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在莽新造反的日子》作者:圣诞稻草人   文案:   鱼禾魂归两千多年前的新朝,发现王莽和刘秀都不给他活路,怎么办?   干翻他们!!! 第1章 六盘王?   深秋,九月九。   犍为郡,汉阳县,六盘水旁边的一处山洞里。   鱼禾裹着一身粗布制成的襦衣,躺在一堆干草上在沉思。   他在回忆自己是如何出现在了两千年前的新朝。   也在回忆自己是如何占据了一个十五岁少年的身躯。   他的记忆和少年的记忆在脑海里较劲。   两股记忆搅和在一起,像是一团乱麻。   他需要慢慢回忆、慢慢梳理,才能将脑海里的记忆梳理清楚。   就在他梳理脑海中回忆的时候,一个身着甲衣,头戴武士帻,留着山羊须的汉子,端着一个新制的竹筒,出现在了他面前。   鱼禾瞧着着汉子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部分记忆开始变得清楚了起来,神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汉子名叫鱼丰,咸阳人,三十有一,此前是新朝犍为郡汉阳都尉治所的军司马,现在是六盘水义军大头领,自号六盘王。   鱼禾占据的便是他儿子的身躯。   现在勉强算得上是一位王世子。   只是他这个王世子有点过于‘尊贵’。   因为鱼丰率领的六盘水义军可以说是‘兵强马壮’。   六盘水义军共有六个人、一套甲、一把弓、一根矛、三柄刀……   六个人起义造反,你是怎么想的?   鱼禾盯着鱼丰那张略显憨厚的脸,希望鱼丰能给他一个答案。   鱼丰并没有在意他的目光,他一脸担忧的凑到鱼禾身边,小心翼翼的将竹筒送到了鱼禾嘴边。   “禾儿,喝药……”   竹筒似乎是从竹子上粗暴地割下来的,上面的竹刺清晰可见。   竹筒里的东西黏糊糊、绿油油、油乎乎的,还带着一股酸臭味。   鱼禾仅仅看了一眼,闻了一下,就有呕吐的冲动。   他觉得那不是药,而是毒药……   “乖,喝药……”   鱼丰像是哄小孩似的哄着鱼禾,见鱼禾紧咬着牙关,大有抵死不从的架势,他迟疑了一下,伸出空闲的手,捏住了鱼禾的鼻子,鱼禾下意识张嘴,他端起竹筒,一股脑儿的将竹筒里的东西灌进了鱼禾嘴里。   “咳咳咳……呕……”   鱼禾猛然间翻过身,对着干草堆边上的石地,又咳又吐。   鱼丰盯着狂吐不止的鱼禾,又惊又喜的喊道:“禾儿,你能动了?”   鱼禾握起了拳头,抬头瞪向鱼丰。   他想干点天打雷劈的事情。   只是他刚抬起头,就被鱼丰抱进了怀里。   鱼丰双臂很有力,鱼禾的身躯被他双臂禁锢着,一动也不能动。   鱼丰紧紧的抱着鱼禾,一边流着泪,一边激动的喊着,“你可吓死阿耶了……你可吓死阿耶了……”   鱼禾眼看着一个三十岁的汉子,抱着自己又哭又喊的,心里叹了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拳头。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略显生硬的道:“放……放开……”   鱼丰听到了鱼禾的声音,身躯略微一僵,然后顺从的点着头道:“好好好……”   鱼丰放开了鱼禾,盯着鱼禾,红着眼眶道:“你能动了就好,能动了就好……”   不等鱼禾再次开口,鱼丰已经起身,他一边往山洞的一角走,一边碎碎念叨着,“你养病的这些日子,什么也没有吃,阿耶怕你饿着,就给你藏了许多好吃的……”   鱼丰从山洞一角拿出了一个皮口袋,口袋里有各式各样的小肉干,还有一块胡饼。   鱼丰像是献宝似的将小肉干和胡饼放在了鱼禾面前,督促着鱼禾,“你快吃,快吃,你已经好些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鱼禾没有动。   因为他嘴里还有一股子酸臭味,他刚吐出的东西还在他脚边不远处。   鱼丰见鱼禾迟迟不肯吃东西,愣了一下。   他略微思量了一下,大概猜倒了鱼禾的顾虑。   他快速的给鱼禾弄了一囊清水,又弄了一些干土,盖住了鱼禾的呕吐物。   然后站在鱼禾身边,盯着鱼禾吃东西。   鱼禾架不住鱼丰的热情,漱了漱口,拿起了品相还算不错的胡饼,塞进里嘴里。   胡饼又干又硬,鱼禾必须将胡饼含在嘴里含软了,才能勉强吞咽。   鱼丰见鱼禾开始吃东西了,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一边干笑着,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鱼禾,“你……你不怪阿耶吧?”   鱼禾看向了鱼丰,没有言语。   鱼丰脸上的笑容一僵,干巴巴的道:“若不是阿耶逼着你上战场,你也不会被烟瘴之毒所噬,遭这么大罪……”   鱼禾沉吟了一下,缓缓摇头,“不怪……”   随着鱼丰问话,鱼禾脑海里有关少年的记忆在逐渐变清晰。   鱼禾发现少年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怪过鱼丰,所以他代替少年答了一句。   鱼丰听到鱼禾这话,整个人似乎变得轻松了许多,他十分热切的凑到了鱼禾身边坐下,东拉西扯的跟鱼禾讲起了鱼禾养病期间外面发生的趣事。   鱼禾一边默默的吃着胡饼,一边静静的听着。   胡饼吃完了以后,鱼禾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六个人造反,你……您是怎么想的?”   鱼丰听到鱼禾的问话,愣了一下,然后十分认真的道:“你是天命之人,造反是为了顺应天命。”   鱼禾愕然的盯着鱼丰。   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在新朝,有资格称之为天命之人的,貌似只有那个有位面之子之称的汉光武帝刘秀吧?   鱼丰郑重的道:“你出生的时候,屋外伸手不见五指,屋内却充满了紫光,阿耶找人算过,说你是天命之人……”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觉得鱼丰的说法有些耳熟,似乎跟汉光武帝刘秀出生时候的场景相同。   只不过汉光武帝刘秀出生的时候,屋内充满的是赤光,而非紫光。   鱼禾坚信,人出生的时候身上不会散发任何异象,所以同为新朝人……你们谁抄谁的?   鱼丰见鱼禾满脸写着不相信,认真的道:“一开始阿耶也不相信,可你到了六盘水以后,展现出的种种异象,由不得阿耶不信。   六盘水边上的山林里,有烟瘴之毒,军中的将士们中了以后,七日必死。   可你中了烟瘴之毒以后,活了足足十五日。   三日前你死了一次,当晚雷雨交加,天公怒吼。   第二日天刚放亮,你就活过来了。   唯有身负大气运的人,才能死而复生。”   鱼丰说到最后,语气变得十分坚定。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很想告诉鱼丰,三日前,你儿子确实死了,现在占着你儿子身躯的,是一个源于两千多年后的灵魂。   但他没办法开口,因为他解释不清楚穿越这种事情。   别说在信息不畅的古代了,就算是在信息大爆炸的现代,你告诉别人你是从两千多年后穿越而来,别人也不会信,只会将你当成神经病,送进精神病医院。   鱼禾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我若是记得没错,你造反是三日之前的事情吧?”   也就是说,三日之前,没有经历雷雨交加、天公怒吼、死而复生之类的事情,鱼丰就已经反了。   鱼丰听到鱼禾的话,愣了许久,他下意识的左右瞧了一眼,确认了洞里只有他们父子俩,他小声的道:“刚才那番话,都是阿耶编出来骗其他的人,不然他们不愿意跟阿耶走,咱们两个在山林里可没办法活下去。   你可别说漏嘴了……”   鱼禾呼吸一待,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闹了半天,你已经把假话说到了自己都快信了的地步?!   鱼丰继续道:“将军帐下的几个绣衣执法,见你中了瘴气,害怕你把毒气过给别人,要把你扔到兵营外尸坑里去,任你自生自灭。   阿耶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所以一气之下就反了。”   合着是为了救我才造的反?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提醒道:“造反可是大罪……”   鱼丰不以为意的道:“造反是大罪,可造反的人多了,他们也抓不过来。将军手下的那群绣衣执法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巴、蜀、犍为三郡十万多人征讨西南,不到两个半月,死了近一半。   就这还不退兵,不造反就得等死,你说反不反?   军中如今造反的人数已经突破了八千。   有人在六盘水下游立起了山头,聚众对抗朝廷的兵马。   眼下朝廷的兵马正对付他们呢,哪有心思管我们。”   鱼禾闻言,陷入到了沉默。   他能理解鱼丰。   不造反就得等死?   那就不得不反。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鱼禾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那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鱼丰皱起了眉头道:“朝廷的兵马封锁了六盘水,我们没办法回去;句甸人在山林里神出鬼没,我们也没办法从山林里逃出去。   我们现在一动也不能动,动就得没命,只能先在山洞里苟活着。”   鱼禾皱起眉头,要开口继续问,鱼丰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鱼丰扶着鱼禾躺下,道:“你大病初愈,还需要静养,就别多说话了……”   鱼禾几次想要开口,鱼丰都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只能静静的躺在干草上。   鱼丰将小肉干装进了皮口袋,塞到了鱼禾手里,然后在鱼禾身边搓着手,踱着步。   几个呼吸后,鱼丰再次出现在了鱼禾身边,又是同样一副姿态,搓着手、踱着步。   鱼禾看着鱼丰搓手、踱着步的样子,略微愣了一下,一段属于少年的记忆在鱼禾脑海里变得清晰了起来。   鱼禾脸上浮起一丝涨红,嘴唇几张几合,难以启齿。 第2章 阿耶真好?!   鱼禾在鱼丰第六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一脸羞耻的咬着牙,低声喊了一句,“阿耶真好……”   在少年的记忆里,鱼丰每次给他好吃的,他都会甜甜的说一句‘阿耶真好’。   鱼丰在鱼禾身边不断踱步、不断搓手,就是等着鱼禾说出这句话。   他大概还在担心儿子心里会怪他,所以想从儿子口中听到那熟悉又亲昵的语言,安慰一下自己。   毕竟,带着儿子上战场,还差点害了儿子性命,他心里很愧疚。   鱼丰听到了熟悉的话,似乎彻底轻松了下来,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他步履轻盈的离开了山洞,独留下鱼禾一个人躺在干草上低声哀嚎。   “造孽啊!”   鱼禾无论是心里年龄,还是灵魂年龄,跟鱼丰都差不多大。   在一个同龄人面前装嫩,他实在是羞愧难当。   鱼禾在羞愧的同时,开始‘翻阅’起了少年的记忆。   刚才他和鱼丰谈话的时候,他脑海中许多关于少年的记忆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鱼禾通过‘翻阅’少年记忆发现。   眼下正值新朝天凤四年,他正身处在西南。   新帝王莽篡汉立新以后,给天底下的所有州、郡、县,改了一遍名字,又给依附于新朝的藩属降了爵位。   依附于新朝的句町王亡邯和滇王安羌,被王莽降爵为侯。   句町王亡邯心有不满,抱怨了几句。   被牂柯大尹(汉太守)周钦诱杀。   此举激怒了句町人,句町王亡邯之弟亡承,继任句町王位,率领句町人杀官造反,攻破了牂柯郡郡治故且兰县,宰杀了牂柯大尹周钦。   王莽派遣重兵镇压句町人,被句町人给击溃。   滇王安羌见新朝的兵马似乎并没有前汉的兵马那么强大,便效仿新任句町王亡承,杀死了益州大尹程隆,聚众造反。   一时间西南皆反。   王莽派遣了平蛮将军冯茂,率领巴、蜀、犍为三郡共计十万人,征讨西南不臣。   冯茂率领兵马抵达犍为郡以后,大军压境,小胜了两场。   正当冯茂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军中的将士们中了烟瘴之毒。   烟瘴之毒,对新军而言,无药可解,七日必死。   短短一个半月,冯茂手里的十万大军,就被烟瘴之毒害死了三成。   冯茂见此,率领着自己的亲信退居巴、蜀,将巴、蜀、犍为三郡征调的民夫、罪囚、赘婿等留在了犍为郡继续对付句町人。   三郡的民夫、罪囚、赘婿等,多被烟瘴之毒所害。   近半数人葬身于六盘水。   尸骸堆积如山。   无人收殓,也无人怜悯。   如同被割下的草芥。   ……   鱼禾在‘翻阅’了少年相关记忆以后,长出了一口气,幽幽的道:“我有点理解鱼丰为何造反了,换做是我的话,我会做的比鱼丰更激烈……”   鱼禾幽幽的感叹过后,又皱起眉头自言自语,“新朝就是一个乱世,从王莽成为大汉安汉公起,一直到王莽死,造反就没断过。   所以在新朝造反,倒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是六个人造反,只有一副甲胄,是不是有点草率?   刘秀最落魄的时候,也有十几个俊杰追随……   努尔哈赤起家的时候,也有十三副盔甲,七十几个兵……”   鱼禾抬头看向了洞口的方向,长叹一声,“你就算要造反,好待积攒点力量,又或者先忍辱负重往上爬,爬到了位高权重的地步,再造反啊?   就算你为了自己的性命和儿子的性命,迫不得已现在造反,你好歹弄个规划啊?   漫无目的的造反,跟自杀有什么分别?   如今被人堵在山洞里,动都不能动,连个耗子都不如。”   鱼禾吐槽到最后,已经无力吐槽,他觉得鱼丰造反,可以载入史册,篇名就是《史上最失败的造反》。   鱼禾缓缓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检查了一下自己稚嫩的身躯,暗自沉吟。   他觉得鱼丰有点不靠谱,跟着鱼丰的那四个人中间,也没有聪明人。   他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眼前这个犹如囚笼的困境才行。   不然就只能等死。   鱼禾沉吟了许久,也没思量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他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太少,仅有鱼丰告诉他的那几句,所以一时半刻很难想出办法。   鱼禾一直在山洞里待着,洞内的光芒渐渐变暗的时候。   ‘六盘王’鱼丰,带着他手底下的‘精兵强将’回到了洞内。   鱼丰首当其冲,走在最前面,怀里捧着一些不知名的果子。   在鱼丰左右,跟着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一个身高七尺,一个身高足有九尺,像是一头黑熊,他们身上裹着一身粗制的兽皮,像是两个猎户。   两个大汉腰间皆配着长刀,一个手里拎着野兔,一个手里拎着锦鸡。   两个大汉身后跟着一个胡须花白的老翁和一个红头发的汉子。   鱼丰入了山洞,哈哈大笑道:“禾儿,瞧瞧阿耶给你带了什么?”   说话间,鱼丰已经走到了鱼禾面前,献宝似的将怀里的野果递向了鱼禾。   “少主真的醒了?”   “少主醒了就好。”   “哈哈哈,为了庆贺少主醒了,我专门弄了一只锦鸡。”   “……”   鱼丰身后的四个人跟着鱼丰凑到了鱼禾身边,其中三个人似乎为鱼禾能够病愈而赶到高兴,剩下的一个人也摆出了一副高兴的面孔,只是有些僵硬。   鱼禾多看了他一眼,是那个红头发的汉子,背着长弓,怀里抱着一个水囊。   鱼禾若是记得没错的话,他应该叫田红发,是一个西域人,在长安犯了罪,被发配到了犍为郡,然后被征召入伍。   鱼禾没有开口,只是冲着他们每个人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们。   “快!尝尝!”   鱼丰催促着鱼禾吃野果,鱼禾盯着鱼丰手里的野果辨认了一番,发现没有一个认识的,顿时对野果失去了兴趣。   鱼丰见鱼禾不吃,正准备劝解。   却见那个身高足有九尺的汉子,将自己手里的野兔递到了鱼禾面前。   鱼禾迟疑了一下,拿过了野兔。   鱼丰一愣,哈哈笑道:“你是想吃肉啊……”   笑过以后,鱼丰感慨道:“可惜了,不能生明火,容易被人发现,只能吃生。”   鱼禾正在摸索野兔的皮毛,听到了鱼丰的话,手上的动作一僵。   生吃?!   不怕吃出问题吗?   虽然鱼禾知道古人喜欢食脍,可没想到古人居然野蛮到这种程度。   “我……不饿……”   鱼禾语气有些僵硬的说了一句。   鱼丰愕然的看着鱼禾,“你已经好些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怎么会不饿呢?”   鱼禾沉默了一下,道:“大病初愈,不宜多食。”   鱼丰挑了一下眉头,狐疑的道:“是吗?”   站在鱼丰身侧的老翁,抚摸着胡须,点着头道:“少主说的不错,老朽曾经听医者说过,大病初愈的人,确实不宜多食。”   鱼丰缓缓点头,道:“那阿耶就不强迫你了……”   说话间,鱼丰从鱼禾手里拿过了野兔,将野果塞给了鱼禾。   鱼丰五人凑在一起处理起了野兔和锦鸡。   鱼禾靠在洞壁上,把玩着手里的野果,静静的看着鱼丰五人。   田红发似乎有话要说,他一边处理着鸡毛,一边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他犹豫了许久,找到了一个空挡,终于开口了,“主公,少主已经病愈了,我们是不是该离开此地了?”   鱼丰打了个哈哈,没有接田红发的话。   田红发咬着牙继续道:“主公,鸡头山上的大兴王说了,只要您肯过去,就封您一个材官将军,地位仅在他之下。   咱们只有六个人,鸡头山可是有四十多人。   我们投了他,活命的机会就大一些。”   鱼丰将手里正在处理的野兔递给了老翁,他一改跟鱼禾说话时的柔和,声音十分清冷的问道:“张兴给你许了个什么官?”   田红发迟疑了一下,实话实说道:“鸡头校尉……”   鱼丰‘呵’了一声,道:“鸡头校尉,大新没有鸡头校尉,前汉也没有鸡头校尉……你若是喜欢当官,我现在就能封你一个大将军。   论品阶,大将军可比鸡头校尉高多了。”   田红发有些急了,“主公,我不在乎什么官职,我只是觉得,他们人多,我们投了他们,能活……”   鱼丰反问道:“我们现在就活不下去了?”   不等田红发继续开口,鱼丰一脸鄙夷的道:“张兴算什么东西,也配给我封官许愿?他就是一个偷人妻女的杂种而已,以前在军中的时候,耶耶不把他当人,现在耶耶依然不把他当人。”   “可是他人多!”   田红发急喊了一声。   鱼丰皱起了眉头。   老翁忍不住开口道:“田红发,你够了。主公之所以不投张兴,是因为早就看出了张兴惦记的不是我们的人,而是主公身上的那一套甲胄。   他身边的人,大部分都是罪囚,没资格配甲,甚至连一件像样的兵刃也没有。   他第一次找上我们的时候,目光就一直盯着主公的甲胄不放。” 第3章 叛逃   田红发咬着牙,“他要甲胄,给他便是……”   鱼丰眉头皱成了一团,老翁不悦的瞪起了眼,那个穿着兽皮,身高七尺的汉子,噌一下站起身,瞪着铜铃般双眼,怒喝道:“给他便是?他张兴算什么东西,也配觊觎主公的甲胄。在六盘水兵营的时候,他只不过是主公帐下一个马夫而已。”   田红发见自己引起了众怒,语气稍微弱了几分,“我只是想帮大家求一条活路,仅凭咱们六个人,根本没办法在朝廷的围剿和句町人的偷袭下活下去……”   七尺汉子一脸恼怒,准备训斥田红发,却被鱼丰抬手拦下。   鱼丰盯着田红发,冷声道:“我鱼丰并不是不懂得低头的人。若是交出甲胄,能换咱们六个人活命,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交出去。   可张兴只想要我的甲胄,不想要我们的人。   我将甲胄交给了张兴,张兴肯定会让我们交出兵刃。   我们交出兵刃。   张兴必然会将我们一脚踹开。”   田红发反驳道:“怎么可能?眼下朝廷的兵马在山外面围堵我们,句町人在山林里偷袭我们,各处山头都缺人,张兴怎么可能把人往外推。”   鱼丰瞥了老翁一眼,让老翁给田红发讲通其中关节。   老翁抚摸着胡须,冷冷的道:“主公此前是军司马,在正卒、更卒、罪囚、民夫当中威信极高,一旦投了张兴,张兴手底下的一些人必然会亲近主公。   到时候主公肯定会跟张兴起冲突。   一旦起了冲突,张兴必然会想方设法将我们手里的甲胄和兵刃要过去。   我们失去了兵刃,就只能任人宰割。”   田红发张了张嘴,还要说话。   却听老翁又咄咄逼人的道:“你肯定想说,主公不理那些人,不就没事了吗?可主公管得了自己,管得了别人吗?”   田红发闭上嘴,陷入到了沉默。   鱼丰略显深沉的道:“我若是搭理那些人,一定会跟张兴起冲突。我若是不搭理那些人,就一定会跟那些人起冲突。”   老翁听到鱼丰这话若有所思,田红发三人只听懂了前半句,并没有听懂后半句,所以没有言语。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鱼禾,听懂了鱼丰话里的意思。   鱼丰若是搭理张兴手底下的人,一定会被张兴忌惮。鱼丰若是不搭理张兴手底下的人,那么张兴手底下的人就会私底下诋毁鱼丰,说鱼丰自持清高,说鱼丰此前是官身,不愿意跟他们一帮子泥腿子为伍。   众口铄金,鱼丰很有可能会被孤立。   最后甚至有可能会被他们所有人一起针对。   鱼丰应该是了解张兴的为人,知道张兴没有容人之量,也猜倒了投了张兴以后的后果,所以才不愿意投张兴。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了鱼丰一眼,他原以为鱼丰是个铁憨憨,没想到鱼丰还有些智慧,心思也很缜密。   只是还有待提高。   鱼禾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听完了他们五个人的谈话,他基本上已经可以确认,田红发已经生出了二心。   鱼丰面对的状况可以说是内忧外患。   鱼丰若是不收拾收拾田红发,让其归心,那么田红发迟早会叛逃,又或者在关键的时候反水。   鱼禾希望鱼丰能收拾收拾田红发,可鱼丰并没有这么做。   他在告诉了田红发不投靠张兴的原因以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五个人默默的处理干净了野兔和锦鸡,然后围坐在一起用刀子将兔肉和鸡肉分成了一条条肉条,细细的咀嚼了起来。   看着他们吃着带血的生肉,鱼禾有些不适,他下意识的别过头,看向了其他地方。   五个人吃完了肉,收拾了残骸。   鱼丰走到了鱼禾面前,逼着鱼禾吃了一些肉干,然后准备去安排田红发四人守夜的事情。   鱼禾趁着田红发四人不注意的时候,拽住了鱼丰的衣袖,低声提醒了一句,“田红发有二心,您该早做打算……”   鱼丰听到鱼禾提醒,略微愣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看了儿子一眼,然后抬起大手,盖在了鱼禾脑袋上,笑呵呵的道:“你都能看出来,阿耶如何看不出来。你放心,他在阿耶手里翻不起大浪。”   鱼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鱼丰明显又恢复到了铁憨憨的状态。   鱼丰现在这种情况,说好听点叫起义的义军,说不好听点,就是逃兵。   鱼丰已经不是汉阳都尉治所里的军司马了,官威在直线下滑,再用以前的想法领导手底下的人,肯定会出问题。   鱼丰笑过以后,收回手,跟田红发四个人凑在一起,商量起了守夜的事情。   经过商量,那个身高七尺汉子,守前半夜,田红发主动请缨,守后半夜。   身高七尺的汉子配着刀,出了山洞,守在了洞口。   鱼丰几个人回到山洞睡下。   鱼丰在睡前还特地脱下了甲胄。   鱼禾也跟着四个人一起睡下。   只是鱼禾躺在干草上,闭着眼,并没有睡。   他觉得鱼丰并没有将自己的提醒放在心上,他有必要自己想办法防着田红发。   万一田红发叛逃,去找那个什么大兴王张兴,很有可能会给他们带来一大堆麻烦。   鱼禾就在干草上躺着,熬着,一直熬到半夜。   身高七尺的汉子回到了洞内,轻声唤醒了田红发。   田红发背着弓前往了洞口。   身高七尺的汉子就躺在了干草上睡下。   鱼禾细细的听着,待到身高七尺的汉子呼吸变得均匀、悠长,他缓缓爬起身,从头上拔下了六根头发,搓成一条短绳,爬到了身高七尺的汉子脚边,将一头拴在了他脚上,另一头拴在了鱼丰脱下的甲胄上。   鱼禾觉得,田红发要叛逃的话,绝对不可能空着手离开。   他若是愿意空着手离开的话,恐怕早就叛逃了。   他之所以一直留在山洞里,跟鱼丰等人厮混在一起,肯定是想拿鱼丰的甲胄当投名状。   也许是田红发想在张兴手底下谋一个好职位,也许是田红发已经跟张兴私底下见过面了,张兴指名道姓要鱼丰的甲胄才肯收留他。   总之,鱼丰的甲胄对田红发而言,非常重要。   鱼禾只要守着鱼丰的甲胄,就能防着田红发。   鱼禾绑好了短绳以后,爬回了自己的位置躺下。   躺下以后,似乎又觉得不保险,又从头上拔了两根头发,绑在一起,一头拴在了鱼丰的甲胄上,一头拴在了自己脚上。   鱼禾拴好了头发,终于放心的躺在干草上睡下。   鱼禾睡下没多久,突然感觉到脚上一动,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微微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黑影从他脚底下悄悄走过,走向了鱼丰的甲胄。   鱼禾见此,心头冷笑。   鱼禾敢肯定,那身影必然是田红发。   鱼禾原以为田红发会一直隐忍下去,直到关键时刻再叛逃或者反水。   却没料到田红发居然居然选择了今夜动手。   田红发走到鱼丰甲胄边上,小心翼翼收起了鱼丰甲胄,抱着甲胄往洞外走去。   鱼禾见此,愣了一下。   短绳被发现了?   就在鱼禾准备出声提醒的时候,躺在他身边的那个七尺汉子猛然坐起身,冷笑了一声。   “好贼子,我早知道你不是好人。敢盗主公的甲胄,宰了你……”   鱼禾听到了七尺汉子的话,略微松了一口气。   他绑的短绳并没有被发现。   七尺汉子在田红发盗甲的时候,八成就醒了。   他迟迟没有动,大概是向等田红发将甲胄拿走。   他没有第一时间起身拿下田红发,大概是为了……不给田红发辩解了机会,趁机宰了田红发!   七尺汉子拿起了自己的长刀,囫囵的裹着兽皮,追了出去。   鱼禾仰着头,眼看着七尺汉子离开了山洞。   他猜测,七尺汉子早就有宰了田红发的心思,只是一逮不到机会。   如今有了机会,他肯定不愿意错过。   就在鱼禾躺在干草上静等战果的时候。   又有两个人坐了起来。   “田红发逃了,相魁去追了,相魁肯定不会留他……”   “他既然生出了异心,那就该死。”   “……”   鱼禾身躯一僵,他通过声音判断出,说话的人是鱼丰和老翁。   他原以为鱼丰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鱼丰并不是不愿意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鱼丰早就看出了田红发的异样,早就提防起了田红发。   那田红发盗甲,是不是鱼丰的算计?   他在那个名叫相魁的七尺汉子脚上拴短绳,是不是被鱼丰看到了?   若是鱼丰问起,会不会很尴尬?   就在鱼禾胡思乱想的时候,相魁带着一身水气出现在了山洞里。   在他手里,拎着鱼丰的甲胄。   “主公……”   相魁见鱼丰醒了,正坐在干草上等着他,他拎着甲胄走到鱼丰面前,单膝跪地。   “小人无能,让田红发那厮给跑了。”   鱼丰沉声道:“以你的能耐,田红发怎么可能跑得了?”   相魁语气不甘的道:“田红发那厮见到小人,就将主公的甲胄丢进了水潭里。小人下水去捞甲,他趁机跑了。”   鱼丰没有言语。   老翁忍不住道:“你可以抓住田红发以后,再去捞甲……”   相魁声音沉重的道:“主公的甲胄是祖传的,不容有失。”   老翁苦笑了一声。   “田红发那厮既然跑了,那我们也得走了。” 第4章 草丛外是什么?   “大意了……”   鱼丰叹了一口气,起身扶起相魁,吩咐道:“你去叫醒巴山,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换个地方。”   田红发既然逃了,那山洞就不安全了,鱼丰一行人必须换个地方。   相魁恭敬的将甲胄交还给鱼丰,俯下身去唤醒巴山。   鱼丰拿过了甲胄以后,放在一边,带着老翁走到了鱼禾身边。   “禾儿,既然醒了,那就别装睡了。”   鱼禾听到这话,就知道他此前做的事情,鱼丰全部都看见了,他睁开眼,坐起身,看向了鱼丰。   鱼丰见鱼禾坐起身,小声的吩咐了老翁一声。   老翁拿着火刀和火石,走到了一边,点燃了一堆干草。   火光升起,照亮了整个山洞。   鱼丰蹲坐在了鱼禾身旁,一张脸在火光照耀下,忽明忽暗,他看着鱼禾,一脸尴尬。   鱼禾看着鱼丰,也是一脸尴尬。   鱼丰尴尬的是,鱼禾此前已经提醒过他田红发有问题,让他早做打算,半夜的时候还做了一些防备,他曾经信誓旦旦的在鱼禾面前打包票,说田红发在他手里翻不起任何大浪。   可如今田红发从他手里跑了,他觉得有点没脸见儿子。   鱼禾尴尬的是,他偷偷摸摸做的一些,被鱼丰给看到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鱼丰。   “那个……”   “那个……”   父子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嘴。   “您先说……”   “你先说……”   父子二人再次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嘴。   最后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流露出尴尬的笑容。   鱼丰见气氛越来越尴尬了,轻咳了一声,感叹道:“禾儿,你长大了,知道为阿耶分忧了……”   鱼禾干笑着道:“为阿耶分忧是应该的……”   父子二人十分默契的没有提田红发叛逃的事情,只是依然没能缓解彼此的尴尬。   鱼禾为了避免气氛继续尴尬下去,赶忙转移话题,“田红发逃了,肯定会去找大兴王,大兴王恐怕会带人来找麻烦,所以我们必须离开此地。阿耶此前说,洞外有朝廷的兵马围剿和句町人偷袭,我们离开了山洞以后,有地方落脚吗?”   鱼丰听到了鱼禾的问话,沉吟着道:“落脚的地方,倒是有那么几处,只有一处田红发不知道,只是有些偏远……有些危险……”   鱼禾忍不住问道:“有多危险?”   鱼丰沉声道:“就在六盘水兵营外的尸坑边上。”   鱼禾疑问道:“阿耶是担心被朝廷的兵马发现?”   鱼丰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一直在一旁没有开口的老翁,突然开口道:“主公担心的不是朝廷的兵马,而是其他东西……”   鱼禾一脸狐疑。   鱼丰犹豫了一下,含糊的说了一句,“你最好有个心里准备……”   不等鱼禾继续发问,鱼丰就站起身,离开了鱼禾身旁。   鱼禾往着鱼丰离开的背影,一脸思索。   鱼丰虽然不愿意多说,但鱼禾大致能猜倒,六盘水兵营外的尸坑边上的生存环境,肯定很恶劣。   鱼禾觉得,自己必须想办法解决面前的困境才行,不然他会一直在恶劣的生存环境里打滚,说不定哪天就凉了。   鱼禾思索了一会儿,起身跟鱼丰四人一起收拾起了东西。   鱼丰四人储藏的食物并不多,仅有一小包肉干和一小包胡饼。   但是食盐却有足足两大包,药材也有足足一大包,甚至还有一坛子酒。   鱼禾看着那脑袋大的酒坛子,水桶大小的兽皮口袋,略微有些发楞。   鱼丰见鱼禾愣愣的盯着两个兽皮口袋,便开口解释道:“阿耶当初逃离营地的时候,路过兵械库,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奔到了后营,背了两袋盐。”   鱼禾缓缓回神,由衷的赞叹道:“还是阿耶有远见……”   盐代表的是什么?   盐代表的是命。   人若是长期不吃盐,就会变得体弱多病,没有力气没有精神,严重一点还会昏迷。   朝廷的兵马、句町人、山林里的狼虫虎豹都在一旁虎视眈眈,一旦缺盐的症状出现,等待所有人的就只有死亡。   鱼丰背的可不是两袋盐,而是两袋命。   鱼丰听到了鱼禾赞叹,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站在鱼丰身边的老翁,抚摸着胡须,笑着道:“老朽逃离营地的时候,带了一包药材。”   老翁说完话,还瞥了鱼禾一眼。   鱼禾心中哭笑不得,开口赞叹道:“你也有远见……”   老翁满意的抚摸着胡须点着头。   “俺抱了一坛子酒……”   那个名叫巴山,身高九尺,宛如黑熊的汉子,凑到了鱼禾身边,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   他比老翁露骨多了,说完话以后,就直愣愣的盯着鱼禾,等待鱼禾夸奖。   鱼禾通过前身的记忆得知,巴山是一个憨儿,跟相魁是义兄义弟,年幼的时候被人贩卖到了咸阳,被鱼禾的大父(祖父)鱼武买下,成了鱼家的家仆。   长大以后,就跟随在鱼丰身边,充作亲随。   巴山和相魁兄弟细细算起来,也算是鱼家的家人。   从相魁情愿放走田红发也要拿回鱼丰的甲胄就不难看出,相魁和巴山兄弟,对鱼丰可以说是忠心耿耿。   既然是自家人,又忠心耿耿,又是一个憨儿,鱼禾自然会善待。   鱼禾面带笑意的夸奖道:“你也有远见……”   巴山听到了鱼禾夸奖,咧开嘴笑了,笑容十分灿烂,他拽着鱼禾的衣袖,让鱼禾往自己背上爬。   鱼禾看他的意思,似乎想背着自己赶路。   鱼禾自己有手有脚,还没有让人背着赶路的习惯,就拒绝了巴山的好意。   巴山还为此闷闷不乐了起来。   鱼禾随手取了一枚野果塞给他,他才重新露出了笑容。   “长弓被田红发带走了,剩下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我们该走了。”   鱼丰在清点了所有东西以后,招呼着鱼禾几个人一起赶路。   鱼丰穿着盔甲,背着两个兽皮口袋,手里握着一杆长矛,率先出洞。   相魁手握一柄长刀,背着酒坛子、肉干、胡饼、药材,走在鱼丰身后。   鱼禾和老翁居中。   巴山背着一柄长刀,守在鱼禾和老翁身后。   五个人出了山洞,天还没亮。   月亮高悬在天边,挥洒着清冷的月光。   月光照耀在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山林里,给山林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林中偶尔会传出猿啸、狼吼、鸟鸣。   鱼丰站在洞口辨别了一下方向,带着四人从洞口离开,进入到了山林里。   为了确保众人在路上不会遇到危险。   鱼丰手持着长矛走在最前面,为四个人开道。   他不停的挥动着手里的长矛,敲打着脚下半尺高的荒草,借此惊退草丛中的蛇虫鼠蚁。   遇到了藤曼缠绕,难以通行的地方,相魁就会走上前,用长刀斩开藤曼。   鱼禾心情忐忑的跟在他们身后。   他生怕山林里突然扑出个豺狼虎豹。   引发一场不必要的血斗。   还好,有惊无险。   一行人往西走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有碰到什么危险。   一个时辰后,天光微微放亮。   道路也就好走了不少。   在太阳露出半边脸的时候。   走在最前方的鱼丰突然停下,快速的蹲下身。   鱼禾、相魁、老翁、巴山也赶尽蹲下身。   鱼丰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四个人都意识到了有危险。   五个人静静的蹲在草丛里等着,十几个呼吸后,一行十六人的队伍,匆匆从不远处走过。   他们衣着破烂,神情慌张,赶路的时候很匆忙,都没发现旁边的草丛里还躲着人。   待到他们走远了,鱼丰压低了声音道:“应该是从六盘水兵营里逃出来的。”   老翁点着头附和道:“咱们当初从六盘水兵营逃出来的时候,也是这般,惊恐的如同枝头的鸟儿。他们比咱们幸运多了,居然活下了十六个人。”   老翁作为最早逃出兵营的前辈,轻而易举的从对方的举动判断出对方是刚刚从兵营里逃出来的人。   鱼丰阴沉着脸,没有言语。   鱼丰当初离开六盘水兵营的时候,带了足足七十多人,全部都是愿意把性命交给他的人。   可最终活着逃到山洞里的,只有六个人。   朝廷兵马的围剿、句町人的偷袭、山林里狼虫虎豹和瘴气的危害,夺走了九成多人的性命。   “走……”   鱼丰不愿意多想,招呼了一声,带着四个人继续赶路。   五个人一起,又向西行了一个时辰,碰到了一只野狼挡道。   鱼禾原以为会发生一番血斗,可当野狼扑过来的时候,巴山一把提着他的脖子,将他架在了肩膀上。   鱼丰抡起了手里的长矛,狠狠的砸向了野狼。   野狼被砸出去了数丈远,鱼禾清楚的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鱼禾觉得他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鱼丰。   在前身的记忆中,可没有鱼丰展露武艺的记忆。   鱼丰击退了野狼以后,并没有在意野狼死活,带着他们继续赶路。   五个人又行了一个时辰,到了丛林边上,丛林外是一片开阔地。   鱼禾想要探头张望,被鱼丰给按倒在了地上。   鱼禾想要问个究竟,鱼丰却没给鱼禾机会。   鱼丰将不远处的草丛掀开,示意鱼禾往外看。   鱼禾从草丛中探出一个脑袋,往外一瞧,双眼瞬间瞪大,瞳孔快速缩小,血丝缓缓在他眼球上弥漫开来。 第5章 尸坑   入眼的是一座巨大的深坑,约有一百二十丈方圆。   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尸骸,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鲜血染红了整座深坑。   深坑边上,野狼围着一具尸骸,在大肆咀嚼。   咬下的胳膊在野狼嘴里化作肉泥。   虎、豹等野兽,在深坑的另一边撕咬着尸骸。   它们十分凶残的将尸骸咬断,将心肝脾肺肾拖到了各处。   蛇群在尸骸堆中翻滚,秃鹫在尸骸堆上盘旋,豺、狈时不时的从尸骸堆叼走一只胳膊。   其他的野兽更是不计其数。   往日里相争不断的野兽,如今也能在深坑里和平相处。   野兽们在肆意的享受着饕餮盛宴。   鱼禾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座修罗场,一座从没有看过的修罗场。   鱼禾脸上的神情像是被冻住了,他一颤一颤的侧过头,盯着鱼丰,磕磕巴巴的问,“不……不是……真的吧?”   鱼丰叹了一口气,张嘴准备回答。   可鱼禾眼球一翻,晕在了地上。   鱼丰一愣,意识到鱼禾可能是接受不了深坑里残忍的场面,晕厥了过去,他又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深坑,微微握了握拳头。   “巴山,你背着禾儿,咱们走。”   鱼丰吩咐了一声。   巴山扛起了鱼禾,五个人离开了深坑边上。   五个人小心翼翼的沿着丛林的边缘往西走了一里,一条小小的瀑布挡住了五人去路。   五个人顺着瀑布的一侧爬了上去。在瀑布上面,有一个酷似一线天的峡谷。   一条小溪从峡谷正中流过,小溪两旁布满了一堆堆的小石子。   五个人进入到了峡谷深处。   在峡谷深处,有两块酷似两扇门的石头,绕过了石头,里面就是一片广阔的石头地。   相魁率先一步进入到了两扇大门似的石头内,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对鱼丰点点头。   鱼丰吩咐相魁守在了两块石头处,他带着巴山和老翁,以及巴山背上的鱼禾进入其中。   鱼丰找了一片干巴巴的石头地,在上面铺上了两块羊皮,吩咐巴山将鱼禾放下。   巴山将鱼禾放下以后,几个人蹲坐在石头地上,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深坑里的一切,不仅给鱼禾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也给鱼丰四人造成了巨大冲击。   四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看深坑了,但是他们依然难以平静。   “狗日的冯茂真的不把人当人……”   老翁忍受不了沉闷的气氛,忍不住喝骂了一句。   鱼丰和相魁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四个人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他们坐在石头地上,一座就坐到了半夜。   他们谁也没有吃东西。   因为他们看过了那残忍的修罗场以后,谁也吃不下东西。   半夜的时候,鱼禾发烧了,嘴里在疯狂的说着胡话。   “那是人……不是牲口……不是牲口……”   “那是人……”   “……”   鱼禾突然开口大叫,吓了鱼丰一跳。   鱼丰快速扑上前,抱起了鱼禾,一模鱼禾额头,感觉到发烫,他急忙招呼老翁,“刘川,过来给禾儿看看……”   名唤刘川的老翁神情紧张的凑上前,抬手摸了一下鱼禾额头,快速的回过身,拽过了自己身后的药袋子,在里面翻找了许久,找出了几味药材,递给了巴山。   “去,捣碎,兑上水端过来。”   刘川吩咐了一声。   巴山郑重的拿过了药材,走到一边的石头地上,用石块碾起了药材。   没过多久,巴山就碾好了药材,用竹筒舀一筒干净的水,混合着药材粉末,送到了刘川面前。   刘川端着竹筒,到了鱼丰面前。   鱼丰不放心的问道:“管用吗?”   刘川苦笑了一声,“老朽就是一个半吊子医者,管不管用,老朽也不敢保证。”   说话间,刘川已经将竹筒塞到了鱼丰手里。   鱼丰拿着竹筒,一脸迟疑。   最终他咬着牙,将竹筒里的东西给鱼禾灌进了肚子,然后双手紧紧的抱着鱼禾,任由鱼禾在他怀里大喊大叫。   刘川、巴山、相魁三人都神情紧张的盯着鱼禾。   四个人一直熬到了天麻麻亮,鱼禾似乎是喊累了,又似乎是刘川的药材起了作用,鱼禾停止了大喊大叫,发了一身汗,沉沉的睡了过去。   天光彻底大亮以后,鱼禾幽幽转醒。   他睁开眼就看到了鱼丰的脸,他下意识的攥住了鱼丰的衣袖,颤声道:“那是人……不是牲口……”   鱼丰抱着鱼禾,咬着牙,重重的点头。   鱼禾拽着鱼丰的衣袖重复了许多次。   鱼丰也回应了许多次。   直到鱼禾彻底放松下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才停下。   “做噩梦了?”   鱼丰在鱼禾停止了重复以后,轻声问了一句。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道:“谁看到那种场景,都会做噩梦。”   鱼丰咧开嘴,挤出了一个笑容,“你可比阿耶强多了,阿耶当初看到了尸坑以后,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你只昏迷了一晚上。”   鱼禾沉默了一下,看着鱼丰认真的道:“我已经不是一个娃娃了,你不需要用这种话骗我。”   鱼丰见鱼禾彻底没事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粗暴的揉搓了一下鱼禾脑袋,笑道:“你在阿耶眼中,永远都是个娃娃。”   说完这话,鱼丰示意刘川再给鱼禾看看。   刘川上前,装模做样的为鱼禾诊了诊脉,冲着鱼丰点了点头。   鱼丰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放开了鱼禾,招呼道:“都吃点东西吧。”   鱼丰并没有告诉鱼禾,他们四个人守了鱼禾一夜。   鱼禾却看出了他们四个人眼中均有血丝,猜出了他们守了自己一夜。   他心头有些羞,又有些感激。   但是鱼丰明显不想让他多想,没有说出此事,他也没有戳破此事。   鱼丰吩咐着巴山拿过了装着肉干和胡饼的小包,几个人坐在石头地上吃起了东西。   几个人将胡饼丢在水里,泡软了以后,啃起了胡饼。   那一小包的肉干,谁也没动。   尸坑里的一切,仍然在五个人心头环绕。   鱼禾看过了尸坑,见识了一座前所未有的修罗场,心里充满了恐惧、震撼、愤怒。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   鱼禾在吃东西的时候,挑了个空挡,沉声问鱼丰,“阿耶,我记得你说过,六盘水兵营里的人,会将营中中了烟瘴之毒的人丢进尸坑。”‘   鱼丰一愣,放下了手里的胡饼,盯着鱼禾,沉声道:“你想救他们?”   相魁、刘川二人听到此话,也放下了手里的胡饼,看向了鱼禾。   巴山似乎只在乎自己手里的食物,并不在乎其他的,所以五个人当中,只有他依旧在啃着胡饼。   鱼禾点点头。   相魁和刘川的神色立马变得紧张了起来。   鱼丰盯着鱼禾不动声色的道:“你应该知道,身中烟瘴之毒的人,无药可医。我们就算出手救他们,也只能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   更重要的是,尸坑周遭盘踞着数量庞大的野兽,我们要救人也要付出极大的带价。”   相魁和刘川在一旁赶忙点头。   鱼禾认真的道:“若是我能治好烟瘴之毒呢?”   烟瘴之毒,在鱼丰几个人眼里无药可医,但是在鱼禾眼里,并不是无药可医。   鱼丰三人齐齐一愣,就连闷头啃胡饼的巴山也看向了鱼禾。   烟瘴之毒,无药可医,几乎是天底下大部分人的共识。   若是烟瘴之毒能治的话,军中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他们也不会叛逃,更不可能出现那惨绝人寰的尸坑。   鱼丰沉声道:“从我们抵达六盘水起,到现在,死在烟瘴之毒下的人,已经超过了四万之数。军中两百多医者,对烟瘴之毒无可奈何。长安城里的太医令,翻遍了诸多古籍,也没找到治疗烟瘴之毒的良方。   你说你会治?”   鱼丰言外之意,那么多能人都奈何不了的烟瘴之毒,你鱼禾怎么可能会治。   鱼禾早就知道鱼丰会有此一问,他在开口前就想好了说词,“小时候,族里请先生为我发蒙,曾经请过一位出自于蜀郡文翁石室的先生。   那位先生似乎去过益州郡,他偶然之间说过一句话。   说益州郡的滇人,在山林里晕倒以后,巫医会在屋子里焚烧雄黄等物,还会用针刺病者。   那位先生说到此事的时候,一脸讥讽,说是蛮夷患病,不去求医问药,反而焚烧雄黄等毒物,愚昧不堪。   我觉得有趣,便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如今到了犍为郡,碰到了瘴毒,见到了尸坑,我又想起了他的话。   我觉得滇人并不愚昧,真正愚昧的是那位先生。   滇人久居烟瘴之地,却没有被烟瘴之毒所噬,那就说明滇人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我猜测,巫医焚烧雄黄,有可能是为了以毒攻毒,以针刺病者,有可能是为了除毒。”   鱼禾一口气将自己想好的说词说了出来,鱼丰一脸愕然的看着鱼禾。   鱼丰记得,鱼氏确实请过一位出自于蜀郡文翁石室的先生。   蜀郡文翁石室,乃是前汉蜀郡太守文翁创立。   创立以后,文风卓荦,人才辈出,名冠西南。   前汉武帝还特地下旨,让天下各郡效仿文翁石室,兴办学社。   正是因为蜀郡文翁石室的名头大,所以受到了豪门大族追捧,豪门大族都喜欢请文翁石室学子到族里当先生。   咸阳鱼氏,跟那些举世闻名的豪门大族比,不算什么,但是在咸阳,却是一方大族。   正因为是大族,鱼氏子弟年少时,鱼氏长辈都会请一些先生教授他们习文习武。   蜀郡的人要入长安,必须经过咸阳。   鱼氏很容易就能请到文翁石室的学子。   鱼氏既然请过文翁石室学子当先生,鱼禾又说的头头是道,分析的又合理。   那鱼禾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烟瘴之毒真的能治。   但即便如此,鱼丰心中仍有疑惑。   “你救他们做什么?” 第6章 威胁无处不在   “我不想被人当成牲口,扔到尸坑里任由野兽啃食。”   鱼禾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鱼禾在见识了尸坑以后才明白鱼丰为何会放弃军司马的身份,选择带人逃进山林。   任何一个父亲,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活生生的扔进一座尸坑里,任由野兽啃食。   鱼丰听到鱼禾的话,以为鱼禾害怕葬身尸坑,他安慰道:“有阿耶在,没人敢把你丢进尸坑里。”   顿了一下,鱼丰又补充道:“我们已经逃出了兵营,兵营里的那套规矩管不到我们,朝廷的兵马如今在攻打其他几股大势力,根本无暇顾及我们。”   刘川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少主,你救不救人,都不会有人将你扔进尸坑。”   鱼禾的目光在鱼丰和刘川身上扫视了一圈,沉声道:“朝廷的兵马现在无暇顾及我们,不代表以后也无暇顾及我们。一旦他们清除了其他几股大势力,腾出手对付我们,我们该如何应对?   我们只有五个人,能挡得住朝廷的千军万马?”   鱼丰眉头微微一皱,道:“以阿耶对朝廷的了解,我们人数不超过十人,他们根本不会在意我们。”   朝廷派遣的大军,首要任务是征讨西南不臣,而不是剿匪。   逃兵们占山为王,聚众起义,朝廷的兵马自然会征讨。   但三五个逃兵组成的义军,根本不值得他们兴师动众。   鱼丰此前率领着许多人逃出了兵营,被朝廷派遣兵马围追堵截了多日。   在他们的数量被削弱到了六人以后,围追堵截他们的兵马也就消失了。   由此可见,朝廷的兵马只讨伐大规模的势力,小规模的势力他们根本懒得搭理。   鱼丰的话,鱼禾稍微思量了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他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他再次开口问道:“朝廷的兵马现在不会在意我们,以后呢?朝廷派遣了十万兵马征讨西南不臣,可到了西南近三个月,除了小胜了两场外,毫无建树。   如今平蛮将军冯茂退居巴蜀,却没有退回长安,那就说明朝廷征讨西南不臣的决心很大。   冯茂随后很有可能会卷土重来,也有可能逼迫着巴、蜀、犍为等郡的罪囚、民夫、官吏、赘婿、商贾等代军出征。   战事很有可能会一直打下去。   但是碍于瘴气之害,冯茂奈何不了句町人和滇人。   一旦朝廷问责,您猜冯茂会不会命人杀良冒功?   到时候,我们就不是五个微不足道的逃卒,而是叛军,是军功。   您觉得朝廷的兵马会轻易放过我们?”   鱼丰听完鱼禾一席话,瞳孔微微一缩。   鱼禾的话讲的很直白,他全部听明白了。   正是因为全部听明白了,他才觉得胆寒。   他不得不承认,鱼禾说的话有九成九会实现。   因为朝廷第一次征讨句町不臣的时候,汉阳都尉治所的兵马就是这么干的。   他身为汉阳都尉治所里的军司马,知道一些详情。   当时句町人初叛,朝廷发巴、蜀、犍为三郡都尉治所的兵马平定叛乱。   三郡都尉治所的兵马,杀到了六盘水,就被瘴气所阻。   为了避免朝廷问责,他们就杀了一群藏在山林里的野人,以及三座藏在大山深处,不问世事的小部族山寨,用他们的人头,给了朝廷一个交代,朝廷才没有重处他们。   冯茂手里的兵马可比三郡都尉治所的兵马多多了,他要是杀良冒功,那六盘水周边不会有活物。   藏在此处的五人,自然难逃一死。   鱼禾见鱼丰似乎被自己说动了,就趁热打铁道:“阿耶别忘了,除了朝廷的兵马,山林里还有句町人的踪影。一旦被句町人盯上,我们也很难活下去。   句町人比我们更擅长在山林里奔走,也比我们更擅长在山林里捕猎。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壮大,趁着冯茂没有杀良冒功、趁着句町人没有盯上我们的时候,快速壮大。   只要我们人足够多,我们活下去的希望就更大。”   鱼禾环视了一下鱼丰四人,又说出了一句他们难以拒绝的话,“就算冯茂派人剿灭我们,就算句町人盯上我们,只要我们人足够多,我们也可以让别人拖着他们,我们先逃。”   鱼丰一脸愕然的盯着鱼禾,他很难相信,鱼禾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在他的记忆中,鱼禾心地纯良,没有心机。   可现在鱼禾不仅说出了让别人帮他们拖着敌人的话,还详细的分析的眼前的局势,心思远比他还缜密。   若不是他能清楚的看到鱼禾的脸,他都会怀疑,儿子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难道是因为死过一次,又见识了尸坑里的大恐怖,一下子就长大了?成熟了?   鱼丰心里充满了疑惑,没有言语。   刘川却被鱼禾的话说动了,他是队伍里年龄最大的一个,也是最危险的一个。若不是他粗通一些医术,又能在关键时候充当鱼丰的狗头军师,一直被鱼丰护着,恐怕活不到现在。   如果局势发展到鱼禾所说的那种地步,那确实得多找一些人。   一旦朝廷的兵马和句町人来袭。   有其他人顶在前面,他活命的希望就会大一些。   “主公,老朽觉得少主言之有理。”   刚才还在帮鱼丰说话的刘川,立马改口支持鱼禾。   鱼丰听到了刘川的话,缓缓回神,感慨道:“禾儿真的是长大了……”   鱼丰最终还是将鱼禾的一切变化,归功于鱼禾长大了、懂事了。   鱼丰感慨过后,苦笑着道:“我竟然也被禾儿给说动了,若是随后的情形真的如同禾儿所说,那我们确实该多聚一些人才行。山林里的其他逃卒,在山林里待久了,各自都有了山头,我们冒然加入,或者是将其收入麾下,都很难掌控。   那些被扔进尸坑里的活人,确实是最适合被我们招揽的人选。   只是尸坑边上如今围满了野兽,我们想从野兽口中抢人,十分困难,弄不好还得把自己给搭进去。   更重要的是,禾儿能不能治烟瘴之毒,还需要验证一番。   族里发蒙先生的话,并没有经过验证,不能当真。”   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相魁,突然开口,“那就抓个人,让他吸两口烟瘴,让少主试试。”   鱼禾一脸错愕,他觉得相魁有点不把人命当回事。   他原以为鱼丰会训斥相魁,没想到鱼丰听到了相魁的话,居然抚摸着短须,做出了思索状。   鱼禾赶忙干咳了一声,试探的道:“兵营里负责抛尸的将士,应该不会太多,那座尸坑已经沦为了野兽的乐园,我们不敢深入,兵营里抛尸的将士们,恐怕也不敢深入。   他们有可能会在半道上丢下那些身中烟瘴之毒的人……”   鱼禾话说了一半,鱼丰就点着头沉声道:“你说的不错,兵营里负责抛尸的人,只有一什。依照尸坑里目前的状况,他们肯定不敢深入。他们很有可能会将人丢在半路上。”   不等鱼禾再次开口,鱼丰就站起身,道:“阿耶和相魁跑一趟,拖一个人回来,你试试。”   说完这话,鱼丰吩咐巴山和刘川照顾好鱼禾,然后带着相魁离开了峡谷。   鱼禾忍不住夸赞,“阿耶还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   鱼丰这种说做就做,毫不含糊的性格,鱼禾十分喜欢。   世上大部分成功人士,都是雷厉风行的性格。   在他们了解了事情的收益和风险以后,他们决定要做,就一定不会拖拖拉拉。   鱼丰和相魁走后,巴山忠心耿耿的守在鱼禾身边,刘川则蹲在一旁,试探的问道:“少主,你家先生说的法子真的能成?”   鱼禾随口敷衍了一句,“能不能成,试过就知道了。”   刘川还要开口,鱼禾却抢先一步道:“阿耶和相魁去冒险,我们也不能闲着。此地随后很有可能会住很多人,其中一大部分还是病人,所以我们必须多弄出一些平地,还得多弄一些碗筷。   我们存储的食物也不多,得尽可能的多弄一些食物才行。   阿耶和相魁随后很有可能会一直奔波在救人的路上,所以我们必须自己动手找食物。”   刘川张着嘴,愕然的盯着鱼禾。   他有点不明白,鱼禾明明还没有验证他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是否有效,现在弄这些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   他那里知道,鱼禾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源于两千多年后,早就经过了验证,早就活了无数人性命。   鱼禾既然决定了要脱离眼前的困境,那他的脑海里已经行成了一个大致的计划。   而他的计划,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救人。   刘川不知道鱼禾的心思,但还是按照鱼禾的吩咐开始做事。   鱼禾带着刘川和巴山,将石头地上一些散落的石块,挪到了石头地凹陷的地方,尽量的将石头地弄平整。   巴山话不多,但是干活的时候十分卖力,他块头大、吃得多,力气也大。   他几乎一个人包揽了搬石头的活儿。   刘川力气小,根本搬不动石头。   鱼禾大病初愈,也没多少力气。   最后二人将修理石头地的活儿交给了巴山,二人去峡谷当中的小溪里去寻找食物,看看有没有鱼虾。   峡谷的深处,有一处浅滩。   浅滩里面有一群鱼儿在快活的游动。   刘川和鱼禾找到浅滩的时候,都惊了。   刘川激动的胡须都在颤抖,“上次到此地查看的时候,没有深入,完全没发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多鱼。早知道这里有这么多鱼,我们也不用跑到几里外的山洞里去住。”   鱼禾则幽幽的感慨了一句,“没开发过的山林,果然物产丰富……”   只是,一直食脍的话,会不会出问题? 第7章 出事了?!   鱼禾仅仅在食脍的问题上思量了几个呼吸,就带着刘川开始一起捕鱼。   浅滩里的鱼群很大,大致是因为藏在峡谷深处,没有天敌祸害,也没有野兽捕获,所以它们可以自由自在的成长,远比六盘水附近的人活的要自在。   浅滩的水不深,仅仅没过鱼禾腿弯,鱼群又十分庞大,所以鱼禾和刘川根本不需要借助工具,他们只需要趟着水,进入到浅滩中,徒手抓鱼即可。   鱼群明显没被祸害过,见到了鱼禾和刘川以后,不仅没躲,反而一股脑的涌到了二人脚边。   刘川见此,苍老的面孔上流露出的前所未有的笑容。   “少主,咱们赚大发了……”   刘川畅快的大笑了一声,蹲下身去捞鱼。   刘川瘦成皮包骨头的手伸进了鱼群中,抬手一捞,两条大鱼就被他抓在手里。   大鱼在刘川手里不停的扑腾着,身上的水溅了刘川一脸,刘川笑的更大声。   鱼禾低笑了一声,“还真有点棒打狍子瓢舀鱼的意思……”   说完这话,鱼禾也加入到了抓鱼的行列。   二人并没有贪心的将浅滩里的鱼抓完,他们在抓了七条以后,就罢手上岸。   鱼禾在浅滩边上的石壁上,找到了一些藤曼,将鱼穿在了一起,拿到了峡谷的下游,用防身的青铜匕首将鱼抛开,处理干净。   刘川跟在一边,帮着鱼禾处理鱼。   等到二人将七条鱼的内脏和鱼鳞处理干净以后,鱼丰和相魁二人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在他们背上,各背着一个人。   看那两个人的状态,似乎陷入到了昏迷当中。   两个人都穿着粗布麻衣,在兵营里的地位应该不会太高。   “阿耶……”   “主公……”   鱼禾和刘川见到了他们二人,赶忙迎了上去,给他们搭了一把手。   鱼丰和相魁都阴沉着脸,没有言语。   到了峡谷深处,鱼丰和相魁将背上的人放在了巴山修整出的平地上。   鱼丰才缓缓开口,他的语气略显深沉,“禾儿,你在此处救人,巴山留下帮你,刘川跟我再去一趟。”   此话一出。   巴山只是愣愣的点点头。   鱼禾却和刘川对视了一眼,心头皆是一沉。   自从刘川跟随了鱼丰以后,鱼丰很少让刘川干力气活。   因为鱼丰知道刘川上了年纪,身上没多少力气。   可如今鱼丰居然招呼着刘川去帮忙。   那就说明六盘水兵营里负责抛尸的人,真的将活人扔在了通往尸坑的路上,而且数量还不少。   刘川没有含糊,应答了一声,“老朽跟您去,不知道老朽需要准备一些什么。”   鱼丰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沉声道:“带上杀人的东西。”   刘川一愣。   鱼丰阴沉着脸没有言语,相魁低声补充了一句,“有些人,已经不是人了。”   相魁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刘川却听明白了。   刘川下意识看了一眼鱼禾,没有继续再问。   三个人显然是有心瞒着鱼禾,并没有把话说透。   但是鱼禾却听懂了他们话里的意思。   鱼丰让刘川带上杀人的东西,显然不是为了去六盘水兵营里跟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血拼,九成九是杀一些被抛在路上的活人。   相魁补充的那一句话,说明了关键。   有些人已经不是人了。   什么样子的人不是人?   吃人的人,就不是人。   他们要杀的就是吃人的人。   六盘水兵营里中了烟瘴之毒的人,浑身无力,只能任人宰割,他们被扔到了野外以后,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冲着身边的同伴下口。   鱼禾盯着鱼丰,希望了解到抛尸路上的惨状。   鱼丰只是说了一句,“你猜得没错,兵营里的人确实不敢深入尸坑,所以他们将中了烟瘴之毒的人丢在了路边。   或许是为了剿灭山林里的逃卒,兵营里派遣出了大批将士进山,所以身中烟瘴之毒的人很多。”   鱼丰说到此处,就没有再多说。   他带着相魁和刘川再次的离开了峡谷。   鱼丰三人走后,鱼禾微微握了握拳头,幽幽道:“该死的世道,根本不给人活路……”   尸坑里的惨剧,给了鱼禾极大的震撼。   抛尸路上出现人吃人的情况,让鱼禾更加震撼。   他在得知了自己穿越到了新朝以后,就清楚自己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十分残酷、十分黑暗的时代。   他已经努力的将这个时代的生存状况往最坏处想了。   可现实却告诉他,这个时代的生存状况,远比他想象的要恶劣百倍。   数万人的庞大尸坑,人吃人的惨剧,在鱼丰、巴山、相魁、刘川四人眼里,就已经是最黑暗、最残酷的了。   可鱼禾却清楚,数万人的庞大尸坑、人吃人的惨剧,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眼下还只是莽新天凤四年,最混乱、最黑暗、最残酷的时代才刚刚拉开一个序幕而已。   绿林、铜马、赤眉等,一些名头响当当的造反势力还没有出现呢。   等他们出现了,天下才会进入到真正的混乱、黑暗、残酷时候。   有多混乱、多残酷?   全国近六千万人口,死的只剩下两千万人口。   你说有多残酷?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晃了晃头,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晃走,回过身检查起了鱼丰和相魁背回来的两个人。   两个人年龄不大,一个十七上下,一个二十左右,瘦骨嶙峋,衣着破烂,躺在巴山提前铺好的兽皮上,昏迷不醒。   鱼禾蹲下身,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两个人的症状,略微迟疑了一下,招呼着巴山到了身边。   巴山憨厚的蹲坐在鱼禾面前,眨着铜铃大的眼睛,问道:“您让俺干啥?”   “去生一堆火……”   鱼禾低声吩咐。   巴山惊愕的瞪起眼,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少主,您要自杀啊?那可不行。”   鱼禾瞪了巴山一眼,“谁告诉你生火就是自杀?”   巴山挠了一下头,认真的道:“主公说的。”   鱼禾没好气的道:“我阿耶不让我们生火,只是为了避免我们被人发现。可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林中会出现一些云雾,只要我们生的火不够大,有云雾遮挡,肯定不会被人发现。”   巴山愣了一下,憨憨的道:“俺记得俺们逃出兵营的时候,主公手底下一个当百(新朝的一种基础军官职位),也说过这话。”   说到此处,巴山停下了。   鱼禾问道:“然后呢?”   巴山坦诚的道:“然后他死了,被句町人一箭给射死了……”   说到此处,巴山还一脸认真的补充了一句,“句町人的箭可长了,一下子从人的眼窝射进去,射穿人的脑袋,后面还剩下一大截。”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句町人在山林里神出鬼没的,确实不得不防。   论在山林里的生活经验,鱼禾肯定比不上句町人。   句町人也许仅凭一点点烟火味,就能在山林里准确的找到生火的位置也说不定。   他可不能拿鱼丰四人的性命冒险。   可是不生火的话,就没办法消毒。   治疗瘴气的法子很多,可最简单,最有效的,就是《岭外代答》中记载的壮族地区使用的针刺法。   眼下鱼禾手里没有针,所以只能用束发的发簪代替。   他必须给发簪消毒才行。   他必须想其他的办法。   鱼禾思量了一会儿,对巴山吩咐道:“去将你的酒坛子搬过来。”   巴山带的酒,是一种略微有些发酸,且度数极低的浊酒。   鱼禾既然没办法生火消毒,那就只能借着巴山带的浊酒消毒。   浊酒杀毒的效果或许不强,或许没有效果。   但事到如今,鱼禾也只能一试。   鱼禾若是不试的话,那么躺在地上的两个人都得死。   巴山依照鱼禾的吩咐,将酒坛子搬了过来。   鱼禾打开了酒坛子,闻到了一股带着酸味和酒味的味道。   他沉吟了一番,将发簪清洗干净,然后在酒里侵湿,刺在了两个人的上下嘴唇上。   两个人躺在地上,没有反应。   他又沉吟了一番,吩咐巴山将两个人衣服除去,用发簪刺其茎。   《岭外代答》中记载的壮族地区的针刺法,十分简单粗暴。   记载中称‘南人热瘴发一、二日,以针刺其上、下唇……发瘴过经,病已入里而濒死者,刺茎而愈。’   随着鱼禾的发簪刺中,两个人前后发出了一声闷哼,纷纷转醒。   醒了以后,一脸惊恐的看向四周。   看到了鱼禾和巴山以后,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想躲。   但是浑身没有力气,动不了。   巴山看到两个身中烟瘴之毒,快死了的人,居然奇迹的活了,他瞪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鱼禾没有在意巴山的反应,他看清楚了两个人的反应,小声安慰道:“不用怕,我不是恶人,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此前我阿耶去抛尸路上救人,碰见了你们,就将你们带了回来。   我发现你们中了烟瘴之毒,又恰巧懂一些治理烟瘴之毒的法子,就将你们给救了。”   此话一出,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也瞪起了眼,一脸难以置信。   那个年龄稍大的,似乎忘了畏惧,他惊愕的道:“你……能治烟瘴之毒?”   鱼禾笑着点点头,道:“你们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巴山,去弄些清水过来,给他们吃。”   那个年龄稍大的,见鱼禾打断了他的问话,就没有再开口。   巴山蹲在鱼禾身边没有动,他像是看神仙一样的看着鱼禾。   最后还是在鱼禾催促下,才一步三回头的去拿水。   巴山不仅拿了水,还拿了一些肉干给他们。   两个人见到了水和肉干,才相信鱼禾是真的救了他们。   两个人并没有急着吃东西啊,而是一脸感激的向鱼禾道谢以后,才慢慢开始吃东西。   鱼禾在他们吃东西的时候,啃着一个野果,小声的询问起了他们叫什么,在兵营里担任什么角色。   两个人也没有隐瞒,如实作答。   年龄小的那个,叫彭三,是个匠籍,在兵营里做一些军备。   年龄稍大的那个,叫漕游,是个游商,被征召入伍以后,在军中干一些杂活。   正当鱼禾准备细细再问的时候,鱼丰三人回来了。   在鱼丰和相魁二人脖颈上,各架着一柄剑,刘川被束缚了双手在前面带路。   鱼禾心头一惊。   出事了? 第8章 一对有故事的父子!   巴山猛然站起身,挡在鱼禾身前,一脸凶狠的盯着对方。   鱼禾下意识眯起眼,打量起了对方。   对方只有一个人,四旬上下,身形高大,一脸美髯,手里握着两柄青铜剑。   鱼禾猜测,对方应该不是朝廷的人,也不是句町人。   若是朝廷的兵马或者句町人的话,就不可能单枪匹马的闯入峡谷。   有可能是其他山头的逃兵,又或者是一个独行侠。   鱼丰和相魁的身手都不弱,对方能擒下鱼丰和相魁,显然是一个高手。   鱼禾躲在巴山背后,探出一个脑袋,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不等对方开口,鱼禾身后那个名叫漕游的病人,惊叫了一声。   “阿耶?!”   “游儿?”   鱼禾眉头一挑,“父子?”   又是一个为了儿子孤身犯险的家伙吗?   害我虚惊一场。   鱼禾心里嘀咕了两声,正准备开口。   却见那个美髯大汉将手里的青铜剑一顶,在鱼丰和相魁脖颈上划出了淡淡的血痕。   “速速放开吾儿!”   鱼禾眉头一皱,蹲下身,手里的发簪落在了美髯大汉儿子漕游脖颈处。   鱼禾眯起了眼,冷声道:“你就是如此对待你儿子的救命恩人的?”   美髯大汉诧异了一下,眉头一沉,喝了一声,“什么救命恩人?”   漕游见情形有点不对劲,赶忙开口喊道:“阿耶,是他们救了我。”   一直被美髯大汉威胁着,没有言语的鱼丰突然开口,“我早就说过,我们没有害你儿子,而是想救他,所以才将他从抛尸路上背回来。”   美髯大汉迟疑了一下,收起了手里的青铜剑。   “我姑且相信你们。”   鱼丰和相魁听到这话,齐齐松了一口气。   美髯大汉的武艺不是一般的强,他们主仆二人,也是能搏虎斗狼的好手,可是对上了美髯大汉,一个照面就被人家擒下。   若是跟美髯大汉起了冲突,鱼丰和相魁敢肯定,美髯大汉能在一刻钟内杀死他们所有人。   鱼丰和相魁之所以冒险带美髯大汉到峡谷深处,就是为了让美髯大汉尽快带他儿子离开,好摆脱双方之间的纠葛。   鱼丰在军中当官当久了,有自己一套处事风格。   他在见识了美髯大汉的身手以后,并没有招揽美髯大汉的打算。   美髯大汉明显是一头虎,混在他们一群羊当中,迟早会出问题。   鱼丰把美髯大汉当成了瘟神,想尽快把对方送走。   可鱼禾却没有这个打算,他不认为对方是瘟神,他见到了美髯大汉收起了青铜剑,却没有向鱼丰和相魁道歉,手里的发簪又往下落了一分。   “伤了人,不给个说法吗?”   鱼禾冷冷的问。   鱼丰和相魁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劝鱼禾,却没料到美髯大汉居然抢先开口,“你要什么说法?”   美髯大汉死死的盯着鱼禾,等着鱼禾开口。   鱼丰赶忙打哈哈道:“说法就不必了,你还是带着儿子尽快离开吧。”   美髯大汉冷哼了一声,迈步向前。   鱼禾手里的发簪又往下刺了一分,刺出了一丝血珠。   美髯大汉脚下一顿,瞳孔一缩,惊叫道:“你敢!”   鱼丰和相魁齐齐出声劝谏。   “禾儿,不得伤人。”   “少主,此人伤不得。”   鱼禾没有在意鱼丰和相魁的劝解,他盯着美髯大汉冷声道:“他的命是我救的,我现在收回去,也是应该的。”   漕游咳嗽了一声,苦着脸道:“阿耶,小郎君确有妙手,他解了我身上的烟瘴之毒。”   美髯大汉惊愕的瞪大眼,一脸难以置信,“你居然能解烟瘴之毒?”   鱼丰和相魁,还有被捆绑着的刘川一脸错愕。   “禾儿,你真的能解烟瘴之毒?”   鱼丰下意识开口。   相魁和刘川张着嘴,盯着鱼禾,等待鱼禾的答案。   鱼禾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彭三和漕游,道:“他们不就是明证吗?”   鱼禾一脸坦然。   但美髯大汉和鱼丰、相魁、刘川四人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号称无人能解的烟瘴之毒,居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给解了?   美髯大汉觉得不可思议。   鱼丰、相魁、刘川三人觉得难以置信。   他们三个对鱼禾知根知底,知道鱼禾不是什么医者,也知道他所谓的解毒之法,是道听途说得来的。   但是,就是这道听途说来的法子,居然真的解了烟瘴之毒?!   鱼禾没有在意四人的反应,他拿着发簪从漕游脖颈处划过,轻描淡写的道:“现在,我要收回他的命……”   “不可!”   “不可!”   美髯大汉和鱼丰一前一后开口阻止。   鱼禾盯着美髯大汉问道:“为何不可?”   美髯大汉叹了一口气,儿子的性命在鱼禾手里捏着,他不得不服软。若是儿子说的是真的,鱼禾对他儿子有救命之恩,他不能恩将仇报,更不能在恩人面前端着。   美髯大汉侧身对鱼丰、相魁、刘川三人行礼,沉声道:“漕某先前多有得罪,还请三位见谅,往后漕某必有后报。”   说完这话,美髯大汉还取下了刘川身上的绳索,对刘川又行了一礼,算是赔罪。   鱼丰、相魁、刘川三人赶忙摇头。   “不怪不怪……”   美髯大汉又向鱼禾行礼,“漕某多谢小郎君救命之恩。他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漕某一定万死不辞。”   鱼禾点点头,收回了发簪,道:“现在就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美髯大汉抬头,一脸愕然的看着鱼禾。   他行走天下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人。   但却没见过鱼禾这种施恩以后,立马要求回报的人。   鱼丰借着二人说话的空挡,赶忙走到了鱼禾身边,干咳着道:“禾儿,漕兄既然已经道谢,那就足够了。”   鱼丰原以为鱼禾会像是以前一样,听他的话,却没料到鱼禾居然摇了摇了摇头,道:“阿耶,我们现在身处险境,正需要他这种武艺高强的人保护。”   鱼丰一愣,提醒道:“禾儿,漕兄身上有大本领,恐怕是有大事要做,你别耽误了漕兄的大事。”   鱼禾听出了鱼丰话里的意思,鱼丰是在告诉他,美髯大汉武艺高强,他压不住。   鱼禾假装没有听懂鱼丰的话,他疑问道:“什么大事,比他儿子还重要?为了大事,就可以将儿子丢在一边,任由人扔进尸坑里?”   美髯大汉听到此话,脸色一红。   鱼禾继续道:“我可记得,当初我身中烟瘴之毒,阿耶为了我,丢下了官身,杀出了兵营。”   美髯大汉听到此处,脸色更红。   鱼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可是你阿耶,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人丢尽尸坑。”   鱼禾点点头,目光落在了美髯大汉身上,感叹道:“有人就可以。”   美髯大汉羞愧难当,一张脸红的没办法看了。   躺在地上的漕游苦笑了一声,道:“小郎君就别羞臊我阿耶了。你救我一命,我们父子二人便留在你身边,护你脱险。”   美髯大汉听到儿子开口帮腔,脸色好看了几分,他赶忙搭话道:“理应如此。”   鱼丰急忙提醒鱼禾道:“禾儿,我们这里可没有住的地方,也没有多余的吃食。”   不等鱼禾开口,美髯大汉立马道:“我们父子可以自己搭建住的地方,我们也可以去山林里打猎。”   鱼丰见自己找的借口,都没办法阻挡美髯大汉加入,便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   鱼禾就当没看见鱼丰的眼神,他对美髯大汉道:“这话可是你们父子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们,更没有挟恩图报。”   美髯大汉干笑着没有言语。   他心里却在疯狂的呐喊,‘你个臭小子就差把挟恩图报四个字写在脸上了,还好意思说你没逼我们父子。我行走天下二十多年,就没见过比你更厚颜无耻的人。’   鱼禾起身,离开了漕游躺的地方,对美髯大汉十分不客气的道:“你去修整出一片住的地方,明天随我阿耶一起去救人。”   美髯大汉想要拒绝。   但是鱼禾下一句话,却将他拒绝的话堵进了腹中。   “今日我阿耶原本可以救五个人,但是被你一闹,只救了两个,你的过错,你要自己承担。”   鱼禾说完这话,不再搭理美髯大汉。   美髯大汉快速的扑到了儿子身边,扶起了躺在地上的儿子,轻声询问,“少游,你身上的烟瘴之毒真的解了?”   漕游躺在地上,沉吟着道:“不好说,因为谁也没有见过烟瘴之毒解了以后会如何。”   “那你刚才说烟瘴之毒解了?”   “我确实觉得身体轻快了不少。”   “都怪阿耶,若不是阿耶离开兵营,去找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你也不会被人扔到抛尸路上。”   “……”   鱼禾正准备离开,听到了美髯大汉对漕游的称呼以后,脚下一顿,脸上浮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笑什么笑?!”   鱼丰黑着脸走到了鱼禾身边,将鱼禾拉到了一边,粗暴的在鱼禾屁股上拍了一下,低声喝斥道:“你不该自作主张,你知不知道,你留下了一个麻烦!”   鱼禾仰头看着鱼丰问道:“阿耶为何觉得他是一个麻烦?”   鱼丰瞥了一眼正在跟儿子叙话的美髯大汉,低声道:“他武艺高强,比我和相魁还高。我们根本没办法收服他,留着迟早会成为麻烦。”   鱼禾又问道:“阿耶觉得,前汉武帝的武艺,比起卫霍二人如何?”   鱼丰没好气的道:“耶耶不是前汉武帝,你也不是戾太子,他们也不是卫霍。”   鱼禾道:“阿耶您如今可是六盘王。”   鱼丰翻了个白眼,“自封的而已,你还当真了?”   鱼禾沉吟了一下,笑道:“万一,成真了呢?” 第9章 敲打!   鱼丰诧异了一下,一脸温怒的拍了一下鱼禾脑袋,“耶耶自封了一个王爵,你就真当自己是王世子了?耶耶的话骗骗其他人还行,你可别当真了。”   鱼禾瞥了鱼丰一眼,没有言语。   生逢乱世,一切皆有可能。   绿林军首领王匡和王凤是两个泥腿子,聚众啸义,最后混成了王侯;赤眉军首领樊崇也是泥腿子,能聚众数十万,呼风唤雨;赵汉皇帝王昌就是个神棍,居然通过冒充刘氏宗亲,混了个帝位;女性起义军首领吕母是商贾遗孀,居然也能号令万人,杀官造反……   如此人物,在莽新比比皆是。   他们能以卑微之身,掀起惊涛骇浪。   鱼丰一个军司马出身的人,为何不行?   纵然混不到称王称霸的地步,至少也能混个公侯,富贵一生。   鱼丰见鱼禾不说话,问道:“你刚才明明听懂了阿耶的暗示,为何还要执意留下漕氏父子?”   鱼禾解释道:“漕氏父子情况跟我们差不多,他们现在已经逃出了兵营,也无处可去。我们将他们赶走,他们也没有地方落脚,还不如将他们留下,给我们当一个助力。   漕父的武艺不低,您应该见识过。   有他帮忙,我们活下去的希望就会大很多。   我知道阿耶是担心压不住他,怕他伤害我们。   可眼下大家面对着一样的困境,在没有摆脱困境前,他是不可能伤害我们的。”   鱼丰听完了鱼禾的话,略微沉吟了一下,“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就暂且留下他们。不过阿耶得提醒你,阿耶没能耐驯服他们父子,所以等我们脱险以后,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父子离开。   最重要的是,以后不能再越过阿耶,擅自做主。”   鱼禾点头应允了一声,但却并没有将鱼丰的话放在心上。   漕氏父子,有可能是两条大鱼,若是能将他们父子纳入到手里,以后做事就会轻松许多。   鱼丰和鱼禾父子说完话,准备离开。   刘川不知道何时凑到了二人身边,正一脸谄媚的看着鱼禾。   鱼禾看到刘川那张谄媚的脸,就猜倒了刘川现在找上他要做什么。   他没好气的道:“看上了我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刘川陪着笑脸道:“老朽眼拙,竟然不知道少主有妙手回春之能……”   鱼禾不等刘川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奉承话少说。”   刘川赶忙道:“少主,烟瘴之毒,无人可解,您手里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很有可能是天底下独一份的东西。如今西南身中烟瘴之毒的人数以万计,您一个人可救不过来。   您要是教给老朽,老朽就能帮你救人。”   鱼禾撇了撇嘴,不咸不淡的道:“我没那么高洁,没有拯救天下人的打算。”   刘川有些语塞。   鱼禾看着刘川,心头冷笑。   刘川明显没有说实话。   敢从兵营里面叛出来的,就没有一个是好人。   虽然不至于坏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但绝对不会有为天下人谋福的善心。   刘川见鱼禾盯着自己不说话,略微思量了一下,猜到了鱼禾可能看出了他的心思,他干笑着道:“老朽想着,以后逃离了此地以后,也能借着这个法子混一口饭吃。”   鱼禾淡淡的道:“你刚才也说了,烟瘴之毒,无人可解,我手里的法子是独一份。如今有数万人被烟瘴之毒所害,你若是学了我的法子,可不仅仅能混一口饭吃,还能借此谋一身官爵。   眼下朝廷正在为西南烟瘴之毒的事情头疼,若是能献上解决烟瘴之毒的法子,以新帝的性子,少说也能给一个太守吧?”   刘川脸上的笑容一僵,急忙解释道:“老朽绝无此意!”   鱼禾微微眯起眼,笑道:“一个太守之位,你一辈子求也求不到的东西。若是平蛮将军冯茂能够借此大胜句町人和滇人,新帝一高兴,说不定还会赐你一个侯。那可是世世代代都能享受荣华富贵的位置,你不动心?”   刘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一个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就能换取他一辈子求也求不到的荣华富贵。   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禾儿……”   鱼丰见鱼禾的问话有些犀利,直戳刘川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忍不住出声,准备劝解鱼禾两句。   但是鱼禾没有给鱼丰机会,他盯着刘川继续道:“法子我可以传给你,但是你要真去献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明年今日我会去帮你扫墓。”   鱼丰听到这话,略微愣了一下。   刘川则一脸惊愕。   鱼禾继续道:“你是不是想问,怎么会呢?那我就告诉你,为何你献上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会死。烟瘴之毒,困扰着西南十万新军,朝廷为此更是愁眉不展。   若是有人能献上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必定是大功一件。   只是这大功,是你一个赘婿能够消受的?   军中官员成百上千,他们拼死拼活,也不一定能捞到高官厚爵,你仅凭一个法子就得到了高官厚爵。   你觉得他们会把机会让给你?   他们一定会在你献上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后,找人去验证一番,然后宰了你,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当成自己的功劳报上去。   你只是一个赘婿,可能不了解官场上的门道。   但是我阿耶在官场上厮混多年,他很了解,不信你可以问他。”   刘川愣愣的看向了鱼丰。   鱼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官场上的官员的行事风格,还真的如同鱼禾所说。   刘川以卑微之身,献上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肯定会被人弄死冒功。   刘川喊冤都没地方喊去,因为冒功之人,会毫不犹豫的将功劳的大头,让给自己的上官。   一层一层的分润上去,大家都得了好处。   谁还会在乎刘川是谁,又是怎么死的?   鱼禾盯着刘川,幽幽的道:“你还真有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献出去的心思?”   刘川通过鱼丰的反应,已经知道了献上烟瘴之毒的法子以后,会有什么下场,他果断摇头,“老朽绝无此意。”   鱼禾哼了一声,“你有没有此意,我不在乎。我只是不想让你害死大家。毕竟,你要去献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别人一定会盘问你。   你要是说漏了嘴,我们父子可就危险了。   顺便提醒你一声,聪明人不止你一个。   若是献上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真的能谋得荣华富贵的话。   我们父子早就去了,还能轮到你?”   刘川垂下头,一脸羞愧,不敢再说一句话。   鱼丰则一脸愕然的看着鱼禾,他觉得儿子真的不一样了。   心思缜密,锋芒毕露,宛若一柄藏了多年的宝剑。   “阿耶……”   鱼禾知道,他跟刘川说的那番话,势必会被鱼丰刮目相看,也很有可能会被鱼丰怀疑,他见鱼丰陷入到了愕然中,就轻声呼唤了一声。   鱼丰回神,盯着鱼禾,目光复杂的道:“禾儿,阿耶以前竟然没发现,你心思如此缜密。”   鱼禾笑道:“死过一次了,就不能再死了。不然就辜负了阿耶您的一片好意。所以我现在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要思量再三,考虑周全以后,才会出声,才会动手。”   鱼丰由衷的感叹了一句,“禾儿真的长大了……”   鱼禾笑容灿烂的道:“再大也是您儿子。”   鱼丰一脸认真的点头,“那当然……”   父子二人将刘川丢在了一边,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别处走去。   走到了酷似石门的巨石旁边,鱼丰忍不住开口道:“禾儿,刘川应该没有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献出去的心思。”   鱼禾点头道:“我看得出来,但先生曾经说过,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一旦传出去,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必定会被有心人惦记上,也会影响朝廷和句町人、滇人的战况。   我们父子若是搅和进去,一定会被吞的骨头渣子也不剩。   所以有必要敲打一下刘川,让刘川谨慎行事。”   鱼丰哭笑不得的道:“你这也太谨慎了,刘川跟着我们父子出生入死多日……”   鱼丰话说了一半,见鱼禾诧异的看着自己,赶忙改口道:“你担心的不无道理。阿耶回头会吩咐巴山紧紧盯着此处所有人,但凡是有人有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献出去的心思,阿耶就让巴山宰了他,护你周全。”   鱼禾干咳了一声道:“阿耶真好……”   鱼丰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儿子一声夸奖,能让他舒坦一整天。   此前的感慨和疑虑,以及对漕氏父子的忌惮,都随着鱼禾一声‘阿耶真好’,烟消云散。   父子二人说完话,就回到了峡谷深处。   漕氏父子也说完了话。   那个美髯大汉还特地扶起了漕游,再次向鱼丰和鱼禾父子道谢,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鱼禾没有说话,鱼丰哈哈大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多礼。   鱼禾招呼着刘川和巴山,将早上弄的鱼拿出来,让众人享用。   一众人围坐在一起,享受着生鱼,听鱼禾讲峡谷深处的浅滩、鱼群,发出一声声惊叹。 第10章 可怜无定河边骨   夜深了,众人吃过了东西,选了守夜的人选,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鱼丰起了个大早,唤醒了众人,简单的吃了一点东西,带上了相魁,去抛尸路上救人。   漕父也是个信人,昨夜虽然跟鱼丰父子闹出了一些不愉快,但是答应了保鱼丰父子周全以后,也不含糊,他怕鱼丰去抛尸路上救人会有危险,提着剑就跟了过去。   鱼禾、刘川、巴山、彭三,以及漕游,留在了峡谷深处。   四个人也没闲着。   彭三是军中的匠人,手艺不凡,不仅能做农具,还能做一些小型军械,他身上的烟瘴之毒拔除以后,吃了点东西,就恢复了一些气力,他在得知鱼丰几个人手里最后的一柄弓被人带走了以后,就主动请缨帮鱼丰几个人做弓。   做弓的材料并不难找,森林里有很多适合做弓的树木和竹子。   鱼禾吩咐巴山偷偷出去砍了一些,交给了彭三做弓。   鱼禾自己和刘川二人,去了峡谷深处的浅滩捕鱼。   漕游坐在小溪边上清理鱼禾和刘川捕捉到的大鱼。   在漕游处理大鱼的时候,鱼禾还特地观察了一下,漕游用短匕的手法十分熟练,一条大鱼,在他手里走不过一炷香时间,就被开膛破肚,去了鱼泡、鱼鳞等物。   鱼禾猜测,漕游手上的武艺怕是也不弱。   他和刘川此前处理鱼的时候,可没有错漕游那么快,用匕首的手法也没有漕游熟练。   四个人分工明确,一忙就忙到了晌午。   晌午的时候。   鱼丰、相魁、漕父,分别拖着一个身中烟瘴之毒的人,回到了峡谷里。   鱼禾带着人将身中烟瘴之毒的人放在了提早清理出的地上,为他们诊治。   鱼禾特地将刘川带在了身边,传授刘川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鱼丰、相魁、漕父三人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歇息了一下,再次踏上了救人的路。   经过鱼禾诊治,三个人中有两个人苏醒,另外一个人就有些倒霉,他不仅身中烟瘴之毒,还得了其他的病。   鱼禾帮他拔除了烟瘴之毒,他依然没有苏醒。   刘川接手帮他诊治。   刘川只是一个粗通医术的医者,瞧了半天也没瞧出对方得了什么病。   到了傍晚的时候,那个倒霉的家伙咽气了,鱼禾吩咐巴山将其拖到山林里葬了。   那个倒霉的家伙死后,留下了遗物,是一面绣帕。   上面绣着一只难看的彩鸟,具体是什么,鱼禾分辨不出来。   鱼禾看到绣帕的时候,由衷的感叹了一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残酷,很难理解这句诗里面的沉重。   谁也不知道那个倒霉的家伙是谁的梦里人,因为那个倒霉的家伙至死,都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像是那个倒霉的家伙的人,在六盘水,有成千上万。   也不知道他们的父母、心上人,在等他们卸甲归田的时候,得受多少煎熬。   “该死的乱世,不给人活路啊。”   刘川看出了鱼禾心里的不痛快,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鱼禾瞪了刘川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要是多学一些医术的话,他也许就不用死了。”   刘川苍老的脸上挤出了一丝苦笑,“我一个赘婿,在族里没什么地位,说话都不敢盖过别人,更别提让族里拿钱供我去学医了……”   古代也好,现代也罢,赘婿在家里都没什么地位。   在一些豪门大族中,赘婿的地位很有可能还不如豪门养的门客。   社会地位也极低,不然朝廷征召的时候,也不可能将赘婿、罪囚、商贾编在一起。   像是什么战神赘婿、医圣赘婿之类的东西,那都是骗人的。   真正有能耐的人,谁会去当赘婿?   戏文里都不敢这么写,戏曲《王宝钏和薛平贵》就是个例子。   鱼禾理解刘川的苦楚,他沉吟了一下道:“等咱们逃出去了,你找个婆子,努努力,看看能不能生两个崽儿。到时候,我出钱,供他们去学医。”   鱼禾的话,戳中了刘川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眼眶微微一红,低声说了一句,“那老朽就谢过少主了……”   刘川说完这话,就别过头去,没让鱼禾再看他。   鱼禾也没有追上去继续刺激刘川。   入夜时分,鱼丰、相魁、漕父,只带了两个人回来。   两个人皆昏迷不醒,其中一个人被漕父背着,另外一个人被鱼丰和相魁抬着。   鱼禾和刘川凑上去接人,走近以后,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人胳膊上布满了牙印,脸上还有无数密密麻麻如同蜂窝一般的伤痕。   鱼丰和相魁二人将人交给了鱼禾和刘川,鱼丰沉声问了一句,“还能救吗?”   鱼禾一边观察着那个人的伤势,一边问道:“您认识?”   鱼禾断定,鱼丰若是不认识此人的话,断然不会放弃救其他完好无损的人的机会,救一个伤势极重的人回来。   鱼丰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他叫张武,也是汉阳都尉治所的人,以前是我手底下的士吏(新朝最基础的军官,在当百之下),后来被调遣到了巴郡的江关都尉治所。   没想到他居然被调回来了,还出现在了抛尸路上。”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既然是鱼丰的袍泽,又是鱼丰手底下的兵,鱼丰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就在鱼禾和鱼丰父子说话的时候,刘川已经查看完了在张武的伤势。   刘川捏着胡须,摇着头,唉声叹气的道:“身中烟瘴之毒,又受了重伤,没救了……”   鱼丰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鱼禾见此,沉吟道:“先解了他的烟瘴之毒再说。若是他能醒,那就想办法救他。若是他醒不了,那就真的没救了。”   刘川思量了一下,点点头。   鱼禾和刘川将张武抬到了平地上,刘川用发簪为张武解毒。   张武中毒很深,已经陷入了昏迷,所以只能用发簪刺其茎。   随着刘川落簪,张武低吼了一声,猛然睁开眼,双眼瞪的楞圆,配上他那一张被蛇虫鼠蚁咬的满是坑洞的脸,十分骇人。   “张武?!”   鱼丰见张武醒了,呼喊了一声,扑到了张武身边。   张武没有搭理鱼丰,他像是野兽一般,低吼着,身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处,开始往外渗血。   鱼禾通过他的反应,看出了他在适应和忍受身上的痛苦。   鱼丰抱柱了张武,急声呼喊,“张武,是我,我是军侯……”   张武最初跟随鱼丰的时候,还是前汉的时候。   当时的鱼丰,还不是新朝汉阳都尉治所的军司马,而是前汉的一位军侯(汉朝基础军官)。   所以鱼丰在张武面前自称军侯。   鱼丰呼喊了数声,张武也没有回应。   张武吼了许久,除了伤口开始往外渗血外,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细汗冒出来以后,他似乎适应了一些身上的疼痛。   “军……军侯?”   “真的……是您?”   张武倒吸着气,一字一顿的发问。   他有点不敢相信,他已经有两三年没见鱼丰了。。   鱼丰听到张武的话,咬着牙重重的点头。   张武低头瞧了一眼手臂,看到了手臂上那密密麻麻的牙印以后,又吸了一口气,他看出了自己伤势很重,也看出自己伤势难以治愈,他对着鱼丰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军侯……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可惜卑职不能陪你叙旧,也不能陪你痛饮了,卑职怕是活不成了,求军侯给卑职一个痛快。”   鱼丰低吼道:“胡说什么,你还有救,我儿说了,你还能活。”   鱼丰一边吼着,一边回头质问鱼禾,“你能救他,对不对?”   鱼禾心头叹了一口气,张武和鱼丰的关系恐怕不一般。   不然鱼丰不可能冲着他喊出这话。   鱼丰是个理智的人,他应该知道眼下自己身处在什么环境,也应该知道以张武的伤势,他们根本没办法保证能救回张武的命。   更重要的是,鱼丰不该问他能不能救,他又不是一个医者。   鱼丰明显有点失去理智。   鱼禾看向了刘川,希望刘川给个主意。   刘川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他伤口上已经结痂,那就说明他还有自愈的可能。我们可以用刀将一些没有结痂的伤口上的腐肉割去,再敷上药,说不定就能好。”   “他一条胳膊上,已经没有几块完整的肉了。再割肉,就剩下骨头了,到时候别说活命了,流血都能流死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砍了他的胳膊,用火烙一下伤口,兴许就能活。”   漕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几个人身边,给出了他自己的建议。   鱼禾几个人愣了一下,思索起了可能性。   张武也是个痛快人,他见几个人没有言语,便咬着牙道:“那就剁……”   鱼禾看了张武一眼,开口道:“要剁手的话,肯定得生明火,现在生明火,烙伤口,无疑是给敌人点亮了一盏指路的明灯。”   漕父和刘川沉吟着看向了鱼丰。   要不要生明火,要不要冒险,得鱼丰作主。   鱼丰没有犹豫道:“生!”   漕父和刘川一脸意外。   他们没料到,鱼丰居然真敢冒着生命危险救人。   鱼禾其实不建议生明火,因为生明火肯定会暴露,为了一个人,将其他人置于险地,不值得。   但鱼丰既然作主了,他也不会反驳。   鱼禾提醒道:“阿耶既然决定生明火救人,那便生。但是处理了他的伤势以后,我们必须离开此地,去其他地方。”   生明火就有暴露的危险,就必须转移。   鱼丰明白这一点,所以点头答应了。   鱼禾和刘川动手救人,二人先是清理了张武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伤口。   鱼丰亲自去生火。   火生好了以后,鱼禾和刘川已经将张武脸上的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   张武脸上的伤口大部分已经结痂了,只有一小部分出现了溃烂的迹象,鱼禾和刘川处理的只有一小部分。   到了剁胳膊的时候,鱼禾和刘川都有些迟疑。   他们都没干过这种事情。   漕父看出了二人的窘迫,提着他的青铜剑,在火上烧了一下,走到了张武身边,给张武嘴里塞了一块汗巾,手起刀落。   一条人的手臂就被他砍了下来。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漕父眼疾手快,从火中取了一块正在燃烧的木柴,对着张武的伤口就是一通猛烧。   漕父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张武咬着汗巾,眼珠子凸起,额头上和脖颈处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汗水瞬间布满了他的全身。   鱼禾将颤抖的双手塞进袖子里,默默的背过身去。   他有点看不下去。 第11章 漕氏……中叔?   漕父将张武断手的位置烧成了一片焦黑,张武生生将嘴里的汗巾咬出了几个窟窿。   刘川在漕父处理完了张武的断手以后,就上前帮张武处理烧伤。   张武在此期间一直保持着清醒,他嘴里的汗巾变成了一根根木棍。   鱼禾在漕父砍断了张武手臂的那一刻,就是背过身离开了。   他害怕自己会被那种残忍的场面刺激到。   他带着巴山、相魁、彭三、漕游,以及鱼丰今日救回的三个人,一起将那些清理干净的鱼,架在了火上烤。   难得生一次火,不能浪费。   啃了几天的生食和野果,鱼禾实在是受不了,趁机弄一些烧烤也不错。   等到鱼禾将鱼烤到了四成熟的时候,刘川已经帮张武处理好了烫伤,张武在此期间咬断了足足四根木棍,最后晕厥了过去。   鱼丰在张武的伤势处理好以后,吩咐众人,“带上所有的东西,抬上张武,我们离开此地。”   众人在峡谷里生了明火,峡谷就有暴露的危险,所以必须转移。   在鱼丰决定生火前,鱼禾就提出了转移,鱼丰也答应了,自然不会迟疑。   鱼禾带着巴山等人匆匆收起了烤鱼。   鱼丰带着人其他人收拾起了东西。   鱼禾在东西收拾完以后,大致的清点了一下东西。   短短几日,他们已经积攒了不少的东西。   当初离开山洞的时候,他们只有五个人,两袋盐、一小包肉干和一小包胡饼、一坛子酒、一包药材、一套甲胄、一柄矛、两柄刀。   如今他们已经有了十二个人,一袋没有解封的盐、一袋还剩下九成的盐、半坛子酒、半包药材、四包生鱼、两包半生不熟的鱼、一柄矛、两柄刀、两柄剑、四柄青铜匕首,以及十一支竹弓。   鱼禾清楚的感受到了六盘水义军在不断壮大。   鱼禾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脱困计划,他觉得,等他们再壮大一些,他就能开始实施他的计划,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鱼丰带着人收拾完了东西,抬着张武,借着月色离开了峡谷。   鱼丰此前在山林里找了好几处藏身的地方,所以众人离开了峡谷,不用担心没地方去。   夜里在山林里赶路,是十分危险的。   鱼丰一行出了峡谷以后,小心翼翼的往西行。   漕父不仅武艺不弱,探路也是一把好手。   他找鱼丰问清楚了要去的地方以后,主动请缨,在前面探路。   在他的引领下,众人避过了猛兽的袭击,在夜半的时候,赶到了落脚地。   新的落脚地,是一处荒芜了多年的树屋群。   七间树屋,盖在一个硕大无比的巨树的树杈上。   树屋荒废了多年,看着破破烂烂的,有无数的小兽在树屋内外穿行。   树屋外,以及大树底下,布满了野兽的粪便和荒草。   鱼丰带着相魁还有漕氏父子,对树屋做了一个简单的清理,又从药材包里拿了一些雄黄,撒在了大树四周,借此驱除蛇虫鼠蚁。   简单的收拾过了树屋以后,天光已经放亮。   众人十分困乏,在安排了守卫以后,就躺进了树屋,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了晌午。   鱼禾被刘川的说话的声音吵醒,鱼禾爬出了树屋,仔细听了一下,就听到了隔壁树屋里的刘川,正在唉声叹气的冲着鱼丰说着什么。   鱼禾赶到了隔壁树屋,一进门就看到了鱼丰、漕父二人个人正皱着眉头,在听刘川讲话。   张武就躺在树屋正中的木板上。   “他发热了……没救了……”   刘川脸色难看的对着鱼丰讲了一句。   鱼丰脸色十分难看,见到鱼禾进来,也没有搭理,他声音沉重的道:“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当年他跟随我一起入山剿匪,帮我挡过箭,救过我的命。”   鱼禾听到鱼丰此话,就明白鱼丰为何非救张武不可。   刘川一脸苦涩的道:“主公,重伤之后发热不退,无药可救。”   鱼丰喊道:“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吧?”   刘川叹了一口气,垂下头,没有跟鱼丰争辩,他知道鱼丰心里不痛快。   鱼禾忍不住低声道:“其实发热也能治……”   “唰~”   屋内站着的三人齐齐看向鱼禾,眼中充满了惊愕。   鱼丰心里清楚,重伤之后发热不退,无药可救。   他是军伍中的人,见过太多太多重伤之后发热不退,丢了性命的人。   刘川和漕父虽然出身于六盘水兵营,却不是正儿八经的军伍中人,但他们也见过类似的情形。   他们还没听过有人能治疗重伤之后发热不退的病症。   鱼禾见三双眼睛落在了自己身上,低声解释道:“偶然听人说过一个偏方,说是柳树皮煮水,可以治发热,但是对人身有一定损害。”   “柳树皮?!”   鱼丰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树皮那个随处可见的东西,居然能治疗发热?   闻所未闻,难以置信。   “禾儿,人命关天的事情,不能儿戏。”   鱼丰忍不住开口。   鱼禾摊开手道:“事到如今,你们还能想出其他的办法?”   鱼丰陷入到了沉默。   刘川皱眉道:“就算柳树皮真的能治发热,可要用柳树皮煮水的话,又得生火。此处是咱们最后一个落脚地。若是再暴露的话,咱们就真的没地方可去了。”   漕父盯着鱼禾看了许久,缓缓开口,“用柳树皮煮水,又不是用火烙伤口,不用在此处生火。可以在别的地方生火,将水煮好,然后拿回来。   如此一来,我们栖身的地方也不用担心会暴露。”   顿了一下,漕父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去跑一趟。”   鱼丰还是有点不信,他盯着鱼禾问道:“柳树皮真的能行?”   鱼禾没有言语。   鱼丰闭上了嘴,他意识到自己问的话有点多余。   张武如今命悬一线,他们又拿不出救张武的法子。   鱼禾能拿出治疗张武的法子,无论行不行,他们都得试试。   鱼丰沉吟了一番后,对漕父郑重一礼,“那就有劳漕兄跑一趟了……”   漕父回礼道:“恩主说笑了。恩主对游儿有救命之恩,漕某自然得为恩主奔走。况且,漕某也很想知道,柳树皮煮水,是不是真的能治发热。”   说完这话,漕父就离开了树屋,带着一个皮囊,遁入了山林。   林中有柳有水,漕父可以就地取材。   鱼丰在漕父走后,坐在张武身边,一脸唉叹。   刘川再一次凑到了鱼禾面前。   不等他开口,鱼禾就抢先一步道:“柳树皮确实能治发热,但是对人身伤害很大,轻易不要使用。你想用的话也可以。   但必须记住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些话,不能轻易献出去,更不能为了自己的富贵,害了我们所有人。”   刘川重重的点头,“少主放心,没有少主的首肯,老朽绝不会用此法治任何人。”   鱼禾瞥了刘川一眼,没有再说话。   如果说烟瘴之毒是西南大害的话,那么发热就是全天下人的大害。   古人平均年龄低、死亡率高,很大一部分就是发热导致的。   古人一旦发热,大多数都是借着身体的免疫系统抵抗,熬过去了就能活,熬不过去就得死。   刘川若是拿着鱼禾的法子出去行医,解决了发热带给天下人的危害的话,很有可能会混成一代神医。   刘川正是知道其中的价值,才会凑到鱼禾面前,希望鱼禾准许他学这个法子。   说起来,鱼禾已经把法子说出来了,刘川其实不用得到鱼禾准许,就可以用这个法子去救人,但是他还是请示了鱼禾。   古人在学艺方面还是很讲究的。   刘川见鱼禾没有再说话,他也闭上了嘴,陪着鱼丰和鱼禾父子守在了张武身边。   漕父出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就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囊,出现在了树屋里。   看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可以轻易的判断出,他此行并不轻松。   “柳树皮煮的水……”   漕父进了树屋以后,将柳树皮煮的水递向鱼禾。   鱼丰愣了一下,鱼禾也愣了一下。   漕父将皮囊递给了鱼丰,鱼丰拿过了皮囊以后,略微犹豫了一下,熟练的取了一根竹管,掰开了张武的嘴借着竹管,给张武喂柳树皮煮的水。   手法略微有些粗暴。   鱼禾猜测,他昏迷不醒的时候,鱼丰恐怕也是这么对待他的。   鱼丰喂张武喝下了柳树皮煮的水以后,几个人就守在了张武身边,静等着看张武的反应。   半个时辰后,张武的烧退了。   鱼丰、刘川、漕父三人,再次把目光落在了鱼禾身上,脸上充满了震惊。   柳树皮真的可以治疗发热?!   漕父震惊之余,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柳树皮煮水,居然真的能治好发热?小郎君可知我大汉每年死于发热的百姓有多少?”   不等鱼禾作答,漕父语气沉重的道:“数十万计……”   漕父突然整理了一下衣冠,对鱼禾恭敬一礼,“小郎君发现此法,能活天下数万万黎民,漕氏中叔,代天下黎民,多谢小郎君大恩。”   鱼丰和刘川更加惊愕。   只不过,他们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鱼禾身上,而是落在了漕父身上。   “漕氏……中叔?!”   鱼丰忍不住重复了一下漕父的名讳。   漕中叔三个字,新朝上下人人皆知,那可是上过官府邸报,上过圣旨的。 第12章 危险来袭!   漕中叔是什么人?   一个游侠。   一个被全国通缉,却没有被抓住的游侠。   一个在青史上留下姓名的游侠。   新朝有许多崇拜他的人,也有许多愿意为他杀人、愿意为他献上性命的游侠儿。   如此人物,居然跟他们一群不成气候的反贼混在一起,怎能不让人惊愕?   以他的身份和名望,他只需要振臂一呼,便有无数的英雄豪杰来投,根本不需要像是鱼禾一般辛辛苦苦的攒家底。   难怪他最初出现在峡谷的时候,对众人表现出了极度的不信任,以及那么一丝丝的看不上。   他是游侠中间的佼佼者,认识许多法外狂徒,知道落草为寇的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善类,所以他很难相信一群落草为寇的人。   他仅需要振臂一呼,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超过六盘水义军的力量,所以他自然看不上六盘水义军的首领鱼丰和鱼禾。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和鱼氏父子待在一起许多天,也没有向他们通禀姓名。   直到今日鱼禾拿出了能解救万民发热的法子,他被鱼禾折服,通禀了姓名。   漕中叔见鱼丰和刘川一边惊愕的神色,便笑着道:“两位不必吃惊,漕某也是寻常人。朝廷一直在追捕漕某,所以漕某一直隐姓埋名四处躲藏。此前隐瞒着身份,还请两位勿怪。”   鱼丰和刘川缓缓回神,齐齐摆手。   漕中叔目光落在了鱼禾身上,笑眯眯的问道:“小郎君似乎并不吃惊?”   鱼禾在听到了‘漕中叔’三个字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惊愕的神色,所以漕中叔才会发问。   鱼禾淡然笑道:“我在族中发蒙的时候,偶然听人说过,漕氏一门双侠,漕中叔剑术通神,其子漕少游剑术也十分了得。   此前在峡谷内初见的时候,听你呼唤漕游为少游,我便猜测,你们父子很有可能就是世人们口中的漕中叔和漕少游父子。   如今应验了,自然没什么好惊愕的。”   漕中叔听到此话,略微愣了一下,一脸感慨的道:“小郎君果非凡人,不仅能拿出拯救万民的良方,还能凭借漕某一个简单的称呼,就能猜出我们父子的身份。”   说到此处,漕中叔对着鱼禾再次一礼,诚恳的道:“小郎君今日献出良方,解万民之苦。漕某必定以性命保小郎君脱困,也算是替万民还小郎君一点恩情。”   鱼禾幽幽的道:“你可代表不了万民……”   漕中叔一愣。   鱼禾笑着继续道:“烦劳你再跑一趟,多煮一些柳树皮,存在皮囊里备用。”   漕中叔又是一愣。   鱼禾解释道:“我们往后恐怕会碰到许多发热的人,我们又没办法随时随地冒险去生明火,所以多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漕中叔思量着点点头,应答道:“理应如此。”   说完这话,漕中叔对着鱼禾拱了拱手,退出了树屋,继续去煮柳树皮。   漕中叔一走,鱼丰和刘川立马凑到了鱼禾面前。   刘川一脸感慨的道:“老朽做梦都没想到,我们居然能跟大名鼎鼎的游侠漕中叔厮混在一起。”   鱼丰盯着鱼禾发问,“你早就猜倒了他是漕中叔,为何不告诉阿耶?”   鱼禾摊开双手解释道:“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我若是在峡谷里,告诉你漕父就是那位名满天下的游侠儿漕中叔,您也不会信啊?”   鱼丰点着头,“说的也是……”   顿了一下,鱼丰又道:“胜名之下无虚士,有漕氏父子在,应该能保我们周全。”   鱼丰并没有因为漕氏父子是名人,就追捧他们,反而想着借着他们保护自己人。   鱼丰心里都很清楚,漕氏父子是名人不假,可漕氏父子并没有说过会跟着六盘水义军走到底,很有可能在六盘水义军脱困以后,漕氏父子就会离开。   漕氏父子对六盘水义军而言,很有可能就是个过客,所以现在能用上漕氏父子的话,一点儿也不用客气。   鱼禾坦诚道:“如果一直身处在现在的困境中,漕氏父子也很难保全我们周全。所以我们必须再救一些人,借助更多人的力量。”   鱼丰思量了一下鱼禾的话,点着头道:“确实如此。”   说完这话,鱼丰又看着鱼禾,一脸感慨的道:“你个臭小子,越来越厉害了。冷不丁的拿出了治疗发热的法子,连漕中叔这种人都折服了。”   鱼禾淡笑道:“都是族里请的先生教的好。”   鱼丰问道:“族里请的先生,教授着族里上百人,为何其他人就没有学会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也没有学会治疗发热的法子?”   鱼禾十分自然的道:“圣人有曰:生死间有大恐怖,生于心,显于身。或许是因为死过一次,所以我想的东西,看的东西,跟其他人都不同,自然就能想到其他人想不到的地方。”   鱼丰将信将疑,回头询问刘川,“真是如此?”   刘川迟疑了一下,点头道:“老朽确实见过,有人死而复活以后,就变厉害了……”   鱼丰信了刘川的话,笑着道:“我儿是天命之人,有上苍庇佑……”   刘川郑重的点头,表示赞同鱼丰的话。   鱼禾暗中翻了个白眼。   鱼丰拽着鱼禾,又仔细的询问了一下治疗发热的法子。   随后,三个人守在张武身边,一直到了傍晚,刘川再次为张武诊过脉,确认了张武的病情已经稳定以后,鱼丰一颗心才放下。   傍晚的时候,漕中叔也回来了。   他带回了足足四皮囊的柳树皮煮的水。   有了四皮囊的柳树皮煮的水,以后在碰到了有人发热,就能立马救治。   入夜以后。   鱼丰将所有人凑在了一起,分派了一下任务。   张武的病情既然稳定了,那他们就该继续开始救人了。   树屋距离尸坑有些远,所以众人去抛尸路上救人的话,一天只能跑一趟。   为了多救一些人,鱼丰决定带上了漕氏父子、相魁、以及此前救回三人,一起去抛尸路上救人,争取多救回一些人,尽快让六盘水义军壮大起来。   鱼禾、巴山、刘川、彭三四人负责留守。   巴山负责防卫、伐木、搜集食物,彭三负责继续做弓、甲,刘川负责照顾张武,鱼禾负责统筹全局。   一切安排就绪以后,一众人睡下。   次日一大早,鱼丰就带着人踏上了救人的道路。   鱼禾带着人在树屋里也忙活了起来。   一晃就是四日。   四日间,鱼丰一行人一直往返在抛尸路和树屋之间。   救人的队伍在逐渐壮大。   七人的救人队伍,已经扩充到了二十人。   六盘水义军的人数,也突破到了三十五之数。   其中十九人跟着鱼丰救人,十五人归鱼禾统领,负责搞后勤。   后勤队伍负责捕获山林里的野兽、采摘山中的野果、做竹弓竹箭、木矛、竹甲、藤甲等工具。   短短四日,已经积攒了不少食物和军械。   六盘水义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壮大。   第五日傍晚的时候,鱼丰一行人还没有从抛尸路上返回,去山林里伐木的巴山,带着伐木的人手回到了树屋所在的大树下。   他找到了鱼禾,将鱼禾拉到了一边,用他认为最低的声音,对鱼禾道:“少主,俺们出去砍木头的时候,发现了句町人和鸡头山张兴的人。”   巴山自以为自己的声音很低,其实他的声音一点儿也不低。   在鱼禾身边不远处的那些人,都听到了。   一些人眼中明显的出现了慌乱的神色。   鱼禾看到了那些人眼中的慌乱,他干咳了一声,不咸不淡的道:“算算日子,他们也该找到我们了……”   巴山瞪起了铜铃大的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鱼禾,“少主早就猜倒了他们会找到俺们?”   鱼禾淡然笑道:“那当然,我已经等了他们好些日子了。如今他们主动送上门,我们刚好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借此壮大。   只要我们能拿下他们,将他们中间一些良善之人,吸纳到我们当中,我们就能变得更强大。   到时候就能从山林里打出去,找一片没人滋扰的地方,过悠闲日子。”   巴山挠了挠头,似懂非懂的看着鱼禾。   他不知道,鱼禾的话其实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周遭的其他人听的,为的是稳定人心。   “少主,小人等人,有可能不是大兴王和句町人的对手。”   有人忍不住出声了。   鱼禾摇头一笑,“你们太高看张兴了,也太高看句町人了。张兴手里可没有治疗烟瘴之毒的办法,也没有盐,他手底下的人,恐怕有一半都变成了软脚虾。   至于句町人,他们也没什么能耐。   别看他们将朝廷的兵马挡在了六盘水,但那不是他们的本事,而是烟瘴之毒的本事。   若是没有烟瘴之毒,句町人根本不堪一击。”   其他人在鱼禾说话的时候,已经凑到了鱼禾身边。   有人低声道:“大兴王那边没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也没有盐,手底下的人确实不会好过。但是句町人,没您说的那么不堪吧……”   鱼禾分析道:“我们有弓、有矛、有甲,还无惧烟瘴之毒。句町人有什么,只有粗制滥造的弓和矛,却没有甲,他们只有一身兽皮裹身。   他们的弓和矛,很难刺穿我们的竹甲和矛。   但是我们的弓和矛,却能轻易的穿过他们的兽皮。   我们中了箭、矛,有医者诊治。   他们中了箭、矛,只有一群巫医跳来跳去。   你们说说,谁优谁劣?”   围绕在鱼禾身边的人,齐齐一愣。   有人担忧道:“可他们人多……”   鱼禾失笑道:“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最多会派遣十几个探子。我们只需要击溃他们十几个人,等到他们援军抵达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了此地。   你说说,他们人多有什么用?” 第13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说那么多干什么,我们的命都是少主给的。少主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反正少主不会害我们。少主真要会害我们的话,也不会费尽心力救我们。   你们别忘了,我们被人扔在抛尸路上等死的时候,是什么滋味。   反正我当时很绝望,当时我就发誓,谁能救我,我这条命就是他的。   少主救了我,我的命就是少主的。   少主就算让我去死,我也不会含糊。”   有人大大咧咧的喊了一嗓子,立马就有人跟着附和。   顿时响起了一片呼应声。   鱼禾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死过一次,就不愿意再冒险。我既然救了你们,自然也不会让你们去冒险。   张兴的人也好,句町人也罢,都在我意料之中。   我早就做好了应对他们的准备,所以你们不用多担心。   到时候你们只管依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随着鱼禾一番安抚,加上一些真心实意愿意为鱼禾卖命的人插科打诨,众人眼中的慌乱明显飘散了不少。   鱼禾吩咐他们继续去做事,他们应答了一声,依照自己的分工继续做起了事情。   鱼禾对他们有救命之恩,这几日又领着他们做了不少事,将他们的吃喝拉撒处理的井井有条,他们遇到的所有麻烦,鱼禾都能给出解决的办法,所以他们愿意相信鱼禾的话。   鱼禾在驱散了众人以后,吩咐巴山带着人去警戒,自己攀上了大树,进入到了那个住着伤员的树屋。   虽然是住伤员的树屋,但其实就只有张武一个人住。   张武帮鱼丰挡过箭矢,所以鱼丰明知张武身患重伤,也将张武救了回来。   其他躺在抛尸路上身患重伤的人,就没有张武那么好命。   六盘水义军人手有限、药材有限,鱼丰出去救人,自然是挑那些容易救活的人救。   所以转移到了树屋以后,鱼丰再也没救过重伤的人。   鱼禾进了树屋,就看到了张武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张武此前昏迷过去以后,睡了足足两日才苏醒,醒了以后就在树屋静养,他见到了鱼禾,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担忧,“句町人出现了?”   鱼禾走到了张武身旁坐下,打开了张武胳膊上的纱布,仔细检查了一下张武的伤势。   见并没有流脓,也没有恶化,反而有一些嫩肉长出来的迹象,便重新给张武包扎好了伤口。   然后端坐在张武面前,点头道:“是出现了……”   张武急忙道:“你刚才在下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句町人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对付。咱们救的人,大多都是更卒,而不是正卒,手上没多少本事,一些人还是第一次上战场,所以对上了野蛮的句町人,根本不是对手。”   鱼禾直言道:“句町人初现,人数不会太多,所以你不需要担心。”   张武急了,“若我们手里的人,全部是正卒,我自然不担心。正卒只要摆脱了烟瘴之毒的困扰,对付句町人,轻而易举。   可他们是更卒,一群押送粮草、营造军械的人,根本没有多少武力。   句町人一旦展现出他们的野蛮,他们很多人会被吓破胆。”   鱼禾直言道:“我早就料到了句町人会出现,心里早有准备,以有心算无心,我们不会吃太大的亏。”   张武愣了一下,愕然的盯着鱼禾,“你真料到了句町人会出现?不是骗人的?”   鱼禾摊开手道:“句町人出现,是迟早的事情。我们这么多人在山林里活动,句町人要是发现不了,那么他们就不配在山林里讨生活。   不过这一次,应该不是句町人发现了我们……”   张武一脸疑问的盯着鱼禾,“怎么讲?”   鱼禾道:“如果是句町人发现了我们,就不会有张兴的人出现。因为句町人不可能跟张兴同流合污。   所以我猜测,应该是张兴的人在找我们,而他们在找我们的时候,暴露了行踪,被句町人盯上了。   句町人是跟着他们,找到我们的。”   张武闻言,陷入到了沉默,他在分析鱼禾的话。   鱼禾继续道:“这并不难猜,我阿耶手底下此前有一个叫田红发的,他有意投靠大兴王,被我阿耶拒绝了,然后他就叛逃了。   他肯定是叛逃到了张兴麾下。   他看到张兴手里没有盐,手底下的人出现了缺盐的症状,必然会将我们有盐的事情说出去,借此在张兴手底下混个好一点的差事。   张兴知道我们有盐,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我们。   而田红发恰巧知道我阿耶此前选的几处藏身地。   所以他一定会带着人搜寻到此处。”   张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顿了一下,张武盯着鱼禾,沉声道:“你找上我,是不是有事让我去做?”   鱼禾没有回答张武,而是反问道:“昨日你跟我闲聊,说六盘水兵营情况很糟糕,是不是真的?”   张武愣了一下,坚定的道:“是真的!冯茂将所有的精兵全部撤出了六盘水,只留下了一群绣衣执法和巴、蜀、犍为三郡的官吏、民夫在六盘水兵营。   六盘水兵营如今有两千多人,真正能作战的正卒,却不足八百。   八百人,别说打句町人了,就算想扫清山里的草头王都困难。”   鱼禾追问,“六盘水兵营现在真的是怨气冲天?”   张武点头道:“六盘水兵营内前前后后入驻了数万人,其中有一大半被烟瘴之毒毒害,兵营里的人,早就被烟瘴之毒折腾的怨声载道了。   若不是绣衣执法拎着戈守在辕门口、江关校尉的亲兵极力约束,恐怕六盘水兵营里的人能跑光了。”   鱼禾点着头,若有所思。   张武好奇的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鱼禾瞥了张武一眼,笑着道:“我能让你做什么?你可救过我阿耶的命,在你伤没养好前,一举一动都有我阿耶盯着。   在没征得我阿耶同意的情况下,我可不敢让你做任何事。”   张武苦笑着道:“我帮军侯挡箭,算不上是救军侯的命。军侯难道没告诉你,他也帮我挡过箭?   战场上的袍泽,没有谁救谁命的说法。   上了战场,你帮别人挡箭,别人才会帮你挡箭。   所以谈不上谁救谁。   眼下我们处境堪忧,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鱼禾实话实说道:“我只是有一个初步的想法,能不能成,晚上还要跟我阿耶商量过后,再做定夺。”   张武立马问道:“你的法子能帮我们抵御住张兴的人和句町人?”   鱼禾直言道:“我的想法若是成了,我们不仅能抵御住张兴的人和句町人,还能借此脱困。”   “脱困?!”   张武瞪起眼,有些不敢相信。   他不相信鱼禾有办法脱困。   毕竟,面对如今的困境,久经沙场的鱼丰和阅历丰富的漕中叔,也拿不出一个妥善的办法,一帮子人只能窝在山林里苟活。   鱼禾淡然一笑,并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傍晚的时候。   鱼丰一行二十人,带着他们救下的人,回到了树屋。   鱼丰一行人身上,有一些血气。   鱼丰将救下的十三个人交给了鱼禾以后,叮嘱了一句,“救完人,到张武住处里来……”   鱼禾应了一声,带着刘川开始救人。   救完了十三个人后,鱼禾出现在了张武住的树屋。   树屋里。   鱼丰、相魁、漕中叔父子、张武、刘川、彭三,几个人围坐在一起。   鱼禾到了以后,鱼丰指了指自己下首位。   鱼禾坐了过去。   六盘水义军的‘管理层’聚齐了。   六盘水义军的‘管理层’全部是鱼丰挑选出来的。   虽然没有什么任命仪式和委任文书,但是能被鱼丰选中,参与到重大事情的决策当中,那毫无疑问,就是管理层人员。   鱼丰在鱼禾坐定以后,阴沉着脸,声音沉重的道:“我们去抛尸路上救人的事情,被六盘水兵营里的人发现了。今日我们去救人的时候,碰见了六盘水兵营里抛尸的兵卒。   我们跟他们斗了一场,才得以脱身。   他们没有在我们手里占到便宜,我猜测他们随后几日肯定会在抛尸路上埋伏重兵等我们。   所以我们救人的事情,只能暂缓。”   鱼丰一席话说完,在座的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六盘水义军正在茁壮成长的时候,突然被断了最关键的兵源补充地,谁也高兴不起来。   鱼禾见没有人言语,缓缓开口,“此事在意料之中。阿耶救人,只救轻伤的人、或者是身中烟瘴之毒的人,不救那些身患重病的人,那些人自然会怨恨阿耶,会将阿耶的消息告诉六盘水兵营里负责抛尸的人。   六盘水兵营的人,自然会盯上阿耶。   他们既然会设下伏兵,那我们就只能暂时放弃救人。   我们刚好可以腾出手,应付更大的麻烦。   田红发那厮,应该出卖了我们,他已经带着张兴的人,已经摸到了我们不远处。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引来了句町人。   如今张兴的人和句町人,都出现在了我们附近。   一两日之内,肯定能找上我们。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应对。”   鱼丰听到这话,脸色变了,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相魁等人也皱起了眉头。   唯有鱼禾和张武面色如常。   张武还下意识的看向了鱼禾。   鱼丰等人看到了张武的反应,目光也落在了鱼禾身上。 第14章 借力打力,调虎离山   “你有办法应对?”   鱼丰有些不确定的问。   其他人静静的盯着鱼禾,等待着他的答案。   鱼禾没有隐瞒,也没有藏拙,他点着头道:“确实有一个应对的法子……”   “哦?”   鱼丰‘哦’了一声,脸上却没有太多惊讶。   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鱼禾在关键时刻,语出惊人。   鱼禾坦言道:“张兴的人也好,句町人也罢,不能一举击溃他们所有人的话,他们会随时随地卷土重来,我们也很难在他们的窥视下,逃离此地。所以我们跟他们缠斗,落不到好,最终的结果就是被他们不断的消耗,消耗至最后一个人。”   鱼丰几人听到鱼禾的话,眉头又皱了几分。   鱼禾说的确实在理。   句町人依山而活,山林早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乐园。   他们的人数也远超六盘水义军许多倍。   六盘水义军根本没有力量一举击溃所有句町人。   六盘水义军和句町人在山林里缠斗的话,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鸡头山张兴,明显已经被句町人盯上了,六盘水义军跟张兴对战的话,最终还是要面对句町人。   鱼禾继续道:“我们不能跟张兴的人缠斗,也不能跟句町人缠斗。所以我们必须将张兴的人逼退,让他们将句町人引到鸡头山去。”   张武出声提醒道:“句町人一旦发现了我们,就不会轻易离去。”   鱼禾点着头道:“所以我们必须在句町人和张兴的人摸到此处前,将大半数的人迁移走。只留下一部小部分,让句町人觉得我们成不了气候,放松对我们的警惕。   必要的时候,留下的人可以假装溃败,跟着张兴的人一起返回鸡头山。”   鱼丰沉声道:“我们的人去了鸡头山,可没办法活……”   鱼禾沉吟着道:“那就交出一半的盐,流露出一些能威胁到他们的武力,逼退他们。他们拿到了想要东西,就不会跟我们血拼,会速速退去。但此法不一定能骗过句町人,有一定的危险。”   漕中叔开口道:“我们可以挑选几个身手好的,抢在张兴的人抵达此处之前,先找上他们,跟他们交涉。逼退了他们以后,我们快速远遁,句町人追不上我们,自然会放弃。”   鱼禾点着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川听完了鱼禾一席话,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少主,我们的盐也不多了。如今我们手底下的人在不断的增多,盐消耗的很快。我们躲在深山林,根本没地方去找盐,一旦没了盐,我们就只能任人宰割。   此外,树屋是我们最后一处落脚地,如果离开了树屋,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   鱼禾看了刘川一眼,目光又在其他人身上扫视了一圈,见其他人沉默不语,似乎跟刘川有一样的担忧,便缓缓开口,“逼退张兴的人,将句町人引过去,只是第一步。在你们眼里,句町人和张兴的人同时出现,是一件坏事,但在我看来,却是一件好事。”   鱼丰等人愕然的看向鱼禾。   被人敌人追上,也是一件好事?   鱼禾解释道:“张兴的人,平日里一直躲着句町人,所以句町人很难找到他们。如今他们露出了尾巴,被句町人抓住,我们刚好可以将句町人彻底吸引到鸡头山去,借着句町人处理了张兴。   在句町人处理张兴的时候,我们可以将这个消息告诉六盘水兵营里的人,让他们去一网打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倒是好计策……”   “可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一直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漕少游突然开口赞叹了一声,然后一脸狐疑的看着鱼禾发问。   相魁、刘川、彭三等人也是一头雾水。   唯有鱼丰、漕中叔和张武三人一脸震惊的看着鱼禾。   他们已经明白了鱼禾计划里的关键。   张武瞪着眼,磕巴着道:“你想声东击西?”   鱼禾点着头道:“六盘水兵营里的人去打张兴和句町人,我们就可以趁着六盘水兵营空虚的时候,趁虚而入。   六盘水兵营里,有战马、有兵器、有战甲、有粮食、有食盐,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六盘水兵营里应有尽有。”   顿了一下,鱼禾语气沉重了几分,道:“只要我们趁机杀进六盘水兵营,抢夺到战马、兵甲,我们就可以借着兵甲之利,杀出重围,也能借着战马的脚力远遁千里。”   鱼丰等人瞪着眼,张着嘴,半响也说不出话。   鱼丰和漕中叔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但他们还是被鱼禾的话给惊到了。   鱼禾的计划可以说很疯狂,十分疯狂。   几十个人,攻打一处数千人的兵营,简直是闻所未闻。   鱼禾面对众人的惊讶,没有言语。   鱼禾心里清楚,自己的计划在鱼丰等人眼里很疯狂,但是在新朝根本不算什么。   汉光武帝刘秀跟随绿林军起义的时候,在昆阳一战中打出的战绩,以及战场上发生的一切,那才是真疯狂。   或许已经不能用疯狂解释。   应该用奇迹。   什么陨石天降、呼风唤雨、几千战几十万,简直能让天底下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不行!”   鱼丰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缓缓回神,他果断否决了鱼禾的计划。   鱼禾似乎早就料到了鱼丰会反对,他盯着鱼丰问道:“阿耶担心我们不是六盘水兵营里的兵马对手?”   鱼丰盯着鱼禾,郑重的道:“一座兵营,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几十个人,还不够六盘水兵营里的马匹踩的。   若是几十个人能攻打六盘水兵营,张兴早就带着他的人扑过去了,还能轮到我们?”   鱼禾沉声道:“阿耶,我已经了解过了,六盘水兵营里的正卒如今只有八百,其他的官吏、民夫、罪囚、商贾、赘婿等,有一千多人。   官吏、民夫、罪囚、赘婿、商贾,已经被烟瘴之毒折腾的苦不堪言,兵营里已经怨声载道。   兵营里除了江关校尉的亲兵和朝廷派遣的绣衣执法外,其他的人都想逃,他们根本没有死战的决心。   只要我们冒充句町人,造出极大的声势,就能吓退其中大部分人。”   鱼丰阴沉着脸道:“江水校尉的那些亲兵,还要朝廷派遣的绣衣执法,也不是我们几十个人能应付的。”   鱼禾点着头道:“所以我才设法让他们去鸡头山,跟张兴和句町人作战,将他们引走。”   鱼丰摇着头,认真的道:“军中即便是出兵,也不可能倾巢而出,肯定会留下一部分人固守粮草。那群固守粮草的正卒和绣衣执法,只要约束好更卒,就足以让我们全军覆没。”   “所以我会让他们倾巢而出!”   鱼禾坚定的说了一句。   鱼丰觉得鱼禾这话有些狂妄,脸色一沉,厉声道:“他们除非是疯了,否则不可能倾巢而出。你难道能让他们都听你的不成?”   鱼禾听出了鱼丰话里的不满,但是他没有在意,他掷地有声的道:“我会给他们一个难以拒绝的诱饵。”   鱼丰挑起眉头,准备开口。   鱼禾却抢先一步,继续道:“我会告诉他们,张兴手里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还会给他们送去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们见到了此前身中烟瘴之毒的人,居然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他们根本不可能继续沉着应对。   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对如今的西南战况意味着什么,阿耶应该很清楚。   那可是一桩足以让人一步封侯的功劳。   江关校尉也好,绣衣执法也罢,都不会错过这桩功劳。   他们根本不在乎六盘水兵营里那些更卒的性命,为了这一桩功劳,他们肯定不介意将六盘水兵营里的所有人送上战场。”   鱼丰听到鱼禾此话,瞪着眼睛盯着鱼禾,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漕中叔一脸感慨的道:“以利诱之,还是豪利,江关校尉和绣衣执法,确实难以拒绝。”   顿了一下,漕中叔又补充了一句,“即便是知道其中关窍的我,坐在江关校尉的位置上,也会赌一赌。能不能从鸡头山拿到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江关校尉都不会亏。”   漕中叔听出了鱼禾谋划中的关键,那就是豪利。   豪利不仅仅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也有鸡头山上张兴的人和句町人的人头。   对江关校尉而言,出兵鸡头山,绝对不亏。   他若是拿到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自然是大赚特赚。   若是拿不到,也有张兴一众反贼的人头和句町人的人头拿。   借着那些人头,他也能获得功勋,高升一步。   可以说,只要鱼禾把消息放过去,江关校尉就一定会出兵。   但江关校尉会不会被豪利诱惑的失去理智,倾巢而出,漕中叔就说不准。   漕中叔盯着鱼禾,希望鱼禾给他一个答案。   鱼禾并没有让漕中叔等待多久,他在感受到了漕中叔询问的目光以后,就说出了他诱使江关校尉倾巢而出的办法。 第15章 说服   “我会告诉江关校尉,句町人之所以盯上张兴,是因为张兴的人从句町族内盗取了句町人治疗烟瘴之毒的神药。”   漕中叔听到这话,立马明白了鱼禾的心思。   鱼禾将句町人盯上张兴的事情,引到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上,是为了让江关校尉确信张兴手里真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句町人为了避免法子外泄,才盯上张兴,并且准备拿下张兴。   一旦句町人围了张兴所在的鸡头山,江关校尉根本没时间多想,他一定会调遣手里一切能调遣的力量,赶往鸡头山。   因为张兴一旦挡不住句町人的攻伐,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就会重新落到句町人手里。   虽说江关校尉拿不到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拿到句町人和张兴的人的人头,也有功劳。   但是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近在眼前,并且被鱼禾给出了例子,还有句町人的反应证实,他绝对不可能错过。   “小郎君好计策……”   漕中叔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心里暗暗对鱼禾生出了几分佩服。   他在鱼禾这个年纪的时候,只顾着用剑砍人,一股脑的往上莽,可没有鱼禾这般缜密的心思和算计。   他觉得,鱼禾只要不夭折,以后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鱼禾并没有被漕中叔这个名人的夸赞声弄的飘飘然,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以后,盯着鱼丰,等待鱼丰的决定。   虽然他有一整套完善的计划,但是他并不能代替鱼丰作主。   鱼丰才是六盘水义军名义上的统领。   漕中叔能听懂鱼禾所有计划,鱼丰也能听懂。   鱼丰身为一个都尉治所的军司马,统领过上千人,也算是懂得兵事,他听完了鱼禾所有计划以后,就推测到鱼禾的计划可行性很高。   虽然有点疯狂……虽然有一些风险……   但是比起巨大的收益,那些风险根本不值一提。   鱼禾的计划若是失败了,大家无非是继续躲在深山里。   可鱼丰的计划若是成了,大家就能逃离深山,远遁到其他地方去,脱离六盘水这个厮杀场。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鱼丰虽然为人谨慎,但是他也明白,该拼的时候,就得拼。   “你准备让谁去六盘水兵营报信?”   鱼丰心里有了决定,盯着鱼禾发问。   派去六盘水兵营的人很关键,他不仅要向江关校尉证明鸡头山的张兴手里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还得想方设法的取信江关校尉,让江关校尉相信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必须能跟江关校尉说上话,还得在江关校尉心里有一定的可信度。   他可以说是鱼禾计划中最最关键的一环。   更重要的是,在派他出去之前,必须确认,他不会出卖六盘水义军。   鱼禾反问道:“阿耶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在六盘水义军现存的三十五人,以及刚刚救回的十三人中,满足所有条件的人,只有一个人。   鱼禾不信鱼丰猜不到。   “不行!”   鱼丰脸色一沉,出声拒绝了。   “能行!”   张武突然开口。   张武不蠢,在知道了鱼禾的全盘计划以后,他就明白,他是最适合去六盘水兵营的人。   鱼禾此前特地找他,恐怕也是这个意思。   鱼丰瞪了张武一眼,毫不客气的喝斥道:“你闭嘴!”   张武郑重的盯着鱼丰,沉声道:“军侯,你就让卑职去吧。卑职是最适合的人选。江关校尉是月前才调遣到六盘水兵营的,他根本不认识你们中间大部分人,你们去见他,他未必会见。   但是卑职此前在他手底下做事,又是跟他一起调遣到六盘水兵营的,卑职求见的话,他一定会见。   卑职此前也算是他的人,卑职说的话,他肯定会信。”   鱼丰喝道:“你伤势刚刚开始痊愈,若是再出现什么意外,性命恐怕就没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冒险。”   张武急忙道:“卑职伤的只是胳膊,双腿又没受伤。而且卑职带着重伤回去,更能取信江关校尉。”   鱼丰还想开口拒绝,张武抢先一步道:“军侯只在乎卑职的生死,难道就不在乎鱼禾和其他人的生死吗?军侯难道想带着鱼禾和其他人在山林里躲一辈子吗?军侯难道忘了,当初在汉阳剿匪的时候,你告诉卑职等人,我等兵卒,该拼命的时候,就绝对不能退缩,因为退缩肯定会死,但拼命说不定能活?   军侯,卑职的命是你们救的,这些日子被你们养着,吃你们的,喝你们的,却不能帮你们做任何事。   卑职也是你们中间一员,卑职也想为大家做点事?”   说完这话,张武艰难的爬起身,单膝跪倒在地上,低着头,沉声道:“还请军侯给卑职一个机会……”   鱼丰握起了拳头,想要说话,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最后鱼丰只是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然后上前扶起了张武,盯着张武郑重的道:“当年跟随我的兄弟,还活着的,已经不多了,我希望你能活着。”   张武见鱼丰答应了,脸上流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军侯已经没有当年的锐气了,卑职可清楚的记得,军侯当初带着兄弟们出咸阳的时候说过,要在战场上搏一个富贵,搏一个马上封侯……”   鱼丰感叹道:“随我出咸阳的兄弟,已经快要死光了,我的雄心壮志,也快要被磨平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鼓动你们在战场上搏一个富贵,也不会鼓动你们马上封侯。我一定会告诫你们,要想方设法的活着。”   鱼丰或许是经历的太多了,渐渐的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马上封侯。   前汉马上封侯的人很多,但是倒在战场上的人更多。   一将功成万骨枯。   点缀着将军宝座的,不仅有敌人的尸骸,也有他们手底下将士们的尸骸。   张武笑着道:“卑职不是还活着吗?卑职还等着看军侯马上封侯的场景。”   鱼丰自嘲道:“马上封侯,这辈子别想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反贼,一个为了求活,跟朝廷作对的反贼。”   张武还想开口告诉鱼丰,汉高祖刘邦也是个反贼,大秦朝的反贼,新帝王莽也是个反贼,大汉朝的反贼。   但他还没有开口,就被鱼丰揽住了肩膀。   “你到我这里也好些天了,我也没跟你好好说说话,今日刚好有空,你我兄弟好好说说话。”   张武点头应了一声。   鱼丰瞪了鱼禾一眼,喝道:“你翅膀硬了,有能耐了,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商量,等你们商量好了,再告诉我,由我定夺。现在你带着人去别处商量,顺便让巴山把剩下的那点酒送过来。”   鱼禾哭笑不得的应承了一声,给其他人是使了个眼色。   其他人会意,跟着鱼禾离开了树屋。   出了树屋,漕中叔摇头晃脑的道:“有道是慈不掌兵,恩主是掌兵之人,待人却如此有情有义,并不是好事。”   鱼禾听出了漕中叔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估计是看他有几分掌兵的能耐,就有心提点他,教育他。   这是大人物的通病,也是很多大家长的通病。   他们见到了年轻有能力的后辈,就喜欢提点和说教。   鱼禾并没有回应漕中叔,他并不打算告诉漕中叔,鱼丰的有情有义得分人。   鱼丰对待张武有情有义,不代表他对其他人也有情有义。   若是去六盘水兵营的人选,换成了其他人,鱼丰肯定不会犹豫,甚至还会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叩谢人家救命之恩。   鱼禾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初田红发叛逃以后,相魁去追,鱼丰和刘川在山洞里说过的那番话。   鱼禾找到了巴山,让巴山将剩下的酒送到张武养病的树屋,然后他带着漕中叔等人到了自己的树屋。   坐定以后。   鱼禾开口道:“我阿耶既然答应了让张武去六盘水兵营报信,那就说明我阿耶已经赞成了我的计划。句町人和张兴的人,还有一两天就会摸到这里,所以我们得立刻准备。”   漕中叔微微抱拳,道:“小郎君既然有全盘的计划,想必也想好了如何分配人手,如何做事。小郎君只管吩咐就是。”   其他人听到漕中叔这话,纷纷出声附和。   鱼禾点着头道:“相魁、彭三、刘川,你们三个人,配合我阿耶,带着人离开树屋,去我们之前居注的峡谷躲避。若是碰到了留守在峡谷里,守株待兔的敌人,就不要留手。”   刘川惊叫道:“峡谷已经暴露了。”   鱼禾沉声道:“正是因为暴露了,敌人也搜寻过了,所以才安全。敌人纵然重新搜查,也不会派遣太多人。你们几十个人,肯定能应对。   等敌人发现不对劲,大举来犯的时候,我们已经远走高飞了。”   顿了一下,鱼禾又道:“当然了,让你们转移到峡谷,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峡谷距离六盘水兵营最近。最利于我们观察六盘水兵营的动向,也利于我们向六盘水兵营发起突袭。”   刘川分析着鱼禾的话,没有再开口。   鱼禾继续道:“我、漕氏父子、巴山,以及我们中间的几个精通武艺的人,今夜就动身去找张兴的人,尽可能在今夜就逼退张兴的人。   张兴的人当中,必然有一个叫田红发的。   一旦他露头,就有劳漕父快速的杀了他。   杀了他,不仅能震慑敌人,也能暂时断了鸡头山寻找我们的耳目。” 第16章 鱼丰教子   相魁、刘川、漕氏父子、彭三几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对鱼禾抱拳应承了一句。   “喏!”   这一刻,鱼禾就像是一个将军,他们就是鱼禾手底下的兵。   鱼禾见他们没有异议,又吩咐道:“漕氏父子,烦劳你们去挑选能手。相魁、刘川、彭三,你们三人速速召集人手,尽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此地。”   相魁等人再次抱拳应承了一句,然后离开了鱼禾的树屋。   鱼禾在他们走后,去了张武的树屋。   一进张武树屋,就发现张武刚跟鱼丰二人喝上。   两个人跪坐在地上,在他们面前,摆放着一木盘肉干,两只竹制酒盏,半坛子浊酒。   盛放肉干的木盘和装酒的竹盏制作的十分精细,跟粗糙的肉干和黑乎乎的酒坛子,明显不搭。   木盘和竹盏都是彭三带人做的。   彭三不仅精通制作军械,也精通制造各种家用的木制家具。   手法十分精细,一般匠人做的东西,很难达到彭三的水准。   鱼禾十分认可彭三的手艺,也十分堪重彭三,鱼丰随后救回来的人当中,也有匠人。   但无一例外,都不如彭三。   彭三能够进入六盘水义军的‘管理层’,鱼禾没少出力。   鱼禾进了树屋,鱼丰和张武就停下了饮酒,齐齐看向了鱼禾。   鱼禾施礼,“阿耶……”   鱼丰盯着鱼禾,不冷不热的问,“商量完了?商量出了一个什么结果?”   鱼禾如实将自己的安排并报给了鱼丰。   鱼丰听完以后,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你带着人退回峡谷,我带人去会会张兴的人。”   鱼禾的安排很完善,不需要鱼丰补充什么。   只不过,跟张兴的人会面,有一定危险,鱼丰不打算让鱼禾去冒险。   鱼禾沉声道:“阿耶,咱们手里的人手倍增,唯有您才镇得住。”   鱼丰听到鱼禾此话,盯着鱼禾看了许久,才幽幽的道:“我还以为你翅膀硬了,已经能够妥善的处理所有的事情,原来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鱼禾一脸尴尬。   “我翅膀就算再硬,也需要阿耶庇护。我能把那些人指挥的团团转,也是假借着阿耶的威风。没有阿耶,他们可不会听我的。”   鱼禾自然知道鱼丰想听什么,所以他就挑鱼丰想听的说。   鱼丰冷哼了一声,道:“算你小子还有点理智,我还以为你被漕中叔吹捧了几句,就真的以为自己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鱼禾赶忙道:“我有自知之明。”   鱼丰面色冷峻的点点头,“那就好……以后遇事多跟阿耶商量,阿耶是不会害你的,也不会吹捧你。”   鱼禾点头道:“明白……”   鱼丰继续道:“阿耶早就说过,遇事不要自作主张,要跟阿耶商量。可你没有跟阿耶商量,就找上了张武,向张武透露了一些消息。   幸亏张武是自己人,他要是江关校尉派来的探子,你恐怕早就被人枭首了。”   鱼禾解释道:“我也是确信了张武是自己人,才找上张武……”   不等鱼禾把话说完,鱼丰就强硬的打断了他的话,“那你就没想想,张武重伤未愈,去六盘水兵营,会遭遇不测吗?   就算你想过,你能保证张武此行绝对安全?”   鱼禾忍不住道:“阿耶,我们说好听点是义军,说不好听点就是反贼,当反贼的,哪有绝对安全的。”   鱼丰眉头一挑,道:“你是真长大了,居然学会顶嘴了。”   鱼禾垂下头,道:“不敢……”   鱼丰哼了一声,“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的。阿耶不在乎你顶嘴,因为我也顶撞过你大父。   你大父赏了我十鞭子,但是我不会赏你十鞭子。   因为我知道,你长大了,你该有自己的想法。   但你用我的人情做谋,有没有问过我?”   鱼禾仰起头,愕然的盯着鱼丰。   鱼丰瞪着眼,冷冷的道:“张武愿意为我豁出性命,那是因为我为张武豁出过性命。但是你没有为张武豁出过性命,所以你没有资格让张武帮你豁出性命。”   鱼丰的话虽然有点绕口,但是传达的道理却很简单。   想要别人为你付出,你就得先为别人付出。   鱼禾很想说一句,你我父子,为什么要分彼此,你的人情和人脉,就是我的人情和人脉。   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他大致猜倒了鱼丰说这话的用意。   鱼丰并不是跟他见外,而是在教授他做人的道理。   同时也在告诫鱼禾,鱼禾还没有拿人命当筹码的资格。   鱼禾对鱼丰深深一礼,“儿受教了……”   鱼丰见鱼禾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指着张武道:“张武无子,此行若是遭遇不测,你需为他披麻戴孝,守墓三年,以后有了儿子,必须过继一个到张武名下,为张氏传宗接代。”   鱼禾明白鱼丰这话的意思,鱼丰这么做,一是为了安张武的心,二是为了告诉自己,做事得付出代价。   鱼禾猜测,鱼丰大概是通过他近期表现,发现他已经长大了,也该认识认识成年人世界的残酷了。   鱼禾骨子里也是成年人,他知道成年人世界的残酷。   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点头应下了此事。   张武一脸尴尬的摆手道:“军侯,不必如此,我也是六盘水义军,也得为大家出一份力……”   鱼丰瞪了张武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以为你赚了?真正赚了的是他。树屋里的四十五人,又欠了他一条命。   以后他就不需要我再出面去震慑其他人了,他自己就能震慑。   说不定我这个当阿耶的,以后要调动人手做点什么,还得先请示他。”   张武一脸愕然,他觉得鱼丰误会了他的意思。   鱼禾不知道该说什么。   鱼丰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儿子长大了,比他心思还缜密,比他还精于算计,偶尔还能展现一些妙手,施恩于人。   以后的成就肯定不输给他。   儿子以前依偎在他羽翼下,乖巧听话,心思纯良。   死过一次后,逐渐开始展露头角,不足一月,就有脱离他羽翼,展翅高飞的架势。   他心里高兴之余,也有点……不是滋味。   鱼禾多多少少能猜倒一些鱼丰的心思,但是他没有点破。   他等鱼丰不再开口以后,回归正题,“阿耶,带着人去峡谷的事情,还得您来。”   鱼丰瞪起眼,喝道:“张兴不是善类,张兴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善类。真要起了冲突,那就得见血。你能应付得了?”   鱼禾点头道:“有漕氏父子相助,应该没问题。”   鱼丰不满的喊道:“什么叫应该没问题?箭矢射穿你胸口的时候,你就有问题了。”   鱼禾直言道:“可树屋里的人迁移到峡谷,一点遭遇到了敌人的探子,很容易形成恐慌,也很容易闹起来,我可压不住。”   鱼丰冷哼道:“你不是很信任漕氏父子吗?那你就带上漕氏父子。”   鱼禾摇头道:“我若是带上漕氏父子,那阿耶身边就会少了两大助力。没有漕氏父子相助,阿耶对付张兴的人,有可能会吃亏。”   鱼禾等人虽然知道张兴的人已经在田红发的引领下找上门了,但张兴的人具体有多少,他们并不知道。   他们派遣出去的人,不能太多,但又必须震慑住张兴的人。   所以必须挑选武艺最强的一群人。   漕氏父子,毫无疑问是他们中间武艺最强的。   有他们父子相助,逼退张兴的人,绝对事半功倍。   “阿耶,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不会亲自参与搏杀的。我一定会站的远远的,看着他们搏杀,一旦有危险,我就会立马离开。”   鱼禾尽可能的在说服鱼丰。   鱼丰皱着眉头,准备拒绝。   张武出声帮腔,“军侯,鱼禾说的在理。他虽然对树屋里的人有救命之恩,在他们中间也有几分威信,但是因为过于年幼,很难镇得住那些年长的人。   一旦在迁移峡谷的路上,遭遇到了什么敌人,那些年长的人一慌,很容易会聚众闹事。   您是军中军司马出身,对他们更有威慑力。   也只有您能镇得住他们所有人。   鱼禾去对付张兴的人,您也不用担心。   鱼禾主动请缨去对付张兴的人,肯定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而且还有漕氏父子二人护持,您不必太过担心。”   年龄小,是鱼禾身上最大的硬伤,即便是鱼禾已经展现出了不凡,并且在六盘水义军中树立了一定的威信,但还是没办法统御他们。   除非鱼禾能当着他们的面,展现出能征服他们的武艺,或者是卓越的军事才能。   但是展现军事才能,需要舞台。   而武艺,鱼禾懂,也会,但是不精。   鱼丰仔细思量了一下张武的话,最终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那就照禾儿说的办,不过……”   鱼丰顿了一下,盯着鱼禾道:“你除了要带上巴山以外,还得带上相魁。一旦遇到危险,巴山肯定会拼命护你周全,但是巴山脑子不灵光,容易落入别人的陷阱。所以你必须得带上相魁,相魁脑子灵光,关键时候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跑。” 第17章 出击   鱼禾知道鱼丰是担心自己安危,所以做出如此安排。   他略微思量了一下,应下了鱼丰的好意。   不然以鱼丰的性子,八成会放弃此次计划,选择继续苟活下去。   他当初为了鱼禾放弃了军中的军职,如今也能为了鱼禾放弃逃离的机会。   鱼禾跟鱼丰相处久了,多少了解一些鱼丰的性子。   鱼丰是那种愿意为自己人舍命,但却不愿意为陌生人付出分毫的性子。   六盘水义军中人数已经超过了四十,但是能被鱼丰当成自己人的,只有鱼禾和张武。   至于巴山和相魁,虽然也是自己人,但他们是鱼氏的家仆。   鱼氏养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在关键时刻,用性命保护鱼氏的人。   他们成为鱼氏家仆的那天起,就有这样的觉悟。   鱼丰见鱼禾应下了自己的要求,摆摆手让鱼禾下去准备。   鱼禾施礼过后,离开了张武居住的树屋。   出了树屋,漕中叔就出现在了鱼禾面前。   “小郎君,你要的人,我们父子已经挑好了。一共五个人,都学过一些武艺,粗通一些箭术,能应付两三个寻常人。”   鱼禾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边的红日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清冷的淡月,夜色正在一点点的吞噬着大地。   鱼禾吩咐道:“你带他们去彭三的住处,领藤甲和竹弓,还有竹枪。半个时辰后,我们动身。”   漕中叔应了一声,下去准备。   鱼禾赶往了相魁和巴山的住处,将鱼丰的决定告诉了相魁。   相魁对鱼丰的安排并没有异议。   鱼禾吩咐他们去领了藤甲和竹弓,带上了佩刀,带上了一袋子食盐,到了大树底下。   鱼禾三人在大树底下等了没多久,漕中叔和漕少游父子就带着另外五个人出现在了大树下。   漕中叔和漕少游父子的装束很简单,二人身上穿着寻常的衣服,腰间都配着青铜剑,手里拿着一杆竹枪。   另外五个人,装束就比较多。   他们皆穿戴着彭三制作的藤甲,手里拿着竹枪,身上背着竹弓和竹箭。   鱼禾目光下意识落在漕中叔和漕少游父子身上。   漕中叔感受到了鱼禾的目光,猜出了鱼禾的心思,他笑着道:“小郎君,我们父子已经习惯了轻装上阵,穿上藤甲的话,反而会影响我们父子。”   彭三制作的藤甲,略显宽大厚重,是典型的战甲。   漕中叔父子是用剑的好手,又是游侠儿,很少着甲作战,所以穿戴上宽大厚重的藤甲,确实会影响他们的发挥。   鱼禾略微思量了一下,道:“你武艺精湛,不穿藤甲,对方也不一定能伤到你。但是漕兄年幼,武艺比你弱一些,藤甲虽然会影响他,但也能保护他。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逼退张兴的人,而不是跟张兴的人撕杀,所以一切以保全自身为准。”   漕中叔愣了一下,侧头看向了身旁的儿子。   漕少游摆着手道:“不用……”   “什么不用?!战场上的箭矢可不长眼睛,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埋伏人在暗中放冷箭。”   漕中叔还没有开口,有人率先开口,替他教训了漕少游。   鱼禾等人寻声望去,就看到了鱼丰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捧着他那一身祖传的甲胄。   鱼丰在众人注视下,走到了鱼禾等人面前,将手里的甲胄递到了漕中叔手上。   “藤甲确实影响你施展剑术,但是我这套祖传的甲胄却不会。”   鱼丰将自己的甲胄,递给了漕中叔,目的是什么,漕中叔很清楚。   鱼丰希望甲胄能保护漕中叔。   漕中叔身穿着鱼丰的甲胄,自然得保护好鱼禾。   这些话不需要明说,漕中叔也明白。   漕中叔捧过了鱼丰的甲胄,对鱼丰一礼,“恩主重托,漕某一定不会忘。”   鱼丰点点头,回身对着鱼禾和漕少游喝斥道:“你们两个,一人穿一套藤甲。此行不求你们杀敌,只求你们能平安回来。”   鱼禾和漕少游对视了一眼,一起应允了一声。   漕少游不喜欢藤甲,鱼禾也不喜欢藤甲。   虽然彭三制作的藤甲还不错,但是彭三并没有闲暇的时间将一些刺出来的藤条角磨平。   鱼禾穿的衣服并不厚,那些藤条伸出的棱角,很容易磨到他。   但鱼丰强硬的要求他穿,他也只能穿上。   不过在穿上之前,他又给自己身上套了一层粗糙的皮衣。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   鱼禾一行在鱼丰的叮嘱声中,进入到了山林。   漕中叔和巴山在前面带路,相魁和漕少游在后面压阵,鱼禾走在队伍正中。   巴山在发现了张兴的人和句町人的时候,鱼禾就吩咐巴山派人盯着,所以一行人不需要在山林里漫无目的的寻找目标,而是直奔目标所在的位置而去。   鱼禾跟着漕中叔一路前行,看着漕中叔穿着鱼丰的甲胄,恍惚间,他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鱼丰将防护力度更强的甲胄给了漕中叔,却没有给他。   恐怕不仅仅是让漕中叔保护他。   也有可能是让漕中叔吸引对方的暗箭。   毕竟,天色很黑,林中的可见度也不高。   敌人很难分清楚谁是谁,所以有很大的可能,会朝着那个看似领头人的家伙招呼。   鱼禾觉得,漕中叔八成也猜出了鱼丰的用意,但是他并没有拒绝,也没有跟鱼丰计较,显然是对自己的能耐有十足的把握。   鱼禾有收服漕氏父子的心思,可鱼丰明显把漕氏父子往外送。   鱼丰贯彻落实着当初收留漕氏父子的时候跟鱼禾说过的那些话。   他觉得漕氏父子跟他们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所以就把漕氏父子当成了工具人。   鱼禾觉得,漕氏父子还是有收服的可能的。   所以他决定此行结束以后,有必要跟鱼丰再谈一次漕氏父子的问题。   就在鱼禾思量着如何劝解鱼丰,让鱼丰改变对待漕氏父子态度的时候。   走在最前面的漕中叔和巴山突然蹲下身。   鱼禾等人也赶忙跟着蹲下身。   “看到他们了……”   漕中叔压低了声音提醒了一句。   鱼禾挪到了漕中叔和巴山的位置,隐藏在草木从中,借着淡淡的月光,往外望去。   在他们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下,七八个人影,缩在一起,隐隐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田红发,你不会哄骗大王吧?咱们在林中找了一旬了,也没有找到鱼司马的踪迹,更别提盐了。”   “我怎么敢哄骗大王,鱼丰手里确实有盐,而且还是两大袋子,足够我们鸡头山的人吃一个多月。我们虽然没有找到鱼丰的人,但是我们看到了鱼丰一行人在林中生活的痕迹。   在山洞里,你们看到了鱼丰一行人吃剩下的肉骨头。   在峡谷里,你们也看到了鱼丰一行人生起的火堆和吃剩下的鱼骨头。”   “狗日的烤鱼的时候,一定没少放盐。盐都渗进骨头里了,我舔了舔那些骨头,都有一股子盐味。”   “回头给我也舔舔……”   “找到了鱼丰,我们也能用盐烤鱼吃。”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啊?都一旬了,再找不到鱼丰他们,我们恐怕就得因为缺盐,昏死过去。大王是如何处理昏死过去的人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   七八个人说到了此处,陷入到了沉默。   张兴是如何处理昏死过去的人的,他们都见过。   没办法说,也说不出口。   草丛里。   漕中叔幽幽的道:“张兴八成吃人了……”   鱼禾脸色一沉,没有言语,也不想接漕中叔的话。   人吃人,那是人间惨剧。   他不明白漕中叔为何会说的那么轻松,甚至还有一股调侃的味道。   漕中叔见鱼禾不说话,就小声的解释道:“人一旦缺了盐,肯定会出现乏力,甚至晕死过去的情况。在找不到盐的情况下,人血人肉都能当盐……”   鱼禾瞪起眼,低吼了一声,“够了,那是人,不是牲口……”   漕中叔嘿嘿一笑,“生逢乱世,人活的还不如牲口呢。”   鱼禾道:“那就结束乱世。”   漕中叔‘呵’了一声,“结束乱世,哪有那么容易?就算乱世结束了,人活的还是不如牲口。”   鱼禾眉头皱成了一团。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皇帝,又改变不了他们的现状。”   漕中叔又‘呵’了一声,道:“就是因为皇帝不肯听,我才说给你听……”   鱼禾不想追问,一个游侠儿如何跟皇帝对上话的,也不想跟漕中叔再讨论这个话题,他提醒道:“该办正事了……”   漕中叔点点头,抬头又瞧了田红发等人一眼,“之前我们有点高看他们了,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点警惕性也没有。   我们直接出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鱼禾摇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手里的人现在很珍贵,一个也折损不起。先让人去摸一把,看看有没有人藏在暗处。”   漕中叔思量了一下,并没有拒绝,而是回头对漕少游和相魁吩咐了一句。   “你们两个去看看。”   漕少游和相魁应答了一声,离开了草丛,前去查探。   一刻钟后,两个人回到了草丛。   漕少游低声道:“没有发现有人在暗中埋伏,倒是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句町人的探子。” 第18章 乌合之众   鱼禾沉吟着道:“句町人应该是已经失去耐心了,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然不可能靠的那么近。”   漕中叔一脸感慨的道:“我原以为,句町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想到他们居然懂得一些兵法。”   鱼禾翻了个白眼道:“不要小看句町人,他们或许没读过什么兵法,但是他们懂得如何在山林里捕猎。对他们而言,张兴的人就是一群猎物。”   漕中叔有些意外的道:“你居然帮着句町人说话?”   鱼禾反问道:“有问题?”   漕中叔提醒道:“他们可是蛮夷……”   鱼禾瞥了漕中叔一眼,没有跟漕中叔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因为他清楚,他说不过漕中叔。   因为全大新朝的人,都觉得西南诸夷是蛮夷。   在大新朝所有人眼里,蛮夷就意味着不通教化,各个方面都不如大新朝,各个方面都被大新朝按在地上摩擦。   “句町人既然失去了耐心,那我们也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行动,将他们逼退,让句町人看到还有其他猎物存在,将句町人引去鸡头山。”   鱼禾说了一句,漕中叔点点头,带着相魁、漕少游等人摸了过去,留下了巴山守在鱼禾身边。   鱼禾并不打算参战。   在漕中叔离开之前,鱼禾还特地提醒了一句,“跟他们碰见以后,问清楚谁是田红发,然后弄死他。”   鱼禾觉得,田红发就是一个小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田红发在鱼禾父子手里吃了亏以后,立马将鱼禾父子的消息出卖给了张兴,并且引张兴的人前来对付鱼禾父子。   如此小人,必须除掉,不然谁也不能保证,他以后还会不会给鱼禾父子找其他麻烦。   漕中叔一行人离开了草丛,一直摸到了田红发一行人藏身的巨石边上,田红发一行人也没有发现。   鱼禾看着漕中叔带着人将田红发一行团团围住以后,有点赞同漕中叔之前说过的话。   田红发一行确实是一帮子乌合之众,他们不仅没有岗哨,甚至连警戒的人也没有。   显然,张兴没教过他们,他们也没有这个自觉。   相比起来,鱼丰就靠谱多了。   每次转移之前,他都会派人探路,落脚以后,还会派人摸清楚四周的动向,然后安排人警戒。   鱼禾现在有点明白,鱼丰为何看不起张兴了。   上行下效。   从张兴手底下人的做事风格,就能看清楚张兴的做事风格。   “听说……你们在找我们?”   漕中叔艺高人胆大,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巨石顶上,盯着窝在巨石下避风的田红发一行,幽幽的问了一句。   田红发一行瞬间惊起,慌忙拿起了自己制作的粗糙的武器,一边张望,一边喊着。   “谁?!”   还有人起身就跑,却撞上了围困他们的相魁等人,被一脚踹了回去。   田红发一行人慌乱了一阵,才看清楚了蹲在巨石上的漕中叔,以及围困着他们的相魁等人。   “好汉饶命!”   有人大喊了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以头触地。   巨石上的漕中叔,眉头一皱,失去了吓唬他们的兴趣。   如此货色,还不值得他吓唬。   “谁是田红发?!”   漕中叔沉声问了一句。   田红发听到了漕中叔的问话,立马明白了漕中叔的身份。   田红发沉声道:“你是……鱼丰的人?!”   漕中叔目光落在了田红发的身上。   “你就是田红发?”   田红发听出了漕中叔语气有些不对,咬着牙不想搭话。   他目光在相魁等人身上盘桓了一下,不知在思量什么。   漕中叔盯着田红发,冷声道:“我听过你的事迹,人家庇护了你多日,你不该恩将仇报。”   田红发咬牙道:“鱼丰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儿子,而不是我们。最后他还派遣相魁来杀我,我为什么不能报仇?”   漕中叔讥笑道:“一个人如果连儿子的性命也不在乎,那他还算是人?你盗甲在先,人家才派遣相魁追杀你,你还有理了。”   田红发怒声道:“我盗甲也是为了活命。”   漕中叔‘呵’了一声,“为了自己的性命,盗取别人保命的东西,你还理直气壮,你可真是一个小人。”   田红发握了握拳头,“只要能活下去,当小人又如何。”   漕中叔又‘呵’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但却没有再说话。   田红发感觉到了危险,拔腿就跑。   他刚才仔细观察过,看到了漕中叔一行人设立的包围圈,有一个薄弱的地方。   他在确认了漕中叔有可能会杀他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拔腿就跑。   他还算有几分力气,撞翻了拦路的那个人,往远处逃去。   只是他这次碰到的可不仅仅有相魁,还有漕中叔父子。   漕中叔盯着田红发狼狈逃窜的背影,冷笑了一下,“逃的了吗?我带了一根竹枪,就是为你准备的。”   说完这话,漕中叔抄起了竹枪,就准备投掷出去。   漕少游见此,一边喊话,一边抢先投掷出了竹枪。   “阿耶,我来!”   随着漕少游话音落地,他手里的竹枪已经脱手,竹枪划过虚空,稳稳的扎进了田红发的后背。   田红发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甚至连呼喊声也没有发出来。   鱼禾见到田红发被一枪扎死,心里十分痛快。   田红发这个小人死了,鱼禾以后也不用再担心被他惦记。   其他几个见田红发跑了,准备跟着逃跑的人,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们几乎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求漕中叔饶命。   漕中叔盯着他们,冷冷的道:“我不会杀你们,恩主知道大兴王兵强马壮,不愿意跟大兴王交恶,所以特地派我过来,跟你们交涉一番。   恩主愿意将手里的盐,分一半给大兴王。   但恩主希望,大兴王以后不要再找他麻烦了。”   田红发就在他们不远处躺着,他们听到漕中叔这话,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满口答应。   至于漕中叔会不会给他们盐,他们不敢多想。   他们很怕死。   他们要是不怕死的话,也不可能逃离六盘水兵营。   漕中叔冲着相魁点了点头,相魁摘下了绑在背上的盐袋,扔到了几个人脚下。   “盐给你们了,你们可以滚了。回去告诉大兴王,恩主对他已经够仁义了。他若是得寸进尺,恩主不介意一拼。   虽然我们的实力不如你们,但是真要拼起来,也能咬掉你们一块肉。”   “一定一定……”   “我们一定带到……”   “……”   张兴的人纷纷点头应承。   漕中叔提醒了他们一句,“快走吧,你们刚才叫的那么大声,说不定已经被句町人给盯上了。”   张兴的人听到了句町人,心头一慌。   漕中叔没有搭理张兴的人,带着相魁、漕少游等人快速的离开了巨石旁边。   等到漕中叔一行人走远了,张兴的人才敢起身。   “他们……走了?!”   有人颤颤巍巍的起身,捡起了相魁扔下了盐袋子,打开瞧了瞧,又伸手捏了一些尝了尝,然后难以置信的道:“他们……真的给我们盐?”   “他们不是说了吗?他们人少,不是我们的对手……”   “他们不是大王的对手,他们畏惧大王手里人多……”   “我们快走吧,我们刚才叫的那么大声,肯定会被句町人听到的。”   “田红发……”   “管他做什么。我们现在有盐了,要他的尸身也没用。”   “……”   张兴的人也没有分辨漕中叔话里的深意,更没有多想。   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更大的生死劫难很有可能随后就来。   他们只想快速的离开此地。   张兴的人拿着盐袋子逃了,刚才离开的漕中叔等人,再次露头。   漕中叔往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沉吟着道:“我的话没什么疏漏吧?他们应该不会多想吧?”   鱼禾在巴山保护下,出现在了漕中叔身旁,他盯着张兴的人离去的背影,“他们现在应该没时间多想,他们已经完成了张兴交代的任务,现在应该只想尽快回到鸡头山去。   因为在他们眼里,鸡头山才最安全。”   说完这话,鱼禾问道:“没人受伤吧?”   众人齐齐摇头。   漕少游笑着道:“他们见了我们,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我们怎么可能受伤。”   鱼禾点点头,道:“走……刚才他们喊的那么大声,句町人就在不远处,一定会听到。句町人肯定摸过来了。”   众人再次点头,踏上了归程。   刚走了没几步,一支箭矢就从他们的背后飞了出来。   “嗖~”   箭矢擦着漕中叔身上的甲胄飞了过去,在甲胄上留下一个划痕。   随后就是一阵密集的弓弦颤动声。   “跑!”   鱼禾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大喊了一声。   巴山一把揽过了鱼禾,将鱼禾抱在怀里,闷头就往前奔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跟着巴山往外逃去。   箭矢几乎跟着他们的脚步,落在了他们身后。   一些箭矢还擦着他们的身躯,飞到了他们前方。   有人中箭,只是闷哼一声,喊都没时间喊,依旧跟着其他人的脚步在逃。   句町人有多少,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在听到了那密集的弓弦颤动的声音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不是对手。 第19章 都造反了,还有什么顾虑?   鱼禾也好,漕中叔也罢,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此行最大的威胁,就是句町人。   张兴的人缺盐少食,疲惫不堪,人数又少,根本不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太大的威胁。   句町人人数众多,又熟悉山林,对他们威胁最大。   句町人一露头,就给了鱼禾一行一个沉重的打击。   密集的箭矢,从落下的那一刻起,就没停歇过。   鱼禾一行人只能闷头逃跑。   一口气跑出了一里地,句町人射出的箭矢,逐渐的开始少了起来。   漕中叔仰仗着武艺高强,在句町人的箭矢减少以后,找了个空挡,抄起了手里的竹枪,往后一甩。   竹枪飞入丛林,不见了踪影。   下一刻,一声惊叫从林中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显然,漕中叔一枪,扎中了一个句町人。   句町人似乎被漕中叔这一枪激起了怒气,他们射出的箭矢又变得密集了起来。   这一次,鱼禾一行人并没有闷头逃跑,而是一边逃,一边反击。   漕中叔将其他人带的竹枪集中在了自己手里。   其他人一边跑,一边用竹弓反击。   而漕中叔则用竹枪反击。   其他人射出的箭矢,并没有给句町人造成太大伤害,只是压制了一下句町人追赶的速度。   漕中叔投出去的竹枪就不同。   几乎是枪枪夺命。   漕中叔一共投掷出了八根竹枪。   林中就响起了八声惨叫。   鱼禾对漕中叔的武艺,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夜晚的丛林,能见度极低,即便是有月光相助,也很难看清楚丛林里的景象。   漕中叔能枪枪刺中句町人,靠的肯定不是目力,而是耳力。   他明显能通过句町人弓弦声响起的位置,准确的找到句町人的位置。   能够通过耳力,准确的找到对手的位置,并且将其击杀。   绝对精通箭术。   鱼禾原以为漕中叔剑术了得,没想到箭术同样了得。   在八声惨叫过后。   追逐鱼禾一行的句町人明显谨慎了不少,他们不仅放缓了速度,也停下了射箭,但并没有退走。   鱼禾一行人顿时感觉到压力小了许多,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往南……”   鱼禾挣脱了巴山的怀抱,低声吩咐了一句。   漕中叔提议道:“对方停止了攻势,明显是害怕了,要不我带着相魁和游儿去杀一波?最好能全歼他们。”   漕中叔对自己的武艺很有信心。   鱼禾摇了摇头,“句町人很记仇,我们若是全歼了他们,很有可能会引来更大的麻烦。你别忘了,此次新军征讨西南,就是因为周钦那厮宰了上一任句町王,引的句町人聚众造反。   我们随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要把更大的麻烦引上身。”   鱼禾拒绝了漕中叔的提议,漕中叔就没有再多言。   “走……”   鱼禾招呼了一声,一行人往南逃去。   逃出去了五里地,一行人又往西逃。   随后就是往北、往西、往南,再往北。   一行人在丛林里拐了一夜,直到天明时刻,甩开了句町人。   鱼禾派遣相魁和漕少游出去,再三查探了一番,确认了句町人被他们甩开以后,才赶往了尸坑不远处的峡谷。   鱼禾一行赶到了峡谷外五里处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   路过一处草丛的时候,鱼丰带着人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禾儿?”   “阿耶?”   鱼丰迈步走到了鱼禾面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了鱼禾身上没有受伤以后,开口问道:“此行可还顺利?”   鱼禾道:“还算顺利,张兴的人已经带着盐回鸡头山了,句町人也被我们甩开了,我们的人有三个中了箭。”   鱼丰早就看到了鱼禾身后那三个中了箭矢的人,他点着头,道:“你先带人回去,漕兄、相魁留下,陪我再在此处多守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句町人跟上来。”   漕中叔和相魁答应了一声,留在了原地。   鱼禾带着其他人赶往了峡谷。   再次回到峡谷,峡谷里的一切都跟之前不同。   短短一晚上的时间,鱼丰已经将峡谷布置成了一处简陋的营地。   守营的人有三对,三明三暗。   其中三个暗哨,藏的很深。   若不是对方主动暴露,鱼禾都不知道对方就潜藏在自己必经之路上。   峡谷内。   数十人穿戴着藤甲,拿着竹枪,背着竹弓,准备着随时出击。   鱼丰大概是怕鱼禾在外面遭受到了什么意外,所以让六盘水义军们齐齐装备上了兵甲,准备随时救援。   张武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坐在六盘水义军们面前。   见到了鱼禾一行,张武笑着起身,“一切可还顺利?”   鱼禾点头道:“还算顺利。”   张武哈哈一笑,“那我也该上路了。”   鸡头山的人实力太弱,真要碰上了句町人,很有可能会被一举击溃。   张武去报信的时间如果晚了,那很有可能不等江关校尉出兵,鸡头山就被灭了。   所以在确认了鱼禾已经将鸡头山的人逼退以后,张武也就该动身了。   鱼禾盯着张武,郑重的道:“我送你过去。”   从峡谷到六盘水兵营的道路,并不安全。   盘踞在尸坑里的狼虫虎豹,会随时出现在峡谷通往六盘水兵营的道路上。   张武有伤在身,所以鱼禾必须护送一程。   张武没有矫情,点头应下了此事。   鱼禾将昨晚受伤了三个人交给了刘川诊治,又吩咐其他两个人下去休息。   他带上了巴山,又重新挑选了五个人,用一个酷似担架的东西,抬着张武出了峡谷。   张武身上伤势不轻,不适合长途跋涉的赶路。   所以鱼禾必须抬着张武走完相当长的路。   张武躺在担架上,出了峡谷,摸索着担架的竹竿和兽皮,笑着对鱼禾道:“听彭三说,这东西是你指点他做的?”   鱼禾点头。   担架的技术含量又不高,鱼禾只是稍微提了一嘴,彭三就给做出来了。   张武感慨道:“这是一个好东西,若是能用在战场上,能救很多人性命。你说说,这么简单的东西,其他人怎么就想不到呢?”   鱼禾淡然笑道:“可能是其他人脑子没有我灵光吧……”   张武沉吟了一下,赞同的道:“你说的也是,就像是你拿出的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和治疗发热的法子,都很简单,但是别人就想不到,偏偏只有你能想到。”   鱼禾沉默了一下,盯着张武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跟我搭话,也不用吹捧我。”   张武听到这话,苦笑着道:“我果然不适合奉承人……再走两里地,你就把我放下吧。”   鱼禾眉头一皱,“六盘水兵营在六里外,我若是放下你,你得自己走四里地。你身上有伤,走不了那么远。”   张武笑着道:“那再好不过了,我要是一进兵营,立马晕倒,那就更好。”   鱼禾听到此话,明白了张武的意思。   张武此举是为了取信江关校尉。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奔逃了几里地,脸不红、心不跳,跟没事人似的,肯定会引起怀疑。   鱼禾也想过这个问题,也想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他准备将张武送到了六盘水兵营边上的时候,将张武弄惨一些,用一处苦肉计。   鱼禾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张武问道:“你准备用苦肉计?”   鱼禾点头。   张武摇头道:“苦肉计太假的话,容易被发现,真苦才不会被发现。”   鱼禾沉声道:“你很有可能会没命。”   张武摇头笑道:“既然决定了去拼命,又怎么可能会惜命。军侯说过的那些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不需要你给我披麻戴孝,也不需要你过继一个儿子为我传宗接代。   我们本就是一群可怜人,大家抱在一起取暖。   大家可以为我拼命,我为什么不能为大家拼命?”   鱼禾疑问道:“这些话你为何不跟我阿耶说?”   张武感叹道:“你阿耶把你我的命,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我们不能忤逆了他的好意。”   鱼禾又问,“那你为什么跟我说?”   张武唏嘘的道:“你阿耶对自己人太仁义了。放在以往,这是好事,可放在现在,却不是好事。这个世道太乱了,讲仁义的人活不下去,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反而比谁都活的要滋润。   他想把他自己的那一套处事规矩教给你,可我不希望你变得像他一样。   堂堂一个军司马,手握上千人,反出兵营的时候,才带了几个人。”   说到此处,张武顿了一下,盯着鱼禾道:“你要是他,你会怎么做?”   鱼禾淡然道:“儿不言父过,阿耶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张武摇头,道:“跟你相处了多日,我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你的性子。你不会被人逼出兵营,你会在别人发难前,反手相制。   纵然非离开兵营不可。   你也会搬空兵营,聚啸山林。”   鱼禾淡淡的道:“阿耶也有阿耶的顾虑。”   张武一脸鄙夷的撇了鱼禾一眼,“都造反了,还有什么顾虑?”   鱼禾闭上嘴没有再言语。   张武其实说的在理。   但鱼禾一个当儿子的,能在背后议论自己的老子?   张武见鱼禾不说话,也就没有再开口。   一行人往前行了两里,张武挑了一个地方,道:“行了,放下我,给我一杆竹枪,你们离开吧。” 第20章 魔鬼在人间   张武表现的很洒脱,比漕中叔和漕少游更像个游侠儿。   但是鱼禾却不怎么放心。   张武可是他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张武出了什么意外,他的计划也就失败了。   计划一旦失败,他就得继续在深山老林里苟活着,还得面对句町人和朝廷兵马的围剿。   朝廷的兵马和句町人也不会再像是以前一样,任由他在山林里默默发展。   此次计划已经推行到了一半,他暴露的东西太多了。   句町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六盘水兵营里的人,也知道他们存在。   只要句町人着手剿灭他们,六盘水兵营的人一定会嗅着血腥味扑过来。   所以张武此行,不容有失。   “我们再送你一段路。”   鱼禾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张武却摇头拒绝了,“没有必要,再送下去,我就没办法给江关校尉一个死里逃生的感觉。”   鱼禾对这一次的计划很上心。   张武也很上心。   鱼禾只是让张武去冒险,但是张武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张武刚才说,鱼丰太重仁义,在这种乱世中活不自在。   但是鱼禾却觉得,正是因为鱼丰重仁义,张武才愿意为鱼丰拼命。   鱼禾盯着张武道:“你得活着,才能把消息送到江关校尉手里。你要是死在半路上,那就白死了,我们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张武固执的道:“四里地而已,难不倒我。即便是我身上有伤,也不是问题。”   鱼禾皱眉道:“再走一段,就到尸坑边上了。那里布满了狼虫虎豹,你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   张武沉吟着道:“你说的在理,所以我准备绕开尸坑,多走一里。”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许久,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最终,鱼禾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那就是让张武自己走,鱼禾带着人躲在暗处,暗中保护。   张武答应了。   鱼禾吩咐人扶着张武下了担架,给了张武一杆竹枪。   张武撑着竹枪,艰难的往前走去。   鱼禾带着人绕到了树木浓密的地方,暗中保护。   张武撑着竹枪行了半里,额头上就冒出了细汗。   又行了半里,张武已经变的气喘吁吁。   鱼禾几次想出去帮忙,都被张武用咳嗽声给制止了。   鱼禾只能带着人跟着。   绕过了尸坑,走到抛尸路旁边的时候,张武的步履已经变得踉跄了起来。   鱼禾没有跟随鱼丰到抛尸路上救人,所以不知道抛尸路上的情景。   他是第一次出现在抛尸路上。   也是第一次看到抛尸路上的惨剧。   抛尸路两旁,有密密麻麻的荒草。   在荒草堆里,躺着一具又一具尸骸。   有些尸骸上面有刀伤,是被人一刀砍死的。   鱼禾猜测,那应该是鱼丰带人做的。   有些尸骸上面一半是枯骨,一半是腐肉,在腐肉和枯骨交汇处,能看到一些浅浅的牙印。   有些尸骸上面布满了蛇虫鼠蚁,在大肆咀嚼。   还有些尸骸,已经被啃食成了枯骨。   鱼禾大致数了一下,倒在荒草堆里的尸骸,有数百具。   就在鱼禾数着尸骸的时候,一只野狼从抛尸路的一头出现,晃晃悠悠的在抛尸路上前行。   它像是一个步入食馆的老饕,眼中冒着绿光,口中留着口水,眼神在路边的尸骸上不停的徘徊。   似乎在挑选自己认为最美味的食材。   但是它的目光并没有在尸骸上停留太久。   它的目光落在了张武身上。   它看到张武的时候,张武也看到了它。   张武吞了一口唾沫,握紧了手里的竹枪,死死的盯着它。   鱼禾见野狼盯上了张武,心顿时提起来了,他准备吩咐巴山出去宰了那野狼。   但是正在跟野狼对视的张武却开口了,“小崽子,你敢过来,就得死……”   鱼禾眉头一挑,闭上了嘴。   张武的话有点不对劲。   那只野狼,明显是一头老狼,张武就算要跟它说话,八成也会称呼它为畜生,或者是其他什么,而不是小崽子。   鱼禾回身,小声的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去一个激灵的,小心查探一番,看看抛尸路两旁,有没有其他活人在。”   鱼禾身后有人点了点头,然后趴着离开了鱼禾身旁。   鱼禾在那人走后,又看向了抛尸路。   抛尸路上。   野狼和张武已经对上了。   野狼迈着稳健的步子,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张武不远处。   张武紧握着竹枪,准备随时应对野狼的猛扑。   但是下一刻,野狼在张武不远处拐了个弯,走向了荒草丛中的一具尸骸,漫无条理的撕扯、咀嚼了起来。   野狼放弃了进攻张武。   又或者说,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进攻张武。   鱼禾松了一口气,张武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张武准备继续赶路的时候,从他身侧草丛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影,飞快的扑倒了张武,那人影扑倒了张武以后,毫不犹豫的张口咬向了张武。   张武对着他就是一通猛踢。   双方快速的扭打成了一团。   张武少了一条胳膊,身上的伤势又没有痊愈,不是人家的对手。   鱼禾准备出去救人,但是还没等他开口,被他派遣出去查探的那个人,匍匐着回到了他的身旁,声音略显惊慌的向鱼禾禀报。   “少主,草丛两旁埋伏了十几个人,全部是甲士……”   鱼禾心头一沉。   他刚才听出了张武话里的深意,所以派人去查探了一番,果然有埋伏。   张武应该是在踏上了抛尸路的时候,就发现了抛尸路两旁有埋伏。   所以他在遇险以后,第一时间用‘小崽子’三个字提醒鱼禾。   鱼禾不用猜,也知道埋伏在抛尸路两旁的人是六盘水兵营的人。   他们之前在鱼丰手里吃了亏,埋伏在抛尸路上,应该是在等待鱼丰一行人出现,好打鱼丰一个措手不及。   鱼禾心头暗叫。   六盘水兵营的人既然在,为何不救人?!   又为何眼睁睁的看着野狼啃食他们昔日同僚的残骸?!   鱼禾心里有一团无名火在缓缓升腾。   抛尸路上,张武和那个人影的战斗也打出了真火。   张武在发现自己斗不过对方的时候,跟对方比起了狠。   对方咬着张武的胳膊不放,张武咬住了对方的脖子。   张武拼尽了浑身力气,咬死了对方,对方也从张武胳膊上咬下了一块肉。   鲜血瞬间染红了两人。   “唰唰唰……”   一道道人影,在张武战斗结束以后,出现在了张武面前。   野狼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快速的逃离了抛尸路。   他们有十六人,清一色的甲士,身穿的甲胄,虽然不如鱼丰祖传的甲胄,但是远比彭三做出的藤甲好了许多。   甲士们出现以后,将张武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领头的,盯着张武阴恻恻的道:“张当百,我若记得没错,你几天前就被仍在了抛尸路上。你应该死了才对,为何还活着?”   张武没有回应对方的话,而是看着那个被自己咬死的人,嘿嘿着问,“他是你们扔出来试探我的吧?你们见我没死,就觉得是有人救了我,所以将他扔出来试一试,看看有没有人藏在暗处,对不对?”   领头的冷冷的道:“那是自然,毕竟在军册上,你已经成了一个死人。死人复活,我们自然得试一试。”   张武嘿嘿笑着,没有再开口。   他刚才那番话,是说给躲在暗处的鱼禾听的,而不是六盘水兵营里的甲士。   领头的见张武不答话,缓缓蹲下身,眯着眼问道:“张当百,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是不是有人救了你,救你的人叫什么?   你告诉兄弟们答案,兄弟们给你一个痛快。”   “呸~”   张武将混合着血液的口水啐在了对方脸上,哈哈大笑着道:“耶耶是被人救了,耶耶命不该绝。”   领头的人擦去了脸上的口水,眼中闪过两道冷意,“命不该绝?那兄弟们今天就送你上路。”   话音落地,领头的人准备行凶。   张武却有恃无恐的喊道:“你宰了我,就没办法知道是谁救的我,更没办法知道我身上的烟瘴之毒是如何解的。”   听到了烟瘴之毒,领头的人一愣。   领头的人快速忘记了刚才张武啐他一脸的不快,他蹲在张武身边,急声问道:“你是说有人能解烟瘴之毒?”   张武笑着道:“那当然,身中烟瘴之毒,七日必死。我从被扔出兵营到现在,过了不止七日了吧?”   领头的人眼中闪光一团精光,“你知道怎么解?”   张武笑眯眯的盯着对方,“怎么,你打算杀人冒功吗?”   张武目光在其他人身上盘桓了一圈,又问道:“一桩功劳,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分?”   领头的人沉声道:“我们怎么分,不用你操心。你告诉了兄弟们,兄弟们升了官,肯定不会忘了你。”   “呸~”   张武又啐了他一口,冷笑着骂道:“你当耶耶蠢?耶耶要是告诉了你们,耶耶还能活?升官以后不会忘了我?这种话我会信?”   领头的人咬牙道:“你的命可在我们兄弟们手里握着。”   张武不屑的道:“你们可以宰了我,但是你们能保证你们中间不会有人将这个消息说出去。一旦绣衣执法查起来,你们谁跑得了?   烟瘴之毒,阻挡了我大新十万雄兵。   谁能解决烟瘴之毒,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谁能提供解决烟瘴之毒的消息,也能混一个校尉。   校尉之职,足以让同袍反目。” 第21章 张武有点不简单   张武的话,直戳人心。   领头的人听完了张武的话,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向了身后的其他人。   有人见他回头,目光有些躲闪。   领头的人心头一沉。   还真让张武给说着了,有人已经动了异心。   虽然他们都是江关校尉手底下的亲卒,但并不是一条心。   江关校尉出身不正,背后也没有豪门大族支持,所以手底下招揽的人很杂。   有巴郡的游侠儿,也有江关校尉的同乡,还有一些是借着阿谀奉承出现在江关校尉身边的。   他们跟着江关校尉,图的是财、图的是权,而不是什么意气相投、兄弟情谊。   张武也是江关校尉麾下的人,他之所以不受江关校尉重视,就是因为他不愿意跟着江关校尉一起为非作歹,也不愿意奉承江关校尉。   所以他身中烟瘴之毒以后,江关校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他扔在了抛尸路上。   江关校尉手底下的其他人,也没有人愿意保他。   因为他不愿意跟大家同流合污。   领头的人觉得,他今日若是宰了张武,明日就会被人告到江关校尉那里。   有许多人惦记着他的位置。   他们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领头的人瞬间放弃了威胁张武交出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他盯着张武,冷冷的道:“你真的知道解烟瘴之毒的法子?可别骗我,更别想着骗校尉。你应该明白欺骗我和欺骗校尉的下场。”   领头的人的心思转变,张武全部看在眼里,他冲着领头的人笑道:“你且附耳过来。”   领头的人皱了一下眉头,蹲下身,凑到了张武身边。   他不担心张武耍花样,以张武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张武趴在领头的人耳边,低声道:“我并不知道如何解烟瘴之毒,但是我知道谁会解,我还有一桩大功劳送给你。”   领头的人眉头一挑,盯着张武深深的看了一眼,沉声道:“你要什么?”   领头的人又不蠢,他刚刚欺负了张武,张武就要送一桩大功劳给他,张武不是想害他,就是有所求。   张武低声一笑,“我断了一条胳膊,军伍中怕是混不成了。回到了乡里,也没办法过活。所以我要一笔钱,一大笔钱。”   领头的人皱眉,“你又不贪财……”   张武一脸唏嘘的道:“以前不贪,是因为我想再往上混一混。可现在我已经没办法往上混了,所以就只能求财了。”   领头的人一边思量着张武话里的真假,一边道:“你刚才也说了,只要你把消息送回去,少说也能得一个校尉。”   张武自嘲的一笑,“你觉得就我这个样子,当了校尉,谁会服我?”   领头的人道:“当校尉,看的可不仅仅是武艺。”   张武讥笑道:“那你觉得,校尉会让我独享功劳?你们听到了我知道解烟瘴之毒的法子,瞬间想到的是杀人吞功,而不是送我会兵营。   校尉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是一个贪功、贪财、贪权的人。   他能握在手里的功劳,绝对不会跟人独享。”   领头的人没有言语。   张武说的话不假,但是他不能出声附和。   虽然两个人在说悄悄话,但是他还是十分谨慎。   张武继续道:“我准备将我的功劳送给你,我还会将其他的消息一并告诉你,让你将功劳稳稳的拿在手里。但是你必须给我钱,一大笔钱。”   领头的人一脸愕然,“你居然要把功劳给我?”   张武笑着道:“不行吗?你也算是校尉的亲信,你拿了功劳,稍加运作,纵然被校尉分润一些,也能混一个军司马。功劳又是我主动让给你的,其他人纵然将此事说出去,也不会影响你。   我拿了功劳,再怎么运作,校尉也不一定会认,说不定会将我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以你拿功劳,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领头的人微微眯了眯眼,问道:“你要多少?”   张武笑道:“三百金……”   领头的人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三百金,可是一笔巨款,但是比起军司马的职位,又不算什么。   张武要少了。   领头的人觉得张武有可能在给他下套。   张武猜倒了领头的人会怎么想,他不等领头的人开口,就继续道:“三百金,我拿着安心。要的多了,有人就会生出歹意,杀人夺金。   我也不会那么便宜你。   你除了要给我三百金外,还要保我活着离开兵营。”   领头的人听到张武这话,顿时放下了心。   张武说的在理,六盘水兵营如今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想活下去可不容易。   张武身怀巨金,没人保的话,根本活不下去。   江关校尉、绣衣执法,都在兵营里变着法的杀人夺金,更别提其他人。   领头的人道:“我答应你,但是三百金,我一时半刻拿不出来。你得给我一些时日,让我筹措一番。”   张武道:“我只给你两日,两日以后,我就要离开六盘水兵营。我怕在兵营里待久了,会被人害了。”   领头的人皱起了眉头。   他手里的钱财不多,四处筹措的话,两日恐怕不够。   张武见领头的人皱起了眉头,果断道:“你可以找人借,或者从手底下的人手里夺。等你领了功劳,成了军司马,他们还敢问你要?   若是校尉得到了解决烟瘴之毒的法子,获得了更大的功劳,兴许就不分润你报信之功了。   到时候,你很有可能就会升任校尉,掌管一地都尉治所。   那些债主不仅不敢问你要钱,还会给你送钱。”   领头的人听到张武这话,思量了一番,深深的看了张武一眼,“以前在校尉麾下,我们经常碰面,但是少有交际,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精明。我若是成了校尉,一定请你做我的门客。今日之事,就当它没发生过。”   张武考虑的很周全,处处替他着想,虽然中间夹杂着一些私利,但领头的人觉得很正常。   处处替他人着想,中间不图半点私利的人,必然别有用心。   为他人着想的同时,为自己谋取一点私利,才是人之常情。   他愿意跟张武冰释前嫌,并且愿意请张武到他门下,为他出谋划策。   他觉得张武是个人才,有脑子,跟在他身边,一定能帮到他。   二人刚才虽然有点不快,但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那点不快根本不算什么。   张武一脸感慨的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现在只想好好活着,活的越长越好。”   领头的人向张武承诺道:“我一定会护着你。”   张武点点头,没有再言语。   领头的人起身,在其他同袍异样的眼神中,冷冷的吩咐了一声,“抬着他,我们回营。”   有人迟疑了一下,道:“我们奉命在此处伏击那些在抛尸路上作乱的人,如今没抓到人,回去以后校尉会不会怪罪?”   领头的人扫了那人一眼,那人瞬间闭上了嘴。   领头的人冷冷的道:“一群从兵营里叛出去的反贼而已,有解烟瘴之毒的法子重要?孰轻孰重,你们不知道?   解决烟瘴之毒的功劳,张武不会独领,到时候一定会分润我们一些。   所以你们别动歪心思。   若是让我知道谁动了歪心思,坏了兄弟们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领头的人脸不红心不跳的用一番假话,敲打了一番自己的手下,不等他们有其他反应,就让人抬着张武返回六盘水兵营。   鱼禾躲在草丛深处,眼看着张武被人抬着离开以后,心中暗自感慨。   张武有点不简单。   他的性子,远远没有在鱼丰面前表现的那么耿直、单纯。   他有自己的想法。   想法还不简单。   虽然鱼禾听不清张武和那些六盘水兵营里的人说了什么。   但仅仅是报信的话,张武根本不需要跟六盘水兵营里的人说那么多,更不用跟人咬耳朵。   张武不仅想要报信,还准备做其他的。   张武具体会做什么,鱼禾暂时猜不到。   但是他可以断定,张武不会破坏他们的计划。   张武想破坏他们的计划的话,刚才只需要喊一嗓子,将他们一行暴露在人前。   六盘水兵营的人一定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鱼禾在张武一行人消失在抛尸路尽头的时候,回头吩咐身后的人,“回去告诉我阿耶,张武已经进了六盘水兵营,让他带人去砍竹子,多做一些火把,顺便请漕氏父子过来一趟。”   张武既然进了六盘水兵营,那么鱼禾准备的那些消息,很快就会进入到江关校尉耳中。   江关校尉如何反应,今日就会见分晓。   鱼禾必须盯着。   鱼禾身后的人应了一声,带上了两个人,赶往了峡谷。   鱼禾带着巴山几人,往前又摸了一段路,他们一直摸到了能看到六盘水兵营的地方,才缓缓停下。   六盘水兵营扎在六盘水边上,兵营很大。   远远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帐篷。   在营地正中和四周,有一面面旌旗随风飘扬。   一个个身着甲胄,持着长戈的将士,在兵营各处窜梭着。   营中时不时会有一些穿着粗布麻衣的人走到兵营边缘处,然后被那些身穿着甲胄的将士粗暴的驱赶回去。   鱼禾细细的观察着营地里的一切。 第22章 中计   鱼禾在暗处观察了半日,六盘水兵营并没有什么变动。   傍晚的时候。   漕中叔和漕少游父子,带着人出现在了鱼禾身旁。   漕中叔见了鱼禾,开门见山的问道:“小郎君,六盘水兵营有没有动静?”   鱼禾摇头,“从张武进入六盘水兵营到现在,已经过了半日,六盘水兵营一切如旧,看不到一点儿动静。”   “我瞧瞧……”   漕中叔分开了草丛,探头观察了一下六盘水兵营,回过头,一脸意外,“还真没有动静,不会是张武那边出了意外,没有把消息带到吧?”   鱼禾放出的诱饵很香,以江关校尉的性子,不可能不上钩。   可现在六盘水兵营里一点动静也没有,那就有些怪了。   鱼禾沉吟着道:“张武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漕中叔感叹道:“那可不好说。今朝的官员不比前朝,今朝的官员出身很复杂,没有前朝那么纯粹,所以今朝的官员当中,什么样的人都有。   也许江关校尉就是一个不贪功的怪人。”   鱼禾摇头道:“张武说过,江关校尉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他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贪功敛财的机会。”   漕中叔问道:“那就是张武还没有把消息带到?”   鱼禾听到这话,想起了此前张武在抛尸路上和六盘水兵营里的人咬耳朵。   张武应该是有一些自己的盘算,所以他很有可能会压着消息不报。   “有这个可能……”   鱼禾回答。   漕中叔疑问道:“那我们现在就只能等了?”   鱼禾点了点头,问道:“峡谷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漕中叔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压倒了一片青草,坐在青草上,面对着鱼禾道:“恩主得到你的传信以后,就立马开始命人准备你要的东西。   只是恩主有些不明白,你弄那么多火把做什么,所以让我顺便问问。”   鱼禾闻言,并没有卖关子,他坦言道:“我们只有几十人,六盘水兵营却又上千人,六盘水兵营即便是倾巢而出,留守的人也远超我们的人。   正面对阵的话,我们不一定是对方的对手,所以我们需要用一些迷惑人的手段。”   漕中叔愕然道:“就是火把?”   鱼禾摇头笑道:“火把哪够,还有其他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漕中叔见鱼禾不愿意透露详情,也没有追问,他笑着道:“小郎君既然不愿意细说,那漕某也不问。小郎君只管告诉漕某做什么即可。”   鱼禾点着头道:“眼下六盘水兵营里的人没有任何动静,我们需要一直盯着。我一个人的话,难免会有疏漏,所以就得请你跟我一起盯着。”   漕中叔没有犹豫,点头应下了。   一行人躲在草丛里,盯着六盘水兵营,一直到夜半。   夜半的时候。   明月高悬在天空,月光洒在六盘水上,波光粼粼。   林中有虎啸猿啼,水中有潺潺水声。   六盘水兵营内的旌旗在寒风吹拂中,发出一声声轻响。   鱼禾眯着眼在假寐,漕中叔和漕少游瞪着眼睛,盯着六盘水兵营里的一切。   六盘水兵营里的火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向一处汇聚。   漕中叔低声叫了一声,“小郎君,有动静了。”   鱼禾睁开眼,快速的往六盘水兵营的方向望去,就看到六盘水兵营里的人点着火把,缓缓的往兵营正中的一处空地上汇聚而去。   “校场?”   鱼禾的前身在六盘水兵营待过,鱼禾记忆里有一些和六盘水兵营相关的记忆。   他看出了六盘水兵营里的人汇聚的地方,是六盘水兵营的校场。   漕中叔紧紧的盯着六盘水兵营的校场,低声道:“江关校尉应该是得到了消息,准备对鸡头山用兵了。”   鱼禾沉吟着道:“江关校尉怎么会夜间动兵呢?还是入林作战,他是怎么想的?”   古人多夜盲,所以在夜间很少行军,也很少动兵。   即便是要夜间动兵,那也要挑挑拣拣,挑拣一些没有夜盲症的。   夜间行军的话,也得明火执仗的照清道路。   夜间入林作战,即便是没有夜盲症的人,能见度也很低。   树木遮挡了月光,一些阴暗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一些毒虫,就喜欢躲在这样的阴暗处。   敌人也很容易在林中设伏,对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鱼禾并不精通兵法,但是前身学过一些兵法,也跟随鱼丰学过一些领兵的要领。   所以鱼禾在看出了江关校尉准备夜间动兵以后,才会有此一问。   漕中叔低声笑道:“也许江关校尉是个棒槌呢。他越棒槌,对我们越有利。”   鱼禾思量了一下,没有言语。   他盯着六盘水兵营内的动静,想从六盘水兵营找到答案。   六盘水兵营里的人,汇聚到了校场以后,在校场内待了足足半个时辰。   随后他们点着火把,明火执仗的簇拥着出了六盘水兵营,一路往东而去。   他们没有丝毫掩饰自己行踪的意思,看着不像是偷袭。   鱼禾和漕中叔见此,几乎都明白了江关校尉为何会夜间动兵。   “江关校尉很有可能是刚刚得到消息,所以便急不可耐的率领着兵马出了兵营。”   鱼禾思量着道。   漕中叔点着头道:“我也这么认为,我刚才仔细数了一下,骑马的骑兵有三百左右,步卒和其他杂兵有八百多人。”   鱼禾笑着道:“留守在兵营里的人不多。”   漕中叔嘿嘿一笑,“江关校尉中计了,我们该动手了。”   鱼禾点着头道:“今夜过后,六盘水兵营里的一切,都归我们了。今夜过后,我们就能脱离这个囚笼了。烦劳你跑一趟,让我阿耶带着东西过来。”   漕中叔重重的点头,步履轻快的赶往了峡谷处。   江关校尉中了鱼禾的算计,带着人离开了六盘水兵营,那鱼禾的谋算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只要能攻破六盘水兵营。   那鱼禾就能达成目的。   更重要的是,以数十人攻破一座兵营的事情传扬出去,足以惊掉许多人的下巴,鱼禾能够瞬间名扬天下,许多少年人和游侠儿,会把鱼禾当成崇拜的对象。   鱼禾在漕中叔走了以后,盯着六盘水兵营看了许久。   为了攻打六盘水兵营,他准备了许久许久。   如今终于要动手了,他心里有些激动。   只要攻破了六盘水兵营,借着六盘水兵营的东西逃出此地,他就再也不用跟野兽为伍,也不用在山林里东躲西藏了。   漕中叔去的快,回来的时候却很慢。   漕中叔、鱼丰带着人抵达六盘水兵营外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   鱼丰到了六盘水兵营外以后,立马找到了鱼禾,“江关校尉真的带人去鸡头山了?”   鱼禾点着头道:“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算算路程,还有一个时辰,江关校尉的人就会抵达鸡头山。看江关校尉着急的样子,他恐怕一刻也不会多等,会立马攻打鸡头山。”   鱼丰深吸了一口气,道:“江关校尉还真的中计了……”   鱼禾直言道:“他够贪心,我给的诱饵也足,他想不中计都难。”   漕中叔在一旁赞同的点头道:“我若是江关校尉,即便知道是计,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出兵。”   鱼丰没有搭理漕中叔,他深深的看了鱼禾一眼,沉声问道:“真的要攻打六盘水兵营?”   鱼禾听出了鱼丰的语气有些不对,他盯着鱼丰道:“阿耶是担心我们折在六盘水兵营?”   鱼丰唏嘘道:“我只是没想过,有一天会亲自攻打自己驻守过的兵营。更没想过,我居然会率领几十人,攻打一座上千人的兵营。”   鱼禾不明白鱼丰为何会有如此感慨,刚要开口问清楚,就听鱼丰又道:“你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准备怎么做?”   鱼禾听到这话,将心里的疑惑按下,说道:“让所有人将火把绑在长竹杆上,然后将竹杆扛在肩上。然后再在竹杆上绑上一些树枝。   一旦动手,尽可能的多弄出一些动静,有多大弄多大。”   鱼丰和漕中叔齐齐抬起了眉头。   鱼丰忍不住道:“你这是要给六盘水兵营里的人一个假象,让他们误以为我们人很多?”   鱼禾点头道:“六盘水兵营里的精兵,肯定都被江关校尉带走了。留在兵营里的,肯定都是一些杂兵和更卒。   张武之前说过,六盘水兵营里的人,早已怨声载道、人心浮动。   如今没有重兵镇压,我们再一吓唬,不等我们动手,说不定他们就得自己乱。   我们人少,不能跟他们正面抗衡,他们若是乱了,我们刚好可以火中取栗。”   鱼丰一边思量着鱼禾的话,一边问道:“怎么打?”   鱼禾苦笑着道:“您才是领兵之人,怎么打,您说了算。”   鱼丰感叹道:“我还以为,你连怎么打都安排好了……”   鱼禾笑着摇摇头,他能设局、精谋算,但是不代表他就会打仗。   打仗比的不仅仅是谋算,还有武力。   你算计再好,武力不过关,也不管用。   因为你算计的再好,也架不住敌人一力破万谋。   打仗,鱼丰才是专业的。   鱼丰见鱼禾不说话,缓缓道:“刚才我已经观察过了六盘水兵营的情况了。兵营四面,辕门在正南,守卫最多。西边没有门户,守卫最少。   我们就从西面突入,破开他们扎的营墙,冲进去。   此次破营,若是对方乱了,那我们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此次破营,若是对方没乱,那我们就直奔马圈。   拿了马就走。   不能恋战。”   “漕中叔?”   “在!”   “你带十人,充任前军,负责破营!”   “喏!”   “相魁?”   “在!”   “你带十人,在漕中叔破营以后,快速的突入!尽量在一刻钟内赶到马圈,若是遇到了阻拦,便折道去兵甲库。”   “喏!”   “……” 第23章 攻营   鱼丰调兵遣将的时候,颇具气势,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其他人或许被鱼丰那股子调兵遣将的气势给震慑到了,下意识的化身为小兵,应下了鱼丰所有命令。   鱼禾觉得,调兵遣将,或许才是鱼丰最喜欢做的事情,也是鱼丰最擅长做的事情。   因为鱼丰在调兵遣将的时候,展现出了跟以往不同的样子。   他变得更自信、更坚定,他的每一道命令传达下去,都不给人拒绝的机会,也完全不允许拒绝的声音。   鱼丰吩咐巴山、鱼禾、彭三三人守住退路。   鱼禾很想拒绝,可鱼丰根本没有给鱼禾拒绝的机会。   鱼丰在下达完了命令以后,立马吩咐所有人备战。   他亲自赶往每一个人身边,查看他们兵甲带的是否齐全,碰到了心慌意乱的,会出声安慰,也会讲一些以往的战例,调动他们的激情。   鱼禾几次想上前搭话,都被鱼丰给无视了。   鱼禾只能把想说的话,说给巴山和彭三听,“巴山、彭三,我的谋划中根本没有后退。我们能不能从六盘水兵营拿到马匹,我们都得借着这个空挡,突破六盘水兵营逃出去。   所以我们三个负责守退路的人,根本没任何用。”   巴山挠了挠头,憨憨的道:“俺听主公的,主公让俺干啥,俺就干啥。”   鱼禾听到这话,知道自己是对牛弹琴了。   还好彭三是个正常人。   他在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略微思量了一下,干笑着道:“主公大概是害怕发生意外,所以不想把后路堵死了。”   鱼禾唏嘘着道:“大概吧……”   鱼禾知道鱼丰的心思,鱼丰让他守着后路,其实是为了将他放在安全的位置上,不让他上阵冲杀。   鱼禾之所以挑起这个话头,主要是为了挑起巴山和彭三上阵杀敌的心思,然后他借机跟去战场上瞧瞧。   但是巴山根本不明白他的心思,彭三或许明白了他的心思,或许没明白,反正彭三并没有表现出想上阵的心思。   鱼禾手底下就两个人,两个人都没有上阵的意思。   鱼禾自己一个人死皮赖脸的找到鱼丰,请求换一个差事的话,鱼丰肯定不会答应。   一时间,鱼禾熄了上阵去瞧瞧的心思。   鱼禾一行约莫准备的半个时辰,又等了半个时辰。   之所以等半个时辰,是为了等江关校尉和鸡头山的张兴交上手。   只要他们双方交手,江关校尉一时半刻就很难脱身。   鱼禾一行即便是在六盘水兵营里闹出多大动静,江关校尉一时半刻也很难回援。   鱼禾一行有足够的时间攻打六盘水兵营,也有足够的时间逃离。   估摸着江关校尉和鸡头山的张兴交上了手以后。   鱼丰终于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漕中叔带着十个人先行,相魁带着十个人紧随其后,鱼丰带着二十多人跟在他们二十人后,鱼禾带着人吊在最后。   临行之前。   鱼丰找到了漕中叔,将自己手里的铁矛递向了漕中叔。   鱼丰沉声道:“战场上撕杀,剑始终弱一线,你用我的矛。”   漕中叔盯着鱼丰递过来的铁矛,略微愣了一下。   鱼丰说的不错。   战场上撕杀,剑确实不如矛好用。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   战场上的武器不仅长,而且还经常结成战阵。   成千上百的长枪齐齐挺立,顶出去数尺,没有长兵器、盾器和弓弩等物助阵,很难近身,更别提博杀了。   漕中叔知道鱼丰是好意,但他还是摇头拒绝了,他亮出了两柄青铜剑,对鱼丰笑道:“我行走天下,有剑足矣。”   鱼丰听到这话,也没有强求,他提醒了漕中叔一句,“小心点……”   漕中叔冲着鱼丰抱了抱拳,带着人快速的摸向了六盘水兵营。   其他人紧随其后。   一行人摸到了六盘水兵营近处,快速的给火把点上了火。   一道道火光升起,瞬间连成了一片。   鱼禾一行只有四十多人。   可点燃的火把却有数百道。   鱼丰、相魁、漕中叔三人都遵循了鱼禾之前的话,努力造出更大的声势,让六盘水的人误以为有强敌来偷袭。   火把点燃的那一刻,呐喊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漕中叔带着人,扛着满是火把的竹子,一个劲的往前冲。   捆绑在众人身上的树枝,划过草木,发出了更多的声音。   远远看过来,看到的、听到的,是数百人在冲阵。   六盘水兵营的人,在火把亮起的那一刻,就发现了鱼丰一行的身影。   守营的军司马,第一时间被亲兵唤醒。   军中的绣衣执法,也被属下唤醒。   二人快速的凑在一处,召集亲信准备御敌。   只是不等他们将亲信凑在一起,营地各处就响起了一阵阵充满了恐惧的喊声。   “敌袭!”   “敌袭!”   “……”   六盘水兵营里的人,本就被烟瘴之毒折磨的身心俱疲,如今营中的精锐全去了鸡头山,他们的安危也没有了保障,听到了敌袭,自然变得十分恐慌。   营地里到处都是慌忙乱窜的人,还有一些人更是借机往营地外逃去。   那些往营地外逃的人,早就想逃了,只是营地里看管的严,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找到了机会,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总之,六盘水兵营在以瞬间乱成了一团。   营中的军司马和绣衣执法的头领,两个人召集了许久,才着召集全亲信。   他们立马带着亲信,镇压营中的动乱。   同时他们也派遣出了人手,封了营门,又派遣了斥候去查探敌人的数量。   他们一路上宰了不少人,不仅没有平定营中的动乱,还让营地变得更乱。   军司马和绣衣执法一商量,派人去向江关校尉报信。   就在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带着人镇压动乱的时候,张武带着三十多人,穿戴着甲胄,配着刀枪,杀出了一条血路,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他们见到了张武,心头一惊,以为张武要叛乱。   却没料到,张武到了他们身边以后,恭敬的一礼,“司马、执法,内忧外患之际,卑职召集了一些人,特来相助。”   军司马见到张武带着一支生力军加入,不仅没有怀疑,心里还十分感动,“你果然是忠义之人,你身负重伤,奔赴数里,为我们送回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的消息。如今有带着重伤,着急人手帮我们一起抗敌,等校尉回营,我会为你请功。”   张武冒死送回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的消息,军司马和绣衣执法都知道。   虽然张武将功劳让给了别人,但到底是谁发现的治疗烟瘴之毒法子的消息,他们都清楚。   一个冒死给他们送回一桩大功劳的人,他们自然不会怀疑。   至于张武为何不足一日就收买了三十多人,军司马和绣衣执法也知道。   张武贩卖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的消息,得了三百金,张武并没有将三百金藏起来,而是选择拿出了一半,在营中买了一些人的性命。   一条命五金,在营地中算是高价。   营地里有许多人愿意将性命卖给张武。   张武挑拣了一下,选出了三十多人。   张武买那些人命做什么,军司马和绣衣执法也清楚。   无非是身怀巨金,害怕有人害他,所以买一些人保命而已。   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其实一直盯着张武,准确的说是盯着张武手里的那些金子,所以他们清楚张武的动作,并不怀疑张武的忠诚。   军司马招呼了一声,准备带着张武的人一起去杀敌。   张武却没有动,而是一脸凝重的道:“司马、执法,眼下内忧外患并起,我们不到百人,应付一方,勉强可以,应付两方,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听到这话,对视了一眼,军司马没有搭话,绣衣执法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武沉声道:“不如任由那些更卒和民夫离开,我们剩下兵力,专心对付外敌。”   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又对视了一眼。   军司马皱着眉头道:“放那些更卒和民夫离开,可是大罪。”   张武急忙道:“失营的罪过更大。再说了,那些更卒和民夫是畏战而逃,又不是我们指使他们逃跑的。”   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听到了张武的话,皱着眉头没有言语。   就在此事,前去探查敌情的斥候匆匆回报。   “启禀司马、执法,敌人约莫有两三百人,已经杀到了西墙处,敌人的攻势很猛,为首的人善使两柄长剑,卑职手底下的人刚一露头,就被他扎了一个对眼穿。   卑职估计,敌人要不了一刻钟,就会攻破西墙,杀进军营。”   张武赶忙道:“司马、执法,不能再等了。如今军营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敌人一旦攻破了西墙,军营里只怕会更乱。   到时候,不仅敌人会对付我们,军营里的那些更卒、民夫,很有可能也会成为他们的帮凶。”   军司马和绣衣执法脸色一变。   营地里的人若是倒戈,那他们乐子可就大了。   他们很贪财,没少压榨营地里的人,也没少在营地里的人口粮上做手脚。   营地里有不少人记恨着他们。   一旦营地里的人倒戈,那他们就只剩下了逃亡一条路了。   “张武言之有理,就依照张武说的办。”   “张武,此事就交给你去做,我和执法带人去西墙迎敌。”   “……” 第24章 倒戈一击   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吩咐完张武,便带着人匆匆赶往了营地的西墙处。   张武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脸讥讽,“嘿……”   两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坏事做惯了,大难临头了还想着算计他。   放人离营的事情全权交给了他,看似给了他很大的权力,实际上稳稳的给他扣上了一个黑锅。   事后上面若是追责,张武敢保证,军司马和绣衣执法一定会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他身上。   “真把耶耶当成冤大头了?”   张武不屑的嘲讽了一句,回头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去十个人,守着马圈,别让人靠近。再去十个人,守着兵库,别让人进去。   剩下的人随我在营地里奔走一圈,告诉那些举棋不定的人,就说句町人打过来了,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已经带人逃了。”   张武身后的人,听到了张武的命令,略微愣了一下,然后依照张武的命令开始做事。   三十多人,分成了三股,在混乱的营地里快速的穿行。   句町人来袭,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带着人逃了的消息,快速的在营地里传播。   营地里的那些更卒、民夫得到了消息以后,变得更加慌乱。   一些举棋不定的人,也下定了决心,参与到了逃跑当中。   他们在抢夺了一些粮食和兵器以后,就往营地外的四处逃去。   营地西面。   鱼丰、漕中叔、相魁三人正带着人在破营,听到了营地内喊杀声四起,隐隐还有冲天火光升起,他们心头皆是一震。   “营地内彻底乱了,有人在趁火打劫……”   鱼丰往营地内瞥了几眼,就判断出了营地内的情形。   营地内越乱,对他们越有利。   鱼丰之前还想着,攻打六盘水兵营,不一定会顺利,一旦遭遇到了强敌,他们就杀一条血路进去,夺一些马匹,远遁千里。   如今看来,他们有八成了几率拿下整座兵营。   鱼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果断改变了作战的策略,“所有人,合成一军,全部压上去。”   鱼丰高喊了一声,带着人和相魁、漕中叔的人汇聚到了西墙。   西墙处的守卫并不多,仅有数十人。   漕中叔手握着两柄青铜剑,上下翻飞,在守卫中杀进杀出,犹如进入无人之境。   西墙的守卫被漕中叔一个人压的节节败退。   跟随着漕中叔的那些六盘水义军的将士,在漕中叔的影响下,也在奋勇冲杀。   他们虽然都是更卒和民夫出身,武艺不高,也不勇猛。   但是跟着漕中叔这么一个如同猛虎一般的领头的,自然而然的就变得勇猛了起来。   漕中叔一行人,已经压的守卫喘不过气。   鱼丰和相魁带着人汇入以后,守卫瞬间被击溃。   一些守卫果断扛着武器逃了。   漕少游一马当先,破开了营墙上的木栏,跨过了两尺高的土基,为众人打开了进入营地的道路。   “营墙破了!”   漕少游激动的大喊了一声。   其他人的眼珠子瞬间升起了两团火光。   他们看到了有无数的粮食、无数的兵甲、无数的马匹在向他们招手。   他们都是从营地里叛逃出去的,知道营地里的情况,他们知道营地内什么地方,有他们最需要的东西。   鱼丰见手底下的六盘水义军士气高涨,顿时大喊了一声,领着他们冲了进去。   营地内的人,看着他们身穿着藤甲,在勇猛冲杀,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冲上前跟他们为敌,一个个都在疯狂的逃命。   鱼丰一行人犹如进入到了无人之境,一直冲到了营房处。   六盘水兵营里的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带着人姗姗来迟。   双方一照面,也没有多言,迅速的战成了一团。   军司马还有些血性,他带着亲兵跟鱼丰一行死战。   仗着兵甲之利,竟然压了鱼丰一行一头。   绣衣执法的表现就有些不堪。   绣衣执法的头目,刚冲上前,一个照面,就被漕中叔捅了一个对眼穿。   相魁逮住一个冲杀的绣衣执法的胳膊,生生给撕了下来。   其他的绣衣执法见此,心生惧意,他们看到了漕中叔两剑砍死了他们两个同僚,看到了相魁提着他们一个同僚的腿,甩出去了数长,顿时停下的冲杀。   “逃……”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绣衣执法们果断逃了。   新朝的绣衣执法,脱胎于前汉的绣衣使者,只是新朝的绣衣执法,远没有前汉绣衣使者那么厉害。   王莽登基称帝以后,将绣衣使者由暗转明,变成了绣衣执法。   绣衣从一个细作机构,变成了一个半细作半执法机构。   为了让绣衣执法发挥巨大的作用,王莽对绣衣执法进行了一系列扩充。   绣衣执法在短短的十年里,人数扩张了近百倍,布满了新朝的各个角落。   绣衣执法扩充的太快,所以导致了人马良莠不齐。   一些人借着王莽赋予的执法权,在新朝各地胡作非为。   如今的绣衣执法,已经蜕变成了一个藏污纳垢之所。   里面的人为王莽办事,阳奉阴违。但是为自己敛财,不遗余力。   指望他们作战,根本不可能。   指望他们敛财,他们是一等一的好手。   他们在见识了敌人的凶残以后,根本没有死战之心。   六盘水兵营的军司马,见到了绣衣执法逃了,差点没气吐血。   绣衣执法在的时候,能帮他牵制一部分六盘水义军,他还能压鱼丰一头。   绣衣执法一逃,六盘水义军集火对付他,他根本不是对手,被打的节节败退。   鱼丰一行一直压着绣衣执法打到了兵营正中。   军司马手底下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鱼丰手底下的人也有损伤,但是损伤不多。   主要是漕氏父子和相魁能打,他们三个人就像是索命的阎罗,只要出手,几乎都能带走一个人的性命。   军司马感觉到不敌,在考虑要不要逃。   就在他下定主意要逃的时候,张武带着人出现在了他们背后。   军司马见此大喜,“张武,速速助我,事成之后,我向校尉保举你做五百主。”   五百主是新朝设立的一个基础军官,地位在张武此前担任的当百之上。   张武听到了军司马的话,大笑着道:“司马别怕,张武到了。”   张武带着人快速的汇入到了军司马的亲兵中间。   军司马一脸振奋,准备反击。   只是还没等到他开口下令,就看到张武突然挥刀,砍向了他的亲兵。   张武手底下的其他人也一起动手。   突如其来的一击,打的军司马和他的亲兵措手不及。   鱼丰带着人趁机猛攻,军司马的亲兵瞬间被杀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军司马一个人被团团围困。   军司马惊恐的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喊道:“张武!你!”   张武提着刀,走向了军司马,一边走一边低声笑道:“司马,现在封官许愿,是不是太晚了?你要是早点说,兴许我还会动心。   可现在,营地已经被攻破了,滔天大罪已经落到了你头上。   你还有什么资格给我封官许愿。”   “你!你是他们的人?!”   军司马又不蠢,他没有相信张武的鬼话,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张武有可能是敌人的人。   张武已经走到了军司马近前,刀子已经指向了军司马,“现在才明白,是不是有些晚了?”   军司马瞳孔一缩,“你告诉校尉的消息是假的?!你们早就惦记上了兵营,所以借机调走了校尉,然后攻打兵营?”   张武没有回话,而是持刀捅进了军司马的腹中。   军司马喉头一甜,瞪着眼睛道:“好算计……”   话音落地,军司马倒在了地上,一边抽搐着,一边吐着血。   在他快要死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鱼丰?!”   “居然是鱼丰?为什么会是鱼丰?”   “……”   军司马看到了鱼丰从人群中走出,他脑子里浮现出了无数疑问。   只是没人会回答他。   鱼丰没有在意倒在地上的军司马,他走到了张武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张武,问道:“你没受伤吧?”   张武道:“多谢军侯挂怀,我没事。”   鱼丰确认了张武没事以后,目光落在了张武身后的那些人身上。   张武解释道:“我到了六盘水兵营以后,并没有将消息直接交给江关校尉,而是找了个人,将消息卖给了他。然后我用他给的钱,买了他们的命。”   鱼丰一脸感慨的道:“没想到我们几十人,竟然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六盘水兵营。”   太轻松了,轻松到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一些人激动的不行,感觉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张武直言道:“都是鱼禾谋划的好,他知道江关校尉一定会贪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也算到了江关校尉会倾巢而出,我们才有机会拿下六盘水兵营。”   鱼丰点了点头,并没有在此事上多言,他问道:“营地内的情形如何?”   张武收起了笑脸,道:“你们一出现,营地就乱了。一些人借机攻破的营墙逃了,还有一些人在营中抢了一些东西,也逃了。   如今营地里的人已经逃的七七八八了。   营地内留守的兵马,就是江关军司马带的人。   如今已经被我们宰了。   营地已经被我们攻破了。   不过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江关军司马和绣衣执法此前已经派人将此处的消息传了出去。   江关校尉得到消息以后,有可能会率军回援。   所以我们得尽快拿我们想要的东西,然后离开。”   时间紧迫,鱼丰没有说什么多余的,他吩咐了人去找鱼禾,又吩咐了漕中叔去马圈挑马,吩咐了张武带人去兵库拿兵甲,又吩咐了相魁去粮库拿粮。   一行人分成了三股,快速的赶往了自己的目的地。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在营地内乱窜的更卒和民夫,他们都没有搭理。 第25章 事了拂衣去   漕中叔带人率先赶到了马圈,马圈边上有张武的人守着,双方一碰头,聊了两句,确认了对方是自己人以后,一起进入马圈。   “嚯……”   一进马圈,漕中叔就叫出了声。   马圈里的马匹不少,有四百多匹,其中有一小半是拉车用的劣马,剩下的都是骑兵用的良马。   良马和劣马之间,有明显的区别,劣马脖子下面挂着铃铛,良马却没有。   漕中叔抬眼在马匹中间扫了一圈,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江关校尉还真是贴心,早就把马给我们标好了。好马劣马,一目了然。”   漕中叔回头,对身后的六盘水义军和张武的人招呼了一声,“兄弟们,咱们有六七十人,挑两百匹马,一人三马。”   六盘水义军和张武的人听到这话,欢呼了一声,扑向了马群。   马匹可是好东西,往日里他们想骑着一匹都难,如今一人三马,十分奢侈,他们激动的不行。   漕中叔带人挑马的时候,张武和相魁也带着人先后赶到了兵库和粮库。   粮库满满当当的,塞满了粮食。   兵库里的兵甲却只有一半,另外一半被江关校尉带着去攻打鸡头山了。   张武和相魁二人破开了兵库和粮库,也没有客气,吩咐手底下的人就往外搬。   鱼禾在他们三个人挑马搬东西的时候,带着巴山和彭三缓缓进入到了六盘水兵营。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倒在地上,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尸骸。   鱼禾并没有在意,也没有被吓到。   在经历的尸坑的洗礼以后,鱼禾已经不害怕死人。   鱼禾进了兵营以后,并没有去马圈,也没有去兵库和粮库,而是直奔江关校尉住的帐篷。   江关校尉住的帐篷,就在兵营正中。   帐篷内外一些值钱的东西,被人趁乱搬空了,江关校尉用来御寒的一些兽皮,以及一些私人珍藏,也被人搜刮了个干净。   只留下了一地的竹简和帛书。   新朝时期虽然有纸,但是纸张过于简陋,根本没办法书写,所以大部分的书籍文书之类的东西,都以竹简和帛书传递。   能够书写的纸张,得到了东汉,经过了蔡伦改良过以后,才能用(我国最早发现的纸张,是不晚于西汉武帝时期的灞桥纸。蔡伦是东汉人,所以纸是蔡伦改良的,而非蔡伦发明)。   一直到魏晋南北朝,才会被广泛使用。   鱼禾在地上挑挑拣拣,挑拣了一些他认为有用的竹简和帛书,交给了巴山保管,随后又将江关校尉帐篷里悬挂的那一副十分简陋的地图,也取了下来,仔细翻阅了一番,交给了巴山保管。   鱼禾在江关校尉帐篷里待了一刻钟,确认了没有他需要的东西以后,带着巴山和彭三出了帐篷,往六盘水兵营内的校场赶去。   到了校场,就看到了鱼丰带着人,正热火朝天的分发战利品。   打了一场胜仗,缴获了一大堆战利品,所有人都很开心。   漕中叔挑选的马,一人三匹,发了下去。   张武挑的兵甲,一人一套,发了下去。   相魁拿的粮食和食盐,每人两包,发了下去。   六盘水义军和张武的人,穿上了甲胄,拿起了铁、铜制的兵器,又将粮食等物放在了马背上,瞬间从一群杂兵,变成了一群骑兵。   六盘水义军彻底鸟枪换炮,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六盘水义军见到了鱼禾,眼中充满了崇敬。   他们都清楚,他们能在六盘水兵营里大肆的分发战利品,其中很大一部分功劳,都属于鱼禾。   若不是鱼禾,他们别说是分发战利品了,他们打六盘水兵营的心思都不敢有。   “少主!”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其他人纷纷跟着喊了起来。   张武更是骂骂咧咧的对自己的人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见过少主?我给你们的金子,那是少主谋划的,你们的命都是少主的。”   张武的人听到了张武的话,立马向鱼禾施礼,高呼少主。   鱼禾在进入六盘水兵营的时候,就知道张武网罗了一群人。   他很早就猜倒了张武有自己的想法,也猜倒了张武到了六盘水兵营以后,一定会做些什么。   所以眼见张武带着二十多人喊他少主,他一点儿也不奇怪。   “不必多礼……”   鱼禾冲着所有人笑了笑,简单的说了一句。   漕中叔哈哈笑着走到鱼禾面前,吹捧道:“小郎君妙计,让咱们破了六盘水兵营,漕某佩服。”   鱼禾笑着道:“谈不上什么妙计,而且现在也不是吹捧我的时候。”   漕中叔哈哈一笑,没有再说话。   鱼禾走到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鱼丰身边,躬身施礼,“阿耶……”   鱼丰挺着腰杆子,‘嗯’了一声。   鱼禾关心道:“阿耶可曾受伤?”   鱼丰摆着手道:“营地里那三两个毛贼,还伤不到我。”   鱼禾点着头又问,“战损如何?”   鱼丰沉声道:“我们手底下的人,折了十个,张武的人,折了六个。如今我们只有六十一个人。”   鱼禾刚要开口,就听张武苦着脸道:“军侯,我手底下的人,也是为您招揽的,您不能那么见外啊。”   鱼丰思量着道:“是我失言了。”   鱼丰环视四周,朗声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们抱在一起,只为求活。”   众人闻言,高呼着响应。   鱼禾见到了众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父子已经将所有人的人心笼络到手了。   人心归复,该拿的东西也拿了,所有目的都达到了,那就该走了。   如今六盘水兵营虽然被他们打下了,但不代表他们就能守住。   鱼禾对鱼丰道:“阿耶,江关校尉那边,估摸着快要得到消息了,我们该走了。   不过在走之前,我想请阿耶先带着人往西一行。”   鱼丰听到这话,略微思量了一下,猜到了鱼禾心思。   “往西……你要去尸坑。”   鱼禾点着头道:“那东西留着,我一直会惦记,不如一把火焚了,就当了却了一桩心事,也当积德了。”   从鱼禾看到尸坑的那天起,就一直惦记着尸坑。   鱼禾没办法让尸坑里的人活过来,也没办法将他们的尸骨送回家乡,所以他只能找机会焚了他们,给他们一个体面的死法,免得他们被野兽糟蹋。   鱼丰心里的想法跟鱼禾差不多,所以没有多犹豫,招呼了一声。   “上马!去尸坑!”   六十一人齐齐爬上了马背,在六盘水兵营放了一把火,呼啸着出了六盘水兵营。   进入六盘水兵营的时候,他们是一群衣着破烂,拿着木制武器作战的草寇。   出六盘水兵营的时候,他们是一群兵甲齐备,杀气腾腾的将士。   人还是那些人,可心、气、神,完全不同。   六十一人出了兵营,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尸坑。   尸坑边上的那些猛兽,他们完全无惧。   隔着老远,他们就弯弓搭箭,射出一支支火箭,驱赶着野兽。   等到他们冲到了尸坑边上的时候,野兽们已经被他们驱赶走了一大半。   剩下的野兽在尸坑边上一个劲的咆哮,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有一两个不怕死的,冲着鱼禾一行呲牙,瞬间被箭矢吞没。   杀死了呲牙的野兽以后,众人目光在尸坑里瞥了一眼,立马挪开,不忍多看。   鱼禾并没有被尸坑里的惨剧再次吓晕,但他也没有多看尸坑,果断下令焚火。   火把、干柴,丢进了尸坑。   火焰在尸坑里蔓延,最终将尸坑化成了一片火海。   鱼禾一行没有在火海边上多待。   众人挎着马,带着自己的战利品,一路往东北方向逃遁而去。   攻破了六盘水兵营,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以后,往何处逃,鱼禾、鱼丰、漕中叔等几个人一起商量过。   北边有朝廷的兵马、西边也有朝廷的兵马,东边有句町人,南边有滇人。   他们无论对上那一方,都不会有好下场。   几经商量,他们决定去东北方向的平夷县。   平夷县属牂柯郡治下。   句町人造反,牂柯大尹周钦被杀以后,平夷县就没人管了。   平蛮将军冯茂率领着重兵到了益州以后,一心想着击溃句町人和滇人,根本没有搭理平夷县。   句町人在攻破了牂柯郡治故且兰县以后,虽然派遣了人收服牂柯郡各县,但也仅仅是名义上的收服,并没有驻兵。   如今的平夷县,可以说是两不管。   刚好给了鱼禾一行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藏身之地。   鱼禾一行人跨马奔出去一个时辰后,天亮了。   天亮以后,江关校尉才带着人匆匆返回了六盘水兵营,看到的是一片火海,就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谁?!到底是谁?”   江关校尉看着火海,愤怒的咆哮。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袭击了六盘水兵营。   查问了半天,最后只得到了一个‘张武’的名字,其他敌人,一概不知。   江关校尉恼怒之下,就将一切的罪责怪罪到了那个跟张武交易的家伙头上,将他斩了泄愤。 第26章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江关校尉砍了人之后,就写了一份请罪文书,将张武和他的亲信合谋的事情,上报给了远在巴蜀的平蛮将军冯茂。   江关校尉在文书中,运用了许多春秋笔法,将大部分的罪责推到了张武和亲信头上,把自己描绘成了一个受害者。   他丝毫没有提及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的事情,只承认了自己失查之罪,并且向平蛮将军冯茂保证,愿意将功赎罪。   自己犯蠢害六盘水兵营被攻破和自己失查害六盘水兵营被攻破,那是两种罪过。   前者中,后者轻。   江关校尉虽然蠢了点,但也懂得避重就轻。   江关校尉送走了信使以后,就带着兵马再次杀向了鸡头山。   他向冯茂许诺,要将功赎罪。   他必须在冯茂的人抵达之前,捞一些功劳,以功抵过;也必须在冯茂的人抵达之前,准备好足够的钱财,用来行贿。   鸡头山的一众草寇,虽然没什么钱财,但是攻打他们的句町人,家底却很丰厚。   别看句町人裹着兽皮,拿着简陋的武器作战,就以为人家很穷。   句町人的家底其实很丰厚,因为他们占据着庞大的山林,山林里的所有资源任由他们取允。   山林里的宝贝很多,但大多数句町人将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宝贝当成装饰品,并不知道那些宝贝的价值。   但是江关校尉知道。   江关校尉只要将他们一窝端了,那就能获得足够的功劳和钱财赎罪。   至于偷袭六盘水兵营的鱼禾一行,江关校尉并没有亲自去追查,他只是派遣了一队斥候去追查。   江关校尉很清楚,大难临头的时候,要先想办法帮自己脱难,然后再去追查造成大难的真凶。   那些明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却不急着为自己脱难,反而急吼吼去追凶的人,到最后有很大的几率会跟真凶一起站在断头台上。   江关校尉领兵的才能没有多少,但是为官的门道却知道不少。   鱼禾一行根本不知道,江关校尉在看到了六盘水兵营被攻破以后,并没有急着追索他们,而是在想尽办法为自己脱难。   鱼禾一行骑着马冲出了六盘水地界,一路上没有停歇,快马加鞭疾驰了一天一夜,出了汉阳县地界,抵达一处山脚下后,众人才停下。   两天两夜没怎么休息,众人并不觉得困,反而十分的精神。   因为他们都清楚,他终于逃出了六盘水那个修罗场,终于解脱了。   他们不用继续在生死线上奔波,也不用再担心被烟瘴之毒毒害,更不用担心缺衣少食。   一股逃出生天的感觉,在他们心头蔓延,他们自然感觉不到困。   鱼禾也有逃出生天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生命,终于握在了自己手里。   此前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自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鱼禾下了马背,找了一堆干草,躺了上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压抑了多日的心情,一下子放开,瞬间觉得心胸宽广了不少,空气也变得清新了不少。   巴山抱着一个水囊,出现在了鱼禾面前,咧着嘴,一边笑着,一边把水囊递给了鱼禾。   “少主,喝水……”   鱼禾瞥了一眼巴山的水囊,没好气的道:“我们都逃出来了,就不用再喝生水了。你点一堆火,把水烧开了再喝。”   巴山挠了挠头,“生火,会不会被人发现?”   鱼禾翻了个白眼,“我们现在穿着朝廷的军备,在别人眼里,我们就是朝廷的兵马。我们若是藏头露尾的,反倒是容易被人看出破绽。我们若是光明正大的,反倒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六盘水兵营已经被我们烧了,我们在里面拿了什么东西,只有我们知道。   我们冒充朝廷兵马,暂时不会被人发现。   江关校尉就算派人追索,那也得弄清我们的身份,推断出我们逃跑的路线。   我们并没有留下多少线索,所以江关校尉想找到我们,很困难。   纵然他弄清楚了我们的身份,也不可能猜倒我们会冒充朝廷兵马,光明正大的出现。”   鱼禾解释的很清楚,可巴山愣是没听明白。   他只是眨巴着眼,盯着鱼禾。   漕中叔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二人身旁,笑着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小郎君果然厉害。”   鱼禾瞥着嘴没有搭话。   漕中叔对巴山道:“你既然听不懂,也想不通,那就别听别想,照着小郎君吩咐的做就是了,小郎君又不会害你。”   巴山听到漕中叔这话,认真的点了一下头道:“嗯,少主不会害俺,俺去烧水。”   漕中叔支开了巴山,看向了鱼禾。   鱼禾下意识别过头。   漕中叔苦笑着道:“小郎君已经猜到了漕某的来意?”   鱼禾没有开口,他当然猜到了漕中叔突然找上他的目的。   漕中叔八成是来辞行的。   漕中叔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投入到他们父子二人麾下。   漕中叔只是答应了保他们父子周全。   如今他们父子脱困,算是安全了,漕中叔现在找上他,自然是想提出离开。   鱼禾清楚漕中叔是个人才,也准备招揽漕中叔。   只是他没想到漕中叔才刚脱困,就要离开。   他招揽人的手段还没用呢。   漕中叔见鱼禾没有说话,就苦笑着继续道:“小郎君,漕某急着离开,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芸芸众生。   漕某在小郎君手里,得到了治疗发热的良方。   此良方能救天下万民。   此前要保护小郎君周全,漕某不能离开。   如今小郎君脱险,漕某也该离开了。   漕某准备走遍天下,将小郎君的良方,传给百姓们,让百姓们免遭苦难,还请小郎君成全。”   鱼禾回过头,瞪了漕中叔一眼,“听你的意思,我要是不放你们父子离开,我就成了得罪天下万民的罪人咯?”   漕中叔摇头道:“不敢。”   鱼禾盯着漕中叔道:“你知不知道,柳树皮固然能治发热,但是有三分毒性。救人的同时,也在害人。”   漕中叔沉声道:“三分毒性不会要命,但是发热会要命。”   鱼禾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漕中叔说的在理。   命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能活下来,柳树皮中的那些毒性,根本不算什么。   漕中叔是个游侠,他骨子里有侠性。   鱼禾清楚,他一时半刻根本没办法改变漕中叔骨子里的侠性。   他也清楚,漕中叔执意求去,他拦不住。   比起其他游侠,漕中叔算好的了,至少他在离开之前,会跟鱼禾打一声招呼。   若是其他游侠,九成九不会跟鱼禾打招呼,而是留书一封,悄无声息的远遁千里。   因为在其他游侠眼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才符合他们的做事风格。   鱼禾沉默了许久,缓缓道:“你要走,应该去找我阿耶,而不是找我。”   漕中叔听到鱼禾这话,明白了鱼禾不会强留他,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意,“漕某要拿小郎君的东西出去行善,自然要给小郎君说一声。   不问自取的盗贼行径,漕某不会做。”   鱼禾感慨道:“救人一命……福德无量。我拿出治疗发热的法子,就是为了救人。所以你即便是不告诉我,拿去用,我也不会说什么。”   鱼禾原本准备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考虑到佛家还没有在中原大地上遍地开花,所以他果断改了一个说词。   漕中叔笑道:“人在做,天在看,漕某能欺你,却不能欺天,更不能欺骗自己。”   鱼禾感叹道:“你还真是一个有原则的家伙。”   漕中叔微微一愣。   鱼禾没有多做解释,他既然留不下漕中叔,那就试试看能不能留下漕少游。   只要漕少游在他手里,漕中叔迟早得到他碗里。   鱼禾缓缓道:“你可以走,但是漕少游最好留下。”   漕中叔缓缓皱起了眉头。   鱼禾幽幽的道:“乱世将起,一个治疗发热的法子,可拯救不了天下万民。漕少游跟着你,能救的百姓寥寥无几。但是跟着我,他就有机会救许许多多的百姓。”   漕中叔眉头一挑,“小郎君难道能将鱼兄的假六盘王,变成真的六盘王?”   在漕中叔眼里,唯有称王称霸,才能庇护一方百姓。   鱼禾说他要拯救许许多多百姓,那是不是说鱼禾有称王称霸的心思?   鱼禾直言道:“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但是无论真假,都不影响我们救人。”   漕中叔沉吟着道:“鱼兄若是成不了真的六盘王,你就没机会救更多的百姓。你的许诺,我怎么能信?”   鱼禾没有回答漕中叔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都混到了举国通缉的份上了,还把儿子带在身边,就不怕别人将你们父子一窝端了?”   漕中叔一愣。   鱼禾继续道:“之前在六盘水,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你儿子恐怕就没了吧?你在刀尖上翻滚,总不能让漕少游陪着你在刀尖上翻滚吧?   你将他交给其他人,他不一定会舒心,你也不会放心。   留在我这里,他很舒心,你也能放心。”   漕中叔闻言,陷入到沉思当中。 第27章 刘秀行,我也行   许久以后,漕中叔看向鱼禾道:“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能让游儿陪着我涉险。”   鱼禾算是戳中了漕中叔软肋。   漕中叔是个游侠,但他也是一个父亲。   只要是个父亲,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有危险。   漕中叔之前带着漕少游四处逃命,就是为了避免漕少游被朝廷捉去。   但是他一时疏忽,险些害了漕少游。   他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他只能将漕少游留给鱼禾。   虽说鱼禾一行也身处险境,但是跟他比起来,那是小巫和大巫的区别。   鱼禾一行虽然武艺不如他,但是鱼禾一行人多,又兵甲齐备,对上了强敌,那也能周旋一二。   鱼禾心思缜密、又善谋划、懂奇术,生存的几率远比他大。   鱼禾见漕中叔答应留下漕少游,承诺道:“我虽然不能保证漕少游跟着我,就能万无一失,但我能保证,我不会害他,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害他。”   漕中叔对鱼禾郑重的一礼。   在漕中叔眼里,鱼禾现在的承诺,就是最好的承诺。   鱼禾若是拍着胸脯向他保证,漕少游跟着鱼禾一行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他反而不会信。   漕中叔施礼过后,没有多言,转身去找鱼丰了。   鱼禾想要开口提醒漕中叔一句,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想告诉漕中叔,出去传扬治疗发热的法子的时候,别宣扬他的名字。   鱼禾记得没错的话,柳树皮治疗发热的法子,中外的古籍医术皆有记载。   中国最早的记载是在《神农本草经》上。   《神农本草经》是东汉的一批人,根据神农氏传下的方子,编撰成的一部医书。   如今东汉未立,《神农本草经》并没有成书。   柳树皮治疗发热的法子,还在口耳相传的阶段。   有可能还是那家医家的秘术。   漕中叔若是在传扬方子的时候,把鱼禾的名字传出去,没准就有人找上门,询问鱼禾从何处盗取的他们家的祖传秘术。   鱼禾不愿意自找麻烦。   但考虑到他现在的身份,就没有出声提醒漕中叔。   鱼禾现在是什么身份?   反贼!   反贼连朝廷都不怕,还怕区区一个医家?   真要找上门了,那就让人把他们都关起来,好好收拾一番,然后将他们变成自己的医疗队。   漕中叔离开了鱼禾身边,找到了鱼丰,向鱼丰辞行。   鱼丰很客气的挽留了一番。   漕中叔表现出了一副非离开不可的架势。   鱼丰大方的吩咐相魁给漕中叔准备了四匹马,三袋粮食,一袋盐。   漕中叔谢过了鱼丰好意,只带了两匹马、一袋粮食和半袋盐。   漕少游想跟着漕中叔一起离开,却被漕中叔拉到了一旁,小声的交代了一番。   最后,在漕少游哀伤的神情中,漕中叔跨上了马背,潇洒而去。   鱼丰在漕中叔走后,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鱼禾身边。   “你让巴山生火的?”   鱼丰坐到了鱼禾身边,大大咧咧的问。   鱼禾点着头,将刚才对巴山说的那一套说辞,给鱼丰说了一遍。   鱼丰听完以后,点着头道:“理是这个理,但还是要小心。”   鱼禾应答了一声。   鱼丰一脸感慨的道:“漕中叔走了……”   鱼禾清楚,鱼丰找上他,讨论生火的问题是其次,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讨论漕中叔离开的问题。   鱼禾狐疑的盯着鱼丰道:“漕中叔走了,不是正好顺了你的心意吗?”   鱼丰瞪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胡说八道,阿耶是那种没有容人之量的人?”   鱼禾挑着眉,看着鱼丰道:“之前在六盘水兵营,你可是三番五次的跟我说,等我们脱离了危险,就让漕中叔离开。”   鱼丰哼了一声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们虽然已经脱离了六盘水那一处险地,可是后面的路也很危险,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   鱼禾试探道:“那我让漕少游去把漕中叔追回来?”   鱼丰果断摇头,“那倒不用。刚才跟漕中叔交谈的时候,我已经察觉到了,漕中叔去意已决,谁也留不住。漕中叔也算得上是一位豪杰,我们不能强求。”   鱼禾神色古怪的盯着鱼丰。   鱼丰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有点见涨。   “阿耶,此处又没有外人,您至于跟我说假话吗?”   鱼丰瞪着鱼禾,小声道:“那么多人跟着我们父子厮混,我自然得表现的豁达一点。若是让他们觉得我没有容人之量,以后还怎么服人?”   鱼禾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鱼丰问道:“你既然放漕中叔离开了,为何要留下漕少游?”   鱼禾幽幽的道:“这才是你找上我的目的吧?”   鱼丰吹胡子瞪眼的道:“我是你阿耶,还不能找你了?”   “能!”   鱼禾果断应答。   鱼丰哼了一声。   鱼禾缓缓道:“阿耶您也清楚,漕中叔是一个难得的好手。如此人物,放出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成为我们的对手。   我留下漕少游,就是为了以后再把他召回来。”   鱼丰微微皱眉,“漕氏父子可是猛虎,我们降不住。”   鱼禾直言道:“阿耶,我们现在降不住,不代表以后也降不住。阿耶此前也没想过能逃脱六盘水战场,更没想过攻打六盘水兵营。可如今我们不仅打下了六盘水兵营,还脱离了六盘水战场。”   鱼丰听到这话,沉默不语。   鱼禾继续道:“阿耶以后难道要一直带着这几十个人在西南厮混?”   鱼丰反问道:“有何不可?”   鱼禾摇头道:“当然不行。我们若是固步自封的话,敌人一旦找上我们,就是我们大难临头的日子。   现在敌人没有找我们,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是我们攻破了六盘水兵营。   一旦他们知道了是我们攻破了六盘水兵营,一定会发重兵剿灭我们。   阿耶觉得,我们手底下的几十个人,能挡得住朝廷的千军万马?”   鱼丰皱起眉头。   鱼禾继续道:“所以我们必须得不断壮大,不断的变强。我们唯有变成一个庞然大物,变成别人都不敢招惹的势力,我们才能安心的过自己的日子。   我们想要壮大,想要变强,就得招揽人手。   以后别说是漕中叔了,就算是比漕中叔还厉害的人物,我们也得招揽。”   鱼丰沉声道:“变成庞然大物?我们能做到?一个漕中叔,我们父子都压不住,比漕中叔更厉害的人物,我们父子就压得住了?”   鱼禾道:“我们现在还太弱了,像是漕中叔这一类的人物,我们自然压不住。但是等我们变强了以后,别说是漕中叔了,就算是平蛮将军冯茂见了我们,也得乖乖低头。”   鱼丰没好气的道:“你还真敢想,平蛮将军冯茂手底下可是握着十万大军。朝中能让他低头的人都屈指可数。”   鱼禾认真的道:“让平蛮将军冯茂低头,我只是随口一说。但是有一件事,阿耶必须得清楚。我们现在已经是反贼了,我们除了壮大,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若是放在宋朝,鱼禾和鱼丰父子还有招安一条路走。   可是放在新朝,根本行不通。   新朝虽然不堪,但也继承了一部分强汉的余韵,面对反贼,他们只会用强硬的手段剿灭。   新帝王莽,对待反贼的态度也十分强硬。   有些事情鱼丰不知道,鱼禾却很清楚。   王莽面对西南诸夷的反叛,从头到尾都没有妥协。   前前后后跟西南诸夷打了近十年。   付出了近三十多万兵力。   王莽能派遣近三十多万大军填西南这个无底洞,对待鱼丰和鱼禾父子,又怎么可能手软?   王莽要剿灭鱼丰和鱼禾父子的话,根本不需要近三十多万的大军,几百精兵强将足矣。   所以鱼丰和鱼禾既然走上了造反的道路,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鱼丰听完了鱼禾的话,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鱼丰出身不高,又一直处在底层,思想和眼界都不高。   他最大的野心,就是马上封侯。   聚众啸义、称王称霸、雄踞一方什么的,他都没想过,也不敢想。   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将漕中叔这种人才往外推。   鱼禾现在将他往称王称霸、雄踞一方的道路上引,他拿不定主意,心里很乱。   鱼禾猜到了鱼丰心里很乱,他提议道:“阿耶若是想不明白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可以找张武商量商量。他在六盘水兵营内花重金招揽人手,应该有一些想法。”   鱼丰没有言语,深深的看了鱼禾一眼,起身去找张武。   鱼禾在鱼丰走后,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干草上,开始谋划起了以后的路。   鱼禾很清楚以后自己该走什么样子的路。   生逢乱世,想要活着,想要活滋润,就该称王称霸。   唯有称王称霸,才能左右自己的生死。   他如今的家底,比刘秀造反时候的家底还要丰厚,为什么不能称王称霸?   就因为刘秀是个挂逼?   他难道不是?   刘秀有气运挂,他也有先知挂。   刘秀行,他为什么不行? 第28章 跪着打劫的人   鱼禾在思量着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的时候,鱼丰找上了张武。   张武身着单衣,坐在一张羊皮上,一套六成新的甲胄,放在他的脚边。   刘川跪坐在甲胄边上,小心翼翼的拆开了张武胳膊处的粗布,查看着张武的伤口。   张武之前去六盘水兵营报信的时候,身上的伤势并没有养好,经历了几场撕杀,又骑着马逃了一天一夜,胳膊上的伤口出现了裂口。   刘川必须及时诊治。   鱼丰走到张武身边的时候,刘川已经拆开了粗布,露出了张武的伤口。   鱼丰看到张武伤口处的几道裂口,皱起了眉头,“伤口裂开了?”   张武强忍着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冲着鱼丰露出一脸笑意,“新肉还没长好,血痂就脱落了,不碍事。”   鱼丰知道张武只会挑好听的跟他说,所以他瞪了张武一眼,没有再搭理张武,而是盯着正在帮张武处理伤口的刘川问,“他的伤势没有大碍吧?”   刘川一边帮张武处理着伤口,一边道:“伤口虽然裂了,但是并没有流脓,也没有腐肉,重新上药以后,就无大碍了。”   鱼丰听到刘川这话,放下心。   他盯着张武问道:“干嘛那么拼?”   张武笑道:“不拼就得死,能不拼吗?”   鱼丰缓缓坐在了张武身边,又问道:“你在六盘水兵营里招揽了三十多人,你完全可以让他们帮你拼命。”   张武一愣,狐疑的看着鱼丰道:“军侯,您也是带兵之人,您应该清楚,我们这些当头的如果不能身先士卒,手底下的人就不会出死力。”   鱼丰淡然道:“让手底下的人出死力,不只有身先士卒一个办法。”   张武哭笑不得的道:“其他的办法,卑职也不会啊。”   鱼丰瞪了张武一眼,喝斥道:“不会就多学学。”   张武侧头看了看自己的断臂,苦着脸道:“卑职现在学……还有用吗?”   鱼丰没好气的道:“怎么没用,没用的话,你招揽那么多人手做什么?”   张武苦笑着道:“我当时招揽那些人手,是觉得他们能帮我们一起破营。我们手里只有四十多个人,攻打一座兵营,很冒险。   我在报信的同时,招揽一批人手,配合您的人,里应外合,会安全一些。”   鱼丰盯着张武质问道:“仅此而已?”   张武坦言道:“我觉得他们留在六盘水兵营,迟早也会被江关校尉折腾死,不如让他们跟着我们,我们至少不会平白无故害他们性命。”   鱼丰追问,“还有呢?”   张武给出理由已经很充分了,可都不是鱼丰想要的。   张武迟疑了一下,咬着牙说出了一些心里话,“我们既然反了,那就没有退路了。与其被人追的东躲西藏,倒不如多召集一些人手,聚众啸义。   只要我们人足够多,足够强,纵然是朝廷要对我们下手,也得掂量掂量。   军侯,张兴那个烂人,都敢聚众啸义,我们为什么不敢?   我们难道连张兴那个烂人也不如?   我们都造反了,还有什么畏惧?”   鱼丰一脸惊愕的看着张武。   他没想到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规规矩矩的张武,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鱼丰有点明白鱼禾为何让他找张武聊聊了,鱼禾恐怕是知道张武的心思,所以才让他过来找张武。   鱼丰强按下心头的惊愕,沉声道:“张兴已经被江关校尉盯上了,他有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我不想成为下一个张兴,更不想把你们的性命都留在西南。   我只想带着你们平平安安的回家。”   张武盯着鱼丰郑重的道:“军侯,我们从离开军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了,我们回不去了。   我们想要在西南活下去,就只能不断壮大。   难道您还想带在我们去山林里过那种朝不保夕、提心吊胆的日子?”   张武既然把话说破了,也就没有再藏着掖着。   他将心里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鱼丰听完他的话,眉头皱成了一团,不言不语。   张武知道鱼丰的性子,知道鱼丰遇到了问题,一定要自己想通才行。   别人再怎么劝解,也没有用。   有时候反而会起反作用。   所以张武没有再言语。   往后几日。   鱼丰一直保持着沉默。   鱼禾和张武安排着六盘水义军在原地歇息了一日,跨马赶往了平夷县。   他们在赶路的时候,采用了鱼禾的建议,光明正大的走在犍为郡的官道上。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的逃民、逃卒、官差,都被张武给应付了过去。   出了犍为郡地界,他们就没办法继续光明正大的前行。   因为出了犍为郡地界,就到了句町人掌控的地界。   他们由明转暗,跋山涉水,穿过了三处山谷,翻过了两座大山,耗时足足十多日,抵达了平夷县的边缘。   一路上他们都顺风顺水的,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直到进入到平夷县地界,路径一处密林的时候,一队人密林里冲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粮食!”   “给……我们……粮食!”   “……”   拦路的强盗,拦下了鱼禾一行以后,叫嚣着让鱼禾一行交出粮食。   鱼禾一行看着拦路的强盗,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强盗有三百多人,清一色的老弱妇孺,没有一个青壮。   他们蓬头垢面,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手拿着锄头等农具当武器。   他们明明在打劫,腿肚子却在打哆嗦。   鱼丰见到他们,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一群拿着农具,衣着破烂,形同难民的百姓,拦着他们一群身穿甲胄,手握刀枪剑戟的兵卒打劫,那不是找死吗?   他们人数虽然多,但是挡不住六盘水义军一次冲锋?   “唰~”   巴山抽出了腰间的长刀,策马到了鱼禾身边。   他是想守着鱼禾,怕鱼禾被人伤到。   但是那群打劫的强盗,以为巴山要动粗,有人吓的跌多在地,有人干脆跪在了地上。   “求求你们,行行好,赏一口吃的吧。”   “……”   随着第一个人开口,其他人也纷纷跪倒在了地上,祈求鱼禾一行给他们一点吃的。   显然他们也知道他们不是鱼禾一行的对手。   他们大概是饿极了,不得不冒着被杀的风险,打劫鱼禾一行。   鱼禾脸色一沉,拍了拍巴山的肩膀,“把刀收起来,吓到人了。”   “哦……”   巴山憨憨的应答了一声,收起了刀。   鱼禾在巴山收刀以后,吩咐道:“去个人问问,看看他们是什么人,为何拦路打劫。”   “老朽去。”   刘川主动请缨,策马上前。   鱼禾等人静静的等待着刘川去跟那些强盗们交涉。   没过多久后,刘川回到了鱼禾等人的身边,愤愤不平的骂道:“都是平蛮将军冯茂造的孽啊。”   鱼禾等人盯着刘川没有言语,静等下文。   刘川骂了许久以后,哀声道:“冯茂那个天杀的率军占据了巴蜀以后,先是以筹措军粮为名,逼迫着百姓交出了四成的家资,随后又强占了百姓们的大宅,将百姓们赶到了山林里。   他们就是从巴蜀逃过来的百姓。”   鱼禾等人听完了刘川的话,脸色阴沉了下来。   张武低声喝骂了起来,“蜀道难行,朝廷的军粮从长安运送到巴蜀,耗费极大,所以朝廷就准许了冯茂在巴蜀等地筹措军粮。   没想到朝廷为了缩减耗费的政令,到了冯茂手里,居然成了敛财夺命的权柄。   狗日的冯茂,当真是该死。”   鱼禾很赞同张武的话。   新帝王莽雄心勃勃,他一心想将自己的大新打造成一个堪比上古诸贤治下的盛世。   他为此颁布了许多政令,初心都是好的。   但是新帝王莽选才的眼光有点差。   选出的都是一些贪婪无度的家伙。   他颁布的善政,出了长安城,就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政。   正是在这些贪婪无度的家伙帮助下,新朝才会快速的走上败亡的道路。   鱼丰阴沉着脸,突然开口,“我原以为,冯茂退居巴蜀,是为了养精蓄锐,找准机会给句町人沉重一击,却没料到冯茂退居巴蜀,居然是为了敛财。   难怪六盘水兵营里的那些人,不把人当人看。   原来根子在冯茂身上。”   鱼丰修炼了多日的闭口禅,也破功了,显然是被冯茂的所作所为气的不轻。   压榨百姓钱财也就算了,还强占百姓的房子,把百姓赶到山林里去住。   这是把人往死里逼。   鱼禾看向鱼丰,问道:“阿耶准备如何应对?”   鱼丰既然开口了,那六盘水义军的一切,都得由鱼丰做主。   鱼丰毫不犹豫的道:“将我们的粮食分出一半给他们,我们不用的那些皮毛,也给他们。”   顿了一下,鱼丰又补充了一句,“再给他们一些盐。”   鱼禾点点头,吩咐相魁等人照做。   相魁等人解下了马背上的粮食,扔给了老弱妇孺,又取下了自己多余的皮毛,扔在了粮包上。   鱼禾将自己马背上的几袋子盐,丢到了地上。   老弱妇孺们看到了丢了一地的粮食、盐、皮毛,愣是不敢动。 第29章 鱼丰在成长   老弱妇孺们不敢相信,眼前这一群看着凶巴巴的家伙们,居然会施舍给他们这么多的粮食、皮毛和盐。   “走吧……”   鱼丰浓浓的叹息了一声,策马绕开了老弱妇孺们,向平夷县的城池奔去。   鱼禾、相魁等人轻踹马背,紧随其后。   鱼禾一行一走,老弱妇孺们才反应过来。   他们争先恐后的扑向了粮食、皮毛、盐。   他们撕开了粮包,抓起粮食就往嘴里塞。   他们显然是饿极了。   鱼禾一行奔出去了数十丈后,漕少游跨马到了鱼禾身边,吞吞吐吐的道:“小郎君……恩主是不是太大方了?”   鱼禾瞥了漕少游一眼,幽幽的道:“大方吗?何以见得?”   漕少游急忙道:“恩主将一半的粮食分给了那些人,还不大方?”   鱼禾反问道:“他们挡在路上,不给他们粮食怎么办?对他们动粗?你下得了手?”   漕少游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还真下不了手。   不止是他,六盘水义军上下,都下不了手。   别看他们在六盘水的时候,杀人不眨眼,就以为他们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   他们是人,是人就有良知。   有良知的人,绝对不可能对一群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下狠手。   鱼禾见漕少游不说话,认真的道:“我们不是冯茂,我们不能做禽兽。”   漕少游皱眉道:“我们从六盘水兵营抢的粮食虽然还剩下不少,可我们要多留一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往后我们若是找不到粮食,那些粮食就是我们的救命粮。”   鱼禾指着身上的甲胄,道:“我们没有粮食,可以想办法去抢。他们没有粮食,抢都没办法抢……”   那些老弱妇孺衣着单薄,手里的武器只有农具,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更别提抢劫了。   指望他们靠着抢劫度日,还不如指望他们靠着乞讨度日呢。   鱼禾等人手里有兵甲,他们去抢劫的话,远比那些老弱妇孺容易。   漕少游质问道:“你怜悯他们,谁怜悯我们?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在逃命。”   鱼禾盯着漕少游问道:“你只看到了我们怜悯他们吗?”   漕少游一愣,不明白鱼禾话里的意思。   鱼禾幽幽的道:“你担心的事情,别人也会担心。可你仔细想想,从刚才到现在,有没有人反对我阿耶给那些老弱妇孺粮食?”   漕少游又是一愣,他急着跟鱼禾说粮食的问题,倒是没看其他人的反应。   他坐在马背上,左右瞧了瞧,发现其他人脸上并没有什么担忧的神色。   漕少游一脸狐疑。   鱼禾提醒道:“刘川刚才说过,那些老弱妇孺来自于巴蜀。而我们手底下的人当中,有八成出身于巴蜀。”   鱼禾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漕少游要是还不明白其中的关键,那他这些年就白活了。   漕少游瞪起眼,惊愕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给那些老弱妇孺粮食的话,其他人心里会不满?”   鱼禾点着头道:“心生不满倒不至于,但心里肯定会有疙瘩。刘川不是说了吗。冯茂将巴蜀的百姓,全部驱赶到了山林里。也许他们的家人,就在其中。   他们没办法回去救自己的家人,所以遇上了同病相怜的同乡,很容易把同乡当成自己的家人。   我阿耶做主,给老弱妇孺们一半的粮食,已经算好的了。   若是换作他们自己做主,他们能把身上所有的东西给那些老弱妇孺。”   漕少游有些不太相信。   鱼禾感慨道:“等你听到了家乡蒙难,又恰巧碰见落难的同乡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这种事情,鱼禾也没办法跟漕少游解释清楚。   等以后漕少游亲身感受过了,就会清楚。   随后一路上漕少游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鱼禾一行跨马刚奔出密林,在前面探路的人,突然策马回报。   “主公,三里外,有两个身着吏服的人,带着十多个县卒,正向此处赶来。”   鱼丰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吩咐众人返回密林,躲在了密林深处。   平夷县内的情况有些复杂,鱼禾一行人还没有站稳脚跟,所以暂时不宜暴露。   鱼禾一行躲在密林里没多久,就看到了两个小吏,带着一队县卒,骑着马往密林深处赶去。   看到了他们赶去的方向以后。   鱼禾一行齐齐皱起了眉头。   “他们是冲着那些老弱妇孺去的?”   刘川忧心忡忡的问。   鱼丰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张武沉声道:“那些老弱妇孺身上又没什么油水,他们去找那些老弱妇孺干什么?”   张武完全找不到那些小吏和县卒针对那些老弱妇孺的理由。   要说他们是冲着老弱妇孺们手里的那些粮食、皮毛、盐去的,那根本不可能。   那些老弱妇孺们手里的东西,都是鱼禾一行刚刚给施舍的。   鱼禾一行刚出密林,平夷县的小理和县卒就出现了?   他们难不成能未卜先知?   鱼禾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那些出身于巴蜀的六盘水义军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忧色,略微沉吟了一下道:“他们要么是路过,要么就是提早盯上了那些老弱妇孺,今天才准备动手。   不论如何,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群老弱妇孺被欺辱。   我们悄悄的摸过去看看,若是他们只是路过,那我们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若是他们就是冲着那些老弱妇孺去的,那我们也可以施以援手。   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趁机拿下他们,审问一番,问清楚平夷县城内的虚实。”   鱼禾左右看了看鱼丰、相魁、张武等人,又补充道:“反正我们赶到了平夷县,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入城,还得抓几个舌头,盘问一番。”   虽说平夷县已经被句町人名义上占据,但从刚才那些小吏和县卒的装扮看,平夷县城池内依旧由新朝的官员掌控。   鱼禾一行如今是新朝的反贼,平夷县的县宰,是怎么样一个人,掌控着多大的权柄,会怎么对待他们,平夷县内有那些地方适合他们落脚,他们都得打探一番。   起初鱼禾一行准备赶到了平夷县城池以后,再乔装打扮去打探。   如今撞上了疑似平夷县城池内的小吏和县卒,他们刚好可以拿下,审问一番。   每一个县的小吏,都是一县的地头蛇,他们了解的消息,可远比其他人了解的要清楚。   鱼禾一席话说完,张武、刘川、漕少游纷纷点头,鱼丰略微思量了一下,点着头道:“禾儿说的在理,此处距离平夷县城池还有十几里地,我们就算闹出了大动静,平夷县城池内的人也不会发现。   我们拿下了他们,盘问清楚平夷县内的情况。   若是平夷县适合我们落脚,我们可以早做准备。   若是平夷县不适合我们落脚,我们也可以趁早赶往其他地方。”   随着鱼丰的话音落地,那些出身于巴蜀的六盘水义军,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们一个个挺起了胸膛,准备随时出去救他们的同乡。   漕少游趁机观察了一番那些出身于巴蜀的六盘水义军,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出身于巴蜀的六盘水义军们先后表现出的担忧和如释重负以后,终于明白了鱼禾此前告诉他的那一番话中的深意。   他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居然生出了一丝羞愧感。   明明他比鱼禾年长,明明他比鱼禾经历的要多,明明他比鱼禾见多识广。   可是鱼禾能瞬间看明白的问题,他需要很久才能看明白。   “追上去……”   没有人在意漕少游的心情。   鱼丰在做出了决定以后,环视了众人一眼,见没有人反对,就果断下令,追了上去。   一行人并没有策马前行,而是沿着密林深处,一路向老弱妇孺们所在的位置摸了过去。   一行人摸到了距离老弱妇孺们约两百丈的时候,隐隐听到了一声声哭泣和惨叫声。   他们脸色齐齐一变。   “他们还真是冲着那些老弱妇孺去的。”   刘川失声叫了出来。   张武低声喝骂了一声,“狗日的不干人事,吃的喝的都有朝廷供着,平日里还没少拿下面的孝敬,为何还要欺负老弱妇孺?”   鱼丰并没有像是刘川一样失声叫出来,也没有像是张武一样低声喝骂,他只是抽出了马背上的长矛,对着六盘水义军下令。   “禾儿、巴山、张武、刘川四个人留下看马,其他人跟我走一趟。”   鱼丰话音落地,率先冲了出去。   其他人也不迟疑,拿着武器就冲向了老弱妇孺们所在的位置。   五十多个人,几个呼吸,就奔出去的数丈。   速度之快,让鱼禾有点不适应。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密林当中以后,鱼禾才反应了过来。   鱼禾一脸愕然的侧头问张武,“我阿耶什么时候变的如此果断了?”   鱼禾跟鱼丰相处了这么多日子,深知鱼丰的性子。   鱼丰做事的时候,有那么一种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感觉,事情不逼到绝处,他轻易不会下决断。   今日反应之果断,让鱼禾有些不敢相信。 第30章 上下不一的大新朝   “救人如救火,军侯当然得果断。”   张武面对鱼禾的提问,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鱼禾错愕的盯着张武,他觉得张武给出的答案有些敷衍。   张武见鱼禾盯着自己不说话,就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不是鱼禾想要的答案,于是他又道:“我们之前一起开口劝解军侯,军侯苦思冥想的多日,自然会有一些转变。”   鱼禾若有所思的道:“你的意思是……我阿耶在成长?”   张武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回答鱼禾的问题。   什么叫我阿耶在成长?   你们两个到底谁是儿子,谁是老子?   鱼禾见张武嘴角抽搐着,就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他赶忙改口道:“你是说我阿耶一改往日优柔寡断的性子,全都是我们二人劝解的功劳?”   张武摇头道:“军侯是有些仁慈,但并不优柔寡断。之前在六盘水,军侯遇事迟迟不肯决断,那是担心你我二人的安危。   若是没有你我拖累,军侯恐怕早就做出了决断,逃脱了六盘水樊笼。”   鱼禾暗自回想着鱼丰在六盘水的所作所为,道:“或许吧……”   鱼禾知道,鱼丰在六盘水的时候,处处顾及着他的性命,遇事总是以他的安危为先。   张武的话有几分道理。   但鱼禾觉得,这并不是全部。   张武还有一部分话没说,又或者说没猜倒。   鱼禾觉得,他此前应该是想岔了。鱼丰很有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在反贼的道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他或许准备在鱼禾病愈以后,带着鱼禾改头换面,潜藏在西南过小日子。   又或许准备等鱼禾病愈以后,带着鱼禾回咸阳,回到族里去。   大新的情况十分特殊。   新帝王莽雄心勃勃,为了大新江山社稷,绞尽脑汁。   大新的官员却并没有王莽那么大的雄心,他们不仅没有帮助王莽统治大新江山社稷,反而化身为一个个蛇虫鼠蚁,在大肆的破坏大新的江山社稷。   鱼丰或许有办法能借着大新官员们的贪婪无度,逃脱律法的制裁,免除当了逃兵的罪责。   至于他反贼的身份,在他攻破六盘水兵营之前,并没有被坐实。   所以鱼丰自封为六盘王,很有可能是一个幌子。   他很有可能有自己的盘算。   只是他并没有说出来。   他被鱼禾、张兴二人携手推上了攻破六盘水兵营的路。   也被鱼禾和张兴携手推到了造反的路上。   鱼丰此前应该是没有下定决心,所以做事犹犹豫豫。   如今应该是下定了几分决心,所以做事变得果断了起来。   鱼禾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贴近真相。   他觉得他有必要再跟鱼丰好好谈谈,好好了解了解鱼丰。   父子二人整天猜来猜去,实在太麻烦。   他们父子二人一直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什么不能直接说?   鱼禾吩咐巴山取了一块兽皮,铺在了地上,邀请张武坐下,一起静等鱼丰归来。   鱼丰出去了约莫两刻钟,远处响起了隐隐约约的冲杀声、惨叫声、哀嚎声、哭泣声。   又过了两刻钟,冲杀声和惨叫声没了。   仅有一些哀嚎声和哭泣声仍然在密林当中回荡。   一个时辰后,哀嚎声没了,只剩下了哭泣声。   哭泣声由远及近,逐渐的变的响亮了不少。   鱼禾、张武齐齐站起身,望向了密林深处,就看到鱼丰领着六盘水义军,带着一群老弱妇孺出现在了密林里。   六盘水义军手里还压着两个身穿着吏服的汉子,牵着十几匹马。   鱼禾和张武主动迎了上去。   鱼丰带着一身血气,出现在二人身边,不等二人开口,就瓮声瓮气的道:“我没有受伤,手底下的兄弟们也没有折损。倒是那些老弱妇孺,有不少被那些杂碎给砍伤了。”   张武忍不住道:“他们还真是冲着那些老弱妇孺去的?”   鱼丰沉声道:“具体的我也没问,我带着兄弟们冲过去以后,就看到他们在伤人。我带着兄弟们直接砍死了十几个,生擒了两个。   那些老弱妇孺当中做主的几个乡老,都被砍死了。   他们除了哭嚎,什么主意也没有,我就做主把他们带回来了。   你们若是觉得他们是个拖累,那就帮他们挑选一两个做主的人,打发他们离开。”   鱼丰丢下了这番话,不等鱼禾和张武再次发问,就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去休息了。   鱼禾和张武面面相觑。   张武忍不住道:“军侯这是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们了?”   鱼禾笑了,“这不是应该的吗?他辛苦征战一番,回来以后难道还要管那些琐碎的小事?那要我们有何用?”   张武一愣。   鱼禾已经迈步向六盘水义军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去审问那两个县吏,你去安置那些老弱妇孺。”   张武急忙追上了鱼禾,道:“军侯将那些老弱妇孺带回来,明显是想庇护他们。可他们对我们而言,是个累赘,我们该如何处置?”   鱼禾脚下一顿,道:“如果放在六盘水,他们肯定是累赘,可是在平夷,他们未必就是累赘。”   张武又愣了,“何意?”   “你先安顿他们歇下再说。”   鱼禾丢下这句话,再次迈不往六盘水义军身边走去。   张武没有再追,只是怀着满腔的疑问,去安顿那些老弱妇孺。   鱼禾走到了六盘水义军身边,六盘水义军们齐齐行礼。   “见过少主……”   鱼禾摆摆手,道:“不必多礼。”   鱼禾指着那两个被擒拿的县吏吩咐道:“留下四个人,帮我看着他们,其他人先下去休息。”   六盘水义军答应了一声,相魁挑了三个人留下,其他人下去休息。   鱼禾在六盘水义军走后,才打量起了两个县吏。   两个县吏的样子很糟糕,年龄在三旬上下,身形高大,面目凶恶,身上的吏服脏兮兮的,有不少血迹。   他们的样子很吓人,但是表现却很窝囊。   两个人被六盘水义军压着,站在鱼禾面前,头都不敢抬,两腿在不断的打哆嗦。   鱼丰带着六盘水义军去对付他们的时候,根本没有留手。   五十多个身着甲胄的汉子,一照面,就捅死了他们手底下的十多个县卒。   他们差点没被吓死。   他们在百姓面前,凶恶的像个亡命之徒。   可是在真正的亡命之徒面前,他们就是一对软脚虾。   “抬起头来!”   鱼禾打量了他们一番后,淡淡的开口。   两人略微哆嗦了一下,但是没有抬头,也没敢吭声。   鱼禾微微皱眉。   相魁见鱼禾皱起了眉头,抬脚就揣在了两人的腿弯上。   两人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狗日的听不懂人话是不?”   两人还没来得及哀嚎,就听到了相魁的喝骂声。   两人强忍着腿弯上的疼痛,颤颤巍巍抬起头。   看到了鱼禾那张稚嫩的面孔,两人皆是一惊。   他们没想到,这群杀了他们十多个县卒的亡命之徒的首领,居然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   鱼禾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在他们抬头以后,就缓缓问道:“叫什么,什么身份……”   两人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   相魁哼了一声,两人浑身一僵,赶忙开口。   “小人乃是平夷县贼曹下吏吴归……”   “小人乃是平夷县贼曹下吏安牛……”   “……”   鱼禾沉吟着道:“贼曹下吏?县衙门下五吏之一的贼曹掾的属下?”   一县县令门下,有五为主吏,贼曹掾便是其中之一,主管一县兵卫和缉拿捕盗。贼曹下吏,便是贼曹掾的手下。   吴归和安牛听到鱼禾的话急忙点头。   鱼禾又问道:“你们为何会盯上那些老弱妇孺,据我所知,他们身上可没什么油水让你们捞。”   吴归和安牛吞吞吐吐,不肯说出实情。   鱼禾见此,没有含糊,果断下令道:“挖个坑,埋了吧。”   吴归和安牛听到要被活埋,吓的魂不附体,吴归率先开口,“小人们主吏家中有两座布坊,他看上了那些女子,让小人们将人抓回去,充作私属。”   私属就是奴婢、家仆、家奴。   在人口买卖没有被废除之前,豪门大族都喜欢买一些人回家充任私属。   相魁和巴山就是鱼氏私属。   而私属是豪门大族的私有财产。   豪门大族有任意处置私属的权利。   生杀全凭一心。   那些女子若是充了私属,恐怕一辈子都要被那个平夷县的贼曹掾奴役。   其子孙后代从一生下来,就会成为豪门大族的私属。   除非豪门大族大发善心,又或者被赠给贵人,不然祖祖辈辈都很难脱身。   也正是因为如此,私属出身的人,并没有什么社会地位,他们能享受到的所有社会地位,都是豪门大族赋予的,离开了豪门大族,他们就处在社会最底层,被人瞧不起。   “朝廷已经明令禁止了将良人纳入私属。你们贼曹掾算不算知法犯法?强掠良人充任私属,更是杀头的大罪。你们贼曹掾好大的胆子啊?”   鱼禾要是记得没错,新帝王莽在登基以后,为了废除奴隶制度、禁止人口买卖,制定了不少的律法。   为此还特地下令民间改了家奴、家仆、奴婢的称呼,通称为私属(为了区别于官奴)。 第31章 收留还是不收留?   吴归和安牛听到鱼禾的话,有些傻眼。   一群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的家伙跟他们讲朝廷律法,让他们有些不适应。   鱼禾见二人傻愣愣的盯着自己,皱眉道:“有问题?”   二人赶忙摇头。   鱼禾哼了一声,继续道:“你们身为官门中人,不替百姓做主,反而欺压百姓,简直是该死。”   吴归听到了‘死’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急忙解释道:“小人们也是听从上吏的命令行事,并非有意欺压百姓的。”   鱼禾冷笑道:“贼曹掾让你们去死,你们也去吗?”   吴归浑身一僵,说不出话。   鱼禾又道:“你们贼曹掾家中既然开得起布坊,那也应该有足够的人手,为何还要对那些女子下手?”   安牛看了一眼吴归,见吴归僵在那里不说话,就垂下头,小声的道:“自从平夷县被句町人占了以后,句町人就要求县宰每一岁上贡一万匹布,作为税赋。   平夷县内织布的作坊不多,仅有两三家。   很难完成句町人要求的一万匹布。   我们上吏瞅准了机会,开设了两间布坊,又搜罗了许多女子在里面日夜不歇的织布。”   鱼禾微微一愣,狐疑的道:“听你的说法,你们贼曹掾还是一个好吏?”   如果真是好吏,又怎么会干出抢人的勾当?   安牛小声的解释道:“那倒不是……上吏会将布匹高价出售给衙门,再从衙门的粮仓里,低价拿出粮食……”   “然后再将粮食,高价卖给那些百姓?”   鱼禾不等安牛的话说完,就帮他补充上了最后一句。   安牛听到鱼禾的话,一个劲的点头。   鱼禾冷笑道:“你们贼曹掾还真会做买卖。你们县宰、县尉就不管吗?还是说你们县宰和县尉在其中也有份子?”   大新的县宰,就是大汉的县令。   王莽立新以后,不仅给全天下的地方改了名字,还帮许多官职也改了名字。   安牛低声道:“上吏是县尉的女婿,两间布坊都有县尉的份子。若不是县尉首肯,小人们根本不可能调动县里的县卒。   至于县宰……自从句町人占据了平夷以后,县宰就不管事了,整日里待在衙门里吃喝玩乐。”   鱼禾听完安牛的话,一边思量一边道:“如此说来,平夷县已经被你们县尉和贼曹掾掌控了?”   安牛缓缓摇头,“那倒不是,县内有几个大族,族内有不少青壮,县尉和上吏也不敢招惹他们。”   鱼禾沉吟道:“这么说来,你们县宰其实已经被你们的县尉和县里的那些大族给架空了?”   安牛垂着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鱼禾的说法。   鱼禾一边分析着平夷县内的局势,一边问道:“那句町人呢?”   安牛没有搭话,反倒是吴归缓缓开口,“句町有一个叫弃的头领,每三个月会率领麾下的句町人到平夷县巡视。”   “并没有进驻平夷县?也没有驻扎在平夷县附近?”   “没有……”   “……”   鱼禾盘问到此处,已经大致了解了平夷县内的状况。   平夷县如今名义上被句町人占据,可实际上还是汉人在管事。   只是管事的汉人,并不是朝廷派遣的县宰,而是平夷县县尉和平夷县几个大族。   平夷县县尉和平夷县的几个大族,如今正借着大难,在背后疯狂的敛财。   虽然安牛并没有提及平夷县几个大族在敛财的事情,但是鱼禾大致能猜测到。   县尉和贼曹掾手握着一县兵马,都奈何不了那几个大族,那就说明那几个大族的力量足以颠覆县尉和贼曹掾手里的兵马。   县尉和贼曹掾敢明目张胆的抢夺人口,倒卖粮食,几个大族并没有插手,甚至也没有阻止。   那就说明他们双方很有可能达成了某种默契,在一起敛财,互不干扰。   具体的,还要等到进了平夷县以后再看。   鱼禾分析完了平夷县内的状况,盯着一脸不安的吴归和安牛二人道:“你们刚才说,你们要抢夺的是那些女子,那剩下的孩子和老人,你们准备怎么处置?”   吴归和安牛听到这话,头压的更低,一句话也不敢说。   鱼禾看到了他们的反应,就知道他们准备如何处置那些孩子和老人了。   老人们肯定会被他们杀死,孩子有可能会被他们杀死,有可能会被他们带回县里去,卖给那些大族当私塾,又或者卖到一些暗娼馆。   他们不敢说,就是害怕触怒鱼禾。   鱼禾幽幽的道:“你们羞于启齿,那就说明老人和孩子落到你们手里,下场估计不太好。往日里你们为非作歹,没人惩治你们。   可今日遇到了我,你们的报应就到了。”   吴归和安牛猛然抬头,一脸惊恐的看着鱼禾。   吴归颤抖着出声求饶。   安牛更是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向鱼禾叩首。   鱼禾置之不理,只是吩咐相魁道:“送他们上路,别闹出太大的动静。”   相魁笑呵呵的应答了一声,拖着吴归和安牛就进入到了密林深处。   没过多久,密林深处就响起了两声绝望的惨叫声。   鱼禾听到惨叫声,略微叹了一口气,他觉得相魁没听他的话,还是闹出了动静。   但他并没有因此去责问相魁,他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心思。   处置了吴归和安牛以后,鱼禾回到了鱼丰等人休息的地方。   鱼丰霸占着一张大大的兽皮,躺在上面假寐。   在他身边,还有其他六盘水义军也躺在兽皮上假寐。   刘川如同一个陀螺一般,弯着腰,抚摸着杂乱的胡须,在六盘水义军中间晃悠,时不时的蹲下身,查看六盘水义军是否在刚才一役中受伤。   张武早就安置好了那些老弱妇孺,如今正蹲坐在鱼丰身边,静等着鱼丰清醒。   鱼禾迈步走到鱼丰身前的时候,鱼丰缓缓睁开了眼。   他应该是早就醒了,只是一直在等鱼禾,所以并没有睁眼。   “审问的如何?”   鱼丰问了一句。   鱼禾道:“该问的都问清楚了,平夷县内的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一些。”   鱼丰点了点头,道:“那我叫刘川、相魁他们过来,一起议一议。”   鱼丰让出了半边兽皮,吩咐鱼禾和张武坐下,又派人去召来了刘川、相魁、漕少游、彭三。   几个人坐定以后。   鱼丰缓缓开口,“平夷县内的情况,已经打探的差不多了,找你们过来,就是准备议一议,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鱼丰话音落地,其他人还没有开口,张武抢先一步说道:“在议平夷县的问题之前,是不是该议一议如何处置那些老弱妇孺?”   鱼丰瞥了张武一眼,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如何处置那些老弱妇孺,你和禾儿看着商量。”   张武坦言道:“卑职原想着在他们中间选出一两个领头的,让他们离开,可鱼禾说,那些人留着似乎也不是坏事,所以卑职就没有擅自做主,让他们离开。”   鱼丰下意识的看向了鱼禾,其他人也纷纷看向鱼禾。   他们都觉得那些老弱妇孺是累赘。   他们看不出那些老弱妇孺跟着他们,对他们有任何益处。   鱼禾见众人看着自己,就笑着道:“此处不比六盘水,我们虽然危险,但还没有到朝不保夕的地步。那些老弱妇孺,看着无用,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我们逃出了六盘水,就不能再继续以兵卒的样子示人,那样很容易被人当成一种威胁,一直惦记着。   我们脱掉了甲胄,藏起兵刃和马匹,混在他们当中,就没人把我们当成威胁。   我们也可以给那些我们要对付的人一种错觉,让他们以为我们很弱。   其次,我们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进入到平夷县,所以我们必须借着他们流民的身份,混入到平夷县中。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们虽然已经造反了,但我们不能一直以掠夺为生,更不能一直以军伍的形式存活下去。   那样下去,我们绝对不可能长存。   我们除了要有兵马以外,还得有长久的粮食和钱财来源。   如此我们才能够不断的壮大,而不是昙花一现。”   鱼丰、张武、漕少游、刘川四人听到鱼禾的话,若有所思。   相魁、彭三则想都没想。   他们两个就是两个听命行事的人。   鱼丰和鱼禾下令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其他的他们并不愿意多想。   刘川在短暂的思索过后,抚摸着胡须道:“老朽觉得,少主说的有道理。”   张武看着众人道:“我们都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又如何安置那些老弱妇孺?他们跟着我们,不仅会影响我们作战,还会不断的消耗我们的粮食。   就算要收留他们,也得等到我们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以后才行。   现在不行。”   漕少游赞同的点头道:“张武说的对,就算要收留他们,也得等到我们站稳脚跟以后。”   鱼丰分析着双方的话,没有言语。   鱼禾盯着张武和漕少游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等我们站稳脚跟以后,他们很有可能就被人祸祸没了?”   张武沉声道:“乱世,不缺流民。”   张武的话很残忍,但也很现实。   漕少游附和道:“我们得先保证自己活着,才能救其他人。”   鱼禾又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等我们站稳脚跟以后收留的人,会有我们危难之际收留的人忠诚吗?” 第32章 你是不是藏拙了?   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得人心。   危难之际收留的人,肯定比太平祥和的时候收留的人更忠诚。   六盘水义军就是一个例子。   鱼禾和鱼丰在他们垂死之际,救了他们的命,他们便死心塌地的跟着鱼禾和鱼丰。   鱼丰几次率领着他们踏上战场,他们作战都十分勇猛、即便是受了伤,也不会畏战,更没有说过半句怨言。   要知道,他们中间大部分人只是兵营里的更卒和民夫,在兵营里负责的只是一些守卫和后勤,武力根本不如兵营里的正卒,也很少在战场上撕杀过。   可他们被鱼禾和鱼丰救了以后,表现出的斗志和骁勇,丝毫不输给正卒。   鱼禾和鱼丰父子看似收拢了一批属下,可实际上更像是收拢了一批死士。   一批只愿意为鱼禾和鱼丰父子赌上性命的死士。   鱼禾趁着老弱妇孺们危难之际,收留了老弱妇孺,老弱妇孺也会成为他们父子的死士。   虽然他们没办法帮助鱼禾和鱼丰父子在战场上撕杀,但是他们可以帮鱼禾和鱼丰父子营造营寨、种田储粮、锻造兵械。   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充作马骨,帮鱼禾和鱼丰父子吸引更多的逃难的百姓。   鱼禾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以后,才决定收留那些老弱妇孺的。   他知道那些老弱妇孺跟着他们,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所以才决定收留他们。   他并不是脑袋一热,心肠一软,什么也没考虑,就将老弱妇孺收入麾下。   张武不知道鱼禾的心思,在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皱眉道:“我们现在还在逃命,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考虑怎么活下去,而不是收拢其他人的忠心。”   漕少游在一旁郑重的点头,表示赞成张武的说法。   鱼禾提醒道:“我们已经逃出了六盘水,暂时已经脱离了危险,在江关校尉查清我们的身份之前,我们是安全的。”   张武沉声道:“江关校尉什么时候能查清我们的身份,什么时候请兵围剿我们,我们谁也说不准。也许我们刚收留了那些老弱妇孺,江关校尉就率兵杀过来了。   到时候我们是丢下那些老弱妇孺继续逃命呢?   还是为了那些老弱妇孺,跟江关校尉率领的人死战到底?   我们在六盘水兵营内击溃了约有两百多正卒,江关校尉要剿灭我们的话,肯定会派遣更多的兵马。   人数只要超过了五百,我们就难以招架。”   张武深知,他们此前攻打六盘水兵营,之所以能够取胜,完全是因为他们谋划得当,而不是说他们手里的力量足以碾压六盘水兵营。   江关校尉只是一时大意,被他们偷了家。   江关校尉若是认真起来,率领重兵前来围剿他们,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鱼禾盯着张武道:“我们现在在平夷,江关校尉要率领着兵马进入平夷,也得问一问句町人答应不答应。我想,平蛮将军冯茂也不会允许江关校尉擅自转移战场。”   平蛮将军冯茂如今在巴蜀等地疯狂敛财,他才没闲心让江关校尉率领着兵马赶到平夷,再开辟出一处战场。   眼下西南战局陷入到焦灼中,他可以一边抽空巴蜀的青壮去跟句町人和滇人打消耗战,一边安心的在巴蜀之地疯狂敛财。   再开辟出一处战场,战局很有可能就会出现巨大的变化。   到时候冯茂不仅没办法继续敛财,还得带着自己的精锐再次投入战场。   冯茂只要不蠢,绝对不会再次率领精锐踏入战场。   他在巴蜀等地疯狂敛财,又强占了百姓们的屋舍,弄的百姓们怨声载道。   他现在封锁着消息,所以前方的巴蜀儿郎们,并不知道他们在前方作战的时候,他们的家人已经被冯茂给祸害了。   一旦他率领着精锐再次投入战场,他封锁的消息就会迅速的传到巴蜀儿郎的耳中。   到时候冯茂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句町人和滇人了,还有巴蜀的一众儿郎。   巴蜀的儿郎们一旦反了,整个益州就会陷入到混乱当中。   王莽知道此事以后,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送冯茂和冯茂的家人去死。   所以,冯茂只要不蠢,绝对不可能再多开辟出一片战场。   鱼禾在看到了那些老弱妇孺,了解了冯茂在巴蜀之地的所作所为以后,就知道冯茂为了敛财,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   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能努力的维持着现状,继续敛财。   鱼禾相信,冯茂能坐上平蛮将军的位置,绝对不是那种蠢的无可救药的人。   所以冯茂绝对不会为了他们几十个反贼,再开辟出一片战场。   张武并不知道,鱼禾已经通过一些断断续续得到的消息,了解到了冯茂和江关校尉的处境。   他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继续道:“若是我们遇到句町人呢?”   鱼禾闻言,微微直起身,老神在在的道:“句町人并没有在平夷县内大肆屠戮,反而让平夷县的人每一岁上贡一万匹布。   那就说明句町人并没有屠戮的心思,他们也有所求。   真要撞上了句町人,除了人以外,他们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   相信句町人也不会太为难我们一群流民。”   张武又道:“江关校尉若是冒险带人杀进平夷呢?”   “那他得先考虑考虑,该如何应对句町人。我们可以用鸡头山的张兴牵制六盘水兵营的兵马,也可以用句町人剿灭江关校尉的人。”   “你想故技重施?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谁是狼?对我们而言,江关校尉才是狼。句町人虽然也贪婪,但绝对没有江关校尉胃口那么大。句町人只求财货,但是江关校尉却想要我们的命。”   “……”   鱼禾和张武一问一答,说了很久。   鱼丰等人心中的疑惑、顾虑,随着他们的问答,渐渐的解开了。   鱼丰见鱼禾说的张武哑口无言,就缓缓开口,“行了,你们两个人的心思,我已经明白了。禾儿想收留那些老弱妇孺,为我们以后做准备。张武觉得那些老弱妇孺是累赘,怕他们拖累了我们。   你们两个人的想法,都有道理。   如今你二人各持己见,僵持不下,不如取个折中的法子。   我们暂且收留那些老弱妇孺,带着他们进入平夷县,为他们谋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一旦江关校尉带人找上了我们,我们没办法照顾他们的话,就将他们留在平夷县。”   鱼禾听到鱼丰这话,心头苦笑一声,没有再言语。   鱼禾已经将张武辩的哑口无言了,张武已经有了几分被他说服的感觉。   鱼丰在张武服软之前,果断开口,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谈话,给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明显是在维护张武的面子。   张武沉吟着道:“那就依照军侯的意思办。”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附和。   鱼丰在众人附和以后,看向了鱼禾,道:“你做事越来越稳妥了,你既然决定了收留那些老弱妇孺,应该也有安置他们的办法吧?”   鱼禾点头道:“我们得先找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让他们住下,还得派人去清理刚才的战场。两个小吏,十多个县卒,突然就没了,平夷县内的人肯定会追查,在我们没有在平夷县内站稳脚跟之前,不能让人知道人是我们杀的。”   鱼丰思量着道:“找落脚的地方的事情,就交给漕少游和相魁去做。清理战场的事情,让张武跑一趟。”   鱼禾继续道:“我得尽快去一趟平夷县城池内,了解一番平夷县内的详情。”   虽然鱼禾从吴归和安牛口中,已经知道了平夷县内的大致状况。   但是鱼禾还得亲自赶往平夷县,去证实一下。   鱼丰微微皱眉。   他担心鱼禾孤身入城,会有危险。   鱼禾看出了鱼丰的心思,又道:“我会扮作游商,向他们收一些山货,相信他们还不至于对一个小游商下手。”   鱼丰沉吟了一下,道:“等相魁和漕少游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以后,你再去平夷县内。”   鱼丰言外之意,是要让相魁和漕少游跟着鱼禾一起去平夷县,保护鱼禾。   鱼禾知道鱼丰是一片好意,所以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此事。   “事不宜迟,动身吧。”   鱼丰吩咐了一声。   张武等人起身,纷纷向鱼丰行了一礼,各自去忙了。   鱼禾则留在鱼丰的身边,没有动。   鱼丰在众人走后,有些神色复杂的看着鱼禾。   鱼丰原以为,鱼禾死过一次了,经历了生死的磨难,变聪明了,也开窍了。   可鱼禾表现出的一切,已经没办法用开窍解释。   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辩才、心智、谋略,远超同龄人。   甚至也超过了他这个当阿耶的。   鱼禾感受到了鱼丰复杂的目光,略微有些疑惑的道:“阿耶,怎么了?您是不是对我的安排有疑问?”   鱼丰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臭小子,你以前是不是一直在藏拙?”   鱼丰没想过鱼禾的灵魂真的换人了,他也没往那方面想。   他思量了许久,觉得鱼禾以前有可能在藏拙。 第33章 入平夷   鱼禾听到了鱼丰的问话,就知道鱼丰又对他起了疑,他并没有慌乱,只是愣了一下,对着鱼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阿耶发现了吗?”   鱼禾的笑容很灿烂、很温和、很阳光。   只是鱼丰并没有被鱼禾的笑容打动,他对着鱼禾就是一顿猛抽。   一边抽,嘴里还一边念叨。   “臭小子……让你藏拙……让你藏拙……”   “你如果没藏拙,族里肯定推荐你去太学……”   “你若是在太学内展露头角,再攀上一两个太学的大贤当先生,少说也能混一个郎官,根本不需要跟着我到西南受苦……”   “……”   鱼丰恨铁不成钢,他觉得鱼禾明明很聪明,却一直藏拙,错过了大机缘。   鱼禾没有在意鱼丰的话,因为鱼丰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他们父子已经走上了造反的道路,新朝上下绝对不可能收容一个反贼进入太学。   虽然新朝的太学内培养出了不少反贼。   可人家那是离开了太学以后才成为反贼的。   鱼禾是还没进入太学就成了反贼。   鱼禾眼见鱼丰越打越起劲,顿时就生出了一点不孝的想法,只是考虑到自己的武力比鱼丰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所以果断放弃了。   反正当爹的打孩子,也是一个传统。   为此还诞生出了不少流传甚广的民间俗语,比如‘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谁家要是不打孩子,不仅不会受到人称赞,反而还会被人鄙视。   一旦孩子在他们的娇惯下做了什么错事,各种讥讽的话就会扑面而来。   ‘瞧,他们家平日里惯着孩子,把孩子惯坏了吧?’   ‘这要是每天打一顿,也不至于闯出这么大的祸。’   ‘……’   鱼禾找了无数理由,让自己放弃了不孝的想法,直到鱼丰打够了,才缓缓开口,“阿耶,打够了?”   鱼丰哼了一声,没有言语,似乎在生闷气。   鱼禾继续道:“阿耶若是不打了,那我有一些话想跟阿耶说。”   鱼丰瞪了鱼禾一眼,一脸不满。   鱼禾沉吟着道:“阿耶此前在六盘水的时候,是不是想等我身上的烟瘴之毒痊愈以后,带我返回族里?”   鱼丰不想回答,但是看到了鱼禾一脸认真的在发问,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有那个想法,你我一旦逃离了西南,就是代罪之身,回到族里以后,族里恐怕要拿出不少积蓄贿赂贵人,才能脱罪。”   鱼禾听到此话,略微点点头。   鱼丰所言,跟他猜想的差不多。   “那阿耶为何不说?阿耶当时如果说了,我们也走不到这一步。”   面对鱼禾的疑问,鱼丰脸上的神色有点不自然。   他不是不说,而是没办法说。   他们要逃离六盘水,要回到咸阳,还是得想办法破开新军的围困。   鱼丰想不到在不惊动新军的情况下,回到咸阳的办法,所以一直没有开口。   他难道要告诉鱼禾,他无能,想不出脱困的法子,所以什么都藏在心里?   鱼禾见鱼丰不肯开口,就继续道:“阿耶,我们是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应该说出来,我们父子一起参详。   有道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鱼禾推心置腹的跟鱼丰讲了许多。   鱼丰听完了以后,瞥了鱼禾一眼,“以后有事,我会跟你商量。”   鱼丰并没有听进去鱼禾讲的一堆大道理,他之所以说这话,主要是觉得,当初他如果把心里的想法告诉鱼禾的话,鱼禾或许能够想出办法,让他们回到咸阳。   是他自己太高看自己了,不肯跟人说心里话,才让他们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他知道他一番话没有白说。   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   只要能够沟通,没有任何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如果不能沟通,一点点的小问题,最后也会变成大问题。   “你既然展露了智慧,以后也就藏不住了。以后你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做,身边没个人可不行。以后巴山就跟在你身边,给你充个仆人。漕少游是你做主留下的,让他也跟着你。彭三对你敬重有加,让他也跟着你。   往后我不会再对他们下任何命令。”   鱼丰此话一出,鱼禾略微有些发楞。   鱼丰难道是要跟他分家?   不等鱼禾问出心中疑惑,鱼丰就摆着手,让鱼禾离开。   鱼禾起身,行礼过后,离开了鱼丰身边。   鱼禾走后,鱼丰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儿大不由耶啊……”   鱼丰在长吁短叹的时候,鱼禾已经猜倒了鱼丰将巴山、漕少游和彭三调配给他的目的。   鱼丰大概是觉得他能自己做主,也能自己做事了,所以给他调配了一些人手,供他使用。   鱼禾对鱼丰的调配,倒也满意。   反正他现在在六盘水义军中,用的最顺手的就是巴山、漕少游和彭三三人。   鱼禾离开了鱼丰身边,就召来了巴山、彭三二人,一起准备入平夷县城池的东西。   鱼禾既然决定伪装成一个游商,那就应该装扮出一副游商该有的样子。   六盘水义军的物资并不充裕,所以能拿得出手的货物不多。   目前能让鱼禾拿出去换钱的,有军备、盐、马匹。   军备上面有汉阳都尉府的标识和江关都尉府的标识,即便是磨损了标识拿出去贩卖也会被人看穿。   盐铁如今是官营。   盐拿出去了,不等贩卖给百姓,平夷县的官员恐怕就会带人将他们尽数拿下,侵吞了他们的盐和人。   剩下的就只有马了。   汉、新两朝,并不缺马,所以对马市的管束,并没有宋朝那么严格。   汉、新两朝并不禁止贩卖马匹。   所以鱼禾决定充任一个马商。   鱼禾挑选了六匹良马,又挑选了十几匹在赶路的时候受伤的马,混在了一起。   鱼禾之所以挑了这么多马,就是为了区别于平夷县小吏和县卒们骑的那些马。   平夷县小吏和县卒被他们宰了,平夷县的县尉迟早会知道。   到时候肯定会派人追查一番。   鱼禾拿出的马若是比平夷县小吏和县卒们骑的马少、又或者数量相当,肯定会引起怀疑。   鱼禾挑选好马以后,又找了一些干净的粗布麻衣。   带了一些钱财,拿了一些肉干。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   出去寻找落脚的地方的相魁和漕少游回来了。   二人脸上皆带着笑意,看来收获不小。   “主公,少主,在西边三里外,有一处荒村,我们可以在那儿落脚。”   相魁见到了鱼禾和鱼丰,就兴奋的将自己查探到的消息分享给了他们。   “荒村?”   鱼丰疑问。   漕少游点着头道:“是一处荒村,没有人烟,只有一群有些残破的屋舍。”   鱼丰点着头,问道:“周遭有没有强敌,又或者是猛兽?”   相魁和漕少游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   鱼丰沉吟着道:“没有强敌,也没有猛兽,确实是一处不错的落脚地。”   鱼丰缓缓起身,“我也去瞧瞧,你们让人收拾好东西,我们随时过去。”   鱼丰有点不放心,所以决定亲自跑一趟。   鱼丰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回来以后,就告诉众人。   “那一处荒村,荒废已久,除了屋舍年久失修外,并没有其他的大问题。”   鱼丰说完这话,就招呼着众人往荒村转移。   鱼禾在这个时候,也该动身前往平夷县了。   鱼禾在鱼丰千叮咛万嘱咐中,带着相魁、巴山、漕少游,以及三个六盘水义军的汉子,前往了平夷县城池的方向。   临走的时候,张武喊住了鱼禾,给了鱼禾三十金。   张武此前在六盘水得了三百金,招揽人手花费了一部分,剩下的都留在手里。   张武只给了鱼禾三十金,并不是因为张武吝啬。   而是张武清楚,财帛动人心。   鱼禾若是带的金子多了,别人有可能会杀人夺财。   鱼禾拿了金子,带着巴山、相魁、漕少游等人,坐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的赶往了平夷县城池。   傍晚的时候,一行人抵达了平夷县城池门口。   平夷县是一座小城。   占地面积并不大,仅有三里地左右。   城墙是用石头和泥土混合着堆砌而成,仅有一丈高。   守在城门口的县卒,只有四人,正躺在低矮的城门洞子下打哈欠,对过往的行人置之不理。   鱼禾一行出现后,他们才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   鱼禾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是觉得能从自己身上捞一点油水,所以才打起了精神。   鱼禾一行策马到了城门洞子下,就被平夷县县卒拦下。   鱼禾跳下了马背,陪着笑脸冲着四个县卒拱了拱手。   “几位……有礼……”   县卒们一边打量着鱼禾一行,一边散漫的问道:“打哪儿来的?做什么的?可有身份凭证?”   鱼禾取出了一些木制的符牌递给了县卒,笑着道:“小人等人是从巴蜀而来的游商。”   鱼禾递出的符牌便是信物凭证。   那是他问巴蜀逃难的那些老弱妇孺们要的。 第34章 男人也喜欢八卦   县卒们查看了一番鱼禾给的符牌。   符牌上并没有关于鱼禾一行人是游商的信息,只是大致的介绍了一下鱼禾一行人的姓名、籍贯、样貌特征。   县卒们看完了符牌,还给了鱼禾,咕哝着道:“你们还真是从巴蜀来的,听说巴蜀最近可不太平,平蛮将军冯茂在巴蜀折腾的很厉害。”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搭话。   一个敌占区的县卒,居然说有重兵屯守的巴蜀最近不太平,多少有点违和感。   县卒们见鱼禾不答话,就继续道:“你们是做什么买卖的?”   鱼禾陪着笑脸道:“贩马……”   说话间,鱼禾还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马队。   县卒们听到这话,四个人对视了一番,流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神情。   “贩马可是大买卖……”   县卒们语气幽幽的感叹。   鱼禾苦笑着道:“您说笑了,贩马虽然能赚点钱财,可为了贩马,小人们一行出生入死多次,可以说是拿命在换钱。   如今巴蜀不太平,小人们没办法在巴蜀做买卖,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不得不以身犯险,跑到平夷来。”   县卒们听完了鱼禾的话,略微一愣,随后赞同的点点头。   巴蜀不太平,平夷如今被句町人名义上占了。   鱼禾一行从巴蜀到平夷,不仅要面对道路上的强人、游侠儿,还要面对官兵以及句町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客死他乡。   确实是在拿命还钱。   “看你做买卖也不容易,我们兄弟几个也不为难你。一匹马三个钱,一个人五个钱,给得起钱,你们就进,给不起,你们就去别处。”   县卒们明码报价的问鱼禾要钱,言语十分光棍。   鱼禾怀揣着三十金,县卒们要的这点,对他而言是毛毛雨。   但是为了体现出商人重利的样子,鱼禾死皮赖脸的跟县卒们磨了一会儿,让县卒们少要点。   最终在县卒们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的时候,鱼禾一脸肉痛的拿出了一百文钱,递给了县卒。   县卒们拿到了鱼禾的钱,没有丝毫掩饰的荡着鱼禾的面分起了钱。   鱼禾看着自己的钱被他们踹进了怀里,一脸肉痛。   县卒们拿了钱,骂骂咧咧的让开了路,让鱼禾一行进了平夷县。   鱼禾一进平夷县,脸上肉痛的神色瞬间没了。   鱼禾刚才表现出的市侩、肉痛,明显是装出来的。   漕少游策马凑上前,一脸感慨的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心疼那些钱,没想到只是骗人的。”   鱼禾瞥了漕少游一眼,“人的贪婪是没有尽头的,他们要多少,你痛快的给多少,他们就会要更多,甚至还会想尽办法将你身上所有钱财都搜刮干净。   平夷县现在不归朝廷管,句町人名义上占了平夷县,也不管平夷县的事务。   惹急了他们,他们闹出了人命,也不一定会有人管。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探查平夷县的消息,而不是在平夷县闹事,所以得谨言慎行,不能跟他们起冲突。”   漕少游感叹道:“做官也好,当兵也罢,果然都没有游侠儿自在。”   鱼禾跨坐在马背上没有搭话。   做游侠儿是自在,可终究上不了台面。   而且游侠儿那种随心所欲做事的性格,很容易将一桩小事,闹成大事。   也很容易将一桩能用钱财解决的矛盾,变成一桩血案。   就像是刚才入城,若是依照着漕少游的性子的话,面对着那些县卒们的敲诈勒索,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挥剑伤人。   一旦伤了那些县卒,打草惊蛇。   那鱼禾一行想要在平夷县落脚的愿望,就会落空。   鱼禾和漕少游攀谈过后,仔细打量起了平夷县城池。   鱼禾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一座两千多年前的古城,所以打量的很仔细。   平夷县城池内的街道,是用熟土垫成的,约有一丈宽,街道两旁有不少挂着幌子的店铺。   大多数是土木、石头垒起的,只有少数是纯木制的小楼。   街道上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零零碎碎的。   街道两旁的店铺打开着门户,但是进出的客人并不多。   只有食肆和春楼的客人比较多。   鱼禾一行带着二十多匹马在街道上穿行,十分引人注目。   街道两旁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店铺里偶尔也有人探出脑袋,仔细的打量着鱼禾一行。   鱼禾在平夷县城内行了一半,找了一个相对热闹的食肆,勒马停下。   食肆里面很热闹,听说是县外的山民捕获了一头黑熊,被食肆的主人高价买下。   食肆的主人光邀平夷县的老饕,到他店里品尝贵人们才能吃到的熊肉。   鱼禾听到有熊肉吃,生出了几分兴趣,就选择在食肆落脚。   食肆的主人是一个四旬上下的汉子,留着一副长须,穿着简单的襦衣,笑起来的时候眯着眼,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奸商。   他见到鱼禾一行在自己食肆门口停下脚步以后,脸上流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他仔细观察过,鱼禾一行有六人、二十多匹马。   人吃马嚼下来,一顿可得花不少钱。   平夷县县城,可不必长安等繁华的地方。   往日里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到,客人也少之又少。   唯有过节的时候,或者是每一旬赶集市的时候,才会热闹起来。   所以鱼禾一行在他食肆落脚,那绝对是一桩大生意。   虽说他食肆里的客人已经很多了,可做生意的,哪有嫌弃客人多的道理?   “几位,有什么吩咐?”   食肆的主人在鱼禾一行下了马背以后,主动迎上前询问。   不等鱼禾开口,食肆的主人就主动介绍,“鄙店今日有熊肉,价钱不高,十五钱一斤。店后有马圈,圈内有上好的草料,也有仆人专门伺候。”   熊肉,十五钱一斤,倒不算贵,甚至可以说是贱卖。   放在长安等繁华的地方,十五钱根本买不起一斤熊肉。   食肆主人之所以要价低,是因为平夷县消费水平低,他拿到熊肉的价格也低。   平夷县内能出的起高价吃熊肉的人,也不可能从他手里卖熊肉。   人家会直接从山民手里弄一整只回去,又或者让家里的私属去猎熊。   古代娱乐匮乏,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大族子弟,经常会呼朋唤友,出去狩猎。   又或者招揽一些游侠儿,出去搏熊杀虎,彰显勇猛。   总之,大族不缺野味,也不缺珍贵的野味。   反倒是寻常人很少能吃到珍贵的野味。   所以食肆主人弄一头熊吸引人,能招揽不少生意。   “有熊肉,那我可得尝尝。”   鱼禾笑着说了一句,顺手将马缰绳递给了食肆的主人。   食肆的主人见此大喜,急声招呼了店里的仆人过来帮鱼禾一行安顿马匹,然后他亲自带着鱼禾一行进入到了食肆。   食肆不大,占地约有两亩左右,后面有马圈、食肆主人和仆人们住的小院。前面是一个棚子,棚子四周立着住子,里面摆放着十几套矮桌,以及一些长长的凉席。   鱼禾一行进入食肆之后,食肆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他们一直注视着鱼禾一行。   鱼禾一行在食肆主人引领下,跪坐在了一张矮桌前。   坐定以后,食肆主人介绍起了店里烹饪的熊肉。   鱼禾听了许久,笑着吩咐道:“熊掌可有去处?”   食肆主人介绍的熊肉里,并没有熊掌,所以鱼禾问了一声。   食肆主人听到鱼禾这话,略微愣了一下,然后陪着笑脸道:“客人,熊掌倒是还留着,只是价钱可不便宜。”   鱼禾点着头道;“价钱好说,只是不知道你如何烹煮?”   食肆主人一愣,脱口而出,“自然是配上香料,一起炖煮。”   鱼禾摇头,笑着道:“我听闻熊掌裹一层蜂蜜,蒸着吃最好。不如试试?”   食肆的主人迟疑了一下,道:“客人,若是蒸出来的味道不如人意,鄙店可不退。”   鱼禾摆摆手道:“你照做就是了。钱一文也不会少。”   食肆主人见鱼禾也是一个痛快人,当即答应了一声,吩咐仆人照顾着鱼禾一行,他亲自去料理熊掌。   食肆主人一走,食肆里的其他客人们顿时说起了话。   “能吃起熊掌的人可不多……”   “那可不,蜂蜜和熊掌一起蒸,那蜂蜜都得蒸没了……寻常人谁吃得起……”   “……”   食肆里的客人们七嘴八舌的说这话。   鱼禾听了几句,摇头一笑,没有再听。   无非就是一堆酸话罢了。   鱼禾吩咐食肆的仆人,拿了两壶浊酒,跟巴山、漕少游、相魁几人分食了起来。   食肆的客人们议论了鱼禾一行许久以后,估计也觉得没有兴趣,就开始议论起了平夷县内的各种趣事。   鱼禾在他们说起了平夷县内各种趣事的时候,下意识的就竖起了耳朵。   人,是一群喜欢八卦的生物。   不仅女人喜欢八卦,男人也喜欢八卦。   最早的最喜欢讲八卦的,其实是男人。   讲一段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听别人吹捧和称赞,那绝对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情。   鱼禾之所以选择在食肆落脚,也是为了听一些消息。 第35章 平夷县的现状   “听说了吗?墙氏细君跟马夫私通,被墙氏家主给撞了个正着。”   “还有这事?”   “那可不,墙氏近些日子为何关起门户,不见外人?就是因为出了一个私通马夫的主母,弄的全族上下颜面无光,不敢见人。”   “墙氏的细君,我倒是见过,模样秀丽,是个难得的美人,据说家学渊源,是个知礼的,怎么会跟马夫搅和在一起。”   “……”   食肆里的人,小声的聊着平夷县里大族发生的八卦。   鱼禾一边品酒,一边细细的听着。   听了许久,鱼禾大致听清楚了他们在聊什么。   平夷县有三大豪族,墙氏、张氏、曹氏。   张氏和曹氏,是平夷县本土豪族。   墙氏是个罕见的姓氏,墙氏的人多居在巴蜀,平夷县的墙氏是从巴蜀迁移过来的,借着巴蜀宗族的力量,他们在平夷县站稳了脚跟,用了不到十年,就成为了和张氏、曹氏分庭抗争的豪族。   墙氏的细君,也就是墙氏主母,是名门之后。   具体是那个名门,食肆里的客人并没有提及。   墙氏家主年迈,却娶了一房比他还小两轮的娇妻。   娇妻独守空房,难免有些孤寂。   恰巧就碰见了能说会道的墙氏马夫。   墙氏马夫也能编,说自己是卫青托世,说墙氏细君是汉平阳大长公主托世,此番在墙氏相逢,就是为了再续前缘。   墙氏细君本就孤寂,又碰上了一个会骗人的马夫,一来二去就相信了马夫的鬼话,两个人就勾搭在了一起。   墙氏家主知道了此事以后,气晕了过去。   墙氏自此关上门户,不见外人。   墙氏是如何处理马夫和墙氏细君的,没人知道。   但是曹氏和张氏得知此事以后,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还争先恐口的登门,想跟墙氏联姻。   曹氏和张氏之所以没有趁机落井下石,是因为三家拥有共同的对手,那就是平夷县县尉。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因为墙氏有矿。   年前的时候,墙氏在他们所属的山林中,发现了一处银矿。   矿脉不大,但是墙氏却无力开采。   墙氏的跟脚在巴蜀,如今平夷被占,巴蜀被冯茂折腾的一团糟,墙氏根本没办法得到宗族的支持,自然凑不够人手去采银矿。   曹氏和张氏瞅准了这个机会,想从墙氏手里买走银矿。   所以两家不惜送上自己家中最美的女子和墙氏联姻。   只是墙氏的族人如今闭门不出,他们空有美娇娘,却送不出去。   食肆里的客人们对男男女女的事情十分热衷,对于平夷县豪族之间的局势,提及的倒是不多,仅有只字片语。   但这些只字片语,恰恰就是鱼禾想要的。   鱼禾通过他们的只字片语,渐渐的推断出了一些平夷县的大体局势。   平夷县的局势,跟吴归和安牛说的差不多,仅有一些细小的差别,但是问题不大。   平夷县内的三大豪族,如今都盯着那一处银矿,所以鱼禾他们在平夷县内做什么的话,三家应该不会插手,除非鱼禾一行弄出的动静过大。   没有三大豪族插手,鱼禾一行想在平夷县做什么的话,倒也容易。   唯一能对鱼禾一行造成伤害的,就只剩下了那位掌控着平夷县兵力,暗中掌控着平夷县的县尉。   食肆的客人们似乎并不愿意提到那位县尉。   关于他的消息,客人们一句话也不谈。   就在鱼禾分析着平夷县各大势力的时候,食肆的主人已经端着一尊青铜制的食器,出现了在鱼禾面前。   食肆的主人脸上的神情很精彩,有一点点不可思议,又有一点点震惊。   鱼禾看到食肆主人的神情的时候,大致猜倒了食肆主人干了些什么。   “偷吃了?”   鱼禾在食肆主人放下了食器以后,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用蜂蜜裹着熊掌蒸,并不是什么独家秘方。   但凡是能吃得起熊掌,又经常吃熊掌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个秘方。   然而,能吃得起熊掌,又经常吃熊掌的,无一不是达官贵人。   在达官贵人们眼里随处可用的东西,在食肆主人眼里,那就是了不起的秘方。   食肆主人必然是偷偷尝过了用蜂蜜蒸出的熊掌,所以才流露出不可思议和震惊的神情。   食肆主人听到了鱼禾的话,也不害怕,反而一脸歉意的笑道:“我怕做的东西不合客人的胃口,所以先尝了尝。”   鱼禾笑问道:“尝出了什么?”   食肆主人一脸认真的赞叹道:“绝顶美味。”   鱼禾哈哈一笑,不再言语,吩咐相魁、漕少游、巴山等人吃起了食器里的熊掌。   食肆的主人将熊掌蒸的很烂,蜂蜜已经渗进了熊掌里。   挑起一块,放进嘴里,熊掌上的肉和蜂蜜瞬间在嘴里花开,味道又甜又香。   相魁、巴山瞪大了眼,一个劲的在挥筷子。   漕少游一边奋力的抢着熊掌,一边嫌弃的低声嘟囔着,“熊掌蒸的太烂了,少了一丝嚼劲,有点失败……”   显然,漕少游是一个吃过熊掌的人,有可能数量还不少。   他跟着鱼禾一行吃糠咽菜折腾了好几个月。   虽然食肆主人烹饪的熊掌并不能令他满意,但他还是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鱼禾觉得熊掌新奇,自然也多吃了几口。   只是他并没有像是漕少游、相魁、巴山几人那样争抢。   鱼禾平日里对吃的东西并不讲究,但是真的讲究起来,眼前的熊掌还不入他的眼。   倒不是说食材不够顶尖,而是食肆主人的烹饪手艺实在太差。   鱼禾仅仅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漕少游几个人为了争抢熊掌,一个个像是斗鸡一样,吵吵闹闹的。   他们的吵闹声,自然引起了食肆里其他客人的主意。   客人们并没有凑上前和鱼禾一行搭话,他们反倒是先和食肆主人搭话。   食肆主人毫不犹豫的将蜂蜜蒸熊掌吹嘘了一番。   客人们的兴趣顿时被勾起。   有人忍不住凑上前和鱼禾一行搭话。   鱼禾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就请他们吃了一杯浊酒,吃了一口熊掌肉。   第一个吃了熊掌肉的人,毫不吝啬的将所有赞美的词语奉上,其他人顿时蜂拥而至。   鱼禾也没有小气,请他们所有人吃酒吃肉。   相魁和巴山有点不乐意。   在他们看来,少主留给他们的东西,那就是他们的。   多了漕少游和六盘水义军的三个汉子,他们已经不乐意了,其他人冲上来一起抢,他们更不乐意。   两个护食的家伙,看到了一群人围在了熊掌边上,就有伤人的意思。   鱼禾看出了他们二人的心思,果断出声提醒了他们。   一只熊掌,在众人分食下,迅速的被分光。   为了安抚相魁和巴山,鱼禾又吩咐食肆的主人再蒸一只熊掌。   在食肆主人重新去烹饪熊掌的时候,鱼禾和食肆里的客人也聊了起来。   有了酒肉开路,食肆里的客人对鱼禾的提问,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鱼禾在和他们攀谈中得知,曹、张、墙三大豪族,各有产业,如今正借着平夷县被句町人占据的空挡,大钻律法的漏洞。   比如,墙氏发现的银矿,依照新朝律法,那就是国有的财产。   但是在平夷县被句町人占据以后,他们仗着自己跟句町人交好,族中又有不少青壮,所以果断无视了新朝的律法,将银矿据为己有。   县衙里的县尉,想借着句町人占据平夷县的空挡,从三家口中分一杯羹,却被三家给顶了回去。   如今双方正打的火热。   平夷县的县宰,是个外来户,在平夷县没有什么根基,上任的时候又没带多少心腹,如今已经被彻底架空,整日里在县衙里饮酒作乐,醉生梦死。   “如此说来,平夷县的一切,现在都由县尉掌控?那县尉平日里处事如何?”   鱼禾在跟客人们攀谈了许久以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原以为客人会像是之前一样,争先恐后的说话,却没料到,此话一出,食肆里陷入到了一阵沉默当中。   没人言语,每个人眼中都有不甘和怒火。   鱼禾见此,大致猜测出了平夷县县尉平日里处事恐怕极不公平。   正当鱼禾准备继续发问的时候,就听到了食肆外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叫喊声。   食肆里的客人,听到了嘈杂的叫喊声以后,一个个面露怒容,却没有一个人言语。   许久以后,一个上了年纪的客人对鱼禾哼声道:“你不是想知道县尉平日里处事如何吗?看看外面,你就知道了。”   鱼禾依照年长客人的指点,看向了食肆外,就看到了一群县卒,扛着两袋子打了许多补丁的布袋,口面跟着四个赤脚瘦弱的汉子。   县卒们扛着布袋,嘻嘻哈哈的走在街道上。   三个衣着破烂、赤着脚的汉子,跟在他们身后苦苦哀求。   三个汉子凑的太近了,县卒们会回过神,将他们一脚踹开。   三个汉子嘴里喊的是一种方言。   鱼禾即便是拥有前身的记忆,也有点听不懂。   还好食肆里有客人为鱼禾解释。   “咱们平夷县县尉的官威可不小,做买卖更是高招不断。句町人占据了平夷县以后,并没有在平夷县大肆屠戮,而是下令让平夷县每一岁上交一万匹布。   咱们这位县尉,瞅准了这个空子,强夺了两家布坊,又派人去山林里抓捕了不少孤苦无依的女子,关在布坊里帮他织布。   布织好了,就拿到衙门换成钱,再用钱从衙门的粮库拿出粮食,再将粮食贩卖给百姓。   随后在以收税的名义,将粮食收回去……”   “狗屁做生意,他懂什么买卖,分明是在巧取豪夺!”   “慎言,小心被抓进去……”   “……” 第36章 鱼禾告官   听食肆客人们的语气,似乎对这位县尉畏之如虎,这位县尉平日里恐怕没少仗着身份为非作歹。   “哎……”   食肆的客人眼看着县衙的县卒将三个瘦弱的汉子踹的满地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但是没有人出去帮那三个瘦弱的汉子打抱不平。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他们若是出去了,不仅帮不到那三个瘦弱的汉子,自己反而要惹一身臊。   “小郎君做的是什么买卖?”   有客人不愿意再看街道上的悲剧,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鱼禾,随口问了一句。   鱼禾还要大事要做,也没有冲出去为那三个瘦弱的汉子强出头。   他听到了客人的话,也收回了目光,笑着道:“贩马……”   客人闻言一愣,起身向鱼禾一礼,“想不到小郎君居然是大族出身。”   鱼禾笑问道:“何以见得?”   客人笑着道:“贩马可是大买卖,寻常人家可没资格插手。我看小郎君年纪不大,谈吐却不凡,做的又是大买卖,又懂得烹饪熊掌的法子,必然是出身于大族。”   鱼禾略微思量了一下,鱼氏在咸阳也算是大族,就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客人的话。   客人见鱼禾点头,好心提醒道:“小郎君若是还有其他去处,还是尽早离开吧。平夷如今是一个多事之地,不适合久留。”   鱼禾故作惊叹装,“何意?”   客人故作高深的提醒道:“小郎君出身的大族,恐怕没办法影响到平夷。平夷内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太多,小郎君带的那些马中,有不少良马,能卖不少钱。   有人若是起了贪念,小郎君恐怕就要人财两失了。”   鱼禾施礼道:“多谢提醒。”   说完这话,鱼禾招呼着食肆的主人给那位提醒他的客人添了一壶酒。   鱼禾一行又在食肆里坐了许久,等到食肆的主人将另一只熊掌烹饪好,让相魁和巴山二人美美的吃了一顿后,就扔下了铜钱,带着相魁和巴山等人离开了食肆。   鱼禾一行离开的时候,食肆的主人也吩咐仆人将鱼禾一行的马匹从后院牵出来。   食肆的主人是个实诚人,他将鱼禾一行带的马匹照顾的不错,喂了不少新鲜的草料,甚至还将鱼禾几个人的坐骑,齐齐的洗刷了一遍。   鱼禾一行骑着洗刷过的马匹,继续在平夷县内招摇过市。   一直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几个人找了一个落脚的脚店,住了进去。   汉新两朝,没什么好的客栈。   主要是好的客栈,没有什么客源。   达官贵人们基本上住的都是驿站,又或者是豪族们为了招揽门客、宣扬名声开设的客馆。   走亲访友的百姓,也能花一点钱住在驿站,所以开客栈就是一个赔本的买卖。   更别提开设好客栈了。   鱼禾等人身份有问题,住不了驿站。   鱼禾又不愿意跟平夷县的豪族有什么交集,更不愿意主动送上门去让豪族惦记,所以他不愿意住豪族们开设的客馆。   他选了价格低廉,且没有身份限制的脚店。   脚店里都是大通铺。   鱼禾一行人多,加上鱼禾给的钱足够多,所以脚店的主人就帮鱼禾一行准备清理出了一大间大通铺。   入夜以后。   鱼禾坐在一站油灯前,看着灯油燃烧冒出的黑烟顺着火苗徐徐升空。   漕少游、相魁、巴山三个人跪坐在鱼禾身边。   漕少游沉吟着道:“小郎君,我们还得在平夷县打探多久的消息?”   鱼禾笑着道:“已经打探的差不多了,从吴归和安牛哪儿得到的消息,也证实了。明日起床以后,你即刻出城去找我阿耶,让他们随时准备入城。”   漕少游一脸愕然,“入城?”   鱼禾看向漕少游,笑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漕少游急忙道:“当然不对,今天白天你也看见了。平夷县内的县尉,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手里还握着平夷县县卒,我们要是不想办法除掉他,我们的人一旦入城,肯定会被他盯上。   他一旦看到了那些老弱妇孺,就一定会知道,是我们杀了他派出去的小吏和县卒。   到时候他肯定会冲我们发难。   虽说我们实力不弱,可是对上了一县的兵马,也得掂量掂量。   要知道,县衙门是有权从各地征调青壮充任县卒的。   他一旦下令征调一县县卒,我们入城就是送死。”   鱼禾点着头道:“你说的这些,我知道。所以在我阿耶一行入城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帮他们弄到一个合理的身份。让县尉无法下手。”   漕少游一脸不信。   鱼禾笑着道:“你还信不过我,忘了是谁设法让你们逃出六盘水兵营的?”   漕少游迟疑了一下,认真的道:“此事我会如实告诉恩主的。”   鱼禾摆手道:“随你。”   鱼禾说到此处,就没有再多言。   几个人就在脚店的大通铺内凑活着睡下。   次日。   天光刚刚放亮,漕少游就策马出了平夷城。   鱼禾和相魁、巴山几人简单的吃了一点脚店提供的食物,鱼禾留下了相魁和三个六盘水义军的汉子在脚店看着马匹,他带着巴山出了脚店。   “少主?俺们去哪儿?”   一出脚店,巴山就憨头憨脑的问了一句。   鱼禾一边整理着衣装,一边回答道:“去县衙?”   巴山挠了挠头,又问,“为啥去县衙?”   鱼禾没有多做解释,解释多了巴山也听不懂,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去了你就知道了。”   巴山听到此话,没有再多问,他跟在鱼禾身后,一路往县衙走去。   平夷县县衙,就在平夷城正中。   占地约有十亩,墙高不过七尺,酷似门楼的东西也不怎么威严,倒是门口的两尊法兽石雕十分威武。   县衙门口,守着四个身着兵卒服饰的县卒。   见到了鱼禾主仆出现以后,拦在了他们身前。   “做什么的?”   “告官!”   “……”   四个县卒上下打量着鱼禾主仆,见他们的穿着,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顿时嫌弃的摆摆手道:“告官去县尉的府上,贼曹掾如今在县尉府上审案。”   鱼禾听到此话,心里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好家伙,平夷县的县尉还真够厉害的。   不仅架空了平夷县县宰,甚至连平夷县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搬到自己府邸上去了。   平夷县县宰当的也真够窝囊的。   “我的案子,贼曹掾可处理不了,得请县宰出面才行。”   鱼禾认真的说了一句。   四个县卒齐齐一愣,然后哄堂大笑。   其中一个县卒讥讽道:“你是那个山里钻出来的?居然不知道平夷县早就换了主人?现在的平夷县,贼曹掾处理不了的案子,那就没人能处理了。”   如今平夷县的大权,被平夷县县尉所掌,贼曹掾又是县尉的女婿,他处理不了的案子,其他人自然也处理不了。   鱼禾施礼道:“此案有些特殊,必须见县宰才行,还望几位行个方便。”   四个县卒对视了一眼,盯着鱼禾。   “你就是这么让人行方便的?”   鱼禾感慨道:“几位,不是鱼某不懂得孝敬,实在是鱼某手里的钱财昨夜被人偷盗一空,身无分文。”   “你的钱财被人盗了?”   “既然是盗案,那更应该找贼曹掾了。”   “你被盗了多少钱财?”   “……”   四个县卒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鱼禾长叹一声,道:“鱼某是从巴蜀过来的马商,临行的时候家中给了三百金。其中三十金花费在了路上,剩下两百七十金,一直揣在鱼某身上。昨夜有贼人摸进了鱼某住的脚店,将鱼某的两百七十金洗劫一空。”   “两百七十……金?!”   县卒们发出了一声惊呼。   有个县卒忍不住追问道:“你确定是两百七十金,而不是两百七十钱?”   鱼禾点头道:“两百七十金。”   县卒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两百七十金,那可是一笔巨款。   相当大的一笔巨款。   “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县卒们不相信的追问。   鱼禾又叹了一口气,“我们鱼氏,做的是西南各种珍兽皮毛和西北马匹的买卖。自从朝廷在西南掀起了战端以后,我们鱼氏的珍兽皮毛就断货了。   冯茂那厮频频勒索我们鱼氏,常安的贵人们又频频派人催促我们鱼氏尽快送上珍兽皮毛。   我鱼氏子弟,不得不怀揣巨金,走访西南各处,希望能购得珍兽皮毛,供给常安的贵人,顺便将贵人们赐的钱财,上贡给冯茂,以保我鱼氏平安。”   鱼禾提到的常安,便是汉长安城。   王莽登基为帝以后,将天底下各州、郡、县的名字几乎改了一个遍。   其中就包含长安城。   但是莽新立国不过十载,百姓们一时半刻根本没办法适应天底下各处的新名字,所以依旧沿用着西汉时期各处的地名,唯有在官面上,才会用王莽起的新名字。   鱼禾编的故事,也算合情合理。   冯茂在巴蜀横征暴敛的事情,县卒们也知道。   冯茂在巴蜀之地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们想不知道也难。   西南各地珍兽的皮毛,一直是长安城各大贵人们追捧的东西,县卒们也知道。   一边是能灭人满门的冯茂,一边是能隔着遥遥千里灭人满门的长安城贵人,两边都得罪不起。   鱼氏派遣族中子弟铤而走险,合情合理。   四个县卒在听完了鱼禾的故事以后,就选择了相信鱼禾。   他们的眼睛也逐渐流露出了贪婪的光芒,几乎是毫不掩饰。 第37章 光脚的会怕穿鞋的?   “小郎君,随我们去见贼曹掾,我等相信,只要贼曹掾出面,一定会帮你追回巨金。”   县卒们知道鱼禾出身大族,又有巨金要追索以后,态度都变了。   他们呼吸沉重的邀请鱼禾跟他们一起去见贼曹掾。   可惜,鱼禾并不愿意去见贼曹掾。   鱼禾对着四个县卒再次施礼,道:“几位,两百七十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依照惯例,应该面见县宰,向县宰申明此事。”   四个县卒惦记着鱼禾的巨金,没有生拉硬拽的将鱼禾拽去见贼曹掾。   鱼禾要见县宰,他们倒是没有怀疑。   两百七十金的盗案,涉案钱财数额庞大,依照衙门里的惯例,确实该申明县宰,由县宰定夺。   鱼禾的请求合情合理。   四个县卒交换了一下眼神。   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县卒对其他三人吩咐道:“留下一人在此处守着小郎君,避免那贼人再次找上门害了小郎君的性命。其他两个人,跟我去请贼曹掾。”   年龄稍长的县卒吩咐过后,四个县卒对鱼禾齐齐一礼,年龄稍长的县卒带着两个县卒去请贼曹掾,留下了一个县卒守在县衙门口。   年龄稍长的县卒的话说的好听,说留下一个县卒保护鱼禾,可实际上到底是怎么回事,鱼禾心里很清楚。   无非是监视他,怕他报假案,怕他逃了。   鱼禾在年龄稍长的县卒带人离开以后,对守门的县卒一礼,往县衙内走去。   守门的县卒也没有阻拦,回礼过后,任由鱼禾进了平夷县县衙。   在他看来,县宰已经被县尉架空了,鱼禾去找县宰,根本不会有任何作用。   鱼禾进了衙门,发现衙门里大多数地方都是空荡荡的,只有正堂上有一人在开怀痛饮。   那人四旬左右,体型瘦弱,长须青衫,他在正堂的地上铺了一层凉席,赤脚坐在凉席上,怀里抱着一个酒盏,在摇头晃脑的饮酒。   时不时还会高歌一曲,唱的似乎是乐府诗。   鱼禾带着巴山进了正堂以后,那人也没有搭理,依旧自顾自的饮酒作乐。   鱼禾走到了凉席上,盘腿坐下,笑眯眯的看着那人,道:“你是平夷县县宰?”   那人有些微醺,目光迷迷糊糊的瞥了鱼禾一眼,眼中略微闪过一道疑惑,他不明白,县尉今天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居然放人进了县衙。   那人不咸不淡的喊了一句,“既然知道本官是一县县宰,为何不施礼?”   鱼禾笑道:“我倒是想施礼,可是平夷县似乎已经不归你管了。”   那人目光一清,在鱼禾身上打量了几眼,疑问道:“你是何人,平夷县似乎没有你这号人。”   鱼禾起身,施礼道:“路过平夷县,听闻县宰有难,特来相助。”   那人听到鱼禾这话,又打量了鱼禾几眼,不屑的瞥着嘴道:“就你?能帮本官?”   不等鱼禾再次开口。   那人不耐烦的摆手道:“速速退去,不要打扰本官的雅兴。”   鱼禾站直了,盯着那人道:“县宰还真是无为而治啊。”   那人目光一凝,骂骂咧咧的道:“你在讥讽本官不作为?你知不知道平夷县能有今日的平静,全赖本官从中谋划?   周钦那厮没能耐,还学人杀王侯立威,结果激起了句町民愤。   句町人起兵造反,一日三惊。   所过之处,汉人全部被屠戮一空。   若不是本官千里奔走,亲自求到了句町王亡承女婿的门上,句町人恐怕早就杀进了平夷县,将平夷屠戮一空。”   鱼禾有些意外的道:“句町人对平夷秋毫无犯,是你的功劳?”   那人冷哼一声道:“不然呢?葛平那厮在句町人造反以后,吓的像是个老鼠,带着全家准备逃命。曹、张、墙三族,更是变卖家产,准备前往北方逃命。   是本官带着家中的老仆,亲自去找句町人说和,平夷才能幸免遇难。”   鱼禾沉吟着道:“如此说来,你可是平夷的大功臣,平夷上下应该更拥护你,为何会被架空?”   “我夫君不重名利,并没有大肆宣扬此事。葛平在我夫君从句町返回以后,就假冒了我夫君的功劳,掌控了平夷上下。他们在句町人来巡视的时候,贿赂了句町一些小头目,在句町小头目的默许下,夺了我夫君的权柄。   他们人多势众,我夫君孤木难支,所以只能听之任之。”   一个四旬上下,身穿绿色襦裙的妇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正堂里,听到了鱼禾的问话以后,给出了答案。   鱼禾看到了妇人,行礼道:“见过夫人……”   县宰夫人并没有托大,回礼道:“小郎君有礼。”   县宰见到了自己夫人,骂骂咧咧的道:“男人说话,你插什么话,回去!”   县宰夫人没有言语,向县宰和鱼禾一礼后,退出了正堂。   鱼禾在县宰夫人离开以后,看着县宰道:“如此说来,你并不是无作为,只是孤木难支,压不住县尉,所以才被人夺了权柄。”   县宰冷哼一声道:“你是何人?平夷县的一切,似乎不用你操心吧?”   鱼禾坦言道:“我刚才说过,我是来帮你的。”   县宰不屑的道:“你能帮本官什么?本官凭什么信你?”   县宰敢孤身前往句町,找句町人谈判,也算是个有勇有谋有担当的人。   他都奈何不了县尉,鱼禾一个面嫩的陌生人,突然找上门,说能帮他,他岂会信。   鱼禾重新坐下,笑着道:“县宰可以不信我,不过我找县宰,可不是为了合作,而是希望县宰配合。”   县宰眉头一挑,直直的盯着鱼禾,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别以为本官现在被夺了权柄,就奈何不了你了?”   鱼禾直言道:“起初我确实是来找县宰合作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县宰盯着鱼禾没言语,他需要鱼禾解释清楚。   鱼禾也没有藏着掖着,他坦言道:“县宰能为平夷的百姓千里奔走,那就说明县宰心里有百姓。为了那些百姓,县宰必须配合我。”   县宰缓缓坐直了,手里的酒盏也放下了,他盯着鱼禾,冷声道:“你要拿平夷县的百姓威胁本官?”   鱼禾点着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县宰冷哼一声,“本官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骗过了葛平的人进入县衙的,但是本官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敢对平夷的百姓起歹念,本官一定会不惜一切,让你生不如死。”   鱼禾笑道:“县宰好大的官威啊。县尉葛平在平夷县为非作歹,也不见县宰拿他怎么样。县宰这话,好像没有多少威胁。”   县宰面色冷清的道:“你可以试试。”   鱼禾点着头道:“我相信县宰有这个心思,但是却没这个实力。县尉葛平也未必有这个实力。”   县宰眉头一皱。   鱼禾继续道:“我打听过,平夷县的甲士,不超过三十人,县卒不超过百人。我若是率人突袭的话,不出一炷香,一定能将他们斩于马下。”   县宰面色一变,“你手里有兵马?”   鱼禾找上他,说要帮他的时候,他就猜倒了鱼禾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   他原以为鱼禾是大族出身,如今猛龙过江,准备借着平夷县危难,大发国难财。   却没料到,鱼禾背后居然有兵马。   那鱼禾的身份,恐怕就不是什么大族出身了。   鱼禾点头道:“想要帮你从葛平手里夺回权力,没有兵马可不行。”   县宰威胁道:“平夷县的县卒虽然不多,但是平夷县可以在危难之际,下令征召各地青壮充军。你手里那点人,恐怕奈何不了平夷县各地的青壮。”   县宰觉得,鱼禾手里的兵马应该不多。   若是鱼禾手里兵马足够多的话,也不会找上他。   人家若是看上了平夷,会直接攻打平夷。   鱼禾没有隐瞒,点着头道:“你说的不错,平夷县若是征召青壮的话,我们确实难以力敌。但我不会让青壮们聚在一起。   我也不瞒你,我手底下有一百甲士,一人三马。   我们可以分出五十人,守住平夷县四门,另外五十人去大道上绞杀各地的青壮。   我们有战马相助,相信各地的青壮逃不出我们的手心。”   县宰不知道鱼禾的虚实,所以鱼禾尽可能把自己手底下的人数和马匹往多了说了一些。   县宰听到鱼禾的话,蹭一下站起身,他盯着鱼禾,沉声道:“你们是益州逃卒?”   鱼禾等人的身份并不难猜。   鱼禾等人若是山匪草寇的话,肯定不敢惦记平夷县。   鱼禾等人若是朝廷兵马的话,见到了县宰,必然会亮明身份。   鱼禾等人若是句町人的话,根本不需要找县宰商量,可以光明正大的挥军进入平夷。   刨除了山匪草寇、朝廷兵马、句町人,能出现在平夷的兵马,就只剩下了益州逃卒。   鱼禾没有卖关子,点头道:“是。”   县宰咬牙道:“你就不怕本官现在喊人拿了你?”   鱼禾不在乎的道:“光脚的还怕穿鞋的?你要是敢喊人拿我,我的人就敢屠戮平夷县治下的田庄。我们主仆两条命,换平夷县几千条人命,你换吗?”   县宰一瞬间差点把牙咬碎了,他破口骂道:“亡命之贼!” 第38章 县宰服软   “亡命之贼?世道若好,谁愿意当亡命之徒?我们也想卸甲归田,抱着妻儿共享人伦。”   鱼禾低声叹息了一句。   县宰倒也没有怀疑鱼禾有没有妻儿,以鱼禾的年纪,在新朝,有妻儿那也正常。   县宰瞥了鱼禾一眼,咒骂道:“要是前方的将士,都像你们一样,做了亡命之贼,那你们一辈子也别想共享人伦。”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了县宰一眼,“你倒是有眼界。”   县宰话里表述的意思很简单,国破家必亡,没有国那有家。   如此简单的道理,很多人却不懂。   鱼禾没想到县宰居然懂。   县宰哼了一声,没有搭理鱼禾。   鱼禾问道:“那你去过前方吗?看过西南各处的战场吗?”   县宰挺起胸膛,傲然道:“本官不仅是平夷县宰,也是平夷校尉。”   这是新朝的特色。   王莽在改制的时候,给各地主官都添了兼职。   县宰大部分兼任着校尉职,郡大尹大部分兼任着将军职。   鱼禾又问,“那你去过西南战场?”   县宰有些语塞,瞪了鱼禾一眼。   鱼禾继续道:“你知不知道,冯茂率领着十万大军抵达西南,没有战多久,就带着精锐退回了巴蜀。留在西南战场上的只有巴蜀等地的郡卒、更卒、县卒、罪囚等。   冯茂躲在巴蜀横征暴敛,巴蜀的儿郎们却要在西南面对句町人和滇人的侵袭,烟瘴之毒的侵害,蛇虫鼠蚁的撕咬。   短短数月,死在烟瘴之毒下的巴蜀儿郎超过了数万。   尸骸堆成了一座又一座尸山,无人料理,无人掩埋。   狼虫虎豹围绕着尸山大肆咀嚼。   残肢断臂被它们拖的到处都是。”   “够了!”   县宰面色难看的制止了鱼禾继续说下去。   县宰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西南的惨剧。   只是并没有亲眼见过,并不知道西南的惨剧倒地有多惨。   鱼禾寥寥数语,已经勾起了他无数联想,他已经想到了那种悲惨的画面,所以他不愿意再听。   鱼禾盯着县宰,沉声道:“你听都听不下去的惨状,却是我们每天睁开眼都要面对的。你告诉我,我们不逃,我们怎么办?   在西南等死,还是跟野兽为伍,共食尸山?”   县宰瞪着眼珠子,咬着牙,颤抖着,一字一句的道:“你们是兵,纵然是死,也得死在战场上。”   鱼禾起身,指着巴蜀所在的位置,恼怒的道:“他冯茂若是带着精锐坐镇西南,跟句町人和滇人摆出不死不休的架势,我们兄弟们纵然葬身西南,也无怨无悔。可是他冯茂都逃了,不仅逃了,还在背后祸害我们的妻儿父母。   你让我们怎么无怨无悔的在战场上撕杀?”   县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   终究是冯茂理亏、终究是朝廷理亏,负了在前方撕杀的将士们。   县宰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也不是那种自治朝廷理亏,还帮朝廷胡搅蛮缠的人。   鱼禾见县宰不言语,收起了怒意,道:“我们虽然是亡命之徒,可我们也有良知,我们不愿意祸害百姓。所以你必须配合我们,帮我们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如若不然,我们只能去祸害百姓了。”   县宰盯着鱼禾,冷声道:“你凭什么让本官相信你?你若是葛平派来故意引本官上钩的,那本官配合你们,岂不是要中了你们的圈套。”   鱼禾重新坐下,一脸无所谓的道:“县宰不信也无所谓。我们就先屠一个田庄试试手。”   县宰心头一颤,咬着牙道:“本官信了,你们既然还有良知,那就守住你们最后的良知,千万别对百姓们下手。”   顿了一下,县宰又补充道:“最好永远不要对百姓们下手。你们是保他们性命的人。”   鱼禾盯着县宰道:“那就要看县宰会不会配合我们。”   县宰沉声道:“你要本官怎么配合?你既然能进得了县衙,那么你就应该清楚平夷县现在的局势。葛平那厮已经架空了本官,县里的三大豪族也不好惹。   你的人若是想摆明车马进城,那葛平很有可能会和县里的三大豪族联手。   虽说你的实力不弱,可是真要跟葛平和三大豪族死磕到底,到时候谁也讨不到好处。   葛平和三大豪族如今借着平夷县为难,大发难财。   他们已经尝到了甜头,轻易不会退走。   他们又跟句町人不清不楚,他们可以随时向句町求援。   一旦句町人出现在平夷,你们的路就走到尽头了。”   鱼禾见县宰答应配合他了,并且开始替他们考虑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县宰宽心,平夷县内的一切,我都已经了解清楚。   我若是想摆明车马进城的话,也不会找上你。”   县宰眉头一挑,疑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鱼禾坦言道:“随后我会牵制住葛平,县宰只需要出具一份征召文书,征召平夷各地的青壮入城即可。”   县宰皱眉,“平夷县如今已经被葛平掌控,本官若是下令征召青壮的话,各地的青壮恐怕不会响应。”   鱼禾笑道:“各地青壮响不响应,根本不重要。”   县宰一愣,盯着鱼禾道:“你是想让你的人冒充各地青壮进入到平夷县?”   鱼禾缓缓点头。   县宰抚摸着胡须,沉吟道:“葛平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的放你的人进来。”   鱼禾一副成竹在胸的道:“那就不需要县宰操心了。县宰只需要将我的人妥善的安置在县衙就足够了。”   县宰试探的道:“你就不怕本官在县衙中设伏,将你的人一网打尽?”   鱼禾瞥着县宰,笑眯眯的道:“县宰可以试试,看看葛平的人会不会听你的。纵然你暗中说服葛平,给我们设伏,那也没什么。   我说过,我们有一百甲士,可没说我们只有一百甲士。”   县宰一脸惊愕的道:“你们还有其他人?”   鱼禾笑着道:“你就别试探了。我们既然有三百匹马,又怎么可能只有一百个人呢。要知道,在军营里,人可比马多。   在西南,养一个人,可比养一匹马容易。”   县宰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觉得鱼禾一行,恐怕不是简单的亡命之徒那么简单。   很有可能是一股叛军。   一股有想法的叛军。   一股有想法的叛军,可比那些亡命之徒要厉害多了。   他们真的在平夷为祸的话,对平夷的百姓而言,是一场灾难。   鱼禾见自己的话似乎吓唬住了县宰,继续道:“县宰也不必担心,我们求的只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仅不会危害百姓,也不会害你。   我们还可以帮你从葛平手里拿回权力,顺便帮你收拾了平夷县的三大豪族,让你重新执掌平夷的权柄。”   县宰一脸苦涩的道:“本官不奢望能够重新执掌平夷的权柄,本官只希望你们在平夷县落脚以后,不要跟句町人起冲突。   本官好不容易安抚了句町人,若是再挑起事端,句町人大军来袭,平夷县恐怕就没了。”   鱼禾承诺道:“县宰放心,我们到平夷,也是为了求活,肯定不会自找麻烦的。”   县宰将信将疑的道:“希望如此吧。”   鱼禾再次起身,对县宰一礼,“县尉葛平那边,应该快要到县衙了。我得出去应付他,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县宰了。”   县宰起身回礼,“本官一定配合。”   鱼禾收回了双手,准备离开。   县宰问道:“还未请教小郎君姓名?”   鱼禾脚下一顿,笑着道:“益州鱼禾……”   县宰盯着鱼禾,幽幽的道:“小郎君的官话很纯正,恐怕不是庸部人吧?”   益州此前被王莽改为庸部,官面上的人一般都称呼益州为庸部。   鱼禾哈哈一笑,“谁知道呢?”   县宰再次施礼道:“汉中任方。”   任方明知道鱼禾在骗他,但还是依照规矩,将自己的籍贯和姓名告诉了鱼禾。   他并没有因为鱼禾年幼,在鱼禾面前托大。   在他看来,鱼禾年纪轻轻,就敢独闯县衙,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甚至敢威胁他,就足以说明鱼禾并非凡人。   要知道,纵然他现在失去了权柄,平夷县的那些大族子弟在他面前也不敢大声说话。   “告辞!”   “告辞!”   “……”   任方眼看着鱼禾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县衙正堂,浓浓的叹息了一声,他的夫人在他叹息的时候,出现在了他身旁。   “夫君,用饭了……”   任夫人刚才出现在县衙正堂,就是为了请任方去吃饭。   凑巧碰见了鱼禾在和任方交谈,忍不住插了一句。   任方跟着任夫人往后堂走去。   路上,任夫人见任方一脸愁容,忍不住道:“夫君,那位小郎手里有人,又愿意帮您夺回平夷县的大权,您为何还闷闷不乐的?”   任方苦笑道:“与虎谋皮罢了……”   任夫人狐疑的道:“夫君觉得他们别有用心?”   任方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平夷县的大权纵然拿回来了,你夫君我也未必能用。”   在任方看来,鱼禾所谓的夺权一说,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罢了。 第39章 又见调虎离山之计   鱼禾配合他收拾了葛平,拿回了平夷县的大权,他要行使大权,恐怕也得跟鱼禾商量,甚至听鱼禾的命令行事。   鱼禾能用平夷县百姓的性命威胁他服软,就能用平夷县百姓的性命威胁他服从鱼禾。   亡命之徒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会遵循礼法。   没有礼法束缚,他根本奈何不了鱼禾一行。   “即使如此,夫君为何还要配合他?”   任夫人皱着眉头疑问。   任方叹了一口气,“不配合又能如何?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残害百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夫君我没能耐造福平夷,就只能想尽办法保平夷百姓的周全。   若不是为了平夷百姓的安危,我也不至于带着人千里迢迢的跑到句町去,向句町人卑躬屈膝的求饶。”   说到此处,任方一脸苦涩,“以后朝廷收回了平夷,知道了我向句町人卑躬屈膝求饶的事情,恐怕会斩了我任氏上下,一雪耻辱。”   “夫君……后悔了?”   “不后悔,能用我任氏上下的性命,换取平夷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赚了。我只是觉得,这乱世的官,真的难做。”   “……”   就在任方长吁短叹的时候,鱼禾带着巴山已经出了县衙。   一出县衙,鱼禾就看到了一个体态魁梧,年近五旬,身着着甲胄的人挡在县衙门口。   在他身后,跟随着一大批身着县卒服饰的汉子。   鱼禾粗略的数了一下,约有二十多人。   鱼禾若是所料不差,那个身着甲胄的人,应该就是县尉葛平。   葛平有一脸大胡子,眼睛像是铜铃,瞪起眼的时候,颇具威势。   葛平见到了鱼禾,开门见山的道:“巴蜀的游商?”   鱼禾赶忙上前施礼。   “见过葛县尉。”   葛平没有回礼,只是上下打量了鱼禾两眼,又问道:“见过我们县宰了?”   鱼禾点头道:“见过了。”   葛平略带讥讽的道:“那我们县宰有没有说能帮你找回金子?”   鱼禾一脸尴尬。   葛平冷哼了一声,道:“平夷县的事情,本官说了算。也只有本官能帮你找回金子。念你是外来的游商,本官就不为难你。   下次再碰见了盗案,一定要先找本官。”   葛平也不客气,上来就直接宣布了他对平夷县的占有权。   鱼禾再次施礼道:“小人孟浪了,还请县尉勿怪。”   葛平见鱼禾认错了,也没有再计较,他摆着手道:“客套话不用多说了,跟本官说说,你的金子是在何处丢的,又是怎么丢的?”   大体的情况,葛平已经通过县卒们的嘴,了解过了。   两百七十金,不是一笔小数目,值得他跑一趟。   有了两百七十金,他就能再起两间布坊。   至于找回金子,还给鱼禾,根本不可能。   他葛平还没那么大公无私。   鱼禾若是识趣,找回了金子,就不应该讨要。   敢讨要的话,他不介意杀人夺金。   反正平夷县现在不归新朝管,句町人也不管,平夷县内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鱼禾听到葛平问话,赶忙道:“昨夜小人在城南的脚店落脚,入夜以后就熟睡了过去。今晨醒了以后,就发现身上带的两百七十金没了。   所以小人赶忙赶到衙门里报官。”   葛平沉吟了一下,追问道:“城南脚店,哪一家?”   鱼禾答道:“挂着赵字旗的那家。”   葛平又盘问了鱼禾一会儿。   鱼禾有问必答。   待到葛平问清楚了其中的始末以后,立马吩咐身后的县卒,“去将昨日在城南逗留的浪荡子,挨个盘问一番,看看他们谁有消息。”   县卒们答应了一声,去找那些在城南盘桓的贼偷。   葛平在吩咐完了县卒以后,招呼着鱼禾赶往了城南的赵氏脚店。   鱼禾带着葛平一行,到了脚店,相魁就迎面走了过来。   葛平看到了相魁身形魁梧,腰间还配着刀,略微愣了一下,并没有言语。   像是鱼禾这种在外行走的游商,身边有一两个护卫,并不奇怪。   若是身边一个护卫也没有,那才奇怪呢。   葛平到了脚店以后,就吩咐人封了脚店,然后让县卒们抓着脚店里的人挨个盘问。   盗案本就是鱼禾编出来的,所以葛平让人盘问了一圈,也没有盘问出个所以然。   只盘问出,今晨的时候,有三个人离开了脚店,并且其中两个人离开了平夷城。   其中一个就是漕少游。   葛平觉得离开脚店的三人都有嫌疑,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漕少游。   因为漕少游是鱼禾的人,跟随在鱼禾身边,知道鱼禾身上有金子,他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最大。   葛平被两百七十金迷了眼,也没有怀疑是鱼禾主仆在给他下套。   他在发现了漕少游嫌疑最大以后,就决定亲自带人去追漕少游。   葛平大手一挥,征调了鱼禾的马,带着县卒们去追漕少游。   鱼禾三人被葛平留在了脚店里,等待他的消息。   脚店里。   相魁瞥了一眼站在脚店门口的两个县卒,沉声对鱼禾道:“少主,到底发生了什么?”   鱼禾稳坐在脚店内的大通铺上,笑着道:“发生了什么?咱们丢了两百七十金,热心的县尉正在帮我们找金子。”   相魁疑问道:“咱们手里什么时候有两百七十金了?”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我说有就有。”   相魁眉头一挑,“这是少主的谋划?”   鱼禾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相魁沉声道:“少主,那县尉一看就不是善类。他明显是惦记上了那两百七十金。他若是查到您在说谎,肯定不会放过咱们。   到时候咱们说不定得将那二十多匹马献出去,才能保命。”   鱼禾笑着摇头道:“那你就错了。”   相魁不解的看着鱼禾。   鱼禾道:“咱们那二十匹马,被他借走的那一刻,他就没打算还。”   相魁愕然的瞪起眼,“您既然知道,那您还借?”   鱼禾瞒不在乎的道:“二十匹马而已。”   相魁脸色一苦,“二十匹马,还而已?少主,咱们的家底也不丰厚。即便是在族里,也不可能轻易的拿出二十匹马送人。”   鱼禾笑着道:“他要是能借着咱们的马,跑远一点,那二十匹马送给他,也值了。”   相魁觉得鱼禾有点败家。   二十匹马,说送人就送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虽然他猜倒了鱼禾很有可能在借着那二十匹马谋划什么,但他还是觉得鱼禾败家。   鱼禾见相魁心有不甘,哭笑不得的道:“你放心吧,等时候到了,县尉会连本带利的将马还给我们。你收拾收拾,找个借口骗过守着咱们的那两个县卒,出去一趟。   看到了县衙门口如果张贴了征召青壮入城的消息,就去告诉我阿耶一声,让他派人赶往县衙应征。   顺便让漕少游藏起来,等到我想让他出现的时候,再让他现身。”   相魁惊愕的盯着鱼禾,“您想让主公去自投罗网?”   鱼禾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我已经和县宰达成了共识,他帮我们落脚,我们帮他除掉县尉。”   相魁更惊了,“您……您已经和县宰达成了共识?”   鱼禾反问,“有问题?”   相魁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唾沫,“有点不敢相信……”   他们是什么人?   一群反贼。   反贼还能跟官方达成共识?   鱼禾道:“等县衙门口张贴出了告示以后,你不信也得信。”   相魁迟疑着道:“少主,那平夷县宰会不会骗您?他会不会设计将咱们引到平夷县,然后一网打尽?”   鱼禾没好气的道:“你能想到的事情,我想不到?我既然敢让我阿耶一行进城,自然有拿捏县宰的手段。”   相魁还是不敢相信。   鱼禾喝斥道:“还不快去,难道要等到县尉抓到了漕少游,你才肯动身?”   相魁急忙答应了一声,依照鱼禾的吩咐去做。   守在脚店门口看着鱼禾一行的那两个县卒,并不难对付。   相魁找了个借口,塞了点钱,便离开了脚店。   在相魁离开之前,那两个县卒还隐晦的告诉相魁,只要相魁钱给够,只要鱼禾不离开脚店,其他人想干嘛就能干嘛。   葛平贪,葛平手底下的人也贪。   但他们还算有点底线,知道守着鱼禾这个苦主。   相魁出去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匆匆回到了脚店,见到了鱼禾以后,惊声道:“县衙门口,还真张贴了征召青壮的告示。如今平夷县的百姓都在议论此事。   他们说,此事有可能是县宰擅自做主张贴的,等县尉知道了此事以后,恐怕会跟县宰闹一场。”   鱼禾瞪了相魁一眼,“那你还不快去找我阿耶,回来做什么?”   相魁赶忙道:“小人就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县宰真的听您的。”   鱼禾没有跟相魁多说废话,他吩咐道:“速速去找我阿耶,让我阿耶那边快点。现在县尉被我支开了,无暇顾及我们。等他回过神以后,我们的人就不好进城了。   我们必须在县尉反应过来,注意到此时以后,进驻县衙,成为县衙内的县卒。” 第40章 图穷   唯有化身为县卒,鱼禾一行才能跟县尉葛平分庭抗争。   若是葛平在他们入城之前,就识破了他们的谋划,那他们反贼的身份就暴露了,葛平就有借口召集各地青壮,以及向句町人求援,剿灭他们。   所以鱼丰等人必须在葛平反应过来之前进入到平夷县,成为平夷县县卒。   只要鱼丰一行成为平夷县县卒,那他们和葛平的斗争,就变成了官面上的斗争,各地青壮大家都有权召集,句町人也不会轻易插手。   相魁不知道其中深意,但见鱼禾催的急,他也不敢含糊,立马离开了脚店,赶往了平夷城外,向鱼丰一行通风报信。   鱼禾和巴山就待在脚店里,静等着消息。   傍晚的时候。   葛平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脚店,见到了鱼禾,开门见山的道:“本官已经查证,城南的贼偷并没有盗走你的金子,从脚店离开的三个人中,本官已经捕获了两人,他们也没有盗走你的金子。   现在,本官可以确认,是你手下的人监守自盗。”   鱼禾假装一脸惊愕,随后义愤填膺的骂道:“狗东西,我平日里待他不薄,我爹待他如同子侄,他居然这么对我。”   鱼禾演的很认真,可葛平没心思欣赏他的演技,葛平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道:“现在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本官带人向你鱼氏家仆逃脱的路上追了一路,也没有发现半点踪迹。   本官问你,若是你盗了主家的金子,你会往哪儿逃?”   鱼禾一脸惊愕,“我怎么会盗自己家的金子?”   葛平脸色略微一黑,声音沉重的提醒道:“本官只是做了一个假设。”   鱼禾‘哦’了一声,尴尬的道:“是我误会了……”   葛平盯着鱼禾,追问道:“所以……你会往哪儿逃?”   鱼禾认真思量了一下,沉吟着道:“我鱼氏的仆人不多,其中大部分都是蠢笨之人。唯有盗金的家伙有几分智慧。   他在逃亡的路上,应该会防着我派人追捕。   所以他一定不会走老路。   但他妻儿皆在巴蜀。   所以我猜测他一定会在平夷县外绕一圈,然后逃回巴蜀。”   葛平听完鱼禾的话,若有所思的道:“所以他无论怎么逃,都会经过大巴驿?”   大巴驿是从平夷进入巴蜀的必经之路,绕不开。   不等鱼禾继续开口,葛平已经起身离开了。   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八成会带人赶去大巴驿。   从平夷县城到大巴驿,骑马的话,也得一天一夜。   一来一回,那就是两天两夜。   鱼禾望着葛平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财帛动人心,也会迷人心。”   葛平的贪婪,已经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   他居然一点儿也没有怀疑鱼禾的话。   鱼禾也不知道如何评价他。   说他蠢吧,他能冒取任方的功劳,架空任方,成为一县主宰。   说他聪明吧,居然能被一堆谎话骗的团团转。   就连巴山都有点看不下去。   “少主,怎么您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巴山挠着头,一脸纠结的问鱼禾。   他有点不明白,世上怎么还有比他还憨的人。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财帛动人心。”   巴山疑问道:“那俺咋没动心?”   鱼禾撇着嘴道:“刚刚我听脚店的主人说,厨房里还有两块肉。”   巴山眼睛一亮,“真的?”   鱼禾瞪了巴山一眼,“当然是假的,他贪钱就跟你贪肉是一样的。只要告诉你们有,你们就不动脑子。”   巴山理直气壮的道:“俺动脑子干什么?”   鱼禾被这货给气笑了,“滚蛋。”   巴山憨笑着退出了房内。   鱼禾一直待在脚店里没出去。   深夜的时候,鱼禾刚刚睡下,脚店门口响起了一阵响动。   鱼禾猛然睁开眼,爬起身,唤醒了躺在一旁呼呼大睡的巴山。   主仆二人守在大通铺的门口。   没过多久,一道人影就从大通铺的门口窜了进来。   巴山大吼一声,给了对方一个熊扑,一下子将对方扑倒在地。   “自己人!自己人!”   对方被巴山压在身下以后,大声呼喊。   鱼禾听着声音有点熟悉,走到大通铺的床边点起了油灯,拿着油灯走到了对方身前,仔细一瞧,一脸意外,“漕少游?”   漕少游被巴山压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快让巴山放开我……”   鱼禾并没有让巴山放开漕少游,而是蹲下身,盯着漕少游道:“我记得你武艺不弱,怎么会被巴山给扑倒?”   漕少游一脸埋怨的道:“你们又不是敌人,我又不需要防备着你们,你们趁机偷袭,我自然被你们擒住了。”   鱼禾又道:“我不是让你躲着别露头吗?”   漕少游瞪起眼道:“张武说了,灯下面是最黑的地方。他说我在外面躲着,不如在平夷县躲着。”   鱼禾点着头道:“理是这么个理,只是风险很大。我们的人进城了?”   漕少游点了点头,“恩主得到相魁的消息以后带着二十多人,分三次,从南北两个门进入了平夷县。入夜以后,我和恩主冒险进了一趟县衙,跟县宰交谈了一番,弄清楚了你和县宰的交易以后,恩主就带人入驻了县衙,县衙门口的县卒,已经被恩主拿下。   如今县衙已经被我们掌控。”   “那些老弱妇孺可安置妥当?”   “他们已经在城外的荒村里安家落户。恩主已经给他们分了田产,又留下了足够的人手帮他们打猎,维持生计。明年开春以后,他们就能自给自足。”   “……”   鱼禾和漕少游交谈了一番后,道:“一会儿你回县衙去,告诉我阿耶,让他问县宰要一书调令,明日接掌南门,明日让相魁再跑一趟,去城外再调集二十人入城,顺便将我们的兵甲和马匹送进城。”   漕少游迟疑了一下,道:“县尉那边……”   鱼禾坦言道:“县尉已经被我骗去了大巴驿,两日以后才会回来。他带的人手不少,所以留在县内的人不多,不敢跟我们起冲突。”   漕少游听到此话,没有再多言。   鱼禾吩咐巴山放开了漕少游,漕少游不满的哼哼了两声,“你还打算留在此地?”   鱼禾笑道:“是我把县尉骗出去的,自然要留下来给他一个交代。”   漕少游疑问道:“你就不怕县尉知道了真相,暴起伤人。”   鱼禾再次笑道:“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漕少游拱了拱手,没有再说话,他纵身一跃,出了大通铺,离开了脚店。   次日。   鱼丰一行穿戴着从平夷县县库淘出来的破旧兵甲,前往了平夷县南门。   在平夷县南门县卒们惊愕的目光中,将他们尽数拿下,接掌了南门。   随后派遣了相魁出城去传达鱼禾的命令。   中午的时候,张武带着二十多人,驱赶着战马,押解着兵甲,从南门进入到了平夷县。   葛平的女婿,平夷县贼曹掾,察觉出了不对,带人赶到了南门,恰巧碰见了张武入城。   双方僵持了片刻,葛平的女婿愣是没敢对鱼丰、张武等人动手。   鱼丰和张武也没有冲上去杀人灭口。   葛平的女婿被迫退走。   平夷县南门易主,平夷县多了一伙强人的消息,瞬间传了出去。   平夷县三大豪族得知此事以后,并没有什么动作,而是静静的在观望。   鱼丰一行是在县宰任方发布了征召令以后出现的,出现已经就穿戴着平夷县县卒的服饰,那么鱼丰一行显然跟县宰任方有关。   平夷县三大豪族觉得,他们很有可能是县宰任方,不甘心屈居于县尉之下,从别处请的外援。   平夷县县宰和县尉之争,他们不愿意插手。   县宰和县尉只要不动他们盘子里的肉,就算是打出了狗脑子,他们也会坐壁上观。   葛平的女婿退回了葛平的府邸以后,立马派人快马加鞭赶到了大巴驿去向葛平报信。   两日后。   葛平带着人,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平夷。   他回到平夷以后,并没有直接去县衙,也没有带人去南门火拼,而是奔到了脚店,找到了正在脚店里翻看竹简的鱼禾。   葛平红着眼,盯着坐在大通铺上翻看竹简的鱼禾,咬牙切齿的道:“根本就没有人盗走你的金子,对不对?”   葛平又不蠢,此前表现出的种种愚蠢的举动,是因为他被钱财迷了眼。   在他得知了平夷县来了强人,夺了平夷县南门以后,他就清醒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仔细思量了一番,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了。   而算计他的人,就是鱼禾。   此前他并没有把鱼禾放在眼里,他觉得鱼禾是一个少年郎,不会有什么心计,不然也不会被身边最亲近的人盗走金子。   现在他知道自己被鱼禾算计了以后,才发现鱼禾看似年轻,实则心机深沉。   鱼禾仅仅用了一个盗金案,就将他骗出了平夷县,给县里新来的那伙强人让开了道路,让那伙强人轻而易举的进入到了平夷县,还跟县宰搭上了关系。   鱼禾面对葛平的质问,放下了手里的竹简,笑着道:“我也得有两百七十金让人盗啊。” 第41章 匕现   葛平听到鱼禾这话,一张脸涨的通红,他愤怒的道:“跟没有金子?”   鱼禾愣了一下,惊讶的道:“事到如今,县尉居然还惦记着那些金子?”   葛平彻底被鱼禾激怒,“等我宰了你,再去找其他人算账。在平夷县,敢欺骗本官的人,根本不会有好下场。”   葛平一声令下,手底下的人已经抽出了刀。   鱼禾丝毫不惧,“葛县尉,你在平夷县跋扈久了,是不是真把自己当成平夷县的土皇帝了?”   “给本官宰了他。”   葛平根本不打算跟鱼禾废话,果断下令手底下的人行凶。   巴山瞬间将鱼禾挡在了身后,抽出了自己的佩刀,迎上了葛平的人。   紧跟着,脚店门外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不等葛平反应过来,一帮子甲士就冲进了脚店,将葛平和他的人团团围住。   葛平见此,又惊又怒,“你们……你们是想造反吗?”   此话一出,引起了一片哄堂大笑。   造反?   那还用想?   不是早就造了吗?   漕少游仗剑在脚店里劈开了一条路,逼退了葛平,杀到了鱼禾面前,跟巴山一起挡在了鱼禾身前。   鱼丰跨马进了脚店,见到鱼禾安然无恙以后,目光在葛平和葛平的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鱼禾身上,皱眉问道:“怎么收场?”   鱼丰一行的目的是在平夷县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可现在落脚的地方找到了,但却跟平夷县县尉葛平弄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上。   “全杀了吧。”   鱼禾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鱼丰迟疑了一下,道:“全杀了,动静可就大了。”   鱼禾直言道:“动静大就大了,总比放虎归山的好。”   他们既然跟葛平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如今又借着葛平托大,带的人不多,抢占了先机,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难道要放葛平离开,等他召集齐人手,串通三大豪族,再征召一批青壮,再跟葛平一决雌雄?   他们可是反贼,不用讲什么道义,没不需要顾及什么礼法。   有机会能除掉一个心腹,自然要果断出手。   鱼丰略微思量了一下后,下令六盘水义军动手杀人。   六盘水义军将葛平和葛平的人堵在了脚店里,葛平和葛平的人逃不出去,只能奋起反抗。   葛平的人虽然不少,但是对上了全副武装的六盘水义军,根本不是对手。   葛平也想过拿下鱼禾,逼退鱼丰一行。   但是巴山和漕少游像是两个门神,堵在大通铺门口,他的人根本就杀不进去。   漕少游剑术了得,巴山力大无穷。   巴山一边挥刀,一边夹着一块木板在横扫。   漕少游趁机用他那刁钻的剑术不断的刺、挑。   葛平手底下的不少人,没等杀进大通铺的大门,就倒在了门口。   “我降了……”   六盘水义军一口气宰了十数人,其他人吓的双腿打颤,跪地请降。   他们平日里欺男霸女、为非作歹,是一把好手,可是对上了六盘水义军一群亡命之徒,根本不是对手。   六盘水义军只是展露出了残忍的一面,他们立马失去了斗志。   鱼丰在葛平的人降了以后,策马上前,一矛刺中了葛平。   葛平跌坐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鱼丰吩咐人将投降的人和葛平一起拿下,然后跳下了马背,走到了鱼禾面前。   “臭小子,你这么做太冒险了。”   鱼丰不满的抱怨。   鱼禾以前要做什么,还会跟他们商量。   可是如今,不仅没跟他们商量,还差点将自己置于险地。   鱼禾对鱼丰一礼,笑着道:“是有些冒险,但是收益很喜人。”   鱼丰脸色一黑,喝斥道:“你个臭小子,还有脸笑。你想一出是一出的,弄的我们从头到尾都摸不着头脑,只能被你指挥着团团转。”   鱼禾一边认错讨饶,一边道:“这种事情,就要审时度势。提前商量了,也没有用。我原想着,先给阿耶等人弄一个身份,让阿耶等人入城,然再徐徐图之。   可没想到县尉葛平居然要钱不要命,还如此托大。   刚好被我们一窝端了。”   鱼丰听到此话,回头看了一眼被押解着的葛平,冷笑着道:“此人在平夷县为非作歹惯了,以为平夷县内他手底下的武力最强,做事自然横行无忌,却不知道一山还比一山高。”   鱼丰近几日一直待在县衙,跟任方没少交谈。   鱼丰通过任方,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葛平的性子。   葛平觉得,平夷县内,除了句町人、三大豪族,不会有人敢捋他的虎须。   却不知道,每一个地方,除了地头蛇以外,偶尔还会出现过江龙。   更重要的是,一些不受朝廷礼法约束的过江龙,远比他更横行无忌。   鱼丰在评价过葛平以后,看向了鱼禾,询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鱼丰也算是看明白,想清楚了。   儿子大了,不仅比他聪明,还比他更有野心。   他没办法要求儿子做一个跟他一样的人,就只能配合着儿子,看看儿子能走到那一步。   这几日,他和张武等人都以为在做梦。   鱼禾此前设局拿下六盘水兵营,他们觉得已经很疯狂了。   没想到鱼禾会更疯狂,进入平夷县不到一日,就让他们借着平夷县征召青壮的征召令,进入到了平夷县,夺了平夷县门户。   如今更是拿下了平夷县最具权势的县尉。   往后平夷县的一切,恐怕都得由鱼禾说了算。   平夷县那个县宰,他们也见过,很难对鱼禾形成威胁。   “葛平我们虽然拿下了,但是他的人我们并没有处理干净。他的女婿是县里的贼曹掾,手里还握着一些人手。还请阿耶带人将他们尽数剿灭。   他们的家财和家业,还望阿耶清点清楚,随后我也有用。”   “好!”   鱼丰答应了一声,带人去找贼曹掾的麻烦。   鱼禾带着巴山、漕少游等人,押解着葛平一行,赶往了县衙。   一路上,鱼禾一行并没有碰到什么百姓。   鱼丰和葛平火拼,闹出了不小动静,已经在平夷县内传开了,所以百姓们都躲回了家里。   鱼禾一行赶到县衙的时候,任方正带着妻儿在门口恭候。   见到了鱼禾露面,又看到了鱼禾押解着葛平,任方又惊又喜,随后又流露出了一丝担忧,他主动迎上前,施礼道:“小郎君当真是厉害,居然如此轻易的拿下了葛平这厮。”   任方原以为,鱼禾会在手底下的人进入平夷县以后,和葛平虚与委蛇,明争暗斗一番。   却没料到鱼禾下手居然如此粗暴,几乎不会葛平半点还手的机会,就将葛平拿下。   葛平一倒,任方也算是去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只是鱼禾一行明显成了他的新患。   比起葛平,鱼禾一行危害性更大。   葛平大小也是个官,做事多多少少会讲一些官面上的规矩。   可鱼禾一行不同,鱼禾一行是亡命之徒。   他们做事不讲规矩,又没有约束,危害性自然比葛平大。   鱼禾对任方回礼,笑道:“幸不辱使命,帮县宰夺回了大权。”   任方心里在骂娘,嘴上却笑着道:“有劳有劳,夫人,舒儿,快过来见过小郎君。”   任夫人上前,向鱼禾一礼。   任方的儿子任舒,看着鱼禾那张稚嫩的脸,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该称兄道弟呢?   还是该称叔论伯?   任方见儿子如同木头一般,瞪了儿子一眼,“还不见过你鱼家世叔?”   任舒赶忙施礼,“见过鱼世叔……”   鱼禾瞧着任舒比自己小了一两岁的面孔,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但却没有说什么。   在后世,大部分人都不喜欢自己被人叫老了。   但是在古代,大部分人都喜欢被人叫老了。   因为在后世,给人当长辈,没什么好处。   但是在古代就不一样。   在古代,长辈在礼法上永远可以压晚辈一头。   晚辈对待长辈,必须敬重。   稍有不敬,长辈就可以教晚辈做人。   有人若是受不了长辈的调教,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那就是自断仕途。   在科举制没有出现之前,举孝廉是大部分人出仕的唯一的方式。   失去了孝道,那就没资格做官。   鱼禾吩咐巴山和漕少游将葛平一行押进了县大牢,他跟着任方进了县衙正堂。   任方特地准备了一桌酒菜。   任夫人和任舒作陪。   简单的吃过了一些以后,任夫人拉着任舒离开了县衙正堂。   县衙正堂就剩下了鱼禾和任方两人。   任方丝毫没有县宰的架子,他一边为鱼禾斟酒,一边问道:“小郎君以后有什么打算?”   鱼禾笑着道:“县宰是想问,我以后会不会跟你争权?”   任方干巴巴一笑,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鱼禾的话。   鱼禾端起酒盏,浅尝了一口,道:“如今贼曹掾还没有拿下,县里的三大豪族在得知县尉被捕以后会做出什么反应,我们也不知道,现在讨论争权的问题,会不会有些为时过早?”   任方苦笑着道:“贼曹掾就是一个棒槌,全凭着葛平扶持,才能坐上贼曹掾的位置。如今葛平已经被小郎君拿下,贼曹掾早晚也会被小郎君料理。   至于县内的三大豪族,他们或许会向小郎君发难,试探小郎君深浅,但绝对不会跟小郎君死斗。”   鱼禾问道:“那句町人呢?” 第42章 静观其变?   “句町人?”   任方愣了一下,迟疑道:“句町人刚刚巡视过……”   鱼禾出声打断了任方的话,“刚刚巡视过,不代表往后就不巡视了,葛平跟句町的小头目有些交情,如今葛平被我们给宰了,句町的小头目若是追究起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任方惊愕的瞪起眼,葛平什么时候成了他们两个一起宰的了?   鱼禾眯起眼,笑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任方苦笑了一声,鱼禾明显是在拉他下水,将他们绑在一条船上,他还没办法反驳,一旦跟鱼禾闹僵了,天知道鱼禾会不会连他一块收拾了。   “没……没什么不对……”   任方有些吞吞吐吐的回了一句。   鱼禾满意的点头道:“那就好,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携手并进,一起应对随后平夷县可能会出现的变局。大权的归属,等平夷县彻底安稳下来以后,我们再坐下来商议。”   任方听到鱼禾这话,脸上的笑容更苦。   鱼禾话说的好听,可任方却听出了其他意思。   鱼禾摆明了是要插手平夷县的县治,所以没有明确让他行使他的县宰大权。   鱼禾口中所谓的携手并进,根本没那么美好。   鱼禾很有可能会成为平夷县真正做主的人,而他任方,很有可能会成为提线的木偶。   鱼禾见任方神色难看,疑问道:“县宰不愿意跟我们携手并进?”   任方意识到自己在鱼禾手里讨不到好处,也就不装样子了,他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往凉席上一瘫,翻着白眼道:“本官有选择的余地吗?本官原以为你是纯良之人,收拾了葛平以后,就会将平夷县的大权交还给本官。却没料到,你比葛平更狠,居然想将本官当成提线的木偶,供你驱使。”   鱼禾听到任方这话,没有再跟任方卖关子,他开门见山的道:“我本纯良,奈何世道太乱,容不下纯良之人。县宰也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是不可能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到其他人手上的。”   任方叹了一口气,“罢了,只要你们不伤害平夷的百姓,你们想做什么,本官都帮。”   鱼禾施礼答谢,“那就先谢过县宰了。”   任方摆了摆手。   鱼禾继续道:“还请县宰依律将葛平犯过的罪状记录下来,写成文书,明发各地。待到平夷人尽皆知的时候,请县宰亲斩葛平。”   任方听到鱼禾要斩了葛平,微微坐起身,沉声道:“你要收买人心?”   葛平在平夷县干的恶事,罄竹难书。   平夷县内除了三大豪族外,没有不恨葛平的。   鱼禾一行除了葛平,算是为平夷县百姓除去了一大害,百姓们还不把鱼禾一行供起来?   鱼禾笑道:“监斩葛平的是县宰,不是我,要说收买人心,那也是县宰收买人心。”   任方微微一愣,迟疑着道:“这种好事你为何会让给本官?”   鱼禾感叹道:“我也不想啊。可是对平夷县的百姓而言,我们是突然冒出来的,身份不明。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还得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这种好事,只能便宜你了。”   任方刚要开口,却听鱼禾又道:“葛平必死,所以葛平的问题,不需要再论了。现在我们得商量一下,该如何应对三大豪族和句町人。”   任方沉吟了一番,道:“本官的建议是静观其变。只要我们不碰三大豪族盘子里的食,三大豪族不会跟我们起冲突。   句町人那边,只要不出现,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鱼禾皱眉,“我不喜欢坐以待毙,我更喜欢先下手为强。这一次对付葛平,若不是我先下手为强的话,也拿不下葛平。”   “你拿下了葛平,三大豪族肯定会注意到你。你要对三大豪族动手的话,他们肯定会提前做好准备。他们三家族中的青壮有七八百人,一旦对上了,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血斗。你的人虽然离开,可对上了成倍的对手,也讨不到好。所以不应该轻举妄动。”   “他们还真厉害,句町人出现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他们结伙抵抗?”   “……”   鱼禾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窝里横的。   任方只是一个劲的苦笑。   最终,鱼禾还是采取了任方的建议,选择了静观其变。   任方吩咐人在衙门里腾出了十几间的公房,供给鱼禾一行住。   鱼丰在入驻了县衙以后,还特地留出了一间给鱼禾住。   鱼禾和任方商量完了正事以后,任方吩咐老仆带着鱼禾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一间十五平左右的房子,木柱、泥墙,里面摆着一张床,一张矮桌,除此之外还有一盏油灯。   被褥等床上用的,任方已经准备齐全。   虽然有些破旧,但胜在干净。   鱼禾到了房里,关上门,躺在被窝里就睡下了。   操劳了多日,鱼禾确实也困了。   别人只看到鱼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松写意,却不知道鱼禾的精神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中。   他的计划都是环环相扣的,任何一环出了问题,后面的计划就会全部崩盘。   所以他必须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的计划,一旦出现变化,立马就做出调整。   所以从他进入到平夷县起,他就没睡过什么好觉。   入夜以后,他虽然躺在床塌上闭着眼,但是他并不会睡,而是会将自己的计划翻来覆去的思量许多遍、推导许多遍,确认了计划当中不会再出现什么大的变数以后,他才会真正的入睡。   晚上想东西是最容易入神的。   一旦入神,就会失眠。   鱼禾这几日每天都睡一两个时辰。   如今葛平拿下了,平夷县内暂时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们,他们真正拥有了一处可以安身的地方,鱼禾心头一松,困意自然找上了门。   鱼禾一睡就睡到了傍晚,睁开眼就听见房门外有吵吵闹闹的声音。   打开门一看,就看到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正聚拢在公房前,你争我夺的在争抢东西。   鱼禾瞧了瞧,是一些布料和铜钱。   “醒了?”   鱼丰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鱼禾身边,他已经脱去了甲胄,身上穿着一身襦衣,手里端着一碗肉粥,笑着问鱼禾。   鱼禾点着头笑道:“醒了。”   鱼丰将肉粥递给了鱼禾,鱼禾也没客气,捧过了肉粥就抿了一口,道:“阿耶,那个贼曹掾您料理干净了?”   鱼丰哈哈笑道:“那厮就是一个怂包,阿耶我带着兄弟们往他的府门口一堵,那厮立马怂了,派人出来乞降。   阿耶将他抓了起来,扔进了牢房。”   鱼丰拿下贼曹掾,在鱼禾意料之中。   贼曹掾只是一个借着葛平的权力为非作歹的小人物,葛平倒了,他也就倒了。   鱼禾端着粥碗,感慨道:“我们终于摆脱了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鱼丰郑重的点头。   在平夷县站稳脚根以后,他们才算是真正的摆脱了亡命的生涯。   “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鱼丰信心满满的说了一句。   鱼禾喝了一口粥,没有接话。   鱼丰觉得他们在平夷县站稳脚根了,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但鱼禾心里清楚,磨难才刚刚开始而已。   因为新朝还没有进入到最混乱的时期。   鱼禾喝完了粥,盯着房门口争抢东西的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疑问道:“阿耶,他们在争抢什么?”   鱼丰道:“都是从贼曹掾府上缴获的钱财和布料。”   鱼禾苦笑道:“现在可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鱼丰瞪了鱼禾一眼,“阿耶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岂会不知道轻重。贼曹掾看似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可实际上并没有多少钱财。   他大部分钱财都上交给了县尉葛平。   从葛平府上缴获的钱财和布料,那才是大头。   那些大头如今都在县衙的县库里,张武带人看着呢。”   鱼禾点着头道:“那就好,我还真怕阿耶一高兴,将咱们好不容易攒出的家底给赏出去。”   鱼丰翻了个白眼,继续道:“葛平府上,除了钱财和布料外,还有三家铺子和两间布坊。铺子里的人最少,都是葛平的仆人,我们已经料理了。   布坊的人最多……”   说到此处,鱼丰顿了一下,声音略显沉重的道:“布坊里大多都是一些被葛平抢来的妇人,过的不太好,我没有动。回头你去看看,看如何处置。”   鱼禾摇了摇头,道:“阿耶做主就行了。”   从出现在新朝起,鱼禾目睹的都是惨剧,他实在是不愿意继续往悲惨的地方跑了。   所以不想去布坊。   鱼丰虽然没有描绘布坊里的场景,但是鱼禾大致能猜测出一二。   以葛平那种死要钱的性子,那些妇人们落到他手里,还不被他往死里压榨。   鱼丰听到鱼禾的话,沉吟了一下,“那我回头派人去料理布坊。”   鱼禾道:“回头让应该相魁跑一趟,将那些老弱妇孺带回来,暂时安置在葛平和贼曹掾府上。”   鱼丰迟疑了一下,道:“我在城外给他们分了田……他们已经安顿下了……”   鱼禾认真的道:“阿耶,离开了我们,他们守不住那些田产,也没办法抵御山林里的狼虫虎豹。我们手底下的人不多,还要应付平夷县三大豪族和句町人,不能分隔两地。” 第43章 走一步,谋三步   鱼丰闻言,笑骂道:“臭小子,你在教阿耶做事?”   鱼禾一愣,刚要开口,就听鱼丰又道:“行了,阿耶知道了,回头阿耶就让相魁跑一趟。”   鱼禾闻言,又愣了一下。   他觉得鱼丰变了,以前的鱼丰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会跟他交谈一番、说教一番,可现在的鱼丰,不仅没有交谈,也没有说教,反而果断的采纳了他的提议。   难道鱼丰被自己两次以弱胜强的战绩给征服了?   决心当一个工具人?   鱼禾暗自猜想。   鱼丰大大咧咧的道:“臭小子,随后我们该怎么办?”   鱼禾回神,道:“我原想着用葛平的钱财购置几间铺子,既然葛平留下了三间铺子,那就直接用他留下的铺子。三间铺子,一间贩卖西南的山货,一间充作脚店,一间开办镖行。”   鱼丰愕然的看着鱼禾,“你想当商贾?”   不等鱼禾开口,鱼丰赶忙道:“商可是贱业。你怎么能去操持贱业呢?”   鱼禾反问道:“阿耶,谁告诉你,商是贱业?”   鱼丰瞪着眼道:“天底下的人都这么说。”   鱼禾撇着嘴道:“说这话最多的就是那些达官贵人吧?”   鱼丰毫不犹豫的点头。   鱼禾又问道:“那他们家中为何还会有人操持贱业?他们既然看不起商人,为何还要往里面钻?”   鱼丰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鱼禾幽幽的道:“他们之所以贬低商人,并不是因为商真的是贱业,不值得操持。他们贬低商人,一是为了防止有更多的人成为商人,跟他们抢生意;二是为了借着商人们的市侩,衬托他们的高洁。   他们的本意是,既要把钱赚了,也要把名声也赚了。”   通俗的讲,就是即要把姐儿当了,也要把贞节牌坊立了。   他们一面借着吕不韦‘奇货可居’的故事打击商人,一面又通过商人的手段敛财。   能看清楚其中本质的人,不是他们自己人,就是他们要铲除的异己。   商人做大,确实会影响到江山社稷。   可比起那些真正处在江山社稷中心的达官贵人们而言,商人的危害要小多了。   他们真要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为何不先打压他们这一群对江山社稷危害最大,影响最直观的人呢?   吕不韦一个‘奇货可居’的故事,就能让他们防着商人、打压商人。   赵高、李斯做的事情比吕不韦还过分;吕后干的那些勾当,能让吕不韦俯首膜拜;霍光、王莽二人,能让吕不韦望尘莫及。   也没见达官贵人们吵着嚷着要取缔宦官、打压后宫、抵御外戚。   所以士农工商的排序,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利己的排序。   它是那些士人们制定出来维护自己利益的,而不是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制定的。   鱼禾目光长远,所以能够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鱼丰身处其中,被洗脑了,所以真的将这种骗人的鬼话当真了。   鱼丰听完了鱼禾的话,有些傻眼,他脑海中存在已久的某些东西在渐渐的崩塌。   鱼丰仔细回忆了一下,貌似咸阳的大多数商家,背后站着的都是大族。   长安城里最赚钱的生意,似乎都是那些达官贵人们在背后操持。   鱼禾说的,似乎是真相。   那些达官贵人,真的一面打压着商人,一面借着商人的手段在赚钱。   “阿耶?”   鱼禾见鱼丰在愣神,轻呼了一声。   鱼丰缓缓回神,盯着鱼禾,不知道该说什么。   鱼禾的话对他的冲击有点大。   鱼禾见鱼丰不言语,继续道:“阿耶就不想知道镖行是什么?”   鱼丰下意识的道:“镖行是什么?”   鱼禾笑着解释道:“镖行就是护卫行。豪门大户出行,会带一大群家仆,护卫他们周全。可是普通百姓出行,根本没有家仆护卫。他们不是召集同乡结伴,就是静等着乡里有大事,跟着乡里的青壮一起上路。   若是孤身上路,必然有去无回。   即便是跟同乡结伴,碰到了强人,也会客死异乡。   镖行就是护卫他们出行周全的。   只要他们给一些钱,我们就能护他们一路。   镖行除了能护卫人以外,还能帮豪门大户运送一些他们急着送去别处的贵重东西。”   鱼丰愣了一下,鱼禾提到的镖行两个字,他很陌生,但是所作的事情,他并不陌生。   他在汉阳都尉治所充任军司马的时候,经常被带人去护持那些达官贵人家里的子弟去其他地方,也会护持一些达官贵人要送进长安城的贵重物品去长安。   民间的百姓和没有背景的大族,没办法私底下借用郡卒。   所以出行的危险很大。   鱼禾只是瞅准了这个空挡,将军营里的那些私底下的勾当,搬到了外面,借此谋财而已。   “我们手里刚要有人,闲着也是闲着,去护人赚钱,倒也行。但是出行一趟,耗费极大,寻常人可承担不起。”   鱼丰沉吟着道。   鱼禾笑道:“我们可以先从平夷县治下的乡里开始,每一个乡里通一辆马车,配三四个侍卫。逢年过节去一趟,将那些要到县城里采买的人带回来,再送回去。   等到乡里的人跟我们熟了,他们要去其他地方,我们可以集中一大批人,再出行。”   鱼丰思量着道:“衙门里的公车,我们倒是可以用一下。我们有马,往返乡里,到也容易。乡间那些劫径的小贼,三五个人倒也能对付。   那就试试?”   鱼禾笑着点头。   鱼丰迟疑着道:“只是开设镖什么,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不一定能在平夷县长久的待下去。”   鱼丰谨记着自己反贼的身份。   反贼在没有成大事前,怎么可能在一个地方安安稳稳的发展?   鱼禾笑道:“我们可以假装将三间铺子发卖出去,让我们的人私底下去做。以后我们离开了此地,三间铺子也会正常运转。”   鱼丰点了点头道:“也不算太费事,那我们就试试。如果不成的话,我们再想其他的。”   鱼丰此话一出,鱼禾计划开设三间铺子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鱼丰只当鱼禾开设三间铺子,是为了谋财,又或者存粹在瞎折腾。   只有鱼禾自己清楚,他开设三间铺子的深意在哪儿。   古往今来,什么最重要?   消息!   相比起后世,古代消息闭塞,语言不通,一州之内传递的消息都有极大的误差,更别提全国。   鱼禾一行从攻破六盘水兵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   可是至今也没有六盘水兵营被攻破的消息传到平夷。   若是任方、葛平在六盘水兵营被攻破三五日之后,就知道此事。   那鱼禾一行还能顺利的进入到平夷?   鱼禾既然决定了要做反贼,并且准备一条道走到黑。   那他就必须掌控最关键的东西,那就是消息。   唯有时刻掌控各地的消息、动向,鱼禾才能在做事的时候,快人一步,抢占先机。   鱼禾目前对新朝的了解,还处在书本上和前身的记忆中。   书本上的东西,只有一个大概,具体的细节一点儿也没有。   鱼禾想要做点什么,也无处下手。   前身比较单纯,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太多新朝各地的消息和动向。   所以鱼禾必须自己想办法获取新朝各地的消息和动向。   鱼禾此前从六盘水兵营江关校尉帐篷里拿走了一些竹简和帛书,就是为了从中获取消息。   但江关校尉帐篷里的那些竹简和帛书,看似多,但提供的消息很有限。   大部分还是公务上的。   鱼禾又没办法出仕当官,那些消息对他没用。   所以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想来想去,鱼禾就想到了镖行。   新朝的镖行生意是一个空白,鱼禾不用担心跟别人抢生意,会被别人打压。   镖行在铺开之前,很难赚到钱。   在这个豪门大族实力雄厚的时代,豪门大户拥有足够自保的实力,所以镖行即便是铺开了,赚到的钱财也不会很多。   所以鱼禾又补了一个客栈。   鱼禾体验过新朝的客栈‘脚店’,发现其中有许多不足,想来豪门大户开设的馆舍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也就官家开设驿站会好一点。   但是驿站的要求很高,唯有有公务的人,又或者是有背景的豪门大族的子弟才能居住,寻常人可不行。   所以鱼禾仿制一些明清时期成熟的客栈,应该能赚一些钱,补贴一下镖行,顺便也能帮镖行打探一些消息。   在补了客栈以后,鱼禾考虑再三,又补了一间货店。   形成了一个小的产业链。   镖行的人在送人的同时,顺手收一些山货,然后押送到货店。   货店出售剩下的山货,可以交给客栈做成菜,卖给过往的客商。若是还有盈余,那就供给镖行的人吃喝。   小的产业链形成以后,鱼禾在赚钱的同时,还能打探到消息。   最重要的是,以镖行的名义去各地招揽青壮,不会被抵触,也不会被怀疑。   鱼禾可以在悄无声息中,拉起一支兵马。 第44章 家财万贯   入夜以后,鱼丰吩咐分完了贼曹掾钱财和布匹的六盘水义军睡下,鱼丰、鱼禾、张武、相魁、漕少游、刘川、巴山、彭三几个人聚在了鱼丰房里。   鱼丰住的屋舍比鱼禾的要大,不仅有一间卧房,还有一间耳房。   耳房里堆满了财物,鱼丰几人一边清点着财物,一边说着话。   “葛平横征暴敛,怎么只有这么点钱?”   漕少游是见过大世面的,他一边清点着耳房里的铜钱,一边狐疑的问。   他们从葛平府上缴获的财物虽然多,但是大部分都是铜钱,金子只有极少极少的一部分,仅有五十金。   剩下的就是成堆成堆的布料。   鱼禾随手将串着铜钱的绳索绑紧,对漕少游道:“葛平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漕少游不解的看向鱼禾。   不等鱼禾开口解释,抱着布匹判断成色的刘川,笑呵呵的道:“少主的意思是,葛平借钱生钱,不留浮财在家里,符合商人的做派。”   漕少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古人喜欢攒钱,大部分古人有了钱以后,第一件事想的不是借钱生钱,而是将钱攒起来。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皆是如此。   葛平将自己横征暴敛得来的钱财,全部投入到了自己的生意当中,借着钱生钱,确实很聪明,很商人。   彭三忍不住道:“葛平既然那么喜欢做买卖,还不如当一个商人,如此还能免遭横祸。”   此话一出,鱼丰、鱼禾等人皆是一愣。   刘川哭笑不得的道:“葛平又不蠢,岂会舍弃官身,去操持贱业。”   彭三认真的道:“可他如果不是官,我们也不用杀他啊。”   刘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彭三这话。   鱼丰摇头笑道:“我们是不是扯远了?”   刘川果断点头,彭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几个人继续清点葛平的财物。   一直到半夜,才清点清楚。   “有六十三金,三千五百二十一贯一百六十一钱,布一百匹,玉石首饰七十四件,地十五顷,屋契九张……”   刘川有些激动的将清点出的财物汇报了一遍。   漕少游一开始说葛平敛财不多,可此刻听到了刘川报出的数字,心里也十分震惊。   葛平手里的金子是没多少,还没有张武手里的多,但是其他的财物数量却不少。   折合成钱财的话,已经过了万贯。   鱼丰一脸感慨的道:“我听说,葛平是前年迁任平夷县的,上任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女眷。短短两年,葛平就敛财巨万,平夷县的百姓不知道在他手底下遭了多少罪。”   鱼禾出声提醒道:“兴许不是两年……”   在句町人没有占据平夷县之前,平夷县可是由县宰任方做主。任方也算得上是一个心心念念惦记着百姓的好官,如何能容忍葛平在他眼皮子底下横征暴敛。   所以葛平手里庞大的财货,很有可能是句町人占据了平夷,葛平架空了任方以后才敛来的。   鱼丰经过提醒,也想起了这个茬,点着头道:“确实不到两年……”   刘川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到两年,就敛了这么多财,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鱼丰干咳了一声,道:“他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现在手里有钱、有人,也有了落脚的地方,随后该怎么做,我们议一议。”   说到此处,鱼丰下意识的看向了鱼禾。   张武、刘川等人也跟着看向了鱼禾。   虽说鱼丰是六盘水义军的首领,可是大家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见识了鱼禾的手段,又在鱼禾谋划下,轻而易举的进入到了平夷县,找到了安稳的落脚地。   所以大家打心底里觉得,拿主意的事情,还得听鱼禾的。   鱼禾笑着将自己之前跟鱼丰商量过的事情说了出来。   几个人听完以后,略微思量了一下,觉得可行。   漕少游主动请缨,“镖行就交给我,各地的游侠儿多少会卖我们漕氏几分面子。”   漕中叔名满天下,漕少游作为漕中叔的儿子,也沾了不少光。   游侠儿偏偏又是一群为了追求名声,追捧大侠,舍生忘死的人。   漕少游负责走镖的话,各地的游侠儿倒是会卖他几分面子。   所以由他带头走镖,倒也合适。   但是掌管镖行,却不合适。   漕少游不够沉稳。   鱼禾心里有更合适的人选,他听到了漕少游的话以后,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张武。   张武沉稳、胆大、有号召力,遇事不会盲从,有自己的想法。   从他在六盘水的所作所为,就不难看出。   在鱼禾决定要偷袭六盘水兵营的时候,其他人不是盲从,就是充满担忧,唯有张武一力支持鱼禾,并且甘愿舍身犯险,为众人求取一线生机,还暗中谋划,帮六盘水义军招揽了三十多个助力。   镖行以后不仅仅要走镖,还得负责收集消息、招募人手,有些事情来不及找鱼丰和鱼禾定夺,还得临机专断。   张武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张武感受到了鱼禾的目光,就猜倒了鱼禾的心思。   张武看了漕少游一眼。   漕少游脸色有点尴尬。   漕少游懂得察言观色,在他主动请缨以后,鱼禾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反而看向了张武,那就说明鱼禾在此事上更中意张武。   张武有心缓解漕少游的感慨,他说道:“少主,此事……”   不等张武把话说完,鱼禾就缓缓开口,“镖行就交给你和漕少游,你主内,漕少游主外。”   鱼禾最终决定,又张武和漕少游一起掌管镖行。   听到鱼禾的话,漕少游脸上的尴尬就没了,他觉得鱼禾还是很看重他的。   张武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应了一句,“是……”   张武以前一直将鱼禾当成一个小辈,开口闭口直呼其名。   在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他也逐渐认可了鱼禾,开始将鱼禾当成真正的少主看。   鱼禾将镖行交给了张武和漕少游以后,看向了刘川,“脚店和货铺就交给你了。”   刘川一脸愕然,“老朽一个人,怎么能管两处地方。”   鱼禾道:“我们不是救下了不少老弱妇孺吗?你从中挑一个年长的,能管事的,帮你分担。再挑一些妇人,充当仆人。”   汉新两朝,没有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   许多店铺里都有妇人充当仆人,照顾客人。   刘川抚摸着胡须,沉吟着道:“那倒也行……”   鱼禾环视众人,继续道:“镖行那边,我阿耶会派遣十个人过去,人手不够,你们自己招募。脚店和货铺,我阿耶一个人也不会派,刘川你自己在老弱妇孺中挑选。   剩下的老弱妇孺,女子送到两间布坊,老弱就负责料理葛平、贼曹掾等人留下的田产。   那些孩童就暂时放在葛平府上。   闲暇的时候我会找人教他们读书,相魁去教他们习武。”   鱼禾前面的安排,众人没有疑虑,听到鱼禾要安排那些孩童读书、习武以后,众人瞪起眼。   张武忍不住道:“少主,读书花费倒是不多,可是习武的花费很多……”   鱼禾直言道:“只是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武艺,不要求他们变成像是少游一样的高手。”   张武迟疑了一下,又道:“少主,我们即便是花大价钱养着他们,以后也未必用得上。还不如直接招揽成年的青壮。”   张武的话很现实。   那些孩童年龄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九岁而已。   等他们培养起来,恐怕都到七八年后了。   七八年后,他们能不能活着,都是一个未知数。   鱼禾道:“我们既然收留了他们,不可能就不管了吧?老弱妇都有事情做,就没人看孩子了。与其让他们荒废了,不如教他们一点东西,让他们忙起来,免得给我们添乱。   识字用的竹简、习武用的木刀木枪,我们可以自己做,不用花钱。”   鱼禾尽可能的将培养那些孩童的借口说的合理了一点。   张武觉得,七八年后,那些孩子他们不一定用得上。   可鱼禾心里清楚,七八年后,只要他们还活着,那些孩子一定用得上。   张武不知道鱼禾的心思,他听鱼禾说培养那些孩子读书习武,是为了让那些孩子不给他们添乱,便没有了异议。   鱼禾见张武没有了异议,就继续道:“我们手里的财货,除了我们能用上的以外,剩下的都发卖出去,换成粮食和铁。”   对此,众人也没有异议。   生逢乱世,粮食和铁可比钱重要多了。   张武甚至主动提出,要将自己手里的金子全部拿出来,充作共用。   鱼禾拗不过张武,只要了一半。   一切商量妥当以后,众人各自回房睡下。   次日。   天一亮。   众人就行动了起来。   相魁去了城外,去找那些老弱妇孺。   张武、漕少游、刘川三人去接收葛平留下的铺面。   鱼丰带着人去替换平夷县四门的守卒。   鱼禾则留在县衙里,静等着三大豪族的人出招试探。 第45章 夜郎   鱼禾没等到三大豪族的人,任方主动找上了门。   鱼禾将任方迎进了房里,二人跪坐在了矮桌前,任方开门见山的道:“小郎君,本官昨夜深思了一夜,决定让你们出五人,充任本县门下五吏。小郎君以为如何?”   一个县宰,门下有五吏,分别是贼曹、督盗贼、功曹、主簿、主记。   县宰有权招募亲信充任门下五吏,帮着他共同管理一县。   鱼禾听到了任方的话,大致明白了任方的心思,任方是在主动让权。   鱼禾笑着道:“你要是有权任命县尉的话,是不是也肯让我们出任充任县尉?”   县尉是官,可没办法招募亲信充任,那需要朝廷任命。   虽然平夷县已经沦陷,但是朝廷的规矩还是得守。   就算不守朝廷规矩,鱼禾随便找个人充任县尉,县里的豪门大族也不会认可。   任方也不会认可。   所以任方并没有提出让鱼禾出任去充任县尉。   他不愿意让鱼禾丢人。   也不愿耍小心思惹怒鱼禾。   任方听到鱼禾的话,毫不犹豫的道:“那是自然……”   鱼禾问道:“你是打算借着官职拴住我们,让我们依照官场上的规矩行事,避免我们无法无天,去折腾百姓?”   任方干笑着,算是默认了鱼禾的话。   鱼禾坦言道:“我说过不会祸害百姓,就一定不会祸害百姓。只要别人不主动招惹我们,我们绝对不会擅伤一条人命。   你也不用费尽心机防着我们。”   任方心头苦笑,他也不想防着鱼禾一行。   可鱼禾一行身份不同,一旦放开了手脚为非作歹,危害太大了。   “还请小郎君尽快挑选出五人,充任衙门里的五吏。”   任方一脸认真的道。   鱼禾见任方执意要用官场上的手段约束他,便笑道:“明日给你答复。”   任方向鱼禾一礼,准备离开。   就在任方起身准备出门的时候,县衙门口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鱼禾和任方对视了一眼。   任方主动邀请,“一起去看看?”   鱼禾点点头,跟着任方出了屋舍。   到了县衙门口,就看到一群身着兽皮,头插着兽羽,备着竹弓,拿着简陋武器的人围绕在衙门口,正在跟守在门口的六盘水义军兄弟们争吵。   “我等是应征而来,为何不让我等进去?”   为首的是一个围着虎皮裙的汉子,身形跟巴山相当,阔面、大眼,有一脸胡子,皮肤黄中泛黑,充满了野性气息。   鱼禾和任方出现在县衙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他正在和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争吵。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见到了鱼禾,扔下了汉子,主动迎上前,“少主,他们非要闹着进去,兄弟们不让,他们就有行凶的架势。”   鱼禾瞥了一眼说话的六盘水义军兄弟,没好气的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们四个人,人家足足有十六个人,身形比你们大了一圈,真要闯进来,你们也拦不住。”   六盘水义军的兄弟闻言,干巴巴一笑。   他跟汉子聊的不愉快,趁机给鱼禾上眼药,想让鱼禾收拾汉子。   但是他那点小心思,明显瞒不过鱼禾。   被鱼禾训斥了,他也不怕。   因为在他眼里,他和鱼禾是一家人,那汉子是一个外人。   鱼禾没理由帮一个外人不帮他。   “喂?!那个小不点,你是主事的家伙?”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见六盘水义军的兄弟凑在鱼禾面前小声说话,当即用他那蹩脚的官话,冲着鱼禾喊了一句。   鱼禾眉头一挑,看向了他。   不等鱼禾开口。   任方赶忙上前,陪着笑脸对鱼禾道:“小郎君不必生气,他们是山里的蛮人,就是那个性子,没什么坏心思。”   任方真怕那个围着库皮裙的汉子惹恼了鱼禾,逼的鱼禾行凶。   鱼禾侧头看向任方,疑问道:“认识?”   任方微微点头,“他们也算是我平夷县治下的百姓,只是跟其他的百姓有所不同。”   鱼禾盯着任方静等下文,就听任方继续道:“前汉多次征讨他们古国,成帝年间,牂柯太守陈立斩了他们最后一个王,句町人占据了他们的属县,他们被迫迁移到了平夷。   在句町人和我们双重打压下,他们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们在我治下,还算温顺,并没有闹出过什么事端,遇到了征召,也会毫不犹豫的派人过来。   事实上他们躲在山林里,我们找都找不到他们,他们要是逃避征召,我也无可奈何。”   鱼禾听出了任方言语中的几个关键字,忍不住开口道:“他们是夜郎人?”   前汉成帝年间,牂柯太守陈立斩杀了夜郎古国最后一个夜郎王兴,夜郎就此灭国。   鱼禾看过这段历史,所以在任方提到前汉成帝和陈立的时候,立马猜倒他们是夜郎人。   看到了夜郎人,鱼禾就想到了夜郎自大的故事。   那是一个可爱又可悲的故事。   很多人在借着它讽刺别人的时候,自己却走入到了其中。   比如以天朝上邦自居,却闭关锁国,不知世界之大,不知世界发展,最后被人痛击的清朝。   “是夜郎人,不过他们现在不以夜郎人自居。”   任方点着头回应着鱼禾的话。   “喂,那小不点,问你话呢。”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见鱼禾不搭理他,就大声嚷嚷着。   任方嘴角抽搐了一下。   见过作死的,还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吼谁?   亡命之贼。   兵甲齐全的亡命之贼。   别看你们比他们壮,真要干起来,人家能把你们按在地上捶。   鱼禾眉头一挑,缓步上前,走到了围着虎皮裙的汉子面前,仰着头盯着他,“我勉强算是一个主事的。”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低头瞥了鱼禾一眼,不满的道:“我不习惯低着头跟人说话。”   任方听到这话,捂着脸离开了。   他觉得围着虎皮裙的汉子没救了。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你可以趴着。”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哼了一声,“我趴下也比你高。”   鱼禾脸上的笑意更浓,“大个子,你知不知道衙门征召你们入城做什么?”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大大咧咧的道:“做什么都行,只要管饭、管饱。”   此话一出,他身后其他的汉子纷纷叫嚷着响应。   鱼禾笑着道:“衙门征召,自然管饭,而且管饱。我刚好管这件事。衙门此次征召你们入城,是为了修缮道路。   一会儿我让人先找个地方让你们歇下,明日开始做事。”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听到鱼禾这话,迟疑了一下,问道:“今天不做事,那管饭吗?”   鱼禾点头道:“管!”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   随后他便去跟他们寨子里的族人商量。   鱼禾招了招手,一个六盘水义军兄弟出现在鱼禾身边,鱼禾吩咐道:“给他们找个地方先住下,明日将他们分成四波,让他们去城外搬石头,搬到城门口,每天让他们做九个时辰。”   六盘水义军兄弟听到此话,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道:“少主,一天搬九个时辰,这也太狠了吧?再说了,咱们搬那么多石头也没有用啊。”   鱼禾瞪了六盘水义军兄弟一眼。   六盘水义军兄弟也不怕,又道:“小人知道他口无遮拦,得罪了少主。少主心里不痛快,痛打他们一顿就好了,没必要让他们搬石头。”   鱼禾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们刚才不是还在跟他们争吵吗?现在怎么开始帮他们说话了?”   六盘水义军的兄弟干巴巴的道:“他们虽然嘴臭了一些,但是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兄弟们虽然跟他们吵了几句,但也没到跟他们动手的地步。   他们的性子,兄弟们其实挺喜欢的。   他们身形高大,人人持弓,射术肯定不浅。   少主待他们好一些,说不定能招揽一两个加入我们。”   鱼禾听完六盘水义军兄弟的话,瞥了一眼那些夜郎汉子,点着头道:“就听你的,给他们吃点好的。每天让他们搬十个时辰的石头。”   六盘水义军兄弟一脸惊愕的盯着鱼禾。   咋地还加了?   “他们性子直是好事,可是嘴巴太臭,什么话都敢往出说,容易招祸。让他们多搬搬石头,磨一磨他们的性子,让他们管住自己的嘴。”   鱼禾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六盘水义军兄弟还是有些不甘心。   一天搬十个时辰的石头?   豪门大族也没有这么虐待奴仆的。   鱼禾有点太狠了。   但鱼禾已经做了决定,六盘水义军兄弟没办法反驳。   万一再讲下去,变成十一个时辰,那就糟了。   鱼禾将夜郎汉子丢给了六盘水义军兄弟,就进入到了县衙。   一进门,就看到了任方正在正堂等他,任方见到了鱼禾,急忙问道:“你没太为难他们吧?”   鱼禾笑道:“我怎么可能会跟一群憨货计较?”   任方愣了一下,将信将疑的道:“真的?”   鱼禾点着头道:“我答应了给他们管饭,而且管饱。”   任方瞪了一下眼,“他们身形大,食量也大。你居然敢答应给他们管饱?!”   鱼禾大气的道:“为了彰显我豁达,这点粮食我还是出的起的。”   任方忍不住赞叹道:“你还真豁达。”   “那是当然……毕竟他们每天要搬十个时辰的石头,不吃饱一点,就没力气干活。”   鱼禾随口说了一句,任方傻在当场。   你这是豁达吗?   你这是在用软刀子杀人!   你还不如抽他们一顿当作惩罚呢。 第46章 立规矩   “搬十个时辰石头,吃饭一个时辰,他们只剩下一个时辰睡觉,是不是太少了?”   任方小声的跟鱼禾商量。   鱼禾一脸坦然,“敢得罪人,就要承担得起代价。他们得罪了我,我只是略施惩戒而已。若是得罪了其他人,说不定已经被斩首示众。”   任方心中怨念深深,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亡命之徒。   任方的心里话,他不敢说出来,他替那些夜郎人分说道:“他们也不是存心得罪你,他们只是口无遮拦,你惩罚他们一两天就行了。万万不能把人折腾死。   不要以为你手里有不少甲士,就觉得自己可以在平夷县为所欲为。   夜郎虽然灭国,夜郎人虽然盘踞在山里,但是他们人数依旧不少。   你若是把人折腾死了,说不定就会引来成千上万的夜郎人。   到时候,你手底下那点甲士可挡不住。   句町人为何造反,你很清楚。   就是因为牂柯大尹周钦自不量力,斩了句町王,引得句町反叛。”   鱼禾翻个了白眼,“我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不会动不动就杀人。”   任方没有在意鱼禾翻白眼,他认真的道:“我只是提醒你一番,免得你走周钦的老路,引来杀身之祸。”   鱼禾瞥了任方一眼,“我没有周钦那么自大,我知道自己的分量。”   任方将信将疑的道:“但愿如此。”   鱼禾盯着任方,“县宰似乎很闲?”   任方一愣,“我需要做什么?”   鱼禾疑问,“你不用问案,不用治理平夷吗?”   任方挑起眉,“那不是你的差事吗?”   鱼禾脸黑了,“你是平夷县宰,还是我是平夷县宰?”   任方眼中微微闪过一道亮光,“你不打算跟我争权?”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鱼禾也没必要跟任方藏着掖着,他开门见山的道:“县里的县卒,归我安排,归我调度。我招揽人手,你不得阻拦,更不得干涉。我做其他的事情,你也不许干涉……”   任方不等鱼禾把话说完,就抢先一步,道:“你的事,我都不能干涉,其他的事都归我?”   鱼禾缓缓点头。   任方有些激动的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鱼禾再次点头。   任方冲着鱼禾一礼后,一脸雀跃的赶往了后堂。   他要将这个消息分享给自己的夫人和孩子。   鱼禾见任方一把年纪了,走路还带蹦的,忍不住摇头一笑。   鱼禾手里没有什么理政的人才,管理平夷县政务的事情,还得由任方出马。   给任方留一点权力,也在鱼禾的计划之中。   任方不知道鱼禾的心思,所以整日里患得患失的。   任方走后,鱼禾也离开了正堂,回到了自己的屋舍。   夜郎人的冒失,提醒了鱼禾一件事。   他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必须立一些规矩,不然时间长了,手底下的人容易长歪。   军卒和草寇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有规矩,一个没规矩。   鱼禾一行是在造反,又不是占山为王。   他们是叛军,不是草寇。   叛军也是军卒,必须有规矩。   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大多出身于六盘水兵营,倒也习惯遵守规矩。   只是新军的规矩,明显不适合他们。   新军军中规矩繁琐,而且经常朝令夕改,一些规矩,上面的官员都不一定弄得清楚,更别提底下的军卒。   所以鱼禾决定,制定一些简单的规矩。   越简单的规矩,越有效。   鱼禾不需要自己瞎想,新朝以后的朝代那么多,各个朝代的军纪,他都可以借鉴。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出身不高,各朝各代那些文邹邹的军纪,六盘水义军兄弟们不一定能够理解。   适合六盘水义军兄弟们的,似乎只有那么一个。   鱼禾取了笔墨,润了润笔,在竹简上写下了‘四大军纪七大规矩’一行大字。   随后又在底下写下了四大军纪,分别是‘军令如山’、‘不私取百姓分豪’、‘缴获归公’、‘尊老扶幼’。   七大规矩,分别是‘言辞和气’、‘损坏东西要赔偿’、‘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女子’、‘无令不得饮酒’、‘不得擅自斗殴’、‘不得强取别人钱财’。   鱼禾制定的四大军纪、七大规矩,是借鉴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但其中一些纪律和注意并不适用于新朝,所以鱼禾做了一些更改。   比如军纪中增添的‘尊老扶幼’,就这个一条小小的规矩,威力却大着呢。   能快速的提升鱼禾一行在百姓中的名望。   古人重孝,尊老了规矩一出,能瞬间将六盘水义军的名头拉高好几个档次。   鱼禾之所以能想到这一点,也是在回忆汉新历史的时候,发现汉武帝刘彻登基以后,为了招揽人心,曾经多次下诏,奉劝民间百姓尊老,并且还为老人们制定了一系列优厚的养老政策。   汉武帝刘彻穷兵黩武,几乎将大汉大部分钱财用在了战争上,大汉子弟死伤不计其数,民间百姓却并没有太大微词和反叛,跟他尊老重孝,以及制定的养老政策,有很大的关系。   鱼禾不求能像汉武帝刘彻一样,建立千秋功业。   鱼禾只求汉武帝刘彻的故智,能让他在百姓们中间站稳脚跟,能让他在乱世之中谋取一个安稳的立足之地。   比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鱼禾改的更多。   像是什么买卖公平、不虐待俘虏之列,根本不在鱼禾考虑之内。   鱼禾现在不需要跟人交换俘虏,即便是以后需要跟人交换俘虏,他也会将俘虏折腾个半死,再送回去。   因为他不折腾对方的俘虏,对方却会折腾他的俘虏。   别人对他都不会善良,鱼禾对别人也不会善良。   鱼禾写完了自己立的规矩,又仔细的推敲了一番,发现没有其他纰漏以后,就将竹简收起来,准备到了夜间跟鱼丰商量一番,然后发给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   时间一晃,就到了傍晚。   鱼丰等人安顿好了老弱妇孺,整理好了三间铺子,又收拾了一番葛平留下的两间布坊,回到了县衙。   任方早就吩咐县衙里的厨娘准备了一大桌吃的。   一大碗稀粥、一大盆菜疙瘩、还有一些蒸肉,摆在桌上。   鱼禾一行围在桌边,任方坐在主位上,看着两边坐着的一群亡命之徒,有些不自在。   “吃……吃吃吃……别客气……”   任方努力的在调动气氛,只是坐在桌前的众人,一个个闷着头不说话。   鱼禾感受到了气氛不对劲,问道:“阿耶,发生了何事?”   鱼丰沉默了一下,沉声道:“我准备给布坊多拨一些钱财。”   鱼禾沉吟着道:“布坊的情况不太好?”   鱼丰阴沉着脸,点点头,“深入了解过以后,比我们之前看到的表象还要糟糕。里面的女子已经被折腾成行尸走肉了。   她们痴痴呆呆的,除了织布、吃饭、睡觉外,其他什么都不做。   我见她们瘦骨嶙峋的,就让人弄了一些肉糜混在了她们喝的稀粥里。   她们尝到了肉,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吓的打哆嗦。”   鱼禾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任方脸色也变了。   鱼丰顿了一下,又道:“晌午过后,我提出要去她们住的地方瞧瞧,她们早早的就回到了房里。等我们进去以后,就看到她们一个个洗漱的干干净净,静静的躺在床上。   见到我们进门,还主动帮我们宽衣……”   “啪!”   漕少游听不下去了,拍桌而起。   “狗日的葛平就是一个畜生,我去宰了他!”   相魁、刘川等人闻言,都有起身去帮忙的冲动。   鱼丰心里也有这种想法。   鱼禾不满的道:“坐下!”   漕少游不满的嚷嚷道:“这种恶人,让他多活一刻钟,我都吃不下,睡不着。”   鱼禾瞪了漕少游一眼,“葛平那个畜生,宰了他太便宜他了。明日你们去布坊的时候,将他带上,告诉那些女子,看看那些女子怎么处置他。   看看能不能用葛平的性命,换回她们的神智。   若是不能,就将葛平丢尽蛇窟里。   我记得西南又不少出名的蛇窟。”   “让那个畜生万蛇缠身而死?”   漕少游跃跃欲试的问。   素来任何的任方也忍不住道:“就更应该在他身上割一道道小口子,涂上蜂蜜,先让蚂蚁咬他两日,再丢去蛇窟。”   葛平的做派,已经触及到了人类的底线。   坐在饭桌前的所有人,都不介意用最残忍的办法弄死葛平。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县宰乃是平夷县宰,平夷县的大小事务,都由县宰说了算。县宰既然开口了,那就依照县宰说的办。”   任方一愣,咬牙道:“这个恶名我背了。”   鱼禾点点头,继续道:“葛平那个畜生做的事情,可以说是天怒人怨。我们如今在平夷县的势力,不输给葛平,为了避免我们中间出现葛平那种畜生,我们必须立一立规矩。”   有葛平这个例子在,鱼禾准备顺势推出自己立下的规矩。   他不希望,他们有朝一日,也会变成如同葛平一样,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恶人。 第47章 人比鬼恶   “我闲暇的时候想了几条规矩,你们帮着看看,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鱼禾客套的说了一句,吩咐巴山去自己的屋舍,将他写的规矩拿到了桌前。   托巴蜀文翁的福,自从前汉武帝知道了巴蜀文翁创办石室的教书育人的壮举以后,就大肆号召各地效仿文翁石室,兴办学社。   前汉武帝那么霸道的人,他号召兴办学社,各地自然不敢推脱,纷纷开设学社。   因此从前汉武帝朝起,识字的人就逐渐的多了起来。   也因此,坐在桌前的众人,不敢说博古通今,但是都识字。   鱼禾不需要宣读自己写的规矩,他只需要将竹简递给众人阅览即可。   众人看完了鱼禾写的规矩以后,大部分人陷入到了沉思中,思量起了规矩的可行性。   唯有任方一脸惊愕,心中又喜又忧。   喜的是,他从鱼禾订立的规矩,看到了鱼禾的野心。   鱼禾为手底下的人制定了规矩,又不让他们侵犯百姓,所图甚大。   一般的亡命之徒可不在乎百姓死活,更不会制定一系列维护百姓的规矩。   只有反抗暴政的义军和所图甚大的造反者,才会制定如此规矩。   鱼禾所图甚大,那就不会在平夷县久留。   任方也不认为,平夷县这个浅滩,能容得下鱼禾的野心。   所以鱼禾一行迟早会离开。   只要鱼禾一行一走,那平夷县就会再次回到他的掌控。   忧的是,鱼禾所图甚大,造反之初,就已经订立了如此深得百姓人心的规矩。   朝野上下若是再这么乱下去,鱼禾很有可能会成就一番大事。   一旦鱼禾崛起,那就是朝廷的一个大敌。   任方在看完了鱼禾制定的规矩以后,其实有些疑问,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鱼禾制定的规矩有疏漏。   那就是没有提及维护豪门大族利益的规矩。   鱼禾想成大事,不维护豪门大族的利益,那豪门大族就不会支持他。   在任方看来,想要成就一番功业,必须得拉拢豪门大族。   唯有豪门大族,才能给予鱼禾一定的支持。   百姓们在盛世的时候,勉强混一个温饱。   在乱世的时候,饭都吃不上,根本没办法给鱼禾提供一定的支持。   所以鱼禾不制定一些优待豪门大族的规矩,是一个大弊端。   任方看出了这一点,但是没有明言。   他不希望鱼禾崛起,不希望鱼禾坐大,不希望看到鱼禾将中原大地拉进乱世。   “规矩是不是少了点?”   鱼丰和张武在看完了鱼禾制定的规矩以后,对视了一眼,鱼丰缓缓开口。   鱼丰和张武此前担任的是朝廷的基础军官,在此事上最有发言权。   鱼禾直言道:“规矩太多了,手底下的人也记不住。我们总不能在招揽人手的时候,要求所有人都将规矩背过吧?   一些人不识字,你让他们背书,还不如杀了他们。   一些憨货,情愿把脑袋给你,也不愿意多记一条规矩。”   巴山很配合的挠着头道:“规矩太多了,俺肯定记不住。”   鱼禾借着巴山打配合,顺势又道:“虽然我没有领过兵,但我也明白一个道理。兵不在多,而在精。规矩其实也是一样的。   而且有军令如山这一条规矩在。   其他的规矩可以补充在军令里。”   鱼丰沉吟了一下,道:“也对,我们人少,用不到那么多规矩。”   鱼丰此话一出,其他人没有反驳,鱼禾制定的规矩,就这么定下了。   定下了规矩,鱼禾和鱼丰又安排了一下明天要做的事情。   任方在众人离开之前,拦下了众人,要鱼禾和鱼丰出五个人,充任衙门中的五吏。   鱼禾和鱼丰商量了一下,最终由鱼禾充任主记,鱼丰充任主簿,张武充任贼曹,相魁充任督贼,刘川充任功曹。   五吏的安排,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纯粹是为了给任方凑人数,瞬间将鱼禾一行反贼的身份暂时洗白。   次日。   任方就张贴出了告示,将鱼禾五人充任五吏的事情,告诉了平夷县上下。   平夷县的百姓得知此事以后,议论纷纷。   但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论,也没有质疑鱼禾一行身份的。   他们只当衙门里权力的变更,是任方和葛平争权之后的结果。   很明显,葛平败了。   所以他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好。   鱼丰和漕少游一大早就从牢里提出了葛平,带着葛平去了布坊。   张武一个人去了镖行。   刘川拉着彭三去了脚店和货铺。   脚店和货铺的铺子有许多地方需要修葺,重新修葺过后,还要补充许多用具,刘川需要彭三这个匠人去帮忙。   就连鱼禾也没闲着,他窝在县衙里,为新的脚店和货铺设计起了家具。   脚店、货铺,是以后帮鱼禾敛财的重要渠道,鱼禾不得不上心。   傍晚的时候,众人再次聚在了一起。   鱼禾将他忙活了一天,设计出的家具的图皮,递给了彭三。   新朝并没有合用的制图的图纸,竹简上也不好作画。   所以鱼禾干脆用了一张牛皮当图纸,将他设计的家具全部绘制在上面。   至于什么朝廷不让杀牛,杀牛犯法之类的规矩,用不到鱼禾头上。   鱼禾要是在乎那些规矩,那他就不用造反了。   彭三拿到了鱼禾给他图纸以后,一脸惊愕,“少主,您也是匠人?”   鱼禾绘制的图纸很精细,上面连尺寸都标注好了。   虽然没有用米、厘米、毫米之类的符号,但是简单的一、二、三之类的汉字,代表着多少尺寸,彭三一看就懂。   “我算是什么匠人?我只不过是喜欢画画而已。”   鱼禾随口说了一句。   彭三不信,“您若是没做过这些东西,怎么可能绘制出如此精细的图?衙门里府库里面放的图纸,都没有您的精细。   里面记载的东西,也没有您的好看、新颖。”   鱼禾张了张嘴,却没有言语。   他画的东西,当然好看、新颖了,因为那都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   至于他画图为何如此精细,那得益于他在后世的数学老师。   后世的数学老师,一直提醒着学生,画图一定要用尺子。   所以鱼禾画图的时候,习惯用尺子。   用尺子画出的图,标上数字,再加上构图新颖,自然比县衙府库里那些相当抽象的图纸好了无数倍。   彭三看了,自然会生疑。   鱼丰等人听到了彭三的话,纷纷凑上前,看起了鱼禾画的图纸。   看完了以后。   鱼丰一脸愕然的盯着鱼禾道:“族里的先生还教你们匠术了?”   任方、张武等人也一脸怪异的看着鱼禾。   特别是张武等人,看鱼禾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妖孽。   会治病、懂奇术、善谋划、能敛财,如今连匠术也会了。   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鱼禾看出了众人将他当成了一个异类,他一脸淡定的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们多用点心,你们也会。”   鱼禾吩咐巴山去取了一张皮子,又拿了笔墨。   然后取了个尺子,当中跟众人传授起了简单的画图之道。   众人在观察了鱼禾画图,又在鱼禾指点下,画了一番后,觉得挺简单的。   鱼禾在众人画图的时候,又趁机指点了彭三几句,“你要是用点心,画出的图肯定比我还好。”   鱼禾指点着彭三,让彭三将自己做弓弩的技艺画在了皮子上,又配上了一些文字。   彭三精通匠艺,下手也稳。   没过多久,就画出了一副跟鱼禾不相上下的图纸。   众人看到了彭三画的图纸以后,看着鱼禾的目光就变正常了。   鱼禾将图纸一股脑的塞给了彭三,然后立马转移话题,跟众人聊起了其他。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葛平的下场。   鱼丰一脸感叹的道:“今日我和少游带着葛平去布坊,布坊里的女子们,见到了葛平,就像是见到了鬼魅。不仅不敢对葛平出手,还被吓的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还是我们收留的那些妇人们,率先上前给了葛平一个巴掌,那些女子们才敢正视葛平。   但他们还是不敢对葛平出手。   我们怕吓到那些女子,就将葛平带到了别处,依照县宰的法子,给他身上割了几道口子,涂满了蜂蜜。   中午的时候,蚂蚁就爬满了葛平身躯。”   漕少游提到此事,一脸兴奋的道:“你们不知道,那葛平在被蚂蚁爬上了腿以后,就一个劲的求我们杀了他。   等到蚂蚁爬满了他全身的时候,他叫的更大声。   又几次他都晕过去了,还是我将他给打醒的。   最后也是我将他扔进了蛇窟,看着一群毒蛇,缠满了他的身子,我才离开的。”   任方一脸唏嘘的道:“想必那葛平,今天一整天都处在惊恐当中。他死的时候,恐怕胆子已经被吓破了。”   漕少游果断道:“对付这种畜生,就应该不择手段。他就这么死了,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任方叹了一口气,道:“如此手段,以后还是少用为好。”   漕少游一脸古怪的道:“最残忍的法子,貌似是你说的。”   任方一脸尴尬。   看着漕少游还有奚落任方的意思,鱼禾出声帮任方解围,“行了,葛平那种畜生,不值得我们拌嘴。他就像是田红发那种畜生一样,死了以后,就该被忘了。”   鱼禾看向鱼丰,问道:“阿耶,那些女子们可有好转?”   鱼丰点头道:“有!她们在葛平离开后,哭了。”   鱼禾感慨道:“还知道哭就好,哭了就说明心还在。心还在,就还有救,回头对她们应该好一些。看看她们能不能脱离痴呆。”   刘川抚摸着胡须,长叹一声道:“世道太乱,人比鬼恶。” 第48章 穷人和富人的区别   刘川的话让鱼禾想起了那句‘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的话。   乱世,正应了这句话。   妖魔鬼怪丛生,吃人血肉的畜生比比皆是。   鱼禾不是圣人,鱼丰也不是善人,但他们都有做人的良知和做人的底线。   遇不到葛平这种人,他们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遇到了葛平这种人,他们就有必要送这种人下地狱。   一求心安,二求太平。   张武觉得气氛有点沉重,便立马将话题引到了镖行上面。   “镖行的一切,我已经依照你的意思收拾好了,回头从衙门里弄一批公车过去,就能行镖了。”   张武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公车私用,始终有些扎眼。所以我认为,可以将衙门里退下的公车,修整一番,磨去衙门里字样,再用于行镖。”   鱼禾思量了一下,觉得张武说的在理,所以点头答应了此事。   张武对任方拱了拱手,拉着任方到了一边,聊起了公车的问题。   公车是每一个衙门的标配,每一个衙门都有或多或少的公车。   其中一部分供衙门里的官员使用,另一部分供给过往的达官显贵或者有爵位在身的人调用。   算得上是朝廷给官员和达官显贵们的福利。   平夷县如今名义上被句町人占据,达官显贵没人敢到平夷来,所以大部分公车都停放在衙门里闲着。   鱼禾和张武将公车改头换面以后拿去行镖,任方并不反对。   在任方看来,这是一种减少衙门消耗,为衙门节流的举动。   若是鱼禾能在征用了公车以后,再给衙门一些钱财,衙门借此还能创收一笔。   不过鱼禾并没有提及给钱的事情,任方也不敢问。   鱼禾在任方和张武讨论公车调用的细节的时候,跟鱼丰、相魁、刘川等人又商量了一下货铺、脚店、布坊的事宜。   商量好了随后几日要处理的重点问题以后,几个人就散了,各自回房歇下。   彭三回房以后,并没有睡,他拿到了鱼禾给的图纸,见猎心起,点灯熬油忙活了一个晚上。   天明的时候,彭三就折腾出了一张鱼禾设计的桌子。   并且拿到了鱼禾房里,请鱼禾品鉴。   鱼禾在仔细观察了彭三做的八仙桌以后,给予了认可。   彭三得到了鱼禾的认可,更加卖力。   他向任方打了一声招呼,带着衙门里的官匠,忙碌了起来。   鱼禾在看过了彭三做的八仙桌以后,就穿戴整齐,带着巴山出了县衙。   鱼禾在平夷县的街道上晃荡了一圈,见街道上的店铺开着门,过往的客商进进出出每一家店铺,就知道他们的出现,并没有打乱平夷县百姓们的正常生活。   鱼禾对此很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的。   平夷县的百姓若是因为他们的出现,一个个变得谨小慎微、躲在家里不出门,那鱼禾一行即便什么也不做,也会成为平夷县一大害。   鱼禾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在平夷县内巡视了一圈,然后出了城池的东门。   东门外。   一群身穿着兽皮的大汉们,背着一块块硕大的石头在官道上徐徐前行。   没有人盯着他们,他们干活却格外卖力。   监督他们的六盘水义军兄弟,蹲在一堆大石头边上长吁短叹。   看到他们互相鼓舞着在艰难前行,就一个劲的直叹气。   “你似乎对我的安排不满?”   鱼禾站在六盘水义军兄弟背后,问了一句。   六盘水义军兄弟听到鱼禾的声音,赶忙起身,“少主……”   鱼禾点了点头,继续道:“你是不是对我的安排不满?”   六盘水义军兄弟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小人不敢。”   鱼禾感叹道:“我们是一起从六盘水逃出来的,我不会用惩罚别人的方式惩罚你们。你心里有话就说出来,不用藏着掖着。”   六盘水义军兄弟听到鱼禾这话,咬了一下牙,沉声道:“少主是您让小人说的,那小人就说了。”   鱼禾笑着点点头。   六盘水义军兄弟一脸郑重的道:“少主,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儿郎,您不该这么这么他们。”   鱼禾没有言语,静等着六盘水义军兄弟继续说。   六盘水义军兄弟又道:“少主,小人也算是吃过苦的人。在六盘水兵营的时候,一天做八个时辰的重活,吃一顿饭。   小人每日回到了营帐里,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可是他们,每天干十个时辰的活,吃饭花一个时辰,只有一个时辰休息。   就这,他们每天在吃饭休息的时候,还会唱一些歌谣。   他们真的很好,少主不该如此待他们。”   六盘水义军兄弟也不知道该如何夸夜郎人,就一个劲的跟鱼禾说夜郎人很好。   鱼禾听完了六盘水义军兄弟们的讲述以后,沉吟着道:“每天干十个时辰的活儿,还能唱歌自乐,确实不错。”   六盘水义军兄弟重重的点头。   鱼禾又道:“他们有没有讨饶或者服软?”   六盘水义军兄弟一边摇头,一边认真的道:“就是没有讨饶,没有服软,也没有喊苦喊累,小人才觉得他们好。”   鱼禾有些意外。   所有夜郎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服软、讨饶、抱怨,甚至还会唱歌。   那就说明他们耐苦劳,能一直保持着乐观的心态。   如此秉性,再配上他们强壮的体魄,只要稍加训练,就能达到悍卒的标准。   如此属民,却被夜郎王给糟蹋了。   夜郎王得罪谁不好,得罪强势时期的西汉,居然还敢跟西汉比大小。   西汉将庞大的匈奴打的哭爹喊娘的,小小的夜郎,跟西汉比肌肉?   活腻了?   鱼禾一边腹诽着夜郎王的愚蠢,一边问道:“他们有没有提出什么要求?”   六盘水义军愣了一下,赶忙点头道:“这个倒是有,他们想吃肉,顿顿吃粥,他们吃不惯。”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那就弄点肉给他们,不行让他们自己去林子里打猎。”   六盘水义军兄弟脸色一苦,“他们每天做十个时辰的工,哪有时间去打猎。咱们六盘水的兄弟,如今各有差事,也没有时间去打猎。”   鱼禾瞪了六盘水义军兄弟一眼,“每天给他们减四个半时辰,让他们去打猎,或者休息。再派人经常去集市上转转,碰见有人出售猎物,只要价钱不高,也可以买回来。”   六盘水义军兄弟一脸精细的道:“少主给他们减时间了?少主不怪罪他们了?”   鱼禾翻了个白眼,“我还不至于为了两句蠢话,把他们往死里折腾。我原本想着,让他们搬石头,磨一磨他们的性子。等他们求饶的时候,让他们知道知道规矩,知道知道畏惧,以后也好用。   但他们并没有求饶,我也不可能真的让他们搬石头搬到死。   以后只能想其他办法磨他们的性子了。   回头我阿耶会传达一些新的规矩下来,你多和他们接触接触,尽可能让他们每一个人都记住。   让其他兄弟也和他们多接触接触。问清楚他们族里的情况,看看他们族里还有多少人。”   六盘水义军兄弟听完鱼禾这话,眼前一亮,喜滋滋的道:“少主准备招揽他们?”   鱼禾直言道:“我们现在人单力薄,我们需要人的地方有多。他们想法单纯,适合被招揽。你们多上上心,看看能不能在招揽他们的同时,再从他们族里拉些人过来。   要是能将他们全族拉过来,我和我阿耶亲自给你们摆庆功酒。”   六盘水义军兄弟先是一喜,随后脸一耷拉,“他们力气不小、箭术也不错,能招揽他们,自然是好事。可小人们嘴笨,他们又认死理,小人们怕招揽不到。”   鱼禾瞪了他一眼,“你在我面前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吗?”   六盘水义军兄弟一脸尴尬。   鱼禾哼了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不会用嘴说,就不会用行动拉拢吗?”   六盘水义军疑惑的看着鱼禾。   鱼禾没好气的道:“你们有什么好吃的,先给他们吃,让他们觉得你们热情好客,让他们喜欢跟你们待在一起。   等到他们跟你们亲近了,你们再出声招揽,是不是可以事半功倍。”   六盘水义军一脸迟疑,“那兄弟们岂不是要受委屈了,兄弟们会不会有怨气?”   鱼禾被他气笑了,“我和我阿耶会亏待你们?那点吃食算什么?回头给你们发双份。你们私底下吃的时候,别让他们瞧见就好了。”   鱼禾很想告诉六盘水义军兄弟,他们少吃两口好的,换来一个强而有力的同伴,赚大了。   但是考虑到六盘水义军兄弟们不会想的那么长远,也就放弃了。   对于一些有理想、有抱负、有野心的人而言,他们愿意将自己手里的东西让出去,换取价值更大的东西。   对于一些随遇而安、目光短浅的人而言,他们只惦记自己手里的那点东西,丝毫不会去想,用自己手里的那点东西换取更多的东西。   这是穷人和富人的区别。   也是上位者和下位者的区别。 第49章 老狐狸出没   听完鱼禾的话,六盘水义军兄弟眼前一亮,追问道:“那他们吃了咱们的东西,不愿意答应咱们招揽呢?”   鱼禾叹了一口气,指点道:“我阿耶回头会向你们传达一些规矩,他们中间肯定有人会触犯其中的一些规矩。只要他们一触犯,你们主动帮他们承担惩罚,他们心生了愧疚,还会拒绝你们的招揽?”   说到此处,鱼禾又担心六盘水义军兄弟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又补充了一句,“放心,但凡是他们在没有答应我们招揽之前,触犯的规矩,你们帮他们承担,我和我阿耶都不会真的惩罚你们。”   六盘水义军一脸惊喜的道:“还能这样?回头我就让兄弟们去试试。”   鱼禾叮嘱道:“记得管住嘴,谁要是将此事说出去,露了馅,就别怪我和我阿耶下重手。”   六盘水义军兄弟一个劲的点头。   六盘水义军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鱼禾交代完了六盘水义军兄弟以后,没有再在城门口停留,带着巴山赶回了县衙。   往后几日。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开始暗中接触那些夜郎人。   夜郎人性子直,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凑上去以后,他们也没有任何防备。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一个个纷纷拿出自己私藏的‘好吃的’,分享给那些被他们盯上的夜郎人。   夜郎人虽然性子直,但也懂得礼尚往来。   他们擅长打猎,林中的飞禽走兽又多,所以每一次他们出去打猎,几乎都会带回一些猎物。   他们带回了猎物以后,就会分享给六盘水义军兄弟们。   夜郎人和六盘水义军兄弟们相处的十分融洽,双方的友情在持续上升。   鱼丰、张武等人得知鱼禾有心招揽夜郎人以后,也给予了一定的支持。   他们都跟夜郎人接触过,知道夜郎人的秉性。   夜郎人的性子和体魄,确实适合当兵卒。   鱼禾能招揽到夜郎人的话,六盘水义军也会进一步壮大。   为了尽快让夜郎人加入到六盘水义军,鱼丰等人也给予了一些帮助。   比如张武的镖行,走的第一镖,就是去夜郎人居住的寨子里,为夜郎人送布料和食盐。   夜郎人的布料和食盐,是鱼丰赏赐的。   鱼丰念及他们干活卖力,所以赏赐了他们一些布料和食盐。   夜郎人还在应征期间,没办法回去,所以张武主动请缨,去帮他们送。   刘川在张武临行前,还托张武在夜郎人居住的寨子里收一些山货。   彭三特地赶制了一批给小孩子玩的木马等物,让张武当敲门砖。   夜郎人在六盘水义军上下共同努力下,在向六盘水义军靠近。   六盘水义军上下对于他们即将要得到一个大的助力,都很高兴。   唯独有两个人不高兴。   一个是鱼禾,一个是任方。   鱼禾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夜郎人的嘴。   夜郎人在得知了鱼禾减免了他们劳作的时间以后,嘲讽了鱼禾几句。   说鱼禾一个小不点,奈何不了他们夜郎人,被他们夜郎人的勤劳吓怕了,先认怂了。   鱼禾知道此事以后,差点没把时间给加回去。   任方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他看到了鱼禾父子的实力在不断的壮大,以后肯定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但他们无论如何不高兴,都影响不了夜郎人加入到六盘水义军中的步伐。   在张武带着满车的山货,以及一些夜郎的族老、女子、孩童出现在平夷县的时候,第一个加入到六盘水义军中的夜郎人出现了。   县衙里。   鱼禾正在清点葛平的一些闲置的产业发卖以后的钱财的时候,相魁匆匆赶到了房内。   “少主,主公请您去一趟夜郎人住的地方。”   相魁躬身道。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铜钱,疑问道:“发生了何事?”   相魁道:“有人触犯了规矩。”   鱼禾眉头一挑,“那一条?”   “禁酒令!”   “我阿耶既然在,他看着处理就行了啊。为何要我出面。”   鱼禾疑问。   相魁苦着脸道:“触犯禁酒令的是夜郎人,代替夜郎人受过的是主公。有夜郎的族老看着,兄弟们没办法作假。   小人想代替主公受过,可是主公不允。   如今只能请您出面了。”   鱼禾听完了相魁的话,微微揉了揉眉心,并没有言语,他在思量相魁的话。   他阿耶并不是一个冒失的人,不可能明知他定下的规矩,故意看着夜郎人犯错。   他阿耶在明知规矩的情况下,眼看着夜郎人犯错,又愿意主动代替夜郎人受过。   应该是有把握能招揽夜郎人加入六盘水义军当中。   当着夜郎族老的面,动真格的。   那就说明那个夜郎族老的在夜郎人中地位不低,他阿耶亲自上场,是为了取信于人。   只是他阿耶亲自上场,代价是不是有点大了?   “我去了能做什么?当着一众人的面,否决了我阿耶的决定?那我阿耶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看着我阿耶受过,又或者亲自动手,那都是不孝。   我以后还做不做人了?”   鱼禾思量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   相魁急忙道:“您劝劝主动,让小人代替主公受过即可。”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我阿耶既然决定亲自代替夜郎人受过,那就说明里面有门道,你代替他,根本不起作用。”   相魁一脸焦急的道:“那可如何是好?十棍子,真打的话,主公也受不了。”   鱼禾缓缓起身,叹了一口气,道:“先去看看再说,看看有没有回转的余地。真打的话,那就只能由我代替我阿耶受过了。”   仆人代替主人受过,根本不会让看客感受到半点诚意。   唯有儿子代替父亲受过,才能让看客感受到诚意,还能让看客感受到孝道。   一场糟心的事情,也会因为孝道,引为美谈。   只是夜郎人未必会看重这个。   鱼禾代替鱼丰受过了话,未必对夜郎人的胃口。   具体要如何应对,还得鱼禾看过以后再做决定。   鱼禾在相魁引领下,出了衙门,一路赶到了夜郎人住的地方。   夜郎人住的地方距离衙门不远,在衙门东侧的一个草谷场。   草谷场里有不少竹棚,平日里堆放衙门骡马用的草料。   衙门一旦征召青壮入城,就会腾出草谷场,让青壮们居住。   鱼禾赶到草谷场的时候,就看到草谷场正中点着一堆篝火,夜郎人和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围着篝火站着。   在篝火旁有一个青石块,鱼丰就站在石块前,在挑选行刑的人手。   只是六盘水义军兄弟们明显不敢对鱼丰行刑,所以但凡是被鱼丰看到的,都一个劲的往后缩。   大部分夜郎人静静的站在一个身着花花绿绿服饰的老者身后,那个此前骂过鱼禾小不点的夜郎人,一脸恼怒的冲着老者瞪着眼。   老者不为所动,他手里握着一根竹竿,挡在夜郎人身前,平静的看着鱼丰。   “少主到了!”   “少主到了!”   相魁隔着老远就大声喊了起来。   众人被相魁的声音吸引,目光齐齐落在了鱼禾身上。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在看到了鱼禾的时候,齐齐松了一口气。   鱼丰也松了一口气。   约束着夜郎人的老者,看到了众人的反应,又看到了鱼禾稚嫩的面孔,眼中闪过一道意外的神色。   鱼禾在众人注视下,走到了篝火旁,对鱼丰一礼,“阿耶……”   鱼丰点点头,没有言语。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齐齐向鱼禾施礼,高呼少主。   鱼丰在六盘水义军兄弟们见礼以后,为鱼禾介绍道:“禾儿,过来见过农家寨的长者。”   鱼丰引领着鱼禾走到了老者面前。   鱼禾向老者一礼,“鱼禾有礼了。”   老者起身,一板一眼的整理了一下花花绿绿的衣服,向鱼禾微微拱手。   “小郎君有礼……”   老者的官话有点蹩脚,但却比平夷大部分人要好很多很多。   鱼禾有些意外。   老者似乎看出了鱼禾的心思,淡然笑道:“老朽年轻的时候,应平夷令相邀,去过长安,在长安待过几载。”   鱼禾听到此话,更加意外。   前汉对汉族以外的其他民族并不友好。   平夷令能带老者去长安,还能让老者在长安待几年,那就说明两者的交情很不错。   鱼禾觉得,前汉的平夷令,绝对不会带一个铁憨憨去长安,更不可能将一个铁憨憨留在长安数年。   要知道,长安达官显贵繁多,县令在长安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平夷令带一个铁憨憨去长安久留,纯粹是自找麻烦。   所以老者必然很聪慧,很懂为人处事。   老者又聪慧,又有阅历。   难怪鱼丰会假戏真做,亲自上场。   其他人上场的话,恐怕骗不过老者。   “没想到老丈还有这份经历。”   鱼禾称赞了一声。   老者笑眯眯的道:“老朽也年轻过。”   鱼禾瞧着老者那笑眯眯的神情,有些熟悉。   那神情,像极了他看别人演戏时候的神情。   鱼禾立马意识到,这个老家伙不好对付。   鱼禾对老者又是一礼,回过头问鱼丰,“阿耶,您找我过来所为何事?” 第50章 鱼禾的小套路   “军中明令禁酒,农鲁借着跟家人团聚的时候,偷喝了一些家人带的酒……”   鱼丰面色肃穆的道。   那个此前称呼鱼禾为小不点的夜郎汉子,听到了鱼禾的话,一脸认真的喊道:“酒是我喝的,军令是我犯的,要打打我。”   站在汉子身边的老者,嘴角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   鱼禾上下打量了夜郎汉子一眼,“你叫农鲁?”   农鲁瞪起眼,“小不点,要打要罚,冲我来。我不让别让帮我顶。夜郎的汉子,还不需要别人代我受罚。”   老者脸瞬间就黑了。   若不是在人前,不好跟农鲁计较,老者顾及都要抄起竹棍揍人了。   老者刚才已经看过了众人的反应,知道鱼禾在一众兵卒们心中威信极高。   农鲁也是蠢的可以,得罪谁不好,得罪鱼禾。   鱼禾能降伏一群汉子,必然是一个有手段的人。   他要是想收拾农鲁,能不着痕迹的将农鲁给折腾死,还不会让农鲁知道真相。   汉人的手段,老者是见识过的,甚至也用过。   他知道汉人心思有多深,手段有多狠。   鱼禾没有在意农鲁称呼他为小不点,他沉吟着道:“如此说来,你的罪,你认了?”   农鲁刚要开口,老者用竹竿敲了农鲁一下,示意农鲁闭嘴。   老者干巴巴的冲鱼禾笑道:“此处又不是军营,何来军中的规矩?农鲁等人只是应征而来的力夫,干的是力气活,又不是冲锋陷阵的勾当,军中的规矩似乎也约束不到他们。”   老者一开口,便为农鲁脱去了所有罪过。   鱼禾盯着老者道:“老丈很了解县衙的规矩?”   老者笑眯眯的道:“略懂……”   鱼禾点着头道:“那老丈应该明白,衙门征召,从来就没有力夫一说。只有正卒和更卒。   正卒那是只有朝廷才有资格下令征召的。   衙门大多数时候只能征召更卒。   但不论是更卒还是正卒,都是卒。   守的都是军纪。”   老者摸索着胡须,笑眯眯的道:“汉家的规矩,现在似乎管不到平夷县百姓的头上。平夷县如今已经被句町人占据。   小郎君要将军中规矩的话,似乎应该依照句町人的来。   句町人可没有不许在军中饮酒的规矩。   还有,老朽虽然今日刚到平夷县城,但也听说了县宰的所作所为。   似乎县宰下令征召各地的更卒,除了我农家寨外,其他各乡各寨的百姓,并没有响应。   我农家寨能在县宰危难之际,施以援手,县宰不应该苛待我农家寨的人。”   老者说话的时候轻飘飘的,可言辞却很犀利。   无论是平夷县的归属问题,还是农家寨危难之际响应征召的义举,都足以帮农鲁脱罪。   若是由任方来处理此事,任方不仅不会惩罚农鲁,估计还会请人家再吃一顿酒,答谢人家给他面子,响应他号召。   但此时此刻,站在老者面前的是鱼禾。   鱼禾听完了老者的话,点着头道:“老丈言之有理。平夷虽然被句町人占据,但我汉儿不屈。该守的规矩,我们不仅不能丢,还得更加严苛的遵守。   有朝一日,平夷复汉,我等也能抬头挺胸的做人。   老丈说农家寨的人无罪,农家寨的人便无罪。   但我们的人没能及时阻止农家寨的人饮酒,有无视规矩之嫌。   我们自罚,相信老丈不会阻止吧?”   老者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言语,还做出了一副看戏的架势。   鱼禾对鱼丰拱了拱手,道:“此事想必军中上下都看到了,但却没有人阻止,所以所有人都有错。但法不责众,阿耶身为军中头领,理当代替所有人受罚。”   鱼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道:“好!”   鱼禾又道:“但我身为人子,怎能看着阿耶在我面前受刑,所以请阿耶准许我代您受罚。”   鱼丰有些动容,惊声道:“此事不是儿戏,几棍子下去,你可就下不了床了。”   现在这种场面,明显要动真格的。   若是不动真格的,被其他夜郎人看出了破绽,被他们当成了虚伪的人,以后可就没办法再招揽他们了。   夜郎人性子直,性子直的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认死理。   他们认可的人,他们会无条件的信任。   他们不认可的人,他们根本不会与之交往。   鱼禾拱手道:“还请阿耶成全。”   鱼丰咬着牙道:“不行!”   军中的军棍,岂是那么好受的。   就鱼禾这个小身板儿,一通打下去,鱼禾得在床上趴半个月。   鱼禾沉声道:“还请阿耶成全!”   鱼丰瞪着眼,要回绝。   就见相魁猛然出列,喊道:“小人愿代少主受罚。”   巴山毫不犹豫的跟上,“你打俺,俺不怕。但你不能打少主。”   其他六盘水义军兄弟见此,纷纷出列,请求代替鱼禾受刑。   场面那叫一个悲壮。   农鲁那种直性子的人,那里看得下去。   他越过了老者的竹竿,大声的喊道:“小不点,我夜郎汉子,绝对不会让别人替我们受罚。”   其他夜郎汉子也被六盘水义军弄出的悲壮场面激起了血性。   一个个纷纷站出来,支持农鲁。   老者跺着竹竿,怒声让农鲁回去,农鲁对老者的话充耳不闻。   鱼禾轻蔑的瞥了农鲁一眼,淡淡的道:“你又不是我们的人,不用守我们的规矩,也没有资格受我们的刑。”   农鲁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憨憨性子,那听的了这话。   鱼禾此话一出,农鲁怒了,他拍着胸膛大声喊着,“我现在就是你们的人了。”   “农鲁!!”   老者看到农鲁中了鱼禾的奸计,愤怒的咆哮了一声。   农鲁梗着脖子,豪迈的道:“阿爹,你说过,咱们夜郎人以前喜欢说大话,吃了亏,以后就应该实诚点,说啥就是啥。   现在我说了要成为他们的人,那我就是他们的人。   你劝我也没有用。   你要打我,也得等我受了刑,再打。”   老者气的直哆嗦。   他气农鲁中了鱼禾奸计却不自知。   也气自己将农鲁教的太老实。   鱼禾缓缓挺直了腰板,朗声道:“农鲁,你可知道,军中无戏言?你若加入了我们,以后刀山火海,都得跟着我们闯,我们不退,你不能退。”   农鲁仰起了头,傲然道:“你一个小不点都敢闯,我为什么不敢闯?”   鱼禾痛快的喊了一声,“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中间一人。四大军纪,七大规矩,犯一条,都必须受罚。   你私自饮酒,犯了七大规矩之一。   该杖十杖。   你可认罚?”   农鲁掷地有声的道:“我认!”   鱼禾点着头,又道:“我替你领一杖!”   鱼丰通过农鲁的反应看出了鱼禾在激农鲁,他顿时顺着鱼禾的话道:“我也替你领一杖!”   相魁、巴山等人纷纷开口,愿意替农鲁领一杖。   农鲁愣了一下,然后大大咧咧的道:“我既然已经加入你们了,那我的十杖,我自己领。”   鱼禾盯着农鲁郑重的道:“你既然已经加入到我们当中了,那便是我们自己人。我们兄弟,不仅能同富贵,也能同受罚。   我们兄弟上下一心,同生共死,不分彼此。”   农鲁又愣了。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被鱼禾的话给激励到了,他们激动的重复着鱼禾的话。   “我们兄弟上下一心,同生共死,不分彼此!”   “……”   农鲁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突然之间有那么一种找到亲人、找到兄弟、找到归属的感觉。   “我们……兄弟……上下一心……同生共死?”   农鲁下意识的跟着喊了一句。   随后六盘水义军兄弟们再次重复起了这话。   农鲁慢慢的也加入到了其中。   在众人的声音喊到了震耳欲聋的时候,鱼禾振奋的高声喝道:“陪我们农鲁兄弟一起受刑!”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齐齐抱拳应允。   “喏!”   算上农鲁、鱼禾、鱼丰三人,十个汉子往地上一趴,静等着军棍落下。   大家脸上都充满了振奋的神色,农鲁也不例外。   其他夜郎汉子看着农鲁跟着鱼禾等人一起受刑,脸上居然浮现出了羡慕的神色。   老者将所有人的神情都收进了眼里。   他心好似被人攥紧了,脑袋里好像是有东西在不停的冲撞,浑身在不由自主的打哆嗦。   农鲁皮糙肉厚,挨了一军棍,揉了揉屁股,就起身跑向了老者,一脸笑容的喊道:“阿爹,以后我就是他们的人了。”   老者想打死这个不孝子,这个蠢货。   但最后还是没有动手。   他知道,有鱼禾那个小狐狸在,他就算把农鲁打死,也改变不了农鲁的心意。   鱼禾那个小狐狸,太能煽动人心了。   一场苦肉大计,被鱼禾那个小狐狸三言两语,就变成了一场激励士气的大会了。   自己人都被他煽动动了,更别提其他人。   其他的夜郎汉子,虽然没有加入到鱼禾麾下,但是他们明显已经动心了。   动了的心,可留不住。   唯有吃了苦头,遭了罪,才能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了。   “你还真是阿爹的乖儿子……”   老者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   农鲁干巴巴一笑。   老者恶狠狠的瞪了农鲁一眼,低声骂了一句,“去一边待着去,一会儿再收拾你。”   老者丢下了农鲁,走向了正在揉屁股的鱼禾。   “小郎君好手段,老朽算是长见识了。能否请小郎君借一步说话。” 第51章 鱼大忽悠上线   鱼禾揉着屁股,跟随老者走到了草谷场的一个竹棚里。   竹棚里铺着几张草席,还有一堆干草垫在下面。   老者找了一张干净的草席,请鱼禾坐下。   二人跪坐在草席上,坐定以后,老者一脸疑惑的盯着鱼禾道:“小郎君一行,到底是什么人?”   鱼禾认真的解释,“当然是衙门里的人,我阿耶是衙门里的主簿,我是衙门里的主记。”   老者苦笑一声,“小郎君一行的做派,不像是衙门里的人。”   鱼禾一脸茫然的道:“县宰任命我们父子充任平夷县主簿和主记的公文,就张贴在衙门口的告示榜上。你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   老者抚摸着胡须,叹了一口气,道:“县宰出的告示,老朽倒是知道。可在县宰张贴告示之前,平夷县似乎没有小郎君这号人。   小郎君一行,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鱼禾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模样。   老者一脸幽怨的道:“小郎君,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装傻呢?小郎君既然不肯说,那老朽替你说。月前老朽去夜郎县缴贡的时候,听毗邻汉阳那边的句町人说,汉阳治下的六盘水,发生了一件大事。   六盘水兵营内出现了叛乱,有一伙过百的强人,攻破了人数足有上前的六盘水兵营,从里面夺取了许多战马和兵刃,逃离了六盘水。   驻扎在六盘水的大新江关校尉,捉拿了不少趁机从营地里叛逃的逃卒,想查出那伙强人的去处。   但是那伙强人十分聪明,他们在攻破六盘水兵营的时候,放走了营里的大部分大新将士,使得那些大新将士从四面八方逃跑,帮他们混淆了视听。   所以江关校尉至今还没有查出那一伙强人是谁,又逃向了什么地方。   老朽若是猜测的没错,那伙强人应该是逃往了北方吧?”   鱼禾听到老者这话,眉头微微一挑,有些意外的道:“老丈消息如此灵通,身在平夷,居然还能打听到汉阳的动向。   我若是记得没错,中间可差了几百里地呢。”   老者叹了一口气,直接点破了鱼禾的身份,“小郎君和小郎君手底下的那群人,就是那伙强人吧?小郎君等人出现在平夷的日子,刚好是那群强人离开六盘水兵营数日后。”   老者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鱼禾也不好在继续装傻充愣,“老丈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准备将那些贼人的身份强加在我们身上,好借助朝廷的兵马,除掉我们?   那老丈觉得,朝廷有把握一举击溃句町人吗?   在没有一举击溃句町人之前,他们敢分兵攻打平夷吗?”   老者赶忙道:“老朽绝对没有威胁小郎君的意思。老朽只是想告诉小郎君,我夜郎人刚刚经历过灭国之难,国中的国民十不存一。   许多国民依旧反投了句町人和滇人,只剩下了几支,苟活在山林里。   经历了灭国之难,我们也看开了。   我们只想隐世求存,不想再参与天底下的纷扰。   此次县宰下令征召青壮,其他各田庄各村寨,都没有响应,就我们农家寨响应了。   我们之所以响应,也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说到此处,老者起身,向鱼禾郑重的一礼,“小郎君,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农家寨的人。老朽可以向小郎君承诺,只要您还在平夷,我农家寨上下,愿意听从小郎君任何命令。”   鱼禾盯着老者,认真的道:“老丈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老者抬头,狐疑的盯着鱼禾。   鱼禾沉声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乱世将起,老丈以为带着族人躲在山林里,就能安稳的活下去?若有一日,有强人闯进了山林,老丈的族人又该何去何从?”   老者愣了一下,苦着脸道:“那就躲到其他地方去……”   鱼禾又道:“老丈去过长安,应该听说过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果有一日,有人平定了天下,掌控了四海,老丈又准备躲去何处?”   老者张了张嘴,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那老朽就带着族人,纳土称臣。”   鱼禾点了点头,盯着老者,继续道:“那老丈有没有听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丈觉得自己率领着族人纳土称臣以后,就能安稳的活下去?”   老者听到鱼禾这话,终于忍不住了,他盯着鱼禾愤怒的咆哮道:“你们汉人难道不愿意给其他人半点活路?我们什么都给你们了,为何你们还要害我们性命?”   鱼禾摇了摇头,“什么叫我们汉人,老丈难道不是汉人?老丈若不是汉人,为何要给寨子里的人取一个汉姓?我若是猜测的没错,农家寨上下的人,都姓农吧?而农并非你夜郎人的本姓,对不对?”   老者听到这话,愤怒的瞪起眼,道:“老朽什么时候成了汉人了?老朽为寨子里的人取了个汉姓,是因为在你们汉人治下,唯有亲近你们汉人,我们才能活的舒服点。”   鱼禾盯着老者,认真的道:“前汉的时候,夜郎是不是前汉的属国?”   老者不明白鱼禾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鱼禾继续道:“夜郎既然属于前汉,那么夜郎人自然也就是汉人。你们夜郎从依附前汉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有了成为汉人的资格。   可你们非要自称什么夜郎人,还非要时时刻刻出声提醒前汉的人,你们是夜郎人。   甚至敢出声跟前汉比肩。   前汉如何能容忍你们?   你们夜郎灭国,纯粹是你们自找的。   若是你们在依附于前汉的那一刻,就主动亲近前汉,改汉服、汉姓,学习汉家文化。   努力的将夜郎的一切逐渐汉化。   三五代以后,你们自称一声汉人,谁会反驳?   你们若化作了汉人,那前汉怎么可能覆灭你们?   前汉顶多将你们中间那些意图不轨,且骑在你们身上作威作福的人除掉,但绝对不会动你们普通的百姓分毫。   巴蜀等地,有无数羌人化作了汉人,武威天水等地,也有无数匈奴人化作了汉人。   如今他们跟其他地方的汉人一般无二,甚至还能高居庙堂,做高官。   你们夜郎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所以你们夜郎注定会被灭国。”   老者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鱼禾说的有道理。   夜郎若是早点汉化的话,夜郎王也不至于说出那么自大的话,招来灭国之祸。   夜郎若是早点汉化的话,夜郎也许会和汉人一起,攻破句町国、滇国,占据他们的国土。而不是被汉人联手句町人和滇人,占据了他们的国土。   鱼禾见老者将他的话听进去了,继续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你的族人藏在山林里,迟早会被人挖出来,迟早会被剿灭。但你们要是化作汉人,变成汉人。你们就能在各处开枝散叶,永存下去。   纵然是朝代更替,帝王轮换,你们的子子孙孙也能活下去。   永远也不用担心被亡族灭种。   你将族人的姓氏改成了农姓,不就是为了在汉人手里讨几分活命的希望吗?   那为什么不彻底一点?   刚才我提到了乱世,但却没有讲明是谁结束的乱世。   可你毫不犹豫的说,我们汉人结束的乱世以后,不给你们活路。   那就说明,在你心里,能结束乱世的只有我们汉人。”   鱼禾起身,如同一个长者一般,拍着老者的肩头,淳淳教导道:“打不过,就加入。强如匈奴人,还不是被打趴下了。如今虽然有点复苏的迹象,但迟早还是会被打趴下。   唯有加入真正的强者之列,变成强者,才会不被人欺负,还能反过去欺负别人。   我们,是你们农家寨唯一的机会。   你们农家寨的人加入到我们当中,我们就会把你当成汉人一样看待。   以后无论我们走到那一步,你们只要跟我们在一起,别人都会把你们当成汉人看待。   等乱世结束了,你们就是汉人。”   鱼禾说到此处,不再多言,留下了老者在竹棚里沉思。   他离开了竹棚,去找正在跟夜郎人一起围着篝火吃肉、唱歌、跳舞的六盘水义军兄弟们。   鱼禾刚走到篝火边上,鱼丰就出现在了他身边。   刘川、相魁等六盘水义军的核心人物,都不知不觉凑了过来。   鱼丰往老者待的竹棚里瞥了一眼,低声问道:“你们说了些什么?”   刘川等人竖着耳朵,静等着鱼禾的答案。   他们所有人都清楚,那个老者是夜郎人当中最难缠的,他是阻挡六盘水义军招揽夜郎汉子最大的障碍。   鱼禾一笑,道:“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让我放过夜郎人罢了。”   鱼丰等人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鱼丰立马追问道:“那你怎么回应的?”   鱼禾笑道:“还能如何回应,我们看中的东西,哪有眼睁睁看着它溜走的道理?我告诉他,我不仅要他们农家寨的青壮,还要他们农家寨所有人。”   “他都不愿意让我们招揽那些青壮,怎么可能带着农家寨所有人加入到我们当中?”   众人一脸惊愕,觉得鱼禾有点异想天开。 第52章 任重而道远   鱼禾自信的笑道:“他会愿意的……”   他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老者若是还不愿意,那农家寨注定会消亡。   也许其他人不会对农家寨动手。   但鱼禾却会替他们动手。   老者既然已经猜倒了他们的身份,那么老者不带着农家寨的人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鱼禾就只能带人灭了农家寨,让老者永远也没有机会说出他们的身份。   鱼禾清楚,他们的身份迟早会被人发现。   但豌发现一刻,他们就多一刻准备的时间。   灭了农家寨,能为他们争取到一定时间的话,鱼禾一定不会犹豫。   众人不知道鱼禾的想法,听到鱼禾自信满满的话以后,一脸难以置信。   想到了鱼禾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不准的,他们就决定再观望观望,再发表感慨。   随后没有人再提及此事。   众人拉着鱼禾,汇入到人流当中,围着篝火唱起了山歌,跳起了舞。   热闹的场面一直持续到了大半夜。   鱼禾、鱼丰一行才回到县衙里。   回到县衙以后,鱼丰拿着一个黏糊糊的东西,出现在了鱼禾房里。   “裤子扒了,让阿耶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鱼禾正准备向鱼丰施礼,听到鱼丰这话,一脸尴尬,“阿耶,区区一棍子而已,我没事。”   鱼丰不信,非拉着鱼禾检查了一番,确认了鱼禾的屁股上没有出现红肿和淤青以后,才放下心。   “臭小子,今日你在草谷场用的是激将法?你怎么就能料定那农鲁一定会中你的激将法。”   鱼丰检查过鱼禾伤势以后,坐在了床边,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鱼禾今日在草谷场上做的种种,都没有提前跟他商量过。   鱼丰一开始并不知道鱼禾要做什么,直到他看出鱼禾的意图以后,才选择配合鱼禾。   鱼禾找了个地方坐下,笑着道:“我和农鲁没见过几面,但我却了解他的性子。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我初到草谷场的时候,见他正在和他阿爹争辩,就看出他心里是向着我们的。   只要他心里向着我们,我们又心甘情愿帮他受罚,他一定会忍不住跳出来。   只要他跳出来,剩下的一切,都由不得他阿爹了。”   鱼丰恍然,他一脸感慨的道:“儿大不由耶……农寨主能看清楚我们的心思,但却管不住农鲁的心思。只要农鲁心向着我们,那一切都由我们掌控。”   鱼禾笑着点头,“从今日农鲁的反应看,手底下的兄弟们近些日子跟他们相处的时候,并没有偷懒。如今农鲁开了头,阿耶回头就让手底下的兄弟们大大方方的邀请农家寨的人加入我们。   谁拉的人最多,谁的功劳就最大,赏赐也不能小气。”   鱼丰沉吟道:“我们手里的钱财,一部分投入到了镖行、货铺、脚店,剩下的钱财也购置了粮食和铁料。拿什么赏赐他们,总不能给他们发铁料和粮食吧?”   “职位!”   “职位?!”   鱼禾点着头道:“阿耶,我们手底下的人超过了百数,那就应当有一个当百,两个士吏,十个什长,二十个伍长。   手底下的兄弟们拉五个人,我们就让他做伍长。   拉十个就做什长。   拉的人越多,职位就越高。   他们要是有本事,能弄来五十个、一百个,那就让他们当士吏,做当百。”   鱼丰听完鱼禾的话,若有所思。   鱼禾继续道:“手底下的人,已经向我们证明了他们的忠诚。他们是跟着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由他们充任伍长、什长,我们才能放心。   新招揽的人手,在没经历考验之前,就委以重任,他们很有可能在遇到了危险的时候,会带着手底下的人逃跑。”   鱼丰听明白,也想清楚了鱼禾的话以后,赞同的道:“你说的在理,那就依照你说的办。”   父子二人聊到了此处,就不在多言,各自到各自的房里睡下。   次日,一大早。   守在草谷场的六盘水义军兄弟就匆匆的闯进了鱼禾房里。   鱼禾刚刚起床,正在洗漱,见六盘水义军兄弟慌慌张张的,就问道:“出何事?”   “启禀少主,农寨主走了。”   “农寨主走了?!”   鱼禾一脸意外,追问道:“没留下什么话?”   六盘水义军兄弟摇了摇头,“一大早,一句话也没说,背着行囊就离开了。”   “其他人呢?”   “其他人倒是还在。”   “包括农家寨的那些女子和孩童?”   “嗯。”   “……”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六盘水义军兄弟摆手,“你先下去吧……”   六盘水义军兄弟拱了拱手,退出了鱼禾的屋舍。   鱼禾在他走后,孤身一人站在房里,哭笑不得的嘀咕了一句,“这是你最后的倔强吗?”   农家寨的寨主,也就是昨晚跟鱼禾攀谈的那个老者,他人虽然走了,但是却将其他的族人留在了草谷场,那就说明他已经默许了鱼禾一行招揽他们农家寨的人。   但他似乎并不打算被鱼禾招揽,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鱼禾,他是夜郎人,他心里还有夜郎。   对于农寨主这种行为,鱼禾不知道该赞赏,还是该痛斥。   像是农寨主这种心怀故国的人,值得赞赏。   但守着腐朽,并且已经败亡的东西,又该被痛斥。   很多事情,站在不同的一面,感官就不同。   其实鱼禾还是很看重农寨主的。   农寨主虽然年龄大了点,但勉强算得上是个人才。   而且还是一个管理型的人才。   鱼禾手底下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种人才。   若是他手底下有足够的管理型人才,他也不用亲自赶到草谷场去扮中二少年,喊口号,激励士气,调动人心。   更不用亲自上场去挨棍子,也不用亲自去农寨主面前当一个大忽悠。   可惜西南地区如今教化不显,没有什么大才值得他去挖掘。   那些青史留名的大才,那些帮着刘秀问鼎天下的云台二十八,如今大多都在北方厮混。   鱼禾的触手还伸不进北方,招揽不到那些青史留名的大才,也招揽不到云台二十八。   “任重而道远啊……”   鱼禾感慨了一句,漫步出了屋舍,赶到了衙门里的正堂。   农家寨的寨主已经默许了鱼禾一行招揽农家寨的人,那随后六盘水义军中就会多出不少农家寨的人。   他们在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以后,身份必须得解决。   他们是更卒,更卒和更卒是有区别的。   更卒中有短期的更卒,也有长期的更卒。   短期的更卒,基本上都是干一些修桥补路之类的力气活。   长期的更卒,不是充任守卫,就是到边陲去戍边。   农家寨的汉子们,如今都是短期的那种。   鱼禾准备将他们变成长期的。   变更文书,他需要跟任方打个招呼。   虽然他不经过任方也能做,但他还是选择了跟任方打一声招呼。   他和任方如今是合作关系,任方对他们礼待有加,他也应该尊重一下任方这个县宰。   鱼禾到了县衙正堂,就看到了任方埋身于案牍之间,正在翻阅一些公务上的竹简。   “县宰有礼……”   鱼禾一礼,走向了任方。   任方听到了鱼禾的声音,起身还礼。   还礼过后,坐在一堆竹简中,揉了揉眉心,吐槽道:“葛平那厮还真是不当人子。不到一年,积压的案子超过了五十件。   其中有一些证据确凿,随时都能判的,也置之不理。”   一县之地,有五十件的案子,鱼禾用后世人的眼光看,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是在古代,却很平常。   古代告官,远远没有后世那么容易。   衙门中又有一些贪得无厌之辈,借此大肆敛财。   所以百姓们发生一些小的纠纷,大部分情况下,会选择请一个人从中调解,最后达成和解。   中间可能会给中人一些好处,但远比去衙门告官要实在。   所以能出现在衙门里的案子,大部分都是那些大案要案,又或者是一些大族告贫民,或者贫民告大族的案子。   像是什么东家拌嘴了、西家打架了之类的案子,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衙门。   “葛平掌权的时候,只顾着敛财了,哪有心思去处理案子。他能将这些文书全部留下,让你有东西翻阅,就不错了。   若是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将东西烧干净了。”   鱼禾笑着道。   任方思量了一下,瞅着案牍之上的竹简,苦笑着道:“也是……若是其他人掌权,恐怕这些贫民状告大族的文书,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葛平跟平夷县的大族不对付,所以大族们犯得事,他都存着。   若是碰上了一个跟大族交好的县尉,那恐怕早就帮大族扫清了这些麻烦。   “小郎君昨夜在草谷场闹出的动静可不小,今日来找我,想必跟草谷场的那些夜郎人有关吧?”   任方在感慨过后,盯着鱼禾问。   鱼禾笑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任方翻了一个白眼,“草谷场就在县衙边上,你们昨晚喊的那么大声,我又不聋,怎么可能听不见。” 第53章 有付出才有收获   任方语气中带着一丝抱怨,必然是昨夜喊口号的时候,扰了任方清梦。   鱼禾抱拳致歉,“事发突然,没有向县宰禀明,还请县宰勿怪。”   “你需要向我禀明?我又管不到你。”任方充满怨气的嘀咕了一句,不等鱼禾开口,又絮絮叨叨的道:“听你昨夜闹出的动静,你准备招揽那些夜郎人?”   鱼禾没有绕弯子,点着头道:“夜郎人身形高大,又精通箭术,更擅长在西南讨生活。我们一行人想在西南活下去,活滋润,必须招揽一些擅长在西南讨生活的人。   夜郎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的故国已经被句町人和滇人联手覆灭,他们跟句町人和滇人有血海深仇,所以我们要是跟句町人和滇人起了冲突,他们不会通风报信。   他们虽然身处平夷,也一直遵守着平夷的各种规矩。   但平夷内外的汉人,似乎并没有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看,不然他们也不可能蜗居在山林里。   所以他们的处境十分尴尬,很适合被我们招揽。”   任方听到了鱼禾果然要招揽夜郎人,面色微微一凝,“夜郎人好招揽,却不好消化。我们汉人历来排外,你若是将夜郎人纳入到军中,以后再招揽我们汉家儿郎,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些家学渊源的人,见到你手底下有夜郎人,也会离你远远的。”   任方的话,鱼禾十分赞同。   眼下汉人还没有经历五胡乱华,也没有经历种种类似的磨难,骨子里很傲,性子很独,最将汉家正统。   鱼禾将夜郎人融入到自己手下,以后被人宣扬出去以后,就很难招揽到一些家学渊源的人才和一些心怀汉室的青壮。   任方在隐晦的告诉鱼禾,六盘水义军招揽夜郎人,看似能一下子增长不少实力,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对六盘水义军并无益处。   鱼禾失笑道:“县宰似乎料定了我以后能做一番大事,不然为何考虑的如此深远?”   任方愣了一下,抿了抿嘴,意识到自己似乎想多了。   他看得出鱼禾一行有野心,要干一番大事。   但鱼禾一行出身不高,并非名门之后,也不是刘氏宗亲,想要干出一番名堂,确实很困难。   鱼禾一行也没有占据什么兵家必争之地,更没有在可以角逐天下的北方落脚,反而在偏远的西南落脚。   无论是先天上,还是后天上,都不占什么优势。   所以鱼禾一行想要干出一番大事,很困难。   任方叹了一口气,“是我想多了……”   鱼禾点头笑道:“确实是县宰想多了。我们一行六十一人到平夷,只为求活。只要能够壮大自己,让自己拥有足以对抗任何想取我们性命的人,那么无论对方是什么人,我们都会招揽。”   任方瞥了鱼禾一眼,一脸迟疑,“你们六十一人,已经是一股不弱的势力了。只要你们安安稳稳的在平夷县,帮我管好平夷,我可以担保你们可以一直在平夷活下去。”   鱼禾摇头一笑,“你的话,你自己信吗?若是句町人违背了跟你的交易,明日就派遣大批兵马来攻,你到时候自保都难,又怎么可能保护得了我们。”   任方脸颊一瞬间涨的通红,几次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见鱼禾还算是一个有点良知,又有点聪明的亡命之徒,稍加调教,再走走关系,说不定能摆脱亡命之徒的身份,成为一个才德兼备的英才。   所以有心让鱼禾安安心心留在平夷,下意识的说出了那番话,只是没想到,话音刚落,就被鱼禾光速打脸。   “世道要乱,能保住你我性命的,绝对不是旁人,而是我们手里的刀枪。”   鱼禾给了任方一句很真实的话。   任方听完这话,便明白了鱼禾的心思。   鱼禾只信得过自己,信不过旁人。   他只愿意将自己的性命拿在手里,而不是交给别人。   任方了解了鱼禾的心思以后,就不再跟鱼禾谈论这个话题,他微微坐直了,盯着鱼禾,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道:“你要招揽那些夜郎人,找我是为了给他们延长服役的时间?”   鱼禾摇头,“我想请县宰将他们征为县卒。”   任方一愣,一脸愕然的道:“那你手底下的那些人怎么办?”   衙门里县卒的数量是固定的,鱼禾一行人如今以县卒的身份居住在衙门里,占据了一大半县卒的名额。   若是夜郎人挤进来,超过一定数目的话,那鱼禾一行就得让出一部分名额。   即便是名额上可以做手脚,可口粮方面却没办法做手脚。   如今平夷县每一年要供给句町人一万匹布,衙门从百姓们手里征收的大部分粮食,最后都会换成布匹。   剩余的钱粮数量有限,养不了那么多人。   除非黑下心去搜刮百姓。   但任方绝对不会允许鱼禾一行人去搜刮百姓的。   任方相信,鱼禾知道自己不会让他们去搜刮百姓的,所以任方才有此一问。   “我手底下的人,自然不用你管。我会妥善安排他们的,不会花费衙门里的钱粮。”   “你准备让他们去做什么?”   任方好奇的问了一句。   鱼禾一行虽然只有六十一人,可他们却是兵甲齐备的骑卒。   实力不容小逊。   别看平夷县人口数万,鱼禾一行肆虐起来的话,也只有三大豪族携手,才能抵挡得住。   这一伙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任方才能安心。   放出去了,看不见摸不着,任方不放心。   鱼禾笑眯眯的道:“县宰打算管到我们头上?”   任方一脸尴尬,他哪敢管到鱼禾一行头上,他只是小心的提防着,“我就随口一问……随口一问……”   鱼禾又道:“那夜郎人成为县卒的事情,县宰准还是不准?”   任方迟疑道:“准倒是能准,只是夜郎人不比我们汉人,他们若是充任全部县卒的话,县里的人恐怕会抵触。   派遣他们去处理案子的话,恐怕会和其他人起冲突。   所以你必须留下一部分自己的人,和夜郎人一起充任县卒。”   鱼禾笑道:“此事县宰不必担心,我们安排人手,管束夜郎人的。”   任方痛快的道:“如此就好,回头你将姓名报上来,我用印。”   商定了此事,鱼禾也没有在衙门的正堂久留,躬身施礼后,退出了正堂。   回到了自己的屋舍以后,鱼禾就吩咐巴山跑了一趟草谷场,将那些夜郎汉子的姓名统计了一番,报给了任方。   任方拿到了名单以后,立马用印,亲自送到了鱼禾房里。   夜郎汉子们,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成了平夷县的县卒。   虽然夜郎的汉子如今仍旧在招募中,但是他们的身份,鱼禾已经给定下了。   有了夜郎汉子加入,许多在衙门里做事的六盘水义军兄弟就能抽出身,去做其他的事情。   最初加入到六盘水义军的夜郎汉子,有十三人。   他们进入到了衙门里,充任了县卒以后,便有十三个六盘水义军兄弟退出了衙门。   鱼禾将他们分别安排到了镖行、脚店、货铺、布坊、葛府。   镖行、葛府、布坊、货铺,有了六盘水义军兄弟们加入,逐渐的走上了正规。   最先走上正轨的是布坊。   布坊里的女子们,在鱼禾父子,以及那些被鱼禾父子收容的妇人们安慰下,逐渐的走出了呆滞的状态。   她们其中有一部分人有家有室,鱼禾父子有心派人送她们回去,但是她们拒绝了。   她们觉得自己已经被葛平糟蹋的不成人形了,回去以后也是给父母丢脸,所以就不回去了。   她们留在了布坊里,跟那些没有家室的孤女一起织布。   要求也不高,能给两口稀粥喝就行。   鱼禾父子在得知了此事以后,派人将布坊重新修缮了一番,将原本简陋的布坊,弄成了一个相对好一点的布坊,让她们有了一个好的工作环境。   吃的方面,鱼禾父子也很大方,一天两顿,有饭有菜,每隔一旬,还能吃一顿肉。   更重要的是,每一旬,鱼禾还会发一些工钱给她们。   刘川、漕少游、任方等人在得知了鱼禾要给那些女子们发工钱的时候,都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鱼禾。   即便是负责执行此事的鱼丰,也觉得鱼禾在这件事上做的有点傻。   那些女子在鱼禾父子手底下讨生活,性命在他们父子手里捏着。   她们跟鱼氏的私属无异。   根本用不着发工钱。   但是没过几天,刘川等人就意识到,自己或许才是那个傻子。   因为布坊里的女子们,在得知了鱼禾的‘善举’以后,十分感动,她们连夜就进入到了还没有干的布坊里开始做工。   没有任何人监督,她们凭借着自己的自觉,愣是将布坊的产量提高了一成,质量也提高了一个档次。   他们大致计算过以后发现,鱼禾给那些女子们发几十文的工钱,那些女子就能帮鱼禾多创造出价值上百文的布。   在他们发现了此事以后,不需要鱼禾去督促,脚店、镖行、货铺,果断跟进。   然后他们就发现,原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开业的脚店、货铺都提前了好些天开业。 第54章 麻烦上门   脚店和货铺开业当日,十分热闹。   一大早,张武就带着人,拉着七八车山货,进入到了货铺。   平夷县的百姓们争相围观。   张武拉着的山货当中,有许多百姓们见过的,也有许多百姓们没见过的。   对于那些没见过的,百姓们都忍不住会多看两眼,争相议论。   满满当当七八车山货,塞进了货铺里,立马将货铺塞的满满当当。   不需要人提醒,百姓们也知道这些东西是往出卖的。   他们在张武一行彪形大汉离开以后,纷纷涌进了货铺,打听起了每一个新奇货物的价钱,有心痒痒的,还会出手购买。   货铺开业当天,从早热闹到晚。   脚店开业的时候,一样热闹。   脚店门口别致的幌子,脚店内别致的桌椅,脚店房间内精巧的布置,无一不吸引眼球。   开业当日,就迎来了好几笔大生意。   刘川拿到了好几笔大生意的预约以后,神色复杂的进入到了鱼禾的屋舍。   屋舍内。   鱼禾捧着一卷竹简,在认真的翻阅,在他面前,有数十张垒在一起的薄羊皮。   鱼禾翻阅竹简的时候,偶尔会停下,执笔在薄羊皮上记录一些东西。   鱼禾不习惯用竹简做纸,也不习惯竹简上那种竖着写的书写方式,所以让人做了一些薄羊皮,充作纸张,供他书写。   “少主……”   刘川进入到屋舍内,见鱼禾正在看书,没敢吵闹,小声的呼喊了一声。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竹简,疑问道:“何事?”   刘川将手里的几根竹签放在了鱼禾桌上,禀报道:“今日四海客栈开业,有几桩买卖送上门,老朽做不了主,所以特来请示。”   鱼禾狐疑的道:“四海客栈的一切,不都交给你处置了吗?还有什么是你做不了主的?”   鱼禾将几家铺子安置妥当以后,又给予了一定的管理条例和办法,然后当起了甩手掌柜。   刘川、张武等人在自己的生意上,都有极大的自主权。   他们只需要每一个月月末,拿着账本到鱼禾房里,跟鱼禾对一下账即可。   刘川哭笑不得的道:“您还是看看别人投的简书再说吧。”   鱼禾拿起了刘川放在桌上的竹简,从上而下看了一遍,略微一愣,又认真的看了一遍。   然后神情变得跟刘川一样古怪。   “客人找上门,居然不是为了住店,而是为了店里的桌椅,以及房间里的那些床塌和摆设?”   鱼禾一脸疑问。   刘川苦笑着点点头。   鱼禾知道他设计出的那些东西,已经面世,一定会被人们注意到。   只是没料到,四海客栈才刚刚开业,人家就注意到了,并且果断下了订单。   数目还不小。   “一口气要两百套房间里的床塌和摆设,愿意出四百贯,谁这个大手笔?”   鱼禾看着简书上最大的一笔订单,好奇的问道。   刘川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春风馆……”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料到,这位大豪客,居然是开秦楼楚馆的。   一开口就是两百套,说明人家的生意规模不小,搞不好还是连锁店。   刘川见鱼禾闭口不言,试探的问道:“少主,这买卖,咱们接不接?若是不接,老朽这就回去回绝了他们。”   鱼禾沉吟着道:“送上门的买卖,哪有不接的道理。现在不接,等有人摸索出我们那些家当的做法以后,我们想接也接不到。   不过价钱上面,有点低了。   我们用的床塌、桌椅,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   那些摆设的小树小花,也是派人去山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一整套卖两贯,太低了。”   刘川一脸愕然,“两贯还低?”   两贯钱,对寻常百姓而言,那也是一笔大钱。   四海客栈里的那些床塌、桌椅、盆景,也只是耗费了一些人工而已。   木料、盆景里栽种的花草,那都是从山里采的,没花一分钱。   “两贯还不低?”   鱼禾比刘川更惊愕。   刘川苦着脸道:“少主,咱们弄那些东西,可没花多少钱。”   鱼禾瞪了刘川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咱们弄那些东西,是没花多少钱。可没有你家少主我的智慧,没有彭三的巧手,咱们能随随便便做出那些东西?   我的智慧和彭三的巧手,就这么被你忽略了?   我如果没想出那些东西,你们能看见那些东西?”   刘川听到这话,赶忙道:“老朽自然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少主您想出来的。可老朽总不能在跟人解释此事的时候,告诉人家,那些东西都是少主您想出来的,您的智慧也要钱吧?   老朽倒是肯这么说,但是人家也不认啊。”   鱼禾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跟刘川纠缠这个问题。   知识产权这种事情,在新朝,还真没办法说。   特别是这种牵扯到商人和匠人的知识产权问题。   没几个人会认这种东西。   人家只要觉得好,就会拿去用。   人家只要想买,就会依照物品的成本给你出价。   根本不会管你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和智慧。   也不会为你的努力和智慧买单。   “告诉他们,一套三贯,低于三贯,就让他们滚蛋。”   鱼禾摆了摆手道。   刘川震惊的道:“一口气加一贯,会不会太多了?”   鱼禾撇嘴道:“嫌多,他们可以不买。”   刘川认真的道:“可是人家会仿制。”   鱼禾冷笑道:“仿制也得给钱。”   “东西就在四海客栈摆着,人家佯装成客人进去看,我们也不能拦着啊。”   “你不会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搬到后堂,前堂只留下一个迎客的地方。他们花钱住店,才能看到那些东西。如此一来,不仅带动了客栈的买卖,也收了他们仿制东西的钱。”   “……”   刘川眼前一亮,“妙啊。”   鱼禾冷哼着道:“更妙的还在后面呢。回头我给你一个菜谱,你去牙市上,挑几个机灵的,买回来,让他们照着学。   等新菜出来了,他们不仅要交双倍的仿制钱,还得花十数倍的价钱摸索新菜。”   刘川难以置信的道:“少主还会庖丁之术?”   鱼禾一脸感慨的道:“小时候在族里,见过一位宫人,蒙他赐教,得了几手宫里贵人们才能享用的到的庖丁之术。”   刘川对鱼禾这个解释很满意,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既然是宫里传出来的庖丁之术,自然非比寻常。肯定能让那些想仿制咱们东西的人学一阵子。   老朽这就回去依照您的心思办。”   鱼禾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   刘川施礼过后,退出了屋舍。   刘川走后,鱼禾拿起了桌上的竹简,却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他发现随着他从后世搬运过来的东西越多,引起的疑惑就越大。   总有一日,量变产生质变。   他的一切谎言,很有可能会被拆穿。   他的身份,很有可能会被一点点揭开。   到时候,如何跟鱼丰相处,如何在新朝立足,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我需要一个马甲,又或者一个传声筒……”   鱼禾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能代替自己说话,代替自己拿出新东西的人。   “一个也容易引起人怀疑,应该多找几个。最好过一段时间找一个,又或者通过指导的方式,让别人误以为自己悟出了新东西。”   鱼禾渐渐的推导出了一个相对完善的隐藏自己的办法。   还好新朝是一个对新东西十分包容的时代。   新东西出现以后,都容易被接纳。   毕竟,目前为止,拿出许多超前物件,发明出许多新东西的大发明家,就是新朝的主宰,新帝王莽。   短裙、标尺等等东西,就是新帝王莽发明的。   后世许多人认为王莽是一个穿越者,就是因为王莽发明出了许多新东西的缘故。   鱼禾即便是借别人之手,弄出一些跨越了好几个时代的产物,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只要不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就好。   反正,跨时代的产物也不是没有。   华夏第一个飞人,就诞生在新朝。   那个家伙虽然没有在青史上留下姓名,可他确确实实是华夏第一飞人。   他大致是有一个飞行的梦,特地做了一双‘翅膀’,从高空落下,在空中滑行了一段距离,最终坠落,跌断了腿。   虽然结局并不美好。   但是他的壮举却填补了一片空白。   鱼禾借着东风,填补一下其他的空白,应该不会引起巨大的怀疑。   鱼禾现在所要作的,就是挖掘一个合适的传声筒。   就在鱼禾思量着手底下谁能当传声筒的时候,任方拿着一卷帛书,匆匆进入到了鱼禾的屋舍。   一进门,不等鱼禾有反应,他就沉声道:“麻烦上门了!”   “麻烦?什么麻烦?”   鱼禾见任方神色不对,急忙追问。   任方阴沉着脸,将自己手里的帛书递给了鱼禾。   鱼禾拿过了帛书,仔细翻阅了一番后,皱起了眉头。   “还真是麻烦上门了……”   帛书上内容不多,仅有简单的几行字,是一份告官文书。   内容很简单,可里面蕴含的风暴,却远远没有帛书中说的那么简单。 第55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帛书中提到,曹氏有个叫曹爽的人,娘舅是城外乡里的一个大户,户主姓严,名叫严俊。   严俊家中属于半农半商,家中除了有一顷地外,还经营着一家布庄。   年中的时候,严俊在平夷城内出售布匹,被县尉葛平以买卖不公的罪名抓进了衙门。   随后严俊不知所踪,严俊的田产和布坊被葛平霸占。   葛平倒台后,布庄已经归了六盘水义军。   如今,曹爽携严俊独子,将葛平告到了衙门,希望衙门能查清严俊的去向,并且帮助严氏讨回严氏布坊。   帛书中并没有提到鱼禾一行,但任方和鱼禾都清楚,这份帛书就是冲着鱼禾一行来的。   葛平已死,葛平的一切产业,已经由六盘水义军接手。   六盘水义军在接手葛平产业的时候,并没有遮遮掩掩,以曹氏在平夷县的耳目,必然知道葛平巧取豪夺来的布坊,已经归了六盘水义军。   曹爽携严俊独子告状,明面上告的是葛平,实际上是在给六盘水义军找麻烦。   他们有可能想从六盘水义军手中夺食,也有可能想给六盘水义军一个下马威,或者还有其他想法。   总而言之,此次告状,就是冲着六盘水义军来的。   严俊八成已经被葛平给处理了,葛平自己也被六盘水义军给折腾死了,如今两个当事人都死了,只要严俊的独子能拿出证明布坊是他们严氏的证据,那布坊按道理就应该还给严氏。   任方阴沉着脸,直直的盯着鱼禾,一边观察着鱼禾的反应,一边试探的问道:“小郎君准备怎么应对?”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帛书,淡然道:“我原以为他们在我们充任了衙门五吏的时候不动手,以后就不会再动手了,没想到他们还是动手了。   他们是想虎口夺食也好,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也罢,布坊我是不会交出去的。   一旦交出了布坊,别人还会以为我们怕了他们,以后还不得得寸进尺。”   任方担忧的道:“可是不交出布坊,他们肯定会将此事宣扬的满城皆知。到时候,你们在百姓们心中,又会变成另一个葛平。   他们若是查出了你们的来历,就能结伙向你们发难。   他们自己有不少青壮,百姓们到时候也必然向着他们。   你们跟他们对上了,可讨不到好。”   鱼禾并没有这种担忧,他沉吟着道:“葛平以前强占了布坊,他们也没对葛平发难,为何布坊到了我们手里,他们就开始发难了?   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找一个敌人吧?   若是他们一开始对我们有敌意,也不会等到现在。”   任方叹了一口气道:“以前去山里收山货的生意,都是曹氏在做。自从你们开始收山货以后,曹氏的山货生意就一蹶不振。   毕竟,你们舍得出钱,又经常借着公车的便利,帮山中的各个寨子送人运物。   短短一旬左右,山里的各山寨,已经喜欢上了跟你们做买卖。   曹氏再用一些廉价的东西,诱骗各山寨的人将山货送上门,已经不可能了。”   鱼禾听完了任方的话,并没有流露出吃惊的神色,他隐隐猜测到,自己名下的几桩生意里,必然有跟曹氏起冲突的,不然曹氏不可能在之前不向他发难,反而等到这个时候。   鱼禾深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曹氏找上了门,必然是恩怨所致。   如今任方的话,证实了鱼禾的猜测。   “原来是我们抢了曹氏的山货买卖,曹氏才上门找麻烦的。”   鱼禾感慨了一句,看着任方问道:“那个曹爽是什么人?跟严氏的关系也没他说的那么亲近吧?不然葛平霸占严氏布坊的时候,曹爽为何不出面?”   任方倒是知道曹爽,他向鱼禾介绍起了曹爽的身份,“曹爽是曹氏家主的孙儿,是曹氏家主六子的姬妾所生。在曹氏并不受重视。   曹氏有事,一直派他冲锋陷阵,有了祸事,也会推他出来受罚。”   鱼禾思量着曹爽的身份,继续问道:“曹氏在平夷县,有多少青壮?”   任方脸色一白,他担心的事情出现了。   他就知道,亡命之徒从来都不按照规矩出招。   任方急忙道:“只是寻常的麻烦而已,想办法应付过去就是了,不必动粗,不必动粗……”   鱼禾愕然的盯着任方,“谁告诉你我要动粗了?”   任方苦着脸道:“你询问曹氏的青壮数量,还不是想动粗?”   鱼禾瞥了任方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只是想知道曹氏的强弱,看看我们能不能得罪得起。”   任方翻了个白眼,没有言语。   他觉得鱼禾把他当成傻子哄。   鱼禾见任方不言语,威胁道:“你要不说,我自己去曹氏数了。我们身份不明,冒然闯入曹氏,说不定就会起冲突,到时候肯定会动兵甲。”   任方脸色一苦,“你就知道威胁我!”   鱼禾盯着任方道:“那你说不说?”   任方叹了一口气,埋怨的道:“我敢不说吗?曹氏青壮有二十多人,还有四十多个青壮的私属……”   鱼禾点着头道:“六十多青壮,倒是不少。”   任方继续道:“人数确实不少,但是能动刀兵的,也不过二十余人。不然曹氏也不可能跟墙氏和张氏携手,才能对付葛平。”   鱼禾沉吟着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将他们的青壮引出来,一口气全弄死。如此一来,什么麻烦都不会再有了,还能平白的得一份巨大的家业。   给他们投一点毒,灭了他们满门也行。”   任方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道:“可不敢,可不敢。寻常的小事而已,还不值得动刀兵。而且你一旦动了刀兵,灭了曹氏,唇亡齿寒之下,张氏和墙氏一定会有所动作。   他们或许奈何不了你们,但是他们可以招来句町人。   句町人一旦到了,我们可都有麻烦了。”   鱼禾盯着任方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此事?”   任方快速的转动了一下脑子,在鱼禾再次开口之前,给出了答案。   “拖!”   “拖?”   “对,拖下去。”   任方一脸认真的道:“衙门里但凡是碰到了难以处置的事情,就会一直拖着,拖到不了了之。我找个由头,先拖他十天半个月再说。”   鱼禾点着头,拿起了桌上的帛书递给了任方,笑着道:“那就先交给县宰处置,县宰若是处置不了,那就别怪我动手了。”   “我想办法……我想办法……”   任方拿着帛书,一脸忧愁的出了鱼禾的屋舍。   鱼禾在任方走后,招来了巴山,让巴山去了一趟镖行,叫回了漕少游。   漕少游一进鱼禾屋舍,就嚷嚷着道:“少主,您找我何事?镖行如今正忙着呢,今日有人上门,交给了我们一桩大生意。让我们运送一批东西去南郡,镖钱足足给了两百贯。”   鱼禾有些意外的道:“镖行才刚刚开张不久,如今只在平夷县内跑,怎么会有人找你们去南郡,还肯出两百贯的镖钱?”   鱼禾清楚,镖行如今在初创阶段,又是一个新兴的东西,很难招揽到大生意。   为了让镖行自给自足,镖行如今挂着镖行的招牌,可干的却是车马行的勾当。   镖行的镖师,如今都驾着马车,往返于平夷县的乡里,运人运物,赚着一点微薄的运费。   所以在外人眼里,镖行其实更像是一个租车马的地方。   在镖行没有彻底铺开,在人们没有搞清楚镖行到底是干什么的之前,有人找镖行行镖,一出手还是两百贯的大生意,那就说明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漕少游不知道鱼禾心中所想,他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大大咧咧的道:“他们要运送一批珍贵的皮子去南郡,有十几车东西,我们需要出二十多个兄弟,十几个车,还得自备干粮等物,一来一回得大半个月。   我们要了一百贯,可人家硬是给我们出两百贯,还让我们多派一些兄弟,说自己的货很重要,一定要安全的如期送到。”   鱼禾听到漕少游这话,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一桩生意里有问题。   一个将生意做到了跨郡地步的商人,手底下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运输团队?   眼下可是新朝,而不是明清两朝,没有镖行和车马行供他们使用。   所以做跨郡生意的,必然有自己的运输团队。   越是重要的生意,越应该用自己人。   更重要的是,一个跨郡做生意的人,必然知道跨郡的运输成本。   对方在明知道镖行要一百贯有赚头的情况下,出到了两百贯,并不符合做生意人的做派。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商人重利轻别离。   一个合格的商人,是不可能在能省利的情况下,还往出让利的。   至于要求镖行多出一些人去护送,那不是正常要求吗?   根本不需要添钱。   除非镖行觉得少,主动讨要。   鱼禾沉吟着道:“对方什么身份?”   漕少游道:“城里陈氏皮铺的主人。”   鱼禾吩咐道:“让人去查一查,看看陈氏皮铺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主人,顺便查一查曹氏的曹爽。” 第56章 又见调虎离山   鱼禾找漕少游,是为了让漕少游去查一查曹爽。   漕少游是游侠儿出身,打探消息远比其他人更得心应手。   鱼禾虽然将曹爽的事情丢给了任方,但是他并没有指望任方能解决这件事。   对方既然出招了,就绝对不可能让任方拖下去。   鱼禾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所以他在将此事交给了任方以后,自己也开始着手应对。   只是鱼禾没想到,曹爽的问题还没解决,似乎有新的问题找上了门。   漕少游不傻,在听到了鱼禾要查陈氏皮铺的主人以后,眉头一挑,有些惊讶的道:“少主是怀疑陈氏皮铺的主人有问题?”   鱼禾没有隐瞒,果断点头。   漕少游沉吟着道:“可他确确实实拿出了钱,也拿出了十几车的兽皮,其中还有几张达官贵人们才用得起的熊皮和虎皮。   张武估算了一下,那些皮子的价钱可不低。”   鱼禾盯着漕少游道:“张武也说了,那些皮子价钱不低。能拥有那么多皮子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能将生意从平夷做到南郡的,又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马队?   他为何放着自己人不用,反而用我们?   难道我们比他的自己人更可信?”   漕少游听到这话,面色逐渐的凝重了起来。   “少主言之有理,我这就去查一查,看看他为何不用自己人,反而找我们。如果他们想借机害我们,那我一定会让他们好看。”   漕少游家境优越,镖行赚的那点钱,他其实看不上。   但镖行是他和张武一手建立的。   镖行算得上是他第一份事业。   他对镖行很上心。   有人要对镖行不理,漕少游不介意教一教对方做人。   漕少游的心思,鱼禾懂。   男人嘛,在做事业的时候,总是充满了激情。   漕少游现在对镖行的事业就充满了激情。   别人要算计镖行,那就是给漕少游找不自在。   鱼禾在漕少游离开之前,叮嘱道:“镖行的事情,我暂且不问。你记得帮我查一查曹爽这个人。查清楚以后,告诉我一声。”   漕少游郑重的点点头,施礼过后,离开了鱼禾屋舍。   傍晚的时候。   漕少游匆匆赶回了鱼禾的屋舍,气喘吁吁的道:“少主,查清楚了,陈氏皮铺的主人,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在平夷的各大皮铺里,他都排不上号,手里也没有什么马队。”   鱼禾疑问道:“那他的家资应该不多,更不可能把生意做到南郡。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珍贵的皮子才对。”   漕少游将气喘允了,道:“此事我也查清楚了,那陈氏皮铺的主人,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消息,说是南郡有一家豪族主人,急需一批珍贵的皮子跟人斗富。那豪族的主人出的价钱很高。   所以陈氏皮铺的主人,就将自己的铺子和祖传的宅子、田产,全部抵给了县里的豪族,换了一些钱,从各家皮铺收了一批珍贵的皮子,准备送去南郡。   他之所以找上我们,也是因为有人告诉他,我们镖行能出人、出车马,帮他将货送到南郡。”   鱼禾听完了漕少游的话,陷入到了沉思中。   漕少游继续道:“那陈氏皮铺的主人,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一桩生意可以接。至于您让我查的曹爽,我也查过了。   曹爽就是一个不受族里重视的浪荡子。   除了帮族里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的时候会露面,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秦楼楚馆当中。”   鱼禾依旧在沉思。   漕少游没有再开口,一直等着。   许久以后,鱼禾问道:“陈氏皮铺的主人将铺子、宅子、田产抵给了谁?”   漕少游道:“墙氏!”   鱼禾点着头道:“陈氏皮铺的主人八成被人骗了。谁家斗富,会传的这么广?”   漕少游眨巴了一下眼,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少主,在长安城,这种人多了去了。那些个豪门大族,一个个都好面子。两家斗富的话,提前数月就会露出风声,一则是为了搏名,二则是为了给对方准备的时间,免得对方输了,拿时间不充裕、没有准备好之类的借口狡辩。”   鱼禾听到这话,觉得漕少游将自己当成乡巴佬了。   他没好气的道:“合着斗富也讲究公平公正啊?”   漕少游理所当然的道:“那必须的,必须让对方输的心服口服才行。若是让对方找到了推脱的借口,那赢了也不痛快。”   鱼禾斜眼盯着漕少游,“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似乎也跟别人斗过富?”   漕少游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家中也有不少钱财,我又是个好面子,好跟人比斗的……”   漕少游话说到了此处,并没有往下说。   但是意思却很明显。   他明显跟人斗过富。   鱼禾瞪了漕少游一眼,问道:“那你跟人比斗,会找一些小商小贩找东西吗?   还有,真的有这么好的一桩生意的话,那些豪门大族为何不插手。   那些大的皮商也不插手。   反倒是一个在平夷县排不上号的人,在积极奔走。”   漕少游愣了一下,摇头道:“那倒不会……我们找的都是大商家,又或者是家资丰厚的亲朋好友。虽说我们会提前数月放出风声,但也不会弄的天下皆知。   风声即便传到了各郡县,也只会在一些豪门大族中传扬,寻常的小商小贩根本得不到消息。   我往日斗富的时候,也没见到过有小商小贩送东西过来。   反倒是会因为听到一些小商小贩、小门小户家中有传家的珍品,主动上门求索。”   鱼禾点着头,道:“那你说,陈氏皮铺的主人,是不是被人骗了?”   漕少游思量着道:“按理说,真要出现了这种事,那些豪门大族应该是奔走的最欢的人。他们没有动静,反倒是一个小皮子商,赌上了身家在奔走,确实有些反常。   难道是有人惦记上了他的家产,所以设局骗他?”   鱼禾分析道:“你刚才也说了,此事是有人告诉他的。这种事情能被你查探到,那么就说明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并不是南郡的人,也不是他远在外面的至亲好友,不然你不可能听到风声。   所以告诉他消息的,必然是平夷县的人。   平夷县的人自己碰到这种好事,自己不去赚钱,反倒将消息分享给别人,有点太大公无私了吧?   摆明了是一个圈套。   但对方未必就是冲着他的家产去的,有可能是一石二鸟之计。”   漕少游皱起了眉头,问道:“你是说别人在算计他的同时,也在算计我们?”   鱼禾点头道:“对,对方很有可能一开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陈氏皮铺的主人,只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漕少游有些不解,“可我们并没有多少损失,反而还会大赚一笔……”   不等漕少游把话说完,就听鱼禾幽幽的道:“当初在六盘水,江关校尉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带人去了鸡头山,而我们攻破了六盘水兵营。”   漕少游眉头一挑,惊愕的道:“你是说……对方真正的目的是想将我们的人引出平夷?”   鱼禾点着头道:“我们的人自从入了平夷以后,并没有藏着掖着,对方很容易就能探听清楚我们的虚实。对方近些日子应该一直在查探我们的各项生意,他们在查探清楚了镖行的生意以后,就想到了用这个办法,将我们一部分人引出平夷。   他们不敢自己下场,就是害怕我们看破他们的计策。   让陈氏皮铺的主人下场,是为了将一切的损失转移给他。”   漕少游迟疑着道:“只是一桩生意而已,真的有您说的那么多算计?”   鱼禾盯着漕少游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陈氏皮铺主人托镖这件事当中有多少反常,我刚才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对方如果真的只是对付陈氏皮铺主人的话,为何要扯上我们?   对方完全可以想办法帮陈氏皮铺主人召集一群游侠儿,或者一些闲散的青壮。   再找人在平夷外设伏,吓唬一下那些游侠儿或者青壮,将那些游侠儿和青壮吓跑,抢走陈氏皮铺主人所有的皮子,让他彻底倾家荡产。   如此一来,对方不仅得了陈氏皮铺主人的家产,也得了陈氏皮铺主人花重金收的珍贵皮子。   明明是一个通吃的局,为何还要请我们这群能搬倒县尉葛平的人出面,保陈氏皮铺主人周全,保他那些皮子周全?   难道对方是因为皮子卖不出去了,所以才设了这么一个局,让陈氏皮铺的主人倾家荡产,买走他的皮子?”   漕少游听完了鱼禾这话,脸色十分阴沉。   鱼禾说的不错,对方如果只是惦记陈氏皮铺主人的家产的话,完全没必要牵扯上他们。   至于对方担心皮子卖不出,设局让陈氏皮铺主人倾家荡产买走皮子,那就是一个笑话。   对方只有这个目的的话,那只需要放出风声,让陈氏皮铺主人去收购皮子就够了,根本不用让陈氏皮铺主人找上他们。 第57章 引蛇出洞   “对方是谁?!”   漕少游觉得,鱼禾既然能看出他们被人算计了,那么就一定能推测出背后算计他们的人是谁。   鱼禾听出了漕少游语气中带着一些冷意,心知漕少游游侠的性子又发作了,顿时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的道:“你要做什么?”   漕少游毫不犹豫的咬牙道:“自然是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摸上门去宰了他们。”   游侠儿讲究的就是一个快意恩仇。   今日你得罪了我,今夜我就摸到你家去弄死你。   绝对不会拖来拖去,更不会跟你斗智。   规矩、律法什么的,都约束不到他们身上。   鱼禾瞪了漕少游一眼,“我们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手底下还有那么多兄弟跟着我们讨生活,遇事要多动动脑子,不能不管不顾的杀上门。   平夷县内有资格跟我们找麻烦的人不多,除了县衙里的县宰外,剩下的就是三大豪族。   之前县宰找上门,说曹氏有人告官,目标直指我们。   曹氏告官的事情和镖行的事情几乎同时发生,那么此事跟曹氏脱离不了关系。   你刚才说,那个陈氏皮铺的主人将自己的家产全部抵给了墙氏。   那就说明此事当中很有可能还有墙氏的影子。   若仅仅只有曹氏,我们带着人不管不顾的杀上门,倒也能快刀斩乱麻。   可是在算上墙氏,我们硬碰硬的话,胜算不会太高。   所以此事我们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曹氏?墙氏?他们要联手找我们麻烦?”   漕少游自动忽略了鱼禾大部分话,选择性的记住了他的仇家。   鱼禾害怕漕少游背着自己莽过去,忍不住道:“我知道你漕少游武艺高强,但你胜得了十人,能胜得了百人?   别人既然敢设局害我们,那么自然已经做好了自保的准备,说不定如今在曹、墙两家的府邸上,就埋伏着大量手持刀枪棍棒的青壮。   你一露面,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各种手段一起招呼。   你怎么抵挡?   你阿耶将你交给我,就是看出了你跟着我会更安全。   我既然答应了你阿耶,要保你周全,那就绝对不能看着你去冒险。   所以,你不能背着我们去找曹氏和墙氏。”   漕少游哼了一声道:“小小曹氏,还挡不住漕某!”   鱼禾听到漕少游此话,就知道漕少游已经动了莽过去的心思,甚至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了如何莽。   鱼禾揉了揉眉心,声音加重了几分,“漕少游,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私仇,别人也不是冲着你来的,所以不需要你承担一切。   你去杀了曹氏家主,回头还会有新的曹氏家主出现。   到时候对方不仅不会服软,反而还会更疯狂的找我们麻烦。   想要一劳永逸,就得将曹氏上下杀干净。   你觉得你有能耐在一夜之间杀光曹氏上下所有人?”   曹氏青壮的数量跟六盘水义军差不多。   但是一个大族,不只有青壮,还有老弱妇孺。   曹氏上下的人口加起来,大致有三百多人左右。   漕少游可没有那个能耐能在一夜之间杀光三百多人。   “你会帮我!”   漕少游盯着鱼禾,一脸认真的道。   鱼禾点着头道:“我是会帮你,可我们杀光了曹氏以后,张氏和墙氏势必会联手对付我们。他们要是奈何不了我们,说不定还会去请句町人。   句町人一旦出现在平夷县,那平夷县的一切,就不归我们管了。   我们能杀光曹氏的人,能杀光张氏的人,也能杀光墙氏的人。   但我们能杀光句町人?   朝廷派遣了十万大军都办不到的事情,我们几十个人能办到?”   “自从夜郎人开始加入我们以后,我们手底下的人已经超过了百数……”   漕少游出声纠正了一下。   鱼禾反问道:“然后呢?跟十万大军比起来,我们几十人和上百人,有什么区别?”   漕少游迟疑了一下,道:“句町人虽然占据了平夷,可并没有派人治理平夷,可见句町人并不重视平夷。张氏和墙氏的人去请句町人,句町人未必会答应。   您是不是有点太过小心了。”   鱼禾没好气的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现在虽然找到了安身之地,可危险依然存在。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我们唯有谨慎点,才能长久的走下去。   若是一意孤行,肯定会栽大跟头。”   漕少游最终还是被鱼禾说服了,他放弃了直接杀上门去的想法。   他盯着鱼禾,一脸不甘的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任人宰割吧?”   鱼禾摇头,“我又不是那种喜欢坐以待毙的人。对方既然出招了,那我们就见招拆招。目前为止,对方只是派人告状,诱骗人托镖,并没有其他动作。   我猜测这很有可能是一个试探。   若是我们按照他们的心思行事,他们很有可能才会动手。   若是我们不按照他们的心思行事,那他们肯定会知道,我们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谋划。   他们必然会收回手,再做打算。   对方既然露头了,那断然没有让其缩回去的道理。   我们必须趁机将他们引出来,然后想办法一网打尽。   你回去以后告诉张武,陈氏皮铺主人托的镖,我们接了。   明日你们就带着兄弟们,押着皮子上路。”   漕少游急忙道:“我们要是走了,他们趁机发难,你准备如何应对?”   鱼禾瞥了漕少游一眼,“你和张武就带走二十多个兄弟,我们手底下还有三十多兄弟,算上夜郎人,还有七十多人。   曹氏和墙氏就算联手,也不可能杀穿七十多人的军阵,出现在我面前吧?   所以我们的安危,你倒是不用担心。   他们就算是发难,也不会跟我们血拼,只会仗着人数的优势,逼我们退让。   我会在他们发难的时候,想出应对的办法,所以你不用操心。”   漕少游思量着道:“不如就让张武一个人去押镖,我借着押镖之名出城,等到了夜里,再悄悄进城,然后藏在暗处,关键时候给他们来一个狠的。”   鱼禾叹了一口气,“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别看张武现在像是个没事儿的人一样四处奔走。事实上他身上的伤势虽然已经好转,但是元气并没有恢复。跟人搏杀,斗不了几个回合,就会气喘吁吁。   他一个人去行镖,若是遇到了强人,未必应付的了。   所以你必须跟着他一起去。   平夷城内的一切,你可以放心。   我既然敢让你们离开,就有信心应对对方发难。”   听到鱼禾这话,漕少游不甘的点点头。   他想留在平夷,跟鱼禾一起对付曹氏、墙氏。   可张武的身子骨确如鱼禾所言,虽然伤势已经好转了,但是损伤的元气还在逐渐的恢复当中。平日里处理一些琐事,倒是看不出什么。   可是一旦动起手,张武元气不足的弱点就会暴露出来。   他和张武算是一起创业的搭档,相处了多日,已经了解了彼此,也有了一些兄弟情谊。   他没办法看着张武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劫道的强人。   鱼禾见漕少游答应了自己的安排,摆手道:“去找张武,将此事一字不漏的告诉他。顺便帮我查一查,看看曹氏和墙氏最近有什么交际,为何会一起携手对付我们。”   漕少游抱拳施礼后,退出了鱼禾的屋舍。   入夜以后。   忙碌了一天的鱼丰和刘川等人回到了衙门,在得知了有人状告葛平以后,就出现在了鱼禾房里。   鱼禾没有引满,将他打探到的消息,以及自己的猜测,一股脑的告诉了鱼丰和刘川等人。   鱼丰和刘川等人在听完了鱼禾的话以后,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曹氏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山货生意,闹出这么大动静。”   刘川捏着胡须,有些不敢相信的感叹。   鱼禾瞥了刘川一眼,觉得刘川大概是飘了。   还小小的山货生意。   平夷也算是西南的一角,深受西南的风俗影响,从事耕种的,只有迁移到此处的汉人。   其他百族,如今大部分都是靠着捕猎、采摘山林中的草药、野果等为生。   而西南的大部分山林,如今都处在未开发阶段,里面的宝贝多了。   珍贵的药材、珍贵的兽皮、上等的木料,更有金银宝石等物。   金银宝石等物的价值不必多说。   那些药材、兽皮、木料,在西南的价值并不高,但是运到北方以后,价值会呈现直线式的攀升。   几乎可以说是只有少数人才能享用的奢侈品。   其中利益不言而喻。   鱼禾盯着刘川幽幽的道:“等你将山货铺子的生意做到了北方,你就知道其中的利益有多大了。等你从山货中见到了真正的好东西,你就会明白,山货生意,一点儿也不小。”   刘川抚摸着胡须,道:“那老朽倒是很期望,能尽快见到好东西。”   鱼禾听到刘川这话,就知道刘川并不相信山货生意当中有巨大的利益。   他也没有多做解释,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第58章 农家寨有金矿?!   “对方虽然已经出招,但是具体想做什么,还没有显露出来,所以我准备引蛇出洞。我已经吩咐漕少游和张武,答应了帮陈氏皮铺主人押镖。明日应该就会启程。   他们一走,对方的目的应该就会显露出来。”   鱼禾环视着众人,缓缓说道。   鱼丰一脸肃穆的道:“此事你做主就好。我会召集所有的人手严阵以待。对方若是想用强,那我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大汉虎贲。”   新朝立国已经有了十载,可是许多人心里还是心怀汉室。   因为汉室够强,因为汉室的皇帝不会像是王莽那样折腾他们。   鱼丰认为,新军远远不如汉军,所以为了表示自己和自己手底下人的强悍,便以大汉虎贲自居。   细细算起来,鱼丰初入军伍的时候,还是刘氏当朝。   他曾经也算是汉卒,自称大汉虎贲倒也可以。   近些日子,鱼禾忙着应对各种麻烦,刘川在照顾山货铺子和四海客栈,张武、漕少游等人在忙着镖行的生意,就连相魁也被抓了壮丁,去布坊里守卫那些女子们的安全。   唯有鱼丰有点闲。   偏偏他又是那种闲不住的人。   所以他将新加入六盘水义军的夜郎人,还有留在衙门里的六盘水义军兄弟编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简单的百人军事单位。   每天都带着他们一起操练。   在鱼丰这个正经八百的军司马面前,夜郎人也好,六盘水义军兄弟也罢,都算不上是真正的兵卒。   他们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也没有学习过军中的一些简单的作战方法。   甚至对军械掌握,都不怎么熟悉。   普通的刀枪棍棒,他们倒是能耍两下。   可是遇到了大型的军械,诸如楼车等物,他们就抓瞎。   像是布阵之类的东西,他们更是两眼一抹黑。   他们如今也算是兵甲齐备,可并没有发挥出相应的战斗力。   按理说,六十多兵甲齐备的骑兵,即便是对上了千人的军阵,也有实力冲一冲。   可如今六盘水义军,别说是对上千人了,就是对上四五百人的军阵,也没有那个实力冲一冲。   所以鱼丰就费心的操练起了他们,希望他们尽快能拥有合格的战斗力。   如今留在衙门里的六盘水义军兄弟和夜郎人,都归鱼丰管。   他知道在出谋划策方面,不如鱼禾。   所以他能给鱼禾的,只有武力支持。   鱼禾听到了鱼丰的话,沉吟着道:“应该走不到动刀兵的份上,不过有备无患。此事就有劳阿耶了。”   鱼丰‘嗯’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鱼禾继续道:“在对方发难之前,我们静观其变。大家平日里做什么,往后依旧做什么就可以了。等到对方发难以后,具体要如何应对,我会让巴山告诉诸位。”   刘川等人应允了一声,众人便各自回房睡下。   次日。   天麻麻亮的时候,漕少游再次出现在鱼禾房里,见到鱼禾早早的苏醒,正坐在床塌边上写东西,他略微愣了一下。   鱼禾身上穿着内衬,外面披着一个披风,看到了漕少游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他放下了笔,笑着道:“葛府如今已经被改成了鱼氏文室。我们收留的那些孩童,以及从葛平手里救出的一些孩童,如今都住在里面。   随后我们便要教他们识字、习武。   习武那边暂时由相魁负责。   识字这边,暂时找不到人负责,只能由我出面。   我抽空整理一下,看一看回头要教他们一些什么。”   漕少游有些意外的道:“你要亲自去教那些孩童?你真的打算一直养着他们?”   鱼禾盯着漕少游,“此事不是早就说定了吗?”   漕少游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如今自顾不暇,你居然还有闲心行善。”   鱼禾幽幽的道:“这可不是行善,而是为以后做准备。”   具体的鱼禾也没有多说。   鱼禾不等漕少游再次开口,就问道:“你们已经准备动身了?”   漕少游赶忙点头,道:“陈氏皮铺主人已经付了一半的钱,皮子昨夜就运到了镖行,张武已经看着装车了,要去南郡的兄弟们也召齐了。   一会儿就要动身,我过来给您说一声。”   鱼禾点着头,道:“曹氏和墙氏的关联查的如何?”   漕少游道:“曹氏的家主,将自己嫡出的幼女,嫁给了墙氏家主。两家如今已经成了姻亲。”   鱼禾感慨道:“难怪墙氏会和曹氏联手,原来是结成了姻亲。我若是记得没错的话,墙氏家主的年龄可不小了。那曹氏的嫡出幼女多大?”   “十四……”   漕少游一脸坦然的给出了答案。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漕少游不懂鱼禾这话的意思。   在他眼里,老夫少妻太正常了。   女子十四岁出嫁,也很寻常。   天底下大部分女子,都是这个年岁出嫁的。   一些超过了十四岁的大龄男女,到了一定岁数,官府会上门主动催亲的。   在医疗条件底下,又常年伴着战争的古代。   朝廷提高人口数量的办法,就是官方亲自催婚,必要的时候还会官方配对。   一些不结婚,还想趁着年轻多浪几年的借口,根本没机会说出口。   你家中的父母,以及朝廷,会在你懵懂的时候,在你刚刚对异性产生兴趣的时候,就将你的婚事定下,根本不给你说拒婚的机会。   官方一旦展开了官配的行动,都不会主动上门问你‘老许,你要老婆不要’,人家会果断将女子送上门,并且提前把户口也给你搞定了。   根本不给你拒绝的机会。   有时候一些单身的汉子随军出征,回到家里以后,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老婆,搞不好还会多两孩子。   倒不是说官配的女子会在单身汉子出门在外的时候对不起他。   而是婚姻大事一旦拖到了官配的地步,基本上就没啥好看的黄花大闺女了。   大部分都是模样平庸,又或者带娃的寡妇。   “你去配合张武走镖吧……走的时候多带一些钱财,到了南郡以后,帮我多走走,多看看,顺便收集一些书籍。   如今我们守在平夷,很少出去走动,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来。   很多消息都得靠我们自己去获取。”   鱼禾叮嘱了漕少游一番,打发着漕少游离开。   漕少游走后,鱼禾一边思量着墙氏和曹氏会如何向自己发难,一边写着他的‘教案’。   鱼氏文室内的孩童,有五十多个,有男有女。   其中识字的仅有那么三五人。   所以他们中间大部分人都处于初次发蒙。   鱼禾只能传授一些简单的东西给他们。   至于为何将女孩也纳入其中,那是鱼禾的决定,其他人也没有反对。   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又不是精心培育宝玉良才,不需要挑挑拣拣。   汉新两朝又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   女子能不能读书,只看家世。   家世显赫的,能供得起的,自然会让女子读书。   家世不显赫的,供不起太多人的,自然优先选择男子。   鱼禾花费了三日,苦苦思索,终于将《三字经》、《千字文》等一些古人用于给孩童发蒙的文章默写了出来。   其中一些不合时宜的,鱼禾也做了删减。   三日内。   平夷县内风平浪静。   曹氏和墙氏虽然设局将镖行的人手调出了平夷,但是似乎并没有急着动手的意思,似乎在等张武一行走远了。   只有那个曹氏的曹爽,一直往衙门里跑,一直在往衙门里递文书。   任方一直称病不出。   曹爽的文书递进了衙门,犹如泥牛入海。   鱼禾等了三日,没等到曹氏和墙氏动手,倒是等到了刘川脸肿。   一块拳头大的金块,摆放在鱼禾桌上,上面充满了坑坑洼洼的痕迹,那是大自然的痕迹。   金块也是大自然孕育而出,并没有经过雕琢。   刘川一脸尴尬的看着鱼禾。   鱼禾似笑非笑的盯着刘川,“你不是说山货买卖只是小买卖吗?那这块金子怎么解释?”   三日前,刘川曾经放下豪言壮志,直言他希望看到好东西。   三天后,他就看到了好东西,一块拳头大的金块,上面泛着一点点淡淡的赤色。   显然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好金。   而金块的源头就来自于山里。   刘川尴尬的道:“谁知道那穷困潦倒的农家寨,还藏着这么一块大宝贝。”   鱼禾呵呵一笑,“穷困潦倒?那我今天就教教你,让你长长见识。金子,除非是别人丢失的,不然不可能单独出现。”   刘川瞳孔一缩,惊叫道:“你是说……”   鱼禾点了点头,幽幽的道:“人家一点儿也不穷困潦倒,人家手里很有可能握着一个金矿。只是害怕招祸,所以从没有宣扬过,更没有将里面的金子拿出来。”   顿了一下,鱼禾问道:“如今冒着大风险,突然拿出了这东西,恐怕是有所要求吧?”   农家寨的寨主,那可是个老狐狸。   虽然在草谷场和鱼禾交锋的时候败给了鱼禾,但不代表从此就失智了。   他冒着被人惦记上的风险,拿出了金子,肯定有要求。   刘川听到鱼禾的话,愣愣的点头,“农寨主听闻少主在县里开设了文室,所以想送一些寨子里的幼童到文室内学习。   金子是他给您的束修。”   刘川还沉浸在金矿的震撼当中,听到了鱼禾问话,只是下意识回答。   鱼禾一脸赞叹的道:“老家伙还真是好算计。一边让我帮他调教农家寨的孩童,一边将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我。” 第59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刘川听到了‘烫手山芋’几个字,缓缓回神,有些不解的看着鱼禾,“少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指了指桌上的金块,“老家伙是聪明人,知道拿出这东西以后,我一定会猜测到他们寨子里握着一个金矿。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放着唾手可得的金矿不管。   所以老家伙断定,我一定会惦记上那个金矿。   老家伙必然是打定了注意,要将金矿送给我。   条件就是让我帮他调教好他们寨子里的幼童,顺便善待他们寨子里出来的人。”   刘川一脸愕然的道:“农寨主怎么可能把金矿送给你?”   鱼禾瞥了刘川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我要是处在他那个位置上,我也往出送。而且还不加任何条件。”   刘川一脸茫然。   鱼禾叹了一口气,解释道:“金子是好东西,可得看在什么人手里。农家寨只是一个小小的山寨,手握一个金矿,那就是等于是手握着一个要命的利器。   一旦流露出什么风声,平夷县上下都会为之疯狂。   句町人听到了风声,恐怕也会派遣大批兵马赶来。   所以老家伙在发现了金矿以后,一直没有动里面的金子。   老家伙情愿看到寨子里的人吃苦受累,也不愿意动金子,就是因为他清楚动那些金子的危险。   老家伙将金矿丢给我们,就是想将危险丢给我们。   我们拿了他们寨子的金矿,自然欠了他们一个大人情,不仅得教授他们寨子里的孩童,还得照顾他们寨子里的青壮。   更重要的是,我们要采金子,也离不开他们。   他们可以在我们采金的时候,跟着我们喝一些汤,还不用承担任何危险。”   刘川迟疑着道:“农寨主完全可以藏着那些金子,等夜郎人壮大以后再用……”   鱼禾瞥着刘川,道:“农家寨的青壮,如今都被我们吸引下山了。他们中间,必然有人知道金矿的存在。所以金矿有随时暴露的危险。   与其等到我们从别人口中得知了金矿的存在,还不如主动爆出来。   别人要是告诉我们,那我们就不需要对农家寨客气。   可以用任何手段将寨子里的人清理干净,再霸占金矿。   但是主动告诉我们,我们就欠了人家一个人情。   人家主动投上了善意,难道我们还能恶劣的对待人家?   其次,应该是我之前跟他一番攀谈触动了他。   他有心让农家寨彻底融入平夷,所以将金矿献给我们,让我们帮他们融入平夷县。   让那些孩童们识字、习武,就是他们融入平夷县的第一步。”   说到此处,鱼禾由衷的感叹,“不愧是去过长安,见过世面的人。目光很准,也挑了一个好时候。”   老家伙出手的第一步,就从教育下手,目光可比一般人长远多了。   若是换成其他寨子的寨主跟鱼禾做交易。   八成会问鱼禾要粮食,要刀枪剑戟。   刘川听完鱼禾的话,一脸震撼,“如此说来,他真的要将金矿给我们?那可是金矿!”   刘川不敢相信,有人居然会将金矿送人。   鱼禾知道刘川在想什么,但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该说的他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见识上的差距,以及所处的位置和出身不同,让他很难理解农家寨寨主的做法。   鱼禾就能理解,他刚才也说了,异地处之的话,他也会跟农家寨寨主做同样的选择。   钱拿在手里,能保住,能花出去,那才叫钱。   钱拿在手里,保不住,也花不出去,那就是祸。   农家寨寨主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做这个决定。   刘川见鱼禾不言语,急忙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农家寨接手金矿?”   一个金矿的财富,足以让鱼禾一行瞬间成为巨富。   鱼禾瞥了刘川一眼,没好气的道:“急什么?老家伙现在就等着我们上门呢。只要我们主动暴露出对金矿的贪婪,他就会趁机提出一大堆条件。   我们要是贪他的金矿,就不好拒绝他的条件。   他要是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我们也得硬着头皮答应。”   刘川捶胸顿足的道:“那可是金矿,老朽能不急吗?”   鱼禾摇头,“不能急,不仅不能急,还得拖着。拖的越久越好,得让老家伙主动将农家寨有金矿的事情告诉我们。”   刘川急忙问道:“你就不怕金矿从你眼前悄悄溜走?你就不怕他把金矿献给别人?”   鱼禾翻了个白眼道:“他要是愿意把金矿献给别人,也不会等到现在。我也怕金矿从我眼前悄悄溜走,但我更怕他提太多我们难以拒绝的条件。   若是我们没有招揽他们寨子里的人,他提什么条件,我都敢答应。   但是我们已经招揽了他们寨子里的人,并且已经将他们寨子里的人纳入到了六盘水义军当中。   如今他们寨子里的人,已经跟我们变成了一家人。   所以他提的条件,我一定得办到才行。   不然六盘水义军中的夜郎人就会闹事。   现在拖着,等他主动上门,就是为了化被动为主动。   只要主动权在我们手里,那就轮不到他提条件。   到时候我给他什么,他就只能拿什么。”   鱼禾说了这么多,见刘川一心想着金矿,根本没有听进去,索性不再多言。   “金块留在我这里,你回去操持客栈和货铺的事由。此事不要对其他人提及,不然容易招惹麻烦。农家寨的寨主再派人找上门,你就告诉他,他想让农家寨的孩童在鱼氏文室内读书的事情,我答应了。   回头让他们将孩童送到城里,我会管他们吃喝,给他们提供住处。”   鱼禾再三叮嘱刘川,让刘川不要透露风声,然后让刘川离开了衙门。   在刘川走后,鱼禾吩咐巴山找来了相魁。   相魁一进门,还没有开口,鱼禾就开门见山的道:“近些日子四海客栈和货铺可能不太平,你多盯着点。”   相魁大眼一瞪,喝道:“有人找我的麻烦?”   鱼禾没有回答,只是不咸不淡的道:“让你盯着就盯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鱼禾对相魁不怎么客气,也不需要跟相魁客气。   相魁也喜欢鱼禾对他不客气。   鱼禾要是对他太客气的话,那就说明鱼禾把他当成了一个外人。   人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的时候,一直保持着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在自己人面前的时候,反而有点无礼。   如此做派,并不是说人不懂礼数。   而是在自己人面前,没必要那么装,保持真性情即可。   鱼禾吩咐相魁盯着四海客栈和货铺,其实就是让相魁盯着点刘川。   鱼禾倒不是怀疑刘川的忠诚,而是害怕刘川在跟人交谈的时候,说漏了嘴,将金矿的事情说出去。   金矿的事情牵连甚大。   一旦传出风声,各路牛鬼蛇神都会涌到平夷。   到时候就不是他们手里那刚刚过百的人能应付的了。   鱼禾一行如今如履薄冰,害人之心暂且不提,但是防人之心不能没有。   我信任你,也要防着你,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鱼禾吩咐完了相魁,就打发着相魁离开,自己继续待在了屋舍内为鱼氏文室的孩童们安排课程。   鱼禾为孩童们安排的课程远远没有后世那么繁多、复杂。   课程只有三项,识字、算学、习武。   孩童们大多还处在启蒙阶段,要学其他的,也得等他们认识了所有字以后再说。   毛笔、竹简等一类的东西,鱼禾倒是没准备。   鱼禾让人给孩童们做了一个酷似沙盘的东西,让他们在上面写写画画。   省下的钱财,用来给孩童们加餐。   孩童们跟着那些老人和妇人们迁移,经历了太多苦难,如今一个个瘦的没有人样,一些女童,瘦成了皮包骨头。   所以必须给孩童们多补补。   鱼禾手里倒是有足够的钱财给那些孩童们准备所有的东西,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手里的钱财还要留着为新招募的青壮打造军备、囤积粮食。   鱼禾又准备了两日,准备充足以后,等到农家寨的孩童们被送到了平夷城以后。   鱼氏文室,正式开课。   鱼禾一大早就拿着早就准备好‘教案’,带着他临时征召的助教任舒,一起赶到了原葛府,现鱼氏文室。   经过改造,原葛府内的大部分家具都被搬空了,厢房被改造成了孩童们的屋舍。   正堂、后堂被改成了教室。   里面摆放着彭三带着县衙的匠人们赶工出来的书桌,以及市面上很常见的一个个小小的竹编的坐垫。   鱼禾一行救下的孩童和农家寨的孩童,早早就到了教室内。   鱼禾一行救下的孩童们很乖,他们穿着破旧的衣服,端端正正的坐在教室内,目光好奇的四处打量着。   农家寨的孩童们就有点皮。   他们将教室当成了一个游乐场,在四处奔走,还用坐垫互相投掷。   他们的穿戴也很有特色,不是兽皮缝制的衣服,就是各种颜色布料凑起来的衣服。   鱼禾带着任舒到了正堂,鱼禾一行救下的孩童们,目光都不敢乱飘了,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坐着。   农家寨的孩童根本不在乎这个,他们一个个依旧在打闹。   虽然他们在入城的时候,农家寨的寨主和家里的父母叮嘱过他们,要守规矩,要听话。   可他们一进城,脱离了长辈的监控以后,早就把长辈们的话抛在了脑后。   “鱼主记,要不要教训一下他们?”   任舒年龄不大,却努力的摆出一副自己很成熟的样子,见农家寨的孩童们无视他这个当先生的威严,皱起了眉头,询问鱼禾。   鱼禾摇头一笑,“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已,你跟他们计较什么。”   鱼禾将手里的竹简丢给了任舒,笑着道:“他们既然喜欢玩闹,那我们就用玩闹的方式教他们。”   不等任舒开口,鱼禾就拍着手、面带笑容,走向了孩童们。   “都过来,随我到院子里,我教你们一些玩耍。”   鱼禾一行救下的孩童,听到了鱼禾的话,有点懵。   农家寨的孩童们,却已经欢呼雀跃的簇拥着鱼禾出了教室。   鱼禾一行救下的孩童见此,跟了上去。   任舒有点懵的站在原地。   在他印象里,先生们教授学生,不应该是一板一眼的坐在哪儿,一个教一个学吗?   学生们调皮捣蛋了,不是应该打板子吗? 第60章 终于出招了……   在任舒的注视下,鱼禾带着孩童们玩了一上午。   鱼禾救下的那些孩童们一开始很拘谨,根本放不开,几乎是鱼禾说什么,他们做什么。   等到后面,玩嗨了,也就放开了。   他们跟着鱼禾放肆的玩儿。   一上午,鱼禾似乎什么也没教,但是孩童们似乎学会了‘一、二、三’怎么写。   也知道了什么是‘天’、什么是‘地’、什么是‘玄黄’。   同时孩童们也喜欢上了鱼禾这个先生,这个能给他们带来快乐的先生。   中午的时候,鱼禾陪着孩童们吃了点鱼氏文室小厨房做的简单的东西,就带着任舒离开了鱼氏文室。   路上。   任舒吞吞吐吐了半天,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鱼主记,学生不是您这么教的。”   鱼禾侧头看着任舒,笑问道:“那你告诉我,该怎么教?”   任舒认真的道:“自然是坐在学舍内,由先生传授学问。”   鱼禾又问道:“那你觉得他们能学进去什么?”   任舒毫不客气的道:“自然是学问。”   鱼禾摇头一笑,“今日我若是让他们规规矩矩的坐在学舍内,他们肯定什么也学不进去。顶天了学会‘一、二、三’怎么写。   但是我带着他们玩了一早上,他们不仅学会了‘一、二、三’怎么写,还懂得了什么叫做天地玄黄。”   任舒有些焦急的道:“可……可是学生不是这么教的。先生也不是您这样的。”   鱼禾笑着道:“那只能说明,你读书的时候,碰上了一个呆板的先生。孔圣人带着诸弟子游历各地,在游历的途中,向弟子们传授学问。   我为何不能带着弟子们玩耍,在玩耍的同时教他们学问?”   “可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就问你一句,教你读书的那个先生,你喜欢吗?”   “……”   任舒愣了一下,咬着牙道:“先生得尊敬,而不是喜欢。”   鱼禾笑道:“那就是不喜欢咯?”   任舒急忙辩解道:“我很尊敬我的先生。”   鱼禾摇头笑道:“那你觉得那些孩童们尊不尊敬我,喜不喜欢我?”   任舒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毫无疑问,那些孩童们自然尊敬鱼禾,也很喜欢鱼禾。   因为他们从小就被大人灌输了尊师重道的念头,只要鱼禾背着他们师长的名头,他们会下意识的尊重鱼禾。   他们现在还分辨不了是非善恶。   也判断不出什么是良师,什么是恶师。   只是单纯的遵循着家里大人灌输的东西。   鱼禾带他们玩了半天游戏,教给了他们新游戏,给他们讲了许多他们从没听过的故事,他们自然很喜欢鱼禾。   鱼禾即得到了孩童们尊重,也得到了孩童们喜欢。   但是鱼禾的传道方式,跟其他先生大相径庭,任舒很难接受。   却又没办法辩驳。   他只能将所有的疑问藏在心里,回到县衙以后,直奔任方的书房。   任方正在书房里处理公文,见到了任舒怀着满肚子话进来了,放下了竹简,笑问道:“今日陪着鱼禾去教授学生,似乎有所收获?”   任舒听到了任方的话,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今日在鱼氏文室内发生的一些告诉了任方。   他也将他心中的疑惑、不解、怀疑,一并告诉了任方。   说到最后,任舒认真的道:“他一直带着那些孩童玩耍,那些孩童以后肯定就荒废了。”   任方听完了任舒的话,沉默了良久,最后在任舒求教的目光中,一脸感慨的道:“想不到鱼禾那个亡命之徒,居然是一位良师。   可惜……可惜……”   任舒一脸愕然,他原以为任方会跟他一起谴责鱼禾的所作所为,却没料到任方居然如此推崇鱼禾。   任方没有在意任舒的反应,他道了几声可惜以后,幽幽的道:“他如果不是亡命之徒的话,为父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将你引为挚友。   跟他在一起,你不仅能学到许多学问,还会学到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等到朝廷打败了句町人,为父也能举荐你入仕。   从他身上学到的东西,不敢说能让你平步青云,但往后的成就肯定会比为父高。”   任舒还在计较鱼禾不好好教孩子。   可任方却已经想明白了鱼禾到底在如何教孩子。   似鱼禾这种教孩子的方式,在新朝并不新奇。   一些名门大儒,一些有怪癖的治经名家,就喜欢在跟学生们玩闹的时候,传授学生们知识,或者带着学生们一边游历,一边传授学生们知识。   而他们门下出来的学生,不敢说人人都是人杰。   但是其中大部分都比同龄人强一线。   “阿耶,孩儿想不通!”   任舒盯着任方一脸认真的道。   任方瞥了任舒一眼,道:“想不通就多想想,多想还是想不通的话,那就多看。鱼禾每日都会去鱼氏文室,你每日也去。”   “那孩儿如果还是想不通呢?”   “那就等到一两个月以后,去考校那些孩童,看看鱼禾这么做,到底有没有荒废那些孩童。”   “……”   任方和任舒父子的对话,鱼禾并不知情。   他回到了衙门内的屋舍,刚刚坐下,彭三就急匆匆的出现在了门口。   “少主,出事了。”   彭三闯进了鱼禾屋舍,顾不得施礼,急吼吼的喊了一声。   鱼禾疑问道:“出了何事?”   彭三急忙道:“今早,布坊的两架织布机出了问题,我带人去修缮,还没修好,有人就找上门,堵了布坊。如今布坊内外被围的水泄不通。   小人还是趁着他们带人彻底围困布坊之前逃出来的。”   鱼禾若有所思的道:“终于出招了吗?我等了好些天了。”   彭三一愣,愕然道:“少主早料到了此事。”   鱼禾点点头,却没有多做解释。   “围困布坊的是曹氏的人吧?”   彭三道:“为首的姓严,帮他说话的人似乎姓曹。”   鱼禾又问,“对方有多少人?”   彭三沉声道:“小人没细数,大约有四五十人。”   鱼禾沉吟着道:“四五十人……曹氏的青壮出来大半,他们是存心借着布坊的事情跟我们作对。”   说到此处,鱼禾吩咐道:“你去找我阿耶,让我阿耶派人盯着墙氏,看看墙氏有什么动静。我去会一会他们。”   彭三闻言,赶忙赶到了县衙的校场去找鱼丰。   鱼禾则带着巴山,赶往了布坊。   从葛平手里夺来的布坊都在城外。   依着小溪,布坊边上还有一大片田地。   那些田产以前也属于葛平,鱼禾一行拿到了以后,分给了那些他们救下的老弱妇孺耕种。   鱼禾和巴山骑着马,出了平夷城,没跑多久,就到了田边。   隔着田亩,遥遥望去,就看到了一群人围着两间布坊。   一些老弱妇孺零零散散的站在田里,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布坊。   鱼禾一出现,一个年迈的老者迎上前。   “小郎君,布坊是不是出事了?我们没得到您和郎君的首肯,没敢擅动。您要是需要,招呼一声,我们也能跟人拼命。”   老者是鱼禾一行当初救下的老弱妇孺中的一员。   老者以前在乡里是个游缴。   鱼丰在安置老弱妇孺的时候,将他挑选出来,管理、照顾其他老弱妇孺,算得上是一群老弱妇孺的代表。   老者也算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知道这种场面,他们一群老弱妇孺急吼吼的凑上去,容易出事。   也知道不经过鱼禾和鱼丰首肯,他们凑上去为布坊出头,容易给鱼禾和鱼丰招祸,所以在看到了人为了布坊以后,没敢擅动。   当然了,更主要的是,那群人虽然围了布坊,却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如果有过激的行为,他们肯定会不管不顾的冲上去跟那些人拼命。   鱼禾和鱼丰父子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就愿意为鱼禾和鱼丰父子拼命。   鱼禾摆了摆手,道:“不必……衙门里有的是兵马,还不需要你们出手。你们只管照顾着你们的田产即可。”   老者顺从的点点头,没有多言,回到了田里,招呼了一些,让其他老弱妇孺继续劳作。   鱼禾和巴山策马到了布坊前。   围着布坊的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鱼禾和巴山二人身上。   鱼禾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冷冷的问道:“你们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巴山很配合的瞪起铜铃大的眼睛,哼了一声,颇具威慑力。   围困着布坊的人没有言语,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一个身着青色襦衣的清瘦青年,带着一个身着略显稚嫩的少年,出现在了鱼禾面前。   清瘦的青年,略微向鱼禾拱了拱手,“想必您就是县衙的新主记鱼主记……我乃曹氏曹爽,见过鱼主记。”   清瘦的青年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以后,又拉过了稚嫩的少年,介绍道:“他是我娘舅留下的独子,我今天带人到此,是为了帮他讨回他的家产。”   “什么家产?”   鱼禾再次开口质问。   曹爽沉声道:“自然是被县尉葛平占去的严氏布坊。”   曹爽一指不远处的一间布坊,“便是这间。” 第61章 一支穿云箭   鱼禾盯着曹爽,念叨了一句,“曹氏曹爽……”   曹爽愣了一下,拱手应道:“正是在下。”   鱼禾眯了一下眼,盯着曹爽,不咸不淡的道:“你家里人有没有告诉你,饭可以多吃,但是话却不能乱说。”   曹爽听鱼禾话里有话,挑起了眉头问道:“鱼主记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淡然道:“意思就是……此间的布坊,似乎跟你娘舅没有半点关系。”   曹爽乐了。   他似乎一直在等鱼禾说出这句话,他笑容中略带一些嘲讽的道:“此间布坊,确实是我娘舅所有。有乡间三老,还有一众严氏的老弱妇孺作证。   鱼主记身为衙门中人,难道打算颠倒黑白,强占别人的家财?”   曹爽光明正大的给鱼禾挖了一个坑,只要鱼禾敢点头,明日关于鱼禾强占百姓家财的事情就会传遍平夷。   到时候,曹氏就能借此大做文章。   如今平夷形势复杂,已经脱离了新朝的掌控,句町人名义上占了平夷,但又不管。   所以平夷县内的民意,如今就是天意。   只要掌控了民意,曹氏即便是干一些出格的勾当,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波动。   曹爽挖坑没有藏着,鱼禾自然听得出来,他瞥着曹爽冷笑道:“我既然身为衙门中人,自然应该尊礼守法,也有责任教导平夷县治下的百姓尊礼守法。”   “鱼主记说的好……”   曹爽高叫了一声,一边抚掌一边笑道:“鱼主记既然愿意尊礼守法,那便请鱼主记做主,将严氏的布坊还给严氏。”   鱼禾微微低下头,冷声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此间布坊,跟严氏可没有半点关系。”   曹爽笑眯眯的道:“鱼主记口口声声说要尊礼守法,可如今人证物证具在,鱼主记却不愿意将严氏家财归还,鱼主记的话,还能信吗?”   鱼禾坐起身,朗声道:“自然能信。此间布坊,乃是此间主人花钱从衙门里买的,而不是从什么严氏手里强夺的。一应文书,衙门里皆有。   所以此间布坊,跟严氏可没半点关系。   跟你这个姓曹的,就更没关系。   我若记得不错,你此前向衙门递过文书,状告县尉葛平,强占严氏布坊,害人性命。   那就说明,严氏布坊,乃是葛平所吞。   你们想讨要布坊,应该去找葛平。   而不是堵在此处。”   曹爽笑着道:“县尉葛平,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去了何处,恐怕只有鱼主记知晓。我等乃是一介平民,可没办法找到他,所以只能盯着属于严氏的布坊。   此间布坊是县尉葛平强占的,那就属于赃物。   赃物就应该物归原主,而不是未经原主许可,就发卖给他人。   此事衙门里做的有失妥当。   县宰难逃失职之罪。”   鱼禾听完曹爽的话,冷笑了一声,“那你可就错了。县宰曾经派人张贴出告示,由人认领,可过了一旬,也无人上门,如此情况下,县宰才做主将布坊发卖的。   也就是说,不是县宰不愿意将赃物物归原主,而是赃物的主人不愿意认领。”   鱼禾此话一出,曹爽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声音不由自主的沉重了一些,“我等为何从未见过相应的告示?”   鱼禾不屑的道:“衙门里的告示,就张贴在衙门外,看不看在你们。你们不看,难道衙门还能强迫你们去看?”   “不会是你临时炮制……”   曹爽下意识的开口。   话说了一半,就听鱼禾怒喝一声,“闭嘴!给你脸,才跟你多解释几句。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衙门里做事,难道还要跑到你家中,特地告诉你一番?   你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平民,一个庶子,登堂入室还要看别人脸色。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一位主记面前频频质疑衙门决定。”   曹爽听到鱼禾这话,脸色彻底变了,一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是庶子出身,从小就嫡出的几个兄长欺辱,族中的一些亲眷,也因为他是庶子的身份,怠慢他。   他恨透了自己的庶子身份。   往日里在族里,被别人庶子庶子的叫着,他不敢发作,也不敢计较。   可如今鱼禾当着这么多人面,张口称他为庶子,他心里怒极了。   然而,鱼禾根本没有在乎他们的反应,鱼禾盯着那些跟随着曹爽的青壮,喝斥道:“二三子速速退去,一刻钟以后,若是还有人留在此地,布坊的主人发起狠,伤了二三子性命,我可不官。   二三子也算是大族出身,应该知道一些律法。   强闯他人私属,有为非作歹之嫌的,他人杀之无罪。”   古代皇权不下乡,对乡间的监管力度小的可怜。   为了维护百姓们的财产和生命安全。   朝廷在制定律法的时候,会赋予百姓们一定的执法权。   汉新两朝,在入室盗窃、入室抢劫之类的案子上,制定的律法相当简单粗暴。   那就是杀之无罪。   只要有小偷小摸的入室盗窃,又或者是强人入室抢劫,主人就能动刀子杀人。   杀完了以后,去衙门里讲明情况,并且举出证据,便无罪。   跟随在曹爽身后的青壮们,听到了鱼禾的话,略微有些慌乱,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了曹爽。   他们是曹氏的人。   曹爽又是此地唯一能做主的。   曹爽让他们退,他们就退,曹爽让他们留着,他们就得留着。   曹爽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强压下了心头的怒意,咬牙切齿的对着鱼禾低吼道:“鱼主记不是官,官威倒是不小。鱼主记真当我是吓大的?   鱼主记说此间主人敢杀人,那就让他出来杀一个看看。   我倒是想看看,在平夷,谁敢动我们曹氏的人。”   曹爽此话一出,曹爽身后的曹氏青壮像是吃了一个定心丸,他们目光从刚才的慌乱,变得坚定了起来,一个个瞪着眼睛盯着鱼禾,似乎在询问鱼禾能拿他曹氏如何?   巴山见曹氏青壮冲着鱼禾瞪眼,顿时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他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鱼禾见曹爽已经失去了跟他继续理论的意思,直接激他动手,他冷冷的道:“你曹氏还真是厉害。平夷居然没有能动得了你曹氏的人?   你一个庶子如此大胆,那就在此处等一刻钟看看,看看此间主人敢不敢动手。”   鱼禾张口闭口都是‘庶子’,已经彻底将曹爽激怒。   曹爽其实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聪明,他今日能说出那么多话,都是家里人教的。   如今被鱼禾激出了真火,家里人吩咐的,他也忘的一干二净。   他现在就想跟鱼禾硬碰硬,看看鱼禾敢不敢动他们曹氏的人。   看看鱼禾有没有能耐能承担曹氏的怒火。   “巴山!”   “在!”   “叫人!”   “……”   鱼禾当着所有人的面招呼着巴山叫人。   巴山没有含糊,猛的点了一下头,从马背上取出了弓箭,射了出去。   古代的传讯手段不多,远距离靠驿站、驿马,近距离就靠着响箭。   响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就是在箭矢的尾部雕了一个哨子。   响箭升空以后,会发出刺耳的哨音。   哨音在空中嘶鸣,刺的人耳膜生疼。   它就像是一柄柄利刃,扎进了曹氏青壮的心中。   鱼禾会不会对他们动手,没人知道。   鱼禾畏不畏惧曹氏,也没人知道。   曹氏青壮们之所以觉得心中扎进了一柄利刃,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近些日子平夷县内的传闻。   传闻县宰任方不甘心被葛平架空,从外面请了一群强人。   这些强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葛平和葛平手底下的那些县卒铲除的干干净净。   能轻而易举将葛平和葛平的人铲除干净的强人,收拾起他们,自然手到擒来。   “郎君,要不要派人知会家主一声?”   有人心里没底,悄无声息的凑到了曹爽耳边,低声问道。   曹爽双目紧紧的盯着鱼禾,冷冷的回了一句,“不用!他要真的动了我们,我阿耶就能顺势向他们发难。这一切都是我阿耶想要的……”   说话的人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多言。   曹爽说的不错。   鱼禾动手、服软,都是曹氏家主想要的结果。   鱼禾若是服软,曹氏家主就能运用类似的手段,逐渐的将鱼禾手里的各项生意蚕食干净。   鱼禾若是动手,曹氏家主就能借此联合墙氏和张氏,带着各家青壮,一起去衙门里,问任方、鱼丰要一个交代,逼迫他们交出鱼禾手里各项生意,同时压任方、鱼丰一头,成为平夷县真正的掌控者。   此次对付鱼禾的手段,就是曹氏家主谋划的。   曹氏家主精心设计了足足一旬,弄了一个连环局,准备彻底将鱼禾困死,吃定了鱼禾。   为此,曹氏家主付出了一个嫡女,给墙氏的家主当了夫人。   曹氏家主花费了如此大的代家,若是拿不到好处,那就亏死了。   曹爽所作的一切,正是曹氏家主想要的,虽然有些上头,有些过激,但是并不会影响结果。 第62章 怂了?!   巴山的响箭放出去不到一刻钟,轰鸣的马蹄声在平夷城门口响起,他们带着一路烟尘,奔过了田亩,出现在了布坊前。   烟尘散尽以后,一群身着甲胄,腰挎佩刀,身背短弩,手持大刀的甲士,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他们跨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压抑感铺面而来。   即便是做足了准备,等鱼禾动手的曹爽,在那种强烈的压抑感下,心里也有些发毛。   曹爽背后那些青壮,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汉新两朝的百姓,对什么最熟悉?   答案是军卒。   他们到了一定年龄,都会被征召入伍服役,不是在县里充任县卒,就是调遣到郡治充任郡卒,又或者去边陲充任戍卒。   曹氏的一众青壮中,有不少人曾经服过兵役。   他们知道军中各种兵马的强弱。   而眼前这一支兵马,放在军中,绝对是处在军卒当中的顶端。   因为军中除了基础军官以外,只有悍卒,才有资格着甲。   又配甲、又配马、又配三军械的,那就是悍卒中的悍卒,那是能带头冲锋的猛士,也是能以一挡十,以一杀穿百人阵型的豪杰。   他们这些人,跟葛平手底下的那些县卒比起来,那是半斤八两的区别。   他们原以为鱼禾一行跟葛平手底下的人也差不多,所以才敢陪着曹爽到布坊叫板。   可是看到了装备精良的甲士出现以后,他们就知道他们错了。   人家不是葛平那种假大虫,人家是真猛虎。   人数多达百人的猛虎,冲击上千人的军阵,都游刃有余的那种。   他们这些人跟人家动起手,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人家真要动手,他们只有跪地请降的份儿。   逃跑都跑不了。   人家有马,速度比他们快了不知道多少。   曹氏的青壮像是中了定身咒,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干出什么引人不快的事情,会惹怒对面的甲士。   鱼丰一马当先,将曹氏青壮的反应收入到了眼中,却没有言语。   曹氏青壮当他手底下的兄弟们都是一群虎狼,事实上鱼丰自己心里清楚,他手底下的兄弟们并不是什么虎狼,而是一群披着虎皮,武装着虎牙、虎爪的假虎。   他手底下的兄弟们,都不是正儿八经的正卒出身,并且只有少数人经历过战场上的撕杀,根本算不上什么悍卒。   兄弟们操练的时间不长,如今只能勉强的维持一个矢锋阵,会几手跟人撕杀的武艺。   其他的都不行。   还得长久的操练,还得经历一场又一场的血战洗礼以后,才能勉强达到悍卒的标准。   鱼丰之所以让手底下的兄弟们穿戴整齐出来,其实就是出来吓唬人的。   虽然他手底下的兄弟们还不成器,但是吓唬一下人,收拾一群手无寸铁的暴徒,还是轻而易举的。   鱼禾见曹氏青壮被吓唬住了,又见鱼丰一声不吭,就知道鱼丰是在默默的帮他助长威势,并没有插手的打算。   鱼禾盯着同样被吓到的曹爽问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此间布坊的主人就是我们父子,你现在需要我们父子动手吗?”   曹爽脸涨的通红,他很想大声的喊一句,‘在平夷,没人敢动我们曹氏的人’。   但他也只能想想。   他是不太聪明,但是并不蠢。   鱼禾父子拿出的力量,根本不是他,以及他背后的阿耶能抗衡的。   即使算上了墙氏和张氏的人,也很悬。   所以他很清楚,跟鱼禾父子硬碰硬,那就是在找死。   如今鱼禾父子拿出的力量,已经超乎了他们想象,他们必须从长计议。   鱼禾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曹爽开口,他摇头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勇敢呢。庶子就是庶子,一点儿胆气都没有。”   曹爽听到此话,下意识的握起了拳头,但依旧没有言语。   鱼禾见此,也失去了继续激怒曹爽的兴趣。   曹爽明显是怂了,他就算是将‘庶子’两个字刻在曹爽脑门上,曹爽也不敢像刚才那样跟他说话,更不敢威胁他。   “将他们都带回去,关进衙门的大牢,让曹氏拿钱来赎人。”   鱼禾吩咐了一声。   鱼丰招了招手,一众甲士策马上前,将曹氏的青壮团团围住。   曹氏的青壮就像是个鹌鹑,一个个十分乖巧的被甲士们驱赶着赶往了县衙。   到了县衙门口。   听到风声的任方已经早早的等候在县衙门口。   见到鱼丰领着一群甲士,见到曹氏的青壮被押解了回来,任方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   他惊叹于鱼禾父子发展的速度,也埋怨鱼禾父子很能给他惹麻烦。   任方记得,初见鱼禾父子和六盘水义军的时候,他们只有六十一个人,六十一套甲。   进入平夷不到一个月,他们的人数已经突破了百人,甲胄也突破了百数。   最重要的是,一个个还配上了弩。   任方知道鱼禾曾经花钱收过一批铁料,也将衙门里一些库存的残破甲胄拿出去融了重铸。   衙门外的官铸坊内,整日里浓烟滚滚。   任方猜倒了鱼禾父子的人在里面打造兵甲,只是他没想到鱼禾父子手底下的匠人铸造工艺如此精湛,速度如此之快。   衙门里的官铸坊是他亲自带人重新修缮的,有多大,能供多少匠人用,一个月能打造出多少兵甲,他心里都是有数的。   鱼禾父子手底下匠人的速度,明显超过了他心里的那个数字。   而且不是一星半点,是很多。   看着鱼丰身后的上百甲士,任方算是明白了,鱼禾父子是真的有野心,并且他们已经做到了称霸平夷。   在句町人不出的情况下,平夷县内没人能在武力上征服他们父子。   想要对付他们父子,要么就引来句町人,要么就得借助百姓的力量。   单凭曹、张、墙三大豪族的那些青壮,根本撼动不了他们父子的地位。   鱼禾今日若是将曹氏的人悄无声息的放了,那么曹氏很有可能会碍于鱼禾一行的实力,就此罢手。   可鱼禾偏偏把人带回来了,还是大张旗鼓带回来了。   如今恐怕平夷县的人已经开始传扬,曹氏的人被衙门抓了。   曹氏家主若是不想办法找回场子,以后还怎么在平夷县内立足?   曹氏若是不找回场子,以后百姓们谁还会怕他们?   他们又如何借着自己豪族的身份,侵占别人家财?   “你……你不该把他们带回来的……”   任方在鱼禾父子凑近了以后,主动迎到了马前,往着鱼禾父子身后的曹氏青壮,低声埋怨了一句。   鱼禾下了马背,对任方一礼,问道:“我不把他们带回来,难道放了他们?若是我轻易的饶恕了他们,那别人岂不把我们当成了软柿子,谁都想过来捏一下。”   任方急忙道:“可是你这么做,就等于是逼着曹氏跟你斗到底。”   鱼禾坦言道:“曹氏的人没出手之前,一切都有缓和的余地。曹氏的人出手以后,一切都没有缓和的余地了。即便是曹氏愿意服软,我鱼禾也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我鱼禾不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也不是那种见好就收的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他满门……”   最后四个字,鱼禾是压低了声音,凑在任方耳边说的。   任方微微一颤,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很想劝解鱼禾不要那么过激。   但他想到鱼禾是个亡命之徒,如此过激的说法,很符合他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他做不了鱼禾的主,但是鱼禾却能做他的主。   所以他说什么都没用。   “哎……”   任方在张了几次嘴以后,最终只能浓浓的叹息了一声。   “近些日子我偶感风寒,要待在后堂养病,衙门里的一切,暂时就交给主簿和主记主持。”   任方惹不起,就只能躲着。   鱼禾要和曹氏斗法,他有发言权,但是没有决定权,索性就不插手了。   任由他们折腾去。   都是祸害,谁输谁赢,对平夷的百姓们而言,都是一桩好事。   如果鱼禾一行不是亡命之徒的话,他更倾向于鱼禾一行赢。   因为比其曹氏,鱼禾一行对待百姓们更善良。   从鱼禾一行进入到平夷至今,都没有发生过一件欺辱百姓的事情。   可惜了鱼禾一行是亡命之徒。   任方谁也不愿意帮。   任方将衙门里的一切丢给了鱼禾父子,背负着双手,唉声叹气的回了县衙后堂。   鱼禾父子也没有推辞,无声的接管了衙门里的一切。   鱼丰带着甲士将曹氏的青壮押解到了县衙大牢以后,就带着甲士们重新回到了演武场操练。   鱼禾则吩咐巴山去准备了一些薄酒,一些熟肉,在衙门的正堂里摆了一桌,静等着曹氏家主上门。   鱼禾特地多准备了几副碗筷和刀子。   碗筷不必多说,刀子是用来切肉用的。   用刀子割肉吃,不是少数民族的特色,也不是外国的特色。   而是所有民族在饮食文化上进阶的过程。   在饮食文化还处在蒸煮阶段的时候,刀子是一个用餐的辅助工具。   煎炸烹炒等烹饪方式出现以后,人们再也不用用刀子分食食物,因为烹饪食物的人,会将食物提前分割成容易食用的大小。   鱼禾之所以特地多准备了几副餐具,是因为他觉得,曹氏家主应该不会一个人上门,他很有可能会带帮手。   具体带谁,鱼禾也能猜一个大概。 第63章 各怀鬼胎   必然是张氏的家主和墙氏的家主。   六盘水义军所展现出的强悍的力量,足以让他们三家惊醒。   他们三家必然清楚,三家若是不携手共同进退的话,一定不是六盘水义军的对手。   所以无论他们三家背地里交情如何,在鱼禾面前,绝对会摆出一副三家一体的姿态。   诚如鱼禾所料,半个时辰后。   曹氏家主带着张氏家主、墙氏家主,坐着马车出现在县衙外。   三人的马车并不华贵,普普通通的,跟衙门里的公车没太大差别,仅仅是遮挡车门和车窗的布帘,以及车上的配饰,比衙门里的公车好一点。   但是三个人带的仆人倒是不少,前呼后拥的足有数十人。   多是少男少女,穿着很简单。   少男们帮他们驱车驭马,背席扛毯;少女们帮他们撑伞捧炉,抱枕温席。   瞧着三家家主身边簇拥着的仆人,站在门口负责迎客的刘川呲着牙花子,不屑的道:“穷讲究……”   在三家家主心里,他们摆出的排场已经不小了,应该能让六盘水义军所有人看到他们三家的家底,意识到他们三家不好惹。   可是在刘川心里,三家家主就是一群穷鬼。   刘川闲暇的时候,曾经听漕少游讲过一些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以及漕氏出行的排场。   漕氏的门户,比张、墙、曹三家不知道大了多少,往来的皆是朝中的权贵,朝中掌着重兵的大将军,那都是漕中叔的至交。   如若不然,一个无官无职的漕中叔,也不知道新帝王莽亲自下令举国通缉。   漕少游跟刘川讲过,他从小在长安城厮混,见过不少豪门大族摆排场,他自己出行的时候也摆过排场,远比张、墙、曹三家的排场大多了,也比三家的排场豪华。   在长安城,摆出排场出门见人的话,没有一辆香木打造的香车,没有绫罗绸缎包裹,没有珠宝玉石点缀,出去以后,会被人笑死。   仆人最少也要带百人,不然不够用。   什么养马的马夫、驾车的车夫、撑伞的伞婢,唱词的门客、暖手的姬妾等等,样样不能缺。   曹、张、墙三家摆出的排场,扔到长安城,根本不够看。   也就他们自己以为自己的排场很大,足以去长安城,跟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一教高下。   他们对自己的排场很自信,所以下车以后,一个个昂首挺胸,像是一个个骄傲的公鸡。   曹氏的家主,是一个小眼睛的胖子,身上裹着一身蜀锦,圆溜溜的像是个球儿,年龄约在四十五左右。   张氏的家主,是一个瘦瘦弱弱的青年,是三家家主中最年轻的,也是最低调的,他并没有穿什么绫罗绸缎,而是穿着一身青色的襦衣,头上带着一顶儒巾。   儒紧并不是一块布,而是一顶帽子,有点像是后世道人们带的帽子。   在汉新两朝,大多都是读书人佩戴。   私底下所有人都能带,只是到了正式场合,只有读书人能佩戴。   很显然,张氏家主是一个读书人。   墙氏的家主,是一个老叟,身着锦衣,胡须花白,举态迟缓,行走的时候还需要人搀扶。   三家家主下了马车,往县衙门口一瞧,没见到那位年纪尚幼的鱼主记,也没见到那位身形魁梧的鱼主簿,他们熟悉的县宰任方,更是不见踪影。   只有一个面容沧桑,嘴角带着些许嘲讽的老朽,带着几个甲士在等他们。   曹氏家主微微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问道:“我等三人前来拜会鱼主簿,为何不见鱼主簿出面?”   刘川故作惊讶的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曹氏家主脸上的笑容一僵。   刘川一脸疑惑的道:“不是应该先由各府管事通禀,递上拜帖,然后再由各府仆人铺席安桌,再摆上各种吃食和玩耍的东西,然后才见面的吗?”   刘川此话一出,曹氏家主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潮红。   张氏家主和墙氏家主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又不蠢,自然听得出,刘川在故意装傻,借机嘲讽他们。   他们原以为,他们摆出了大排场,就能震一震鱼禾父子,却没料到,还没进门,就被刘川给鄙视了。   他们能忍吗?   能忍!   自从他们得知了鱼禾父子手底下有一百多甲士以后,他们什么羞辱都能忍。   不能忍也得忍。   反正他们不能,也不敢跟鱼禾父子展开械斗。   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族里那点青壮,欺负欺负百姓还行,压一压县宰、县尉也行,可是压鱼禾父子,根本不可能。   一百县卒和一百甲士,完全是两个概念。   曹氏家主被刘川落了面子,不愿意开口,侧头瞥了张氏家主一眼。   张氏家主干咳了一声,一板一眼的道:“你说笑了,乡下地方,哪有那么多规矩。我等今日前来,是为了求见鱼主簿和鱼主记,烦劳通禀一声。”   刘川听到了张氏家主的话,收起了脸上的各种装傻的神情,淡然笑道:“你倒是会说话,老朽就委屈委屈,帮你进去传话。不过我家主公和少主见于不见,那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刘川略微拱了拱手,笑嘻嘻的离开了衙门口。   临走的时候还叮嘱守门的甲士,守好门口。   三家家主在刘川走了以后,曹氏家主脸色一沉,“一见面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他们鱼氏父子是铁了心要跟我们三家为敌。”   墙氏家主像是聋了一般,站在哪儿没有言语,眼神还有些迷离。   张氏家主淡然道:“鱼氏父子并没有主动挑起跟我们三家的纷争。是你想试探一下鱼氏父子的深浅,顺便将县尉葛平此前搜刮的钱财从鱼氏父子手里抢过来,所以才设局找鱼氏父子麻烦。   结果没能奈何得了鱼氏父子,反倒被人家抓了你们曹氏数十人。   鱼氏父子是铁了心要和你曹氏为敌。”   说到此处,张氏家主瞥了一眼站在身旁假装老年痴呆的墙氏家主一眼,补充道:“或许还有墙氏……”   曹氏家主声音沉重的道:“唇亡齿寒,我曹氏和墙氏若是被鱼氏父子给灭了,你张氏也不可能独存。”   张氏家主没有反驳,点着头道:“这正是我随你一起过来的理由。平夷如今情形复杂,句町人眼下虽然名义上占据了平夷,可并没有派人管辖平夷。以后会不会派人,那就说不好了。   我们安插在县衙里的人,早就被葛平清理了个干净。   鱼氏父子异军突起,进入到平夷以后,快速的在县衙里站稳了脚跟。   他们又只用自己人,我们很难往进安插人。   所以我们没办法借助衙门的力量,共度难关。   只能三家携手,一起面对以后的磨难。   但携手归携手,并不代表我们就彻底绑在了一起。   你们自己干出的蠢事,不应该让我张氏帮忙一起承担。   眼下我们借着平夷县形势复杂,各项买卖做的倒是不错。   不应该太贪。”   曹氏家主听到张氏家主这话,咬牙道:“什么叫各项买卖做的不错?!鱼氏父子没碰你的买卖,你当然不着急。   可我曹氏的山货买卖,快被鱼氏父子给吃光了。   自从他们父子派人到山里收山货以后,山民们有了好东西,都交给了他们父子。   长此以往,山货的买卖就归了鱼氏了,那还有我们曹氏什么事?”   张氏家主质问道:“所以你设局调走了鱼氏父子镖行里的人,然后派人围了鱼氏的布坊,以为能逼迫鱼氏父子服软?却没料到,鱼氏父子手里掌握的力量,远超过了你的想象?”   曹氏家主沉声道:“不错!”   张氏家主再次开口质问道:“你查都没查清楚,怎么敢动手?你所作的一切,真的是为了曹氏的山货买卖?你还不是看人家鱼氏父子独吞了县尉葛平的家财,眼中泛红,所以想趁机分一杯羹,最好能将葛平的家财全吞到肚子里。   终究是你起了贪心,才引来的这桩麻烦。”   曹氏家主自知斗嘴不是张氏家主的对手,就向墙氏家主求援,“墙兄,我曹氏什么也没有得到,却惹了一身骚,你墙氏已经独得了陈氏的皮铺和田产。   你总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墙氏家主在曹氏家主呼唤声中缓缓回神,一脸呆滞的道:“什么?”   曹氏家主心头有气,气墙氏家主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装傻充愣,他咬着牙重重的叫了一声。   “墙兄!”   墙氏家主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鱼氏父子啊……他们可不好对付,有野心、有手段、有人手。我们若是不携手,根本不是他们父子的对手。   再给他们一两年,恐怕平夷就不会再有什么张氏、墙氏、曹氏,只有一个鱼氏。   老朽近些日子,一直夜不能寐。   总害怕一觉睡醒,墙氏的买卖就变成鱼氏的了。”   曹氏家主闻言,瞪向了张氏家主,“你也听到墙兄的话了。鱼氏父子有野心,他们现在没有动你张氏的买卖,不代表以后也不动。   我们现在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我们必须携手对付他们。”   张氏家主皱起了眉头,“我没有说不愿意跟你们一起携手对付他们。我若是不愿意跟你们一起携手对付他们的话,我今天也不会来。   我只是想说,你们惹出的麻烦,我张氏出面平定,是不是得有一个说法?” 第64章 釜底抽薪   曹氏家主听到张氏家主这话,终于明白了张氏家主开口刁难他,为了那般。   无非是利益罢了。   曹氏家主脸色难看的道:“今日你找我要说法,那明日你张氏惹了麻烦,我曹氏出面,是不是也该要一个说法?”   张氏家主毫不犹豫的道:“那是自然……”   曹氏家主脸色更难看,他看向了墙氏家主。   此次他设局算计鱼氏父子,他什么也没得到,反倒是墙氏,已经得到了陈氏的家财。   张氏家主要求出血,那自然得由墙氏出。   强氏家主感受到了曹氏家主的目光,知道自己没办法在装痴呆,只能长叹了一口气,道:“老朽近些日子得了一些田产,明日派人将田契送到张府。”   张氏家主满意的点了点头。   曹氏家主见张氏家主没有再开口刁难他,便说道:“今日入了衙门,见到了鱼氏父子,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答应,以后不会再插手我们三家的生意。   不然我们就算是拼一个身死族灭,也不让他们父子好过。”   张氏家主得了好处,自然顺着曹氏家主的话说,“我们三家的力量,还不足以震慑到他们父子,必要的时候我们得将句町人搬出来。   现在的平夷,不是我们三家说了算,也不是县宰任方说了算,更不是朝廷说了算,而是句町人。   他们父子或许不在乎我们,但我不相信他们不在乎句町人。”   曹氏家主重重的点头。   鱼氏父子手里的一百甲士固然让他们忌惮,但对上了句町人,还是不够看。   句町人能挡住朝廷十万大军的攻伐,自然也能料理鱼氏父子手里的一百甲士。   墙氏家主沉吟着道:“那就这么办,只是要将句町人引到平夷的话,我们三家又要大出血了……”   句町人的胃口贪着呢。   上一次他们跟句町人交涉,足足花费了上千金,相当于他们三家一成的家产。   将句町人引入平夷,想让句町人心满意足的离开的话,他们估计得献出一半家财。   曹氏家主冷哼道:“我们交给句町人的钱财,完全可以从鱼氏父子和平夷县的百姓身上讨回来。”   张氏家主没有言语、墙氏家主亦是如此。   他们算是默认了曹氏家主的说法。   就在三人商定了对付鱼禾父子的办法以后,刘川再次出现在了县衙门口,笑眯眯的道:“我家主公还有要事要办,没办法招待诸位。我家少主倒是有空闲,他已经在衙门里的正堂内摆好了酒宴,准备招待三位。”   刘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三位若是方便,请随我入衙。”   曹氏家主冷哼了一声,捧着自己的大肚皮,率先进入了衙门。   张氏家主紧随其后。   只有墙氏家主,在婢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挪的往衙门内走去。   三人到了衙门内的正堂,就看到了一个俊俏的少年身着襦衣,跪坐在衙门正堂正中,眼前摆放着一张别致的桌子,桌上摆放着酒菜,东、南、西三面,各摆放着一个坐垫。   三人进入正堂以后,少年并没有动,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三人对视了一眼。   曹氏家主略微拱了拱手,“曹某见过鱼主记……”   张氏家主和墙氏家主也相继见礼。   鱼禾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回礼,“请……”   鱼禾摆手请三人坐下。   曹氏家主和张氏家主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东西两面,墙氏家主一步一挪的走了许久,才走到了坐垫前,坐在了南面。   鱼禾看着墙氏家主颤颤巍巍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墙家主,听说你前些日子娶了一房娇妻,你这样子能行吗?你就不怕娇妻独守空房,寂寞了,再找一个马夫?”   此话一出。   张氏家主惊愕的瞪大眼。   曹氏家主一脸难以置信。   墙氏家主再也装不下去了,他愤怒的看向了鱼禾。   鱼禾感受到了墙氏家主的愤怒,笑着道:“怎么,这就恼了?是不是想弄死吗?”   鱼禾环视他们三人,不咸不淡的道:“那你们三位做好被我弄死的准备了吗?”   三人听到鱼禾这话,心头皆是一沉。   他们原以为,见到了鱼禾,一定会有一番唇枪舌战,却没料到鱼禾如此直白,如此张狂,几乎没有将他们三人放在眼里。   墙氏家主低喝道:“鱼主记以为自己可以在平夷一手遮天?”   鱼禾淡然一笑,“一手遮天倒是谈不上。我只是有一说一罢了。比某些自大的人好多了。你们不知道,就在你们来之前,我就碰见了一个自大的人。他声称,在平夷还没人敢动他们曹氏的人。   然后他就被我抓回来了,扔进了大牢里。”   张氏家主听到这话,绕有深意的看了曹氏家主一眼。   你们曹氏的子弟还真有能耐,这种大话也敢往出说。   曹氏家主感受到了张氏家主的嘲讽,微微咬了咬牙。   墙氏家主盯着鱼禾,沉声道:“鱼主记是觉得吃定我们了?”   鱼禾面色一冷,“吃定你们?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吃你们,也从没有招惹过你们。是你们贪心不足,想找我麻烦。   是你们要害我,而不是我要害你们。   如今发现了我们不好惹,反倒摆出了一副你们被欺负了的样子。   你们如此姿态,那那些被你们欺负了的人,该摆出什么姿态?   陈氏皮铺的主人若是知道你们设局侵吞了他的家财,他该怎么面对你们?   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装腔作势。   你们敢对我出手,就应当承受招惹我的代价。”   墙氏家主下意识的挺直了弯曲的腰板,冷声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不等鱼禾开口,张氏家主急忙开口道:“墙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误会,误会揭开了,就没事了。万万不能因为一场误会,跟鱼主记结怨。”   张氏家主时刻谨记着,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和鱼禾和谈,而不是跟鱼禾宣战。   墙氏家主被鱼禾一激,明显有些沉不住气。   他刚才在衙门外表现出的气定神闲,完全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比曹氏家主更急躁的样子。   经过了张氏家主提醒,墙氏家主缓缓回神,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咬着牙没有再开口。   鱼禾讥讽的笑道:“一场误会?不见得吧。我看到的可是一场精心的设计和谋算。”   张氏家主干咳着道:“碰巧……碰巧……”   鱼禾呵呵一笑,道:“碰巧?那也太巧了。我要是没提前发现被人算计了的话,说不定会吃一个大亏。”   张氏家主苦笑了一声,“你可没吃亏,一点儿亏也没吃。”   鱼禾瞥了张氏家主一眼,“我是没吃亏,因为我高看了布局的人。一开始我发现有人设局害我以后,就顺着设局人的心思行事,想看看对方有什么高招。   却没料到,设局的人一出手,就是一步臭棋。   居然向我炫耀武力。   想逼我服软。   却没料到,我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武力。”   曹氏家主听到鱼禾这话,脸色十分难看。   他就是设局的人。   他设的局被鱼禾贬的一文不值。   鱼禾当着他的面,打他的脸,他心里能好受?   墙氏家主再次开口,“鱼主记以为,自己手里的武力是平夷第一吗?”   鱼禾看向墙氏家主,道:“你是想说,在平夷,还有人的武力高过我们,他们就是句町人对不对?你们跟句町人有交情,想拿句町人威胁我?”   墙氏家主见鱼禾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有藏着掖着,“我们确实跟句町人有交情。鱼主记非要为难我们的话,那我们就不得不请句町人出面。”   鱼禾摇了摇头,“你们以为请出句町人,就能吓到我?我若是猜的没错,你们跟句町人的交情应该只有钱财。   你们能给句町人钱财,难道我就不能给?   你们能跟句町人搭上,还不是因为县宰远赴句町县,见了句町的贵族,说服了句町贵族放弃了掌管平夷,才给了你们机会。   论在句町人眼中的地位,你们比得过县宰?   我若是请县宰出面,去跟句町人交涉,再出高于你们一倍的钱财。   你觉得句町人会向着我,还是向着你们?”   鱼禾此话一出,张氏家主、墙氏家主、曹氏家主三人的脸色彻底变了。   鱼禾说的没错,他们能跟句町人搭上,全赖任方句町县一行。   他们搭上的只是一些句町的小头目。   任方却可以和句町的贵族们直接对话。   谁的分量重,不言而喻。   任方若是再去一趟句町,带着重金帮鱼禾父子交涉,那句町人还真有可能会向着鱼氏父子。   句町人可是他们威胁鱼氏父子唯一的筹码。   如今筹码没了。   他们就失去了跟鱼氏父子谈条件的资格。   三个人顾不上各人的荣辱,沉下心思量对策,许久以后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   张氏家主声音沉重的道:“鱼主记立足平夷不久,家底可比不上我们三家。”   鱼禾呵呵一笑,“灭了你们三家,将你们三家的钱财据为己有,不就比得上了吗?”   三人心头又是一跳。   曹氏家主咬着牙发狠道:“鱼主记就不怕我们三家鱼死网破的闹起来。我们闹起来,可是会闹出不少人命。县宰勤政爱民,当初也是为了百姓们,才远走句町县。   我们三家闹起来,危及到了全平夷。   你觉得县宰还愿意帮你奔走吗?” 第65章 没有畏惧可言!   曹氏家主说到了关键上了。   任方是一个一心为百姓的好官。   他只想保住治下的百姓。   任方之前跟鱼禾攀谈的时候,提到句町人,唯恐避之不及。   并不是他真的怕句町人,而是他害怕句町人入了平夷,尝到了统治别人、奴役别人的甜头,肆无忌惮的在平夷为祸。   所以任方跟鱼禾交谈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鱼禾别去惹句町人。   曹、张、墙三族,在武力上虽然不如六盘水义军,可是在其他方面,远强过六盘水义军。   三族在平夷扎根日久,已经融入到了平夷的方方面面,以及每一个角落。   三族一起闹起来,整个平夷都会跟着闹起来。   三族若是存心杀人逼迫任方帮他们,相信任方一定会服软。   君子欺之以方。   任方算不上是君子,但有一点儿君子的品行。   鱼禾当初就是用威胁的手段逼迫的任方服软,三族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逼迫任方。   任方在句町人哪儿能说上话,他向着谁,谁就能得到句町人的支持。   县尉葛平掌权期间,没有除掉任方,取而代之,就是因此。   鱼禾大大咧咧的坐在坐垫上,讥讽道:“三位以为,闹起来以后,县宰就会向着你们?”   墙氏家主冷哼道:“难道不是吗?”   “你说的在理……”   鱼禾点了点头,端起了桌上的浊酒浅尝了一口,放下酒樽,盯着三人不解的道:“县宰就算向着你们,又能如何?”   曹氏家主三人一愣。   鱼禾自顾自的道:“我们本就是水中的浮萍,随波逐流。平夷只是我们一处落脚地,并不是我们生根发芽的地方。   平夷若是待不下去了了,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   鱼禾一顿,笑眯眯的盯着曹氏家主三人,“在我们离开前,一定会让你们三家人摆放的整整齐齐。”   曹氏家主三人心头一寒,骨头缝里开始冒出了寒气,随后遍及周身。   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对手是什么人。   一群四处流窜的亡命之徒。   因为亡命之徒无家无室,身上没有牵挂,他们可以随时离开,也可以随时出现。   朝发夕至,一日之内奔波三地,最后不留一点痕迹,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有家有业,还有大批的族人,去留远没有亡命之徒那么随心。   他们平日里仰仗的家财和家族的底蕴,在亡命之徒面前,就是巨大的累赘。   鱼禾一行不仅是亡命之徒,还是一群实力强横的亡命之徒,鱼禾说可以将他们一家人摆放的整整齐齐,那绝对就能办到。   “噌!”   曹氏家主像是蜂蛰了屁股,肥胖的身躯变得异常灵活,他猛然一下站起身,盯着鱼禾大吼道:“你到底是谁?”   鱼禾气定神闲的笑道:“我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你们三家真的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曹氏家主有些颓废的瘫坐在了坐垫上。   他提前准备好的一通老拳,打在鱼禾身上,就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里,没有对鱼禾有半点影响。   服软?   他不甘心。   死磕到底?   他付不起那个代价。   自古以来,敢跟亡命之徒死磕到底的只有四种人。   荒野里独行的孤狼、实力远超亡命之徒的猛虎、同样是亡命之徒的豺狼、以及不知道什么叫做畏惧的二狗子。   他敢这四种人,一点儿也不沾边。   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期盼曹、墙两位盟友,能拿出好的对策。   但很可惜。   他应付不来鱼禾,曹、墙两位家主也应付不来鱼禾。   墙氏家主此前还因为鱼禾的羞辱倍感愤怒,准备私底下给鱼禾使绊子。   可是得知了鱼禾是亡命之徒以后,他只希望能离开此地,离鱼禾这个亡命之徒远远的。   鱼禾不是说了吗?   平夷只是他们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他们随后会离开。   那就暂且忍一忍,等到鱼禾一行离开了,他们三家再出来也行。   反正县尉葛平留下的大多数的田产、宅院、作坊,都是固定的资产。   鱼禾一行又带不走。   他们可以等鱼禾一行走了以后,再出来一争县尉葛平留下的资产。   至于鱼禾一行在平夷县期间,会侵犯到他们的利益。   他们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当花钱送瘟神了。   曹氏家主不开口,墙氏、张氏的家主也闭口不言。   一时间正堂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曹氏家主通过二人的反应看出来了,他们已经有了破财免灾的打算。   曹氏家主心中叹了一口气,颓然的开口,“还是鱼主记技高一筹。曹某甘拜下风。还请鱼主记放了我曹氏子弟,让我带他们回去,严加管教。   以后但凡是鱼主记出现的地方,我曹氏子弟自当退避三舍。”   鱼禾盯着曹氏家主,“曹家主退的似乎有些草率了?曹家主此前设局害我,步步紧逼,一环套着一环,如今曹家主已经出招,怎么就轻易的缩回去了?   是不是有点虎头蛇尾?”   曹氏家主心里直骂娘。   若不是形势比人强,谁愿意放弃多日的谋划,无功而返?   “……”   曹氏家主满心怨念。   鱼禾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怨念,继续道:“曹家主想这么退回去,可不容易。曹氏子弟围困布坊,给我们造成的损失可不小……”   鱼禾话说了一半,曹氏家主就抢过了话头,喊了一声,“我赔!”   见鱼禾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曹氏家主干咳了一声,“我曹氏家底不薄,些许的布料还是赔得起的。”   鱼禾点着头道:“那希望曹家主守信。”   说完这话,鱼禾看向了张氏家主和墙氏家主,“你二位呢?”   张氏家主陪着笑脸,“我们二人是过来帮曹家主说项的,布坊被围一事,我二人并没有参与。似乎不用赔偿。”   鱼禾幽幽的道:“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手底下一百甲士出动一次,哪有无功而返的道理。二位虽然没有参与围困布坊一事,但也有助纣为虐之嫌。   二位多少出点钱,让我手底下的人拿去买酒喝,不过分吧?”   张氏家主笑容僵硬的道:“不过分……不过分……”   鱼禾目光落在了墙氏家主脸上,墙氏家主神情生硬的点点头。   鱼禾伸出三根手指,“三千匹布,你们三家看着承担。”   曹氏家主三人瞳孔一缩。   鱼禾眼中闪过一道寒芒,脸上流露出了不善的神色。   曹氏家主一脸肉痛的低声道:“三个月之内,如数奉上。”   张氏家主和墙氏家主一脸憋屈的点头答应了此事。   鱼禾端起酒,一脸和煦笑容,“那就多谢三位慷慨了,我带手底下的兄弟们,敬三位一杯。”   曹氏家主三人端起酒,心里五味杂陈。   手里的酒十分浑浊,算是他们平生喝过的最差的酒。   但也是他们平生喝过的最贵的酒。   鱼禾先干为敬。   曹氏家主三人也端起酒一饮而尽。   喝完了酒,鱼禾没给曹氏家主三人动筷子的机会,“三位,天色也不早了,该回去歇息了。”   曹氏家主三人一瞬间将鱼禾恨到了骨头里。   他们在心里用最狠毒的话将鱼禾招呼了一遍。   他们见过恶人,也见过贱人,可是就没见过鱼禾这么恶、这么贱的。   三人起身,草草的拱了拱手,匆匆离开了县衙正堂。   三人一走,鱼禾脸上的神情立马变得正经了起来。   一直在一旁伺候着,从未搭话的刘川主动凑上前,狐疑的问道:“少主今日所作所为,为的是什么?”   鱼禾今日表现出的霸道、张狂、无耻、贱,是刘川以前从未见过的。   在刘川印象里,鱼禾是一个足智多谋,且十分沉稳的人。   并不是那种目中无人、张狂自大、卑鄙无耻的人。   刘川心智,鱼禾所作的一切,必有深意,所以忍不住出声打探。   鱼禾瞥了刘川一眼,淡然道:“我想激怒他们,趁机探一探他们的低,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手段。”   刘川闻言,恍然大悟,他摸索着胡须,道:“看他们被少主治的服服帖帖,明显是服软了……”   鱼禾有些无语的道:“你要是存的这种心思,那你迟早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刘川一脸愕然。   鱼禾直言道:“我若是猜的没错,他们出了县衙,一定会派人去句町县,找句町人。”   刘川难以置信,“怎么会……他们刚刚不是已经服软了吗?”   鱼禾没好气的道:“我们今日所谈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我们知道对方用什么手段的基础上的。若是他们能瞒过我,抢先一步找到句町人,悄无声息的将句町人引到平夷,我们肯定得吃大亏。”   刘川急了,“那还等什么,快让人将他们抓回来,别给他们找句町人的机会。”   鱼禾道:“急什么?今日跟他们聊了一番,我大致已经摸到了他们的心思,他们想做什么,会做什么,我心里都有低。   将他们抓回来,固然能减少他们去找句町人的风险,可他们的族人肯定会闹事。   到时候县宰肯定会在我们耳边唠叨。   还不如放他们回去,任由他们去找句町人。   至于他们的人能不能到句町,那就是我们说了算。” 第66章 傻的可爱的前身   六盘水义军比曹、张、墙三家的优势就在于武力。   武力不仅能镇压他们三家,也能堵死他们三家通往句町的道路。   平夷到句町的路上多山水,道路崎岖,十分难走。   三家的人想去句町,就只能走前汉监督夜郎人和句町人修建的官道。   前后已经灭亡,夜郎也已经灭国数十载。   所以官道已经废弛了许久。   但即便如此,也远比跋山涉水要强。   要知道,在古代,即便是在平原上奔走,也有可能有去无回。   在布满了狼虫虎豹的山林里行走,人数太少的话,肯定有去无回。   所以三家的人想要去句町,只能通过官道。   平夷通往句町的官道上,又几处是夹在两山中间的谷道。   鱼禾只需要派人守着谷道,就能堵死三家的人去句町的道路。   保险起见,鱼禾还准备再派遣一些人赶往句町县,在句町县外候着,只要碰见三家的人出现在句町县城门口,就将他们劫下。   困守谷道的差事,鱼禾准备交给六盘水义军。   去句町县守门的差事,交给夜郎人。   夜郎人出现在句町县,不会被人怀疑。   夜郎被灭以后,夜郎人一部分成了前汉的属民,一部分成了句町的属民,夜郎人出现在句町县,不会引起怀疑。   只不过派去句町的夜郎人,必须是一群能随机应变的机灵人,绝对不能让农鲁那种憨憨去。   那种憨憨若是去了句町,不仅不能帮鱼禾办事,有可能还会坏事。   虽然如今投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夜郎人多憨憨,但鱼禾相信夜郎人当中必然有聪明人,只是并没有展露。   所以鱼禾有必要跟农家寨的寨主再见一面。   农家寨寨主对农家寨很上心,寨子里谁是憨憨,谁是聪明人,他肯定清楚。   谁能帮鱼禾办好差事,农家寨寨主肯定也清楚。   此前因为金矿的事情,鱼禾准备晾农家寨寨主一段日子,如今却不得不找上门。   鱼禾在刘川疑惑的眼神中,吩咐了一声,“你回头派人跑一趟农家寨,告诉农家寨老寨主,我想见他一面。”   刘川听完鱼禾的话,更加疑惑,“少主是打算借助农家寨的人手,堵住曹、张、墙三家去句町的路?”   鱼禾并没有将自己的盘算告诉刘川,所以刘川只能自己瞎猜。   鱼禾好笑的道:“别瞎猜了,农家寨如今跟我们是盟友,我请他们帮忙,他们肯定会帮,但是想让他们舍生忘死的帮我们做事,根本不可能。   所以堵路的事情,还得我们自己人去。   我找农家寨老寨主,另有要事。”   刘川见鱼禾不愿意将具体的盘算告诉自己,心里有些犯嘀咕,但并没有追着刨根问底。   他应答了一声后,就离开了衙门的正堂,赶回了货铺以后,就将鱼禾的话传给了农家寨。   鱼禾在刘川走后,赶到了县衙的演武场,将自己的谋算跟鱼丰说了一遍。   鱼丰当即挑选了十个人,由相魁统领,赶去谷道堵人。   鱼禾做完了一些,就静静的待在衙门里等消息。   次日。   晌午的时候,鱼丰派遣出去的十个人中,有四个人返回了平夷,并且押解着六个囚犯。   “少主真是料事如神,兄弟们还没有赶到谷道口,在半道上就撞见了他们几个鬼鬼祟祟的在赶路。兄弟们将他们拿下,仔细盘问了一下,他们就老实交待了。   他们是曹、张、墙三家派去句町交涉的人,每家两人,一共六人。   除了人之外,还有一百金。   据他们交代,是贿赂用的。”   相魁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放在了鱼禾面前,一脸敬佩的道。   鱼禾随手翻开了包裹,看着包裹里那些杂而不纯的金子,淡然笑道:“不是我料事如神,是他们太心急了。”   相魁跃跃欲试的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打上门去,直接找他们要一个说法?”   相魁觉得,他们如今抓到了人,算是抓到了三家的痛脚,刚好可以借此打上门去,给三家一个教训。   鱼禾却摇了摇头,从包裹里取出了十金,放在了桌上,又重新包好了包裹,“急什么?他们会派出第一批人,就会派出第二批人。   而且每一次都会带着金子。   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   免费送上门的金子,不要白不要。”   说到此处,鱼禾指了指桌上的十金,道:“拿去给兄弟们分了。”   相魁一脸拒绝的道:“兄弟们有吃有喝的,要金子干啥?您要是觉得兄弟们辛苦,赏一顿酒,都比赏金子强。”   鱼禾翻了个白眼,“兄弟们要金子,自然是为了养家糊口。你孤家寡人一个,要金子自然没用,可兄弟们都是有家世的人。”   相魁一脸惊愕,“那个有家世?还有人偷偷回巴蜀去将家人接过来了?”   鱼禾瞪了相魁一眼,“他们倒是没回巴蜀,而是去了城外的布坊,偷偷的勾搭了那些可怜的女子。那些女子遭逢大难,心里很脆弱,他们一勾搭,那些女子就中计了。   要不了多久,布坊里恐怕就会多出一群大肚子的可怜人。   都是我们的人,我总不能将他们都打杀了吧?   只能借故赏他们一些钱财,让他们置办一些家业,等到时机成熟了,也可以让他们成婚。”   相魁一脸难以置信,“还有这事?”   鱼禾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刚刚从布坊管事口中得知的。”   相魁义愤填膺的道:“那些家伙平日里操练的时候,想尽办法偷懒,到了勾搭女子的时候,一个个倒是积极。回头我就狠狠的教训他们一番。”   鱼禾摆手,“算了吧,都是一群可怜人,能搭伙过日子,也不错。我们六盘水义军,一直都是无根的浮萍,如今他们在主动找根,对我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拖家带口的人,我们用着更放心。   以后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被其他人诱惑。”   鱼禾打量了相魁一眼,接着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相魁盯着鱼禾看了两眼,道:“少主您不成婚,我也没办法成婚。”   鱼禾愕然的道:“你成不成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相魁认真的道:“少主您以前答应过我们兄弟,说你以后回娶一个富家千金,还说等你娶了富家千金以后,就做主将富家千金身边的俊俏通房赏给我们兄弟。   所以您不成婚,我们兄弟也没办法成婚。”   鱼禾一边努力的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一边难以置信的道:“我说过这话?”   相魁郑重的点头,点过头以后,见鱼禾身形不对,一脸担忧的道:“少主……您不会是想反悔吧?”   鱼禾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忆,他有些不确定的道:“我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通房丫鬟,那可是我房里人,我怎么可能赏赐给你们?!”   相魁直言道:“少主您不是说了吗?通房无用,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鱼禾一脸无语,他现在很想跟前身谈一谈。   他觉得,前身恐怕是一个童子鸡,不然绝对不可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还通房无用,留着浪费粮食?   留着暖床他不香吗?   鱼禾虽然不是什么种马,但他也明白一个道理,女子入了怀,就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相魁啊!”   鱼禾一脸感慨的道:“你觉得以少主我现在的状况,还有资格娶富家千金吗?”   相魁想都没想,点头道:“以少主的聪明才智,只有富家千金才配得上您。”   鱼禾感叹道:“那我恐怕要孤独终老了。你觉得那个富家千金会嫁给一个反贼?!”   相魁一愣。   他只顾着回答鱼禾的问题,倒是忘了他们如今是反贼。   鱼禾盯着发楞的相魁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婚事了。你千万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不然你也有可能会孤独终老。”   相魁倒是忠诚,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思量了一下,“少主若是孤独终老,那相魁就陪着少主孤独终老。”   鱼禾果断摆手,“那倒不用。回头你要是有看上的姑娘,尽管告诉我,我帮你去提亲。”   相魁想表忠心,但是鱼禾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让他将抓到的人押进牢房,然后继续去谷道口堵人。   相魁一走,一直守在门口的巴山突然开口了。   “少主,俺会一直陪着您的。”   鱼禾没好气的道:“有你什么事?我需要你陪着?县宰家中的厨娘,听说是个寡妇,明天我就去找县宰说说,让县宰将她许配给你。   明天晚上就把事给你办了。”   巴山傻了。   任方家里的厨娘,烧菜那是一绝,在经过了鱼禾指点以后,烧菜的水平也在直线上升。   就是年纪有点大,给巴山当娘都足够了。   巴山虽然憨,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有一点点的小聪明的。   他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少主,俺以后再也不多说话了。您千万别让县宰把厨娘许配给俺。”   鱼禾被巴山给气笑了,啐了一口笑骂道:“你想得美!人家吕厨娘,如今的厨艺已经可以登堂入室了。以后若是离开了平夷,让那些达官贵人们见识到了她的手艺,肯定会大富大贵。   你还想跟人去享福,你想得美。” 第67章 老寨主心态崩了   任方家中的厨娘,便是衙门里的厨娘,负责给衙门上下所有人做饭。   最初的厨艺很一般。   在经过了鱼禾指点,以及鱼禾给四海客栈打造菜谱的时候,从旁偷学了一些,如今厨艺上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鱼禾在指点彭三为四海客栈打造炒菜用的铁锅的时候,厨娘缠着彭三,死皮赖脸的让彭三也给她打造了一套。   如今任方家中的厨娘,不仅精通蒸煮的美食,也学会了炒菜。   厨艺在新朝也算是顶尖的存在。   出去以后,必然受人追捧。   没办法,谁让新朝会炒菜绝技的人,就三个人呢。   吕厨娘可以说是出道即颠峰。   “什么大富大贵的,俺不稀罕,俺就想一直跟着少主。”   巴山一脸认真的说。   鱼禾点点头,没有再戏弄他。   巴山的话他信。   因为巴山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鱼禾吩咐巴山收起了桌上的金子,准备明日让彭三拿着金子去再弄一些铁料。   彭三在没日没夜的耗费着铁料,打造着兵甲利器。   所以铁料一直不够用。   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虽然已经兵甲齐备,可是一些等着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人,如今还没有兵甲。   随着六盘水义军在平夷站稳脚跟,各项生意逐渐铺开,愿意跟着六盘水义军做事的人越来越多。   其中最多的就是山里人。   他们大多就住在农家寨边上,他们看着农家寨一日一变,别提多羡慕了。   农家寨的夜郎人加入到六盘水义军以后,鱼禾虽然没有给他们发粮饷,但时常会让刘川购置一些盐、粮食、布匹,以及一些哄孩子的小东西,分给夜郎的汉子们带回去。   夜郎的汉子们是农家寨的劳动主力,如今被鱼禾收到了麾下,鱼禾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寨子里的老弱妇孺饿死。   所以每一旬都会给他们发东西,让他们带回去给寨子里的人。   鱼禾在这方面,并没有扣扣搜搜的。   所以夜郎汉子们带回去的东西很多,寨子里的人吃饱喝足之余,还有盈余。   其他寨子的人看了,自然会很羡慕。   特别是在农家寨的人将孩童送到了平夷读书以后,其他寨子的人就更羡慕了。   看着那些个一丁点大的娃儿们,能说几句官话,能写几个汉字,他们都羡慕疯了。   他们对汉字和汉话的追捧,远超过后世的英语太多太多。   前汉的强横,让汉字和汉话的地位超越了其他的文字和语言。   懂汉话的其他民族的百姓,在新朝不一定会高人一等,但是在自己族中,绝对会高人一等。   因为只有他们有资格跟汉人亲近,只有他们有资格跟汉官交涉。   别看现在平夷被句町人占了,就觉得没必要学汉话了。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清楚,句町人统治平夷只是暂时的。   汉人终将会重临平夷,将平夷重新纳入麾下。   任方那个汉人,还稳稳的坐在平夷县宰的位置上,就是一个明证。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好处,其他寨子的人都找上了门,想要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   他们为了让六盘水义军收下他们,找的借口五花八门。   其中用的最多的借口就是,响应衙门的征召。   你说征召时间过了,已经不招人了。   人家还会跟你闹。   说他们住在深山里,消息不便利,知道衙门征召的时候,已经晚了。   所以来的也晚。   他们响应了衙门征召,给了衙门面子,衙门就得给他们面子,收留他们。   虽然他们的逻辑有些奇怪。   但他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鱼禾父子、县宰任方,拗不过他们,只能将他们留下,给他们管一顿饭,让他们干一些杂活。   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偶尔会去他们中间小坐一会儿。   发现他们当中有好苗子,就会吸纳到六盘水义军当中,暂时编为编外人员,加以操练,等到他们能跟上六盘水义军操练进度以后,才会将他们正式纳入六盘水义军当中。   以前,六盘水义军没得选,什么人都收,甚至还跑到尸坑边上跟狼虫虎豹抢人。   现在不一样了。   六盘水义军有得选,所以他们可以挑好的。   鱼禾也好,鱼丰也罢,都没有一下子将六盘水义军扩充好几倍的心思。   他们父子都坚信,兵贵在精,不在多。   所以他们志在培养精兵,而不是弄一个鱼龙混杂的杂军。   但即便如此,六盘水义军的兄弟还是挑选出了不少适合加入六盘水义军的山里人。   山里人擅猎、擅奔走、擅搏斗。   几乎都是好苗子。   等他们经过了基础的操练,成为了正式的六盘水义军以后,必然需要大量的兵甲。   所以鱼禾得提前给他们备着。   鱼禾吩咐巴山收起了金子没多久,刘川就带着三个山里人找上了门。   农家寨的老寨主,还是那一副老样子。   他身边跟着一个脸上布满了刺青的妇人,还有一个身体硕壮的汉子。   三个人在刘川引领下,进入到了鱼禾屋舍。   鱼禾主动起身行礼,“数日不见,老寨主安好?”   老寨主哈哈一笑,“承蒙你关照,老朽过的很好,寨子里的人也过的很好。听说你要见老朽,寨子里许多人都想过来见见你。但老朽没有答应,老朽从中挑选了两个还算过得去的,带着前来见你,相信你不介意吧?”   老寨主上一次离开平夷的时候,不辞而别,十分的凄苦。   再入平夷,心情看着很好,笑的很开怀。   之所以会如此,那是因为老寨主成竹在胸。   老寨主觉得,鱼禾找他,必然是按耐不住,想让他们农家寨交出金矿。   老寨主觉得自己手握着主动权,一切都会依照自己想的发展,自然开心。   鱼禾略微拱手,“还未请教,这两位是?”   老寨主指着那个脸上布满了刺青的妇人,略微有些恭敬的道:“我们寨子里的巫医,也是我们寨子里的祭司。”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了妇人一眼。   妇人淡淡的笑着,向鱼禾行了一个鱼禾看不懂的礼节。   老寨主又指着壮汉介绍道:“我大儿子,农普。”   鱼禾点点头,请三人坐下,又让巴山去后院,请厨娘做了一些吃食。   坐定以后。   鱼禾开门见山的道:“此次请农寨主入城,是有事相求……”   鱼禾话说到了此处,还没有往下说,老寨主就抬手打断了鱼禾的话,老寨主笑着道:“你的心思,老朽懂。你要的东西,老朽也带来了。”   老寨主摆了摆手,农普将一直背在背上的皮囊放在了桌上。   老寨主打开了皮囊,露出了一片金光。   “这些金子,是我们寨子里的人这些年捡到的。至于金矿,我们寨子里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动。你要采金,我们寨子里的人可以帮忙,金矿所在,老朽也可以告诉你。   但是嘛……”   老寨主流露出了一副卖关子的神色。   鱼禾神色古怪的道:“农寨主,你是不是误会了?”   老寨主一愣,脸色微微一变,声音有些沉重的道:“你难道不想让我们寨子里的人插手金矿的事情?”   老寨主此话一出,妇人和农普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老寨主有自己的算盘,农家寨的人插手金矿开采的事情,对农家寨很有利。   此事老寨主跟他们讲过,所以他们对此事十分上心。   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寨子插手金矿开采的话,鱼禾就没办法一脚踢开他们,必须一直帮他们寨子做事。   他们寨子若是不插手金矿开采的话,那很容易被鱼禾一脚踹开。   鱼禾看到了他们的神色,却没有戏弄他们,而是直言道:“老寨主,此次我请你入城,是想请你们寨子出几个聪明人,帮我去做一件事。”   老寨主一脸不敢相信的盯着鱼禾。   妇人和农普也傻愣愣的看着鱼禾。   老寨主努力挺直了弯曲的腰板,双目紧紧的盯着鱼禾,质问道:“鱼……鱼主记,你请我们入城,为的不是金矿?”   鱼禾点头。   老寨主更不敢信了,他失声道:“那可是金矿!”   鱼禾点头道:“我知道!”   老寨主身躯向鱼禾方向倾斜了几分,再次质问,“你就不动心?”   鱼禾笑了笑,坦言道:“金矿……谁不动心?不过比起金矿,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钱财虽好,但也得有命花才行。   若是为了钱财丢了命,那要钱何用?   农寨主最清楚这个道理,不是吗?”   老寨主手里握着金矿,却没有开采,更没有出去炫富,就是因为他懂得鱼禾说的这个道理。   钱财虽好,但也的有命花才行。   农家寨可受不住那一座金矿,所以他们不敢泄露半分消息出去。   老寨主感受到鱼禾目光里的坦然,微微回神,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尴尬的笑着道:“你说的在理,老朽失礼了。”   说完这话,老寨主顿了一下,道:“金矿的事情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你总不能让老朽收回去吧。”   鱼禾点头道:“聊完了正事,我们就聊一聊金矿的事情。” 第68章 惊现大佬   金矿还不算是正事?   金矿在你眼里到底有多不值得在意的?   老寨主心里小小的念叨了一下,正经危坐,静等着鱼禾讲正事。   能让鱼禾放下金矿而不论的正事,必然很重要。   鱼禾仔细将六盘水义军和平夷县三大豪族对垒的事情跟老寨主三人讲了一遍,并且将自己的谋划也告诉了老寨主三人。   鱼禾也不怕老寨主从中使坏,更不怕老寨主将他的谋划说出去。   六盘水义军和农家寨如今是盟友。   农家寨的许多青壮都在六盘水义军当中。   六盘水义军若是遭了难,农家寨的青壮自然不可能幸免。   老寨主最重视寨子里的青壮和传承,绝对不会破坏鱼禾的谋划。   老寨主听完了鱼禾的讲述,眉头皱成了一团,一支枯手揪着花白的胡子,久久没有言语。   鱼禾盯着老寨主道:“曹、张、墙三家在平夷盘桓日久,他们知不知道其他通往句町的道路,我们并不知道。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必须派人去句町县等着他们。   一旦发现他们的人,就想办法拿下,然后送回来。   若是送不回来,就原地打杀了。   我的人多是巴蜀之人,去了句町县,容易露陷。   六盘水义军中的农家寨人,多是性情耿直之人,他们不适合干这种事。   所以我想请农寨主在寨子里挑几个机灵的,去一趟句町县。”   老寨主沉默良久,有些为难的道:“我们寨子里的人,在平夷已经住了几十年。句町的一些规矩,我们早都忘了。   我们的人到了句町县,也很容易被察觉出是北方去的。   自从周大尹杀了句町王以后,句町人十分仇视汉人,也仇视那些从北方过去,图谋不轨的人。”   鱼禾沉吟着道:“只是隔了两县之地而已,诧异不会那么大吧?”   老寨主苦笑着道:“你是汉人,久居汉地,不知道我们夜郎人和句町人的习性。你们汉家百姓是十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我们夜郎人和句町人,那是寨寨不同音、寨寨不同俗。   一些寨子居于大山深处,外面改朝换代数十年、上百年,他们也不知情。   老朽年轻的时候曾今进过大山深处,在大山深处碰见一个小部族。   他们是先秦时候迁到深山里去的。   老朽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用的还是先秦的器物,守的也是先秦的礼法。   由此可见,我们农家寨的人数十年不曾去过句町县,句町县的风俗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们寨子里的人,不知道句町县新礼法,去了也容易露馅。”   鱼禾思量着道:“当真如此?”   老寨主点着头,苦着脸道:“老朽也知道,我们农家寨如今和你的人是一起的。你们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寨子里的人也没办法独存,所以老朽在此事上绝不敢妄言。”   鱼禾追问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老寨主迟疑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了他身旁那个脸上布满了刺青的妇人,吞吞吐吐的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鱼禾的目光跟着老寨主一起,落在了那个妇人身上。   老寨主犹豫道:“农赞祭司曾经周游西南,在西南各地有不小的名望,她若是肯去句町县的话,不仅不会引起别人怀疑,还会被句町王和句町贵族厚待。”   老寨主在说到妇人的时候,言语很奇怪。   有那么一点点恭敬,也有那么一点点忌惮。   他并没有像是指示其他夜郎人一样,说妇人可以帮忙,而是带着试探和介绍的口吻在说。   由此可见,妇人在农家寨的地位很高。   鱼禾大致听过老寨主的言语,判断出了妇人在农家寨的地位,他准备开口跟妇人攀谈两句,想看看妇人是什么态度。   但是不等鱼禾开口,妇人就主动开口,“鱼主记用得上老身,那老身就去句町县走一趟……”   妇人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喉咙里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着妇人,老寨主也一脸意外。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他们没有指挥妇人的资格,妇人此行也没有什么好处可以拿,她应该不会答应的。   就算要答应,也应该等鱼禾和老寨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后。   可没想到妇人答应的居然如此痛快。   鱼禾忍不住问道:“农赞祭司为何答应的如此痛快?”   妇人那布满了刺青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老身一生,不追求名利,只爱医术,只敬鬼神。鱼主记治疗发热的法子,深得老身喜欢。   老身得了鱼主记治疗发热的法子,自然得为鱼主记奔走。”   鱼禾一脸愕然,他不记得自己向妇人传授过治疗发热的法子,也不记得自己给农家寨的人传授过治疗发热的法子。   农家寨的青壮,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以后,也很少生病,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不等用药,人家就扛过去了。   为何妇人会知道治疗发热的法子?   妇人看出了鱼禾心中的疑惑,笑眯眯的道:“老身此前受老友相邀,远赴广汉郡,在广汉郡见到一位义士传授此法,略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此法是鱼公所授。   老身找到了那位义士,打听鱼公是谁。   那位义士一开始并没有透露。   直到老身说出自己出身于西南,如今居于平夷,那位义士才告诉老身,鱼公禾,年十五,人在平夷。   老身回到平夷以后,仔细打听了一下,符合那位义士所讲的,应该就是鱼主记。”   鱼禾听到妇人这番话,恍然大悟,他急忙追问,“那位义士可姓漕?”   妇人愣了一下,缓缓摇头。   “那位义士姓吕……”   鱼禾原以为是漕中叔在帮自己扬名,没料到居然不是。   难道是漕中叔引满了身份?   漕中叔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的行事风格,鱼禾有点摸不准,所以不好判断。   鱼禾暂时将此事放下,他向妇人拱手致谢道:“那就有劳农赞祭司走一趟句町了……此行一切花费,由我承担……”   老寨主听到此话,一脸怪笑。   妇人脸上也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老寨主的儿子农普见鱼禾一脸摸不着头脑的神色,出声为鱼禾解惑,“我们祭司不论去什么地方,那都是座上宾。   她出行,不仅不用花钱,别人还会主动把钱送上门。”   鱼禾听到此话,十分意外。   妇人农赞,恐怕是一个大佬。   一个在西南横着走的医家大佬。   鱼禾意识到了农赞祭司是一位大佬,果断拱手道:“是小子说错话了,还请祭司勿怪。”   农赞笑眯眯的摇摇头。   鱼禾对老寨主道:“那就有劳农寨主挑几个信得过的青壮陪着祭司一起去句町县。”   老寨主没有犹豫,点着头道:“你不说,老朽也会安排的。”   有农赞这么一位大佬,帮他去干劫人杀人的勾当,鱼禾也就能放心了。   去句町的事情聊完了以后,老寨主主动开口,“我们是不是可以聊一聊金矿的事宜?”   鱼禾点着头道:“农寨主是怎么想的?”   鱼禾并没有一上来就占据主动,而是把问题抛给了老寨主。   老寨主知道在鱼禾面前没办法讲虚的,便开门见山的道:“寨子里的金矿,是老朽阿爸当年带着族人落脚以后发现的。发现了金矿以后,我们就没有动过。   里面能采出多少金子,我们也不知道。   我们也从没有指望过那金矿过活。   鱼主记对我们农家寨的人照顾有加,我们愿意将金矿献给鱼主记。   不过在我们将金矿献给鱼主记之前,还有几个条件需要鱼主记答应。”   鱼禾早就知道老寨主献上金矿,必有所求,所以他有心里准备,在听到这话以后,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神色。   “农寨主有什么条件?”   老寨主直言道:“老朽希望鱼主记能将我们寨子里所有的孩童都收入文室,让他们读书识字。老朽还希望鱼主记能帮我农家寨的人在平夷城里安家落户。   此外,开采金矿的时候,希望鱼主记能用上我们农家寨的人。”   鱼禾听完了老寨主的要求,沉吟了起来。   老寨主的要求过分吗?   一点儿也不过分。   老寨主献出了一座金矿,只是要求鱼禾帮他们寨子教授孩童,帮他们寨子里的人在平夷县安家落户而已。   至于希望他们寨子里的人参与到开采金矿的行列,也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老寨主的条件拿到平夷三大豪族家里去说,平夷三大豪族会痛快的拍板答应。   他们为何会痛快答应呢?   因为老寨主的条件,他们轻而易举就能办到。   鱼禾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办到,他之所以沉吟,是在想以后。   农家寨金矿的大小,鱼禾现在还不知道。   开采金矿又是一个十分隐秘的事情,不能大张旗鼓,就没办法投入太多人。   鱼禾能在平夷待多久,他也不知道。   也许会待很久,也许明天就走。   他们毕竟不是什么正经人。   身上还背着反贼的身份。   碰到了句町人或者朝廷兵马剿灭,他们打不过就得跑。   绝对不可能留下来跟人死磕。   所以鱼禾即便答应了老寨主的条件,也没办法一直兑现下去。 第69章 大鱼   鱼禾能将农家寨所有孩童收入到鱼氏文室,也能让农家寨的人在平夷安家落户。可他没办法保证农家寨的人能彻底融入到平夷。   因为农家寨的人想彻底融入平夷,需要时间,很长的时间。   鱼禾没那么多时间。   若是提出这些条件的是其他人,鱼禾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然后骗到了金矿后,果断将人踢开。   可提出条件的是老寨主,鱼禾就没办法信口开河。   六盘水义军中如今有半数人就是农家寨的人。   鱼禾跟老寨主信口开河,就等于是在跟六盘水义军信口开河。   失信于人不可怕,失信于军伍那才可怕。   那是会要命的。   老寨主见鱼禾沉吟着不语,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儿子和妇人,有心询问他们,自己提出的条件很苛刻吗?   老寨主在来之前,害怕自己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还特地跟妇人商量了一番。   删减了许多条件,精选出了三条。   他害怕自己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逼得鱼禾铤而走险。   “鱼……鱼主记……”   老寨主有些担忧的呼唤了鱼禾一声。   鱼禾叹了一口气,“农寨主,你是一位长者,又是一位睿智的人,所以我不能骗你。我们的身份你知道,我们不一定会在平夷久留,所以我可以将农家寨的孩童纳入到鱼氏文室,也可以让你们在平夷安家落户,但是我没办法让你们农家寨的人彻底在平夷县内生根。   你的条件我都能答应,但是能不能有一个好结果,我却没办法保证。”   老寨主听到鱼禾这话,稍微放心了不少,他脸上复起了一丝笑意,“鱼主记能将老朽当作一位长者实话实说,老朽很欣慰。   鱼主记能为农家寨考虑,老朽也很感激。   鱼主记说的这些,老朽其实都想过。   鱼主记能帮的了我农家寨一时,却帮不了我农家寨一世。   鱼主记能帮我农家寨在平夷安家落户,就足够了。   我们农家寨以后的路,自然需要我农家寨的人自己走。”   鱼禾愣了一下,认真的道:“那你们的条件也太简单了……”   简单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老寨主哈哈一笑,“鱼主记能念着我农家寨的好,就足够了。”   老寨主的条件是简单,几乎是白送了鱼禾一个金矿。   但老寨主有老寨主的考虑。   金矿固然重要,但农家寨的人更重要。   反正金矿留在农家寨手里,农家寨的人不仅用不了,每天还要为了金矿的事情提心吊胆的。   金矿对农家寨而言,不是宝贝,而是祸害。   送给了鱼禾,看似农家寨损失最大,可实际上农家寨并没有什么损失,反而因此得到了解脱。   鱼禾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就是觉得自己便宜占的有点大。   鱼禾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想法。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只要我们六盘水义军还在平夷,就一定会保农家寨的人在平夷安然的生活。”   老寨主听到此话,笑的更爽朗。   双方谈妥了金矿的事情,鱼禾请老寨主尝了尝任氏厨娘的手艺。   任氏厨娘炒菜用的荤油,所以得趁热吃。   凉了容易成一坨。   在鱼禾热情招待下,老寨主、妇人、农普坐着大吃了一顿。   一直吃到了傍晚。   鱼禾有意留下老寨主在县衙里休息,老寨主却执意求去。   鱼禾一直将老寨主送到了城外。   老寨主一行三人,踏着夕阳,消失在了山边。   ……   山林深处。   一座竹木搭建的寨子里,老寨主和妇人坐在火塘旁边,撑着竹棍,弯着腰,询问着妇人,“祭司,您觉得那小子如何?”   妇人手里捣着草药,听到了老寨主的问话,手上的动作一顿,“是个不错的小家伙……”   老寨主笑呵呵的道:“怎么讲?”   妇人继续捣起了草药,她一边捣药,一边道:“在乱世中,能出头的人,大多都没良心。那个小家伙算是一个难得的有良心的。他拿了我们寨子里的金矿,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如何利用那些金子,而是想着能不能完成你的条件,那就说明那个小家伙心不黑,而且重承诺。   有良心,重承诺的小家伙,很好,寨子里的青壮跟着他,很不错……”   老寨主听到妇人如此夸赞鱼禾,忍不住道:“老朽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心很黑,愣是通过唇舌,将寨子里的青壮从老朽身边抢走。   您居然还说他有良心?”   妇人瞥了老寨主一眼,一脸淡然的道:“他的来历你也清楚,他需要面对什么,你心里也清楚。他得先活着,然后才能跟你讲良心。他要是活不下去,拿什么跟你讲良心?   不论能不能活下去,都跟你讲良心的那种善人,成不了大事,在乱世中也活不下去。”   老寨主撇着嘴,“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听你将那个小子说的那么好,老朽心里觉得不痛快。”   妇人瞪了老寨主一眼,“你要是觉得他不好,为何还将寨子里的青壮托付给他?”   老寨主尴尬的一笑。   “祭司,您特地去看那个小子,可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妇人听到此话,放下了手里的捣药杵,遥遥看向了平夷县的方向,似乎能隔着老远,看到鱼禾的身影,她声音沙哑的道:“老身看到了皑皑白骨……”   老寨主一惊,“您不是说他拿出的治疗发热的法子能活人无数吗?怎么看到的是白骨?”   妇人一脸平静的道:“汉人有句话,叫做一将功成万骨枯。”   老寨主眉头一挑,更震惊了,“你是说他一个亡命之徒,能成事?”   妇人的话是什么意思,老寨主听明白了。   妇人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鱼禾以后能成事,所以他身边会有皑皑白骨。   妇人点点头,道:“不贪婪、不自大、不盲目,有谋略、有信义、懂进退。只要不夭折的话,肯定有一番作为。”   说到此处,妇人盯着老寨主又道:“你去过长安,见过世面。老身也曾四处游历,见过不少人。似他这般年纪,能有他这般谋略和信义的可不多。   句町王的子嗣、滇王的子嗣,都不如他。   也唯有长安城中那些达官贵人家里的嫡子,才能跟他一教高下。   那些达官贵人家里的嫡子出仕以后,那个不是公侯?”   老寨主急忙道:“可他没有人家那般底蕴。”   妇人笑了,“可他在西南也没有对手啊。”   老寨主张嘴刚要说话,妇人就继续道:“句町王、滇王,以及他们身边的大谋士,或许能跟他一教高下。可你觉得他们会放下身段对付一个不入流的小子?   他们放不下身段,那小子在西南就没有对手。   那小子自然会有一番作为。”   老寨主苦着脸道:“您是不是太高看他了?他现在只是一个亡命之徒。”   妇人轻蔑的一笑,“他是亡命之徒?那我们帮他做事,岂不是连亡命之徒也不如?”   老寨主一脸尴尬。   妇人冷哼一声,继续道:“他现在手握一百多青壮,还有不少青壮愿意为他效力,实力已经不输给一个小寨子了。   你从一个逃民,到建立起农家寨,花费了多久?   他从一个逃卒,到实力超过农家寨,花费了多久?”   不等老寨主开口回答,妇人就替他回答了,“你花费了三年,他用了不到一个半月。给他三五年,他就能拥有媲美大寨子的实力,到时候他就有资格跟西南所有的头人交涉。   那些狂妄自大的榆木脑袋,能是他的对手?   等他吞并几个大寨子,句町王和滇王的王宫内,都得给他设座。”   老寨主咬牙道:“他终究是一个汉人……”   妇人冷笑道:“汉人怎么了?统治滇地数百年的庄氏也是汉人。滇地的人能臣服于庄氏,此地的人为何不能臣服于鱼氏?   西南百族要是真强,岂会受封于汉室?   西南百族要是真的不愿意臣服于汉人,又岂会被汉人统治?”   老寨主被妇人说的哑口无言,许久以后,他吞吞吐吐的道:“他也许不愿意留在西南,跟我们这些蛮夷为伍。”   妇人瞪着老寨主,“他若是够聪明,就一定会留在西南。你刚才也说了,他在北方可没有什么底蕴,北方又是新廷所在,兵马无数,良才无数,他回去了也成不了气候。   唯有留在西南,他才能有一番作为。   毕竟,山里的那些狂妄自大的榆木脑袋,可没有北方那些读书人聪明。   容易哄、容易骗、也容易收拾。”   老寨主听到这话,像是吃了苦瓜一样,“老朽就是第一个上当受骗的榆木脑袋?!”   妇人瞪了老寨主一眼,似乎在责怪老寨主打断了她的话,她没有回应老寨主的话,自顾自的道:“他若是不愿意和我们为伍,也不会让我们寨子里的人出现在他手下。   你别忘了,昔日句町人和滇人帮着汉人攻打我夜郎的时候,汉人根本不允许句町人和滇人加入到他们军中,而是让他们各自为伍。”   老寨主缓缓点头,“确实如此……”   妇人继续道:“明日老身会带着农普去句町,你走一趟蒙家寨和壮家寨,让他们两个寨子的人也去平夷。”   老寨主惊愕的道:“您是要……”   妇人点着头道:“他如果留在西南,我们三支夜郎人就跟着他走。他若是回北方去,那我们三支夜郎人就借着他的手,融入到平夷。”   老寨主迟疑着道:“其他两支可未必听老朽的……”   妇人双目一瞪,“老身的话他们敢不听?老身不只是农家寨的祭司,更是所有夜郎人的大祭司。” 第70章 道理人人都懂   夜郎人的大祭司,在夜郎人心中地位很高。   虽然夜郎如今已经灭国,但是大祭司在夜郎人心中的地位却没有动摇。   老寨主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面对大祭司都恭敬有加,甚至还有些许忌惮,其他那些没出过西南的夜郎人,对大祭司只会更恭敬。   妇人既然要用大祭司的身份逼迫另外两个寨子的夜郎人去投靠鱼禾,那老寨主自然不需要担心蒙家寨和壮家寨的人不听他的。   老寨主在妇人的目光变温和了以后,有些担忧的道:“大祭司,您将所有人都压在鱼禾身上,是不是太重了?我夜郎近百万国民,三十多万青壮,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一千多青壮,为了让我夜郎人能长久的存活下去,从夜郎县逃到了平夷以后,我们就将夜郎三分,分别建立了不同的寨子,怕的就是敌人找上门,将我们一网打尽。   如今您将所有青壮送给鱼禾,就不怕敌人一举歼灭,灭了我夜郎最后的血脉?”   妇人坚定的道:“老身让夜郎所有的青壮去跟鱼禾,就是为了让我夜郎最后的血脉存活下去。”   老寨主有些不懂妇人话里的意思,静等着妇人给他解释。   但是妇人什么话也没说。   妇人之所以让夜郎的青壮去跟随鱼禾,其中缘由没办法细说。   有些事唯有站在她的位置才能看清楚。   她在广汉的时候,跟那位吕姓的义士聊了很多,了解过许多鱼禾的过往,知道鱼禾是一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   夜郎如今隐居在深山里,看似过的无忧无虑、平安祥和。   可危险却无处不在。   山里其他部族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惦记夜郎三寨的猎物。   汉家官员在有意无意的消磨着山里所有的青壮,句町人也不知道是得到了汉家官员的提醒,还是通过汉家官员的做派,学到了一点汉家官员的手段,也在有意无意的消磨山里的青壮。   无论是汉家官员征召,还是句町人征召。   山里的汉子们只要响应了征召,就一定会被安排到最苦最累最危险的地方。   人死了,只会得到一点布匹和粮食做补偿。   其他寨子里的人拿到了布匹和粮食,就会心满意足的派遣寨子里的青壮继续去应征。   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寨子里的青壮,在一点点消亡。   他们寨子里的力量在不断减弱。   最后要么被大寨子吞噬,要么被汉家官员和句町人压榨致死。   夜郎人初至平夷,青壮可不止千人,而是有三万多。   经历了数十年的打压、消磨,才变成了千人。   再被打压、消磨下去,夜郎人恐怕会分崩离析,成为其他大寨子的资粮。   妇人觉得,现在是夜郎脱离危险的一个机会。   夜郎人所居的平夷,如今正逢大变,又有鱼禾这种强人从中浑水摸鱼。   她只要搭上这趟顺风车,就能为夜郎人寻找一个可以脱离危险,并且不断壮大的道路。   鱼禾若是能成事,他们夜郎人是第一批追随鱼禾的,就算不能像是那些汉人一样,得到鱼禾的亲近,也能在鱼禾手底下混一处不错的安身之所,更能在鱼禾庇护下不断壮大。   鱼禾若是不能成事,他们也能借着鱼禾之手,融入到平夷。   就像是鱼禾跟老寨主说的那样,夜郎人只要努力的融入到汉人当中,在付出三五代人以后,他们也会变成汉人。   等他们脱离了夜郎人的身份,融入到汉人的族群,就能彻底摆脱危险。   妇人游历天下多年,得出了一个结论。   汉人是最强大的。   能打败汉人的,只有汉人。   其他族群想要欺负汉人,也只能趁着汉人自己跟自己打的时候浑水摸鱼。   所以汉人只要不自己跟自己作对,就没人是他们的对手。   老寨主不知道妇人心中所想,见妇人态度坚决,他叹了一口气,“将青壮全部交给鱼禾,老朽很难答应。寨子里必须留下自保的力量,也必须留下足够狩猎的人手。   我们不能习惯于吃别人的喝别人,一旦养成了习惯,就很容易受制于人。   我们可以吃鱼禾的、喝鱼禾的,但也得保留自己获取猎物的力量。   所以每个寨子只能出一百人。   超过了一百人,老朽很难答应。”   妇人听到此话,拧起了眉头。   老寨主语重心长的道:“大祭司,我们夜郎人再也经不起灭顶之灾了。你看好鱼禾,老朽其实也看好鱼禾,但我们都不能保证鱼禾一辈子也不会出错。   他出一次错,很有可能就会搭上我们所有夜郎青壮。   所以我们必须留下足够的根苗。”   妇人张了张嘴,很想骂老寨主没魄力,但最终还是没有骂出口。   老寨主谨慎行事,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的夜郎人,不过是丧家之犬,再也不是以前那种掌控着数州之地的夜郎国了。   夜郎国损伤上千人,不痛不痒。   三个寨子损伤上千人,那就是灭族。   “罢了,就依你的意思办。”   妇人答应了老寨主的要求。   老寨主长出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妇人不松口。   以妇人的身份,她要是不松口,那一千夜郎青壮,恐怕都要成为鱼禾麾下的马前卒。   鱼禾手底下有了一千马前卒,会干什么,老寨主不知道。   但老寨主可以断定,鱼禾绝对不会让一千马前卒闲着,更不会安安稳稳的待在平夷。   就在妇人和老寨主商量着夜郎人存活的问题的时候,平夷城,县衙里,任方抱着一个酒坛子,出现在了鱼禾房里。   鱼禾正在房里‘备案’,见到了任方抱着酒坛子进了自己的屋舍,有些意外。   “县宰有礼……”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笔墨,略微拱了拱手。   任方将酒坛子放在了鱼禾的桌上,扫了一眼鱼禾准备的‘教案’,有些惊讶的道:“你对那些小家伙还真上心。”   鱼禾收起了‘教案’,笑着道:“我们只能活在当下,但是他们能帮我们活出一个未来。”   任方愕然的盯着鱼禾。   鱼禾请任方坐下,问道:“有问题?”   任方一脸感慨的道:“很难想象,如此透彻的话,居然从你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   鱼禾笑而不语。   他可没有任方看到的那么高大。   他只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   他从小就听着‘祖国的花朵’、‘八九点钟的太阳’等类似的话长大,长大以后更是阅读了一篇名叫《少年中国说》的雄文。   他的话,只不过是从中借鉴的,并不是自己的原创。   任方在鱼禾的邀请下坐下,一脸感慨的道:“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若是明白你说的这个道理,我大新也不至于被西南蛮夷欺辱。”   鱼禾随手拿了两个酒盏,放在了桌上,“其中有关联吗?”   任方点着头,一脸认真的道:“当然有……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若是重教化、兴学社,天下百官必然都是克己复礼的仁人义士,而不是一群蝇营狗苟的东西。”   显然,任方也知道如今朝野上下的百官是什么德行。   鱼禾失笑道:“大新立国不过十载,就算要培育仁人义士,也来不及啊。”   任方正色道:“如何来不及?朝廷重教化,广兴仁德,上行下效,一些宵小之辈,也会有所收敛。”   鱼禾笑着摇了摇头。   新朝的毛病,可不仅仅是一个重教化、兴仁德就能解决的。   新帝王莽若是以大汉安汉公的身份辅政,重教化、兴仁德,或许还能多扶着西汉多活几年。   毕竟,在没有成为新帝之前,王莽文德兼备,堪称活圣人。   他以自己为榜样,要求天底下的官员向他学习,天底下的官员肯定服他。   可他篡了位。   忠义二字就离他而去。   他再重教化、兴仁德,天底下的官员也不信,更不服他。   任方见鱼禾笑而不语,有些恼,“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鱼禾直言道:“你我能看到,能想到的,朝堂上那些人就想不到?朝堂上如今虽然有一些奸佞小人,可也有闻名天下的大儒、豪士。   他们的学问,远比你我高深,见识也比你我广博。   他们必然能看到重教化、兴仁德对朝廷的好处。   可能看到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道理人人都懂,但是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   任方听到鱼禾这话,张了张嘴,最后浓浓的叹息了一声。   他不得不承认,鱼禾说的对。   道理人人都懂,可能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   就像是所有人都知道天上掉馅饼,准没好事。可当天上真的掉下的馅饼以后,人们还是压不住心中的贪婪,最后上当受骗。   “县宰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县宰不是说,将衙门内的事情,全部交给我们父子了吗?”   鱼禾心知,继续跟任方聊刚才的话题,任方非叹气叹到断气不可,所以果断转移话题。   任方听到鱼禾的话,吹胡子瞪眼的道:“我任方向来言出必行,说将衙门内的事情全权交给你们父子,自然不会插手。   今夜过来找你,是为了农家寨的事情。” 第71章 你们在资敌啊   “农家寨?”   鱼禾意外的道:“农家寨有什么问题?”   任方并没有回答鱼禾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听说你见了农家寨的祭司?”   鱼禾不知道任方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任方见鱼禾点头,立马道:“那你知不知道,农家寨的祭司其实是所有夜郎人的大祭司?”   “大祭司?”   鱼禾一脸疑惑。   鱼禾只能通过两个称为的不同,分辨出大祭司的职位比祭司高。   但具体的职能是什么,鱼禾并不清楚。   鱼禾的记忆,前身的记忆,都没有关于夜郎大祭司的消息。   夜郎大祭司代表着什么,鱼禾并不清楚。   任方通过鱼禾的反应,知道了鱼禾不明白大祭司的重要性,他认真的解释道:“西南百族中,有许多部族都有大祭司。大祭司不仅能医治病痛,还能通神。”   鱼禾眉头一挑。   任方沉声道:“明白了吧?”   鱼禾点点头。   简单的‘通神’二字,就足以让鱼禾明白大祭司的职能。   古人对神灵充满了敬畏,将一切他们敬仰和畏惧的东西,全部奉上了神坛。   他们敬仰的,会成为善神;他们畏惧的,会成为恶神。   而神,并不需要任何人册封,也不需要有谁准许。   只要你信,并且供奉,就能成神。   所以除了四时之神和一些上古大神等等外,还有许许多多野神。   历朝历代禁止的野祀,禁的就是那些野神。   祂有可能是一个人,有可能是一个魔,也有可能是一棵树,还有可能是其他东西。   就拿鱼禾来说,他如今被广汉郡的人称之为鱼公,有人为了答谢他的厚恩,供奉他的话,要不了多少年,他很有可能也会成为人们口中的神。   汉人奉神,夜郎人自然也奉神。   而夜郎大祭司能通神,那就说明她能代替神说话,她就是夜郎人供奉的神的使者。   她能在夜郎人当中行使神权。   神权可比王权还厚重,有时候还能凌驾于王权之上。   “农大祭司,能够号令西南所有夜郎人,她特地出面见你,恐怕没那么简单。”   任方见鱼禾明白了大祭司的含义,就语重心长的道。   鱼禾一边思量着农大祭司见他的目的,一边问道:“那她能有什么谋算?”   任方沉吟着道:“她有什么谋算,我不知道。但我可以断定,她的谋算必然跟夜郎人的存亡有关。”   鱼禾道:“夜郎人如今已经翻不起大浪了。她再怎么谋算,也左右不了大局吧?”   鱼禾知道往后两千多年的历史,夜郎人往后并没有掀起什么大浪,也没有发动什么复国运动。   即便是野史、演义、小说中,都没有夜郎人复兴的传说。   甚至连一个像是姑苏慕容复那种为了复国出卖灵魂的家伙也没有。   夜郎人既然不会复兴,也不会搞什么复国运动。   那他们谋划其他的,似乎也不重要。   夜郎人如今也算是鱼禾的盟友,只要夜郎人不跟他作对,他没理由主动找盟友麻烦。   任方冷哼一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前汉多次征讨匈奴,甚至将匈奴人驱赶到了遥远的西方,匈奴人如今还不是在西域死灰复燃了?   夜郎人会不会死灰复燃,谁也说不准。   农大祭司既然找上了你,你就得防着。   别被她利用了,更别给她死灰复燃的机会。   西南已经够乱了,夜郎人再插一手的话,只会更乱。”   鱼禾不解的道:“西南已经够乱了,再乱一些,似乎也无关紧要吧?”   鱼禾并不喜欢乱世,他不喜欢看尸骸成对的场面。   可世道越乱,对他们这群反贼越有利。   所以夜郎人要是趁机搞事情的话,对他们而言有益无害。   任方瞪着眼道:“夜郎人要是死灰复燃了,那我这么些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鱼禾诧异的盯着任方。   任方也没有没关子,解释道:“我也不瞒你,我们这些西南的县宰上任的时候,都带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命令。   那就是消耗西南各地蛮夷的族人。   所以我们每个人上任,都会修缮道路、修缮官署、修缮桥梁、修缮官道。   反正是能劳人的活儿,都安排上。   然后下令征召那些蛮夷。   让他们去干那些脏活累活,要命的活儿。   其目的就是为了消耗他们的族人。   夜郎人最初落脚平夷的时候,足足有三万多人。   立起寨子,在山林里彻底落脚的,只有三个寨子,上千青壮。   其他人,都被平夷历任县宰给折腾没了。   他们专挑那些刚立的寨子,或者是寨子里青壮多的征召。   一征召就是一大批,修缮完了所有该修缮的,就派去戍边,或者充任郡卒。   其中充任郡卒消耗最大。   因为郡中每一载都会剿灭那些不臣的蛮夷。   他们会被派遣到山林里,跟其他部族的人作战。   基本上没有几个活着回来。”   任方一口气将西南官场上的秘密抖了个干净。   鱼禾听的是目瞪口呆,听完了以后,忍不住感叹道:“你们还真心黑……”   任方没好气的道:“心不黑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山林里生儿育女,高兴的时候再搭把手?等他们三万人变成了三十万人,你拿什么去管?   你一百个县卒,上千郡卒,能打得过人家上下一心的三十万人?   我承认我们这么做很心黑。   可我们不这么做,我们就没办法治理此地。   在他们心里,族中的智者、祭司说的话比衙门里的公文还管用,比朝廷的律法还管用。   他们要是壮大到了三十万,再出一个野心勃勃的智者或者祭司,振臂一呼。   那朝廷在西南投入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迁移到西南的汉人,也会举步维艰。”   鱼禾一脸感慨的道:“你们也算是为了汉家江山呕心沥血。只是你们做梦也没想到,出了个周钦,自己没陈立那种能耐,还非要学人家杀王立威。   结果惹出了一个大麻烦,引的西南诸夷皆反。   大好的西南,如今彻底成了反贼们汇聚的地方。”   说到此处,鱼禾顿了一下,吧嗒着嘴道:“我现在有点可怜程隆了。他在益州郡待了多年,一直谨小慎微的行事,什么也没干。   却因为周钦这个蠢货的错,挑起了滇王的反心,被滇王杀了祭旗。”   任方沉声道:“西南诸夷虽反,但只要我们汉家官员还在,还能做主,就绝对不能看着西南诸夷中多出一个势力庞大的敌人。”   鱼禾盯着任方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西南能有今日的局面,不仅仅是周钦的错,也有你们的错?”   任方皱眉。   鱼禾继续道:“周钦撒下的点点星火,点燃了西南诸夷。但是在西南埋下了火种的却是你们。你们若是不压榨他们,不消耗他们,他们就不会响应句町王和滇王的造反。”   任方恼怒的站起身,“胡说八道!我们若是不消耗他们,此次造反的势头就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叛军的人数很有可能超过百万。”   鱼禾见任方动了真火,哭笑不得的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任方怒喝道:“你那是就事论事?你分明就是在指责我们逼反了西南诸夷。”   鱼禾摇头,直言道:“我只是觉得你们做事的方法有问题。”   任方瞪着眼,“从前汉到如今,数十年,多少位智者的谋略,你居然觉得有问题?难道你觉得自己比数十年中所有的智者加起来还厉害?”   “那倒没有……”   鱼禾实事求是的道:“但你们的方法确实有问题。你们的办法若是真的能够消弱西南诸夷,彻底将西南纳入到朝廷规矩治下,为何句町王、滇王,都没有阻止?”   任方愣了一下。   鱼禾继续道:“你不会以为句町王和滇王看不出你们的心思?你不会以为偌大的西南,一个看破你们心思的智者都没有?”   任方张了张嘴,却无从反驳。   他们做事的时候虽然没有宣之于众,但也没有遮遮掩掩,只要是稍微聪明一点的掌权者,都能看出来。   鱼禾见任方不说话,继续道:“他们都能看出来,但是他们不阻止。就是因为他们清楚,你们的作为,不仅不能将西南彻底的纳入朝廷规矩治下,反而还会将无数的人推到他们一边。   他们看中的部族,根本不需要动手,他们只需要静静的等着,你们就会主动将人逼到他们手里。   在你们的消耗下,西南各小部族在逐渐的消散,可句町王和滇王却在快速的壮大。   如今周钦杀了句町王,点燃了西南。   新句町王和滇王振臂一呼,又是一群同仇敌忾的小部族加入到了他们麾下。   他们以前,或许只能统领自己的族人,纵然称王,手里的力量也有限。   可在你们的帮助下,他们不仅能统领自己的族人,也能统领其他部族的人。   他们从一族之王,变成了西南王。   你说说,一族之王危害大,还是西南王危害大?”   任方脸色大变,几次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鱼禾见任方脸色变了,并没有口下留德,他继续道:“句町王和滇王若是聪明一点,还能借着你们消耗其他部族的时候,趁机铲除异己,将一些不听他们的,或者跟他们有仇的部族铲除,然后再将仇恨抛向你们,就说是你们逼迫他们这么做的……   你们把人得罪死了,把所有仇背了。   人家却借此变得更加壮大。   你们看似在帮助朝廷,实则在资敌啊。” 第72章 有付出,才有回报   鱼禾话音落地,任方脸色变得更难看。   鱼禾脸上浮起了一丝惊愕,“句町王和滇王,不会真的用你们当借口,铲除了不少异己吧?”   任方一张脸羞愧成了猪肝色。   鱼禾通过他的脸色,知道了答案,他感慨道:“你们数十年谋划,最后却为别人做了嫁衣,你们还真是……”   “够……够了……”   任方听不下去了,他打断了鱼禾的话,用袖子挡着脸,逃离了鱼禾的屋舍。   鱼禾在任方逃离以后,哭笑不得的摇头,低声嘀咕了一句,“你们不要总以为人家是蛮夷,就以为人家当中没有聪明人。”   每一个种族中有蠢人,自然有聪明人。   即使那种十分落后,十分贫穷,十分愚昧的地方,也能诞生出智者。   所以一个种族的存亡,并不是看一个种族中聪明人多寡,而是看聪明人是否能成为上位者。   只有聪明人成为了上位者,才能引领种族的人走上正确的道路。   夜郎的聪明人没有居于上位,所以夜郎被灭了。   句町、滇的聪明人居于上位,所以他们才能存活至今,并且搅动风雨。   句町王能利用任方等人,也有可能会利用周钦。   句町王承,有可能早早的就惦记上了句町王的王位,只是一直没有名正言顺干掉自己兄长的机会,所以借着周钦的手除掉了自己的兄长,自己可以顺势继位,并且借着为兄长报仇的借口,强势的征服句町上下。   “我怎么会突然想到句町王承呢?难道句町王承上位,真的有猫腻?要真是如此,那句町王承可就是个人物了。在他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会变得十分艰难啊。”   “希望我是多想了……”   “……”   鱼禾暗自嘀咕了好多句话,临了了,只是感叹了一句,“史书还真是一个不靠谱的东西,对句町、滇地的记载寥寥无几。   一些两地的人杰,都没有提及。   以后不能太依赖史书。”   鱼禾跟任方一番交谈,得出了如此结论。   对于任方提到的夜郎人的问题,鱼禾却没有在意。   夜郎人既然没有复国的想法,那他们能谋划的,无非是求活求存而已。   在这一点上,鱼禾和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鱼禾不仅不需要防着他们,还可以跟他们一起抱团取暖。   至于夜郎人会不会借着他的帮助坐大,鱼禾一点儿也不在乎。   夜郎人要借他的帮助求活求存,那就会对他有更大的投入。   夜郎人坐的越大,那他鱼禾自然会坐的更大。   所以鱼禾不仅不会压制夜郎人,还会帮他们。   任方总以为,朝廷迟早会收回平夷,所以他努力维持着平夷的现状,好让朝廷接手。   可鱼禾却知道,朝廷再过一些年,自身都难保了,那里还管得到平夷。   所以朝廷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往后几日。   鱼禾就像是没事的人一样,继续做自己的教书先生,晚上回到了衙门后,会仔细了解平夷各处的动向。   经过了解,鱼禾发现任方说的不假,他推测的也没错。   夜郎人果然有借着他的帮助壮大的意思。   短短七日,有近两百多的夜郎汉子,借着应征的名义,出现在了平夷城。   县衙内一时间变得十分热闹。   新加入的两百多汉子,预备营的一百多汉子,正营的一百多汉子,足足五百多人一起操练,场面十分惊人。   曹、张、墙三家家主躲在大宅里瑟瑟发抖。   他们觉得鱼禾弄出这么大场面,就是针对他们,警告他们的。   他们一面筹措着鱼禾要的三千匹布料,一面派人去句町找句町人。   三千匹布料送到衙门的时候,场面十分壮观。   在后衙躲了多日的任方,看着堆积如山的布料,双眼泛红,恨不得将那些布料一股脑全塞进府库。   其他人看到那三千匹布料堆成的小山,也十分眼热。   在汉新两朝,布匹就等于钱。   一些地方甚至直接拿布匹当货币使用。   三千匹布料,就相当于一大笔钱,他们看着自然眼热。   “鱼主记,您要的三千匹布料已经筹齐,还请您点收……”   送布料的是曹氏家主的儿子曹爽,他站在鱼禾面前,没有了最初的那种张狂,只有一脸谄媚。   鱼禾上下打量了曹爽一眼,认真的道:“我还是喜欢你最初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   曹爽并没有顺应鱼禾的心思,变回那种张狂的样子,而是态度更谦卑的道:“小人哪敢……”   鱼禾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曹爽的肩头,吩咐着刘川等人点算三千匹布料。   刘川一早就守在三千匹布料前,听到鱼禾吩咐,立马带人扑向了布料。   三千匹布料,点算了一个多时辰。   刘川一脸兴奋的跑到了鱼禾面前,“少主,三千匹布料,一匹不少,一匹不多。”   鱼禾点着头,对身边弯腰占着的曹爽道:“三千匹布料我收了,跟你们曹氏的恩怨,也算是了了。回去以后让你阿耶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别整那些有的没的。   再有下次,可就不是三千匹布料能了事了。”   曹爽赶忙答应道:“一定带到……一定带到……”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对刘川吩咐道:“给兄弟们一人分一匹,他们拿回去给妻儿做衣服也好,拿去当钱使也好,随他们。   咱们能大赚一笔,也是兄弟们的功劳,不能亏待兄弟们。”   刘川重重的点头,快速的将鱼禾的话传了下去。   顿时,衙门内外的六盘水义军兄弟,一片欢欣鼓舞的呐喊声。   也就汉新两朝没有万岁这个词,不然他们一定会高呼‘少主万岁’。   就在所有人欢呼的时候,任方黑着脸走到了鱼禾面前,一脸埋怨的道:“你这种大秤分金银的手段,跟那些土匪流寇有什么两样?”   鱼禾愣了一下,瞥着任方道:“我们仔细算起来,也算是土匪流寇啊。”   任方额头上青筋暴起,低声怒吼道:“你见过占着衙门,以官家面目示人的土匪流寇?”   鱼禾耸了耸肩膀,“那只能说其他的土匪流寇不如我们。”   任方瞪着眼,喝道:“你既然占着衙门,以官家面目示人,就应该为百姓着想。你不应该分了那些布料。”   鱼禾打量着任方,道:“你想让我留下那些布料,随后当成供品,交给句町人?”   任方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有曹、张、强三家献出的布料,百姓们也能少出一点,能活的滋润一点。”   鱼禾盯着任方,一脸认真的道:“我如果和句町人开战,他们会帮我吗?”   任方愣了一下。   鱼禾又问,“我如果和朝廷的兵马开战,他们会帮我吗?”   任方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鱼禾的意思,他没有开口。   鱼禾摊开双手,道:“他们肯定不会帮我,他们要么会逃,要么会依附强者。那我为什么帮他们减负?我不是圣人,没那么大公无私。   我也不是朝廷委任的官员,没理由帮他们减负。   他们向朝廷缴纳赋税,向句町人显供。   帮助他们减负,那是朝廷官员和句町人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任方咬着牙道:“可你占着衙门,也充任着衙门里的司职。”   鱼禾道:“所以我会保他们周全,县里出了什么命案,我会派人去查,有土匪流寇出没,我也会派人去剿灭。   我充任着衙门里的司职,自然会遵循司职行事。   我可从没听过,在衙门里充任司职,还要用自己的私产,去贴补衙门治下的百姓。   若是衙门里有这条规矩,我想,坐在县宰位置上的,恐怕就不是你了,而是县里的大户。”   任方握起了拳头,盯着鱼禾道:“你应该不希望句町人亲自赶到平夷来讨要那一万匹布吧?”   鱼禾突然觉得任方有点幼稚,他第一次直呼任方的姓名,“任方,打秋风不是这么打的。你想让我帮平夷的百姓减负,可以。   我不仅能帮他们减负,我还能帮他们致富。   我甚至可以将平夷发展成西南第一富县。   但他们必须承认我的统治,必须向我缴纳税赋。   必须承认,我的话在平夷代表着一切。   你觉得,他们能吗?”   任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他可以将平夷县的税赋,暗中交给鱼禾,借此得到鱼禾的庇佑。   但是他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向平夷所有人宣布,从今以后,平夷县的税赋只缴纳给鱼禾,平夷县上下只听鱼禾的。   他真要那么做了,那就代表着平夷县自立了。   从此以后以鱼禾为王。   任方还没那么疯狂,他不可能让人在平夷县自立,更不可能奉鱼禾为王。   “有付出,才有回报。”   “可你收留那些老弱妇孺,收留那些孤儿,也没有让他们回报……”   “现在不让他们回报,不代表以后不让他们回报。我现在在他们身上付出的精力、钱财,他们以后会千百倍的给我赚回来。”   “……”   “再过一些日子就是殷正,过了殷正就是向句町人交纳一万匹布的时候。衙门里存的布匹,如今不足一千匹。我就算将百姓们家里搬空了,也不一定能凑出九千匹。” 第73章 殷正   任方见自己没办法劝说鱼禾拿出三千匹布帮助百姓,就只能向鱼禾诉苦。   任方提到殷正,鱼禾有些恍惚,殷正就是岁首,也就是新春、新岁、岁旦,也就是后世的春节。   只不过新朝的春节日期,跟后世不同,王莽篡汉以后,将岁首定在了腊月朔日。   腊月,就是农历十二月。   朔日,就是每个月的初一。   腊月朔日,就是农历十二月初一。   足足比后世的春节,早了一个月。   “在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吗?”   鱼禾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快到春节临近,他都没有发觉。   任方点着头道:“再过几天便是殷正,过了殷正就是向句町人缴纳布匹的日子。我们得赶在十五那日,将布匹送到句町县去。”   鱼禾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明日我就让我阿耶暂停操练,带着人帮你去收布匹。”   任方听到这话,觉得自己一番话是白说了。   “你手里就有三千匹布!”   “县宰准备出钱买?”   “……”   任方听到鱼禾让他出钱,就知道鱼禾不会无偿的献出那些布。   他气的肝火上涌,却又不好跟鱼禾撕破脸。   “我出!”   任方最终还是咬牙答应出钱。   任方既然答应出钱了,那一切就好谈了。   鱼禾摆出了一副笑脸,“我也不一定非要钱,田契、屋契、铁料、盐,都可以。”   任方咬着牙道:“城外有几个荒了的村庄,城里还有一些无主之地和无主之宅,你要不要?”   鱼禾听到此话,眼前一亮。   他已经跟农家寨的夜郎人达成了协议,要帮他们融入到平夷。   任方愿意将平夷县的荒村,以及城里的无主之地、无主之宅给他,那他就能妥善安置农家寨的人。   只要农家寨的人安置妥当,兑现了他的承诺,他就能放心的去开采金矿了。   “要……我手里还有一些从葛平府上缴获的布料,也可以一并卖给你。若是不够的话,我可以让四海镖行的人去其他郡县收布。”   任方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甩着袖子离开了。   鱼禾看着任方离去的背影,笑着道:“没想到如此轻易的就让任方拿出了那些无主之地和无主的宅子。我应该准备准备开采金矿了。”   鱼禾心情大好。   只是有人心情却不怎么好,有点踌躇。   鱼禾在跟任方达成了交易以后,就吩咐刘川去跟任方谈具体的细节,他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屋舍。   回到自己房里,鱼禾就看到鱼丰坐在自己床塌上,一脸踌躇。   鱼丰看到了鱼禾进门,也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的道:“禾儿,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一下子有那么多人要加入我们六盘水义军?”   鱼禾愣了一下,笑问道:“人多不好吗?”   鱼丰苦着脸道:“好是好,可人太多了,我怕我管不过来。”   鱼禾不解的道:“阿耶,您以前可是掌管上千人的军司马,才几百个人而已,你怎么可能管不好。”   鱼丰脸色更苦,“手底下领着一群数量不小,但是没什么名头的兵马,我心里没底。”   鱼禾听到鱼丰这话,明白了鱼丰的心思。   鱼丰是不知道鱼禾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谋划,心里自然没底。   眼看着手底下的人手快速的壮大,已经有了纵横一县的兵力。   鱼丰自然得找鱼禾说说。   鱼禾若是只想求活,那几百甲士就能保鱼禾周全。   可六盘水义军的人数在急速上升,鱼禾并没有下令禁止招人。   几百甲士,明显不能满足鱼禾的胃口。   鱼禾所求的,恐怕不仅仅是求活。   鱼禾笑道:“阿耶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没有名头呢。我们是六盘水义军。”   鱼丰盯着鱼禾道:“所以我们真的要跟朝廷斗到底,等回头人手足够了,就要开始攻城略地?”   鱼禾摇头道:“那到不至于。弓射先飞的鸟,在其他义军出头之前,我们坚决不能露面。”   鱼丰迟疑着道:“那我们就只能一直养着那些人。三五百人,我们倒是养得起,一旦超过了千人,我们可就养不起了。   我们手里虽然还有一点浮财,可是给所有人配上了兵甲以后,就所剩无几了。   指望你那几桩生意,养不起千人的兵马。”   鱼丰是带兵之人,他知道,养甲士,可比养普通的军卒耗费更大。   鱼禾那几桩生意收入并不高,还养不起数量庞大的人手。   “我们养几百人还不至于引人注目。可是一旦超过了千人,恐怕就有人找上门了。”   鱼丰有些担忧的道。   鱼禾笑道:“阿耶不必担心,此事我早已想好了对策。住在衙门里的六盘水义军数量不变,多出来的人,经过了阿耶操练以后,会被安排到四海镖行。   他们以镖师的身份行走各地。   只要不聚在一起,就不会引人注目。”   鱼丰沉吟了一下,盯着鱼禾一脸认真的道:“三五百甲士,就能纵横一县。两千甲士,就能纵横一郡。我听军中的夜郎汉子说,他们隐居的山里,大小寨子无数,有不少青壮在得知了我们征召以后,都有意加入。   我们要是放开了手脚征召,再拿出足够多的好处,只要养得起,不出三五年,手里的甲士就能突破两千之数。   到时候,你会做什么?”   鱼禾听到鱼丰这话,神情终于认真了起来。   鱼丰是在问他以后的打算。   鱼禾没有藏着掖着,他坦诚道:“阿耶,朝廷也好,句町人也罢,都不会给我们三五年安心发展。我们在六盘水做的事情,恐怕已经被查出来了。   如今说不定已经报到了冯茂手里。   冯茂或许不会派遣大军剿灭我们。   但肯定会派遣一支强横的兵马追索我们。   只要他们找到我们,就一定会一直追着我们打下去。   一旦我们和冯茂的人交手,句町人一定会知道我们的存在。   我们杀过句町人,又借着句町人的庇护,躲在平夷发展。   句町人绝对不会轻饶我们。   所以我断定,我们在平夷待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半载。   所以我们手里的甲士,三五年内未必能超过两千之数。”   鱼丰思量了一番鱼禾的话,点着头道:“你说的不错,冯茂一旦查到了我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句町人知道了我们,也不会让我们安心的待在平夷。   你能看到我们随后要面对什么,应该也有脱身之法。   到了脱身的时候,你只管告诉我该怎么做就行。   我还疑惑我们人数超过了两千,你会做什么。   如今看来,我的疑惑是多余的。”   鱼禾摇头,“并不多余。我们能在平夷招三五百人,到了其他地方,也能招三五百人。终有一日,我们的人数会超过两千。   阿耶问我,我们人数超过了两千,会做什么。   以前我没想好,但是我现在想好了。   一旦我们的人数超过了两千,我们就占一处地方,彻底的站住脚,将那里当成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   以后天下若乱,我们就顺势而为。   若是不乱,我们就安安稳稳的过活。”   鱼丰听到鱼禾这话,总算明白了鱼禾的心思,心里再也没有什么疑虑了。   鱼丰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我就安心帮你操练兵马,等你用得着的时候,就带他们上阵厮杀。”   鱼禾笑着道:“多谢阿耶。”   鱼丰摇头一笑,“谢什么,我们只要站稳了脚跟,就能偷偷回咸阳去,将你娘他们接过来,一家人一起过活。”   “快殷正了,阿耶是想家了?”   鱼禾疑问。   鱼丰感叹道:“往年殷正,我们都是一家人守在一起。即便是我不在,有你在家,旁人也不敢造次。可是我们父子都不在,也不知道你娘他们会不会受人欺负。”   鱼禾陷入到了沉默。   后世大多数人叫嚷着重男轻女的思想是陈规陋习,可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不知道,在古代男孩代表着什么。   在古代,男孩的作用不仅仅是传宗接代,男孩还能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家中有男孩,别人就不敢轻易欺负你。   因为他们害怕你家中的男孩长大了报复回去。   家中若是没有男孩,谁都能欺负你。   因为他们知道,你家中的女孩嫁出去了,就没人能保护你们。   家中男子不在家,家中有年长一些的男孩,也能震慑一些宵小。   孤儿寡母,最招小人。   孤女寡母,几乎活不下去。   “等我们站稳脚跟,找到了真正能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们就回去将我娘他们接过来。”   鱼禾沉默了一会儿后,顺着鱼丰的话说。   鱼禾虽然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可是对前身的母亲,以及前身的其他家人,并没有太多感觉。   鱼禾之所以认可鱼丰这个亲人,是因为他在穿越之处,感受到了鱼丰无私的呵护和付出。   鱼丰点了点头,站起身,“我去操练将士们了。希望他们能争气点,能让我们早点将你娘他们接过来。”   鱼丰丢下这话,就离开了鱼禾屋舍。   鱼禾觉得殷正的时候,有必要开一个联欢会什么的,让大家开心开心,消磨一下他们思家的心情。 第74章 积德行善,量力而行   六盘水义军中的巴蜀人,有家难回,纵然思乡,也只能往西哀叹。   六盘水义军中的夜郎人,对春节的认识并没有那么深,加上他们的家人就在身边,他们随时可以跟家人团聚,所以不在乎这些。   最重要的是,夜郎人习惯了载歌载舞,弄一场大型的联欢会,他们应该会很喜欢。   借着夜郎人乐观的情绪,应该能冲淡一些巴蜀人的思乡之情。   巴蜀人暂时失去了亲情,就只能用友情……或者爱情弥补。   之前管理城外布坊的人不是说了嘛。   巴蜀人当中,以及有人跟城外布坊的女子勾搭在了一起,估摸着应该已经有人怀上崽儿了。   趁着联欢会的时候,将他们聚在一起,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那也不错。   心里有了定计,鱼禾招呼了一声守在门口的巴山,“巴山,你去一趟城外布坊,让布坊里的管事明日到我这里来一趟。”   巴山憨憨的应答了一声,离开了鱼禾屋舍前。   巴山前脚刚走,刘川抱着一卷竹简,忧心忡忡的出现在了鱼禾面前,一见面,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的道:“少主,老朽怎么觉得您被任方给骗了。   城里的无主之宅、城外的无主之地,您想要的话,直接从衙门里拿就好了,干嘛要从任方手里买?”   鱼禾坐在床塌前,笑着道:“我如今身在衙门,充任着门下五吏,确实可以直接拿城里的无主之宅、城外的无主之地。   只是我们要那些无主之地、无主之宅,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夜郎人。   我们在平夷县待不下去了了,可以随时离开。   可那些夜郎人已经扎根到了平夷县。   并且准备融入平夷县。   我们若是直接从衙门里拿无主之地和无主之宅安置他们,等我们走了,任方难保不会翻旧账。   到时候任方收回了那些地方,夜郎人恐怕要怨恨死我们。   夜郎人已经献给我们一座金矿了,我们不能为了省一点钱财,就害他们。”   刘川听完了鱼禾的解释,皱着眉头,不解的道:“就算我们出钱拿下那些无主之地和无主之宅,我们走了以后,任方同样可以翻旧账。”   鱼禾摇头一笑,“咱们这位县宰,多少还是讲点规矩的。虽然不是个君子,但是却喜欢遵守君子之间的规矩。   所以只要我们跟他达成了公平交易,他应当不会翻旧账。   再者说,我们付出的极大的代价,帮夜郎人换来了安身立命的地方。   任方以后要收回去,夜郎人也不该怨恨我们,而是该怨恨任方。”   刘川点着头,有点明白了鱼禾的心思,他疑问道:“少主走的时候,不打算带那些夜郎的汉子离开?”   “怎么会……”   鱼禾好笑的道:“我们费了那么大劲,把夜郎汉子纳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有费心费力的操练他们,怎么可能带着他们。”   刘川嘟囔着道:“您费心费力的安置那些夜郎人,那些夜郎人一旦在平夷县内落脚,还肯跟着我们离开?”   鱼禾盯着刘川,语重心长的道:“不把人家眷安顿好了,人家如何跟着你出生入死?唯有让他们看到他们的家人安居乐业,他们才愿意为了保护这份安乐,跟着我们出生入死。”   刘川辩解道:“我们一旦离开平夷,就没人能保护他们的家人安居乐业了。”   鱼禾瞪了刘川一眼,“你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他们?”   刘川见鱼禾有些恼怒,尴尬的道:“老朽也是想替少主考虑周全。”   鱼禾冷哼一声,“他们住进了平夷城,任方就有责任保他们周全。再说了,加入我们的夜郎汉子不过三百人,并不是所有的夜郎汉子。   据任方说,夜郎还有七百汉子。   七百夜郎汉子进了平夷城,足以跟平夷城内所有势力抗衡。   除非有兵马大军围城……”   说到此处,鱼禾顿了一下,又道:“真的有兵马大军围城的话,我们在不在,都不一定能保得了他们。”   刘川还要说话。   鱼禾请先一步道:“农寨主和农祭司既然将三百夜郎汉子交给了我们,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彻彻底底的将三百夜郎汉子交给了我们。   无论是我们将他们留下,还是带他们四处奔波,他们都不会干涉。”   鱼禾看的清楚,农家寨老寨主和大祭司将三百夜郎汉子交给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再要回去的意思。   他们如果有要回去的意思,就不会派遣一群憨憨加入六盘水义军。   而是会派遣三五个聪明人跟着加入其中,随时掌控着憨憨们的人心。   避免他们会被鱼禾一行人蛊惑,死心塌地的跟着鱼禾一行人走。   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任由鱼禾一行用各种手段收买那些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憨憨。   刘川听到此处,大致明白了鱼禾的心思,他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少主都这么说了,那老朽就没有疑问了。”   鱼禾摆了摆手,“行了,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你尽快从任方手里拿到那些无主之地和无主之宅的田契和屋契。   然后派人将田契和屋契送到农家寨,如何分配,就让老寨主看着办。   老寨主需要什么,你尽可能配合着。   尽可能在殷正日的时候,让夜郎人中的第一批人住进平夷城。”   “这么急?”   刘川意外的问。   鱼禾道:“时间不等人……”   刘川不明白鱼禾这句话的意思,见鱼禾没有仔细解释的心思,便不再多问。   往后几日。   刘川都依照着鱼禾的吩咐办事。   鱼禾在教书之余,跟城外布坊的管事一起调查着布坊里那些已经被六盘水义军祸祸了的女子。   不调查还好,一调查大吃一惊。   布坊里跟六盘水义军兄弟们有关系的女子还不少,足足有十几对。   其中有十对是巴蜀汉子,还有几对是夜郎汉子。   巴蜀汉子去勾搭人家女子的时候,不仅自己去了,居然还带着那些夜郎的单身汉。   还好夜郎没有什么走婚之类的习俗,不然那些女子还真被祸祸了。   “将他们所有人揪出来,好好收拾一番,然后让他们准备在殷正日的时候成婚。”   鱼禾细数了十几对人的姓名以后,对布坊管事吩咐道。   布坊管事是一个妇人,一个五旬的妇人,是从六盘水义军中收留的老弱妇孺中挑选出来的。   以前在巴蜀的时候,她是大户人家内宅的管事,有那么一点管理经验。   布坊里的那些女子,她管理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只不过,面对着鱼禾,她有些发怵,额头上浮着一层细汗,听到了鱼禾吩咐以后,她有些唯唯诺诺的道:“少……少主,那那些多出来的人,该怎么安置?”   妇人也算是在大户人家待过,见过一些世面。   平日里见到了鱼禾和鱼丰,倒没有唯唯诺诺的样子。   今日站在鱼禾面前,唯唯诺诺的,是因为她做错了事。   鱼禾调查过布坊以后,发现了十几对有关系的男女,并不是布坊最大的问题。   布坊最大的问题是,布坊里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一百多人。   鱼禾父子平日里偶尔去会一趟布坊,去了也只是勉励布坊的女子们几句,并不会多待。   刘川、漕少游、张武等人有了自己的生意要照顾以后,也很少再去布坊。   如此一来,布坊里一些人胆子就大了,悄无声息的收留了不少人。   鱼禾父子知道布坊里的女子们都是可怜人,平日里吃穿用度给的也宽裕。   一天管两顿饱饭,还给发一些工钱。   她们过惯了苦日子,从嘴里扣一扣,再从田间地头弄一些野菜,从山林里弄一些野果,再将鱼禾父子发给她们的好粮食换成糟糠,居然真的将那一百多人给养活了起来。   若不是鱼禾此次调查布坊,还真发现不了这事。   鱼禾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那些人怎么来的,就让他们怎么离开。”   布坊管事听到鱼禾这话,噗通一声就给鱼禾跪了。   鱼禾微微皱起眉头。   布坊管事一脸哀求的道:“少主,他们都是从巴蜀逃过来的老弱妇孺,离开了布坊,他们可就活不下去了。”   鱼禾皱着眉头道:“我不是开善堂的,即便是救人,也只能量力而行。我手里的钱财虽然养得起他们,但是我养他们做什么?   养他们吃白饭?   那我手底下那些兄弟的兵甲从哪里来?   我手底下的兄弟们没有兵甲,谁保护你们?   到头来还不是我养多少,大难临头的时候就死多少。”   布坊管事听到此话,急忙道:“他们能干活,他们能干活,您让他们干什么都行。”   鱼禾面色一沉,“我知道他们能干活。可巴蜀有多少难民,你应该清楚。你们今日瞒着我收留一百多人,明日就能瞒着我收留更多。   巴蜀千千万万难民,我收留得过来?   就算我收留得过来,我养得过来?   我今天能给他们一顿饱饭吃,他们对我千恩万谢。   我明天不给他们饭吃,他们会不会视我为仇敌?   到时候他们群起而攻之,我是杀呢?还是不杀?” 第75章 难民   鱼禾始终觉得,积德行善,得量力而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鱼禾还没有‘达’到兼济天下的地步。   他手里的钱财都是缴获和敲诈来的。   大多数都投入到了六盘水义军当中。   还有一部分钱财投入到了各项生意当中。   剩下的钱,养不起太多人。   鱼禾知道那些人能帮他们干活,但是他们帮鱼禾创造财富,需要一个过程。   在这个过程当中,鱼禾收留的人太多的话,就容易把自己给吃穷。   到时候人家吃不上饭,反过来埋怨他,甚至抱团对付他的话,一切都是他的不是。   所以鱼禾不愿意开这个口子。   “他们……他们吃您的饭,怎么可能违背您……”   布坊管事磕磕巴巴的说着。   鱼禾冷笑道:“升米恩,斗米就是仇。巴蜀的难民太多了,我养一批人,不养另外一批人,你猜另外一批人会怎么想?   我养着养着养不起了,你猜猜他们会不会怀疑我把粮食藏起来了,故意饿着他们?   你们之前饿极了,都能不顾生死,拦着我们一群甲士打劫。   他们要是饿极了,会不会将我生吞活剥?”   布坊管事一脸惊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鱼禾冷冷的下令道:“回去以后,给他们发一些盘缠,让他们离开布坊。以后布坊不要再收留他们。如果再犯,那你们也离开吧。”   “小……小人明白了……”   布坊管事听到鱼禾要将她们驱赶走的时候,终于不再替那些人说话。   鱼禾打法了布坊管事,赶到了衙门后堂找到了任方。   任方正躺在一张毯子上假寐,任夫人带着任氏的老仆坐在一边缝补。   见到鱼禾出现,任夫人带着老仆赶忙起身,施礼过后离开了后堂。   任方听到了动静,睁开眼,见到了鱼禾以后,一脸警惕,“你来做什么,不会想把那些布料要回去吧?我告诉你,咱们的买卖已经成了,就没有毁约的道理。”   鱼禾阴沉着脸道:“我是来告诉你,麻烦有可能上门了。”   任方立马爬起身,惊声道:“什么麻烦?是句町人打上门了?还是朝廷的兵马到了?”   鱼禾沉声道:“巴蜀的难民很有可能要涌过来。”   任方瞳孔一缩。   难民过境是何等场面,任方看到过。   难民过境跟蝗虫过境差不多,有什么吃什么。   打砸抢烧,更是屡见不鲜。   围攻城池,那也有可能会发生。   难民都快要饿死了,你就不要指望他们还有什么理智,更不能指望他们跟你讲道理。   “巴蜀无灾无难的,怎么会有难民?巴蜀的难民跑到平夷来做什么?就算要找吃的,也该去广汉,或者长安才对。”   任方有些惊恐的道。   鱼禾盯着任方道:“巴蜀的百姓在巴蜀经历着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冯茂那种折腾法,比洪水、地龙翻身、白灾可猛多了。   巴蜀百姓被逼到了逃难的份上,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他们不会想我们一样,仔细想想那里有吃的,去那里能活命。   他们只需要自己觉得那里有吃的,就会奔向哪儿。”   任方一脸慌乱,“你是怎么发现的?”   鱼禾沉声道:“我调查城外布坊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收留了上百人。”   任方神情更加惊慌。   “他……他们只是最先赶到平夷的,后面很有可能有大批难民?!”   鱼禾重重的点头。   难民第一次露头,如果是成群结队的,那倒是不用担心。   因为他们能有组织的待在一起,就说明数量不大,不需要探路,更不会有人先跑。   但如果是三三两两的出现,随后越来越多的话。   那就说明难民的规模很大。   因为最先出现的,只不过是探路的,又或者是先跑的。   “该……该如何应对?!”   任方急忙发问。   鱼禾出声提醒道:“你才是县宰,该如何应对,你说了算。”   任方听到这话,从慌乱中回过神,急忙点头,“对对对,该如何应对,我说了算。”   任方略微思量了一下,急忙道:“先去校场,让你阿耶挑选几个机灵的,往巴蜀方向探一探,看看有多少难民。等到查清楚了以后,再做定夺。”   鱼禾点了点头,亲自赶到校场去找鱼丰。   鱼丰在得知此事以后,立马派人去巴蜀的方向查探此事。   一天一夜后,鱼丰派遣出去的人回到了校场,向鱼禾父子和任方禀报。   “县宰、主公、少主,根据小人们查探,难民的数量不小,足足有一万多人。他们行程很慢,再有三五日,应该就会抵达平夷。”   “一万多人?那还好……那还好……”   任方听到了难民只有一万多人,略微松了一口气。   任方挤出了一个笑脸,“召集县里的大户凑一凑,应该养的起他们。再给他们安排一些活计,等到熬到了开春,就好了。”   任方的话音刚落,就听刚才说话的六盘水义军兄弟又道:“小人们还发现,有一些兵卒,藏在难民当中。数量约有五百。”   鱼禾父子听到这话,眉头一下子就挑起来了。   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言语。   他们在六盘水兵营里做的事情,被人查到了。   那些藏在难民当中的兵卒,八成就是来找他们的。   父子二人并不觉得意外。   他们在六盘水兵营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月余了。   江关校尉就算是再蠢,也能查到他们头上。   只要江关校尉灭了鸡头山的张兴,就能从张兴口中得知他们一群人的存在。   江关校尉在他们手里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肯定将他们报给冯茂。   冯茂收拾不了句町人和滇人,收拾他们一群叛军,还是可以的。   反正句町人和滇人的人头是军功,他们的人头也是军功。   冯茂只需要有人头给朝廷一个交代就行。   任方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垮了,“怎么……怎么会有兵卒混在其中?”   五百兵卒,虽然跟六盘水义军旗鼓相当。   但他们双方要是斗起来,那些难民很容易会趁机作乱。   曹、张、强三族,恐怕也不会闲着。   到时候平夷县可就彻底乱了。   鱼禾坦诚道:“那些兵卒应该是来找我们的。”   任方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六盘水到底做了什么,但知道他们出身于六盘水,是一群亡命之徒。   如今有兵卒混在难民当中,图谋不轨。   九成九是冲着鱼禾一行来的。   不然冯茂没理由派遣兵马进入到平夷,在平夷另外开辟出一个战场。   任方既然能猜到此事,鱼禾也没理由隐瞒。   鱼丰沉声道:“那些兵卒就交给我们对付,正好借着他们的手,试一试我操练的六盘水义军的成色。”   鱼丰手里有人,心里不慌。   对方如果有上千人,鱼丰估计会跟鱼禾商量着跑路。   可对方只有五百人,那鱼丰就有胆子跟他们碰一碰。   任方听到了鱼丰主动揽下了收拾那些兵卒的责任,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不等鱼禾开口说什么,他就抢先一步道:“那就有劳鱼主簿了。”   鱼丰点点头,看向了鱼禾道:“禾儿,在平夷城内作战的话,有难民们从中搅和,对我们很不利。所以我准备主动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鱼禾听出了鱼丰这是在向自己问策。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他们既然混在难民当中,跟着难民一起赶来平夷,那就说明他们应该没有马。阿耶带人骑马奔袭的话,确实能出其不意。   难民们看到了你们交手,应该不会插手,反而会一哄而散。   阿耶主动出击的策略确实好。”   鱼丰见鱼禾赞成自己的说法,沉声道:“既然禾儿觉得我的谋划不错,那我就带着人去了。”   鱼禾点头道:“阿耶放心去,我会照料好平夷的一切。”   鱼丰听到此话,立马去召集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   六盘水义军中的巴蜀人,得知了要去作战,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夜郎人得知了要出去作战的时候,倒是兴致勃勃。   他们从小到大,都在山林里和野兽为伍,有一股子野性,好勇斗狠。   对作战不仅没有畏惧,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鱼丰召集了两百人,跨上了战马,皮甲持刃,离开了平夷。   鱼丰之所以带两百人,是因为目前训练出的合格的甲士,只有两百人。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只有两百匹马。   虽然平夷县也有马,但大多都是劣马,根本比不上鱼禾一行从六盘水兵营里精挑细选出了两百匹战马。   鱼丰离开了平夷县以后,任方就派人主动前往了县内的豪门大户府上,邀请他们一起商讨难民过境的问题。   鱼禾哪儿也没去,就待在自己的屋舍内。   他觉得此次的风波,起的有点突然。   里面还伴随着一些风雨欲来的感觉。   难民的出现,和朝廷兵马的出现,都在意料之中。   鱼禾在收留老弱妇孺们的时候,就知道巴蜀已经被祸祸的不成样子了,巴蜀的百姓迟早得逃。   他们收留的老弱妇孺,只不过是最先逃命的那些人,随后肯定还有更多。   只是难民和朝廷兵马混在一起出现,总让鱼禾觉得有些不对劲。   “难道那些难民是他们特地驱赶着来平夷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他们打掩护?”   鱼禾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但他并没有太担心。   鱼丰带着骑兵去奔袭,能不能胜,鱼禾不敢断定。   但是鱼禾可以断定,鱼丰打不过,绝对能跑。   步卒在追杀的时候,可追不上骑卒。   鱼禾真正担心的是,曹、张、墙三大豪族会趁机做些什么,句町人若是闻到了风声,再掺和一手,那就麻烦了。   虽然他阻止了曹、张、墙三大豪族的人去找句町人。   但是他却没办法阻止句町人主动找上门。   上万难民出现在平夷,句町人若是得不到消息,没有反应,那他们恐怕早就被冯茂给灭了。 第76章 快刀   上万难民涌入平夷,句町人得到消息以后,不做任何回应,那冯茂明天就敢率领一万精兵,伪装成难民进入平夷,突袭夜郎、故且兰、句町三县,给句町人一个狠的。   冯茂躲在巴蜀敛财,并不代表他不想打败句町人。   他只是被西南烟瘴所阻,没办法给句町人一个狠的。   所以只能在静等时机的同时,大肆敛财。   一旦句町人给了冯茂时机,那冯茂绝对不会客气。   句町人又不傻,怎么可能给冯茂这个时机。   “巴山,去一趟四海镖行,问一问四海镖行的人,张武一行什么时候回来。再去一趟谷道,告诉相魁,带着人回来。然后去告诉刘川,让他去一趟农家寨,告诉老寨主,让老寨主派人告诉一声农祭司,不用在句町县等人了。”   鱼禾在推断到句町人很有可能会被难民引到平夷以后,果断放弃了继续针对曹、张、墙三家。   因为再针对下去,也阻止不了句町人出现在平夷。   情况有变,鱼禾自然得对自己的计划做出调整。   鱼禾没办法让别人依照自己的想法来,就只能调整自己的计划去适应别人。   巴山依照鱼禾的吩咐,出去跑了一圈。   晌午的时候。   四海客栈的刘川,农家寨农老寨主,齐齐出现在鱼禾房里。   农老寨主是个人精,他听到了刘川传话以后,就意识到鱼禾这边很有可能出了意外,不然他不可能将所有人手撤回来。   农老寨主见到了鱼禾,开门见山的问,“鱼主记,发生了何事?为何要将祭司他们撤回来?”   鱼禾请农老寨主坐下,将难民过境,以及难民中混着兵卒的事情告诉了农老寨主,并且将自己的猜测,也一并告诉了农老寨主。   “上万难民涌入平夷,句町人不可能坐视不理。他们必然会派人赶到平夷查探此事,甚至还会派遣兵马驻守平夷,以防不测。   所以我们针对曹、张、墙三家所做的事情,都没用了。   我们能拦得住曹、张、墙三家的人找句町人,我们可拦不住句町人主动找上门。”   “那可如何是好?”   农老寨主听完鱼禾一席话,一脸哀愁。   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跟鱼禾达成协议,让鱼禾帮助他们在平夷立足。   鱼禾也是个信人,在答应了他以后,没过多久就从衙门拿到了不少无主之地和无主之宅,近些日子还派人跟他们商量搬迁的事情。   眼看着夜郎人马上就要搬到平夷,马上就要融入平夷了。   突然出了这档子事,一下子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鱼禾盯着农老寨主,沉声道:“眼下只能暂缓寨子里的人搬迁的事宜。”   农老寨主脸色难看的道:“句町人要是到了,要是在此地长住下来,我们可就难办了。”   在农老寨主眼里,难民好对付,朝廷派遣的那些兵卒也好应付,唯独句町人不好应付。   难民是无根的浮萍,真要闹事。   农老寨主可以邀请山里各大寨子的人一起动手,将难民压服。   朝廷派遣的那些兵卒数量不多,鱼禾父子手里的人加上剩下的夜郎汉子,也可以应付。   唯独句町人不好应付。   他们算是平夷真正的掌控着,又是西南地头蛇,手里的兵马还多。   夜郎汉子和鱼禾父子手里的人根本不是对手。   鱼禾点头道:“难民们的事情,县宰已经想办法去解决了。朝廷派遣的兵卒,我阿耶也代兵去迎击了。现在就剩下句町人了。   句町人会派遣多少人到平夷,会不会长住平夷,我们谁也不知道。   他们若是长住平夷,我们谁都不会好过。”   句町人若是长住平夷,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鱼禾父子继续招兵买马,也不可能看着夜郎人进入到平夷,融入平夷。   他们绝对不会给一个曾经跟他们比肩的种族一个再次坐大的机会。   农老寨主一脸阴沉,咬着牙,道:“鱼主记素来多智,应当有办法应对此事。若是需要人手,夜郎上下,愿意听鱼主记调遣。”   农老寨主有点发狠的意思。   他想着,句町人若是真的不给他们夜郎人活路的话,那他就结伙鱼禾,一起跟句町人拼一个鱼死网破。   鱼禾听出了农老寨主话中的深意,“老寨主不必着急,事情暂时还没到那个地步上。只要我们维持着平夷的现状,句町人到了,就看不出什么。   等我见了句町人,探一探他们的态度,再做定夺也不迟。”   农老寨主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就听你的,暂时等一等。”   鱼禾盯着农老寨主继续道:“现在有一件事需要夜郎汉子出力。”   农老寨主愣了一下,疑问道:“鱼主记打算让他们做什么?”   鱼禾目光一冷,道:“一会儿县宰和县里的大户见面的时候,我们会跟曹、张、墙三家的家主谈谈。看看他们是否愿意听我们的,他们若是不听我们的,也不愿意在句町人面前帮我们隐藏身份和踪迹的话,那我们就出动所有人,赶在句町人到达之前,灭了他们三家。   只要他们三家的人都死了,相信没人敢在句町人面前揭露我们的身份,也没人敢将我们做的事情说出去。句町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上我们。”   农老寨主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的道:“由我们夜郎汉子动手灭他们的话,平夷县其他人恐怕会畏惧我们、避着我们,这不利于我们以后融入平夷……”   鱼禾瞥了农老寨主一眼,道:“我又不会让他们挑明的身份去动手。眼下难民过境,他们可以伪装成潜藏在难民当中的流寇。   难民中能藏兵卒,再多出一支流寇,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农老寨主思量再三,应下了此事。   鱼禾吩咐巴山带着农老寨主去县衙的厢房歇息。   农老寨主一走,刘川便急不可耐的开口,“少主,曹、张、墙三家,多次派人前往句町,明显是打算借着句町人收拾我们。他们根本不可能向我们服软。   句町人到了,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凑上去。   所以您找他们说项,也没用。”   刘川原以为鱼禾听到了自己的话,会思量一二,却没料到,鱼禾听到了他的话,脸上一点儿神色也没有,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当然知道曹、张、墙三家不会向我们服软。所以我根本没打算跟他们谈,我准备直接动手。”   刘川一脸惊愕,“那您刚才……”   鱼禾看着刘川,坦言道:“我们必须等到我阿耶突袭朝廷兵马出了结果,才能动手。我怕农老寨主知道了我们要直接跟曹、张、墙三家动手,会提前告知给那些夜郎汉子。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多了,容易被察觉。”   刘川恍然大悟,他追问道:“除掉了曹、张、墙三家,我们的身份就能瞒住?”   鱼禾幽幽的道:“那就的看句町会派遣什么人过来。来的若是一个好糊弄的,自然能糊弄过去。来的若是一个精明人,又长住在平夷,那我们就得准备准备离开此地。”   “那曹、张、墙三家岂不是白杀了?农家寨的金矿不要了?那些夜郎汉子万一不跟我们走,我们岂不是白养了?”   刘川一脸肉痛。   鱼禾瞪了刘川一眼,“怎么会白杀,杀了他们,他们的家财就是我们的。金矿没时间开采,那就只能放弃了,命可比金子重要。   其他的夜郎汉子我不知道,但是已经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夜郎汉子,农老寨主和农祭司一定会让我们带走。   我会用我们手里的田产、屋契和三家的田产、屋契跟他们做一个交易。   只要他们在句町人走之前能守住,那他们就能在平夷县彻底站稳脚跟。   没了曹、张、墙三大族,他们就会成为平夷县最强的势力。   任方纵然排外,也没有实力跟他们硬碰硬。   只能捏着鼻子,任由他们在平夷县落脚。   只要他们不自己作死,以后肯定能彻底扎根平夷城。   我给了他们这么大好处,又帮他们谋划好了以后的路,问他们要几个人,相信他们不会吝啬。”   “那还好……可惜了那座金矿了……那可是金矿啊……”   刘川一个劲的在痛惜金矿。   鱼禾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这个没出息的。   就在鱼禾谋划着除掉曹、张、墙三族的时候。   鱼丰已经率领着两百甲士,奔到了平夷城外数十里的一座山脚下。   山脚四周,树木郁郁葱葱。   隐隐有野兽从林中走过。   鱼丰挑选了一个地方,吩咐六盘水义军搭建了一个临时营地。   他带着两个斥候,又向西奔出去了十里地。   只是他们并没有骑马,而是选择步行。   三个人到了十里地外的时候,天色已晚。   他们借着月光,看到了一片开阔地。   在开阔地上躺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有嚎啕大哭声、有低声咒骂声、有争斗声、有喘息声、有叹息声。   各种声音,在鱼丰三人的耳边回荡。   “主公,他们就聚在人群的左上角……”   斥候指着开阔地上的一处篝火,低声向鱼丰禀报。   开阔地上的篝火不多,仅仅有四团。   其中三团篝火前围满了男男女女,看他们亲近的样子,应该是同一宗族的。   另一团篝火前围满了彪形大汉,他们偶尔会交头接耳一番,大部分时候都在保持沉默。   斥候所指的,便是彪形大汉们所在的位置。   鱼丰眯着眼睛,盯着彪形大汉们的位置看了许久,低声道:“五百零三人……领头的应该是一个五百主,也有可能是军司马。   没看到兵甲,但我猜他们至少有一百多人有甲。”   斥候一脸不解的看向鱼丰。   他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对方人数,更没有看到对方有兵甲,自然也看不出对方中间有多少甲士。   鱼丰是怎么判断的。   鱼丰感受到了他不解的目光,有心教导他,就耐心的解释道:“军中行军,自有规矩。依照军职的大小,手底下统领的兵马也有固定的人数。   他们应该是从巴蜀直接过来的,八成是长安来的精锐。   他们在六盘水等地并没有受损,所以人马肯定没乱,人数必然是固定的。   他们应该是一个五百主麾下的,所以人数肯定在五百。   算上五百主自己和两个亲从,人数大致在五百零三人左右。   他们此行是为了剿灭我们,我们能攻破六盘水兵营,他们必然会以为我们实力强横。   一个五百主有可能拿不下我们。所以冯茂有可能会派遣一个军司马压阵。   他们中间一些人身形魁梧,不像是普通的兵卒,必然是甲士。   虽然他们藏起了自己的兵甲,但是身形却难以掩饰。   冯茂派遣了一百精锐甲士对付我们,也算是看得起我们。   我们甲士虽多,可是正面出击的话,恐怕不是他们对手。”   冯茂派遣的一百甲士,那可是经历过一场又一场战事的精锐甲士,远不是鱼丰手底下那些半路出家,且没经历过什么恶战的人能比的。   人家可以直面一千普通步卒战而胜之。   鱼丰手底下的甲士,直面一千普通步卒,需要战马、弓弩等各种武器相助,勉强才能抵挡。   孰强孰弱,不言而喻。   斥候听完了鱼丰的话,还在消化,鱼丰却已经准备动身离开此地,“退回去,不能跟他们硬拼,必须找个地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此才有胜算。” 第77章 告捷   鱼丰带着斥候退到了六盘水义军扎营的地方。   鱼丰吩咐人点燃了一堆篝火,召集了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几个小头目,围坐在篝火旁,一边烤着肉干,一边商讨军情。   鱼丰将自己的分析,全部告诉给了几个小头目。   “我的意思是,敌人不可力敌,只能智取。最好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鱼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几个小头目对视了一眼,齐齐向鱼丰抱拳,“一切全听主公吩咐。”   鱼丰点了点头,道:“他们并没有跨马,以他们的脚程,两日以后才能到此地。我观察过此地的地形,在西边的山脚下又一处矮坡,坡后有一片密林。   我们就藏在密林里。等到他们赶到此处,落脚以后,我们借着矮坡一冲而下,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几个小头目齐齐点头。   鱼丰见此,又跟他们聊起了细节,众人一边聊着,一边吃着烤肉,一直到了夜半以后,众人才睡下。   次日天明。   鱼丰就带着人进入了西边矮坡后面的密林里,驱赶里面的野兽。   为了避免敌人发现密林里又埋伏,鱼丰等人在驱赶走了猛兽以后,又抓了不少山鸡、野兔等小兽困在一处。   如此忙活了一日。   第三日早上的时候,鱼丰已经将战场布置的差不多了,他带着人扫清了他们生存的痕迹,躲在了密林里。   第三日傍晚的时候。   难民出现在了山脚下。   鱼丰赶忙让人放出了他们抓的山鸡、野兔,造成了密林里只有鸟兽的假象。   敌人并没有派遣斥候搜索附近的山林。   他们大概是觉得鱼丰一行没那个胆子找他们麻烦,又或者是等着鱼丰一行以卵击石。   有几次,捕猎的难民,差点发现了鱼丰一行的踪迹。   鱼丰不得不带人在林中为造出了一副有猛兽出没的假象,才惊退了那些捕猎的难民。   难民们从密林边上得到了鱼丰一行捕获的山鸡、野兔等小兽,又察觉到了山林里又猛兽出没,所以没干深入。   鱼丰一行有惊无险,一直藏到了深夜。   明月高悬的时候。   鱼丰一行出了密林,跨上了马背,皮甲持刃,身背着短弩,严阵以待。   看着山脚下密密麻麻的人影,鱼丰仔细寻找了一番,轻而易举找到了围在篝火旁烤火的彪形大汉。   鱼丰紧了紧手里的长枪,催动了胯下的战马。   “出击!”   一声令下。   两百六盘水义军,齐齐催动战马,借着矮坡,冲上了山脚下的难民。   马蹄声瞬间响起,急促的马蹄声瞬间盖过了难民们当中发出的各种声音。   难民们瞬间惊叫声四起。   围着篝火昏昏欲睡的彪形大汉们,听到了马蹄声以后,立马惊醒。   “敌袭!敌袭!”   “着兵甲!着兵甲!”   “来不及着兵甲了!”   “该死的江关校尉,为何没上报对方有骑兵?!”   “……”   彪形大汉们从篝火旁站起身以后,一边呼喝,一边去抄兵器。   有人想着甲,但是有点来不及。   朝廷配发的盔甲穿戴起来并不算复杂,但也要花费近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对方借着缓坡奔袭而下,速度越来越快,不需要一刻钟,就会杀到他们面前。   他们根本没机会着甲。   统领他们的是一个军司马,他眼见手底下的兵卒没时间着甲,就大声的下令,“持盾!结阵!”   步卒对阵骑卒,最忌讳一盘散沙。   一盘散沙一样的步卒,骑卒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将他们冲的七零八落。   步卒一旦被冲的七零八落,等待他们的就是追逐、绞杀。   逃命是根本不存在的。   步卒两条腿,可逃不过骑卒的四条腿。   所以步卒对上了骑卒,只能结阵硬抗。   抗住了骑卒的冲锋,就有机会活命。   反攻是不存在的,因为根本追不上。   彪形大汉们久经沙场,他们面对着六盘水义军的充分,并没有慌乱成一盘散沙。   也没有想着逃跑。   他们在军司马的命令下,快速的拿起了圆盾和刀枪,结成了一个盾阵,扎在了原地,等待六盘水义军临近。   鱼丰带人冲下了矮坡,冲进了难民当中。   犹如虎入羊群,所到之处,难民无不应声而逃。   鱼丰带人冲到了彪形大汉们三百步左右,高喝一声,“射!”   六盘水义军们抄起了弓弩,对准了彪形大汉们所在的位置,也不需要特地瞄准其中的某一个人,他们只需要确定箭矢能射到彪形大汉们当中,便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机括。   “噗噗噗噗……”   密集的箭矢如同雨打芭蕉一般落在了彪形大汉们拿的盾牌上。   大部分箭矢被彪形大汉们挡下,还有一些箭矢会从天而降,落在他们头上,也有一些箭矢会穿过缝隙,扎进他们血肉里。   鱼丰等几个六盘水义军当中少有的神射手,他们手里的箭矢,能射穿盾牌,扎进彪形大汉的血肉里。   带兵的军司马,一边维持着阵型,一边阴沉着脸在骂娘。   “该死的江关校尉,他到底瞒了我们多少东西?!”   军司马现在恨不得冲到六盘水去,将江关校尉五马分尸。   江关校尉在军奏中说对方只是一群寻常的叛军,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偷袭了六盘水兵营。   可军司马跟对方一照面,就发现对方并不是一群寻常的叛军。   标准的汉氏冲锋、标准的汉军作战方式。   更重要的是,对方用的武器,似乎比他们要厉害一茬。   他们带的虽然是轻盾,可是寻常的箭矢,很难洞穿他们的盾牌。   但是对方的箭矢,不仅能洞穿他们的盾牌,还能射杀盾牌后的将士。   这说明对方至少开的是四石弓,箭矢也十分锋利。   也唯有如此,才能做到射杀盾牌后的将士。   还好对方能射穿盾牌的人不多。   不然军司马该考虑放弃抵抗,选择投降了。   “兄弟们,对方实力不弱,不输给一般军卒,又有战马和利器相助,随后必然是一场血战,绝对不能轻敌。更不能相信江关校尉说的鬼话。”   军司马急声招呼了一声。   彪形大汉们握着盾牌和刀枪的手下意识的又紧了几分。   三轮投射过后。   六盘水义军杀到了彪形大汉们近前。   鱼丰一马当先,挥动着长枪杀进了彪形大汉们组成的盾阵。   鱼丰胯下的战马冲到了盾阵前,嘶鸣了一声,高高的扬起了马蹄,狠狠的踩了下去。   挡在鱼丰面前的盾牌,瞬间被踩的凹陷了下去,盾牌后的彪形大汉也被踩的躺倒在地上。   鱼丰手里的大枪一甩,枪头划过了对方的脖颈,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喷了鱼丰一脸。   被鱼丰划中的彪形大汉喷着血,瞪着眼,死在了当场。   鱼丰划死了彪形大汉,手里的大枪并没有停顿。   大枪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狠狠的扎进了另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心口中。   “砰砰砰……”   鱼丰在盾阵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其他六盘水义军也骑着马赶上。   他们胯下的战马没有鱼丰骑的有灵性,不懂得用马蹄踩踏敌人。   所以他们的战马都是生生的撞在了盾阵上。   然后将盾牌跟人,一股脑的撞飞了出去。   彪形大汉们拿的只是轻盾,并没有拿重盾,所以很难挡得住骑兵着一撞。   六盘水义军在这一撞中,有掉下马背的。   但更多的六盘水义军撞开了盾阵,杀了进去。   双方瞬间撕杀成了一团。   六盘水义军在大约半炷香时间以后,杀穿了彪形大汉组成的盾阵,出现在了另一头。   彪形大汉们损伤了五十余人。   而六盘水义军也损伤了十多人。   看起来是六盘水义军占便宜。   可实际上,六盘水义军的损失有点大。   以有心算无心,以全身带甲的骑兵,冲杀一群并没有着甲,且拿着轻盾的彪形大汉,竟然还死了十多人。   异地处之,对方不仅能全歼他们,死伤说不定还会控制在十人以内。   但损失在大,也挡不住鱼丰一战的决心。   他此次突袭彪形大汉们,一是为了解决彪形大汉们带来的麻烦,二是为了练兵。   只要能练出一支精兵,死伤再多,他也能接受。   “杀!”   鱼丰调转了马头以后,再一次杀向了彪形大汉。   如此往复,足足冲杀了四个来回,六盘水义军付出了四十多人以后,彪形大汉们有人降了。   彪形大汉们付出了一百八十多人。   手里的盾牌早已被踩成了一个个凹饼,虽然他们还有余力,但他们很清楚,再跟鱼丰耗下去,他们一定会全军覆没。   他们失去了盾牌的保护,体力可跟不上有战马相助的六盘水义军。   随后的战损就会向鱼丰一行倾斜。   纵然他们能征善战,可军备和体力上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对方耗也能耗死他们。   他们并没有为国捐躯的心思。   所以降了。   鱼丰坐在马背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着跪地请降的三百多彪形大汉,“呼……兄弟们,我们胜了!”   鱼丰高呼一声,剩下的六盘水义军们心头振奋,纷纷举起了兵器大声呼喊。   他们初战告捷,信心和气势一瞬间提升了许多倍。 第78章 挖坑   此次战事,应该算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   他们中间一些人虽然参加过袭击六盘水兵营的战事,但那个时候,他顶多算是一群乌合之众,作战没有策略,没有方法,甚至连正规的兵甲也没有。   此次战事,是他们第一次以兵卒的身份作战。   并且战而胜之。   虽然死伤了不少兄弟,但他们心里还是十分兴奋。   他们看到了跟朝廷抗衡的希望,他们也看到了以后在西南落脚的希望。   他们能抗衡朝廷兵马,就能抗衡句町人、滇人……   朝廷的兵马并不是打不过句町人、滇人,朝廷的兵马只是奈何不了烟瘴之毒。   但是他们有少主相助,可不惧怕烟瘴之毒。   他们现在在人数上,还不是句町人和滇人的对手。   但他们只要不断的发展壮大,总有一日能和句町人和滇人分庭抗争。   他们振奋之余,围着跪在地上请降的彪形大汉们一个劲的策马狂奔,他们在炫耀自己的武力,也在发泄自己心中的情绪。   “朝廷派遣的人手,已经拿下了,禾儿那边的压力,应该能小很多。”   鱼丰坐在马背上缓过气以后,低声自语了一句,脸上下意识的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鱼丰自语过后,对着那些跪地请降的彪形大汉们道:“谁是管事的?”   一个中年汉子在鱼丰呼喝下站起身,拱手道:“平蛮将军麾下,材官将军麾下,第三营军司马高德,见过鱼司马。”   秦汉时期有四种基础兵种,分别是材官、轻车、楼船、骑士。   其中材官便是步卒、轻车是车卒、楼船是水卒、骑士便是骑卒。   高德称自己是材官将军麾下,那便是正儿八经的步卒。   鱼丰听到了高德通禀姓名,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你知道我的身份?”   高德既然成了阶下囚,也就没端着,更没有卖关子,他开口道:“江关校尉递到巴蜀的文书中有提到。说是剿灭了一个叫张兴的草寇,从他口中得知是鱼司马带人袭击了六盘水兵营。”   鱼丰眉头皱的更紧,“此事可传回长安?”   高德知道鱼丰为何皱眉,他低声道:“军中的规矩,鱼司马应该懂。鱼司马既然反出了兵营,那鱼司马的消息自然会传回长安。”   鱼丰脸上流露出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他反出兵营的事情若是传回了长安,恐怕族中的老小会遭牵连。   高德看到了鱼丰脸上的神色,心中也是苦笑连连。   鱼丰反出兵营,族中的老小会造牵连,他败在鱼丰手里,又投了鱼丰,族中老小肯定也会遭受牵连。   造反也罢,投降也好,最大的风险就是会牵连族中的老小。   “鱼司马不必太过担心,就都冯大尹曾经上书朝廷,言明西南烟瘴之害,逼反了不少士卒,希望朝廷可以从轻发落。   朝廷若是采纳了冯大尹的上书,应该不会太为难鱼司马家中的老小。”   高德也不知道是在安危鱼丰,还是在安慰自己,他将这番话说完以后,自己倒是放松了不少。   就都郡,便是前汉的广汉郡。   就都大尹冯英是一个好官。   官声传遍益州。   可惜他不善于钻营,也不屑于溜须拍马,所以不怎么受朝廷上的那些大佬们待见。   鱼丰哀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说完这话,鱼丰盯着高德道:“交出你们藏匿的其他兵甲,我可以不杀你们。”   高德赶忙向鱼丰一礼,谢过了鱼丰不杀之恩,带着六盘水义军翻出了他们藏的甲胄。   鱼丰吩咐人带着甲胄,带着高德一行降卒,返回了平夷。   一天一夜后。   鱼禾从鱼丰派遣的斥候口中得知了鱼丰大胜的消息,也得知了鱼丰抓到了三百多俘虏。   “阿耶胜了,我们的麻烦也少了一桩。”   鱼禾坐在自己屋舍内,对着相魁和巴山说了一句。   相魁一脸遗憾的道:“主公若是带上小人,小人定能帮主公砍下一两颗人头。”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道:“行了,以后有你上阵杀敌的时候。张武那边有什么消息?农家寨的祭司从句町县回来了吗?”   相魁缓缓摇头,“张武那边没有半点消息。四海镖行的人说了,张武一行出了平夷以后,就再也没传回任何消息。   农家寨的祭司,倒是在回来的路上。   农老寨主说,应该还有两三日就能回到平夷。”   鱼禾思量着道:“两三日以后,难民的队伍就会全部出现在平夷。到时候平夷县一定是乱哄哄的,我们刚好可以趁机对付曹、张、墙三家。   你吩咐下去,让城外种田的老弱妇孺,还有布坊里的女子们,暂时退回城里。   避免难民围城的时候,他们会被针对。   再去一趟四海客栈,让刘川准备一处隐蔽、牢固的地方,安置那些俘虏。”   相魁应允了一声,下去传话。   鱼禾坐在屋舍内没有动。   任方在相魁离开以后没多久,一脸忧愁的出现在了鱼禾房里。   见到了鱼禾,任方就一个劲的叫苦,“上万难民,不日就到,我从各家筹措的粮食却不足三百石。三百石粮食,可养不活那些难民,你说给怎么办啊?”   鱼禾听到任方这话,就知道任方又想找他打秋风。   鱼禾翻了个白眼道:“县宰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手里那些粮食,还是从葛平府上缴的。那些粮食,勉强能养我手底下的人,并没有多余的拿出去积德行善。   县宰要找粮食,应该找县里的那些大户。   平夷县近些年并没有什么灾祸,朝廷和句町作战,虽然波及到了平夷,但是有你奔走,平夷县也没有遭受什么兵灾。   县里又没有什么大粮商。   那些大户手里的粮食,大多都囤着。   他们囤积了多年的粮食,可是一大笔数字。”   提到那些大户,任方就一脸恼怒,“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他们也只献出了三百石粮食,一石也不愿意多给。他们难道不知道,难民一旦为祸,最先遭殃的就是他们。”   鱼禾冷笑着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们即便是知道,也舍不得自己手里那点粮食。”   为了自己那点钱财,不顾江山存亡,国家死活的人比比皆是。   其中最著名的例子,就是明崇祯朝。   明崇祯朝的一帮子京官,一个个富的流油,却不愿意拿出一分一文支持朝廷。   崇祯皇帝募捐的时候,一个个都在喊穷。   等到闯王杀进京城的时候,从那些京官中搜刮出的钱财数以万万计。   新汉距离崇祯朝虽然差了上千年。   但是人心的贪婪,上千年都没有变过。   任方愤怒的道:“他们难道不明白,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鱼禾讥笑道:“他们如何不知?但他们心里总是存着一丝侥幸。总觉得自己能躲过灾祸,总觉得自己能在灾祸降临的时候带着家财逃走。”   “上万难民围城,他们从哪儿逃?”   任方大声质问。   鱼禾瞥了任方一眼,“你冲我喊什么,你应该冲他们喊。”   任方紧握起拳头,愤怒又无力的道:“喊过了,但是他们却无动于衷。”   说到此处,任方盯着鱼禾道:“我知道你手里没多少粮食,我找你也不是为了粮食。我知道你多谋,所以想请你想想办法,从那些大户手里弄一些粮食出来。”   鱼禾听到任方这话,眉头略微一挑,他意味深长的道:“办法倒是有,就怕你不愿意……”   “什么办法?!”   任方迫不及待的追问。   鱼禾摊手道:“办法很简单,找一群人伪装成化身为流寇的难民,去找一找那些大户的麻烦,他们自然会拿出粮食。”   任方果断否决了鱼禾的提议,“不行,我们身为官门中人,怎么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鱼禾有些好笑的道:“县宰还真是守规矩。那县宰有没有想过,我们动手,只是吓唬吓唬他们。那些难民动手的话,他们就得家破人亡。”   任方听到这话,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任方权衡再三,最终点头应下了此事。   难民势大,等难民动手的话,还不如他们动手。   他们动手,还能掌握分寸,难民动手,可没有分寸。   任方应下了此事以后,有些担心的叮嘱道:“只是吓唬吓唬他们,万万不能伤人性命,更不能借机敛财。”   鱼禾意味深长的笑道:“那我在此处静等县宰佳音。”   任方愣了一下,瞪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笑道:“有惊无险,可吓不住人。反而容易让他们产生侥幸心里。而且我手底下的人,可掌握不好县宰说的分寸。   所以此事还得由县宰找人做。”   任方气的吹胡子瞪眼,“我手里哪有人?!”   任方如今除了一妻一子,三位老仆以外,什么也没有。   县衙内外的县卒,那都是鱼禾的人。   鱼禾笑眯眯的道:“我带人出马的话,可掌握不了分寸。不如县宰带人去做,如何?县宰要做到什么份上,只管吩咐就是了。”   任方一愣,狐疑的道:“你肯将人交给我?” 第79章 凯旋   鱼禾将‘兵权’交给任方,就等于将生杀大权一并交给了任方。   任方若是有什么歹心,最危险的就是鱼禾一行。   鱼禾一行可是亡命之徒,任方却是平夷县的县宰,他宰杀一群亡命之徒,那是名正言顺。   鱼禾笑眯眯的道:“我既然开口了,自然愿意把人交给你。县宰若是想做点什么的话,刚好可以趁此良机。”   任方瞧着鱼禾那笑眯眯的神情,有点瘆得慌,他心里打了一个哆嗦,干笑道:“我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会做……”   鱼禾流露出那种神情,明显是吃定他了。   鱼禾敢把人交给他,必然有反制的手段,他要是趁机做点什么的话,肯定会被鱼禾反手制住,然后生吞活剥了他。   鱼禾一脸感慨的道:“那还真是遗憾啊。”   任方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觉得鱼禾九成九在给他下套,还好他聪明,没有上套。   “鱼主记觉得,什么时候动手最合适?”   任方生怕鱼禾继续给他下套,赶忙转移话题。   鱼禾心里早有定计,所以听到了任方的话,并没有思量,直言道:“等到农家寨的祭司回来以后,我们就动手。”   任方意外的道:“为何要等农家寨的祭司,我们做事还需要她准许?”   鱼禾解释道:“农祭司人在句町,她会帮我们带回句町的消息。我们需要根据句町人的反应,调整动手的轻重。   句町人若是派遣大军来袭,那我们下手就得重一些。   我们必须赶在句町人抵达平夷之前,筹措出足够安置难民的粮食。”   任方分析了一番鱼禾的话,“你是说句町人有可能会将难民驱赶到别处?”   鱼禾点着头道:“平夷县若是能安置那些难民,句町人自然不会多说。平夷县若是安置不了那些难民,句町人为了避免难民聚众闹事,当然会派人将他们驱赶出平夷。”   任方面色凝重的点头道:“那确实该通过句町人的反应来调整动手的轻重。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外人欺辱我汉家百姓。”   鱼禾一脸嘲讽的道:“如今欺负汉家百姓的,可是汉家官员。”   任方脸色一红,“朝中官员繁杂,难免有一些滥竽充数的……”   “行了……”   鱼禾不等任方把话说完,就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就别给朝廷脸上贴金了。朝廷如今是什么德行,你心里很清楚。   你是朝廷的官员,维护朝廷是应该的。   但我不是朝廷的官员,没理由为他们找遮羞布。   农祭司估摸着这两天就到,难民们也是在这两日到。   我可以先将人给你,让你在城外搭设粥棚,以及落脚的窝棚。   等到难民到了,先给他们一口粥喝,再给他们一个落脚的地方,免得他们闹事。   等安置下难民,我们再动手。”   任方对鱼禾抨击朝廷的话有些羞愧,对于鱼禾提出安置难民的事情,却十分赞同。   任方点头道:“后日就是殷正,我汉家百姓到了我任方治下,我任方理应给他们一顿饱饭。”   鱼禾吩咐了巴山一声,让巴山跟着任方,方便任方调遣校场里的那些夜郎汉子。   任方带着巴山出了鱼禾的屋舍,直奔校场而去。   难民的安置问题,是头等大事,一刻也不能等。   鱼禾在任方走了以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此次他借着任方的准许,向曹、张、墙三家动手,等到三家覆灭以后,任方也就变成跟他们一样的罪人了。   任方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暗坑了任方一把,心里觉得挺对不起任方的。   但对不起归对不起,该做的,鱼禾还是会做。   鱼禾在任方走了没多久以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挎着马,带着相魁出了平夷。   到了平夷西门外的一块巨石前,鱼禾勒马停下。   随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一直到傍晚,鱼禾等到了凯旋而归的鱼丰一行。   鱼丰一马当先,在他身后跟着喜气洋洋的六盘水义军们,他们围着几辆大车,大车上堆满了刀兵,以及六盘水义军兄弟们的尸骸。   大车四周,是一个个被麻绳串起来的彪形大汉,他们在六盘水义军的驱赶下,押解着大车徐徐前行。   鱼禾看到了鱼丰露面,主动迎了上去。   “恭迎阿耶凯旋……”   鱼禾到了鱼丰马前,先是一礼,然后牵起了鱼丰坐下的马缰绳,往平夷城走去。   鱼丰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嘴上却十分客气的道:“我们如今只是一群亡命之徒,军中的那些规矩,不用在意。”   鱼禾回过头,给了鱼丰一个灿烂的笑意,却没有言语。   鱼丰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无论是兵卒,还是叛卒,凯旋而归的时候,总希望有人能迎接一下自己,好彰显一下自己的英武,好跟自己分享一下胜利的喜悦。   鱼丰有这种心思,鱼禾懂得迎合他这种心思,他自然开心。   鱼禾牵着马,鱼丰坐着马,父子二人徐徐赶往了平夷城。   在他们背后的队伍里,俘虏高德,借着自己跟鱼丰攀谈过两句的机会,主动找上了六盘水义军搭话。   “那位是……”   高德看着鱼禾的背影,询问身边的六盘水义军。   高坐在马背上的六盘水义军心情好,所以听到了高德的话以后,一脸傲气的道:“那是我们少主!”   高德若有所思的点头,“鱼司马家中的小郎君……听江关校尉奏报上说,鱼司马是为了自家小郎君才远遁山林的,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六盘水义军听到了‘江关校尉’四个字,顿时瞪起眼,毫不客气的骂道:“江关校尉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我家主公那是为了少主才远遁山林的,分明是被江关校尉逼的活不下去。”   高德大致知道一些六盘水兵营的情况,但是听到六盘水义军说起此事,他还是十分配合的问道:“哦?还有此事?”   六盘水义军听到高德对此事有兴趣,顿时打开了话匣子,“我们中间有不少人出身于六盘水兵营,以前汉阳校尉在的时候,对我们还算不错。我们虽然过的苦一些,偶尔也会死人,但勉强还能活下去。   汉阳校尉被调走以后,江关校尉就到了。   江关校尉真的是一个畜生。   他对兵营里那些中了烟瘴之毒的兄弟们不理也就罢了。   居然还让人将兄弟们扔到了野外,任由野兽啃食。   一些手里有点薄财,又被他盯上的兄弟,就会被诬陷中了烟瘴之毒,然后丢到野外去。   兄弟们被丢到了野外以后,面对的就是豺狼虎豹。”   说到此处,六盘水义军顿了一下,脸色有些阴沉的道:“还有自己的同伴……在野外,不光豺狼虎豹吃人,人也吃人……   我们当中许多人就是主公从豺狼虎豹口中救下的。   少主说过,我们这群人凑在一起,就是为了讨一个活路。   谁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跟谁拼到底。”   六盘水义军一席话说完,俘虏的彪形大汉中,不少人都动容了。   彪形大汉们虽然知道六盘水战事的残酷,但是没想到会出现人吃人的景象。   高德脸上也一脸惊容,只是心中却没有半点波澜。   因为六盘水出现人吃人的景象,他知道。   大将军冯茂虽然退居巴蜀,但他的眼睛一直在六盘水等地盯着。   六盘水等地的风吹草动,大将军都清楚,他手底下的大部分人也清楚。   只不过江关校尉搜刮到的钱财,他们也有份,所以他们都装作不知道。   高德陪着六盘水义军大骂了一会儿江关校尉,然后有些好奇的问道:“我看你们对你们的少主都很敬重,这是为何?”   高德仔细观察过鱼禾,鱼禾年龄不大,看着不像是一个老成持重,威严颇深的人。鱼禾也没有长的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看着也不像是以力服人的人。   可六盘水义军在看到鱼禾的时候,眼中充满了敬重,所以他十分好奇。   六盘水义军听到高德的问话,嘿嘿一笑,“我们少主那可是有大本事的……”   高德一脸意外,追问道:“有何本事?”   六盘水义军卖了个关子,“我们少主的大本事,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可就不灵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少主降生的时候,紫光充满了整个屋舍,就够了。”   高德听到这话,脸色彻底变了。   紫光盈屋,那可是帝王将相降生的时候该有的场面。   一个叛军小首领降生的时候,居然有帝王将相降生时候的场面。   高德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们少主心胸当真是不小……”   高德不相信什么紫光盈屋,他觉得六盘水义军们宣扬这种谣言,只能说明六盘水义军的野心不小。   他们不止想求活,还想坐一坐帝王将相。   几百个叛军,妄想颠覆朝廷,做什么帝王将相,也太狂妄、太自大了。   若是几百人就能颠覆一个国朝的话,那皇帝还不天天换人。   六盘水义军丝毫不知道他为了卖关子,随口抛出的一句话,居然引起了高德这么多联想。 第80章 难民至   六盘水义军见自己的话将高德震慑到了,脸上流露出了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   他就喜欢看这群所谓的正卒们流露出的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六盘水义军和高德攀谈的时候,鱼丰和鱼禾父子也搭上了话。   “禾儿,朝廷的兵马已经解决,后面的事情会不会容易一些?”   鱼丰主动开口询问。   鱼禾点着头道:“朝廷派遣的兵马被我们拿下,随后他们就会变得谨慎许多,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应该不会再派人过来。我们暂时不用担心朝廷的追捕。   难民安置的问题,任方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   只剩下了粮食的问题,我和任方已经有了对策。   如今就剩下句町人这个麻烦了。   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句町王会派遣什么人过来,会领多少兵马。”   鱼丰沉吟着道:“那就等句町人到了以后,我们好好看看。若是他们肯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就继续待在平夷。若是他们不肯给我们活路,那我就带人杀出去。”   鱼禾郑重的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鱼丰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押解大车的俘虏,“那些人怎么处置?”   高德一行人虽说已经投了,但是鱼丰并不放心他们。   战场上纳降,跟故事里描述的千差万别。   并不是说敌人降了,就能直接为你效力。   不然也不会有诈降一说。   战场上纳降以后,需要三番五次的考验,考验通过以后,才能将俘虏吸纳到自己人当中。   不然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高德一行人实力不弱,又是正儿八经的材官卒出身。   他们可没有那些更卒好糊弄。   在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在没有看到光明的前景之前,他们绝对不会为鱼禾一行亡命之徒卖命。   鱼禾跟着鱼丰的目光,回头瞧了一眼那些俘虏,“我已经吩咐刘川为他们准备了一处牢房,回头就将他们关进去。   看他们膀大腰圆的,肯定有力气。   等到我们应付完了句町人,就让他们出来干一些力气活。”   鱼禾目光微微一沉,“若是我们应付不了句町人,就给他们发兵刃,让他们出去跟句町人拼一个你死我活,为我们争取一些逃命的时机。”   鱼禾不认为他们现在能吸纳正卒出身的兵卒,所以准备将他们用到该用的地方。   鱼丰听到鱼禾这话,满意的点点头。   他真怕鱼禾见高德一行膀大腰圆的,就生出招揽之心,最后落一个人财两空。   父子二人带着俘虏和缴获的兵甲抵达平夷城西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他们并没有闹出什么响动,悄无声息的进了平夷城。   鱼丰带着六盘水义军,押解着俘虏们去找刘川。   鱼禾带着人将鱼丰缴获的兵甲清点了一番。   鱼丰此战一共缴获了一百零三套甲胄,四十六架短弩,十八张弓,五百柄刀,四百多柄青铜剑,另有戈、枪、矛若干。   此外还有一堆被撞废了的轻盾。   甲胄、短弩、戈、枪,几乎都是完好无损的。   只需要磨去上面铭刻的字迹,就能直接拿出去用。   弓、刀、剑,多有损伤,需要修补、重铸。   轻盾已经沦为了一堆废铁,只能融了当铁料用。   鱼禾将能用的兵甲挑选了出来,存到了县库,等到夜郎汉子们训练出来以后,又能装备上百的甲士。   不能用的武器,鱼禾交给了彭三,让彭三重铸。   鱼禾将鱼丰的缴获处理完了以后,略微计算了一下,他们手里的兵甲,算上缴获的,大致能装备四百甲士。   其中步卒两百,骑卒两百。   鱼禾记得,他们最初造反的时候,只有六个人一套甲。   短短数月,他们已经拥有了五百多人,四百套甲。   实力翻了数倍。   “以后会更多……”   鱼禾将兵甲存入到了县库里以后,站在县库门口嘀咕了一句。   “少主,主公已经将那些俘虏安置妥当。”   相魁走到鱼禾身边,禀报了一句。   鱼禾询问道:“刘川挑的地方如何?”   相魁道:“刘川将葛平留下的几处暗牢腾空了,人如今就关在暗牢里。小人特地检查过,十分牢靠。主公也派遣了一些人守着,应该不会有问题。”   鱼禾点着头,“那就好……吩咐刘川再准备一些酒菜。明夜送到衙门边上的草谷场。”   明日是殷正日。   虽说六盘水义军麻烦不断,但是鱼禾决定开联欢会的事情并没有就此搁置。   明日可以顺势将布坊里待到的那十几对情人的婚事给办了,顺便也能庆祝一下鱼丰凯旋。   双喜临门,应该能冲淡不少人思乡的情绪。   鱼禾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只是任方似乎不愿意让他开联欢会。   次日一大早。   鱼禾还没起床,任方就着急忙慌的闯进了鱼禾房里。   “鱼小子,难民们到了。”   任方进了鱼禾房里,一脸焦急的喊着。   鱼禾翻了个白眼,从床塌上爬起身,一边穿衣,一边道:“你昨日不是带人搭建好了窝棚和粥棚吗?直接给他们吃一点东西,安排他们睡下就好了。”   任方急声道:“昨日搭箭的那些窝棚和粥棚根本就不够,今日还得搭建。”   鱼禾点着头道:“也对,一万多难民呢。需要搭建的窝棚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几百人搭建一天,确实不够。人我已经借给你了,你只管吩咐他们搭建就是了。”   任方道:“一边是搭建窝棚,一边是施粥,两边都需要人看着。我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   鱼禾总算明白了任方的来意,他没好气的道:“你想抓我当壮丁?”   任方认真道:“你明面上也是衙门里的人,理应出力。”   鱼禾无奈的道:“行,那我陪你走一趟。”   任方见鱼禾答应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上万难民,不是那么好安置的。   别看他前些日子说的轻巧,可真要他一个人去安置那些难民,他还是有些慌乱。   有鱼禾帮忙,他能放心不少。   任方等到鱼禾穿戴整齐以后,拽着鱼禾就出了衙门。   衙门口。   夜郎汉子已经严阵以待。   任方和鱼禾带着夜郎汉子,直奔平夷城门口。   为了避免引起慌乱,任方一大早就请鱼丰带人封了四门。   安置难民的窝棚和粥棚就设在南门口。   任方和鱼禾出了南门以后,南门就封上了。   南门外,任方昨日带人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在上面搭建了不少施粥用的火塘,以及供人居住的窝棚。   火塘和窝棚都很简陋。   但任方也顾不了那么多。   他能给难民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能给难民一口热粥喝,就不错了。   任方和鱼禾赶到了火塘边上的时候,火塘里的火焰已经点燃。   上面熬着一釜釜粥。   汉新两朝的主要烹饪工具就是釜。   釜里的粥已经煮熟,已经有难民围在了釜边上等着喝粥。   任方曾经跟鱼禾说过,说今日恰逢殷正日,要给难民一顿饱饭吃,所以他吩咐人熬的粥很浓。   鱼禾看到了浓粥,意味深长的对任方道:“你们这么熬粥,够他们吃几天?”   任方沉声道:“上万难民,又不可能一下子涌到平夷,今日到平夷的,估摸着应该有几千人。我从大户手里募捐的粮食,还有我后衙里攒的俸米,应该够。”   “明天呢?后天呢?”   鱼禾疑问。   任方咬着牙道:“我会暂时将用于兑换布料的粮食拿出来,供养难民。等到我们从大户手里募捐到了足够的粮食以后,再将其补上。”   鱼禾听到任方这话,沉吟着道:“那到时候我们一旦动手,就必须逼迫着大户们拿出粮食了。他们若不拿出粮食,不仅难民得闹,句町人那里恐怕也不好交代。”   衙门里其实有存粮,只不过任方和鱼禾都没有惦记过那些存粮,因为那些存粮是用来兑换布料,完成句町人交代的任务的。   所以二人在算计粮草的时候,从来不会将那些粮食算进去。   任方如今紧急调用了那批粮草,给句町人缴纳布料的日子也近了。   若是不能尽快补齐,兑换成布料,交给句町人。   那句町人到了平夷县,就不会去取敢难民了。   他们会先找任方的麻烦。   搞不好还会在平夷举起屠刀。   任方此举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对鱼禾的谋划有利,所以鱼禾并没有多说什么。   任方将自己置于险地,将平夷置于险地。   随后对曹、张、墙三家下手的时候,鱼禾下手重一点,任方也不好埋怨。   因为鱼禾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任方,为了平夷。   任方和鱼禾又聊了两句,任方带人去搭建粥棚和窝棚,鱼禾则留下施粥。   任方之所以将施粥的任务交给鱼禾,是因为鱼禾关键时候敢下重手,惩治那些捣乱的难民,而他会迟疑、会犹豫。   鱼禾扛起了施粥重任,就安安心心施起了粥。   难民们最初只是三三两两的出现,后面就是成群结队的出现。   少则数百,多则上千。   短短半日,聚拢在平夷县南门处的难民就超过了两千之数。   难民们并没有闹事,他们看到了鱼禾身边跟随的夜郎汉子以后,就规规矩矩的依照鱼禾的吩咐,排队领粥。   他们之所以如此顺从,是因为他们此前在野外看到过一场撕杀。   他们知道平夷境内有一支实力强悍的骑兵。   所以不敢闹事,生怕那支骑兵杀出来。 第81章 句町人将至   安置流民是一个辛苦的差事,鱼禾从早晨一直忙活到晌午,就已经累的精疲力尽。   看着源源不断出现在平夷城南门口的难民,鱼禾有那么一点无力感。   他反复确认了难民们没有作乱的可能性以后,就吩咐相魁回了一趟平夷城内,将刘川请到了南门口,帮他安置那些难民。   鱼禾自己在粥棚的一角,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躺下休息了一会儿。   鱼禾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睡了没多久,就被相魁给唤醒了。   鱼禾睁开眼,看着相魁那张阔面,略微有些不满的道:“我才睡了不到一炷香……”   相魁愣了一下,苦笑着道:“少主,您已经睡了两个时辰了,已经到傍晚了,再过半个时辰,天恐怕就黑了。”   鱼禾有些恍惚,瞧了瞧天色以后,才知道相魁说的不假。   “是我睡糊涂了……”   鱼禾嘟囔了一句。   人从熟睡中清醒的时候,就有这种错觉。   明明觉得自己睡了没多久,可现实中已经过去了许久许久。   相魁也经历过这种错觉,所以他能理解鱼禾。   “少主,农家寨的人到了,就在火塘边上等您。”   相魁躬身禀报了一声。   鱼禾浑身一震,追问道:“是农祭司回来了?”   相魁摇头,“小人并没有看到那位农祭司,是农寨主和他的长子农普……”   鱼禾沉吟着道:“农普跟着农祭司,他回来了,那农祭司按理来说也应该回来了……”   鱼禾沉吟了一番后,起身对相魁道:“带我去见农老寨主。”   相魁应答了一声,带着鱼禾到了一处火塘边上。   年迈的农老寨主,以及身形魁梧的长子农普,正在帮着夜郎汉子施粥,看他们拿着瓢,十分娴熟的将釜中的粥呈到难民碗里,就知道他们已经来了很久了。   鱼禾一到,农老寨主和农普将手里的瓢交给了身旁的夜郎汉子,齐齐走到鱼禾面前施礼。   “鱼主记有礼……”   “见过鱼主记……”   鱼禾回礼,“老寨主、少寨主有礼……”   农老寨主和农普起身,刚准备开口,就听鱼禾抢先一步道:“怎么不见农祭司?”   农老寨主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农普神色复杂的道:“正要向鱼主记讲明此事。祭司被句町的贵人给扣下来,会随同句町的贵人一起返回平夷。   祭司特地吩咐我回来,向鱼主记讲明此事,让鱼主记有个准备。”   鱼禾眉头一皱,“对方来头不小,还有点不讲理?”   鱼禾通过农普的话,简单的分析出了这么两点。   夜郎和句町之间有仇怨,能被夜郎人称之为贵人的,那就是真贵人。   而且只有一种人能做夜郎人眼中的真贵人。   那就是句町王族。   任方曾经说过,农家寨的祭司身份不一般,农祭司自己也说过,她到了句町、滇池,也会受到句町王和滇王的礼遇。   句町王族敢将农祭司扣下跟他同行,那就说明对方有点蛮横。   一个蛮横的句町王族出现在平夷,对鱼禾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蛮横的人不喜欢按照规矩出牌,做事也难以让人琢磨。   他要是存心跟鱼禾一行作对,那谁也没脾气。   农普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证实了鱼禾的说法。   鱼禾皱眉问道:“对方带了多少人?”   农普沉声道:“我并没有见到对方代了多少兵马,但祭司私底下告诉我,有三千戈卒和一千藤甲卒。”   “四千人……人数倒是不小……目的恐怕也不简单。”   鱼禾思量着道。   句町人如今还在跟新军在汉阳等地对垒,每一份兵力对句町都至关重要。   四千兵卒,对新军而言不算什么。   但是对句町而言,却很重要。   句町的兵力本来就不多。   句町王肯拿出四千兵力投入到平夷,所图非小。   农老寨主沉声道:“老朽觉得,他们是冲着我们夜郎人来的。”   驱赶难民也好,剿灭鱼禾一行也罢,似乎都用不到四千兵卒。   鱼禾沉吟着道:“句町王要动你们夜郎人的话,也用不着派遣四千兵卒。”   夜郎的青壮满打满算才一千人。   句町王要动夜郎人的话,派遣八百或者一千兵卒就够了,没必要派遣四倍于夜郎人的兵力。   有种打炮打蚊子的感觉。   农老寨主郑重的道:“整个平夷,值得句町人动用四千兵卒,只有我们夜郎人。”   鱼禾瞥了农老寨主一眼,没有言语。   他觉得农老寨主有点太高看夜郎人了。   句町王在面对新军这个强敌的时候,抽出四倍于夜郎人的兵力对付夜郎人?   他是觉得新军对他没有威胁?还是脑子抽抽了?   句町真要是想彻底覆灭夜郎人的话,早就动手了,那还会等到今日?   “句町人真要对付我们夜郎人,还请鱼主记施以援手。”   农老寨主一脸认真的盯着鱼禾道。   鱼禾道:“农老寨主多虑了。句町人真要对付夜郎人,也不用派遣四倍的兵力。就像是我要对付一个只有十几个人兵力的敌人,没必要派遣上百人过去。   我猜句町人恐怕还有其他目的。   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好。   只能等句町人到了再一探究竟。   眼下我们最需要做的,就是灭了曹、张、墙三家,不给他们和句町人接触的机会。   只要没人在句町人面前时常提起我们,句町人就不会太在意我们。”   农老寨主听到了鱼禾打的比喻,略微放心了一些,他觉得鱼禾说的在理。对付一个只有十几人兵力的敌人,没必要派遣上百人过去。   句町人要覆灭他们夜郎人的话,没必要派遣四千兵马过来。   但他也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句町人会不会用迷惑之法。   曹、张、墙三家确实得灭,放任他们活到句町人出现的时候,他们必然会找句町人去进谗言。   到时候鱼禾不好过,跟鱼禾不清不楚的夜郎人也不会好过。   “什么时候动手?”   农老寨主沉声问道。   鱼禾看了一眼天色,“就今夜吧。”   农老寨主皱眉道:“时间上会不会有些仓促?”   鱼禾点着头道:“时间上是有些仓促,但我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我们突然发起袭击,三家都没有准备,一晚上时间足够了。   在此处施粥的人,就是今夜动手的人。   此事我跟任方通过气,任方决定亲自督阵。   你一会儿提醒一下他们,让他们动手以后,就不要留手。务必做到将三家的人赶尽杀绝。”   农老寨主一惊,“县宰知道此事?!他还要亲自督阵?!”   农老寨主没想到,鱼禾居然会将此事告诉任方,更没想到鱼禾居然会将指挥权交给任方。   任方是什么性子,农老寨主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那是一个对其他人狠,对汉人极好的汉家官员。   他督阵的话,绝对不可能让夜郎人对三家痛下杀手的。   夜郎人要是违背了他的意愿,那他很有可能会记恨上夜郎人。   他如今是平夷名义上的执掌者,在新朝收复平夷之前,在句町人生出给平夷换一个话事人之前,他的任期没有定数。   夜郎人以后还要在他手底下讨生火,被他记恨上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鱼禾猜倒了农老寨主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会有什么担忧,他盯着农老寨主认真的道:“老寨主,我也不瞒你。任方对夜郎人没什么好感。他心底里看不上汉人以外所有人。   你去讨好他,也不会被他另眼相看。   夜郎人要融入平夷,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   你们得让他看到你们的实力,得让他畏惧你们,忌惮你们。   眼下平夷情形复杂,平夷城内能帮着他对付你们的只有张、墙、曹三家。   灭了他们三家,你们在平夷落脚,任方有心为难你们,也没有那个实力。”   农老寨主一脸担忧的道:“那以后汉家从句町人手里夺回此地,又或者他攀上了句町人,借着句町人的力量对付我们呢?”   鱼禾听到农老寨主这话,沉默了一会儿,幽幽的道:“别的我不敢说,对于汉家能否从句町人手里夺回此地,我还是能推测一二的。”   鱼禾盯着农老寨主,语气捉摸不定的道:“二三十年内,根本看不到希望。任方在乱世之中,耗费心里保平夷周全,活二三十年,都不好说。   至于任方攀上句町人,借助句町人的力量对付你们,你完全不需要担心。   任方绝对不会让句町人在此处感受到动刀子的乐趣,更不会让句町人在此处感受到动刀子的甜头。”   农老寨主不明白鱼禾为何会说汉家二三十年之内都不一定能收回平夷。   他对鱼禾的话半信半疑。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准备遵从鱼禾的话。   因为他已经了鱼禾的贼船,除了听鱼禾的外,没有其他选择。   更重要的是,他即便不遵从鱼禾的选择,也改变不了曹、张、墙三家的结局。   鱼禾可以选择让施粥的夜郎人动手,也能让那些已经被纳入六盘水义军的夜郎人动手。   那些被纳入六盘水义军的夜郎人,在六盘水义军影响下,已经开始脱离了他的掌控和影响。   鱼禾让他们去灭了曹、张、墙三家,他们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更不会被他阻止。 第82章 我有婚约?!   夜色已深,任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火塘边上,见农老寨主、农普,以及施粥的夜郎人都聚在鱼禾身边,神情微微一变。   农老寨主见到了任方,主动施礼,任方只是生硬的点了一下头。   看到任方这个反应,农老寨主就相信了鱼禾的话。   任方对他们果然没什么好感,即便是他们主动凑上去讨好任方,任方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要知道,任方此时此刻赈济灾民用的人手,全都是他们夜郎人。   任方但凡是对他们夜郎人有一点好感,也不至于对他这个夜郎人的头头表现的如此生冷。   农老寨主在任方面前讨了一个没趣,心思复杂的退到了一旁,不再打理任方。   任方也没有打理他的意思,任方走到了鱼禾近前,沉声道:“今夜就动手?”   鱼禾点头道:“今夜就动手。”   任方皱眉道:“是不是太急了,要不要再等等?”   鱼禾摇了摇头,“等不下去了,刚刚得到消息,句町人此次派遣了足足四千人赶至平夷。你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任方脸上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咬着牙道:“我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我不仅要养一万多难民,还要养四千句町人。”   鱼禾和任方心里都清楚。   句町人赶到平夷,自然不可能自带军粮。   他们肯定会让任方供应四千句町人的吃喝。   四千句町人吃喝,那可是一大笔数字。   他们在平夷待的越久,吃的就越多。   他们要是有什么特殊要求,任方还得满足。   他们可比难民难伺候多了。   所以他们必须立马动手,必须在句町人赶到平夷前,弄到足够多的粮食,供给难民和句町人吃喝。   “那就今夜动手。”   任方知道此事没办法再拖,就果断采纳了鱼禾的建议。   鱼禾指了指身旁的夜郎人,道:“人都在这里,兵甲在县库里。”   鱼禾说完这话,准备带着相魁和巴山离开。   任方见此,忍不住道:“你真打算将此事交给我全权处理?”   鱼禾脚下一顿,盯着任方一脸疑惑的道:“此事不是你要求的吗?”   任方沉声道:“你不打算盯着?”   鱼禾摇头,“我答应了帮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举办一场庆功会,也答应了帮他们当中一些人举办婚事。今天是个吉日,今夜全部都是吉时。   我不能言而无信。”   任方没想到鱼禾会拿这些当借口。   他看得出鱼禾是真心不愿意插手此事,他心里放心了不少。   他还真怕鱼禾会插手干预此事。   鱼禾若是插手干预此事,那此事绝对会脱离他的掌控。   任方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道:“今夜既然有喜事,那我就吩咐舒儿送几坛子喜酒过去。”   鱼禾拱手,“多谢……”   两个人客套了几句过后,鱼禾带着相魁和巴山入了城。   任方在他们入城不久以后,也带着夜郎人入了城。   入城以后,一行人直奔县库。   到了县库前,任方并没有急着给夜郎人发兵刃,而是跟夜郎人定了一些规矩。   要求夜郎人今夜一举一动都必须听从他的吩咐。   等到夜郎人点头答应了以后,任方才请守着县库的六盘水义军打开了县库,给夜郎人发兵刃。   鱼禾虽然没在任方身边,但任方的一举一动逃不过他的眼睛。   鱼禾赶到草谷场的时候,就有人将任方的举动汇报给了他。   他一边围着草谷场上的篝火和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庆功,一边关注着任方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因为殷正日的缘故,今夜草谷场上的篝火很大,火焰足足窜到了一丈高的地方。   在火焰旁边还架着一座刀子搭建的梯子。   夜郎人在上面上下攀爬,嘴里唱着一些鱼禾听不懂的调子。   巴蜀人一边看着表演,一边吃着酒肉。   当一群胸带着大红花的男女出现在了草谷场上的时候,气氛达到了一个顶点。   夜郎人也好,巴蜀人也罢,似乎都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忧愁。   他们大声的唱着乐曲,在庆贺,在祝福。   胸带着大红花的男女,羞羞臊臊的在众人簇拥下,走到了篝火旁。   在众人的祝福和见证下,行拜礼。   条件有些简陋。   鱼禾也没时间准备一场又一场盛大的婚礼,所以就简化了许多流程。   新人们除了胸前的一大红花外,还有一身红衣,女子还有一个红盖头。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   三媒六聘之类的东西,一个也没有。   他们身着红衣,带着红盖头,拜过天地以后,就算是夫妻了。   热闹的场面一直持续到了月上中天。   喜庆的气氛冲淡了人们心头的思乡之情。   鱼禾不得不承认,夜郎人是一群调动气氛的能手。   他们不仅可以莫名其妙的进入到快乐状态,还能带着那些巴蜀人进入到快乐状态。   看着所有人围着篝火一起唱着豪迈的乐曲,大声的在欢笑。   鱼禾就知道今晚办的联欢会,算是成了。   只是,鱼禾办的联欢会,没办法满足所有人。   鱼丰在抵达了草谷场以后,就一直坐在一边喝闷酒。   其他六盘水义军碍于身份的原因,也没人凑上去拉着鱼丰一起喝酒唱歌。   鱼禾看出了鱼丰情绪不多,就拿了一块刚烤熟的肉,走到了鱼丰身边,“阿耶想家了?”   鱼禾顺手将烤肉递给了鱼丰,鱼丰拿过了烤肉,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你不想?”   鱼禾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也有点想家了,只是想的跟鱼丰不是一个家。   鱼丰打趣道:“是不是很想蒙氏的丫头?”   鱼禾有点懵。   鱼丰见此,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意,“我听你娘说,每到殷正,你都会溜到人家蒙氏的族地,偷偷跟人家蒙氏的丫头会面。   你娘还说,每到这个时候,她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你忍不住,跟人家蒙氏丫头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虽说蒙氏丫头从小跟你有婚约,但是你们奉子成婚的话,终究会被人说闲话。”   鱼禾听到鱼丰这番话,更懵了。   他努力的回忆,终于在前身的记忆中找到了鱼丰说的这一段。   前身确实跟蒙氏的一个小丫头有交集。   鱼、蒙氏两家也算是军伍世家,有共同语言,又在一块地方生活,所以勉强算得上是世交。   鱼丰曾经跟蒙氏的嫡子有过口头约定。   双方约定让嫡子和嫡女结为一家。   具体是谁却并没有指定。   因为他们口头约定的时候,还没有孩子。   前身出生以后,得知此事,没少去蒙氏找蒙氏嫡子生的姑娘。   根据前身的记忆,那个姑娘长的还不赖,年龄不大,但却是一个美人胚子。   前身经常去找人家。   每到殷正日,必然会去找那个闺女。   而前身去找人家的目的,居然不是幽会,更不是互诉衷肠。   而是借着是人家未婚夫的借口,逼着人家将蒙氏的特产桂花酥拿给他。   鱼禾在查阅完了前身的记忆以后,无力吐槽。   还真是年少不知青梅好,错把竹马当成宝。   殷正日多好日子,跟人家小美人亲个小嘴不好吗?   桂花酥有什么好吃的?!   “嘿嘿嘿……你果然想蒙氏丫头了。”   鱼丰见鱼禾不言不语,以为猜中了鱼禾的心思,笑呵呵的调侃着。   鱼禾干笑着道:“我怎么会想一个女子,我当然是想娘……”   鱼禾话说了一半,鱼丰啐了一口气,笑骂道:“臭小子还想骗我,你阿耶我也是过来人。当年我抛下你和你娘外出征战,每逢殷正日,想的肯定都是你娘。”   鱼丰说到此处,拍着鱼禾的肩头,道:“等咱们彻底站稳了脚,就把你娘他们接过来,再想想办法把蒙氏的人也骗过来。   到时候让你跟蒙氏的丫头成亲。”   鱼禾张了张嘴,刚要反驳,就见鱼丰脸上的笑容突然暗淡了不少,“就怕我们站稳脚跟的时候,你娘他们已经遭难了。”   鱼禾眉头一挑,“阿耶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不再族中,固然有人会欺负阿娘,但也不至于欺负过甚。   族中的长辈不会不管不问。”   鱼丰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事情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不过既然说到了此处,那我也不得不告诉你。   我在击溃了朝廷的兵马以后,从他们口中得知。   平蛮将军冯茂已经将你我等人的姓名报到了长安。   你娘他们很有可能会被我们牵连。”   鱼禾没料到,还有这档子事,鱼丰之前居然没告诉他。   鱼丰今夜独坐一角独饮,恐怕就是为了此事。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我们眼下虽然叛出了军营,也举起了反旗。但是他们只知道我们叛出了军营,并不知道我们举起了反旗。   朝廷就算要处置,也只会以逃兵的罪名为我们定罪。   逃兵的罪名,还没有到株连的地步。”   逃兵、俘虏、反贼,那是三种身份。   朝廷的量刑也不同。   逃兵也好、俘虏也罢,罪在自身,还没有到株连的地步,顶多会罚一些钱,又或者让族里的其他青壮出面替补。   只要没投敌,没有当反贼,就不会被株连。   鱼丰忧愁的道:“可是我们还攻打了六盘水兵营。”   攻破六盘水兵营,性质确实不同。   攻破六盘水兵营,基本上已经可以被当成反贼了。   纵然没有光明正大的打出反旗,但只要袭击朝廷兵马,那就是反贼。 第83章 你利用我?!   看着鱼丰一脸忧愁,鱼禾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   六盘水义军攻破六盘水兵营,确实已经构成了谋逆大罪,任凭鱼禾巧舌如簧,也说不过去。   “哎……”   鱼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忧愁更浓。   鱼禾觉得鱼丰一直忧愁下去,迟早会生出心病,所以思量了一番,强辩道:“今朝的律法虽然严苛,但是今朝的官员并不喜欢遵守。   攻打六盘水兵营的事情虽然是你我父子主导,但是其中牵连到的人,并非只有你我。   新帝如果要株连,必然有一大批人会遭殃。   一些官员为了牟利,肯定会提早放出风声。   族中的长辈也算是见过世面、有点手段的人。   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让族人免遭劫难。”   鱼丰听到鱼禾这话,想了想新朝那帮子官员要钱不要命的做派,感叹道:“但愿如此……”   鱼禾见鱼丰被自己说动,又趁热打铁道:“我相信阿娘他们不会有事的。”   鱼丰深吸了一口气,唏嘘的道:“希望处理此事的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我鱼氏在咸阳虽然算不上什么豪门大族,但也薄有一些家资,应该能满足一些人的胃口,从他们手里讨一条性命。”   鱼禾重重的点头,给了鱼丰不少信心。   父子二人还想聊几句家常,就看到任方的儿子任舒,带着老仆,推着一车的酒坛子,出现在了草谷场。   任舒是鱼禾的助教,给鱼禾关系最熟,所以他到了草谷场以后,直奔鱼禾。   “鱼主记,我阿耶让我给您送一些家酿的酒过来。”   任舒吩咐老仆将车推到了鱼禾面前,亲自打开了酒坛子让鱼禾验看。   鱼禾大致扫了一眼酒坛子的数量,约有九坛子,他一边吩咐人卸酒,一边笑着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县宰如此大方。”   任舒以为鱼禾在变相的说任方小气,赶忙解释道:“我阿耶以前并不是这样的。我阿耶已经有大半载没拿过俸禄了。我们现在的吃穿用度,都是以前积攒的。”   鱼禾愣了一下,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居然能从任舒口中钓出如此劲爆的消息。   任方已经有大半载没拿过俸禄了?   仔细算算,平夷被句町人占据的时间,应该就是大半载之前。   没想到任方居然如此有骨气,居然效仿先贤,不食敌粟。   鱼禾心里夸赞着任方有骨气,嘴上却问道:“你阿耶掌管一县,县里的税赋全都由他征调,他若是需要什么,完全可以从府库里面调取,没必要过的如此清贫。”   任舒觉得鱼禾说的在理,他苦着脸小声的吐槽道:“我也这么劝过我阿耶,可我阿耶说了,不是朝廷发给他的俸米,他一粒也不动。”   鱼禾准备批判任方迂腐,没等到他开口,鱼丰哼了一声,抢先开口道:“身为晚辈,岂能在背后议论长辈是非?   县宰是一位难得的好官,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   若是天底下的官员都能像是县宰一样,那大新朝也不会这么乱。”   任舒在鱼丰批判下,羞愧的低下头。   鱼禾一脸顺从,“阿耶教训的是……”   鱼丰起身,甩了甩袖子,摆出了一副长者的姿态,一脸傲然的离开了。   鱼禾见任舒还在哪儿低着头自我反思,就拽了拽他的袖子,“行了,我阿耶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县宰是不是个好官,跟你没太大关系。你应该在意的是,他是不是一个好阿耶……”   “可……背后议论长辈,确实不对。”   任舒小声的辩解着。   鱼禾板起脸,“长辈做错事,我们也不能说吗?长辈要将我们带到绝路上去,我们也得眼睁睁的看着?孝顺是好事,但不能愚孝。”   任舒觉得鱼禾说的在理,他眉头一皱,心里纠结了起来。   鱼禾丢下了独自纠结的任舒,抱了一坛子酒,找了一个能看到曹、张、墙三家府邸的地方独饮了起来。   任舒送酒,是一个信号。   是任方告诉鱼禾,他已经对县里大户们动手的信号。   依照任方的心思,他准备对县里的几个有劣迹的大户动手,他们有劣迹,该遭难。他们族中青壮少,抵抗力度也小,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伤亡。   但鱼禾已经提前吩咐过农老寨主了,农老寨主也私底下吩咐过那些夜郎汉子了。   所以一切注定不会依照任方的心思发展。   任方带着夜郎汉子出了衙门之后,为了方便行事,选择了兵分四路。   任方亲自带着一路,杀向了县城里一个姓巴的大户。   夜郎汉子当中的几个小头目,带着人,去找其他几户。   为了让夜郎汉子听从他的命令,他还特地将农老寨主带在身边,借着农老寨主的嘴,发号施令。   只是那些夜郎汉子脱离了他的目光以后,立马奔向了曹、张、墙三家。   早就守在三家府邸前等候的六盘水义军跟他们碰头以后,果断接手了指挥权。   六盘水义军率领着夜郎汉子,快速的突破了曹、张、墙三家的门户,根本没给他们一点儿反应的机会。   进门以后就是一通乱杀。   三家家主还没有召集齐族里的青壮,他们就已经杀到了三家后堂。   三家家主原以为前有上万难民围城,后有句町人将至,鱼禾会投鼠忌器,不敢有任何动作。   却没料到鱼禾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选择对他们三家动手。   而且一动手就是雷霆扫穴。   火光从三家府邸所在的位置升起。   正带着人准备攻破巴宅门户的任方,看到了三处升起火光的地方,先是一愣,随后就怒了。   他意识到自己被鱼禾利用了,被鱼禾当枪使了。   他果断放弃了攻破巴宅,臭骂了农老寨主一顿后,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赶到了草谷场。   抵达草谷场以后,看到了鱼禾坐在一堆干草上,悠然的品着自己送的酒,任方心中的怒火更胜。   “姓鱼的!你耍我?!”   任方逼到了鱼禾身前,愤怒的咆哮了一声。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酒坛子,笑呵呵的道:“县宰深夜前来,是打算跟我们一起庆功?”   任方咬牙切齿的道:“你在跟我装傻?你利用我……”   任方话说了一半,就被鱼禾粗暴的打断。   鱼禾幽幽的道:“县宰,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讲。”   说完这话,鱼禾还示意任方看一看背后。   任方猛然回头,就看到了草谷场上载歌载舞的场面早以停下了,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   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他找鱼禾兴师问罪,绝对是一个错误。   平夷,如今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   它是一个讲拳头的地方。   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毫无疑问,鱼禾父子是平夷县内拳头最大的。   任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神情,憋屈的道:“我喝多了……”   鱼禾哈哈一笑,对着草谷场内的其他人大叫道:“县宰喝多了,还不忘过来为兄弟们庆功,兄弟们可别辜负了县宰一片苦心。   接着唱曲,接着舞。”   六盘水义军们高呼了一声,又载歌载舞了起来。   任方带来的那些夜郎汉子,也热情的加入到了其中。   任方看着场面重新恢复到了热闹的景象,用吃人的目光盯着鱼禾,咬牙切齿的道:“你利用我!”   鱼禾生拉硬拽的将任方按在了自己坐的干草上,笑着道:“县宰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时利用了你?”   任方恶狠狠的道:“你故意让我带人去找那些大户的麻烦,实则是想借着我的手,除掉曹、张、墙三家。”   鱼禾感叹道:“找那些大户麻烦的主意确实是我出的,但做决定的却是县宰。带人去找那些大户的也是县宰。我只是出了一些人和兵甲,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任方愤怒的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用话引我上钩,然后让我成为你手里的刀,帮你去杀人,最后还要帮你背一身恶名声。”   鱼禾好笑的道:“我真的要杀人的话,何必用你做刀?”   鱼禾指着草谷场上正在载歌载舞的六盘水义军和夜郎人,道:“我只需要一声令下,他们都会扑出去帮我杀人。”   顿了一下,鱼禾一脸认真的道:“任何人!”   任方心头一跳,他意识到,这个哑巴亏他必须吃下了。   因为鱼禾拳头够大,他无力反抗。   “你明明答应我,不会擅伤人性命的……”   任方无力的挣扎。   鱼禾听到任方这话,放弃了跟任方打太极,他开诚布公的道:“曹、张、墙三家必须死。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   任方质问道:“就是因为他们会找句町人对付你?”   鱼禾认真的点头道:“就是因为他们会找句町人对付我。四千句町人,足以将我们杀的丢盔弃甲。”   任方沉声道:“句町人未必听他们的。”   鱼禾好笑的道:“句町人也未必会听我们的。我们不能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句町人一旦听信了他们的谗言,动手除掉我们。   你任方也没办法独活。   我们在明面上是你的人,我们有问题,你也有问题。   你或许能凭借着跟句町人交谈过一番的交情,讨一条性命。   但是曹、张、墙三家却会因此坐大。   他们三家在平夷的所作所为,你应该清楚。   他们一旦在坐大,平夷的百姓就别想好过。” 第84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任方听完鱼禾一席话,陷入到了沉默。   曹、张、墙三家坐大的话,确实对百姓不利。   首当其冲的就是赋税。   平夷如今是敌占区,他们三家如果联手抗税的话,任方也拿他们没办法。   为了满足句町人的胃口,到时候由他们分担的赋税,就只能算在百姓头上。   百姓们可承担不了那么大的赋税,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逼死。   鱼禾见任方似乎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就趁热打铁道:“三家如果在平夷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他们就能买通句町人,取代你。”   任方脸色瞬间一沉。   平夷如今是句町人说了算,句町人要罢免了他这个县宰的话,他只能卷铺盖走人。   平夷的百姓失去了他的庇护,那就只能任人宰割。   如此一来,他此前所作的一切,就付之东流。   鱼禾继续道:“你是朝廷委派给百姓们的官,不是朝廷委派给那些豪门大户的官。百姓和豪门大户之间有了冲突,你得懂得取舍。   我除掉曹、张、墙三家,对你,对平夷的百姓,有益无害。   我是算计了你。   但我的初心是好的。   我怕你意气用事,保住曹、张、墙三家,将我们和平夷的百姓置于险地。”   任方目光深沉的盯着鱼禾,“这就是你利用我的理由?”   鱼禾问道:“不够吗?”   任方沉声道:“你的理由很充足,但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   鱼禾的话对他的触动很大,特别是那句‘你是百姓的官,不是豪门大户的官’,让他意识到在豪门大户威胁到百姓的时候,他必须站在百姓这一边,也只能站在百姓这一边。   但鱼禾利用他的事情,他不会轻易的揭过去。   鱼禾突然之间觉得任方有点小可爱,威胁人的话都这么无力。   鱼禾一脸调笑的道:“我听人说,曹、张、墙三家囤积的粮食,足足有两万多石。两万多石粮食,敞开了吃,也能将城外的难民养到明年开春。   你要还是不要?”   任方胸膛里刚刚凝聚出的硬气,瞬间就没了。   鱼禾算是捏住了他的软肋,由不得他不服软。   任方咬着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在用沉默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你到底要不要?你要是不要,我就让人将粮食贩卖到巴蜀去。巴蜀如今被冯茂搜刮的差不多了。粮食贩卖到巴蜀,应该能卖一个大价钱。   巴蜀的那些大户,肯定愿意拿出大量的金子,从我手里卖粮。”   鱼禾笑眯眯的问。   任方心里气的直骂娘,他觉得鱼禾就是一个面厚心黑的恶鬼。   这个恶鬼会不断的试探你的底线,挑衅你的底线,最后会刺破你的底线,让你的底线变得更低,甚至毫无底线。   “要!”   任方最终还是向恶鬼屈服了。   他想过用句町人制约恶鬼。   但是仔细思量过以后,他发现,句町人或许能打败恶鬼,但是没办法制服恶鬼。   因为恶鬼是无根的浮萍,他可以随时离开。   鱼禾将手里的酒坛子塞给了任方,笑着道:“开心一些,我们正在做一件对百姓、对难民都有益的大事。应该高高兴兴,不应该垂头丧气。”   任方抱着酒坛子,心里苦的像是黄连,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鱼禾哈哈一笑,拉着任方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歌舞。   草谷场上一片祥和。   曹、张、墙三家的府邸却已经沦为了一片尸山火海。   三家的青壮被杀了一个干干净净,三家的妇孺被击中在一起,押往了别处。   鱼禾虽然说要灭了三家满门,但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将三家的妇孺一并处理。   为了误导三家的妇孺和平夷城的百姓。   六盘水义军和夜郎汉子在杀人的同时,还会放火焚烧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闹出一些土匪流寇在城内作乱的景象。   三家的人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   鱼禾、任方、鱼丰三人,以剿匪为名,带着草谷场上的六盘水义军,大张旗鼓的杀到了三家府邸前。   他们弄出了一些跟土匪流寇血战的假象,一直闹腾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停下。   天光大亮以后。   三家府邸就被六盘水义军封了。   任方带着县卒,亲自走访每一个巷子,每一处街道,去安抚百姓。   一路上四处宣扬,前几日有混在难民中的土匪流寇潜进了城内,在城内潜藏了几日后,对曹、张、墙三家生出了歹心。   昨夜土匪流寇闯入到曹、张、墙三家,杀了三家满门,抢到了不少粮食和财货。   衙门在得知此事以后,立马派遣了兵马剿灭。   经过了一夜苦战,剿灭了一部分土匪流寇,还有一部分土匪流寇还在逃窜。   夺回了三家的粮食和财货。   粮食和财货随后会被搬进衙门,苦主可以到衙门里去认领。   三家已经被灭了满门,自然不会有什么苦主。   那些粮食和财货在过了认领期以后,自然归衙门所有。   任方在四处安民的同时,再次向城内那些大户募捐。   那些大户得知还有土匪流寇在城里,纷纷拿出了家中的存粮,献给了衙门,只求衙门能封住四门,别给其他歹人入城的机会。   同时也希望衙门尽快剿灭城内逃窜的土匪流寇。   傍晚的时候。   奔波了一天的任方回到了衙门,看到了校场上堆积如山的粮食以后,心里是感慨万千。   此前他费尽唇舌,大户们只献出了三百石粮食。   如今只是吓唬了一下大户,却募捐到了足足一万石的粮食。   算上存在曹、张、墙三家粮库里的粮食,衙门如今能懂用的粮食足足有三万石。   三万石粮食,不仅能满足城外难民的所需,也能满足随后而来的四千句町人所需。   虽然灭了曹、张、墙三家,让任方心里不痛快,但是看到募捐和缴获到的三万石粮食,任方心里好受了不少。   那个姓鱼的恶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任方身边,张口就是蛊惑之语。   “当官就是这样,非常时刻,就得舍弃一小部分人,救活一大部分人。”   任方咬着牙辩解,“那一小部分人并没有错,为什么要舍弃他们?”   鱼禾感慨道:“这就是当官的难处。只要是个当官的人,在面对两难的选择的时候,总得做出取舍。”   任方沉声道:“总有双全之法……”   鱼禾问道:“城里的人都中了剧毒,七日必死。下毒的人告诉你,找十个朔日出生的幼童,取他们的心头血,混在水里,给全城的人服下,便能解毒。   你会怎么做?   你该怎么做?”   任方冷哼一声,十分严酷的道:“我会派人去山里抓十个幼童回来。”   鱼禾一愣。   他倒是忘了,汉人以外的人,任方不在乎。   鱼禾思量了一下,补充道:“山里人可不讲朔日。他们族中的幼童是什么日子出生的,他们估计也只能说一个大概。   他们说不清楚日子,你敢冒险?   也许你能想办法找到朔日出生的幼童。   那你若是此事发生在咸阳,你又恰巧被调任到了咸阳,充任的是咸阳令呢?”   任方脸色一瞬间阴沉的可怕,他冲着鱼禾吹胡子瞪眼的吼道:“你这个恶鬼!”   咸阳可没有那么多山里人让他抓。   鱼禾的问题太过刁钻,他根本没办法回答。   因为如无论做出什么决定,他心里都不会痛快。   鱼禾感叹道:“曹、张、墙三家的问题,跟这个问题异曲同工。”   任方喝斥道:“你分明就是在为自己做的恶事找开脱的借口。”   鱼禾指了指堆在校场上的粮食,“那这些粮食,你可以不用啊。”   任方顿时没声了。   鱼禾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没有继续再刺激任方。   曹、张、墙三家解决了,鱼禾就不用担心句町人到了以后,有人会去出卖他们。   他们在句町人手里讨一条活路的希望就多了一份。   三家的粮食,鱼禾答应了给任方,就没有动一粒米。   鱼禾将三家财产中的六成,纳为六盘水义军的公款,两成赏给了夜郎汉子和参与此事的六盘水义军,剩下的两成留给了三家的妇孺讨生活。   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鱼禾决定通过四海镖行,将三家的妇孺迁移到其他地方去。   地方鱼禾也给他们选好了,就是武陵。   在大新和东汉交替的乱局中,武陵还算安稳一些。   巴蜀等地有公孙述作乱,南阳等地有绿林军肆虐,河北等地被铜马军为首的多支起义军占据,山东等地有赤眉军盘桓。   长安等地就像是一个可人的小姑娘,被绿林、赤眉、铜马轮番抢夺。   相比而言,武陵真的算是一个安稳的地方。   将三家妇孺送到武陵的事情,随后鱼禾会交给张武和漕少游去做。   安置夜郎人的事情,就必须由鱼禾出面。   其他人夜郎人信不过。   特别是夜郎人配合着鱼禾戏耍了任方一番后,他们自己都清楚,他们已经被任方拉上了黑名单。   所以他们只相信鱼禾,也只能相信鱼禾。 第85章 句町人到了   鱼禾早就为夜郎人准备好了许多无主之宅、无主之地。   曹、张、墙三家灭门以后,鱼禾又以购买的形式,从衙门里拿到了一些三家的无主之宅、无主之地。   鱼禾依照农老寨主的要求,又吩咐人将所有的宅院和田产兑换到了一处。   随后鱼禾便跟农老寨主一起,依照夜郎人进入平夷以后贡献的大小,为他们配发宅院和田产。   几乎每一个进入到平夷的夜郎汉子,都拿到了一处宅院的屋契和十亩田产的地契。   夜郎汉子在拿到了屋契和地契以后,农老寨主并没有让寨子里的其他人直接搬进平夷,而是先让夜郎汉子们住进去,跟街坊四邻混熟。   农老寨主准备等到夜郎汉子跟街坊四邻混熟,能说上几句话,且不会闹出太大的矛盾之后,再让寨子里的其他人进入平夷。   农老寨主深刻的明白,夜郎人融入到平夷,是一个长久的过程,绝对不能急。   一旦急了,就容易出问题。   鱼禾深知农老寨主的目的,就帮农老寨主出了一个主意。   让农老寨主拿出了一部分从曹、张、墙三家得到的钱财,在平夷县内三处街上,开设了三家农氏义舍文室。   并且请了城内颇有名望的几位读书人,在里面坐镇教书。   此举算是一个善举,在帮农家寨子扬名的同时,也让平夷城内的百姓们看到农家寨的善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伸手不打笑脸人。   即便是敌视夜郎人的任方,在得知了夜郎人出钱开设了三家义舍文室以后,也捏着鼻子书写了一封告示,表彰了一下农氏的义举。   当农老寨主穿着襦衣,在三家义舍文室的街道上走了一圈后,回到了衙门,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鱼主记此举,帮了我们农家寨大忙了。”   农老寨主坐在鱼禾屋舍内,笑容灿烂的赞叹着。   他去三家义舍文室的街道上走了一圈,别人得知他是农氏家主以后,无一不向他躬身施礼,赞叹他高义。   农老寨主很清楚,仅仅是三家义舍文室,就让平夷的百姓接纳了‘农氏’二字。   往后只要农氏多行善举,快速汉化。   三五代以后,农氏就会成为平夷县内汉家的一份子。   而且还是影响力、名望都颇高的一份子。   他肯定等不到那个时候,但他已经看到了那个场景。   这中间或许要花费很多钱财。   但是农老寨主不在乎,因为他们农家寨不缺那点钱。   先不说农家寨的人跟着鱼禾混,分润到的战利品。   就是农家寨自己的底蕴,也绝对不止一座金矿。   作为夜郎古国留下的遗族,他们在离开夜郎的时候,可没少带东西。   只是怕引起句町人和汉人的注意,一直不敢用罢了。   等他们融入到了平夷,等到汉人收复了平夷,他们成了汉人,就能偷偷摸摸拿出来用了。   鱼禾面对农老寨主的赞叹,淡然笑道:“农家寨的人跟着我,我自然会善待你们农家寨的人。有些事情我还是要提醒老寨主。农家寨的人融入到平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千万不可以操之过急。”   农老寨主对鱼禾十分信服,所以鱼禾的话他自然肯听,“鱼主记的话,老朽记在心里,也会照做。”   鱼禾点着头,继续道:“农家寨的人融入到平夷,最大的阻力是县宰和县里的那些大户。农家寨的青壮只要维持在一定的数量,他们也不好轻举妄动。   老寨主也不用刻意的去讨好他们。   因为没用。   他们即便是拿了农家寨的好处,也不会念农家寨的好。   所以农家寨以后行善,只需要针对那些贫民即可。”   锦上添花,永远没有雪中送炭更值得人铭记。   对那些大户而言,农家寨的善举就是锦上添花。   对那些一无所有的百姓而言,农家寨的善举就是雪中送炭。   只要农家寨的人在平夷的百姓们口中立起口碑,并且得到他们的支持。   那些大户和县宰,也只能捏着鼻子把农家寨的人当成汉人看待。   虽然这是一个豪门大户掌控着一切的时代,但是民声民意,依旧有一定的影响力。   县上面的郡、州等各级衙门,或许不会在乎什么民声民意。   但是坐在长安城深处那张龙椅上的人,只要他想坐稳江山,只要他想有所作为,他一定会在乎这些声音。   前汉武帝即位之初,根基未稳,曾经多次下诏,号召民间善待老人,并且增添了许多照顾老人的政策。   为的是那般?   还不是为了让民间的百姓认可他这个皇帝,支持他这个皇帝。   农老寨主细思着鱼禾的话,许久以后,点着头道:“老朽大概明白鱼主记的深意了。鱼主记对我农家寨的大恩,我农家寨上下绝对不会忘。”   鱼禾笑着道:“你应该明白我想要什么。”   农老寨主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加入到六盘水义军中的夜郎人,以后就是鱼主记的人了。”   鱼禾眉头一挑,感慨道:“那我以后恐怕再也没办法从夜郎人当中招募军卒了。”   农老寨主脸色一苦,“总得给我夜郎人留一点根吧。”   鱼禾点着头道:“你们待我不薄,我自然不会恶了你们。”   农老寨主一脸感激的点点头。   虽然他心里清楚,那些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夜郎人,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但是以前并没有把话说开,还有回旋的余地。   如今把话说开了,以后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若是借着他农家寨寨主的身份,在背后搞事情,那鱼禾就不会客气。   还好他懂得及时止损,并没有说响应衙门征召的夜郎人都是鱼禾的人,只是说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夜郎人是鱼禾的人。   随后他多约束约束剩下的夜郎汉子,鱼禾就没办法在夜郎人中大肆招揽人。   鱼禾并没有强迫他交出更多的夜郎人,他真的很感激。   鱼禾若是强迫他的话,他肯定还得交一部分夜郎人出去。   鱼禾知道农老寨主的心思,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拐弯抹角,农老寨主的心思就摆在明面上。   农老寨主并没有把话说死,并没有说以后不允许夜郎人再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鱼禾也不好穷追猛打。   鱼禾费尽心思,彻底将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夜郎人,变成了自己人,他已经很满意了。   那些夜郎人可以跟着他们去任何地方,他们离开平夷的时候,那些夜郎人也不会脱离。   “老寨主应该会照顾好他们的家小,不让他们有后顾之忧吧?”   鱼禾笑问。   农老寨主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是自然……”   鱼禾满意的道:“如此甚好……从巴蜀过来的难民,县宰基本上已经安置妥当。农家寨的人也安置下来了。   再过两日,句町人就该到了。   我们要齐心协力,一起应付句町人。”   提到了句町人,鱼禾和农老寨主的面色都变得十分凝重。   农老寨主在鱼禾话音落地以后,郑重的点头。   句町人不止是鱼禾的麻烦,也是他们夜郎人的麻烦。   四千句町人,足以摧毁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们不得多做一些准备。   此后两日,鱼禾和农老寨主都在为句町人的降临做准备,鱼禾将校场上的六盘水义军调遣到了四海镖行,让他们暂时充当了四海镖行的镖师。   六盘水义军的兵甲,以及存放在衙门县库里的兵甲,全被鱼禾藏了起来。   衙门内外,仅留下了不到二十个县卒,身上穿戴的都是破旧的皮甲,手里拿的也是坑坑洼洼的刀片子。   鱼禾要给句町人一个错觉,让句町人觉得平夷没有威胁,也没有什么能影响句町人对平夷统治的武装。   农老寨主让一部分憨厚的夜郎汉子返回寨子,留下了一群机灵的扮作汉家百姓,守着城内的农家寨产业。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   句町人到了。   两千头戴翎羽,身穿着各色兽皮衣服,手持着蹩脚武戈的句町汉子打头,一千句町汉子护卫两策,一千身着藤甲,赤着脚的句町汉子扛着各种青铜制的武器押尾。   一行四千人,沿着通往句町的官道,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平夷城前。   句町人提早派遣了人到平夷通禀了消息。   任方也做了一些迎接的准备。   一大早,任方就穿戴上了他那一套朝廷配发的官服,带着那唯有官员才能佩戴的冠帽,领着鱼禾一行在平夷城门口静静的等候。   句町人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任方就带头弯下了腰,表示臣服。   鱼禾等人也不情不愿的弯下腰。   相魁还小声的吐糟了一句,“身为一个汉人,向蛮人低头,被人知道了,我们还怎么做人?!”   刘川赞同的点头。   鱼禾瞥了两人一眼,沉声道:“形势比人强,我们不想死,就只能低头。当年匈奴人逞威风的时候,前汉也多次向匈奴人低头。   等到前汉强大了,匈奴人的末日也就到了。” 第86章 六盘王即将沦为面首?   “所以低头不可怕,可怕的是低头以后,不懂得发奋图强。”   前汉的强大,深入人心。   但前汉在强大之前,也有一段屈辱史。   前汉的第一国母吕雉,在前汉弱小的时候,面对匈奴单于的调戏,不仅没有生怒,反而虚与委蛇,为前汉争取了变强的时机。   吕雉是多么霸道的一个人,她以女儿之身,压的前汉满朝英豪喘不过气。   她要是犯了脾气,选择跟匈奴死磕,那前汉的满朝文武也得照做。   所以一个人受辱不可怕,可怕的是受辱以后不能发奋图强。   鱼禾一行现在向句町人低头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辈子向句町人低头。   鱼禾讲的道理浅显易懂,相魁和刘川都听懂了,他们都重重的点了点头。   站在他们前面的任方,心里叹了一口气。   有鱼禾这么一个懂得借助句町人给的压迫,教授手底下人发奋图强道理的少主,六盘水义军何愁不强。   可鱼禾若是变强了,天底下其他掌权者就要倒霉了。   其中就包括他效忠的新帝王莽。   任方不认为鱼禾是一个在坐大以后,还愿意跟其他人和平相处的人。   鱼禾一旦坐大,其他掌权者敢冲鱼禾呲牙,鱼禾一定会灭了他们。   曹、张、墙三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就在任方心里感慨万千的时候,句町人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两千打头的句町人,手持着武戈,将他们团团围住,将平夷城南门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三只硕壮的大象,踩着稳健的步子,出现在了任方一行面前。   为首的大象上,坐着一个年过双十的女子,身着汉家服饰,肤若凝脂,明媚皓齿,模样秀丽,看着像是一个汉家的大家闺秀。   可她眼中透露出的野性和身边放着的各色武器,提醒着鱼禾一行人,她是一个句町女子。   两侧的大象上,分别坐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   少年穿着一身虎皮,头上插着一些色彩艳丽的翎羽,高高的仰着脑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有身份的人。   少女身上穿戴的也是一身汉家服饰,她坐在大象上一脸端庄,似乎在学习大人的模样,只是她一双灵动的双眼不断的从鱼禾等人身上掠过,明显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不过,比起坐在为首大象上的那位双十年华的女子,她有点汉家的大家闺秀的样子,眼中并没有太多野性,身边也没有配备什么武器。   任方在三只大象逼到了身前以后,强忍着三只大象给他的压迫感,带着鱼禾一行躬身施礼。   “平夷县宰任方,恭迎句町贵使……”   双十年华的女子,在任方身上打量了一二,疑问道:“你就是任方?”   任方略微上前一步,再次拱手道:“正是……”   女子点着头道:“你答应交给我们的一万匹布,准备的如何?”   任方赶忙道:“已经准备妥当了,本想着近两日就押送到句町县去,呈给句町王殿下,但听说句町贵使驾临,就暂缓了两日。”   曹、张、墙三家覆灭之前,任方手里的布匹其实不够。   三家覆灭以后,任方用衙门里的税钱,以及盐铁经营权,还有墙氏的银矿,从鱼禾手里购置了三家的布料,以及鱼氏两间布行纺织出的布料,才勉强凑齐。   布匹是为了应付句町人,鱼禾还想在平夷多待一些日子,所以并没有在此事上为难任方。   女子听到了任方的话,略微点了点头,“你做的不错,我来的时候,兄长吩咐过,让你直接把布交给我。”   女子此话一出,任方微微有点愣。   鱼禾等人也是一愣。   女子的兄长能随意处置句町的供品,那就说明女子的兄长在句町的身份不一般。   任方沉吟了一下,拱手道:“敢问……”   女子不等任方把话说完,就一脸淡然的道:“亡洢……句町王亡承是我兄长。”   任方脸色一变,郑重的施礼道:“不知殿下亲临,未曾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任方的态度很恭敬。   倒不是说任方跪舔人家,任方只是尊重人家王妹的身份。   帝王不可辱,这是天下共识。   哪怕人家只是一个蛮王,那也得尊敬。   亡洢没有在意任方的话,反而大大咧咧的道:“什么殿不殿下,汉家不是已经削了我兄长的王位吗?”   任方一脸尴尬。   就是因为这个茬,才有了今日西南乱局。   亡洢也不在意任方的尴尬,她向任方介绍身旁的少年,“他是我兄长的长子亡波……”   任方立马带人向少年亡波施礼。   亡波见到任方等人向他施礼,胸膛挺的更高,脑袋几乎仰到了天上。   亡洢介绍完了亡波,又看向了另一侧的少女,脸上多了一丝温和的笑容,“庄敏,敏儿好学的敏。”   亡洢并没有介绍少女的来历,只是介绍了一下少女的姓名。   少女在亡洢介绍完自己以后,十分客气的用汉家礼仪向任方等人回礼。   任方在少女回礼过后,捉摸着少女的姓名,若有所思。   亡洢在介绍完了少年和少女以后,兴致勃勃的对任方道:“任县宰不打算给我介绍介绍你身后的人吗?”   任方一愣。   有必要吗?   杂鱼也需要介绍?   任方心里嘀咕着,但也没敢扫亡洢的雅兴,他躬身向亡洢介绍起了鱼禾一行。   首先介绍的就是平夷县主簿鱼丰。   任方指着鱼丰道:“此乃我平夷县新任主簿鱼丰……”   任方说到此处,刚要多说几句。   就见亡洢盯着鱼丰仔细打量了许久,满意的点头道:“不用多说了,就他了,晚上送到我房里来。”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任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鱼丰和鱼禾父子一脸惊愕。   句町人……句町人这么开放的吗?   看其他句町人并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句町人恐怕真就这么开放。   亡洢见所有人都不说话,就指着鱼丰,一脸认真的道:“你如果不满意,我晚上可以打开窗户,你可以从窗户爬进来。”   一个是被动送上门,一个是主动送上门,结果似乎没啥区别吧?   鱼丰心里现在只有一句话……你到底看上了我那点,我改!   鱼禾站在鱼丰身边,低声笑道:“阿耶魅力无双,孩儿佩服。”   鱼丰不着痕迹的瞪了鱼禾一眼,“魅力个屁,鬼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听说蛮夷当中有不少人喜欢食人心肝,她八成是想吃我心肝。你得赶尽想想办法,帮我躲过此劫。”   鱼丰不认为他的魅力可以让一位王妹第一次见他,就让他到房里去。   他觉得亡洢提出此事,八成是有其他目的。   鱼禾沉吟了一下,准备开口试试,看能不能帮鱼丰避开此事。   任方却率先开口了,“殿下……我汉家习俗跟句町不同,鱼主簿已经有了妻室,没办法成为殿下入暮之宾,还请殿下不要强人所难。”   亡洢眯起眼,盯着任方质问道:“那我非要他不可呢?”   听到亡洢这话,任方就觉得,亡洢远没有她表现出的大大咧咧那么简单。   任方不好直接开口回绝亡洢,所以就开始转移话题,“殿下,我在城里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一桌酒宴,都是天下少有的美味,还请殿下移步入城。”   亡洢会心一笑,又流露出了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既然是天底下少有的美味,那确实该尝尝。”   说着就下了大象,将大象交给了仆从以后,由任方带着入城。   值得注意的是,他们手底下那一千藤甲兵,似乎不听亡洢的命令,反倒对那位名唤庄敏的少女唯命是从。   鱼禾看到那些藤甲兵依照少女的吩咐,牵着大象去城外的空地上扎营的时候,若有所思。   亡洢下了大象以后,在任方引领下,一路长驱直入的进入到平夷。   期间她并没有对她钦点的‘面首’鱼丰说什么。   反倒是亡波,在路过鱼禾父子面前的时候,一脸臭屁的威胁道:“今晚你不能让我阿姑满意,你就死定了。”   鱼丰原以为任方帮他开脱,他算是蒙混过关了。   没想到句町的小王子,居然一直盯着此事。   鱼丰在他们入城以后,苦着脸问鱼禾,“禾儿,阿耶该怎么办?阿耶可不能对不起你娘啊。”   鱼禾忍不住道:“你就没去过秦楼楚馆?”   鱼禾不相信鱼丰一直守身如玉。   鱼丰一脸尴尬,“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你就当你去了一趟秦楼楚馆,还是不用给钱的那种。说不定人家还会给你钱。这买卖稳赚不赔。”   鱼禾一脸蛊惑的道。   鱼丰恼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跟我闹?!她要是想吃我心肝,我也给吗?”   鱼禾正经了起来,“真要拗不过去,那就去一趟。她要是有什么不轨之举,那你就宰了她。我让相魁放出关押在暗牢里的那些新军,让他们牵制住句町人,我们带着人从北门突围,离开此地。”   鱼丰见鱼禾正经起来为自己出主意,脸上的恼怒消散了不少。   他思量了一下,咬着牙道:“也只能如此了。”   不到万不得已,鱼禾父子都不愿意走最后一步。他们在平夷经营了多日,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   扔下平夷的一切离开,他们其实都舍不得。   父子二人粗略的定了一个计策以后,跟着任方往平夷城内走去。   句町人到了以后,并没有摆出一副剑拔弩张的姿态。   他们也不需要有太大反应。   任方腾出了半个县衙给亡洢等人居住,并且吩咐了县衙的厨娘弄了一大桌鱼禾教的菜式。   在亡洢等人入席的时候,任方将鱼禾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句町人此次到平夷,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那些难民?”   鱼禾沉吟着道:“何以见得?”   任方略微瞥了一眼席间那个名叫庄敏的少女,“她有可能不是句町人,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鱼禾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二人对视了一眼,一起开口。   “滇地庄氏!”   “滇地庄氏!” 第87章 目的不纯   提到滇地庄氏,就不得不提起一个关键性的人物,那就是战国时期楚国将军,楚庄王之后庄蹻。   楚顷襄王在位时曾派遣庄蹻率领楚军夺取巴郡和黔中郡以西的地区,占领滇地。恰逢秦军攻楚,道路断绝,庄蹻无法返回楚国,所以就留在了滇地,建立了滇国,自封滇王。(关于庄蹻入滇以后成为滇王的事情,有两个说法,稻草采用了其中一个说法,并且加了一些个人的推测和想法,不喜勿喷。)   为了使滇地百夷归服,庄蹻改变自己的服饰,顺从滇地习俗,使得滇地百夷归心,成为了滇地的统治者。   前汉武帝年间,庄蹻后裔滇王尝羌在武帝南征的时候,归附前汉。   其治下百夷首领不满,拥护仁果为王,诛杀了尝羌和一大批庄氏后裔。   前汉武帝得知此事以后,再次发兵南征。   仁果俯首投降,庄氏得以喘息,没有被赶尽杀绝。   此后数十年,庄氏在前汉支持下,改回汉姓,努力发展,并且再次发展壮大。   只是再也无缘滇王之位。   但即便如此,滇地庄氏在西南的影响力也举足轻重。   庄氏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句町人当中,还跟着句町人一起到了平夷。   其中有什么深意,值得任方和鱼禾深思。   “庄氏的人跟句町人搅和在了一起,目的绝不单纯,我们得盯着。”   任方和鱼禾一起说破了庄敏的身份以后,任方语重心长的叮嘱。   鱼禾沉吟着道:“我记得庄氏居于益州郡的滇池旁,从益州郡到平夷,足足有千里之遥,中间隔着朝廷的兵马和句町兵马,平夷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庄氏图谋的。”   从平夷到滇池,直线距离大概在八百里左右。   一路上多山林,多水脉,绕过山林和水脉的话,就达到了上千里。   如此远的距离,中间还有其他势力在,庄氏的手可伸不到那么长。   任方阴沉着脸道:“万一庄氏跟句町人有什么交易,他们此次到平夷,是为了帮句町人呢?”   鱼禾思量了一下,觉得任方说的也有些道理,“那就不得不防,回头我会派人盯着他们。”   任方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神情有些古怪的道:“那位句町王妹,似乎看中了你阿耶,你和你阿耶打算如何应对?”   鱼禾愣了一下,感叹道:“她如果只是馋我阿耶的身子,没有害人的心思,那就只能委屈我阿耶了。”   任方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嘟哝了一句,“你还真是个大孝子……”   鱼禾翻了个白眼,没有再搭理任方。   女恶霸手底下有四千多爪牙,六盘水义军只有几百人,根本不是人家对手。   他们没办法反抗,那就只能从了。   反正女恶霸颇有姿色,身段也不错,还有点野,绝对能让鱼丰体会到不一样的乐趣。   鱼禾跟任方分开以后,走到了鱼丰身边坐下,刚一坐下,就见鱼丰阴恻恻的凑到了他的身边,“你刚才跟任方说什么了?”   鱼禾张了张嘴,刚要开口。   就听鱼丰略微有些恼怒的道:“你们是不是在商量将我送到那个女人床上去?我告诉你们,没门。”   鱼禾知道鱼丰此刻有点像是惊弓之鸟,他低声安慰道:“阿耶,此事我们刚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那个女人若是强迫你,我们就离开此地。   我既然答应了您,怎么可能会出尔反尔。”   鱼丰有些不相信的道:“真的?”   鱼禾果断点头,“比真金还真……”   鱼丰略微放松了不少,问道:“那你刚才在跟任方说什么?”   鱼禾没有回答鱼丰的话,而是不着痕迹的瞥了女恶霸一眼,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阿耶,人家姑娘颇有姿色,还是个王妹,你真的不吃亏……”   鱼丰瞬间就沉下了脸,刚要喝斥鱼禾两句。   就见亡洢提着酒杯,对着鱼丰遥遥一礼,“鱼主簿,陪我喝一杯如何?”   鱼丰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意,提着酒杯遥遥一礼,“敬殿下……”   亡洢笑眯眯的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她看鱼丰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猎物。   鱼丰如坐针毡,却不敢离开。   任方见此,赶忙上前跟亡洢说起了布匹的事情,将亡洢的目光引开。   鱼丰顿时松了一口气。   鱼禾提着酒杯,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笑眯眯的看着宴席上的一切。   观察了许久,鱼禾有个有趣的发现。   那个句町王子亡波,似乎对庄敏有好感,频频在庄敏面前装逼。   一会儿挑着任氏厨娘做的红烧肉,说不如他们句町王宫里的炖肉。   一会儿又挑起精巧的丸子,说不如他们句町王宫里的大肉块吃着痛快。   桌上摆放的吃食,被他批判了个遍。   如果他只说话,不胡吃海塞的话,庄敏大概会信他的话。   句町王子亡波一边批判着桌上的美食,一边吃的满嘴流油,亡洢和那个叫庄敏的少女,很快也加入到了其中。   十八道大菜,愣是被他们三个人吞进了肚子。   亡洢吃的最多,肚皮却没有见什么起伏。   庄敏吃的最少,肚皮却鼓成了一个球。   亡洢吃完了桌上的美味以后,霸道的宣布,“任县宰若是愿意将县衙的厨丁送给我,我可以做主,减免平夷百匹供布。”   很明显,任氏厨娘的手艺,征服了亡洢的胃。   此事在平夷县一众人意料之中。   任氏厨娘第一次拿出鱼禾教授的菜式的时候,将他们的胃也征服了。   他们中间一些人,也吃过达官贵人们享用的那种大席面。   他们觉得任氏厨娘的厨艺,已经比得上那些达官贵人家里的厨丁了。   亡洢一个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蛮夷,被任氏厨娘征服,在情理之中。   任方听到了亡洢的话,有些心动。   他并不是那种贪口腹之欲的人,厨娘去留,他还真不在乎。   若是能用厨娘一人,换取句町减免供布,减免百姓的压力,那也不错。   鱼禾看出了任方心动,笑眯眯的说了一句,“县宰可记得卑职讲过的咸阳城幼童的典故?”   鱼禾此话一出,任方脸色一变,瞬间打消了将厨娘交出去的心思。   鱼禾前几日给任方讲过舍小家为大家的道理,任方对此批判了一番。   任方用厨娘去换取减免供布,跟鱼禾说的别无二致。   任方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不对,所以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   亡洢看出了任方意动,也看出了鱼禾一句话让任方打消了念头。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鱼禾一眼,赞叹道:“小郎君倒是长的俊俏……”   鱼禾一脸歉意的笑了笑。   鱼丰心里警铃大作,生怕亡洢再来一句‘晚上送到我房里去’,他立马开口,“我儿年幼无知,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赎罪。”   亡洢呵呵笑了,“你是想告诉我,有什么冲着你去,别动你儿子吗?”   鱼丰赶忙解释,“卑职并无此意。”   亡洢却没有在意鱼丰的话,而是十分豪迈的道:“想让我不动你儿子也可以,晚上乖乖到我房里去。”   说完这话,亡洢吩咐身边的亡波,“你带人看着他儿子,晚上他如果不去我房里,就将他儿子送到我房里来。”   亡波满口答应了下来。   鱼丰有些愤恨的咬紧了牙关。   鱼禾暗自思量,亡洢三番五次让鱼丰去她房里,表现的太过刻意。   她请鱼丰去她房里,恐怕不是为了男女之事。   而是别有深意。   亡洢在吩咐了亡波以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衙门的正堂。   任方赶忙跟了出去。   鱼丰和鱼禾父子坐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等到正堂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鱼禾叹了一口气,“阿耶,她八成是真看上您了。今晚就委屈您了。”   鱼丰瞪着眼,低喝道:“你去找刘川,我去召集六盘水义军,今晚就跟他们做一场。”   鱼禾见鱼丰要动真格的,赶忙道:“还没到那个地步上。阿耶不觉得,她三番五次的要你去她房里,有点刻意吗?   虽说句町女子不拘泥于我汉家习俗,可该有的矜持,还是会有的。   她一点儿矜持也不顾,明显是别有目的。”   鱼丰瞪着鱼禾喝斥道:“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苦笑着道:“孩儿一时戏言,阿耶别放在心上。”   鱼丰顿时恼了,“长大了,翅膀硬了,以为我治不了你了?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你阿耶什么时候都是你阿耶。”   鱼丰话音落地,随手抄起了一根压席的棍子,追着鱼禾就打。   鱼禾脚底抹油,逃出了正堂。   鱼禾刚出了正堂,两个句町汉子就出现在了鱼禾面前,他们伸出了两个粗壮的臂膀,直接将鱼禾给架了起来。   一股浓重的腥臭味,直扑鱼禾的面门,鱼禾差点被当场熏晕了过去。   鱼丰见儿子被句町人抓了,当即就冲过来救人。   亡波仰着头,顶着一张臭屁的脸,领着七八个句町汉子出现在正堂门口的时候,鱼丰果断停下了脚步。   “小子,我阿姑说了,你阿耶晚上不乖乖到他房里去,你就得补上。”   亡波到了鱼禾面前,一脸傲气的道。   鱼禾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你姑母还真是不挑食啊……” 第88章 果然不纯   亡波皱眉,“什么意思?”   鱼禾坦言道:“老少通吃……”   亡波听出了鱼禾语气不善,眉头皱的更紧。   “噗呲……”   庄敏的脑袋从亡波身后的句町汉子中探了出来,她被鱼禾的话给逗笑了,并且笑出声。   亡波脸上闪过一道恼怒,“你敢羞辱我?!”   亡波立马就要下令让句町汉子动粗。   “慢着!”   “慢!”   鱼丰和庄敏一前一后开口。   亡波搭理都没搭理鱼丰,直接回头质问庄敏,“这个小子羞辱我,你要帮他?”   庄敏娇笑道:“他什么话都敢往出说,一看就是个傻子。你难道要跟一个傻子计较吗?”   亡波眼珠子一转,回过头盯着鱼禾道:“你是傻子吗?你要是傻子,我就放过你。你要不是傻子,那我就将你剁了喂狗。”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了亡波一眼。   这货有点小聪明啊。   舔了庄敏的同时,还不忘用‘士可杀不可辱’的方法激怒他。   他如果承认了自己是傻子,这货就能借机再舔一波庄敏,夸赞庄敏看人真准。   他如果不承认,这货就能顺势收拾他,回过头还可以一脸无辜的跟庄敏说,看我听了你的话,给了他一个机会,但是他不珍惜。   鱼禾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傻子,平白受辱,但也不会让亡波借机收拾他。   鱼禾果断道:“你是不是爱慕她!”   亡波脸色瞬间一变,快速的回过头去看庄敏反应,见庄敏脸上一脸错愕,他一脸愤怒的盯着鱼禾。   “你胡说什么?!”   鱼禾质问道:“你不爱慕她?”   亡波自然不会否认,但他也不敢说出口。   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咬着牙迟疑了一下,“我还有事,回头再收拾你。”   丢下这话,亡波仓皇的逃了。   鱼禾也被句町汉子放了下来。   鱼禾往着亡波离去的背影,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舔狗就是舔狗,喜欢一个人却不敢大大方方的去喜欢。   明明他的心意已经表露的人尽皆知,他却以为自己藏的很好,遮遮掩掩的。   亡波大概是个初级舔狗,一个老舔狗,面对这种场面,绝对不会仓皇而逃。   庄敏在亡波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跟着离开,而是主动凑到了鱼禾身前。   “你就是鱼禾?”   鱼禾盯着眼前的少女,问道:“你知道我?”   庄敏点着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你可认识农大祭司。”   经过少女提醒,鱼禾才意识到,农家寨的祭司明明被他们留下了,却没出现在他们队伍里。   鱼禾问道:“你是从农大祭司口中知道的我?”   少女微微点头,“农大祭司夸赞你智计百出,少有谋略,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你那点智计和谋略,只会欺负欺负小孩子。”   鱼禾没有在意少女的贬低,他淡然笑道:“农大祭司抬爱,当不得真。不知道农大祭司现在何处?”   少女没有隐瞒,坦诚道:“农大祭司去了滇池,说要拜访我爹。”   鱼禾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农大祭司去滇池,跟你有关?”   少女浅浅一笑,“你在套我话,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鱼禾笑着道:“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少女愣了一下,点头道:“那倒也是……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农大祭司觉得你是一个英才,想将你引荐给我爹,所以特地前去滇池拜访我爹。   我跟着句町人到此,也是为了见你。   看看农大祭司口中的英才到底是真是假。   如今一见,也不过尔尔。”   鱼禾听完了少女的话,将信将疑。   他觉得农祭司似乎没有理由将自己引荐给其他人。   农家寨,以及其他两个寨子的夜郎人如今正在逐渐融入到平夷中,正是用得着的时候。   农祭司没理由在这个时候将他引荐给别人。   鱼禾相信,在农祭司心里,夜郎人的利益远高于其他人的利益。   所以少女的话,疑点太多。   农祭司或许真的去了滇池,但绝对不是为了引荐他才去的。   鱼禾心里分析着少女的话,语气平平的道:“我本不是什么英才。令你失望,自然在情理之中。”   少女双眼直直的盯着鱼禾,“我以为你会为自己争辩。”   鱼禾问道:“争辩能改变你对我的看法吗?”   少女果断摇头。   鱼禾好笑的道:“那我为什么要争辩。”   少女愣了一下,盯着鱼禾仔细打量了一眼,哼了一声,离开了正堂门口。   鱼丰直至亡波和庄敏离开以后,才出现在正堂门口。   鱼禾在鱼丰出现以后,沉声道:“阿耶,您今晚恐怕真的得去一趟句町王妹的房里了。”   鱼丰瞬间就瞪起了眼。   鱼禾立马解释道:“农祭司去了滇池,句町人到此有什么目的,会盘桓多久,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反正我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你去见一见句町王妹,从她嘴里套一套话,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什么。   真要走最后一步的话,你也能将她擒下,做一个人质。   有她帮我们开路,我们能安全不少。”   鱼丰见鱼禾很认真的再说此时,沉默着考虑了一会儿,无奈的点点头,“那阿耶就去试试……”   时间一晃。   就到了入夜时分。   当亡波带着句町人出现在鱼禾屋舍前的时候,鱼丰满怀悲愤的前往了亡洢的卧房。   亡洢的卧房在衙门的左侧,是衙门里最大的耳房。   亡洢也算客气,并没有让任方腾出更大的后院让她居住。   鱼丰到了亡洢卧房外以后,站在门口踌躇了许久,最终咬着牙,敲响了亡洢的门户。   “卑职鱼丰请见……”   “进来吧……”   鱼丰推开了门户,进入到了房内,就看到了亡洢穿着一身纱衣,静坐在矮桌后。   纱衣波如蝉翼,若隐若现。   鱼丰立马低下头。   亡洢似笑非笑的道:“鱼主簿可觉得我是一个轻浮的女子?”   鱼丰沉声道:“不敢!”   亡洢笑道:“那鱼主簿为何不敢看我?”   鱼丰脑袋有些僵硬的一点一点抬起,目光再次落在了亡洢身上,仔细一瞧,略微一愣。   亡洢是穿着一层透明的纱衣,只是纱衣下面还有一层亵衣,什么也没漏。   鱼丰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亡洢笑问,“鱼主簿可曾失望?”   鱼丰抱拳道:“不敢。”   亡洢调笑道:“鱼主簿就不期盼跟我发生点什么?我虽然算不上什么绝色,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纵然是见惯了长安各种贵妇人的周钦,对我也是垂涎三尺。   鱼主簿就一点儿也不动心。”   鱼丰急忙道:“周大尹尚且不敢冒犯您,卑职又岂敢冒犯。”   亡洢娇笑了一声,“谁告诉你周钦没有冒犯我?周钦在杀了我大兄以后,就有意冒犯我,只是没等他动手,就被我二兄所诛。”   鱼丰低下头,没有言语。   他不知道如何接话。   亡洢略微思量了一下,笑眯眯的盯着鱼丰又道:“鱼主簿可是觉得我放浪,已非清白之身,所以嫌弃我?”   鱼丰头压的更低,还是没有说话。   亡洢语气幽幽的道:“那我要是告诉鱼主簿,我还是处子之身呢?”   鱼丰抬起头,一脸愕然。   不是鱼丰动心了,而是鱼丰觉得不可思议。   他很难想象这个张口闭口就让人将男子送进她房里的人,还是处子之身。   今日在城门口,她当着所有句町人面,让任方将自己送到她房里,那些句町人都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色,那就说明她平日里肯定做过类似的事情。   既然如此,她怎么可能是个处子?   亡洢见鱼丰一脸愕然,满意的笑了,她一边娇笑,一边打趣的道:“你还真信啊?”   鱼丰瞬间觉得自己被人耍了,心中升起了一丝愤怒。   房外。   鱼禾一脸感叹的道:“你姑母还真是一个妖精……”   任方抚摸着胡须,赞同的点点头。   亡波愤怒的瞪了鱼禾一眼。   庄敏眼珠子在哪儿滴溜溜乱转。   早在鱼丰进入亡洢房里的那一刻,亡波就压着鱼禾到了房外听墙根。   庄敏自然也跟着凑了过来。   任方一直注意着此处,见亡波不介意别人听墙根,也就凑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鱼禾的话被房里的人听到了,还是房里的人早猜倒了外面有人。   就在鱼禾一行准备听一个仔细的时候,房里传出了亡洢的声音。   “亡波,再听下去,可是会死人的……”   亡洢的声音轻飘飘的。   亡波听了却打了一个寒蝉。   亡波二话不说,让人带着鱼禾和任方快速的离开了此地,庄敏也没有多留。   带到亡波、鱼禾几人离开以后。   房里。   亡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鱼丰并没有动。   亡洢也没有强迫,而是淡淡的笑道:“鱼主簿的表现,真让人意外。鱼主播的反应,一点儿也不像是戏我句町人,夜袭六盘水兵营的豪杰。”   鱼丰瞳孔一缩,目光直直的看向了亡洢。   还真让儿子说着了,眼前的女人果然不简单。   她真要是一个贪图男色的家伙的话,绝对不会说出这话。   戏耍句町人,杀句町人的事情这个女人既然已经知道了,恐怕不能善了。   亡洢料到了鱼丰的反应,并没有言语,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鱼丰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亡洢既然说出了戏耍句町人、夜袭六盘水兵营,那么她召自己入暮,肯定不是为了男女之事。   他也不需要在此事上处处提防。   鱼丰坐定以后,亡洢为鱼丰倒了一杯酒,再次开口道:“鱼主簿不打算问一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两桩事情的?”   鱼丰沉声道:“我们在六盘水的时候,虽然掩藏了行踪,但并没有扫清所有首尾。我们所作的一切,自然能被人查出来。”   亡洢点着头,道:“鱼主簿不怕吗?” 第89章 意外频出   摆脱了女色的困惑,鱼丰心里平静了不少,脑袋也清醒了不少,听到亡洢问话,鱼丰脸上难得的挤出一个笑意,“怕倒是不怕,殿下要对我们动手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白天在城门口的时候,殿下只需要一声令下,我们就会被五马分尸。”   亡洢一脸赞赏,“鱼主簿果然是位豪士。”   “殿下谬赞了。”   鱼丰很谦虚。   亡洢摇着头,“怎么会是谬赞,鱼主簿仅凭百十人,就攻破了我们数千人也奈何不了的六盘水兵营,称得上豪士。”   鱼丰不愿意跟亡洢继续卖关子,他直言,“攻破六盘水兵营,只是恰逢其会。再来一次,我绝对不敢踏进六盘水兵营一步。”   “恰逢其会?”   亡洢眉头一挑,绕有深意的盯着鱼丰,“据我所知,鱼主簿是巧施谋划,用智慧拿下的六盘水兵营。为了拿下六盘水兵营,鱼主簿可没少布局。”   鱼丰猜不透亡洢一个劲的吹捧他,所为何事。   他又不愿意率先开口,失了先机,干脆闭口不言,等亡洢说出自己的目的。   亡洢见鱼丰不说话,沉吟了一下,“似鱼主簿这种智将,本该平步青云,大展拳脚。如今却被逼叛营,落草为寇,实在是可惜可惜……”   亡洢说到最后,一脸痛惜,似乎在为鱼丰抱不平。   鱼丰却通过她的话,听出了一点她的来意。   亡洢一边观察着鱼丰的神色,一边轻笑着道:“鱼主簿就没想过另投明主,一展抱负吗?”   鱼丰虎目一沉,心里暗叫了一声。   果然。   对方是想招揽他,所以才会吹捧他。   难怪对方不计较他们戏耍句町人,杀死句町人的事情。   可鱼丰从没想过投靠句町人,更没想过帮句町人去打自己昔日的同僚。   他再怎么说也是汉家子,他绝对不会当汉奸。   虽然他现在活的不如意,被汉家天子逼的龟缩在平夷苟活。   但他并不会因此就放弃他汉家子的身份,去做汉奸。   他可以直接冲汉家天子亮刀,但绝对不会帮着一个外人对汉家天子亮刀。   鱼丰假装听不懂亡洢的话,憨厚的一笑,“小人没什么大抱负,小人也没什么本事,小人就想跟妻子过安稳的小日子。”   亡洢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话既然已经说开了,鱼主簿何必装傻呢?鱼主簿不觉得,现在装傻有点晚吗?”   鱼丰憨厚的一笑,像是听不懂亡洢说什么。   亡洢皱了皱眉,开门见山的道:“我兄长说了,只要你愿意投入他麾下,他可以任命你为且兰校尉,在故且兰县重立且兰校尉治所。   钱、人,你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   鱼丰干笑着,“句町王抬爱,只是小人这辈子也没有当过校尉那么大的官,也没掌管过数千兵马。句町王将小人扶上去,小人也坐不稳。   小人就不去故且兰县,给句町王丢人了。”   亡洢眯起眼,盯着鱼丰,不满的道:“鱼主簿是觉得我兄长开价低了,还是不愿意为我句町效力?”   “小人不是不愿意帮句町王效力,而是小人真没那个本事。”   鱼丰继续推脱。   亡洢有些恼了,她声音冷冽了不少,“鱼主簿既然不愿意为我句町效力,那我也不强人所难。我们现在就说一说,你在六盘水的时候,杀我句町兵卒的事情。”   亡洢招揽不成,翻起了旧账。   鱼丰心头一沉,觉得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亡洢冷笑着道:“我句町兵卒你杀了,你又在我们句町人治下讨生活,你不愿意为我兄长效力,你觉得你能活下去?”   鱼丰深吸了一口气,对亡洢抱拳,“此事关系到我一众兄弟的身家性命。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还请殿下容我几日,让我跟手底下的一众兄弟商量商量。”   鱼丰用的是缓兵之计,亡洢以为鱼丰在自己的威胁下服软了,便冷冷的点头,“那就给你两日,两日以后给我一个答复。”   鱼丰起身,再次施礼后,匆匆退出了亡洢卧房。   鱼丰直奔鱼禾屋舍,到了屋舍没见到鱼禾,又赶去了衙门后堂。   到了后堂,就看到了鱼禾正跟任方二人坐在桌前品酒。   任方见到了鱼丰,调笑道:“鱼主簿难得被贵人看中,怎么没有在贵人房里多待一些时辰。”   鱼丰根本没搭理任方,拉着鱼禾就往外走。   鱼禾见鱼丰神情不对,也没敢打趣,任由鱼丰拉着出了后堂。   任方自讨没趣,十分尴尬。   鱼丰拉着鱼禾回到了自己的屋舍,关上门以后,立马开口,“禾儿,我们在六盘水做的一切,那个女人都知道。”   鱼禾沉吟着道:“我们在六盘水做的事情,留下了不少首尾。她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鱼丰沉声道:“她现在拿我们戏耍句町人、杀死句町人的事情威胁我。她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为句町王效力,要么跟我们算账。   我借故推脱了过去,她给了我两日考虑,两日之后必须给她一个答复。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鱼禾面色一沉,亡洢的做派,有点黑涩会的架势,要么跟她混当她小弟,要么翻旧账。   亡洢看似给了他们选择,可实际上并没有给他们选择。   亡洢明摆着要逼他们父子服软。   鱼丰不愿意当汉奸,鱼禾自然也不愿意当汉奸,那他们就只剩下一条路。   “看来我们没办法在平夷县继续待下去了。准备准备,离开吧。”   鱼禾说到此处,一脸不甘的道:“不过……我们也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离开,临走的时候总得闹一场,给她留下一点教训。不然我心里不痛快。”   鱼禾是吃亏的主吗?   鱼禾不是。   亡洢现在要逼他们离开,他们费心费力弄的几桩生意,墙氏的银矿、夜郎人献的金矿,都要丢下。   损失太大了。   不闹他一场,鱼禾着实不甘心。   鱼丰点着头,沉声道:“那就闹她一场,她给了我们两日时间,我们刚好可以做个准备。”   鱼禾沉吟着道:“她应该会派人监视我们,所以我们不能直接出面,让相魁去找刘川,让刘川去传话。”   父子二人有了定计,并没有直接招来相魁,而是各自回房睡下。   次日一大早。   鱼丰就跑去了校场,假装跟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说项。   鱼禾则留在了衙门里,寻找机会让相魁去传话。   为了让句町人放松警惕,鱼禾借着为句町王子亡波搜罗美食的名义,多次派遣相魁、巴山出去找美食。   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鱼禾找了一个空挡,让相魁以搜寻美食的名义,跑了一趟四海货铺。   入夜的时候。   相魁柃着一大堆美食回到了衙门,告诉了鱼禾一个不好的消息。   “少主,刘川告诉我,张武一行人有消息了。他们还有一日就会回到平夷。”   鱼禾房里,相魁沉声向鱼禾禀报。   鱼禾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还真是一个多事之秋……”   鱼禾原想着等他们脱离了平夷,再派人去找张武一行,让张武一行去他们新的落脚地。   可没料到张武一行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张武一行一旦出现在平夷,句町人八成会认为是鱼禾父子有什么图谋,在暗中召集人手。   到时候鱼禾父子,以及六盘水义军,恐怕要被他们盯的死死的。   到时候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鱼禾沉声吩咐道:“今天再出去传消息,容易引起句町人怀疑。明天一早,你去告诉刘川,让刘川告诉张武等人,让张武一行在北城门外找个地方待着,别进城。”   相魁重重的点头答应了一声。   鱼禾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让相魁下去歇息。   “但愿张武一行得到消息以后,不要轻举妄动。”   “……”   一夜无话。   次日,天光刚亮,句町王子亡波就找到了鱼禾,说是要吃市面上才有霜糕,鱼禾立马吩咐相魁去卖,同时让相魁借机去给刘川传递消息。   相魁出去了不到一刻钟,就回到了鱼禾房里。   “少主,消息传不出去了……”   相魁脸色难看的向鱼禾禀报。   鱼禾皱眉,“什么意思?”   相魁苦着脸道:“刘川说,有一队藤甲兵,堵在北门和东门口,只许进,不许出。”   “藤甲兵?!庄氏的人!他们跟着瞎掺和什么……”   鱼禾不明白庄敏那个丫头要闹什么幺蛾子,庄敏让藤甲兵堵住了东门和北门,不仅堵住了鱼禾向张武传递消息的道路。   也堵住了六盘水义军们大闹一场后的退路。   鱼禾不得不去见一见庄敏。   鱼禾找到庄敏的时候,庄敏正端坐在一张矮桌前静静的写字。   她手持着毛笔,在竹简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一行又一行的小篆。   鱼禾认识小篆,他大致的扫了一眼,发现庄敏写的是《史记》当中的《淮阴侯列传》一篇。   鱼禾目光一瞬间就变得锋利了起来,他盯着庄敏,不客气的道:“你知道我要来?”   庄敏放下笔,展颜一笑。 第90章 一女如何嫁二夫   此前庄敏看着像是个人畜无害的娇小姐,现在再看分明是一个隐藏的很深的腹黑女。   庄敏的笑容很甜,也很阳光,但是鱼禾却无暇欣赏。   他没有给庄敏好脸色,因为他觉得自己被庄敏给算计了。   “鱼主记有礼……”   庄敏起身,向鱼禾浅浅一礼。   她身上再无前两日的娇憨、刁蛮,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成熟。   她没有回答鱼禾的问题,鱼禾不得不加重语气,再问了一次,“你知道我会来?”   庄敏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示意鱼禾坐下谈。   鱼禾也没有客气,入了屋舍,脱下了靴子,跪坐在凉席上,目光深沉的盯着庄敏。   庄敏待到鱼禾坐定以后,也跪坐在凉席上,取了一壶酒,又取了一个小火炉,准备温酒。   鱼禾不客气的道:“我不喜欢喝酒,我记得你们滇人喝酒也没有温酒的习惯。”   庄敏没有在意鱼禾的话,她一边温酒,一边笑道:“鱼主记是在提醒我是一个滇人?鱼主记看不起滇人,觉得我们是蛮夷?”   鱼禾摇头,认真的回答,“我没有看不起滇人,更没有觉得滇人是蛮夷。我只是不喜欢跟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一起喝酒。”   庄敏将酒温在了火炉上,盯着鱼禾一脸感慨的道:“鱼主记没必要冷嘲热讽,我对鱼主记没有敌意。”   鱼禾目光一冷,质问道:“那你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城门口,还封锁了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庄敏脸上的笑容不变,“平夷已经被句町人所占,我在平夷做什么,只要句町人不反对,似乎都没有问题。”   鱼禾冷哼道:“什么时候,滇地庄氏也能帮句町人做主了?”   庄敏娇笑着道:“我只是顺手帮了一下句町人,避免有些人狗急跳墙。”   鱼禾微微眯起眼,“你派人盯着我?”   庄敏摇了摇头,“亡洢阿姑到平夷的目的,我知道一些。亡洢阿姑将你阿耶唤到房里会说些什么,我也知道一些。你们父子的性情,农大祭司也告诉过我。   我大致推断了一下,你们父子应该不会答应亡洢阿姑的招揽,面对亡洢阿姑的刁难,你们很有可能会狗急跳墙。   所以我随手做了一些布置,没想到你们父子还真的打算狗急跳墙。”   鱼禾心头一沉,他猜测的没错,庄敏果然是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所以提前做了布置。   庄敏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鱼禾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他盯着庄敏冷冷的道:“你既然猜倒了我们要做什么,你又准备帮亡洢,为何不直接告诉亡洢?”   庄敏笑了,笑的比之前还要灿烂,她从小火炉上取下了酒壶,给鱼禾斟了一杯,笑眯眯的道:“因为我和亡洢阿姑有同样的目的。”   鱼禾有些惊讶,“你也要招揽我们父子?”   不等庄敏开口,鱼禾就自嘲的道:“我们父子什么时候成香饽饽了,值得被句町人和滇地庄氏招揽?”   鱼禾不认为他和鱼丰有什么大能耐,值得被两大势力争夺。   倒不是鱼禾妄自菲薄。   而是鱼禾父子手里那点人手,对句町人和滇地庄氏而言,不算什么。   鱼丰没有楚霸王项羽那般力能扛鼎的实力,他也没有卧龙凤雏那般响亮的名声,六盘水义军也没有什么光荣的战绩。   他们就是一群有一点想法的亡命之徒而已。   句町人和滇地庄氏需要的话,能随时随地招揽一大堆。   鱼禾不明白句町人和滇地庄氏为何会盯上他们。   庄敏有些意外,“你不知道我们为何要招揽你们父子?”   鱼禾盯着庄敏没有言语。   庄敏意味深长的道:“为了让我们重视你们父子,农大祭司可是出了不少力。农大祭司只告诉句町王叔,说你阿耶有掌管一郡兵马之能。但却告诉我阿耶,说你有大抱负,也有大能耐。   所以我们一到平夷,亡洢阿姑就冲着你阿耶去了,而我一直盯着你。”   鱼禾有点想骂娘。   闹了半天,是农祭司出去四处为他们父子宣传,让人盯上了他们父子。   农祭司在西南名望不低,又周游天下,见多识广。   她向句町王和庄氏家主推举鱼禾父子,句町王和庄氏家主自然重视。   即便是不相信鱼禾父子有大能耐,不相信农祭司真心实意的为他们推举人才,那也得试探试探才行。   试探过后,能招揽的招揽,招揽不了就弄死。   反正不能留着,给自己培养一个麻烦。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骂娘的冲动,干笑着道:“庄姑娘之前不是说了嘛,我那点手段,只能欺负欺负孩童,算不上什么大能耐。   我父子是从六盘水逃出来的亡魂,所求的不多,就是想找个安稳的地方舒舒服服的活下去。   如果这也算是大抱负的话,那天底下人人都有这种大抱负。”   庄敏听完鱼禾自谦的话,居然点了点头,“你的手段,确实只能欺负欺负亡波那个涉世未深的孩童。但是你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却值得我们重视。”   庄敏此话一出,鱼禾脸色瞬间变了。   他没料到农祭司居然将他们能治疗烟瘴之毒的事情也说了出去。   如果句町人和庄氏只是看重他们能耐的话,他们还有办法推脱过去。   但是句町人和庄氏盯上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的话,那他们就没办法再推脱。   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治毒的方子,可是对句町人和庄氏而言,那就是命。   句町人和庄氏所有人的命。   庄敏见鱼禾脸色变了,就猜倒了鱼禾心里的想法,她幽幽的道:“新帝发兵十万,攻打句町和我滇国,堪称气势汹汹。三方初战,新军锋芒毕露。句町和我滇国根本不是对手。   但庆幸的是,我们西南有烟瘴之毒这个天然优势。   新军奈何不了烟瘴之毒,只能止步于六盘水等地。   若是新军有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那新军就能长驱直入,直捣句町王宫所在的句町县和我滇国王宫所在的滇池。   所以你手里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鱼禾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意味着什么,早在六盘水的时候他就知道。   庄敏既然知道此事,那肯定不会放过他。   放过他,就等于将庄氏所有人的性命交到了鱼禾手里。   鱼禾思量了一下,缓缓开口,“平蛮将军冯茂如今忙着在巴蜀横征暴敛,即使有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也不一定会攻打句町和滇国。”   庄敏有些好笑的道:“鱼主记也是聪明人,何必自欺欺人。冯茂贪财归贪财,但他绝对不会放着泼天大功置之不顾。   再者说,我滇国和句町的钱财,远比巴蜀等地要丰厚。”   滇国和句町所在的位置,山林广布,几乎都初在未开发的状态,金银铜矿多不胜数。   小小的平夷,就能轻而易举的发现一座银矿、一座金矿,其他地方更不用多说。   更重要的是,滇国和句町的冶铁技术还初在先秦时期,所以他们用的大部分器具,都是铜器。   一些夷族的棺椁,都是青铜所铸。   铜在新朝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钱。   冯茂只要有机会杀进句町和滇国,绝对不会错过。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手里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并不能彻底的解决烟瘴之毒。一旦治愈的人再次碰到烟瘴之毒,依然会中毒。”   鱼禾说的是实话。   他手里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确实不能彻底解决烟瘴之毒。   想要彻底解决烟瘴之毒,除了解毒之外,还得防毒。   庄敏笑眯眯的道:“能不能彻底解决烟瘴之毒重要吗?只要能治,冯茂就敢率军南侵。”   鱼禾不得不承认,庄敏说的也是实话。   打仗本来就是一件高风险的事情,冯茂已经折腾死了不少巴蜀青壮,他绝对不会介意再多折腾死一些。   只要能确保他的精锐不出现大的损伤,巴蜀青壮死多少,他才不在乎。   冯茂只要能消除新军上下对烟瘴之毒的恐惧,就能大举南征。   鱼禾清楚,庄敏绝对不会放他离开。   他的退路也被庄敏堵死,他盯着庄敏沉声道:“庄姑娘就不怕我们鱼死网破吗?”   庄敏愣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的花枝乱颤,“你们不是已经打算鱼死网破了吗?”   看到庄敏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鱼禾就知道,他们所作的一切,恐怕都被庄敏看破了。   庄敏也有把握在他们父子鱼死网破的时候留下他们父子……   鱼禾一边思量着对策,一边道:“庄姑娘还真是厉害……”   庄敏笑道:“厉害吗?我怎么不觉得。我只是提早从农大祭司口中了解过你们父子,知道你们父子的手段和秉性,所以才能占据上风。   若是异地处之,占上风的恐怕就是你了。”   鱼禾笑道:“我可不如姑娘。姑娘如此厉害,不如教教我,一女如何嫁二夫?” 第91章 条件   鱼禾父子是一起的,他们只能答应一个人的招揽,可没办法答应两个人的招揽。   平夷可是句町人的地方,也是句町人率先开口要招揽他们父子的。   鱼禾很想知道,庄敏准备如何从句町人手里抢人。   庄敏听到鱼禾的话,会心一笑,“此事鱼主记不需要担心。亡洢阿姑只知道你们父子在六盘水的所作所为,并不知道你们父子到了平夷以后的所作所为,更不知道你们手里还握着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她若是知道你们手里握着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也不会平心静气的招揽你们父子。   她会直接命人拿下你们父子,然后送到句町王宫去。”   说到此处,庄敏顿了一下,笑容灿烂的道:“毕竟,新军对句町人的重视,远超过滇人。论危险,他们比我们更危险。”   鱼禾听完庄敏一席话,由衷的感慨,“你们庄氏和农祭司的交情还真深。如此重要的消息,她居然只告诉你们,却不告诉句町人。   我若是记得没错,农祭司所在的夜郎国,就是被你们滇人和句町人一起覆灭的。   农祭司居然还帮着你们……”   农祭司居然会帮仇人,鱼禾绝对没想到。   他若是知道农祭司会帮仇人的话,也不会让农祭司知道那么多秘密,更不会让农祭司离开平夷。   庄敏笑道:“鱼主记既然知道我们滇池庄氏,那就应该清楚,句町也罢、夜郎也好,曾经都是我庄氏的属地。   句町人和夜郎人,曾经也是我庄氏的属民。   我庄氏微弱的时候,他们借机立国,是他们负了我庄氏。”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庄敏这话到没有错。   庄氏在西南立国的时候,滇池、句町、夜郎都是庄氏属地。   夜郎人、句町人曾经也算是庄氏的属民。   就算要讲背叛、讲仇敌,那也是句町人和夜郎人背叛在先。   庄敏继续道:“夜郎人也没理由敌视我们庄氏。覆灭夜郎的是仁果统领的滇国,可不是我庄氏统领的滇国。我爹自幼和农大祭司有交情,农大祭司有事,自然会知会我爹。”   鱼禾沉吟道:“即使如此,滇国存亡,对你们庄氏而言,无足轻重。你为何还要强行招揽我们父子?我们父子若是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放出去,让冯茂得到,冯茂顺势攻破了滇国。你们庄氏说不定有重新执掌滇国的机会。   放我们父子离开,似乎对你们庄氏更有利。”   庄敏听到鱼禾这话,沉默了一下,“想知道我爹对冯茂的评价吗?”   鱼禾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庄敏沉声道:“恶狼!”   鱼禾盯着庄敏,静等下文。   庄敏继续道:“我爹说,冯茂就是一个恶狼,一个无恶不作的恶狼。引冯茂入滇,确实能攻破滇国,但是我庄氏也不能幸免。   冯茂贪得无厌,他一旦攻破滇国,不仅会占据滇国积攒了数十年的钱财,也会占据我庄氏积攒了数十年的钱财。   甚至还会将我庄氏的人驱赶到山林里去。   跟庄氏的存亡比起来,重新执掌滇国,只是其次。”   鱼禾听完庄敏一席话,心中暗自长叹。   冯茂在巴蜀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庄氏家主只要不是慕容复那种想复国想疯了的人,绝对不会将冯茂这种没有底线的恶人引进滇地。   所以在对付冯茂的事情上,庄氏家主不仅不会在背后给滇王下黑手,还会跟滇王站在同一个战线。   鱼禾盯着庄敏道:“如此说来,你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父子。但是句町人先盯上了我们父子,你打算如何从他们手中救下我父子?”   庄敏笑道:“你们父子对句町王叔和亡洢阿姑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人。只要我开口,亡洢阿姑肯定不会拒绝。”   鱼禾听到庄敏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从庄敏身上看到了一丝少女该有的幼稚的一面。   有幼稚的一面,那就好对付多了。   鱼禾脱口而出,“还好你还有幼稚的想法,不然我还以为你是披着少女皮囊的老妖魔……”   庄敏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了,她瞪起双眼,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反问道:“你不觉得你刚才说的很幼稚吗?”   庄敏皱起了眉头,思量了一番,双目直直的盯着鱼禾,冷冷的道:“你是说,我一旦表现出对你们父子的重视,亡洢阿姑就一定会好奇,她就会想办法追查你们父子,挖出你们身上所有的秘密。”   庄敏十分聪慧,在经过鱼禾提点以后,她立马明白了自己刚才说的话幼稚在何处。   鱼禾点着头道:“你果然聪明……”   庄敏瞪了鱼禾一眼,没有搭理鱼禾,而是自言自语的道:“不能向亡洢阿姑讨要你们,就只能用其他办法。可是无论什么办法,只要我表现出对你们有兴趣,亡洢阿姑就一定会生出好奇。   亡波那个憨货说不定还会误以为我对你有意思,从中插一脚,到时候更难办。   必须得想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才行……”   鱼禾听到了庄敏的话,心里为亡波默哀了一刻钟。   亡波把庄敏当成了女神,疯狂的舔,但是在庄敏心里,他只是一个憨货。   一个憨货怎么可能追得上女神呢?   一个憨货怎么可能追得上一个比他聪明太多太多的女神呢?   亡波单舔,注定没有结果。   就在鱼禾心里帮亡波默哀的时候,庄敏的目光落在了鱼禾身上,“农大祭司说你多智、善谋,你有没有办法能解决此事?”   鱼禾脑海里大致将现有的形势过了几遍,缓缓点头,“有倒是有,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庄敏有些恼火,她瞪着杏眼,恶狠狠的道:“是我在想办法救你们,还是你们在想办法就我们?要提条件,那也是我提,什么时候轮到你提条件了?”   鱼禾摊开手,道:“是你想招揽我,不是我想招揽你。招揽人,多少也得拿出一点诚意。”   庄敏冷哼道:“救你们一条命还不够?!”   鱼禾耸了耸肩膀,道:“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们今晚就能远遁千里。”   庄敏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冷声质问,“什么条件?”   鱼禾盯着庄敏道:“我想继续留在平夷,你得帮我。”   “不可能!”   庄敏果断拒绝。   鱼禾如果答应了她的招揽,自然得跟她会滇池,留在平夷算什么?   人在句町心在庄?!   庄敏可不相信鱼禾刚刚归附,就会对他们庄氏死心塌地。   农大祭司可说了,鱼禾此人多智、善谋、有大抱负。   让鱼禾盯着庄氏的虎皮在平夷厮混,指不定三五年以后,鱼禾羽翼就丰满了。   到时候鱼禾不搭理庄氏,庄氏也拿他没脾气。   庄氏虽说和句町王族交好,但也没办法说服句町王,直接将庄氏的族兵,派遣到平夷来。   句町王能容忍她带着一千藤甲兵在句町厮混,也是因为句町王子亡波看上了她,句町王有心跟庄氏联姻。   如果没有这么茬,句町王最多容忍三五百藤甲兵出现在句町。   鱼禾盯着庄敏,认真的道:“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庄敏冷声质问,“我让你继续留在平夷,那我招揽你的意义何在?”   鱼禾坐直了,道:“庄氏所求,无非是复国。你们在滇王安羌眼皮子底下,可没办法招兵买马。更不敢大肆的敛财,聚集力量。   我留在平夷,可以充当你们庄氏的暗子。   可以帮你们庄氏招兵买马,也可以帮你们庄氏敛财。   等到时机成熟,我就能带着人直入滇池,帮你们庄氏重掌滇国。”   庄敏讥笑道:“你也可以借着我庄氏的名头,在平夷发展壮大,关键时候再将我庄氏一脚踹开。”   鱼禾还真有这个心思。   他的心思被庄敏戳破了,但是他脸上却没有任何尴尬,反而一脸认真的道:“那你告诉我,我去了滇池,能帮你们做什么?   帮你庄氏教书育人,还是帮你庄氏操练兵马,又或者为你庄氏出谋划策?   类似的人,你们庄氏恐怕不缺。   朝廷发配到益州郡的犯官,其中有八成应该进了你们庄氏。   他们中间有能耐的不少。   他们没有让你们庄氏重掌滇国,并不是他们无能吧?   应该是你们庄氏被滇王盯的死死的,他们没办法动。”   滇国在没有造反前,益州郡看似有汉家官员,可实际上由滇人掌控,汉家官员在益州郡没有多少话语权。   而朝廷总认为益州郡是穷乡僻壤,所以很喜欢给益州郡塞流放的犯官、罪囚。   那些犯官和罪囚到了益州郡,自然不招滇王待见。   他们只能庇护在庄氏门下。   庄敏死死的盯着鱼禾,“你凭什么认定那些犯官进了我庄氏?”   鱼禾翻了个白眼,“那些犯官若是进了滇王口袋,你们庄氏还能活到现在?”   犯官是什么?   犯官就是祸害。   他们干正事或许不行,但是干坏事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   他们要是招滇王安羌喜欢,被滇王招揽,那他们肯定会为滇王出各种损招,让滇王除掉庄氏这个眼中钉。   庄氏如今活的好好的,不仅没能在滇王打压下消声灭迹,反而越来越壮大。   那就说明那些犯官没有被滇王招揽,没有给滇王出各种损招,反而投入了庄氏,帮助庄氏应对滇王的各种打压。 第92章 崽卖阿耶不心疼   庄敏紧盯着鱼禾,“看来我得重新审视一下你。”   庄氏招揽犯官,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除了益州郡一小撮人外,天底下大部分人不知情。   庄敏敢肯定,鱼禾绝对没去过益州郡。   鱼禾仅凭猜测,就能猜测到庄氏招揽了那些犯官,并且在那些犯官帮助下抵御着滇王的打压。   那鱼禾就非同一般。   鱼禾瞥着庄敏笑道:“我不需要你重新审视,我只需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庄敏板着脸,再次拒绝,“不可能!”   鱼禾疑问,“为什么?”   庄敏眨着眼,认真的道:“复国乃是大事,我青羌数十万族人,尚且不敢妄谈复国,你手底下只有几百人,能做什么?”   庄敏顿了一下,不等鱼禾开口,又缓缓道:“句町族众百万,句町王也不敢说能帮我庄氏复国。你和句町王相比,就像是大象和蝼蚁。   大象做不到的事情,蝼蚁岂能做到?”   鱼禾觉得,有必要给庄敏上一课,“庄姑娘可听说过一句话?”   庄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鱼禾。   鱼禾掷地有声的道:“庄姑娘有没有听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星火虽小,但也有燎原的一天。大象虽大,但蝼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我既然敢承诺帮庄氏复国,自然有相应的谋划。   等我入滇,即便是不能帮你庄氏复国,也能让你庄氏和滇王分庭抗争。”   庄敏盯着鱼禾看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这是我今岁听到过最狂妄的话……”   鱼禾直言道:“狂妄也好,自大也罢,我现在入滇,根本帮不到庄氏。庄姑娘为何不让我留在平夷试试?我若是败了,你们庄氏不会有什么损失。我若是成了,你们庄氏将会多一大助力。”   庄敏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异色,鱼禾说了这么多,这一句才是最有用的。   鱼禾此刻入滇,确实帮不到庄氏什么。   鱼禾父子手底下的那点人,对庄氏而言也可有可无。   庄氏在变服从俗以后,惯于着青衣,因此被当地人称之为青羌。   青羌繁衍了数百年,族人早就达到了数十万。   仁果统治滇国的时候,虽然屡屡打压庄氏,但也没敢跟青羌开战。   仁果只是将打压的力度维持在庄氏主族当中。   所以青羌的实力并没有削弱。   庄氏在前汉扶持下坐大以后,逐渐的将散落在各处的青羌支族收拢在一处。   数十万青羌拥护着庄氏,庄氏的实力可见一般。   鱼禾父子那点人,放在人家庄氏面前根本不够看。   鱼禾父子对庄氏可有可无。   庄敏执意让鱼禾父子去益州郡,也是为了防止他们父子二人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交给冯茂。   若是鱼禾父子能保证不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交给冯茂,庄敏也不介意让鱼禾父子继续留在平夷,当一手闲棋。   诚如鱼禾所言,他们父子败了,对庄氏并没有什么损失。   他们父子成了,对庄氏将是一大助力。   庄敏有些动心,脸上却没有表露,她好奇的盯着鱼禾问道:“平夷如今被句町人所占,我可没办法从句町人手里将平夷讨过来送给你。   我很想知道,如果我答应了,你准备用什么办法留在平夷?”   鱼禾听到庄敏这话,就知道庄敏被他说动了,虽然庄敏脸上不动声色,可她的话,已经开始往鱼禾的方向倾斜。   鱼禾自信的一笑,“只要庄姑娘答应了我的条件,我自然会将自己的谋划和盘托出。”   庄敏意识到自己的心思被鱼禾看穿了,她心里暗骂鱼禾长了一双贼眼,嘴上却冷冷的道:“你怎么保证,你不会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交给冯茂?你应该清楚,比起庄氏复国,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更重要。”   鱼禾坦言道:“我们在六盘水所作的一切,你也知道。我们的做法跟造反无益,纵然我们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献给冯茂,以冯茂的性子,也未必会留下我们性命。   更重要的是,在六盘水的时候,那么好的机会,我们都没献上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反而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如今我们已经在平夷扎稳了脚跟,就更不可能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献给冯茂。”   庄敏略微思量了一下,觉得鱼禾说的有理。   鱼禾如果有心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献上去的话,早在六盘水的时候就献上去了。   当时鱼禾一行还没有攻破六盘水兵营,还没有跟朝廷撕破脸。   他们只要献上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肯定是大功一件。   纵然功劳被层层分润,到了他们手里,也会留下不少好处。   以鱼丰的沉稳、鱼禾的精明,再加上一点点功劳的点缀。   他们父子在军营里厮混的话,远比当反贼更有前途。   他们父子那个时候没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献上去,以后也微乎其微。   但这并不足以让庄敏放下戒心。   “联姻吧!”   庄敏脱口而出。   鱼禾愕然的盯着庄敏。   庄敏看着鱼禾认真的道:“唯有将你们父子变成我们庄氏自己人,我才能放心的让你们父子继续待在平夷。我庄氏虽然也是炎黄苗裔,但自从被冠以青羌的名头以后,汉人就拿我们当蛮夷看。   如今我庄氏又被滇王胁迫着成为了反贼。   只要你们和我们联姻,你们也会变成和我们一样的人。   到时候你们主动凑上去找冯茂,冯茂也不会搭理你们。   即便是你们献上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冯茂在拿到了东西以后,也会宰了你们。   你在军中待过,你应该很清楚,军中的人杀自己人夺功,或许还会有一些顾虑,可是杀蛮夷夺功,不会有半点顾虑。”   不得不承认,前汉的强横,为汉人养出了骄傲的性子。   周钦那个憨憨,杀句町王都不带眨眼的,冯茂砍鱼禾父子的话,估计也不会眨眼。   鱼禾难以置信的指了指庄敏,又指了指自己,“你……和……我?”   庄敏先是一楞,随后羞怒的瞪起眼,“想什么呢?本姑娘岂会嫁给你?本姑娘说的是你阿耶和我姑姑。”   鱼禾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暗叫还好还好……   他还真怕庄敏强绑着他成婚。   他可没做好成婚的准备,更不可能喜欢一个表面娇憨,内心腹黑的小丫头。   至于他阿耶和庄敏姑姑联姻,他倒是无所谓。   只要庄敏的姑姑不难看,他阿耶那边他倒是可以去说道说道。   反正是别人送上门的,又不是他阿耶送上门,不吃亏。   庄氏也算是炎黄苗裔,他阿耶应该不会太抵触。   之所以不称汉家,那是因为庄氏在汉室立国之前,已经脱离出中原,跑出去单干了。   庄氏倒是想自称汉家苗裔,但是汉家的人估计不会同意。   所以只能说自己是炎黄苗裔。   跟庄氏联姻,好处多多,不仅能让他们父子摆脱眼前的困境,还能让他们父子摆脱压在头顶上的句町人,彻底脱离危险。   此事,虽然有点对不起他那个远在咸阳的老娘,但他老娘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太在意。   现在是新朝,可不是后世,施行的又不是一夫一妻制。   男人家妻妾成群很寻常,他阿耶好待也是一个六盘王,有一个正妃外,多娶几个侧妃,也在情理之中。   总之一句话,死阿耶不死鱼禾。   庄敏见鱼禾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愕然的瞪大眼,她指着鱼禾,难以置信的道:“你!你!你居然看不上本姑娘!”   鱼禾知道,庄敏那个小女儿的傲娇心里又发作了,赶忙道:“高攀不起!”   庄敏对鱼禾敷衍的答案十分不满,但她也意识到自己在鱼禾面前失态有些不对,冷哼了一声,瞪了鱼禾一眼。   鱼禾赶忙转移话题,“你都看不上我,你姑姑会看上我阿耶?我们父子虽然有点家底,但是比起你们庄氏,那是小巫见大巫。”   鱼禾倒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实话实说。   穿越者又如何?   穿越者只要没穿越到皇亲国戚身上,那就必须得承认自己家底不如人。   庄敏冷哼道:“我庄氏嫡支你阿耶自然别想,我庄氏旁支的姑姑有一百多个,挑一个嫁给你阿耶,不会有人反对。”   在这个时代,豪门大户中,旁系在嫡系面前没有多少人权。   嫡系需要让旁系做出牺牲的时候,旁系没资格反对。   豪门大户之所以能传承数十年、上百年,经久不衰,就是通过牺牲无数旁系维持的。   鱼禾既然到了这个时代,自然得接受这个时代的法则,庄氏用旁系跟他们联姻,也在情理之中。   鱼禾又不是那种在乎嫡庶的人,他只在乎庄敏的姑姑漂不漂亮,能不能让鱼丰捏着鼻子认下这桩亲事。   鱼禾试探的道:“你的姑姑……跟我阿耶一般大……还没嫁人……是不是……”   鱼禾说到此处,没有再说下去。   但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   庄敏瞪着眼珠子,恼怒的道:“亏你还是一个汉家子,居然能说出这种话?!你难道不知道汉家大族,族中年龄幼小的长辈多如牛毛吗?”   辈份这个问题,鱼禾倒是知道。   即便是在后世,在一些讲究的宗族中,年龄小,辈份却高人两三辈的也屡见不鲜。 第93章 达成合作   鱼禾再次试探道:“所以你们应该会挑选一个年龄小的,长相标志的,跟我阿耶成婚?”   庄敏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觉得鱼禾说的是一句废话。   谁家从旁系挑女子联姻,会选丑女?   联姻选丑女的,那必然是嫡系。   嫡系之间联姻,看的就不是相貌了,而是妥妥的利益。   鱼禾见庄敏瞪着自己不说话,略微思量了一下,干笑着道:“也对,你们是为了拉拢我阿耶,又是从旁系中挑选,自然会选美女。”   庄敏哼了一声,给了鱼禾‘算你反应快’的眼神。   鱼禾继续笑着道:“即使如此,那我会找我阿耶说说,相信我阿耶不会拒绝。”   庄敏瞪着鱼禾道:“你阿耶如果能答应跟我庄氏联姻,我庄氏自然会答应你的条件。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谋划了吧?”   鱼禾点着头道:“那是自然……”   虽说联姻的事情还没有跟鱼丰商量,但鱼禾心里已经替鱼丰应下了。   反正儿子帮老子找老婆,排解寂寞,也算是一种孝顺。   鱼禾相信鱼禾不会拒绝他的孝心。   他缓缓将自己的谋划讲给了庄敏,“此事说来也简单……庄姑娘到平夷之前,平夷城内的三大豪族遭了强人,被灭了满门。如今强人就躲在平夷城内。   庄姑娘派人堵了东门和北门,不仅堵了我们的路,也赌了那些强人的路。   庄姑娘若是恰巧从东门、北门路过。   那些强人看到以后,一定会胁迫庄姑娘带他们出城。   到时候我阿耶会急时出现,救庄姑娘一命。   庄姑娘为做报答,可以聘我阿耶做庄氏的门客,许以厚报。   庄姑娘为报救命之恩,收留了我们,相信句町人也不好再从庄姑娘手里抢人。   更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庄姑娘随后可以执意带我们离开。   但我们父子会表现出舍不得离开平夷的意思。   庄姑娘可以许一些好处给句町人。   句町人拿了好处,见我们威胁不了他们,也不会赶走我们。   当然了,庄姑娘许给句町人的好处,由我们父子出。”   庄敏听完鱼禾一席话,挑着眉头,一脸古怪的道:“这……就是你的谋划?”   鱼禾疑问,“有问题?”   庄敏不屑的道:“小儿之谋,幼稚至极。”   鱼禾盯着庄敏认真的道:“但你不得不承认,越简单的方法越有效,不是吗?”   庄敏冷笑着没说话。   鱼禾继续道:“高明的谋划,不在于最后获利多少。而在于达到目的之余,不留任何破绽。而越简单的谋划,留下的破绽越少,清除起来也简单。”   庄敏毫不客气的评判道:“理是这么个理,但你的谋划幼稚就是幼稚。”   鱼禾懒得跟庄敏斗嘴,他质问道:“那你就说用不用吧?”   庄敏哼了一声,“用!”   鱼禾满意的笑了,“那就好……那就烦劳姑娘在东门和北门打开一个口子,先让我的人出去,跟城外的兄弟们通个气,免得他们以为我们在城里遭遇了什么不测,舍身犯险。”   庄敏瞪起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你们还有人?!”   庄敏原以为,鱼禾父子到了平夷,忙碌了数月,能招揽到几百人手,就已经很不错了。   没想到鱼禾父子还有人藏在城外。   如此一来,她有必要再次重新估量一下鱼禾父子的分量。   一个人在极短时间内拉出一支几百人的队伍,确实不容易,但也在常理之中。   一个人若是在极短时间内,拉出一支上千人的队伍,那就厉害了。   六盘水义军的人她见过,行走坐卧皆有规矩,听农大祭司说,他们人人披甲。   六盘水义军的人,俨然是一群甲士。   上千的甲士,足以跟她手底下的人和句町的武戈卒叫板。   人家要是在平夷县立山头的话,句町人也拦不住。   别看句町人名义上掌控着平夷,平夷真有上千甲士立山头的话,他们也没脾气。   不是句町人奈何不了上千甲士。   而是句町人不能将横扫上千甲士的兵力派遣到平夷。   句町人一旦将能横扫上千甲士的兵力派遣到平夷,那冯茂也不会坐以待毙。   句町人在西南怎么闹,冯茂都不在意。   因为句町人闹的再大,只要不出西南,就不会有大问题。   句町人一旦派遣重兵到了平夷,那就有出西南的可能。   平夷北边可是汉中郡,东北是南郡。   无论是汉中郡还是南郡,那可都是重郡。   句町人如果出现在南郡或者汉中郡。   那冯茂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王莽砍的。   所以冯茂绝不会让句町重兵出现在平夷,更不愿意在平夷开辟第三战场。   句町重兵真的出现在平夷,那冯茂很有可能会放弃对滇战场,集中力量对付句町人。   平夷虽然也是西南之地,但平夷可没有烟瘴之毒。   句町人只要不犯蠢,绝对不可能跟冯茂在平夷开战。   双方默契的当看不见平夷。   这就给了其他势力趁机坐大的机会。   鱼禾手里如果有上千甲士,他就有资格在平夷坐大,当一个名正言顺的草头王。   鱼禾通过庄敏的反应,猜出了庄敏的心思,他笑着道:“庄姑娘不必多想,我们留在城外的只有几十个人。”   庄敏听到只有十几个人,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又惊愕的瞪起眼,“几十个人也敢攻城?”   鱼禾点头道:“我们是一起从六盘水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生大家一起生,死大家一起死。所以他们即便知道是必死,也会攻城。”   鱼禾其实在撒谎。   张武等人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会不会陪着他们父子一起死,他不敢保证。   他只是希望庄敏能给他开一个口子,让他派人出去告诉张武等人,别轻举妄动。   庄敏不知道鱼禾在撒谎,她听完了鱼禾的话以后,深深的看了鱼禾一眼,赞叹道:“没想到你们父子起事不过短短数月,居然已经有了这么多心腹……”   鱼禾笑道:“谁还没几个心腹……”   相魁、巴山,就是他们父子的心腹。   那是真的可以陪着他们父子一起生一起死的人。   庄敏思量了一下,点头道:“此事我可以答应,回头我就派人去传话。不过你只能派遣两三个人出去,人多了,容易露馅。”   鱼禾点头。   庄敏端起了桌上已经放凉的酒,“希望你能说服你阿耶,让他娶我姑姑。”   鱼禾端起了酒,笑道:“一定……”   二人遥遥一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鱼禾喝完酒,没有多留,起身离开了庄敏的屋舍。   出了庄敏的屋舍,就撞上了抱着一堆吃食的亡波。   亡波知道庄敏近些日子迷上了汉家吃食,所以特地去街上搜罗了许多他以为庄敏没吃过的,特地卖给庄敏。   亡波见鱼禾从庄敏屋舍里出来,眼中瞬间浮现出浓浓的警惕。   “你怎么会……”   亡波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冷声开口。   鱼禾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开口解释,“听闻庄姑娘最喜欢硕壮的男子,我特地赶来求证一番。”   亡波一愣,看了看鱼禾瘦弱的身躯,又瞧了瞧自己略微有些硕壮的身躯,忍不住开口道:“真的?”   鱼禾毫不犹豫的点头。   亡波瞬间就乐了。   鱼禾赶忙离开了此地。   亡波站在原地傻乐了许久,然后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但想要庄敏承认自己喜欢硕壮的男子,而自己恰巧就是一个硕壮的人,瞬间将其他的抛之于脑后。   亡波是一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闯进了庄敏的屋舍以后,开门见山的道:“庄姑娘,听鱼禾说,你最喜欢硕壮的男子?”   庄敏正在清洗酒杯,见亡波闯进门,略微皱了皱眉,听到亡波的话,又皱了一下眉头。   “鱼禾是怎么说的?”   亡波没什么心机,立马将他刚才在门口撞见鱼禾的情形原封不动的跟庄敏描述了一遍。   庄敏听完了亡波讲述以后,心里直叹气。   她很想提醒亡波,‘你就不能动动脑子想想,鱼禾为何会跑到我房里,打听我喜欢什么男子?’   庄敏面无表情的道:“以后若是你有了王妃,还是将她留在王宫里,别带出去,更别让其他男子出现在她身边。”   庄敏也算是好心提醒了一下亡波。   亡波不解的道:“为什么?”   庄敏翻了个白眼。   怕你给别人的崽儿当爹呗,还能为什么?   句町的王位若是就这么落到了外人手里,历代句町王恐怕能气的活过来。   作为句町人数百年前的统治者,也会因此赶到羞耻。   亡波在问为什么的时候。   鱼丰也在问为什么。   鱼禾离开了庄敏的屋舍,回到了自己的屋舍,刚一进门,就看到了鱼丰。   鱼丰开口就问鱼禾准备的如何了。   鱼禾果断告诉鱼丰,他准备放弃鱼死网破的做法。   鱼丰自然要问一声,“为什么?关系到你我父子名声和存亡的事情,岂能半途而废?”   鱼禾苦笑了一声,“我也不想,但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已经被别人发现了。”   鱼丰目光一冷,“谁?” 第94章 妥协   “庄敏!”   “那个人畜无害的小丫头?”   “她可不简单……”   “……”   鱼禾将他发现庄敏盯上了他们,他主动找上庄敏谈判的事情,一股脑的告诉了鱼丰。   鱼丰听完了以后,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鱼丰觉得自己在做梦,也觉得自己在听天书。   因为他觉得鱼禾所说的一切,只能发生在梦里。   现实中,你见过那个当儿子的出去谈判,顺手还给老子谈了个妻室回来?!   鱼禾见鱼丰不说话,小心翼翼的试探,“阿耶现在是……喜不自胜?”   鱼禾的话唤醒了发懵的鱼丰,鱼丰依旧没有言语,低着头在鱼禾屋舍内四处打量,瞧见了鱼禾床边放着的压席的棍子,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鱼禾见势不妙,一边往门外窜,一边急声解释,“阿耶,你也不愿意舍弃平夷的基业,我也不愿意舍弃平夷的基业。我们已经被那两个女人逼到墙角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此事你又不吃亏。”   鱼丰根本没有搭理鱼禾,抄起了压席的棍子以后,追着鱼禾打。   鱼丰下手毫不留情,有几棍磕在了门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鱼禾见鱼丰动真格,没有丝毫犹豫,果断逃出了自己的屋舍。   鱼丰追着鱼禾在县衙里乱窜,追了足足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闻讯而来的任方拦在了鱼丰面前,急忙声道:“鱼贤弟,你这是为何?”   鱼丰吹胡子瞪眼的盯着任方背后的鱼禾,没好气的道:“你问问他,看他干了什么好事!”   任方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了背后的鱼禾。   鱼丰瞅准了空挡,立马将手里的棍子甩了过去。   鱼禾吓了一跳,准备躲开,却没料到棍子还没有落下,就被任方稳稳的抓在了手里。   鱼禾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县宰好武艺……”   任方苦笑了一声,身为读书人,怎么可能不会武艺。   不会武艺的读书人,那还是读书人吗?   孔圣人力能扛门栓,剑术和射术也十分不凡。   身为圣人门徒,会武艺很寻常。   而且他还是朝廷任命的正牌的平夷校尉,有领兵之责,不会点武艺怎么行。   只是比起鱼丰,他那点武艺压根不够看,所以他平日里很少显露而已。   “鱼贤弟,给为兄一个面子,可否暂缓一些时间执行家法。”   任方苦着脸向鱼丰求情。   他倒是没有让鱼丰直接方过鱼禾。   鱼丰教训鱼禾,那是家事。   任方即便是个官,也管不到人家的家事,只能求鱼丰给他一点时间。   鱼丰在任方请求下,收回了棍子,恶狠狠的盯着鱼禾。   任方见鱼丰不再行凶,赶忙回身对鱼禾道:“你到底做错了什么,惹恼了鱼贤弟,还不向鱼贤弟认错。”   鱼禾刚要开口,就听鱼丰恶狠狠的道:“认错有用的话,还要家法干嘛?今日不揍他一顿,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棍棒底下出孝子。”   鱼禾哭笑不得的对任方道:“你也看到了,今日的事情不是认错就能解决的。”   鱼丰冷哼一声,准备动手。   任方赶忙道:“鱼贤弟,就算鱼禾做错了什么,你能不能过几日再惩罚。眼下句町的贵人和滇池的贵人都在,让他们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对他们有怨念呢。   若是惹怒了他们,我们谁也不好过。”   鱼丰听到任方的话,冷静了不少。   句町人和滇人如今都在平夷城里,句町人和滇人都在等他们父子给答复。   他们父子不能完美的解决此事,就只能一拼到底。   到时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跟生死比起来,个人荣辱只能暂且放在一边。   鱼丰收起了棍子,瞪着鱼禾,恶狠狠的道:“你这么做,让我怎么面对你娘?”   鱼丰当着任方的面,也不好将鱼禾做的那些肮脏事说出来,只能搬出了自己的妻子质问鱼禾。   鱼禾见鱼丰有跟他谈一谈的意思,他急忙道:“阿耶,眼下情况危急,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我娘知道了也会理解。”   鱼丰咬牙切齿的道:“我在外奔波十数载,你娘守在家里,养你们不容易。她对你有养育之恩,对我鱼氏也有传继香火之恩。   你岂敢不孝,我又怎能忘恩?”   鱼禾没料到鱼丰重情重义到这个地步。   要是换成了刘秀、刘大耳,此刻应该会召集所有的谋士,看看能不能将庄氏的嫡女娶过来。   放在鱼丰身上,鱼丰居然要先跟他论孝论恩。   鱼禾苦笑道:“娘的恩情,我自然不敢忘。可我们得先活着,才有铭记我娘的恩情。我们要是死了,我娘的一片苦心可就白费了。   我相信我娘在此的话,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决定。”   鱼丰张了张嘴,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鱼禾说的不错,鱼禾娘在此的话,肯定会做出跟鱼禾一样的决定。   甚至还会付出更多。   任方听完了父子二人的话,大致明白了鱼丰为何会动粗,应该是跟男女之事有关。   但任方不知道内情,误以为是亡洢看中了鱼丰,要招鱼丰为婿。   鱼禾替父答应了此事,惹的鱼丰不快。   任方干咳了一声,乐呵呵的笑道:“鱼贤弟,男子汉大丈夫,妻妾成群很寻常。攀上了贵人,也是一桩美事,何必动怒呢。”   说到此处,任方还有点猥琐的冲鱼丰挤眉弄眼道:“你又不会吃亏……”   鱼丰瞪起眼,没好气的道:“那你去!”   任方果断摇头,他抚摸着胡须幽幽的道:“我这人命贱,除了汉家女子,其他女子我消受不起。”   任方还想着朝廷能收回平夷,他能重新回到朝廷麾下当官任职呢,怎么可能娶一个蛮夷自决仕途。   在任方看来,人家一个贵女嫁过来,你总不能让人家做姬做妾吧?   你得把正妻的位置腾出来。   你一个汉家官员,娶一个蛮夷当正妻。   生下的嫡子就是混有蛮夷血统的混血儿。   汉家讲正统,也讲血统。   你家血统都混了,在很多事情上就失去了大义的名分。   大义的名分看不见、摸不着,但却一直存在。   关键时候就能出来狠狠的捅你一刀。   长安城中的贵人,有纳胡姬的。   可胡姬生出的胡儿,几乎都会成为政治牺牲品。   没有任何一个贵人会让胡儿当家。   也没有任何一个贵人让胡姬当正妻。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大义的分量。   鱼丰瞪了任方一眼,“你都不愿意,你觉得我会愿意?”   任方愕然的瞪起眼。   他是被鱼丰鄙视了吗?   任方被鱼丰给气到了,恶狠狠的道:“生死攸关,由不得你不愿意。”   鱼丰也发了狠,“若不是生死攸关,我就先宰了你,再宰了其他人。”   鱼禾见二人斗起嘴,心里松了一口气。   鱼丰盯上了任方,他就能轻松不少了。   鱼禾趁着二人斗嘴的空挡,小声的道:“阿耶如果实在不愿意,我去回绝了……”   鱼丰和任方齐齐住口。   任方急忙道:“可别!你若是一口回绝了贵人,贵人恼怒之下,说不定就会杀人泄愤。平夷死的人够多了,绝对不能再死了。   你们父子在平夷经营了数月,也不容易。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千万别去惹怒贵人,将数月的经营毁于一旦。”   任方不知道此事还好,知道了此事以后,比鱼禾还上心。   鱼禾父子在乎的是他们自己的生死和六盘水义军的生死。   他在乎的可是平夷所有人的生死。   鱼禾父子待不下去了,还有机会逃出平夷。   平夷的百姓可没办法逃出平夷,那些刚安置下的难民,也没办法逃出平夷。   句町人一旦恼了,举起了屠刀,平夷数万人都会陷入到危难当中。   鱼丰在任方劝说下,长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那种除了鱼禾他娘以外,不沾任何女色的贤人。秦楼楚馆,我也去过。   若是平常,娶一个女子入门,我也认了。   可现在,鱼禾他娘说不定因我之过,在咸阳受罪。   我在她受罪的时候,迎新人入室,实在对不起她。”   鱼丰此话一出,鱼禾和任方都理解了他的心情。   鱼禾他娘若是被他们父子牵连,在咸阳受过。   那他现在娶一个女子入门,确实对不起鱼禾他娘。   任方板起脸,一脸肃穆的向鱼丰一礼,“时也命也,事到如今,为了你们父子的性命,为了全城百姓的性命,就委屈鱼贤弟了。”   鱼丰又叹了一口气,瞪了鱼禾一眼,“此事我认了。其他的都好说,但正妻的名分必须属于你娘。如果对方执意要正妻的名分,那我唯有一死。”   鱼丰说到最后,声音里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味道。   鱼禾知道鱼丰没有跟他开玩笑,果断点头应下了此事。   任方脸色,那叫一个苦。   “鱼贤弟,贵人看中了你,你只给一个姬妾的名分,是不是有些过了。”   鱼丰听到任方这话,就知道任方误会了,他很不客气的骂了一句,“关你屁事。”   任方瞬间瞪起眼,有种骂娘的冲动。   鱼禾也听出了任方误会了,但是他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笑呵呵的道:“县宰不必害怕,贵人那边应该不会计较什么名分。”   鱼禾跟庄敏商量此事的时候,庄敏的架势就跟卖货的一样。   想必庄氏回头挑出来联姻的女子,在庄氏应该不会太受重视。   庄氏应该不会计较什么名分。   只要鱼丰不学那些长安城的达官贵人,没事将姬妾送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山岂能容二虎?贵人多霸道的人,怎么可能不计较名分。”   任方担忧的道。 第95章 牢房里的怪人   “你又不是贵人,你怎么知道贵人会计较名分?”   鱼禾瞥了任方一眼,没好气的道。   任方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对着鱼禾父子拱手道:“但愿如此吧……还请两位看在任某平日里恭顺的份上,遇事多为平夷的百姓想想。”   鱼禾父子听到了任方的话,对视了一眼,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做官做到任方这份上,挺憋屈的。   但任方为了治下的百姓,能卑微到这个地步,他们父子不得不承认,任方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辞别了满心忧愁的任方。   父子二人往房里走去。   鱼丰背负双手走在前面,走了几步,脚下一顿,语气幽幽的道:“以后多少给任方一点面子,他也不容易。”   鱼禾赞同的点头。   父子二人回到了房里,商量了一下‘老英雄救小娇娘’的细节,鱼丰赶到校场去准备救美的人手。   鱼禾又去了庄敏的卧房一趟,将鱼丰答应联姻的消息告诉了庄敏。   再次征得了庄敏的同意以后,鱼禾派遣相魁去给刘川传话,让刘川到县衙一趟,又让相魁亲自去城外的给张武传话,让张武别轻举妄动。   晌午的时候,鱼禾趁着别人不注意,去了一趟县衙大牢。   县衙大牢臭烘烘的,没人愿意靠近。   自从鱼禾父子进入到了县衙以后,县衙大牢就很少用,也很少打理,所以显得更臭。   鱼禾相信,句町人也好、庄敏的人也罢,他们应该不会跑到臭烘烘的大牢里来监视他。   所以他在大牢里做什么,相对而言都会隐秘一些。   县衙大牢如今关押的人不多,其中大部分都是葛平遗留下的犯事的县卒。   平夷已经被句町人占据,他们犯的罪行比较多,但罪不致死,又没办法发配,所以一直在牢里坐牢。   鱼禾自己用三层轻纱粗制了一个口罩,带着进了县衙大牢。   一进县衙大牢,腥臭味扑面而来。   即便是有口罩,依然难挡那种刺鼻的腥臭味。   鱼禾皱着眉头,强忍着进入到了牢房内的一座差房。   刘川早早的就等在差房内。   鱼禾被牢房里的腥臭味薰的直皱眉,刘川却像是没事的人一样,嘴里似乎还嚼着什么东西。   鱼禾进入到了昏暗的差房,看到了刘川在嚼东西,略微愣了一下。   刘川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类似肉干的东西,递向鱼禾,笑着道:“黄精干,少主要尝尝吗?”   鱼禾一边摆手,一边摇头道:“这么臭的地方,你还能吃得下东西?”   刘川愣了一下,呲着牙花子笑道:“这有什么……山货库里的味道更大。老朽每天都要巡视一番,已经习惯了。”   鱼禾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二人坐定以后,鱼禾缓缓道:“找你过来,是想让你去暗牢一趟,提几个人。”   刘川听到鱼禾要让他去暗牢,神情瞬间凝重了起来,“少主之前让相魁传话,说放弃之前的谋划,老朽还以为危险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危险还在,少主还是要动暗牢里的人。”   鱼禾摇头,“不一样,之前要用暗牢里所有人,现在只要几个人。我需要让他们伪装成土匪流寇,去帮我绑一个人。但又不能让他们成功。   所以不能全用暗牢里的人。   只能挑几个暗牢里的人,再挑几个县牢里的。”   土匪流寇的实力,肯定是参差不齐的,肯定是不怎么团结,也没什么纪律性的。   暗牢里的人,可是正儿八经的新军材官卒出身。   其中一部分还出身于军纪严明的甲士营的人。   让他们去绑庄敏的话,一定会弄出一些军伍中才会出现的阵仗,而且还有一定几率会成事。   无论是被人看出他们的出身,还是让他们成事,对鱼禾都没有益处。   所以鱼禾不能全用他们。   只能从里面挑几个人,配合着葛平留下的县卒去做。   双方出身不同,实力也不同,配合起来肯定会磕磕绊绊,不会露出太多破绽,鱼丰带人清理起来也容易。   鱼禾大致将自己的想法讲了一遍,刘川听完以后,点头应下此事。   他没有反驳的余地,也没有出谋划策的资格。   因为此事鱼禾和鱼丰已经定下了,他只管照做即可。   鱼禾跟刘川交代清楚以后,出了差房,去了关押县卒的牢房。   一到关押县卒的牢房,一群如同鬼魅一般的人就扑到了鱼禾近前,各种讨饶的话从他们口中传出。   鱼禾对他们没有半点怜悯。   他跟着葛平为非作歹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会有今日的报应。   他们今日遭受的一切,恐怕不及他们施加在百姓身上的万分之一。   鱼禾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但也看不惯这种仗着一点小权,就把寻常百姓往死里折磨的人。   鱼禾冷冷的盯着他们,“过几日是我阿耶的寿辰,我要为他准备一份精美的礼物。准备礼物的过程需要一点人手,我想到了你们。”   “小人可以!”   “小人什么都能做!”   “……”   牢房里的犯人,争先恐后的开口。   他们根本没有问鱼禾让他们去做什么,也不在乎鱼禾让他们做的事情有多危险。   他们只想离开这个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   鱼禾眯着眼,缓缓开口,“我只要十个人,可你们的人数明显有点多。”   牢房里的犯人听到鱼禾的话,略微愣了一下。   鱼禾见此,幽幽的道:“十个人,让我怎么挑呢?挑中了你,却没挑中他,他会甘心吗?”   鱼禾此话一出,牢房里的犯人们瞬间看向了同伴。   不等鱼禾多言,牢房里的犯人们立马扑向了他们的同伴。   随后就是一场激烈的殴斗,一场没有下限,不计生死的殴斗。   他们都把这当成了他们离开此地的机会。   殴斗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   数十人到最后只剩下了十个人。   其他人全部躺在了地上。   是生是死,没人在意。   鱼禾看着剩下的十个人,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我会给你们一些吃的,还有武器。然后让你们去一个地方,你们到了以后,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们做什么。   别想着借机逃离平夷。   你们应该清楚,你们两条腿,绝对逃不过我们手里的马。”   十个人犹豫都没有犹豫,齐齐点头应承。   鱼禾准备吩咐刘川给他们吃的,就听从不远处的牢房,传出了一道十分虚弱的声音。   “算……算我一个……”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也没有去看是谁发出的声音,他隔着老远,淡淡的问了一句,“我要的人已经够了,他们都是经过搏杀得到的机会,你拿什么让我多添一个人?”   话音落地,一阵碰撞的声音从不远处的牢房里响起。   紧接着鱼禾就看到了一双被铁链束缚的苍白的双手从牢房里伸了出来。   那一双手,抓住牢房的木柱。   双手上道道青筋浮起,木柱发出了咯嘣咯嘣的脆响。   “啪……”   两声更大的脆响同时响起。   牢房的木柱被掰断了。   鱼禾瞳孔微微一缩。   牢房里的木柱,可不是什么虫蛀的腐料,那是实打实的松木,十分坚硬。   对方能够掰断,手上的力气绝对不小。   鱼禾皱起了眉头,警惕的盯着牢房。   从牢房走出了一个裹着一身破旧藏衣,蓬头垢面的人。   他的身躯藏在宽大的衣服里,看不出胖瘦,面孔藏在乱糟糟的头发里,看出年龄。   那人出了牢房,走到了县卒们关押的地方,猛然伸手塞进了牢门,掐住了一个站在牢门近前的县卒,生生的捏断了对方的脖子。   其他的县卒吓的一起后退。   “你……你……”   县卒们惊恐的盯着那人,‘你’了许久,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鱼禾眯着眼盯着那人,沉声问道:“阁下有如此身手,县衙的大牢应该困不住你。为何会一直留在此地?”   那人轻声吐出了两句话。   “千金……一诺……”   “人命……关天……”   鱼禾眉头一挑,没想到县衙大牢里居然还关着这么一位充满了侠士作风的人。   此人身上应该有点故事。   但鱼禾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情挖掘他身上的故事。   “我只要十个人,现在算上你,刚好十个人。”   那人听到此话居然拱起手,道了一声,“多谢……”   鱼禾凑到了那人身边,强忍着那人身上传来的恶臭,趴在那人耳边低声道:“我不想知道你为何在牢里待了那么久突然想出去。   也不想知道你出去以后要做什么。   我也不需要你谢我。   我只需要你记住,出了牢门以后,三日之内,不要伤害任何人的性命,也不要挟持任何女子。”   那人听到鱼禾的话,愣了一下。   “喏……”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又道:“你最好出去以后,直接离开,不会有任何人拦着你。”   那人低着头没有言语。   鱼禾也没有多说。   让此人去参与他的绑架计划,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变数。   但此人手上武艺了得,真要离开此地,他要留不住,强留的话,肯定会闹出大动静,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趁机放他出去,让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鱼禾准备离开,那人突然间又开口了,“能不能……给我一柄剑?”   “可以!”   鱼禾痛快的答应了。 第96章 城门撕杀   鱼禾回到了差房,将随后的事情交代给刘川,又吩咐刘川为那个怪人准备了一柄剑,同时吩咐刘川盯紧那个怪人,别让那个怪人坏了他的谋划。   一切交代完了以后,鱼禾离开了县衙大牢。   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鱼禾随手抄起了一卷竹简,一边翻阅,一边静静的等待。   傍晚的时候,约定的时间到了。   鱼禾出了住处,往庄敏住的地方看了过去,就看到庄敏带着三五个随从,依照约定,离开了衙门,前往了城门处。   庄敏刚走到了县衙门口,头戴翎羽的亡波,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出现在庄敏面前。   为了展现自己的硕壮,亡波特地穿了一身袒胸露乳的皮甲。   他走到庄敏面前以后,还不忘挺一挺自己那略微有些鼓起的肚皮,“庄姑娘,你去哪儿,我陪你去。”   庄敏给了亡波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在衙门里待了一天,想出去走走,不用人陪。”   亡波仰着脑袋道:“那怎么行?我听我姑母说,汉家的难民发起颠来,一个个穷凶极恶。如今平夷城外有上万难民,他们要是发起颠,肯定会伤到你。”   庄敏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着微笑,“我想一个人……”   亡波疑惑的看着庄敏身后的三五个随从,“那你带着人干嘛?”   “啪……”   一直关注着庄敏和亡波的鱼禾,无语的拍了一下额头,叹了一口气,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一个棒槌……”   庄敏话里的意思,相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明白。   人家只是委婉的表示,不愿意跟亡波一起出去,也不需要亡波陪伴。   可亡波居然没听出来。   还问出了一个十分无脑的问题。   庄敏随后还要从亡洢手里要人,还需要亡波从旁帮腔,不好跟亡波撕破脸。   “你想跟着,那就跟着吧。别带太多人,我不喜欢太多人跟着。”   庄敏最终还是决定带上亡波。   并且叮嘱亡波别带太多人,只要亡波带的人不多,就不会影响她和鱼禾的谋划。   亡波见庄敏答应让他跟着,喜笑颜开,对于庄敏的要求,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亡波招呼了三个人,跟着庄敏一起离开了县衙。   鱼禾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略微皱了皱眉头,“希望随后不会出现其他变数……”   亡波的出现,在他的谋划之外,但却在情理之中。   以亡波对庄敏的重视程度,他肯定时时刻刻盯着庄敏的举动。   庄敏要离开县衙,他肯定会赶过来看一看庄敏想出去干嘛。   这种步步紧逼,不给对方半点喘息之机的追求方式,是很多初入情场的少男少女都会犯的错误。   而错误的追求方式,自然很难获得自己想要的结局。   亡波还会追求庄敏多久,鱼禾不知道。   但鱼禾知道,亡波对庄敏的感情,从一开始,恐怕就结束了。   鱼禾也懒得去管亡波和庄敏的感情,有庄敏盯着,亡波即便是橫插一杠子,也很难多他的谋划造成什么影响。   鱼禾回到了住处,招来了巴山,吩咐了巴山两句。   巴山匆匆离开了县衙。   鱼禾继续坐在县衙里,静等消息。   该谋划的,他已经谋划完了,剩下的就交给参与到谋划中的人去做了。   鱼禾坐在衙门里等消息的时候,庄敏已经带着亡波出了衙门,往北门而去。   亡波跟在庄敏身边,嗡嗡嗡的像是个苍蝇,说个不停。   庄敏一边笑着应付着,一边加快着自己的步子,希望早点摆脱亡波。   两个人带着随从,匆匆赶到了北门口,出了城门,晃荡了一圈,又返回了城里。   亡波的嘴皮子从一开始,就没停过。   而庄敏在进城的时候,眼中多了一丝警惕。   庄敏的身影刚出现在城门内。   一行十五人,突然从城门口两侧的街道内冲了出来,杀向了他们。   十五个人没有什么章法,就是一股脑的往前冲,目标直指庄敏。   庄敏立马吩咐随从挡在了自己身前。   亡波吓了一跳,“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当然是刺客!”   庄敏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对方手持着刀剑,毫无遮拦的向他们冲了过来,摆明了是要行刺。   亡波居然还问是什么人?!   就在庄敏和亡波说话的时候,十五个人已经杀到了他二人近前。   庄敏一边往后躲闪,一边招呼着城外的藤甲兵进城救援。   亡波也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想在庄敏面前展现自己的勇武。   他顺势抢过了随从手里的武戈,往十五个人身前一拦,怒喝一声,“我亡波在此,谁敢伤庄姑娘……”   话音刚落,一个浑身穿着脏兮兮衣服,面孔藏在头发里的身影窜到了他眼前。   手里的利剑在一瞬间出鞘。   速度之快,让人应接不暇。   亡波看到那人猛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利剑已经出鞘,居然愣了一下。   亡波身后的两个随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人抓住亡波一个肩膀,将亡波拉到了身后,迎上了那个持剑的人。   二人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准备迎敌。   那人手里的利剑已经划过了他们的脖颈。   “好快……”   二人心头同时浮起了这个念头。   不等二人反应过来,他们的肩头又浮起了两团血花。   他们手里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们傻傻的愣在了原地。   那人手里的利剑虽然划过了他们的脖颈,但仅仅只是划出了一道浅痕,他们脖颈上只是破了一层皮。   真正对他们有伤害的,是肩头的那两剑。   那两剑废了他们的胳膊,让他们没办法迎敌。   “殿下快跑!”   二人大声疾呼。   他们也算是句町人当中少有的高手,可在那人手里,连一个回合也撑不过来。   他们就意识到对方是高手中的高手。   亡波在他手里,只有找死的份儿。   随着他们疾呼声落地,四柄长刀捅穿了他们的心腹。   持剑的那人虽然留手了,可他身后的人却没有留手。   亡波见自己两个随从一眨眼的工夫就倒在了地上,瞪着眼睛,吓的说不出话。   正在呼救的庄敏,瞳孔也是一缩。   她心里瞬间慌乱了起来。   脑海中一瞬间涌现出了无数个念头。   我被鱼禾算计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跟我合作?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受我的威胁?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鱼死网破的初衷?   ……   庄敏一瞬间想了很多。   由不得她不多想。   鱼禾手底下的人出手之狠辣,超出了她的想象。   明明只是演一场戏而已。   可是一出手,居然就要了两条人命。   两个随从的性命,庄敏还不在乎。   可若不是那两个随从眼疾手快,那么现在身首异处的,恐怕就是亡波。   亡波虽然不堪,但也是句町王亡承的长子,有资格继承句町王位的王储。   他要是身首异处,句町王亡承估计就炸了。   周钦只是杀了他的兄长,他就敢率众造反。   鱼禾若是杀了亡波,句町王亡承大概能带人将平夷给屠了。   至于平夷能不能碰的问题,句町王亡承盛怒之下,绝对不会考虑。   九成九的句町人,都具有一种侠义精神,那就是快意恩仇。   他们遇事,那就是先宰仇敌,再讲其他的。   亡波的性命有多重要,庄敏相信,鱼禾肯定很清楚。   但鱼禾的人一出手就有杀死亡波的架势。   庄敏没办法继续冷静下去。   庄敏眼见十五个刺客快要逼近到傻站在原地的亡波身前,她没有半分犹豫的冲上前,将亡波拽到了自己身后。   那个身着脏衣服,看不清面目,手持利剑的人,最先扑到了庄敏近前。   看清楚庄敏是个女子以后,那人将快要落到庄敏脖颈处的利剑一斜,顺着庄敏的衣服划了过去,在庄敏衣服上划出了一个浅浅的划痕。   那人利剑一撩,刺向了庄敏的随从和亡波等人。   庄敏见那人明明有杀死她的机会,却放弃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证明鱼禾还算是有点操守,并没有对她这个合作伙伴痛下杀手。   眼看着其他刺客已经冲了过来。   庄敏没有多想,拉着亡波就往城外跑。   “贼子休得放肆!”   就在庄敏拉着亡波往城外跑的时候,一声怒喝从城内传来。   紧接着就看到了鱼丰策马,带着人冲杀了过来。   鱼丰人未到,声先至,但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   一道倩影策马而出,手里的长鞭瞬间甩了出去。   七尺长的长鞭,一瞬间便出现在了一个刺客背后,将其抽翻在地。   鱼丰紧随其后,带着人如同虎狼一般杀进了刺客群中。   刺客们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被骗了,有心开口,但鱼丰却没有给他们机会。   鱼丰带着人杀进了刺客们当中以后,没有留手,所过之处,几乎都是一刀封喉。   手持长鞭的倩影怒吼一声,“留下活口,我倒是想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句町王储?!”   鱼丰听到这话,哪还敢留手,杀的更起劲。   城外的藤甲兵冲进城门的时候,鱼丰已经将十五个刺客中的十四人枭首。   只有一人,还活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第97章 任方再次背锅   那人手持一柄八面剑,以一敌数十,不落下风。   “没想到平夷城内还藏着如此高手?!”   亡洢策马走到鱼丰面前,瞪了鱼丰一眼,冷冷的道。   亡洢在责怪鱼丰没有听从她的吩咐,没有留活口。   鱼丰面无表情,也没有搭话。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正在撕杀的那个人。   他在猜测那个人的身份,也在思考鱼禾是什么时候背着他招揽了如此厉害的一个高手。   如此高手,鱼禾居然让他出来当死士,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他觉得他有必要回去以后找鱼禾好好问个清楚。   亡洢见鱼丰不搭话,没有再搭理鱼丰,她盯着那个手持八面剑,正在撕杀的人,冷声下令,“给我生擒了他!”   鱼丰带的人,庄敏的人,都没有动。   亡洢面色一冷,“我的话不管用?”   鱼丰赶忙摆摆手,六盘水义军瞬间扑了出去。   庄敏对围绕在她身边的藤甲兵也吩咐了一声,“你们也去……”   上百人瞬间围上了那人。   鱼丰和庄敏看到那人陷入到了绝境,心里有些紧张。   那人若是被抓住,被亡洢问出一些什么,那他们都完了。   鱼丰和庄敏希望那人立马被杀死,或者自知不敌拔剑自刎。   可那人越战越勇。   不仅没有被瞬间拿下,反而硬生生的盯着上百人的攻伐,杀出去了一丈多远。   亡洢下令,必须生擒,反而给了那人机会。   六盘水义军和藤甲兵虽然围困着他,可却没办法痛下杀手。   他们不仅不能全力出手,反而得处处留手,生怕伤到对方性命。   眼看着那人从城门洞子的一头杀到了另一头,亡洢终于意识到此人生擒的机会十分渺茫。   她果断下令,“宰了他!”   可惜,似乎有点晚了。   那人在冲出了城门口以后,先是往东一个猛扑,将围困他的人注意力吸引住了以后,快速的回身,砍翻了几个拦在西侧的人,杀出了一条路逃窜而去。   藤甲兵追不上。   六盘水义军策马去追,不仅没能将人拿下,反而还丢了一匹马。   那人跨上了马背以后,就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当中。   鱼丰和庄敏见那人逃了,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废物!一群废物!”   亡洢跨坐在马背上,愤怒的骂着六盘水义军和藤甲兵。   “上百人,居然留不住一个人!”   “……”   鱼丰见亡洢越骂越起劲,忍不住道:“我手底下的人,只是寻常的县卒,拼杀了十数贼人,已经精疲力竭,再对上那等高手,自然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亡洢瞪着眼,怒喝道:“平夷城内,有如此强贼潜伏,你不觉得你得给我一个交代吗?”   鱼丰苦着一张脸,“我可没办法给殿下一个交代。”   亡洢听到这话,意识到自己被气糊涂了。   鱼丰确实没办法给她一个交代,准确的说是没资格给她一个交代。   她想要交代,也得问县宰任方去要。   毕竟,明面上,任方才是平夷的主官。   亡洢恶狠狠的瞪了鱼丰一眼,策马上前去看亡波。   亡波有点失魂落魄。   倒不是在刚才的混乱中受伤了。   而是在刚才的混乱中,他不仅没能保护好庄敏,反倒被庄敏保护,他心里有一种耻辱感,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庄敏。   他想在庄敏面前表现出自己英勇的一面,可最后庄敏看到的却是懦弱的一面。   “波儿,是不是受伤了?”   亡洢策马到了亡波身前,跳下马背,关切的询问。   她一边询问,一边在亡波身上仔细检查。   发现亡波没有受伤以后,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阿……姑……我……我……没事……”   亡波缓缓回神,吞吞吐吐的丢下了一句话后,闷头离开了此地。   亡洢见亡波没有受伤,大致也猜倒了亡波为何会如此反常。   “哎……”   亡洢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向了庄敏,“庄姑娘没有受伤吧?”   庄敏缓缓摇头。   亡洢干笑着帮亡波解释了一句,“我那个傻侄儿一直在王宫里学习汉人的学问,从没经历过战事,第一次碰到此事,难免有些慌神……”   一个句町人,还是一个句町王子,没经历过战事?   庄敏不信。   但亡洢特地解释这此事。   庄敏就假装信了,“亡波殿下刚才很英勇,刺客出现以后,他就拦在了我的身前,帮我挡住了刺客。可惜刺客人数太多,亡波殿下带的人又少,所以才落了下风。”   庄敏不仅假装信了亡洢的话,还顺着亡洢的话说。   亡洢听到庄敏这话,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有些骄傲的道:“没想到我那傻侄儿还是有些担当的,碰到了刺客,居然懂得先保护你。   就是武艺不济,回头得找人好好操练一番。”   庄敏附和着点点头。   待到亡洢说完话。   庄敏对鱼丰一礼,“此次多谢鱼主簿搭救。若非鱼主簿搭救,庄敏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鱼丰很客气的摆摆手,“这是鱼某应该做的……”   亡洢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发火,只能冷哼了一声道:“敏儿不必谢他,保护我们,本就是他的职责。”   亡洢之所以没有发火,是因为她觉得庄敏把鱼丰当成了一个外人,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这说明他那个傻侄儿还有机会。   毕竟,救庄敏的不只有鱼丰,还有她。   但是庄敏只想鱼丰道谢,那就说明庄敏对鱼丰很客气。   一个人,唯有对客人,才会十分客气。   鱼丰听到亡洢的话,干笑着道:“殿下说的对,保护庄姑娘,是我们的职责。”   庄敏缓缓摇头,“鱼主簿保护两位殿下,自然是职责。可保护我,并不是职责。”   鱼丰知道庄敏这是在为随后的事情铺路,所以没有再多言。   只是笑了笑,道了一句‘不客气’。   亡洢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庄敏最先说出的话,有点将他们姑侄当自己人的意思,可随后的话又十分见外。   亡洢一瞬间有点猜不透庄敏的心思。   “敏儿受惊了,先随我会县衙,看我帮你讨一个说法。”   亡洢朗声说了一句,跨上了马背,气势汹汹的直奔县衙。   ……   县衙里。   任方正侧躺在凉席上饮酒,他丝毫不知道,麻烦已经上们了。   老仆酿的酒虽然有些寡淡,但是用小火炉温一下后,别有一番风味。   任方最喜欢抱着温酒,躺在凉席上独饮。   “阿耶,出事了!”   就在任方独饮到了微醺的地步的时候,任舒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屋内,一进门就惊声喊着。   任方瞪着有点迷糊的眼睛,看着儿子,“难民们已经安置妥当,鱼氏父子也被句町人给盯上了,能出什么事?”   任舒急吼吼的道:“句町王子亡波和庄氏的庄敏刚才在北城门口遇刺。贼人十分强横,差点伤了他们二人性命。   句町王妹亡洢正气势汹汹的向衙门奔来,看架势,像是来找您讨说法的。”   任方的醉意瞬间就没了,他愕然的瞪大眼,“平夷县还有这等强人,我怎么不知道?”   任舒点着头道:“鱼主记说,应该是前些日子袭击曹、张、墙三家的强人所为。虽然衙门剿灭了一部分,但有一部分还藏在城内。句町人到了以后,封了四门,他们要出去,就只能从句町人身上下手。”   任方听到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任舒不知道袭击曹、张、墙三家的强人是谁,但他知道。   分明就是鱼禾父子和那些夜郎人。   分赃的时候,他还从中分润了一份。   至于城里潜藏着强人,那是他放出去迷惑其他大户的假消息。   如今鱼禾告诉任舒,说是潜藏在城里的强人,袭击了句町王子亡波和庄氏的庄敏。   任方怎么可能会信?   分明就是鱼禾父子让人袭击了句町王子亡波和庄敏。   鱼禾让任舒给他带这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帮着擦屁股。   任方当即就恼了,“无耻!恶心!臭狗屎!”   任方破口大骂。   你们父子去闯祸也就算了,为何要拉我下水?!   我是欠你们父子的?   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   你们还要不要脸?!   任方几乎将难听的话全部骂了一遍。   狗日的鱼禾父子,明明已经攀上了句町王妹,居然还要闹幺蛾子,给他找麻烦。   “阿耶,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应付亡洢殿下吧。”   任舒一脸担忧的道。   任方倔强的道:“谁惹出的麻烦,谁去解决,我不管!”   任舒苦着脸道:“可鱼主记说了,城里的强人都是从难民当中出来的。亡洢殿下如果知道了此事,肯定向难民开刀。”   “嘭!”   任方愤怒的将手里的酒壶甩了出去,“狗东西,就知道威胁我!”   任舒愕然的看向任方。   任方吹胡子瞪眼的道:“看什么看,还不准备准备,迎接亡洢殿下。”   任舒急忙点头,下去做准备。   任方在任舒离开以后,指着鱼禾父子居住的地方,就是一通谩骂。   狗日的鱼禾不当人子,逮住他的痛处以后,就使劲的捏,一点儿留手的意思也没有。   任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甚至还有拉着鱼禾父子一起死的决心。   但他不能不在乎城外的那些难民。   鱼禾用城外的难民威胁他,几乎是一威胁一个准。   ……   …… 第98章 滚刀肉?!   任方在任舒和夫人伺候下,穿戴上了官服官帽以后,亡洢气势汹汹的杀进了衙门。   任方恭恭敬敬的站在正堂内等候。   亡洢入了正堂,大马金刀的往正堂的官几上一坐,冷着脸,质问,“任方,我兄长看你恭顺,让你继续充任平夷县宰,你就是这么回报我兄长的?”   任方对亡洢遥遥一礼,认真的道:“外臣对句町王殿下恭敬有加,不知道殿下这话从何说起?”   任方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他也没办法,他总不能一开口就说自己有错吧?   那跟找虐有什么区别?   “从何说起?”亡洢冷哼,“你知不知道就在刚才,有贼人在北门口,刺杀我侄儿和庄姑娘?”   任方‘大惊失色’,“竟有此事?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刺杀王子殿下和庄姑娘?”   “嘭!”   亡洢拍桌而起,瞪着任方,恼怒的质问,“你在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平夷县内有什么贼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任方一脸迟疑。   站在门口的鱼丰闯进了正堂,趴在任方耳边,假装低声道:“县宰,经过卑职调查,发现刺杀王子殿下和庄姑娘的是袭击曹、张、墙三家的流寇……”   鱼丰的声音很低,但是坐在高处的亡洢却听的清清楚楚。   显然,鱼丰的话就是说给亡洢听的。   任方瞪着鱼丰直翻白眼。   他很想质问鱼丰,还有没有点良心。   你儿子已经说了一遍了,你再说一遍,是觉得我好欺负?   “嘭!”   就在任方看着鱼丰翻白眼的时候,亡洢拍着案几,冷声质问,“任方,你还有什么话说?”   任方心里叹了一口气,有苦难言。   上了贼船了,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仅不能揭穿贼人,还得帮贼人擦屁股。   造孽啊!   任方脸上摆出了一副难看的神色,道:“殿下,外臣记得,城内确实有一股流寇。只是那流寇势大,又善于躲藏。外臣手里的数十人手,实在难以查清他们身在何处。”   说到此处,任方一脸幽怨的盯着亡洢,“此事……此事也怪不得外臣……外臣也有心将平夷城里的贼人清除的干干净净。   可外臣手里人手有限,外臣又买得到句町王殿下许可,不敢随意在平夷征召兵卒。   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贼人在平夷肆虐……”   任方此话一出,亡洢愣了,鱼丰和庄敏也愣了。   他们不得不承认,任方还真是个人才。   天大的麻烦,从他嘴里转一圈,倒成了别人的责任了。   亡洢在短暂的愣神过后,气的发抖,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听你的意思,平夷出了刺客,到成了我兄长的错?!”   “不敢……实在是外臣手里人手有限。此前贼人在城里肆虐,外臣带人清剿,剿灭了一部分贼人,但衙门里的人手也损伤不少。   原本外臣想着,打开城门,放那些贼人离去,就当是花钱卖了个太平。   可殿下到了以后,带人堵在了城门口。   衙门里剩下的人又要时时刻刻此后在两位殿下和庄姑娘身边,这才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听你的意思,不仅我兄长有错,我也有错?!”   亡洢气、抖、冷,她想将任方大卸八块。   明明是任方保护不力,怎么到了任方嘴里,成了他们兄妹拖累了任方擒贼的进度。   任方一本正经的道:“外臣绝无此意!”   亡洢指着任方,怒道:“你就是这个意思!”   任方一脸郑重的道:“殿下非要将此事强加给外臣,外臣也认了。请殿下责罚!”   亡洢愤恨的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任方站在原地没有言语,大有一副‘你杀吧,我累了’的意思。   亡洢真想宰了任方。   可宰了任方以后,他们又没有合适的人手掌管平夷。   牂柯郡其他几县的汉官,大部分都被他兄长杀了,剩下的那一些,不是为他兄长引为了幕僚,就是留在句町县当起了教书先生。   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重任,而且不比任方轻。   他兄长绝对不可能让他们离开句町县。   平夷县情况特殊,又不适合被句町人掌管。   一旦句町人坐上了平夷县县宰的位置,很容易挑动冯茂的神经。   平夷县汉人又多,句町人坐上了平夷县县宰的位置,难保平夷县的人不会闹事。   平夷县的人一闹,就没办法如数上缴一万匹布。   这对句町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他兄长当初答应让任方继续充任平夷县宰,可不仅仅是因为任方亲自跑了一趟句町县。   更重要的是,任方继续充任平夷县县宰,不仅不会触动冯茂的神经,还能让他们句町在平夷县获取巨大的利益。   他兄长倒是能扶持一个汉人代替任方,可扶持起的人会不会跟他们一条心很难说。   其他人的软肋是什么,他兄长很难猜。   任方的软肋是什么,几乎摆在了明面上,根本不需要猜。   只要拿平夷的百姓威胁任方,任方就不得不对他们唯命是从。   总之,留着任方,好处多多。   杀了任方,他们很有可能会失去平夷。   亡洢面对任方求死的架势,有点骑虎难下,心中的怒火也因此变得更胜,“你真当我不敢杀你?今日有一个贼人逃了,我给你三日,抓住他。抓不到他,我就让你去死。”   亡洢给了任方一个机会,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她给了任方三日,让任方将功赎罪。   任方若是不能抓到那个贼人,那她就只能痛下杀手。   到时候丢了平夷,被她兄长责罚,她也认了。   她堂堂一个王女,总不能被一个小小的县宰给制住。   任方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拱手道:“喏……”   亡洢冷哼,“别想着找一个人蒙混过关。那贼人的武艺,我亲眼见过。抓到他以后,我要让句町武卒一起上,试一试他的分量。   到时候你抓的人实力不济,又或者对不上号,我就将你扔到军阵中,乱刀分尸。”   任方再次拱手,应允了一声。   亡洢丢下了任方和鱼丰等人,气呼呼的离开了正堂。   亡洢一走,鱼丰忍不住夸赞,“县宰真是厉害……”   任方碍于庄敏在场,只是瞪了鱼丰一眼,没有言语。   等到庄敏道了一声‘告辞’,离开以后。   任方扑上前,拽着鱼丰的衣领,气急败坏的道:“你们父子到底想做什么?你们父子玩死我才甘心吗?你明明已经攀上了亡洢,为何还要闹妖?!”   事到如今,鱼丰也只能跟任方实话实说了,他苦着脸道:“我真要是攀上了亡洢,又何必闹妖呢?”   任方一愣,恼怒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们父子之前是在戏耍我?”   任方指的是鱼禾父子为了鱼丰纳妾争吵的事情。   鱼丰叹了一口气,正色道:“是县宰误会了……当日我和禾儿说的是滇地庄氏,而非句町亡氏。”   任方愕然的盯着鱼丰,“你们攀上的是庄氏?”   鱼丰点点头。   任方愣愣的道:“那今日庄敏遇刺……”   鱼丰不等任方把话说完,就坦诚道:“是禾儿和庄姑娘的谋划……目的是让我们父子名正言顺的加入到庄氏门下。”   任方略微思量了一下,就大致猜倒了鱼禾和庄敏谋划的内容,他盯着鱼丰,颤声道:“所以……你们父子随后会跟着庄敏离开,将所有的麻烦全丢给我。让我和平夷上下的百姓在句町人手里自生自灭?!”   鱼禾父子若是真的借机跟着庄敏离开,将所有麻烦丢给任方的话,那任方乐子就大了。   任方心里充满了恐惧和胆寒。   恐惧的是,鱼禾父子一走,他就要面对句町人所有的狂风暴雨。   句町人又不傻,他们或许会被鱼禾父子蒙蔽一时,但绝对不会被鱼禾父子蒙蔽一世。   一旦句町人明白了鱼禾父子和庄敏算计了他们,他们又奈何不了鱼禾父子和庄敏的话,就会将所有怒火发泄在他和平夷百姓身上。   任方不认为句町人彻底怒了以后,还会心慈手软。   胆寒的是,鱼禾父子太过狠辣。   狠辣到他为鱼禾父子鞍前马后多日,不仅没能从鱼禾父子手里讨到半分情谊,反而被推入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鱼丰听出了任方的恐惧和胆寒,他知道任方又多想了,“县宰不必担心,我们父子不会走。我们父子结交庄氏,只是为了借助庄氏,摆脱句町人纠缠。”   任方惨笑一声,“我还能信?我还敢信吗?”   鱼丰盯着任方,认真的道:“我鱼丰说话,虽然谈不上一言九鼎,但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   任方沉默了一会儿,自嘲的一笑,“但愿如此……”   正堂外。   得知亡洢兴师问罪已经被任方应付过去了以后,赶过来问消息的鱼禾,听到了鱼丰和任方的对话,脚下一顿。   “哎……该死的乱世,能把人逼疯了……”   若是太平盛世,鱼禾父子也许一辈子也不会跟任方有交际,纵然有交集,鱼禾父子有很大的几率会将任方这个好官引为至交。   可这是乱世。   乱世,命比什么都重要。   任方不敢相信鱼丰的话。   可鱼禾信,因为鱼禾听出了鱼丰是认真的。   他没有进正堂,而是折道去了庄敏的住处。 第99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鱼禾到了庄敏的住处,就看到了庄敏跪坐在席上静等着他。   他一进门,庄敏饱含幽怨的声音传进了他耳中。   “鱼主记真的不怕死吗?”   鱼禾在庄敏幽怨的目光中,脱下了靴子,跪坐在了庄敏对面。   庄敏再次开口,“鱼主记知不知道,我今日差点就回不来了?”   鱼禾已经通过六盘水义军了解到今日在北城门处发生的一切。   对于牢房里那个怪人爆发出了强悍武艺,鱼禾深表惊叹。   但鱼禾并不害怕。   鱼禾虽然不知道那个怪人是什么人,但他明明有越狱的势力,却甘心待在牢房里,那就说明他有自己的信念和坚持。   那个怪人将‘千金一诺’挂在嘴边,那就说明他很重视自己的承诺。   鱼禾告诉过他,不能擅伤人命,更不能挟持女子,他答应了,必然会做到。   当然了,鱼禾也留了一个心眼,特地吩咐刘川盯着他。   他只要违背对鱼禾的承诺,那些前去挟持庄敏的人,就会率先将他铲除。   所以鱼禾并不担心因为那个怪人的加入,他的谋划会出现问题。   亡波非要跟庄敏出去的时候,鱼禾就猜倒了可能会有些动荡。   但结局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为了确保亡波和庄敏的性命,鱼禾还派遣了巴山带着一群人藏在暗处,扮作游侠儿,以备不时之需。   巴山等人如今恐怕还藏在北城门两策的民宿里,手里的弓弩恐怕还对着城门洞子。   鱼禾展颜一笑,“庄姑娘说笑了,我既然刚让庄姑娘孤身犯险,自然能确保庄姑娘的安危。”   庄敏瞪起眼,一脸愤怒。   可惜年纪太小,面孔太过稚嫩,所以不仅没表现出愤怒,甚至还有点小可爱。   “我是感受到了你的诚意,可你知不知道亡波差点死在了你的人剑下。若不是我及时救下亡波,亡波恐怕早就身首异处。   亡波死了,亡洢肯定会让平夷城内所有人陪葬。”   鱼禾笑而不语。   庄敏更怒了,“你觉得我说的是戏言?周钦只是杀死了亡承早就有心除掉的前句町王,亡承就敢率领句町上下造反,甚至引起了西南百族响应。   亡波若是死了,你猜他会不会让亡洢屠了平夷?   平夷对句町固然重要。   但还没有重要到难以割舍的地步。   更没有重要到需要搭上以为句町王爱子的地步。”   鱼禾眉头微微一挑,“亡承果然有心除掉自己的兄长?”   鱼禾很早以前的就猜测到,周钦那个傻子有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没想到是真的。   庄敏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说出了句町王王位更替的秘密,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闭上了嘴。   鱼禾感慨道:“句町王果非常人。滇王比句町王还谨慎,应该是一个不逊色句町王的人物。难怪你庄氏招揽了那么多犯官,我无法在滇地坐大。”   庄敏虽然不愿意跟鱼禾讨论句町王王位更替的秘密,但听到了鱼禾的说辞,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居然早就猜倒了句町王王位更替有问题?”   鱼禾笑道:“这个很容易猜……前句町王手握一国,肯定不是什么蠢货,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地头上轻而易举的被周钦给宰了。   必然是有人钳制了他手下的人马,给了周钦一个杀前句町王的机会。   而句町国,能钳制前句町王手底下的人马,无非就是句町的几个王族。   前句町王死后,亡承立马继承了王位。   亡承从中获益最大,那么钳制前句町王手底下人马的,必然是亡承。   明面上看,是周钦那个蠢货杀了前句町王。   可实际上是亡承借周钦的手,除掉了前句町王。”   庄敏听完鱼禾一席话,暗自心惊。   她没料到鱼禾仅凭着一些只字片语的传闻,就推断出了句町王位更替真正的秘密。   她暗自思量了一番,有心考校一下鱼禾,于是开口问道:“亡承只是想夺位而已,他有很多办法能除掉前句町王,为何他要借周钦之手?”   鱼禾一脸感慨的道:“这就是亡承的聪明之处。前句町王如果死在了他手里,必然会引起人怀疑。前句町王手下的忠臣,前句町王的儿女,必然会追查到底。   亡承很有可能会被挖出来。   句町国很有可能也会陷入到内乱。   亡承借着周钦之手杀死前句町王,不仅能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还能将一切的麻烦都转移到朝廷身上。   亡承为了给前句町王报仇,反了朝廷,此举甚得句町人心。   朝廷发兵攻打句町,亡承刚好可以借机强势收拢句町其他部族首领手里的兵马,顺势将句町所有的兵马握在自己手里。   亡承一番谋划下来,不仅得到了句町王位,还成为了句町有史以来权力最集中的一位王。”   庄敏眉头一挑,鱼禾所言,跟她阿耶分析的一模一样。   但庄敏并没有将此事说出来,而是淡然笑道:“鱼主记想多了,句町的一切,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复杂。”   鱼禾笑而不语。   庄敏虽然否认了他所说的一切,但是他坚信自己说的就是真相。   庄敏干咳了一声,微微板起脸,“鱼主记,我们还是说一说今天刺杀的事情吧。鱼主记的人今日差点杀了亡波。   亡波一死,我也难逃罪责。   我阿耶可不会为了我一个女子,跟句町王为敌。   鱼主记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   鱼禾瞥了庄敏两眼,“你不是没事吗?”   庄敏瞪起眼,提醒道:“我说的是亡波!”   鱼禾自信的道:“亡波也不会有事。我在城门口设了一支伏兵,你们真要是有生命之危,他们一定会杀出去。”   庄敏将信将疑,“真的?”   鱼禾点头,“明日等我的人退走以后,庄姑娘可以派人到城门口两侧的屋舍内查看一番。”   “我会派人去查的。”   庄敏并没有轻信鱼禾,她果断的答应派人去查探。   “城门口的事情解释清楚了,庄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向亡洢殿下申明我们之间的关系?”   鱼禾盯着庄敏发问。   这才是他找庄敏的目的。   今日是亡洢给他们父子最后的期限。   庄敏如果不跟亡洢申明他们之间的关系,难保亡洢不会突然动粗。   “明日天明,我会向亡洢殿下说明心意。不过亡波遇刺,亡洢殿下正在气头上,亡洢殿下会不会答应让你们留下,我可不敢保证。”   庄敏笑眯眯的说着。   鱼禾笑道:“庄姑娘答应了要让我们父子留在平夷,若是做不到,那我就只能将跟姑娘合谋的事情,全部告诉亡洢殿下。”   庄敏一愣,难以置信的瞪着眼,“你在威胁我?”   鱼禾诚实的点了点头,“亦如昨日姑娘威胁我。”   庄敏气急败坏,“我会怕你威胁?!你要说尽管去说,反正到时候亡洢殿下要杀人,杀的可不止我一人。你们父子,还有你们父子手底下的那些人都得死。   亡洢殿下虽然有点心计,但性子很直。   她要是知道了你们父子骗了她,还在背后算计她,一定不会轻饶你们。”   鱼禾笑眯眯的道:“那又如何,你也好,句町人也罢,都留不住我们。”   庄敏盯着鱼禾,“你趁着刺杀我和亡波的时机,又做了其他谋划?”   鱼禾此前被他拿捏的死死的,如今居然不受她威胁,那就说明鱼禾肯定趁机做了其他谋划,已经不怕她手底下的人堵住东、北两处城门了。   鱼禾没有隐瞒,点头道:“我埋伏在城门口屋舍内的人,在你们离开了以后,趁机离开平夷城。他们的数量不少,加上我们埋伏在城外的人,里应外合,攻破一座城门,还是轻轻松松的。   所以,现在的平夷城,我们想留就留,想走随时都能走。   庄姑娘若是能让我们留在平夷,自然皆大欢喜。   庄姑娘若是不能让我们留在平夷,那我们立马会远遁千里。”   庄敏气的指着鱼禾破口大骂,“你不守信用,卸磨杀驴!”   鱼禾的做法实在是太无耻了。   无耻到她这个很少说脏话的人也忍不住开口骂人。   鱼禾丝毫没有在意庄敏的谩骂,他认真的道:“庄姑娘说笑了,庄姑娘别忘了,是你先威胁我们的。我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我也没想过毁约,毕竟我们在平夷还有一些家底,我也不想轻易舍弃。   只要庄姑娘能让我们留在平夷,以后我们就是你们庄氏的门人。   我之所以派人趁机离开了平夷,也是为了自保而已。   我这个人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不喜欢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别人手上。”   鱼禾说的是实话,但庄敏听着十分刺耳。   庄敏觉得,是她大意了,看轻了鱼禾。   她以为农大祭司对鱼禾评价过高。   如今看来,农大祭司对鱼禾的评价不仅不够高,而且还不准确。   鱼禾不仅善谋、多智,还是一个睚眦必报,十分腹黑的人。   如此人物,真要让他在平夷这个两不管的地方安安稳稳的发展几年,那还了得?   ……   …… 第100章 两千多年前的绿茶   让如此人物,披着庄氏的虎皮在西南厮混,到底是祸是福?   庄敏心里恼怒之余,涌起了浓浓的担忧。   她觉得她应该是做错了,当初就不该生出招揽鱼禾父子的心思,更不该答应跟鱼禾合谋。   她就应该在见到鱼禾父子的第一面,让人将鱼禾父子拉出去宰了,以绝后患。   如今上了鱼禾的贼船,想下去都难了。   如今威胁鱼禾不成,反被鱼禾威胁。   自己还真没办法跟鱼禾撕破脸皮,将所有的事情全抖到亡洢面前去。   庄敏心里十分难受,咬牙切齿的对鱼禾道:“你狠!明日我会先去请亡波出面说项,再去见亡洢。有亡波帮忙说项,应该能让你们父子留在平夷。   不过你们父子想留在平夷,要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小。   你可别想着再威胁我,让我庄氏帮你出力。   你若是再威胁我,那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我身为庄氏嫡女,早就做好了为维护庄氏利益牺牲的准备。”   鱼禾闻言,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庄敏的底线。   他也没想着挑衅庄敏的底线。   他爹答应了任方,非要留在平夷。   他也割舍不了平夷的那些基业。   能留在平夷就好了,其他的他并不奢求。   “那就这么说定了……”   鱼禾没有继续跟庄敏寒暄,他起身拱了拱手,离开了庄敏的屋舍。   刚出了庄敏的屋舍,就听到了屋舍内响起了瓶瓶罐罐摔在地上的声音。   鱼禾自嘲的一笑。   他也不想如此下作的威胁一个女子帮他出力。   可除了庄敏,没人能让亡洢松口,让他们留在平夷。   鱼禾仰头,往着天上的残月,看着漫天的星斗,叹了一口气,“想在乱世中活下去,不容易……更不能有良心……”   鱼禾踏着月色,伴着星光,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夜色入幕,笼罩了县衙,也笼罩了整个平夷。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   庄敏就以探望的名义,到了亡波屋舍前。   亡波屋舍门口守着两个句町武卒,手持着武戈,挡在门口。   庄敏一到,他们分开了武戈,任由庄敏进入到了亡波屋舍。   亡波彻夜未眠,蹲坐在床席上,愣愣的盯着沾染着金辉的梁柱发呆。   “亡波……”   庄敏进入到了亡波屋舍,轻声呼唤了一声。   亡波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垂下头。   昨日他表现出的懦弱,历历在目。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女神。   庄敏通过亡波的反应,看出了亡波被打击的不轻。   她其实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亡波面前,继续刺激亡波。   但鱼禾那个腹黑的家伙,逼着她必须尽快解决他们父子留在平夷的事情,她不得不找到亡波。   庄敏走到亡波身边,也没有忌讳什么男女之别,往床席的一角一座,略显调皮的道:“听亡洢阿姑说,你昨日受惊了?”   亡波身躯一僵,有些吞吞吐吐,“没……没……”   他确实受惊了,但他绝对不会当着女神的面承认。   庄敏眨着眼,笑嘻嘻的道:“那就好……昨日鱼主簿救我们一命,我们理应报答。我思索了一夜,决定将他招揽到我庄氏门下,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你觉得如何?”   亡波愣了一下。   他没什么心机,见庄敏兴致勃勃的说要报答鱼丰,还准备将鱼丰招揽到庄氏门下,他也不好扫庄敏的雅兴,就顺着庄敏的心思点了点头。   “好……”   庄敏笑容灿烂的道:“你也觉得不错?”   亡波下意识点头。   庄敏兴奋的拍了拍手,“我就知道,你的想法跟我一样。”   亡波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庄敏,见庄敏兴奋的盯着他,他立马垂下头,耳根子略微浮起了一丝殷红。   庄敏那句‘你的想法跟我一样’,让他小心肝有点受不住的乱跳。   他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汉家先生教授的那些‘心有灵犀’之类的话。   “差点忘了……平夷是你们句町的地方,鱼丰也算是你们句町的人。我将鱼丰招揽到庄氏门下,恐怕亡洢阿姑不会答应。”   就在亡波红着耳根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庄敏精致的小脸耷拉了下来,有些闷闷不乐的嘀咕着。   亡波鬼使神差的就说了一句,“只是一个汉家的小吏而已,我就能做主将他送到你们庄氏门下充任门客。”   庄敏惊喜的抬起头,“真的?”   亡波郑重的点头。   庄敏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担忧,“就怕亡洢阿姑不会答应……”   亡波拍着胸脯,“我去帮你说,阿姑如果不答应,我就跟她撒泼。”   庄敏脸上瞬间浮起了一丝笑脸,“真的吗?你待我真好。”   亡波嘿嘿傻笑了起来,像是吃了蜜一般。   不过庄敏并没有答应此事,她故作思量了一番,摇着头道:“还是算了……让你一个堂堂王子殿下,为一个汉家小吏去撒泼,有失颜面。”   亡波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没了,他有些急了,“在你面前,我不是什么王子。答应你的事情,我肯定能做到。”   庄敏再次摇头,“还是算了……”   亡波固执的道:“不能算!我这就去找我阿姑。一会儿就让鱼丰那个汉家小吏到你门口听命。”   亡波说完这话,不等庄敏拒绝,就起身往门外奔去。   他光着脚,三两步就窜出了屋舍,直奔亡洢的住处。   庄敏看到亡波远去的背影,心里叹了一口气,又啐了一口唾沫,“不要脸……”   用这种手段哄骗亡波去帮她要人,她自己心里都臊得慌。   若不是鱼禾那个腹黑的家伙逼她,她也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亡波奔到了亡洢住处的时候,亡洢正准备差人去找鱼丰。   她和鱼丰约定的期限到了,今日鱼丰必须给她一个答案。   鱼丰若是不答应她的招揽,那她就准备送鱼丰去死。   杀过句町人的汉人,句町人若是不用,那就必杀之。   句町人在这方面,还是很硬气的。   当然了,仅限于现在句町人在西南占据着上风的时候。   句町人被前汉爆锤的时候,自然不会这么硬气。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汉人在西南称雄的时候,句町人自然得俯首称臣。   句町人在西南称雄,那必须嚣张跋扈。   不然白称雄了。   一个小小的汉家小吏而已,虽然有点本事,但杀了也就杀了。   影响不了西南的局势,也影响不了句町和新朝的战局。   亡洢刚吩咐了亲随,亲随还没有离开,就看到亡波赤着脚,急吼吼的进了她的住处。   亡洢见亡波精神不错,似乎从昨日的打击中走出来了,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嘴上却训斥着,“不穿靴子四处乱跑,成何体统?你以为你是山林里那些野僚?”   在西南,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那就是汉人看不起蛮夷,懂汉家学问的蛮夷看不起其他蛮夷,其他蛮夷看不起山里的那些蛮夷。   明明是同血同源,但却有明确的鄙视链。   亡洢口中的野僚,便是山林里的野人。   西南百族虽然脱胎于山林,但他们最看不起的就是山林里的野人。   因为在他们眼里,野人除了破坏,一无是处,是妥妥的蛮夷。   亡波进了亡洢住处,没有在意亡洢的训斥,他开门见山的道:“阿姑,能不能将那个叫鱼丰的主簿调到我麾下?”   亡洢嗔怒的瞪了亡波一眼,起身走到亡波近前,拽着亡波走到她的床塌边上,按着亡波坐下,吩咐亲随帮亡波取了一双靴子和外衣,亲自为亡波穿上,将亡波搭理干净以后,没好气的道:“你要那个鱼丰做什么?你父王为你挑了不少汉家先生,其中不乏在汉家有名望的人,你一个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鱼丰?”   句町王亡承征服了牂牁郡,杀了不少新朝派遣的官员,也收复了不少汉家的官员。   托新帝王莽的福,他们的出身都比鱼丰高。   毕竟,鱼丰只是一个军司马出身。   而牂牁郡各县的县宰、县尉身上都兼任着校尉之职。   他们中间有不少有能耐的人。   句町王亡承曾经希望亡波能从中挑选一二,带在身边,学习一下汉家文化和谋略。   必要的时候还能充任谋士。   可亡波不喜欢。   他不喜欢那些汉家官员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也不喜欢那些汉家官员虚伪的笑脸。   面对亡洢的质问,亡波大大咧咧的道:“我见他有些武艺,想让他教授我习武。”   亡波并没有将庄敏供出来。   他虽然不太聪明,但并不是蠢的无药可救。   他知道将庄敏供出来,肯定会引起亡洢不喜。   他不希望自己的姑姑讨厌庄敏。   “习武?!”   亡洢皱眉,“我句町勇士多如牛毛,比鱼丰武艺高强的数不胜数。你真要习武,我可以帮你挑选几个合适的人选。   他们的武艺比鱼丰只强不弱。   汉人狡诈,你跟他们习武,有可能学不到真本事,还会被他们算计。” 第101章 一家人?!   亡洢以前对汉人的印象还不错。   教授她汉话的,就是一个汉人。   对方在她年幼的时候,对她照顾有加。   所以她对汉人的印象还不错。   纵然被周钦惦记过一次,她依然觉得汉人不错。   直到昨日,亡洢被任方一番滚刀肉似的操作恶心到以后,她对汉人有所改观。   亡波倔强的道:“我就要他!”   亡洢眉头皱的更紧,“他虽然是平夷的小吏,勉强也算是我句町治下的小吏。但他并没有真心实意的投靠我句町。   强行让他归入到你麾下,恐怕不妥。   不如你再等一日,等我将他彻底收服,然后送到你麾下,给你充当个磨刀石。”   亡波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你将他给我,我自有办法收服。”   亡洢瞪起眼,“鱼丰看似忠厚,实际上很狡诈。他能以数十逃卒,攻破一座上千人的大营,就足以说明他有些手段。   我都没办法说服他投入我句町,只能以势压人。   你怎么可能收服得了他?”   亡波微微挺起胸膛,嚷嚷道:“你能压住他,那我也能。”   虽说亡洢是亡波的长辈,但是从阶级身份上讲,亡波勉强能压亡洢一线。   句町王子的身份,可比句町王妹高。   亡洢瞥了亡波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暗道:你能跟我比?你身份是高,可你没我聪明。   “阿姑,您到底答不答应?”   亡波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亡洢搭话,有点撒泼的架势。   亡洢见此,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回头我就让鱼丰去你门下效力。”   鱼丰固然有点能耐,但也只是个小吏而已。   送给亡波当一块磨刀石也行。   只要亡波不撒泼就好。   别看亡波平日里傲的不行,撒起泼来,那是毫无下限。   整个句町,也只有他爹能镇得住他。   偏偏他爹又不在平夷。   亡洢可不希望为了一个鱼丰,让亡波闹一场。   亡波见亡洢答应了,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意,“多谢阿姑……”   道谢过后,亡波起身就走,一脸多留一会儿的心思都没有。   像极那种从家里讨到了零花钱,急着去舔女神的熊孩子。   亡洢见亡波拿了好处就走了,哭笑不得的嘟囔了一句,“臭小子……”   嘟囔过后,亡洢面色一冷,对身边的亲随吩咐道:“你去告诉鱼丰,让他小心照料亡波,若是亡波有什么差池,我就送他们父子一起去死。”   亲随答应了一声,出了亡洢住处,直奔校场而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亲随匆匆回到了亡洢的住处,苦着脸向亡洢禀报,“殿下,小人还没来得及叮嘱鱼丰,王子殿下就将鱼丰送给了庄姑娘……”   亡洢下意识的瞪起了双眼,“送给了谁?”   “庄姑娘……”   “庄敏?”   亡洢皱眉,“波儿难道被人利用了?”   亲随赶忙道:“那倒没有,小人仔细查探过此事,庄姑娘并没有怂恿王子殿下讨要鱼丰。是王子殿下得知了庄姑娘有心报鱼丰救命之恩以后,主动提出要将鱼丰讨要过去送给庄姑娘。   庄姑娘有心劝阻王子殿下,可王子殿下根本不听。   王子殿下从您这里讨走了鱼丰以后,就去找庄姑娘,硬要将鱼丰塞给庄姑娘。   庄姑娘不肯收,王子殿下还不答应。   最后庄姑娘只能硬着头皮手下了鱼丰,让鱼丰充任了她门下的门客。”   亡洢听完了亲随一席话,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怪刚才亡波问她要人的身后,根本不在乎对方忠不忠诚,也不在乎能不能压得住对方。   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好将鱼丰送人。   “如此说来,波儿没有被人利用?”   亡洢一边思量着,一边问。   亲随苦笑着摇摇头,“没有……”   亡洢沉吟着道:“大概是波儿昨日在城门口没有保护好庄敏,所以想补偿庄敏,听到庄敏有心报答鱼丰救命之恩,就生出了把人送给庄敏的想法……”   话说到此处,亡洢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长叹了一声道:“只是……谁家追女子送男人啊?人家不收,还非要硬塞……”   亡洢觉得,自己的侄子在感情上面,真的是一窍不通。   还不如学一学她,直接将喜欢的人弄进房里。   “去告诉庄敏,她若是不愿意将人带回滇池,可以暂时让人留在平夷。”   侄子在感情的问题上一窍不通,亡洢只能从旁出手帮忙。   亡波将句町的小吏硬塞给庄敏,庄敏但凡是有点智慧,都不会把人带回去。   谁知道鱼丰是不是句町人派出去的奸细。   庄敏是被逼无奈才答应收下鱼丰的,那她就不能再逼着庄敏把人带走。   反而得给庄敏大开方便之门,让庄敏别恶了亡波。   反正鱼丰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平夷县也不是句町腹地。   至于鱼丰像是货物一样被人送来送去,心里会不会生怨,亡洢根本不在乎。   亲随得了亡洢的吩咐,立马找到了庄敏,将此事告诉了庄敏。   庄敏没过多久,就到了亡洢房里,谢过了亡洢通情达理,没有为难她。   傍晚的时候,鱼丰父子成为了庄氏门人,又被句町人特许留在平夷的事情,就传遍了衙门。   鱼丰感觉自己遭到了巨大的耻辱,将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直到任方抱着两坛子酒,直言上门赔罪的时候,鱼丰才打开门放任方进去。   鱼禾也感觉到自己遭到了巨大的耻辱,他气势汹汹的冲到了庄敏的住处,找庄敏兴师问罪。   鱼禾怒气冲冲的进了庄敏住处,一进门就换上了一副笑脸,他对庄敏深深一礼,“多谢庄姑娘成全……”   鱼禾知道庄敏有能耐让他们父子在摆脱了句町人以后,还能继续留在平夷。   只是没想到庄敏的动作这么快,短短半日就完成了他的要求。   庄敏瞪了鱼禾一眼,没有言语。   鱼禾根本不知道,她为了让鱼禾父子留在平夷,牺牲了什么。   鱼禾见庄敏不搭话,笑嘻嘻的夸赞道:“庄姑娘果然厉害,我们父子束手无策的事情,姑娘轻而易举就解决了。”   庄敏觉得,继续跟鱼禾合作下去,她只有吃亏的份儿,根本占不到多少便宜,所以她没给鱼禾什么好脸色,“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你也谢过了,你可以走了。”   鱼禾愣了一下,猜倒了庄敏不想跟他继续合作了,他笑着道:“庄姑娘别这么绝情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应该多亲近亲近。”   庄敏杏眼一蹬,没好气的道:“谁跟你是一家人?”   鱼禾笑呵呵的道:“随后我阿耶就要迎娶你姑姑,可不就是一家人吗?”   庄敏冷哼一声,“此事我说了不算,我还得跟我阿耶商量。能不能成为一家人,我阿耶说了算。我说了不算。”   鱼禾乐了,“听姑娘的意思,是想反悔?这可是个好消息,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阿耶。”   鱼禾说完这话,掉头就准备离开。   庄敏听到鱼禾这话,心里就有气,她冲着鱼禾的背影嚷道:“谁告诉你我反悔了。你们父子根本不是省油的灯。为了避免你们父子以后创出了什么祸事连累了我庄氏。   我一定会告知我阿耶,让他将我阿姑嫁过来,盯着你们。”   鱼禾脚下一顿,回过头冲着庄敏灿烂的一笑,“横竖我们都不亏,不是吗?”   庄敏抄起了桌上的酒盏就扔了出去。   鱼禾闪身一躲,笑着离开了庄敏的屋舍。   庄敏在鱼禾走后,气的直咬牙。   鱼禾心情大好,准备找鱼丰一起庆祝。   赶到了鱼丰房里的时候,就看到了鱼丰在和任方喝闷酒。   任方之前害怕鱼禾父子将一堆麻烦丢给他跑了,所以对鱼禾父子有疏离之意。   如今得知鱼禾父子会留下,又对鱼禾父子亲近了不少。   他拉着鱼丰喝了不少酒,倒了不少苦水。   说到亡洢给他们三天期限,让他们捉拿逃走的刺客的时候,两个人脸上同时浮起了一丝忧愁。   鱼禾进了屋内,见二人一脸愁容,忍不住开口,“阿耶,如今我们不仅摆脱了朝廷的追杀,还彻底摆脱了句町人的摆布,你应该开心才对,为何满脸愁容?”   鱼丰没有回答鱼禾的话,而是反问道:“你从哪儿找到那么一个强人,又把他藏在了何处?”   六盘水义军上下,四海镖行上下,所有的人,鱼丰都见过,里面绝对没有能敌百人的剑客。   漕少游的剑术虽然不凡,但还做不到百人敌,更没办法在百人围困中脱身而去。   鱼禾愣了一下,仔细咀嚼了一下鱼丰的话以后,反应了过来,“阿耶说的是城门口的那个剑客?”   鱼丰点头。   任方盯着鱼禾,等待鱼禾的答案。   “这事您得问县宰啊。”   鱼禾摊开手,给了鱼丰和任方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任方愣愣的道:“问我?你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鱼丰赞同的点头。   鱼禾实话实说,“那人一直被关在县衙的大牢里。看他的穿着,应该在牢里关了不少日子。我去牢里调人的时候,他主动请缨,说要帮我。   我看他似乎是个侠士,又重承诺,所以就答应了他。” 第102章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了   “侠士?!”   任方又是一愣,许久以后瞪着眼道:“可是甲字三号牢里的那个人?”   鱼禾去牢里的时候,没仔细看牢房的编号,听到任方的话以后,略微沉吟了一下,道:“应该是……”   任方一脸惊愕的道:“没想到他还真是一个侠客,而去还是一个有大能耐的侠客。”   鱼丰听到任方这话,忍不住问道:“县宰知道此人。”   任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游侠儿当中真有似季布一般一诺千金的人物。”   鱼丰和鱼禾父子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任方,静等下文。   听任方说话的语气,对方明显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任方没有卖关子,他缓缓的道:“那人名叫吕嵩,是前任县宰留下的罪囚,衙门文书中记载,他是武陵人,善用一柄未开锋的八面剑,所以有个诨号叫藏锋剑,也有人叫他武陵大侠。   前任县宰坐衙的时候,乡里的庄户在城外的山林里碰到了身中蛇毒的他,将他救下。   他说欠那位庄户一条命,然后就离开了。   那庄户还骂他没良心。   也不道一声谢就走。   后来拿庄户遭了难,被大户强占了妻女。   他突然出现,宰了大户,救下了庄户的妻女。   为了不连累庄户,自负双手进入到衙门投案。   衙门当时查了此案,疑点重重。   所以并没有将他斩首示众,一直关在牢房里。   他在牢房里,一直遭人欺辱,久而久之,大家都说他没什么能耐,是替庄户顶罪的。   没想到他真有能耐,而且还如此厉害。”   任方说到最后,一脸感慨。   鱼丰皱眉道:“既是命案疑犯,纵然不会被斩首,也应该被发配。怎么会关在牢里?”   任方嘟着嘴嘀咕了一句,“山里的蛮夷都发配不完,哪有空地方发配汉家子……”   鱼禾父子齐齐翻了个白眼,无力吐槽。   他们父子也知道任方重汉轻夷,只是没想到任方能偏心到这种程度。   若是放在其他地方,似吕嵩这种命案疑犯,早都被发配到边陲之地等死了。怎么可能一直关押在牢里。   也就是在平夷,在这个特殊的地方。   汉家子才能在衙门的庇护下有特殊待遇。   “此人武艺高强,却没有打出牢房,反而在牢房里一待就是好些年,确实是一位重信重诺之人。”   鱼丰忍不住感慨。   鱼禾和任方齐齐点头。   换做是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被丢在牢房里虚耗光阴,他们都不会答应。   鱼丰的话可能会带人打出牢房。   任方的话估计会上吊自杀。   鱼禾的话……大概会拉着所有人一起越狱。   他们绝对不会为了信义、诺言窝在牢里。   任方在点头过后,沉声道:“现在不是称赞他的时候,现在要想办法抓住他,给句町人一个交代。不然句町人又会借机找我们麻烦。”   鱼丰皱眉,“重信重诺的人不多了,既然遇到了,自然得回护一二,怎么能抓住送给句町人折辱呢?再说了,他也是为了帮我们,才招惹上句町人的。   难道现在希望我们父子卸磨杀驴?”   任方很想说一句,你们父子又不是第一次卸磨杀驴了。   但是他却没有说出口。   “我们总不能为了他,将我们的性命丢给句町人,将全城百姓的性命丢给句町人吧?”   任方质问。   鱼丰皱着眉头没有言语。   鱼禾沉吟了许久,缓缓开口,“你们说,句町人到平夷,到底是为了什么?句町人到平夷已经三四日了,也没见他们干什么正事,反倒一个劲的找我们麻烦。   句町王总不可能闲着无趣,派遣了三四千兵马来平夷找我们麻烦吧?”   任方和鱼丰一冷,齐齐看向了鱼禾。   鱼禾不说他们还没意识到,句町人到了平夷以后,貌似什么正事也没做。   依照他们此前的推测,句町人此次赶来平夷,一是为了押解供布,二是为了难民之事。   供布任方已经准备好了。   难民任方也安置妥当了。   句町人要做的就是仔细查探一番,看看难民中是否有冯茂派遣的探子。   如今句町人只顾着找他们麻烦,似乎并没有去排查难民中是否有探子。   鱼禾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提醒提醒他们,又或者派人去难民中伪装成探子,散步一些谣言。看看能否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任方捏着胡须,沉吟着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姑且一试,不行我们再商量其他办法……”   鱼禾继续道:“句町人如果什么都查不出来,有可能会在平夷待很久。查出的东西太过骇人,有可能会往平夷通往句町的官道上增兵。   这两种结果,对我们都没有利。   我们必须试探试探句町人的心思,看看他们能接受什么样的东西,然后我们就给他们什么样的东西。”   任方和鱼丰齐齐点头。   任方主动请缨道:“我和你阿耶去布置此事,你就在县衙里待着,查漏补缺。”   任方之所以主动请缨,就是为了让鱼禾安安稳稳的留在衙门。   他不希望鱼禾再出手操控什么谋划了。   鱼禾做事,总是变数多多,让人心惊肉跳。   一桩麻烦解决了,往往会有新的麻烦产生。   鱼禾也无心继续跟句町人打交道,所以点头答应了此事。   商定好此事以后,鱼丰拉着鱼禾坐下,父子二人陪着任方喝完了任方带的两坛子酒,然后各自回房。   鱼禾不愿意出去找麻烦,但麻烦却主动找上了门。   鱼禾回到房里没多久。   有六盘水义军的兄弟禀报,说是有人在县衙门口求见。   鱼禾赶到了县衙门口,就看到了一位身着白衣,长发披肩,留着一副短须,背着一柄长剑的汉子。   汉子面容方正,目光也很正。   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板正的人。   鱼禾仔细回忆了一番,似乎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你是……何人?”   汉子向鱼禾一礼,“我是带人来传话的……”   鱼禾瞳孔微微一缩,倒不是汉子说的话有多惊人,而是汉子施礼的时候,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如此一板一眼的施礼,弯腰和拱手的位置就像是尺子量过一般的准备,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鱼禾盯着汉子,沉声问道:“你姓吕?!”   汉子再次拱手,起身以后点了点头。   鱼禾皱着眉头道:“既然走了,为什么还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被人看穿身份以后,会有怎样的麻烦?”   汉子平静的看着鱼禾,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鱼禾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你随我进衙。”   汉子跟着鱼禾进了衙门,一直到了鱼禾的住处,确认了没有第三个人以后,汉子再次向鱼禾施礼,“武陵吕嵩,见过鱼主记。”   鱼禾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   鱼禾刚才看他施礼的时候,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鱼禾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吕嵩,是因为吕嵩换了一身衣服,洗漱干净以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鱼禾在得知了吕嵩所作所为以后,很欣赏吕嵩。但现在吕嵩身份敏感,不适合出现在人前。   “你受何人所托?”   吕嵩拱手,“贵部张武。”   鱼禾不解的道:“张武为何会派你入城传话?”   张武身边能用的人不少,巴山、相魁如今也在张武身边,张武为何要派吕嵩传话?   吕嵩直言道:“贵部如今正在招待义士,得知了我空闲以后,就请我走一趟。”   鱼禾若有所思,“招待义士?是张武他们去南郡招揽的人吗?还是一些慕名来投靠的江湖游侠儿?”   吕嵩没有回答。   鱼禾自顾自的道:“能让张武留下巴山和相魁一起招待的人,应该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鱼禾看向吕嵩问道:“都有什么人?”   吕嵩一板一眼的道:“南郡靠近平夷几地的豪族,还有几地的兵吏。”   鱼禾又问道:“都叫什么?”   吕嵩认真思量了一下,缓缓开口道:“郢县刘谋……襄阳曹真……宜城申屠义……襄阳贼曹成蒙……夷陵贼曹魏方……南阳郡丹水县督盗贼吏贾复……”   吕嵩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名字。   鱼禾听完以后,脑袋有些发懵。   吕嵩刚才还说张武招待的义士,都是一些毗邻平夷的南郡的豪族和兵吏。   可鱼禾听完以后发现,貌似不止是毗邻平夷的,距离平夷有数百里远的地方的人也有。   甚至还有南阳郡的人混在其中。   比如那个南阳郡丹水……谁?!   “你刚才说谁?”   鱼禾难以置信的追问。   吕嵩愣了一下,不明白鱼禾反应为何这么大,但他还是重复了一遍,“南阳郡邓县贼曹冯程……”   鱼禾立马摇头,“不对,上一个!”   “南阳郡丹水县督盗贼吏贾复?”   吕嵩微微皱眉,试探的说了一句。   鱼禾乐了,“南阳贾复……南阳贾复……”   吕嵩不解的盯着鱼禾,他不明白鱼禾为何会重复南阳贾复。   那个瘦瘦弱弱,跟在所有人身后像是长随一样的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为何鱼禾会反复提及。   听那些人在饭桌上攀谈的时候说,南阳的几个兵吏,似乎是被南阳郡的大尹派往南郡公干,然后被几大豪族动用关系临时征调过来帮忙的。   没什么值得主意的啊。 第103章 此复非彼复   贾复是什么人?   云台二十八将第三位。   贾复虽然是读书人出身,但却有勇冠三军之能。   他陪着汉光武帝刘秀征战四方,战功赫赫。   刘秀称帝之初,贾复封侯,号冠军,拜执金吾。   汉光武建武十三年,定封为胶东侯。   死后谥号刚侯。   如此人物,出现在了平夷,鱼禾怎能不乐。   贾复出身不高,不似那些门第赫赫的名臣贤士,鱼禾招揽起来也容易。   若是能将贾复招揽到麾下的话,六盘水义军就能补上一处短板。   以后再遇战事,也不需要鱼丰赤膊上阵。   鱼禾当即要下令让鱼丰带着六盘水义军出城,亲迎十里,以示重视。   鱼禾做好了被句町人质问的准备,也做好了被句町人为难的时候跟句町人干一场的准备。   为了贾复,跟句町人干一场,绝对值得。   就算是跟句町王干一场,那也值得。   鱼禾兴致勃勃的准备开口,可是话到了嘴边,脸色微微一变,“你确定是南阳贾复?冠军县的人?”   吕崇不明白鱼禾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耐心的答道:“他籍在何县,我不知晓。我只知晓他跟人提到自己的时候,自称南阳贾复。”   鱼禾又问,“多大年纪?”   吕嵩回忆了一下贾复的相貌,推测道:“两旬往上……”   鱼禾吐了一口气,兴趣缺缺的坐回了凉席上,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吕崇不明白鱼禾为何会反复无常,但他也没有多问。   他跟鱼禾不熟,而且他只是一个传话的。   鱼禾遗憾的叹气,“年龄不对……”   鱼禾若是记得没错,云台二十八将中贾复应该生于公元九年,鱼禾穿越到新朝的时间是公元一四年,前不久刚过了殷正日,所以眼下是公元一五年,即新天凤二年。   云台二十八将中的贾复,如今只有五岁半。   考虑到贾复的历史传承了千年,年龄可能会被人修改,所以鱼禾将年龄放宽了一些。   可即便如此,也达不到吕嵩口中的那个贾复的年龄。   所以此贾复非彼贾复。   他白高兴了一场。   考虑到新朝重名重姓的大人物很多,他以后招揽人手必须慎重。   “张武让你传什么消息给我?”   鱼禾在知道了此贾复非彼贾复以后,瞬间对其失去了兴趣,他跟吕嵩聊起了正事。   吕嵩正色道:“贵部说,南郡的豪族和兵吏到平夷,是有要事相商。但南郡的豪族和兵吏不能在平夷久留,所以想问一问你,他们什么时候能入城,你什么时候能见一见他们。”   “此事我知道了,烦劳你跑一趟,告诉张武,让他们继续在原地等候,能入城的时候,我会派人知会他们。”   吕嵩并不是六盘水义军的,所以鱼禾跟吕嵩说话很客气,且没有深谈。   吕嵩如今的身份有些敏感,所以鱼禾不愿意让吕嵩在平夷城内久留。   鱼禾倒是很欣赏吕嵩的一身武艺和侠义性子,但现在不是招揽吕嵩的时候。   吕嵩听到了鱼禾的话,略微愣了一下,拱手一礼,离开了县衙。   吕嵩走后,鱼禾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嘲笑,“我们还没有在平夷站稳脚跟,苍蝇就凑上来了……”   南郡的豪族和兵吏到平夷,所为何事,鱼禾大概能猜测到一二。   南郡的豪族,必然是为了西南的物产。   南郡的兵吏,必然是为了西南兵事。   南郡毗邻牂牁郡,交通便利,没有蜀道之难,所以南郡大多豪族都做着西南各种物产的生意。   比如珍兽皮毛、珍贵的药材、宝石、象牙等物,   获利巨万。   如今西南百夷皆反,冯茂率军封了西南,市面上各种西南物产奇缺,物价自然水涨船高。   南郡的豪族看到了商机,自然想大赚一笔。   他们之前应该派遣了不少自己人悄悄的潜入西南,但都如同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句町人反出了大新,将牂牁郡的汉官杀的杀,抓的抓。   失去了汉官庇佑,他们的商队很难活着走出西南。   句町王亡承或许不会为难他们的商队,但是山林里的那些人却不会放过他们。   别以为夜郎人跟鱼禾相处的融洽,就以为山林里那些寨子里的人都很容易相处。   夜郎人在山林里其实是一个异类。   大部分山林里的人都不好相处。   他们只认拳头,只信他们的神,其他的什么都不好使。   南郡豪族的人想从他们手里讨一条活路很难。   所以南郡豪族派遣出的商队,必然无功而返。   在如此情况下,南郡豪族们发现四海镖行的人可以押送着珍贵的皮毛出入两郡,自然盯上了四海镖行。   南郡豪族没办法自己从西南拿到各种货物,就想通过四海镖行,从西南拿到各种货物。   鱼禾盘算了一下,南郡豪族的胃口应该不小,他暂时满足不了,跟他们合作的话,很有可能会引狼入室,所以鱼禾不打算跟他们合作。   至于南郡的兵吏到平夷,无非是为了近距离了解一下西南各处的战事,然后回去以后上报给上官,让上官提前做一些准备。   汉新两朝的地方太守、大尹、州牧,都有极大的自主权。   他们都有守土之责。   西南百夷若是有出西南的势头,他们自然得提前做一些准备,避免被西南百夷打一个措手不及。   一旦他们在西南百夷手里吃了败仗,以朝廷的行事风格,才不会管你有没有难处,一定会先将你一撸到底。   南郡的兵吏要了解西南各处的战事,必然要请鱼禾派遣人手给他们充任向导和斥候。   鱼禾可不愿意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去帮南郡兵吏,也没有讨好南郡官员的心思。   所以他也不愿意搭理南郡的兵吏。   鱼禾将南郡的豪族和兵吏丢在了一边,心思放在了鱼丰和任方转意亡洢注意力的事情上。   鱼丰和任方依照鱼禾的建议,派遣了一些人潜藏在了难民当中,充当冯茂的探子,四处散布谣言。   不到一日。   城外就谣言四起。   入夜以后,经常有人会刺探句町人和滇人驻扎的营地。   期间还发生了一些冲突,死了几个人。   三日后。   亡洢根本没心情继续跟鱼禾父子和任方计较追捕刺客的事情。   随着谣言越传越广,城外的难民对句町人和滇人生出了敌意。   双方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的械斗。   亡洢一直奔波在平息械斗的路上。   倒不是句町人和滇人吃亏了,亡洢要赶去帮句町人和滇人撑腰。   而是句町人和滇人占便宜了,吸引了更多的敌视。   以至于城外的句町人和滇人盘踞的地方,经常被难民围堵。   所以亡洢不得不出面平息干戈。   以句町兵马和滇兵的数量,倒是能轻易的镇压难民。   可每到关键时候,任方就会冲出来,拦在句町人和滇人面前,不让他们对难民动粗。   鱼丰也会率领着六盘水义军的人守在一侧。   一些穿上了汉服的夜郎人也会鼓动着城内的百姓响应鱼丰。   句町人和滇人不好宰了任方,也不好跟鱼丰动粗,所以每一次发生了难民围堵兵营的事情以后,都会派人去请示亡洢。   亡洢只能出面平息此事。   亡洢倒是能派遣句町兵马和滇兵镇压、甚至屠杀难民。   但是平夷城的百姓在鱼丰和任方暗中煽动下,群情激扬。   她若是派人镇压或者屠杀难民,很容易引起民变。   亡洢不在乎民变,她在乎的是有人会借着民变浑水摸鱼。   比如那个滚刀肉任方。   任方对汉家百姓有多在乎,亡洢心里清楚。   她若是下令大肆屠杀汉家百姓,任方肯定会想尽办法跟她作对。   以任方在难民和百姓们中间的威望,他真要煽动百姓们造句町反的话。   句町兵马和滇兵也得付出不少代价。   汉家百姓可不是吃素的。   汉家的兵役制度使得汉家百姓当中六成的青壮都充任过兵卒。   虽然大多数都是更卒,但只要稍加整顿,一样可以爆发出一些战斗力。   亡洢到平夷,一是为了查探冯茂是否派人潜入平夷,有心在平夷开辟第三战场;二是为了带亡波和庄敏散心,让二人交流感情的。   她可不是到平夷激起民变的。   亡洢又一次处理了难民围营的事情以后,怒气冲冲的回到了县衙,将任方、鱼丰、鱼禾等人招到了住处。   鱼禾赶到亡洢住处的时候,任方和鱼禾已经在里面了。   亡洢正在发火,她站在矮几前,恼怒的质问任方,“任方,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在平夷大开杀戒吗?”   任方弯着腰,低眉顺耳的道:“外臣惶恐……”   亡洢破口大骂,“你惶恐?!你鼓动难民闹事的时候,你怎么不惶恐?”   任方一脸惊恐,“殿下何出此言,外臣对句町王殿下恭敬有加,怎么可能会鼓动难民闹事,给句町王殿下添麻烦呢。”   亡洢厉声质问,“你是觉得我蠢吗?城外的难民若是无人煽动,怎么可能一次又一次围困兵营?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以血肉之躯,试探我句町兵锋利不利?” 第104章 北望长安又一年   任方往前一步,急忙解释道:“殿下,此事真的跟外臣无官,外臣已经调查清楚了。起因是一位句町武卒羞辱了难民当中的一个女子,女子的丈夫前去质问,却被殴打致死。   难民们都在为他们夫妇叫屈,所以才会围困兵营。   此事错在那位句町武卒,而非外臣。”   “今日是我族武卒不是,那昨日呢?前日呢?短短三日,难民围困兵营四次,难道都是我句町武卒主动招惹的祸事?”   亡洢愤怒的质问。   任方脸色一苦,躬身道:“殿下明察,种种祸事,确实是句町武卒主动招惹的。外臣有人证物证,殿下不信,外臣可以呈上来。”   “嘭!”   亡洢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几,“够了,任方,你真当我好欺负吗?”   任方惶恐的低下头,“外臣不敢……”   亡洢咬牙切齿的道:“是非曲直,你心里有数,别在我面前装无辜。那些祸事就算是我句町武卒惹下的,难道那些流言也是我句町武卒散布的?   城内的百姓明明被封锁在城内,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城外发生的一切,还能一起响应城外难民围营。难道也是我句町人自找的麻烦?”   任方垂着头,掷地有声的道:“定是冯茂那厮派遣了奸细混入到了难民当中散布的谣言。城内百姓所作所为,肯定也是他们鼓动的。”   亡洢迈不走到任方面前,直直的盯着任方,冷声道:“任方,你真以为我到了平夷以后,就一直缩在衙门里,什么也没做吗?”   任方下意识抬起头。   亡洢盯着任方的目光,“我早在进入平夷的时候,就派人前往了巴蜀。我让人以你的名义向冯茂求援,却被冯茂手下的执戟郎斩杀在帐外。   我的人还打听到,冯茂在巴蜀之地大肆敛财,甚至还将手伸进了广汉。   广汉太守冯英如今跟冯茂斗的水深火热。   冯茂根本没心思管平夷。   你告诉我,城外散布谣言的是冯茂的人?   城内鼓动百姓们闹事的也是冯茂的人?”   任方瞪大了眼,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县宰……”   鱼丰惊叫了一声,想上前搀扶,却被亡洢用眼神给逼了回去。   任方之所以会跌倒,倒不是因为亡洢拆穿了他的谎言,他无地自容。   而是亡洢声称她以任方的名义向冯茂求援,冯茂却将人斩在了帐外。   此举代表着冯茂根本无心管平夷的事情,也无心收复平夷。   只要冯茂还在西南跟句町人和滇人作战,平夷就一直不会被收复,他回归汉室的心愿就不会达成。   守着平夷百姓,守到平夷回归朝廷的那一日,是任方最大的心愿。   他原以为朝廷一两年就会击溃句町人和滇人,收复平夷。   可如今看冯茂的架势,一两年内,朝廷恐怕击溃不了句町人和滇人,平夷也很难回归。   “哼……”   亡洢冲着跌坐在地上的任方冷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了鱼丰身上,“我差点忘了,冯茂倒也不是没有向平夷派人。他派遣了五百精锐,可挡我句町两千雄兵,为的就是剿灭你。   你如今完好无损,而冯茂派遣了五百精锐却不见踪影,你是不是得跟我解释解释?”   鱼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说他将那五百精锐拿下了,那亡洢大概会让城外的四千兵卒入城,掂量掂量他的分量。   说他没见过吧,亡洢肯定不信。   就在鱼丰左右为难的时候,鱼禾闯进了亡洢的住处,“殿下,我们如今是庄氏的门客,我们做的一切,似乎不好跟你解释。”   亡洢听到了鱼禾的话,冷笑着道:“你在拿庄氏压我?”   鱼禾躬身施礼,“不敢!”   亡洢不屑的道:“做都做了,还说不敢。你们汉人果然虚伪。”   鱼禾直起身,正色道:“并不是我们父子虚伪,而是我们父子也曾有为句町效力之心。可殿下像是货物一样,将我们送给了庄氏。   我们如今是庄氏的人,自然要听庄氏的吩咐。”   鱼禾的话有点倒打一耙的意思。   他就是在告诉亡洢,不是他们父子先对不起亡洢的,而是亡洢先对不起他们父子的。   “牙尖嘴利,不是好人。你们汉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亡洢一脸鄙夷。   鱼禾微微皱眉,刚要开口。   亡洢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我懒得跟你们勾心斗角。你们做了那么多,无非就是看我们姑侄不顺眼,觉得我们姑侄留在此处,碍了你们的眼。   我们姑侄也不为难你们,两日以后我们便离开。   但你们犯的错,不得不惩。   以后平夷的供布加征三千匹。”   “不可!”   鱼禾还没有开口反驳,缓缓回神的任方率先开口。   任方有些踉跄的从地上爬起身,急声道:“一万匹布就已经将平夷的百姓逼迫到卖儿卖女的地步了,再加三千匹,那平夷就没活人了。”   亡洢冷笑,“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   任方急忙往地上一跪,“请殿下开恩。”   跪蛮夷的事情传出去,对任方极其不利,可是为了平夷百姓,任方不得不跪。   亡洢冷冷的道:“是你先找我麻烦的,可不是我先找你麻烦的。”   “三千匹布,我们认了。”   鱼禾上前一步,一边搀扶任方,一边沉声说道。   任方甩开了鱼禾的手,瞪着眼质问鱼禾,“一万三千匹布,你拿什么认?”   去岁为了凑够句町人要的一万匹布,先是死了葛平一门,随后又死了曹、张、墙三大豪族。   他们四家,外加衙门库存的布料,以及鱼禾手底下两间布坊的布料加起来才勉强凑够了一万匹。   今年呢?   杀谁去?   平夷其他大户可比不上葛、曹、张、墙四家。   他们手里的布匹产量加起来,也比不上葛、曹、张、墙四家。   葛、曹、张、墙四家,好待有布坊。   其他大户手里可没布坊。   难道要将百姓们身上的衣服拔下来当成布料给句町人吗?   还是搜刮干净百姓们手里最后一粒粮,拿去其他地方换布?   鱼禾拽住了任方的胳膊,手掌微微用力,“县宰,三千匹布而已,对我不是难事。你再跪下去,以后就别想在汉人面前抬起头做人了。”   任方惨笑一声,“三千匹布,上万贯钱……怎么可能不是难事。冯茂对我不管不问,朝廷恐怕已经忘了还有我平夷县宰任方这个人。你觉得我还有在汉人面前抬起头做人的机会吗?”   任方的话,刺痛了鱼禾的心,也刺痛了鱼丰的心。   人人都以为做官好,却不知道做个好官很难。   难到受尽屈辱也不一定讨的到好。   鱼丰大步向前,一手托起了任方,沉声道:“我相信禾儿,你也应该相信禾儿……”   任方依旧一脸惨笑,他并没有被鱼丰的话触动。   鱼丰沉吟了一下,又道:“我们没的选……”   任方一愣,缓缓点头,“我们是没得选……”   说到此处,任方挣脱了鱼禾和鱼丰的手,对着亡洢一礼,“殿下降罪,任方认了,多谢殿下仁厚。”   亡洢看着任方这个滚刀肉在自己面前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听到了任方的话以后,她冷笑着道:“我一点儿也不仁厚……一万三千匹布,一匹也不能少,少一匹,就拿人命填。   我没办法将平夷所有人都杀了。   但一个一个的杀,还是能做到的。   你任方纵然不甘,想鼓动百姓们闹事。   百姓们没有性命之忧,也不一定会听你的。”   鱼禾不得不承认,亡洢这个女人精明的很。   她知道在平夷行烈火烹油之法,肯定会激起民变,威胁不到任方,所以她改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威胁任方。   亡洢吓唬了任方以后,目光落在了鱼禾父子身上,“你们父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任方不会好过,你们父子也别想好过。   等我回到句町,我会让我兄长将句町的罪囚发配到此处。   那些野人可不会跟你们讲理,到时候有你们好受的。”   鱼禾没有言语,鱼丰一板一眼的道:“多谢殿下厚爱……”   鱼丰心里已经决定了,那些罪囚一旦到了平夷,他一定会全宰了。   亡洢似乎看出了鱼丰的心思,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我会派人盯着你们的。你们两个庄氏的人,可别在我句町的地方杀我句町人。不然庄氏也保不住你。”   鱼丰眉头一皱。   亡洢笑的更开怀。   “告……告辞……”   任方微微拱手。   鱼丰和鱼禾也一起拱手。   三人离开了亡洢的住处。   论阳谋、阴谋,亡洢怎么也不是他们三个人的对手。   可亡洢占着大势,以势压人,他们三个一点脾气也没有。   任方出了亡洢住处,一丝丝黑血就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他脚下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   鱼丰和鱼禾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任兄?”   鱼丰一脸关切的呼喊。   任方摆摆手,看向了北方,凄惨的笑道:“北望长安又一年,何时才能归乡?”   鱼丰和鱼禾听到了任方这话,都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鱼禾心里莫名其妙的浮起了陆游的诗,‘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   任方此刻的心情,大概跟陆游差不多。   区别在于,任方还有希望,而陆游只有绝望。   “河水改道之日,我带你回长安……” 第105章 讨债鬼上门   鱼禾清楚的记得,黄河改道之日,便是天下彻底大乱的时候。   算一算时间,应该是三年以后。   鱼禾相信,三年以后,他有那个实力和资格,带任方畅游长安。   所以他向任方许下如此诺言。   任方听到鱼禾的话,愣了一下,苦笑着摇头。   任方记得,上一次河水改道是二十六年前。   下一次河水改道,恐怕只有四五年时间。   他不认为四五年以后,鱼禾有实力能背负着反贼的身份进入长安。   他根本不知道,新朝败亡的太快,就像是龙卷风。   新朝最大的运输大队长王莽,昆阳一战,将王匡、王凤、刘秀等人养肥。   他们凭借着王莽给予的资粮,建立了一个短暂而又混乱的更始朝。   鱼禾和鱼丰父子扶着任方回到了衙门的后堂,将任方交给了一脸担忧的任夫人。   看着任夫人扶着任方进了后堂,鱼丰忍不住道:“以后就别再为难他了。他比我们还可怜。”   以前鱼丰说不为难任方,可能还有点戏谑的成分。   如今说不为难任方,那是真心实意的。   他们父子虽然挣扎在生死线上,经历着各种艰难困苦,但确实没有任方苦。   他们父子苦,苦在身。   任方苦,苦在心。   “听阿耶的……”   鱼禾答应了鱼丰的提议。   似任方这种官员,他能苦到你不忍心对他下手。   “你说说,朝廷什么时候才能收回平夷……”   鱼丰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穹,语气飘忽的问。   鱼丰的问题,鱼禾倒是知道答案。   现在的朝廷收复不了平夷,往后的朝廷倒是能,但是多了他这么一个变数以后,又成了未知数。   “谁知道呢……”   鱼禾的语气也变得飘忽了起来。   父子二人盯着天穹看了许久,将心里的所有感慨全部无声的宣泄干净以后,鱼禾道:“亡洢不是个善茬,为了避免她出尔反尔,我们得做一些准备。”   鱼丰赞同的点头。   父子二人离开了后堂。   鱼禾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内,静静的盯着亡洢的动向,以便于随时应对亡洢。   鱼丰赶回了衙门后的校场,统领着六盘水义军,准备随时出击。   出人意料的是,亡洢那个女子虽然有些不堪,倒也守信用。   她第二日就开始招呼手底下的句町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任方将供给句町的布匹如数交给了亡洢,又征调了一批公车交给亡洢使用。   亡洢吩咐人将那些布匹装到了车上,足足装了几十车。   西南多雨,所以亡洢还特地准备了一些皮子,缝成了皮布,盖在了车上。   临行的前一夜,庄敏摆脱了亡波纠缠,出现在了鱼禾房里。   “你们父子还真是厉害,刚进了我庄氏,就为我庄氏惹了一个大麻烦。”   庄敏身着一身青色襦裙,脚踩着一双鹿皮短靴,进了房门,瞪着杏眼就开始兴师问罪。   鱼禾起身向自己的‘主家’施礼,请‘主家’坐下,为‘主家’斟了一杯野果捣碎酿制的果酒,笑问道:“庄姑娘何出此言?”   庄敏闻到了果酒的香甜,气哼哼的端起果酒品尝了一口,有点酸,有点甜,吞入腹中以后还有一点回甘,她又仔细的品了一口,恋恋不舍的放下了酒杯。   “你们父子做了什么,你们自己不清楚?今早的时候,亡波找到了我,说你们父子顶撞了亡洢,还说你们父子是我庄氏的人,虽然人在平夷,但句町人没资格管。   亡波还说,亡洢看在我庄氏的面子上,不予你们计较。”   庄敏越说越气,最后干脆端起了果酒一口闷了,然后大大咧咧的将酒杯往鱼禾面前一摆,示意鱼禾再给她倒一杯。   鱼禾为庄敏再斟了一杯果酒,笑道:“亡洢既然不计较,那不是挺好的吗?”   庄敏瞪了鱼禾一眼,“亡波是在替亡洢传话,你不会听不出来?”   庄敏把话摆在了明面上,鱼禾也不好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   亡波找庄敏说的那些话,明显是亡洢教的。   以亡波的脑袋瓜子,不会去计较鱼禾父子顶撞亡洢的事情,他真要是计较,也会带着句町的武戈杀上门,而不是跑到庄敏面前去抱怨。   亡洢找亡波向庄敏传话的目的很简单。   就是告诉庄敏,她卖了庄氏一个人情,庄氏是不是得给她一点回报,是不是得教训教训刚收入门下就已经学会惹是生非的门客。   亡洢或许不在乎庄氏那点东西。   她或许就是向给庄氏一些难堪,逼迫着庄氏收拾鱼禾父子。   而鱼禾父子这一对门客,不同于其他门客。   庄敏不太好收拾。   所以庄敏必然会舍弃一些利益给亡洢,就当此事没发生过。   “你给了亡洢什么?”   鱼禾询问。   庄敏没好气的道:“一百担盐……”   一百担盐,价值可不低。   如今盐铁虽然是官营,但并没有压下盐的价格。   随着世道不断的变乱,盐的价格在飞速攀升。   普通百姓如今已经吃不起官盐了,如今都在用醋布当盐。   一些地方的人迫不得已,还会将一些带有盐分的矿石当盐使。   至于矿石里的毒物,他们已经没办法在乎了。   鱼禾点着头道:“所以你找上门来,是为了讨债?”   庄敏对鱼禾也没有客气,翻着白眼道:“不然呢?你们父子惹出的麻烦,总不能让我庄氏承担吧?”   鱼禾点头,随手将倒满果酒的酒杯递到了庄敏面前。   庄敏愣了一下。   鱼禾指着酒杯里的果酒,“庄姑娘觉得这果酒如何?”   庄敏又是一愣,不明白鱼禾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诚实的道:“酸酸甜甜,还挺好喝的……”   鱼禾笑问,“那庄姑娘觉得,这果酒的买卖,值不值一百担盐?”   庄敏迟疑了一下,东西倒是好东西,挺好喝的,但看着似乎并不昂贵……   “这种果酒很难酿造?”   庄敏试探的问。   鱼禾坦言道:“难道是不难,就是里面加的东西有点多……”   庄敏若有所思的道:“价值几何?”   鱼禾抬手,亮出了一个巴掌,“五十钱……”   庄敏微微皱眉,五十钱的价格有点高,一般人可负担不起。   寻常百姓喝的那种浊酒,也不过十几个钱一斤……   鱼禾看到了庄敏皱眉,就知道了庄敏的心思,“这东西酿制出来,可不是给百姓喝的。所以价格高一点,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庄敏听到鱼禾这话,大致明白了鱼禾酿出的果酒是卖给谁的。   “只卖给大户的话,可卖不到几个钱……”   庄敏沉吟着道。   在庄敏的印象里,酒走的薄利多销的路子。   客户太少的话,可买不了几个钱。   “你完全可以将这酒卖几贯……”   鱼禾笑着说。   此话一出,庄敏瞪大眼盯着鱼禾,像是在看失心疯。   鱼禾摆手笑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实话。你若是不卖几贯的话,肯定亏钱。我把酒五十钱卖给你,你运到滇地,或者运到其他地方,成本就会上升到一贯多。   你不卖几贯,肯定亏钱。”   庄敏难以置信的道:“闹了半天,你不是要把配方给我,而是要给我酒?”   鱼禾撇着嘴,“配方……你还真敢想……”   庄敏质问道:“我为何不敢想,我若是拿了配方,回到了滇地以后,我可以直接酿造。成本不知道省下了多少。   若是从你手里拿酒,人力物力,外加疏通句町的关系,其中的花费就是一大笔钱。   一批酒,还没到我手里,我就得付出上千贯。   我是钱多的没地方花吗?”   鱼禾微微坐直,一脸高深莫测的道:“这就说明,你不会做生意。”   庄敏瞪起眼,直直的盯着鱼禾。   她需要一个解释。   节省成本,难道就不是做生意之道?   鱼禾一脸深沉的道:“生意一道,水可深了。同样的东西,你自己酿造出来拿出去卖,卖出的价钱高,还是千里迢迢从千里之外运送过去卖出去的价钱高?”   庄敏愣了一下,鄙夷的瞥了鱼禾一眼。   她觉得鱼禾说了一句废话。   肯定是千里迢迢从千里之外运送过去卖出去价钱高啊。   因为成本高,不卖高价钱的话,会亏死。   鱼禾指着桌上的酒,绕有深意的道:“你得让人看到这酒的珍贵,得让人知道它来之不易,得让人自己觉得想得到它,就必须付出大价钱。   到时候酒的价钱就不是我们说了算,而是客人说了算。   只要我们把控住酒量,它的价钱会被逐渐抬高。   名声也会快速的流传下去。   等价格到了所以客人想舍弃,却又舍不得的地步。   我们就将价格控制在那个位置。   然后我再将配方给你,你自己在滇地酿造,到时候获利更大。”   庄敏听完鱼禾一席话,愣愣的呆在原地。   生意还可以这么做?   仔细想想,真要是按照鱼禾说的来。   前期的投入是大了一点,但后期完全就是暴利。   庄敏脑子快速转动,许久以后,目光亮晶晶的盯着鱼禾,激动的道:“其他的生意,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做?”   鱼禾点头一笑,给了庄敏一个赞许的眼神。   心里有赞叹庄敏上道。 第106章 三成   “可滇地的人都很穷,一些人只懂得以物易物,根本没有钱。”   庄敏激动的神色只持续了一瞬,就消失了。   庄敏说的是一个实情,虽然滇地前后有庄氏滇国和安氏滇国执政,他们各自也铸造了一些铜钱。   但滇地许多部族的人就是不用,一直保持着以物易物的状态。   你强制他们用铜钱,他们还跟你急,你拿他们没脾气。   鱼禾乐了,“以物易物,岂不是更好吗?滇地是穷,但也不穷。他们不喜欢用铜钱,但他们手里却又不少从山林里得到的好东西。   你们庄氏从他们手里收那些好东西的时候,没少压价吧?”   庄敏眉头一挑。   她瞬间明白了鱼禾的心思。   以物易物,有好处,但也有坏处。   好处在于直接,坏处就在于不方便,且以物易物的物品并不统一,所以一种物品不会有一个特别公道的价格,其中可操作性很大,中间的利润就大。   庄氏因为出身于先秦的楚国,在大汉其他人眼里,他们也算是自己人。   所以大汉大部分跟西南做生意的豪族,几乎都是从庄氏手里拿货。   所以鱼禾提到以物易物,庄敏就能瞬间明白其中的利润。   就比如,一瓶包装精美的果酒,售价三贯。   以物易物的情况下,别人就必须拿价值三贯,或者三贯以上的物品来抵。   庄氏不可能做亏本的生意,所以别人抵账的东西,要么就是三贯,要么就比三贯多。   庄氏再从中压压别人东西的价格,那么一瓶包装精美的果酒,价格很有可能会会达到四贯,甚至更多。   中间的获利,不言而喻。   “如今冯茂封锁了西南,西南的象牙、宝石、珍贵的皮毛、药材,在长安等地十分短缺。而平夷恰恰就是冯茂封锁中的一个缺口。”   鱼禾看出庄敏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以后,又幽幽的说了一句。   他并没有点透。   但庄敏已经瞬间明白了鱼禾的心思。   她直勾勾的盯着鱼禾,“这就是你拼死拼活也要留在平夷的理由?你可以将一坛果酒抬到一个极高的价格,也能将西南的象牙、宝石等物抬到一个极高的价格。   只要冯茂一直封锁着西南,你就能借此大肆敛财?”   庄敏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盘算了一些这些年庄氏这些年从中赚取的利润,惊声道:“你每一岁最少能获利万金?!”   鱼禾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在小声嘀咕。   获利万金?!   开什么玩笑。   只是获利万金的话,那我还不如带人去山林里挖矿。   再不济学冯茂去抢劫。   几乎没什么成本。   钱不钱的,鱼禾其实不在乎。   毕竟平夷还有一座银矿和一座金矿等着他去挖呢。   他在乎的是名望、人脉、以及以后的路。   北方豪族中,做西南生意的人不知凡几。   只要鱼禾掌控了西南货物的进出,就等于掐住了他们的脖子。   到时候借他们的手去招揽一些人才,又或者搜寻一些东西,轻而易举。   更重要的是,鱼禾可以借此将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铺开。   一家四海镖行,可以养青壮三十余人。   十家就是三百。   一百家就是三千。   开设一千家,就能养三万,甚至更多的人。   他们平日里以镖师的身份游走各处,不会引人注意。   等到鱼禾需要的时候,他们就能瞬间集中起来,成为一支三万人的大军。   依照鱼禾原有的计划,四海镖行开设到一千家,可能得七八年。   如今跟庄氏搭上了关系,加上主动凑上来的南郡豪族。   鱼禾开设一千家四海镖行的时间就会成倍数缩小。   鱼禾也是在将南郡豪族出现以后,将南郡豪族、自己、庄氏连在一起,才看到这一点。   钱财,鱼禾根本不在乎。   鱼禾在乎的是兵马、粮草。   那才是能在乱世中生存下去的根本。   “不对,不止一万金……有可能会更多……”   庄敏见鱼禾笑而不语,又思量了一番,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鱼禾,惊叫了一声。   “你还可以将北方的东西运送到西南,再赚一笔?!”   庄敏掷地有声的道。   冯茂封锁了西南,不仅西南的货物出不去,北方的货物也进不来。   鱼禾以平夷为突破口,将西南的东西贩卖出去,自然也能将北方的东西贩卖进来。   两头吃,其中的获利自然不止一万金。   鱼禾笑眯眯的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庄敏毫不犹豫的点头。   独揽西南和北方的互贸,她当然有兴趣。   她不仅有兴趣,她甚至想把鱼禾踹开,以身代之。   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她还是放弃了。   鱼禾巧施谋划,让他们以庄氏门客的名义留在平夷,占据了这个独特的地方。   但是她不行。   她身份太敏感了,一句一动都会被盯上。   更重要的是,句町王绝对不会任由庄氏嫡女在自己的地盘上占地盘、做生意。   除非庄敏嫁给亡波,不然句町王让庄敏在句町占地盘、做生意,跟引狼入室没区别。   庄氏能惦记滇王之位,难道就不能惦记一下句町王之位?   几百年前,句町也是庄氏的地盘。   庄氏有资格消化句町。   “我给你三成利……”   鱼禾竖起三根指头。   庄敏一愣,果断摇头。   “七成!我庄氏不仅要帮你收西南的货物,还得保证让你的货物在西南通行。句町王和滇王那边都需要打点,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小。”   庄敏在明白了鱼禾的心思以后,就猜倒了庄氏的作用。   她知道庄氏要付出什么,也知道庄氏得得到多少。   鱼禾也摇了摇头,“你庄氏稳居滇地,收货的时候赚一笔,散货的时候再赚一笔,你庄氏赚的够多了。给你们庄氏三成利,也是因为你庄氏需要打通其中关节的缘故。   再多一文也没有。”   庄敏认真的道:“你既然知道我庄氏的作用,那你就应该清楚我庄氏拿七成是理所应当。”   鱼禾直言,“没有我,你庄氏做不了这桩生意。”   庄敏哼了一声,“没有我庄氏,你在西南的生意也只能止步于平夷。”   鱼禾有些好笑的道:“我就不能去找句町王合作?亡洢或许不待见我,亡波估计没做生意的那个心思。但句町王肯定不会放弃送上门的利益。”   庄敏不惧鱼禾的威胁,“你和我庄氏合作,我庄氏只要七成。你跟句町王合作,句町王恐怕一成也留给你。”   鱼禾摇头一笑,“没有我,你们都做不了这一桩生意。”   庄敏冷哼道:“西南又不只有你一个汉人。你敢把你的办法说出去,句町王会毫不犹豫的踢开你,重新找一个汉人,去跟北方那些豪族交涉。”   鱼禾再次摇头,“其他人执掌这一桩生意,可没有我执掌赚的多,也没有我安全。”   庄敏张了张嘴,却没有反驳。   因为鱼禾说的是实情,其他人就算聪明,未必有鱼禾这么一个会做生意的脑子。   就算勉强找一个会做生意的,人家也未必会忠心耿耿帮句町卖命。   反复横跳、反复叛变的事情太多了。   句町王派遣的汉人到了平夷,万一背叛了句町王,将句町的各种消息上报给新朝,那乐子就大了。   新朝碍于烟瘴之毒,无法征灭平夷,不代表其他人也害怕烟瘴之毒。   前汉能打服仁果滇国,就是因为庄氏在背后疯狂输出的缘故。   庄氏将仁果滇国的消息一股脑的卖给了前汉。   前汉派人各种挑拨、离间、教唆。   前汉的大军还没到滇国,仁果王就已经被自己人折腾的身心俱疲了。   不然的话,仁果王也不会跪的那么快。   前汉能征灭夜郎,也是滇国和句町国在背后疯狂输出的缘故。   新朝若是得到了句町所有消息,派人挑拨离间,挑起句町内乱。   再派人去拉拢拉拢滇王,顺便让冯茂将针对滇国的兵马撤回来,全力对付句町。   你猜滇国会不会在背后疯狂输出?   别的庄敏不敢说,但庄敏敢断定一件事,那就是庄氏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鱼禾看着庄敏沉默不语,猜出了庄敏的心思。   有些话他没办法跟庄敏说,也不能对庄敏说。   那就是骄傲的新帝王莽陛下,是绝对不可能派人拉拢滇王的。   不然王莽征讨西南的战事,也不会持续十数年。   所以句町王非要抢他生意,将他踹开的话,他也没脾气。   但句町王敢赌吗?   鱼禾就算是当着句町王的面,告诉他,王莽看不起你和安羌,不可能拉拢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句町王也不会信。   庄敏沉默了许久后,有些赌气的道:“我们庄氏可以不做这一桩生意。”   鱼禾哈哈笑了,“舍得吗?”   庄敏气哼哼的瞪了鱼禾一眼。   肯定舍不得。   人眼前没钱的时候,什么都舍得。   可人眼前有钱,并且知道那些钱马上就属于他的时候,他肯定舍不得。   就像是鱼禾在后世看过的一段采访。   一个记者采访一个人,问他有几个亿的话,会不会捐出去。   被采访的人毫不犹豫的点头说会捐出去。   记者又问,有几十万呢?   被采访的人果断摇头。   为什么?   因为几个亿他没有,几十万他真有。   虽然时隔上千年,但道理是相通的。   “五成!”   庄敏瞪了鱼禾许久以后,抬起葱白的小手,哼哼着道。   庄敏觉得,大家都不可或缺,那就五五分。   七三的话,他们庄氏很没面子。   鱼禾再次摇头,“三成!你们庄氏三成,我五成,亡波两成。”   庄敏愣了一下,大致明白了鱼禾的心思。   分给亡波两成,是为了保平安,也是买路钱。   鱼禾和庄氏的生意一旦作大,肯定会被句町王盯上。   当他知道亡波从中能分润到大量钱财的话,就不会生出巧取豪夺的心思,说不定还会大开方便之门。   如此一来,句町王就不用庄氏费力去攻略,庄氏也就少了一笔花费。   庄敏敢肯定,鱼禾绝对不会告诉句町王,亡波拿到的钱财是获利的两成。   庄敏自己也不会傻乎乎的凑上去说明此事。   只要鱼禾和庄氏的生意做的足够大,两成的利润就是一笔极大的钱财。   句町王看到那笔钱财,肯定会误认为亡波在中间占着极大的份额。   句町王就算派人去查,也会得到同样的答案。   因为生意一旦坐大,往返于平夷的基本上都是货物,很少有钱财。   没有大量的钱财,没有明细的账目,句町王根本判断不出鱼禾和庄氏赚了多少钱。   他倒是能派人查鱼禾的账,但鱼禾绝对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至于庄氏的账,句町王有那个资格查吗? 第107章 且看以后谁管谁叫爹   “兄长,都是一家人,你真要计较的那么清楚吗?”   庄敏明白了鱼禾的心思以后,突然就变了脸,她流露出了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开口就跟鱼禾攀关系。   鱼禾瞬间就惊了。   大新居然有绿茶?!   还在他眼前?   “兄长~”   “停!”   眼看着庄敏越来越绿,鱼禾果断抬手制止了庄敏的绿茶行为。   鱼禾瞪了庄敏一眼,“谁是你兄长?!能不能好好说话?”   庄敏眨巴着眼,楚楚可怜的道:“我姑姑嫁给你阿耶以后,你不就是我兄长吗?”   鱼禾抬手扶额,“你再这个说话,这桩生意我就不做了。”   庄敏突然从一个精明强干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个小绿茶,鱼禾被恶心的够呛。   庄敏见鱼禾的话不像是在做假,有些遗憾的嘀咕道:“这一招居然对你不管用……”   往日里她可都是百试百灵的。   鱼禾翻了白眼,庄敏的招数当然对她不管用。   太低级。   庄敏端正了一下态度,认真的道:“三成的话,我没办法跟我阿耶交代。你们父子是反贼,是逃卒。我们庄氏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大族。   跟你们做生意,我们自然得占大头。   我们要是占了小头,传出去会被人消化。”   鱼禾见庄敏一本正经的在跟自己说话,略微松了一口气,“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我阿耶心里会膈应。”   “……”   鱼禾有些无语。   他很希望庄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可他心里清楚,这明显不是玩笑。   人家真的会膈应。   原因也简单,那就是出身。   有名望的豪门大户跟小门小户做生意,那就的占大头。   占小头的话,人家情愿不做。   人家出身高,屈尊降贵跟你一个出身低的人做生意,还占不了大头。   人家不要面子的?   门风和门声也不要了?   “我咸阳鱼氏也不是小门小户!”   鱼禾忍不住要跟庄敏比一比出身。   庄敏嘟着嘴,“所以你们咸阳鱼氏是源于春秋时期宋襄公的庶兄子目夷,还是赢姓伯益之后,跟河南郡原武县的修氏同源?   我庄氏源于芈姓,乃是楚庄王之后。   我祖上立过国,开过疆,你鱼氏祖上有吗?”   鱼禾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庄敏见鱼禾面色不善,十分欠揍的凑上前,问了一句,“还比吗?”   鱼禾一脸黑线。   “我鱼禾不是吝啬的人,你庄氏想多吃多占,可以,拿东西来换。”   鱼禾咬牙切齿的道。   庄敏权衡了一番,道:“我有一位族姑,年龄不大,也没嫁过人,但掌着一支分支,大概有一千多青壮……”   鱼禾原本是打算为难庄敏的。   但是没料到,庄敏一开口就挠到了他瘙痒的地方。   钱,鱼禾不在乎,赚钱的点子鱼禾也不缺。   鱼禾现在就缺人,忠心耿耿的人更缺。   庄敏明显是在打包出售一支分支。   庄敏那位族姑如果是联姻的对象,还带着一千多青壮的嫁妆,那鱼禾确实可以考虑。   毕竟,嫁过来了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手底下的青壮,那就是自己的青壮。   稍加训练那就是自己的兵。   只要庄敏那位族姑不出幺蛾子,那些青壮的忠心绝对不会有问题。   一下子送一千多青壮,有可能还是身强力壮的铁憨憨。   鱼禾动心了。   “你……那位……族姑……她……漂亮吗?”   鱼禾迟疑着问。   庄敏下意识的瞪大眼,“你答应了?你动心了?不应该啊?”   在庄敏眼里,鱼禾绝对不是那种为了壮大就牺牲自己的家伙。   不然她当初提到联姻的时候,鱼禾也不会往他阿耶身上推。   鱼禾瞪起眼,没好气的道:“我只是害怕你那位族姑奇丑无比,我阿耶不喜欢。让我阿耶背着我娘娶其他女子,我阿耶已经很为难了。   若是娶一个奇丑无比的,我阿耶恐怕不答应。”   庄敏听到这话,乐了,她拍着胸脯保证,“那你放心,我那位族姑,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鱼禾好气道:“那为何没嫁人?”   庄敏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吞吞吐吐说不出话。   鱼禾眉头一挑,“有猫腻?”   庄敏干巴巴一笑,“也不是有猫腻,就是我那位族姑喜欢的人太多,她不好拒绝,就立了一个规矩……”   “什么规矩?”   鱼禾好奇的追问。   庄敏迟疑再三,低声道:“谁想娶她,就得打败她……”   鱼禾一愣,失声笑道:“还是一位女豪士,那感情好。”   “以及她手底下的一千多青壮。”   庄敏在鱼禾说完话以后,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下半句。   鱼禾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   他如果猜的没错,庄敏的那位族姑,大概是那一千多青壮们心中的梦中情人。   有人想娶她,那一千多青壮什么反应,可想而知。   鱼禾一脸无语的道:“目前为止,他们最强的战绩是多少?”   庄敏不敢直接跟鱼禾说,生怕鱼禾翻脸,所以就拐弯抹角的道:“他们以前有一千九百多人,滇王的次子曾经率领一万族人跟他们对垒。   他们战死八百,滇王次子率领的一万族人溃败而逃。”   鱼禾瞳孔一缩,深吸了一口气,道:“全员猛士?!”   上万人冲杀,会有铺天盖地之势。   以少敌多,在扛住了对方带给他们的心里压迫以后,付出了八百人的性命,干翻了对方。   那就说明这些人都是猛人、狠人。   他们绝对是抱着死志跟对方打的。   虽然滇国兵马遇到了汉军和新军,一直被压着打,所有人都觉得滇国兵马不强,滇国汉子不强。   但并非如此。   汉军和新军之所以比滇兵强、比滇兵能打,主要是因为兵法谋略、军阵之道和武器装备的压制。   在单兵素质上,生活习性更野蛮的滇兵,其实比汉军和新军要强那么一些。   毕竟,一个经常吃米面的人,经常在田间劳作的人,在身体素质是怎么也比不过经常吃肉和经常在山林里狩猎的人。   同等习性的人交手,以少胜多,那显然人数少的一方身体素质更强。   身体素质强,又经常抱着死志杀敌。   妥妥的猛士。   妥妥的悍卒胚子。   六盘水义军就算武装到牙齿,也干不过他们。   身体优势、数量优势、心理优势,足以补齐他们装备上不足的短板。   即便是同等数量交手,也未必能赢。   战场上同等数量的敌人交手,心理优势大的,几乎都是获胜的一方。   就比如志愿兔,在装备、后勤等各个方面,差了流氓鹰不知道多少倍。   但他们有必死的决心,一样打的流氓鹰哭爹喊娘。   鱼禾看着庄敏,很想问庄敏是不是想坑他。   “你能人所不能,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能打败他们。”   庄敏给了鱼禾一个鼓励的眼神。   “呵……”   鱼禾才不会相信庄敏这个腹黑的丫头。   庄敏蛊惑道:“那可是一千多猛士,我阿耶都眼馋,你能不动心?”   鱼禾呵呵了两声,“他们要是听你阿耶的,你也不会便宜我吧?对你们庄氏而言,他们恐怕已经成了一个麻烦了吧?”   鱼禾不信那个什么滇王次子,没有走上层关系去求娶庄敏的族姑。   庄氏家主肯定没办法对庄敏族姑用强,也没办法收回她手底下的族人,所以才有滇王次子带着一万人去干架的事情发生。   “她不会是你亲姑姑吧?”   鱼禾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问。   就是感觉,脱口而出,没加思考。   庄敏闻言,毫不犹豫的摇头,“没有!不是!怎么可能!”   那就是咯……   庄敏否认的很痛快,但鱼禾基本上已经确认了庄敏口中的族姑,就是她的亲姑姑。   即便不是。   那也很有可能跟庄敏的阿耶是一个祖父。   不然的话,庄氏家主怎么可能任由她放肆。   以这个时代封建大家长的习性和处事方式,也唯有在自己在意的亲人面前才会心慈手软。   不然庄氏家主手握数十万族众,手底下又招揽了一大帮子谋士,岂会奈何不了一个小丫头。   更重要的是,一个不重要的分支小丫头,有什么能耐能让庄氏家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掌管一千多猛士。   一千多猛士,别说是鱼禾了。   滇王看到了估计都眼馋。   “我阿耶估计无福消受……”   鱼禾感慨道。   真要是庄氏嫡女的话,鱼禾不会答应,鱼丰也不会答应。   鱼禾不愿意给自己请一个祖宗回来。   鱼丰也不会娶一个能夺取鱼禾娘正妻之位的人。   庄敏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撒谎瞒不住鱼禾,鱼禾明显猜出了她族姑的身份。   “我族中还有其他姑姑,手里也有族众……”   庄敏小声的说。   鱼禾点着头,道:“你能保证给我一千以上四肢健全的青壮,且能保证他们以后只听我的。我可以让你们庄氏拿四成。”   不是鱼禾大方,而是他实在缺人。   现在且让庄氏占点便宜,等以后你看谁管谁叫爹。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鱼禾和庄敏商定好以后,庄敏雀跃的离开了鱼禾住处。   临走的时候还让鱼禾多给她准备一些果酒,明日她离开的时候要带上。   鱼禾没有吝啬,让人去了任氏家库,取出了所有的果酒,给庄敏带上。   之所以去任氏家库,是因为酒是鱼禾指点任氏老仆酿造的。   原本只是为了自己喝。   没想到最终却成了跟庄氏合作,独揽西南生意的敲门砖。 第108章 张武带回来的新商机   亡洢、庄敏、亡波离开的时候,队伍壮大了不少。   一千句町武戈开路,五百藤甲兵押解着鱼禾送给庄敏的果酒紧随其后,三只肥硕的大象载着亡洢三人,一步一摇的跟在其后。   押尾的是长长的车队和兵卒。   任方、鱼禾、鱼丰等人垫着脚尖,目送着亡洢一行人消失在官道尽头以后,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心里悬着的大石头彻底落下。   任方甩着官服的长袖,一脸感慨,“总算把瘟神送走了……”   鱼禾、鱼丰父子赞同的点头。   任方一改前两日病怏怏、软趴趴的形象,豪迈的邀请道:“去后堂,我请你们父子吃酒。”   送走了瘟神,任方轻送了不少,必须大醉一场。   鱼丰痛快的答应了任方的邀请,鱼禾却拒绝了。   三个人回到了城内,任方和鱼丰直奔衙门,鱼禾却去了四海镖行。   四海镖行比较特殊,并不需要铺面迎客,大多数时间,镖行里的人都在镖行内磨练武艺,又或者跟骡马培养感情,所以四海镖行的位置并不在主街上。   而是在比较偏僻的角落。   镖行是葛平留下的一座大宅子改建的。   占地约有十亩左右,里面的大多数建筑已经被拆除,仅剩下了一些供人居住耳房和供人议事的正堂。   除了耳房和议事堂的占地外,剩下的地方被改造成了骡马圈和演武场。   鱼禾之所以跑到四海镖行,是为了见从南郡返回的张武一行人。   鱼禾和庄敏已经谈妥,以后一起做西南和北方的生意。   西南有庄敏背后的庄氏收货铺货,所以鱼禾不需要多管。   主要是鱼禾想管也管不上。   北方那边,鱼禾就得好好谋划谋划。   张武一行人当中,有一群南郡的豪族,他们到平夷的目的也是为了生意。   鱼禾之前没想过要做西南和北方互贸的生意,所以不想搭理他们。   如今要做,自然得见一见他们。   鱼禾如今身份特殊,出不了西南,所以北方的生意就得仰仗他们。   鱼禾到了四海镖行门口的时候,门口站着两个汉子,门内传出了声声呼喝声。   守门的汉子见到了鱼禾,主动迎上前。   “少主……”   两个汉子都是六盘水义军的人,他们训练有成以后,就被调遣到了四海镖行,当作了暗子藏了起来。   鱼禾略微点了一下头,在两个汉子引领下,进入到了镖行内。   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演武场,演武场上有十数个汉子正在练习拳脚武艺、打磨气力。   演武场两侧,摆满了石锁、蜡枪等物。   汉子们见到了鱼禾,齐齐停下动作,向鱼禾施礼。   鱼禾勉励了他们几句,入了演武场后的议事堂。   议事堂内的布置,有点像是会议室的风格。   一张拼接而成的长桌,四周围着一圈座椅。   首位上的座椅显得更加高大。   首位座椅之所以特立独行,就是为了告诉其他议事的人,谁才是议事的时候说话算数的人。   座椅对于新汉两朝的人而言,是一个新兴的产物。   在长腿的座椅出现之前,人们印象中的座椅,就是那种在高阶之上铺设一个座毯,座毯后面立一个靠背,两侧立有扶手。   长安城内的新帝王莽,坐的就是这种座椅。   据说东海夷国的小国主,曾经在觐见的时候,还特地求取过这种座椅,以便于在东海夷国推广。   东海夷国是那个?   就是倭国。   只不过东汉未立,汉光武帝刘秀还没有赐下汉委奴国王金印,倭这个概念还没有诞生,所以汉人们现在称呼他们为东海夷国。   鱼禾吩咐彭三造出了长腿的座椅以后,大多数见过长腿座椅的人,对座椅有了新的认知。   他们对长腿的座椅并不排斥,接受的很快。   特别是四海镖行的人,觉得这东西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至宝。   毕竟,他们以走镖为生,走一趟下来,浑身都是汗,一脱靴子,能把人熏死。   有了长腿的座椅,他们就不用再脱靴跪坐了,不用担心熏到别人,也不用担心被别人熏到。   鱼禾进了议事堂,往议事堂的主位上一座,双腿往面前的长桌上一搭,久违的那种拽拽的感觉就出现了。   跟在鱼禾身后,小心伺候着的四海镖行小管事,觉得鱼禾的行为有些无礼,但真的很带劲。   “派人去城外走一趟,告诉张武,可以进城了。”   鱼禾活动了几下,坐舒服了以后,吩咐了一声。   小管事答应了一声,立马派人去传话。   鱼禾在议事堂等了半个时辰,张武、漕少游、巴山、相魁等人就出现在了议事堂。   几个人在城外风餐露宿了多日,看着有些狼狈,特别是张武和漕少游,头发乱糟糟的、胡须也乱糟糟的,有点向野人方面发展的趋势。   几个人入了议事堂,齐齐向鱼禾施礼。   “见过少主……”   鱼禾早在他们进入议事堂的时候就放下了双脚。   他起身上前,扶起了张武和漕少游,勉励道:“辛苦了……”   张武和漕少游愣了一下,齐齐道了一声,“不辛苦!”   鱼禾跟他们寒暄了两句,请他们坐下。   虽说张武和漕少游才是四海镖行管事的,但鱼禾是四海镖行的大东家,他到了,自然以他为尊。   坐定以后。   鱼禾询问,“你们第一次走镖,有什么感触?”   漕少游率先开口,“人太累了,世道太乱了。”   鱼禾点着头道:“走远镖,一直在路上奔波,当然累。眼下这个世道,活不下去的人很多,路上劫镖的人多一些,也很正常。   镖行赚的就是这份辛苦钱和卖命钱。”   漕少游深以为然的点头。   镖行赚的确实是一份辛苦钱和卖命钱。   要付出多少,也只有他们这些走过远镖的人才清楚。   张武在鱼禾说完话以后,缓缓开口,“少主,我觉得我们行镖,有点多余。各地的商人,背后都靠着各大豪族,豪族有自己的私属,根本用不到我们。   那些个百姓出行,会三五成群的结伴而行。   他们即时冒一点危险,也不愿意花点钱跟我们同行。”   张武进入角色很快,仅仅走了一趟镖,就开始观察市场,为镖行考虑。   “你说的在我意料之中。我也做好的镖行不赚钱的准备。镖行必须开设下去。”   鱼禾在开设镖行之初就清楚,镖行在新汉两朝没什么市场。   他开镖行的目的又不是赚钱,只要镖行投入不大,他会一直开设下去。   张武自然知道鱼禾开设镖行是为了养兵、藏兵,所以鱼禾的答案在张武意料之中,“少主,你开设镖行虽然不是为了赚钱,但也不能一直贴补镖行。   眼下我们只有一家镖行,贴补的还不是很多。   可以后开设的多了,你根本贴补不过来。   我仔细观察了一番,我觉得我们镖行可以在行镖的同时,兼顾送家书。   豪门大户的家书,自然轮不到我们。   可是寻常百姓的家书,我们可以帮忙送。   寻常百姓家中的男丁出门在外,往往四五年没有音信。   他们身份低,没办法通过官驿传递家书,只能碰运气。   碰到了回乡的同乡,让同乡捎带着送一封家书。   碰不到了,三五年也送不出一封家书。   我们要是能在行镖的时候,帮他们送家书,相信他们不会吝啬那几个钱。”   说到此处,张武顿了一下,有些尴尬的道:“不瞒少主,此次我们去南郡,在南郡碰见了几个平夷人。他们就托我们帮他们带家书回乡。   为了托我们将家书带回来,他们请我们吃肉吃酒,差点还带我们去了秦楼楚馆。   我暗中算了算,他们的花销加起来,有不少钱。   也是因为看到了他们为了托我们送家书花了那么多钱,我才觉得送家书可行。”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着张武,没想到张武出去了一趟,居然帮镖行开展了另外一项业务。   有道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世道越乱,家书就越珍贵。   有些人递出的家书,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绝命书。   有些人一生有可能只能给家里送一封家书。   四海镖行如果开展送家书的业务的话,相信有很多人愿意给四海镖行送钱。   一个人收十几个钱或许不多,但一个月走一趟,甚至一年走一趟,囤积起来送。   一次送成百上千份,那就是一笔大钱。   在赚钱的同时,兴许还能做善事。   官方虽然有送家书的业务,但只针对服役的兵卒和官员。   平民百姓可没办法通过官驿送信。   所以这是一个空白的市场。   “故且试一试,在行镖的同时送家书,也不费事。”   无非就是加一辆车,加一个防水的箱子而已。   新汉两朝又没有送信上门的说法。   寻常百姓可以将信送到镖行,镖行带回来以后,他们家人可以到镖行里取。   对镖行而言,并不费事。   “如此一来,我们恐怕得在南郡再开设一家镖行。”   张武再次开口。   走了一趟镖,他看到了商机,心思活络了许多。   他或许不喜欢走镖,也不喜欢做生意。   但鱼禾父子信得过他,将镖行交给了他,他自然得想方设法将镖行搞起来,不能让鱼禾父子一直往里面赔钱。   要想将送家书的业务做起来,在南郡开设一家镖行是必然的。 第109章 无形中装逼最致命   “此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谋划。”   鱼禾缓缓开口。   张武不再多言。   鱼禾问道:“那个陈氏皮铺的主人此行收获如何?”   张武没有言语。   漕少游一脸感叹的道:“可以说是收获满满,西南的珍兽皮毛本就珍贵,冯茂封锁了西南以后,南郡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新皮子了。   陈氏皮铺的主人将皮子运到了南郡以后,还没送到收皮子的那家豪族,就被人高价哄抢一空。   一些豪族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低价出售给了他不少货物。   我仔细算了算,他一趟走下来,家产能翻三倍。   陈氏皮铺的主人已经跟我们签了长契,准备再过两个月,再走一趟南郡。”   张武忍不住开口道:“如果不是镖行还有大用,我都想带着镖行的人去做皮货买卖。”   鱼禾沉吟着道:“我原以为陈氏皮铺的主人被人算计了,会赔的倾家荡产。没料到他却因祸得福了。”   鱼禾最初觉得陈氏皮铺的主人被人算计,肯定会赔死。   可陈氏皮铺的主人不仅没赔死,反而还大赚了一笔,家产翻了三倍。   陈氏皮铺主人能赚这么多钱,北方急缺西南的各种货物。   这对鱼禾来说是一桩好事。   “回头帮他宣扬宣扬,让别人看到中间的利益。到时候应该有很多人会找我们走镖。镖行也能借机多赚一点。”   “不错……”   “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   鱼禾陪着张武和漕少游聊了许久的镖行生意,鱼禾问起了张武带回来的那些人,“那些南郡豪族的人和兵吏跟着你到平夷,目的是为了什么?”   鱼禾虽然早就猜倒了他们的目的,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武坦言,“南郡的豪族派人到平夷,为的是生意。具体为了什么生意,他们并没有跟我多说。他们只想跟你谈。   南郡的兵吏到此,是希望能帮助我们将句町人留在平夷,别让他们入南郡。”   鱼禾听到张武最后一句话,面色有点古怪,“南郡的兵吏要帮我们对付句町人?”   张武点头。   鱼禾幽幽的道:“他们是想让我们帮他们才对。看来冯茂在巴蜀的所作所为,虽然瞒住了新帝王莽,但是没有瞒住南郡等地的官员。   他们知道冯茂靠不住,所以想借我们的手,帮他们防着句町人。”   张武郑重的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鱼禾思量着道:“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但我们不能白帮忙。那些兵吏我就不见了,你去跟他们谈,告诉他们,我不需要他们过来帮我练兵。   我需要粮草、铁、盐、懂锻造军械的匠人。   他们要是给,我就帮他们。   他们要是不给,那我就不帮。”   “喏!”   张武抱拳应下了此事。   鱼禾继续道:“那些南郡的豪族,晚上找个地方,我见一见他们。”   张武再次抱拳答应了一声。   鱼禾又跟张武聊了一些琐事。   许久以后,张武面色凝重的道:“听说少主差点跟句町人起了冲突?”   比起那些生意,这才是张武最关心的。   他们如今在句町人地盘上讨生活,跟句町人起了冲突,下场不会太好。   鱼禾点头道:“确实起了冲突,不过已经平息下去了。我已经跟滇地庄氏搭上了线,以后我们可以以滇地庄氏的人自居。”   张武微微皱眉,“少主投了滇地庄氏?”   鱼禾点点头,又摇摇头,“名义上我们是滇地庄氏的人,但暗地里,我们跟滇地庄氏是盟友。无论是我请对方做事,还是对方请我们做事,都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张武眉头一展,“那还好……”   顿了一下,张武又一脸担忧的道:“我们既然成了滇地庄氏的人,那句町人还能容忍我们留在此地?”   鱼禾大致将句町人到了以后发生的一切讲了一遍。   张武听完以后,脸上的担忧淡了不少,他迟疑着道:“所以句町人能容忍我们留在此地,但代价是我们每年要上缴三千匹布?”   鱼禾点头,“布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那就好……”   随后鱼禾陪着张武一行人又聊了一会儿。   询问了一番张武一行人在路上遇到的麻烦,又打听了一番南郡的形势。   晌午的时候,张武离开了四海镖行,去见南郡的豪族和兵吏。   鱼禾则留在镖行跟漕少游攀谈。   张武和漕少游此次行镖,不光是陈氏皮铺的主人收获满满,他们也收获满满。   他们在路上降伏了一些强人,漕少游到了南郡以后,又借着漕氏的名义招揽了一些游侠儿。   人数加起来大概有八十多人。   一个个都是青壮,其中有不少人还会武艺。   漕少游的意思是将人全部交给他,他可以带着那些人去走镖。   鱼禾并没有答应。   鱼禾准备让那些人先去六盘水义军当中练练,让他们学习学习纪律,磨一磨他们身上的野性。   等他们对六盘水义军产生了归属感,等他们学会了遵守六盘水义军的纪律,再让他们出去做事。   漕少游觉得,鱼禾不让那些人去帮忙赚钱,反而去参加训练浪费粮食,十分不妥。   但他说服不了鱼禾,最终只能将人如数交给了鱼禾。   鱼禾让相魁带着去了县衙的校场。   入夜的时候。   张武带着一群衣着华丽的人出现在了四海镖行。   他们入了四海镖行以后,就四处打量。   见到了鱼禾以后,更是惊叹不已。   虽然他们从张武口中得知,张武背后的人是一个少年郎,但他们并不相信,知道见到了鱼禾以后,他们才信了。   “宜城申屠义……”   “襄阳曹真……”   “……”   一行人到了鱼禾面前以后,并没有托大,躬身向鱼禾施礼。   鱼禾的出身、家世,乃至于年龄,或许都不如他们。   但鱼禾捏着他们发财的命脉,又是平夷的地头蛇,他们不得不先向鱼禾低头。   鱼禾略微打量了一行人。   一行人当中,以宜城申屠义和襄阳曹真为首。   两个人都是中年人,年龄过了三旬,留着长须。   申屠义略微胖一点。   曹真消瘦一些。   “几位有礼……请……”   鱼禾拱手施礼以后,请他们坐下。   一行人在坐下之前,围着座椅研究了一番,纷纷出声称赞鱼禾手下的匠人心思巧妙。   有人甚至开口向鱼禾求购坐座椅的技艺。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只要发现了商机,就不愿意错过。   “诸位喜欢的话,回去的时候,就带一套……”   鱼禾没有吝啬,见他们觉得座椅、长桌新奇,就给他们送了一套。   反正这东西除了人工费和桐油外,几乎没什么花费。   “想不到鱼主记年纪轻轻就如此慷慨……哈哈哈……”   曹真明明长了一张严肃的脸,却十分喜欢笑。   他进了议事堂以后,笑容就没停过。   “曹兄说笑了……”   鱼禾寒暄了一句,开门见山的道:“大家都是生意人,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心思直接说出来。我若是能帮,肯定帮。我若是帮不上,那也能结交一番。”   “哈哈哈……想不到鱼主记居然是一个痛快人,曹某平生最喜欢痛快人。鱼主记既然这么说了,那曹某就说出自己的来意,给大家开一个头。”   曹真笑呵呵的说着。   笑过以后,曹真道:“我曹氏有一些匠人,擅雕刻,尤其擅雕象牙。所以我曹氏做的是象牙生意。西南逆贼造反以后,我曹氏就断了货源。   不到一载,关了好几处铺子。   再过几载,我曹氏所有铺子恐怕都要关门歇业了。   听闻鱼主记坐镇平夷,有沟通南北之能,所以不远千里而来,救我曹氏一命。”   曹真话音落地,静静的盯着鱼禾,等待着鱼禾的答案。   其他人也看着鱼禾,想知道鱼禾的反应。   鱼禾若是愿意帮曹真,那肯定也能帮他们。   鱼禾听完曹真的话,在众人注视下,也笑了,“还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曹兄来的真是时候。我刚跟滇国庄氏搭上关系,曹兄就出现了。”   鱼禾此话一出,曹真等人的目光瞬间就亮了。   他们原以为鱼禾只是一个地头蛇,只能他们收一些零零散散的西南货物,没料到鱼禾居然跟滇国庄氏搭上了关系。   他们或多或少都跟庄氏合作过,知道庄氏在西南的能量。   “此话当真?”   曹真急忙问道。   鱼禾笑道:“曹兄在城外待了多日,难道就没看到庄氏的藤甲兵和句町的武戈?”   申屠义在一旁失声道:“我还以为那些藤甲兵是句町人……”   他们在城外的时候,远远的看过那些藤甲兵。   鱼禾爽朗的笑道:“句町可没有藤甲兵,那些藤甲兵都是庄氏家主所遣,护卫着庄氏嫡女在句町游玩的。”   曹真赶忙道:“如此说来,鱼主记是跟庄氏嫡女搭上了关系?”   鱼禾抱拳道:“惭愧惭愧,我出身卑微,可搭不上庄氏嫡女。只是借着庄氏嫡女之口,帮我阿耶向庄氏家主求娶了一位庄氏之女。”   曹真等人的眼珠子瞬间就瞪直了。 第110章 薅羊毛   鱼禾居然跟庄氏联姻了?   不,准确的说是鱼禾的阿耶居然跟庄氏联姻了。   联姻是什么?   联姻毫无疑问是新汉两朝最牢不可破的利益结盟。   双方在利益面前,会结成利益共同体。   只要庄氏之女嫁给鱼丰,鱼丰就能代表庄氏。   到时候庄氏手里的货物,只要价格合适,鱼丰也能做主发卖。   庄氏是何等庞然大物,他们手指头缝里流出一点点,都够曹真等人吃了。   若是敞开了让曹真等人吃,那曹真等人背后的豪族体量,将会成倍数增长。   短暂的惊愕过后,曹真等人立马回过神。   曹真神情夸张的惊叫,“没想到此次平夷之行,居然能碰到鱼主簿娶亲,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曹某愿添一千一百一十一匹红锦,为鱼主簿大婚贺。”   申屠义毫不犹豫的开口,“我申屠氏愿添香车三辆,宝马百匹……”   其他人也纷纷慷慨解囊,为鱼丰新婚添上了一份祝福。   他们都很大方,添的礼物都价值不菲。   张武在一旁暗中估算了一下,他们每一家添的礼物,价值都不低于千贯。   曹真代表的曹氏,申屠义代表的申屠氏,添的礼物,价值已经逼近了万贯。   鱼禾没有客气,笑呵呵的拱手道:“诸位如此慷慨,鱼禾代阿耶谢过诸位。”   曹真等人纷纷开口。   “应该的……应该的……”   鱼氏既然跟庄氏结成了姻亲,那他们就不能明晃晃的跟鱼氏谈生意。   他们得先跟鱼氏攀关系,给好处。   只要关系到位了,生意肯定能成。   他们现在送出的礼物越多,价值越高,以后赚到的就越多。   鱼禾放下手,笑着道:“诸位如此慷慨,我也就不瞒着诸位了。眼下冯茂封了西南,西南的货物没办法出去,北方的货物也没办法进来。   平夷位置特殊,成了唯一能沟通南北的枢纽。   诸位惦记着西南的货物,西南也惦记着诸位手里的货物。   庄氏嫡女离开之前,暗中向我透露,说庄氏有借平夷沟通南北货物之意。   我没有答应。   因为平夷是句町人的地方。   想借着平夷沟通南北货物,就必须先喂饱句町人。   如今看到了诸位,我倒是觉得此事能成。”   鱼禾一席话说完,曹真等人快速的交换着眼神,他们在推测鱼禾话里的深意。   曹真等人交换了一波眼神以后,曹真试探的问道:“鱼主记的意思是……让我们喂饱句町人?”   鱼禾笑眯眯的问,“你们能跟句町人搭上话?”   曹真等人愣了一下,齐齐摇头。   鱼禾笑道:“所以喂饱句町人的事情还得我们来……”   略微一顿,鱼禾摇摇头,“我也不行,还得由庄氏出面,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庄氏要分润一些利益给句町人,那庄氏送到平夷的货物,要价恐怕会高一些……”   “能高多少?”   曹真等人盯着鱼禾追问。   鱼禾意味深长的道:“高多少重要吗?”   曹真等人愣了一下。   不等他们开口,鱼禾又缓缓道:“北方诸郡,做西南货物生意的人很多。如今西南被锁,不止你们手里缺货,其他人手里也是一样的。   西南如今只有平夷一处缺口可以出货。   货只会出售给你们。   所以庄氏要价高了,高多少,重要吗?”   曹真等人都是精明的生意人,听到鱼禾这话那还不知道鱼禾要表述什么意思。   西南货物生意,因为冯茂的关系,已经变成了一个独揽的生意。   有鱼禾父子和庄氏独揽的生意。   他们要是成了鱼禾父子、庄氏的合作伙伴,那就是由他们三方独揽的生意。   独揽的生意,价格高一点,也能接受。   因为他们拿东西的价格高,往出卖的时候可以卖更高。   因为是独揽的生意,我可以不卖,但你能不买?   北方大部分达官贵人们,对西南的珍兽皮毛、宝石等物情有独钟,他们才不在乎东西贵贱呢。   只要他们喜欢,无论多贵,手底下的人都得送。   所以西南的珍兽皮毛、宝石等物,不愁没有市场。   还有西南的药材,大多只有西南有。   那可是救命的东西,一旦你需要了,无论多贵,你都得买。   “价钱方面好说,只要鱼主记能确保西南的货物不流到其他人手里,鱼主记要多少,我们不还价。”   曹真一脸郑重的道。   鱼禾笑道:“诸位如此慷慨,我肯定不会再找其他人。诸位若是不放心,我们可以立契。”   曹真等人听到鱼禾愿意立契,脸上浮现出了一些激动的神色。   “如此甚好……”   鱼禾趁热打铁,“那就预祝我们一起赚大钱……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请诸位帮忙。”   曹真等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开口。   “鱼主记但说无妨。”   “我想在南郡等地开设几家铺子,还需要诸位帮忙。”   鱼禾此话一出,曹真等人愣了。   然后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开口。   鱼禾笑道:“诸位不必担心,我不会跟诸位抢生意。我只是想在南郡等地开设几家镖行、客栈、货铺。镖行和客栈的生意,跟诸位的生意不会有冲突。   货铺也只买一些西南的山货。   诸位要的那些货物,绝对不会出现在货铺里。”   曹真等人听到鱼禾这话,神色缓和了几分。   他们还真怕鱼禾借机跟他们抢生意。   鱼禾手里有最大的货源,真要跟他们抢生意的话,他们肯定抢不过。   到时候肯定要懂用一些手段打压鱼禾在南郡的生意。   闹到最后,大家很有可能都没有生意做。   对谁都没有好处。   鱼禾见曹真等人神色缓和了不少,继续道:“其实开设镖行,对诸位也有好处。诸位随后要做的是整个西南货物的生意,家中的人手难免有不够用的时候。   到时候就可以借用镖行的人手。”   曹真等人跟着张武等人走了一次镖,自然知道镖行的作用。   他们几家以后要霸占整个西南货物生意,家里的人手确实不够有。   但请镖行的镖师的话,又有些划不来。   请十个镖师跑两三趟的钱,足够他们买十个私仆。   私仆不仅忠心,而且花费也低。   他们只需要管饭,就能将私仆用到死。   镖师的话,每用一次都得花钱。   鱼禾似乎觉得镖行生意有的做,但他们都清楚,镖行生意没什么大市场。   鱼禾非要做,还承诺了不侵占他们的利益,那他们也没有阻拦的必要。   “我在襄阳刚好有两间空闲的铺子,可以赠给鱼主记充作镖行。铺子里还有十个私仆,一并送给鱼主记。地契和身契,回头我会派人送给鱼主记。”   “我在宜城也有两间空铺,仆人的话只有五人,一并赠给鱼主记……”   “……”   曹真等人沉默了一会儿后,纷纷开口。   大头都送了,小头自然不能吝啬。   “哈哈哈……跟诸位合作,就是痛快……张武,去取笔、绢过来,我要跟诸位立契。”   鱼禾大笑着招呼张武去拿笔、绢。   张武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快速离开了议事堂。   张武终于明白今早的时候,他让鱼禾在南郡开设镖行,鱼禾说他自由谋划的意思。   鱼禾在那个时候,大概就打算从曹真等人身上薅羊毛了。   有曹真等南郡的豪族出人出地,以后说不定还会出力,他们在南郡开镖行,肯定会顺顺利利。   曹真等人听到了鱼禾要立契,瞬间喜笑颜开。   他们觉得他们送的所有东西都值了,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跑一趟平夷也值了。   张武拿来笔、绢以后,鱼禾立马跟曹真等人订立了契约。   契约完成以后。   鱼禾笑着道:“契约已成,诸位也应该动起来了。明日就请诸位遣人回南郡,先送些粮食和布料过来。最好能加一些盐。”   曹真等人先是一愣,随后也跟着笑了。   “哈哈哈……跟鱼主记做买卖就是痛快,刚刚立契,立马就有买卖送上门。”   曹真笑的十分痛快,他立马向鱼禾承诺,明日就遣人回南郡,运送上百车粮食和几十车布料过来。   其他人也吩咐开口。   他们都清楚,有来有往才叫生意。   西南的货物可以卖到北方,北方的货物也可以卖到西南。   他们的人载着货物到西南,又拉着货物会南郡。   一来一回,赚两份钱。   其中的利益大的惊人。   曹真等人高兴之余,非拉着鱼禾去秦楼楚馆乐呵乐呵。   鱼禾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也很充分。   那就是家里管的严,他不敢去。   他要是去了,他爹立马就会带着数百悍卒杀过去。   曹真等人听到了这个理由以后,也没有强拉着鱼禾去秦楼楚馆。   他们承诺,回头回到了南郡,就差人买一些良家女子送给鱼禾暖床。   鱼禾倒是没有拒绝。   只是巴山有些不乐意。   “少主,您要是一个人睡着太冷,俺也可以帮你暖床。那些女子瘦瘦小小的,肯定没有俺暖的床暖和。”   鱼禾将曹真等人送出了四海镖行,吩咐漕少游带着他们去了秦楼楚馆以后,刚进了议事堂的门,就听巴山一脸不满的上前抱怨。   鱼禾额头上瞬间就浮起了一层黑线。   张武捶胸顿足的放声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第111章 兴师问罪   鱼禾恶狠狠的瞪了巴山两眼,这个浓眉大眼的憨货绝对是故意的。   这憨货在其他方面憨,但是在男女之事上,一点儿也不憨。   之前鱼禾要给他找一个年龄大的当妻室,他死活都不同意。   可见这货懂男女之事。   这货说出这番话,摆明了实在恶心他。   “才离开了我身边几天,就忘了你家少主是谁了?还敢打趣我?”   鱼禾恼怒的喝了一声。   巴山立马认错,“少主,小人认罚。”   鱼禾冷哼一声。“那就罚你一旬不许吃肉。”   巴山瞪大了眼,惊恐的道:“少主,小人知错了。您打小人棍子吧。小人可以挨打,但是不能不吃肉啊。”   “门口站着去!”   鱼禾一直门外,根本不给巴山继续讨饶的机会。   巴山苦着脸出了议事堂。   张武收住了笑声,对鱼禾抱拳道:“少主果然厉害,不仅让南郡的豪族答应了帮我们开设四海镖行,还让他们出人出力又出铺子。”   鱼禾收起了脸上的怒容,往座椅上一座,“不过是利益置换罢了。他们帮我们,我们就得帮他们。以后他们要在平夷开铺子,我们也得帮忙。   不过我们背后有庄氏,他们就算要在平夷开铺子,我们也不用出铺子出人。”   张武笑道:“无论如何,都是我们占便宜。”   鱼禾盯着张武道:“生意场上的事情,你不需要涉猎太多。我们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为了成为大商人。   西南和北边的生意一旦动起来,速度会很快。   我们也得快速动起来,尽快将南郡的几出镖行搭建起来。”   张武迟疑了一下,问道:“有多快?”   鱼禾哼哼道:“有多快?快到超乎你的想象。我要是现在能给他们一批珍贵的皮毛和药材,你信不信他们现在就走。”   商人逐利。   在利益的推动下,行动力快的惊人。   张武一脸担忧的道:“如此说来,我们的动作确实得加快。只是我们手里没有那么多人手。我算了算,光是南郡,我们就要开设十一家镖行、客栈、货铺。   货铺和客栈需要的人手不多,但是镖行需要的人手是一个大数目。   一个镖行安置三十个人手的话,那也得三百多人。   我们勉强凑一下,倒是能凑三百多人。   但六盘水义军一下子就空了。   正如少主所言,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所以镖行并不是我们的根基,六盘水义军才是。   我们不能为了镖行,拆散六盘水义军。”   鱼禾沉声道:“人手方面你不需要担心。镖行最初的时候,每个镖行安置三五个六盘水义军即可。等到铺开了再往里面添人。   明日开始,你带着人到城外的难民当中挑人。   我会从衙门里购置一些屋舍,给那些难民安置家眷。   只要我们能妥善安置他们的家眷,再给他们一口饱饭吃,他们就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们。   镖行开设了以后,也可以从各地招募青壮。   愿意死心塌地跟着我们的,就将他们的家眷迁到此处,着重培养。   不愿意的,就给他们派遣一些跑腿的杂活。”   张武略微思量了一下,徐徐道:“难民们居无定所,朝不保夕,我们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地,再给他们一口饭吃,确实能让他们卖命。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心腹,大多也是巴蜀人。   他们应该能合得来。   此事我擅长,交给我。   至于镖行开设以后招募青壮,可以交给漕少游,漕少游擅长做此事。”   “那就这么定了。”   鱼禾拍板,敲定了此事。   二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夜深了以后,鱼禾带着相魁和巴山,踏着夜色回到了县衙。   刚到了县衙门口,就看到了守在县衙门口的六盘水义军兄弟凑上前。   “少主,农家寨寨主,已经在衙门里等了您一天了。”   鱼禾冷哼一声,“农家寨寨主,我不去找他,他到先找上门了。”   鱼禾迈步进了衙门,到了自己的住处以后,就看到了农寨主。   农寨主见到了鱼禾,主动迎上前,“鱼主记,老朽可是等了你一天了。”   “不愿意等,你可以不等。”   鱼禾冷冷的丢下了这句话,迈步往房里走去。   农寨主见此,心头一惊。   他不明白鱼禾为何突然对他如此冷淡,他心头快速思索起近些日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鱼禾的事情。   只是思索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   农祭司将鱼禾父子的消息卖给句町人和滇人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农寨主揣测不安的跟着鱼禾的脚步进了鱼禾屋舍。   一进门。   鱼禾大马金刀的往座榻上一坐,冷声质问,“农老寨主,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农家寨的地方吧?”   农寨主小心翼翼的道:“鱼主记何出此言?鱼主记对我农家寨有大恩,我农家寨上下恨不得以死相报。”   鱼禾拍桌而起,“那你们农家寨的人为何要出卖我父子?若不是我们父子还有点手段,现在你见到的就是一具尸骸。”   农寨主惊恐的瞪大眼,“鱼……鱼主记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自从句町人到了平夷以后,我们农家寨上下,不是窝在城里的寨子里,就是窝在山里的寨子里,一动也不敢动,怎么可能出卖鱼主簿和您?”   鱼禾冷笑道:“那你告诉我,句町人是如何知晓我们父子就是在六盘水攻破六盘水兵营的人?滇地庄氏的人,又是如何知道我们父子手里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农寨主听到此话,脸色惨白。   前者倒是不难猜,只要关注六盘水动向的,关注平夷动向的,都能猜倒。   后者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目前为止,在西南也只有六盘水义军和农家寨几个做主的人知道。   六盘水义军的人自然不可能跑去出卖鱼禾父子。   他们也没有去句町和滇地的机会。   所以这个秘密肯定是农家寨的人泄露的。   农家寨刚好有那么一个能跟句町人和滇人说得上话的人在西南深处。   那就是农祭司!   农寨主很想知道农祭司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农祭司如今人在何处他都不知道,想找农祭司问一问也不行。   “此事……此事老朽并不知情……”   鱼禾非找他要一个交代,他只能实话实说。   鱼禾冷哼,“农寨主觉得一句不知情就能了事吗?我要是将你们夜郎的秘密说出去,等到你们夜郎大难临头的时候,再说一句不知情,你觉得可行吗?”   农寨主吓了一跳,急忙道:“老朽并没有将你们的秘密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将你们的秘密告诉任何人。此事老朽真的不知情。”   “我没说,你没说,难道是天说的?”   “老朽……老朽大概猜倒是谁说出去的。”   农寨主清楚,此事如果不说清楚,鱼禾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只能将农祭司给出卖了。   鱼禾又不傻,肯定猜倒了是农祭司所为。   “但老朽以为,她绝对没有害你们父子之心。她将此事说出去,肯定另有用意。兴许是为了帮你们父子。”   农寨主记得,农祭司在临行前,大有将夜郎人绑在鱼禾战车上的意思。   农祭司既然有心将夜郎人交给鱼禾,那就绝对不会害鱼禾。   在这一点上,农寨主可以保证。   农祭司对夜郎人看的比他还重。   “帮我们父子?帮我们父子早死早投胎吗?”   “其中缘由,恐怕要等到农祭司回来以后才能清楚。还请鱼主记给我们农家寨一个机会,等一等农祭司。”   农寨主弯着腰,一脸恳求说着。   鱼禾背负双手,“我没什么耐心,也不想等。你们存的是善心还是恶心,我不在乎。你们不知会我,就将我的秘密说出去,无论是什么目的、什么结果,在我眼里都是错。   既然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农寨主浑身一颤,腰压的更低,愣是没敢说一句话。   鱼禾冷冷的道:“你们夜郎人也算是帮过我,我也不会赶尽杀绝。六盘水义军中的夜郎人,再加一百。墙氏的银矿和农家寨的金矿就交给你们。   由你们开采,七日之内我要见到金银。   农祭司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气消了,你们什么时候停下。”   农寨主深深一礼,应答了一声。   他没有再敢多说一句,因为他清楚,鱼禾是在给他下令,而不是跟他商量。   他没有拒绝的余地,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相魁?!”   “小人在!”   “农老寨主年纪大了,一个人奔波,难免会磕磕碰碰。你带一些兄弟跟着,保护农老寨主周全。”   “喏!”   鱼禾摆摆手,将农寨主请出了自己的住处。   相魁跟了出去。   巴山了出了房门,守在了门口。   鱼禾曾经一度有杀了农家寨上下的心思。   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因为他猜测,农祭司出卖他们父子的事情,农寨主和农家寨的其他人八成不知情。   农寨主若是知情的话,恐怕早就跑了,根本不会留到现在。   农寨主不知情,他也不好赶尽杀绝。   他们父子到了平夷以后,农家寨的汉子没少帮他们做事。   一些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农家寨汉子,已经跟六盘水义军融为了一体。   他对农家寨痛下杀手的话,那些兄弟也会离心离德。   既然没办法痛下杀手,那就只能让他们去挖矿,用软刀子杀一些人,以示惩戒。   在古代,除了一些露天的矿以外,其他的矿都得拿命填。 第112章 虎营   农寨主走后,鱼禾就在房里歇下了,次日起了个大早,陪着张武一起将南郡的豪族送上了路。   临行之前,南郡的豪族向鱼禾承诺,不日之内就会将粮草运达。   鱼禾也向他们承诺,等他们粮草运达的时候,就会为他们准备一批西南的货物。   西南的象牙、宝石、珍贵药材等物,平夷没有,需要等到庄氏说通了句町王以后才能运过来。   珍兽皮毛,平夷倒是有。   山里的夷人,经常会猎到一些珍兽,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人入山的时候,经常会收到一些珍贵的皮毛。   价值也便宜,往往一袋盐就能换回一张上好的珍兽皮毛。   四海货铺的库房里,如今有不少存货。   勉强能支撑到庄氏货物运到的时候。   鱼禾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将珍兽皮毛给南郡的豪族,就是为了压一压,先拿了好处再给珍兽皮毛,除此之外,也有给南郡豪族一种假象的意思。   他就是要让南郡的豪族觉得珍兽皮毛来之不易,然后借此抬价。   送走了南郡豪族以后,鱼禾就回了衙门。   张武带着人去城外的难民营内挑选难民。   难民都是从巴蜀来的,所以里面的青壮不多。   大部分巴蜀的青壮,去岁就被冯茂征调到了战场上,留在巴蜀的青壮少之又少。   难民中的青壮大致有三千多人。   张武见过不少难民,了解难民,他到了难民营中以后,并没有告诉难民,跟了六盘水义军会发屋舍、发地。   他只是告诉难民,跟了六盘水义军,家里的人每天能吃两顿稀的。   为了这两顿稀的,三千多青壮差点将张武一行给围了。   一些年龄过了四旬,看着像是六七旬的男丁,也跑到张武面前凑热闹。   张武并没有直接将人带走,而是统计了他们的姓名、籍贯以后,将名册呈报给了鱼禾。   鱼禾拿到名单以后,有些意外,“三千多青壮,都愿意跟着我们?”   张武一脸振奋,“三千多青壮,稍加训练,那就是三千将士。那可是一个校尉营的兵力,有了这些兵力,我们就有自保的实力了。”   张武所指的校尉营,是郡兵所在的校尉营。   而不是任方那种挂着校尉名头的人创立的临时营地。   依照新朝编制,一个校尉营大致有兵马五千人。   但地方上基本上没有满编的,加上其中大部分兵卒既充任着县卒又充任着郡卒,所以三千兵马的校尉营,已经算是兵力充足的校尉营了。   在武力上可以坐镇一郡。   鱼禾翻看了一番名单以后,吩咐道:“明日你再去一趟,将我们的待遇如实告知给那些难民。看看有多少人愿意加入。”   张武听到这话,脸上的神情一僵,有些焦急的道:“少主,若是告诉他们,加入我们,不仅有饭吃,还能分屋舍分地,恐怕他们不会相信。   我们很有可能一个人也招募不到。”   张武之所以没有将鱼禾招募兵马的待遇告诉那些难民,就是害怕那些难民不信。   那些难民经历了一载的挫折,早就见惯了人世间各种恶人。   猛然冒出来一个人,告诉他们,可以让他们吃饱饭,还能给他们分房子分地,他们肯定不信。   他们肯定会以为,这个人是在哄骗他们,八成是想要他们的命。   鱼禾合上了名单,笑道:“我自然知道他们中间大部分人不会相信。我们既然要招募人手,自然要招募那些忠心耿耿,视死如归的人。   我们要练就练精兵,而不是盲目的将人数堆起来。   再者说,我们要那么多人也安置不过来。   我阿耶那边也训练不过来。   我们现在借着庄氏,摆脱了句町人,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到那么多兵。”   “可是……”   张武一脸迟疑。   鱼禾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继续笑着道:“最重要的是,我们猛然见弄出一支三千多人的兵马,句町人会发慌的。   你不要以为句町人走了,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们肯定会在平夷留下耳目。   所以囤兵的事情我们要慢慢来。   最好是招募一部分,训练一部分,藏匿一部分。”   听到鱼禾说句町人可能留下了耳目,张武便立马闭上嘴,不再提及大肆招募人手的事情。   鱼禾盘算了一下,道:“初期招募,就招募三百人。先让他们充任预备营。正营内的人,随后会逐渐调入四海镖行,等正营内的人调遣的差不多了,再让他们入正营,再招募。”   “我明白了……”   张武郑重的点头。   话音刚落,就看到任方急吼吼的闯进了鱼禾的住处,一进门,不等鱼禾开口搭话,任方就吵嚷着问,“鱼禾,你到底要做什么?”   张武瞥了任方一眼,没有言语。   鱼禾笑眯眯的问道:“县宰怎么了,谁踩你尾巴了?”   任方吹胡子瞪眼道:“句町人刚走,你就派人去城外招募,一招就是三千多青壮。难民中的青壮,一下子被你抽了个干干净净。你让那些老弱妇孺怎么活?”   鱼禾笑道:“我知道轻重……”   任方瞪了鱼禾一眼,“你知道轻重,你还将难民中的青壮抽空?”   鱼禾解释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招募三百人。多余的一个也不要。”   任方脸色缓和了几分,将信将疑的问,“真的?”   鱼禾点头道:“句町人看似走的干净利落,但依亡洢的心性,必然会留下耳目。我肯定不会一下子招募三千青壮,去撩拨句町人。”   任方哼哼了两声,“算你还知道轻重。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你千万别将难民中的青壮抽调干净。多少得留一些人照顾那些老弱妇孺。”   鱼禾点了点头。   任方没有再说其他的,哼哼唧唧的离开了鱼禾的住处。   张武在任方离开以后,也出了县衙。   随后张武就将他们招募人手的待遇散布了出去。   难民们知道了六盘水义军招人的待遇以后,果然起疑。   当张武再次出现在城外的时候,三千多青壮瞬间躲的远远的。   张武几经周折,才勉强凑足了三百不怕死,不怕他们算计的人。   三百青壮招募齐全以后,立马被送到了县衙的校场,接替了之前的夜郎人,充任了预备营。   鱼丰和鱼禾父子在检阅他们的时候,鱼丰觉得有必要给自己手下的兵马重新起一个名字。   六盘水已经成了过去式。   他们已经摆脱了那种苟且偷生的日子,所以手底下的人再叫六盘水义军,就有些不合时宜。   鱼丰也没有征求鱼禾的意见,毫不客气的给军营取名为虎营,手底下的兵马称之为虎卒。   鱼禾觉得这个明自太土,屡次劝解鱼丰改一改。   但鱼丰却坚持己见。   鱼禾想拉点盟友一起却说鱼丰,但大家对鱼丰取的虎营和虎卒都十分赞赏。   在其他人的一片赞赏声中,鱼禾才明白。   古人,特别是古人中的军卒,对虎这个字,特别崇拜。   调兵用的印信叫虎符。   军中的精锐称之为虎贲。   但凡是能在虎口脱险,又或者是能搏虎的豪士,在军中那都是人人崇拜的对象。   所以鱼丰给自己的兵营取名为虎营,自然受人追捧。   鱼禾清楚,自己一个人的想法,很难在一时半刻之内灌输给其他人。   最后也只能捏着鼻子默认了虎营的存在。   虎营创立以后,鱼丰每天忙的见不到人。   反倒是鱼禾清闲了下来。   随后的日子里,鱼禾每日除了处理四海镖行、四海客栈、四海货铺发生的琐事外,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彭三所在的匠铺里指导彭三造一些新玩意,就是在鱼氏文室内教导小朋友。   时间一晃,便到了七日后。   七日后。   鱼禾刚从鱼氏文室返回衙门,就看到了农寨主浑身颤颤巍巍的守在自己的房门口,在他的背后,还背着一个竹兜,上面盖着一层粗布。   农寨主见到了鱼禾,急忙迎上前,颤抖着躬身施礼。   “见过鱼主记……”   农寨主拱手的时候,特地凑到了鱼禾面前,让鱼禾看到了他手上刚刚凝结出的血痂以及一道一道的伤痕。   鱼禾微微皱眉,“怎么,农寨主找我有何要事?”   农寨主收回手,取下了背后的竹兜,推到了鱼禾面前。   “依照您的要求,将金矿和银矿挖出的金银给您送了过来。”   鱼禾点了点头,掀开了竹兜上的粗布,看到了粗布下还有一个小小的皮包。   掀开了小皮包,就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布包。   鱼禾皱眉道:“城里城外,如今能在道上走的强人,几乎都是我们的人,你没必要如此谨慎。”   说完这话,鱼禾打开了小布包。   大一点的布包内堆放着各种形状的金子,最大的有大拇指那么大,小的如同米粒。   小一点的布包内,则是一块小小的银矿石。   鱼禾粗略的判断了一下,大布包内的金子,能熔炼成大概三个马蹄金。小布包内的银矿石能熔炼成两个银饼。   农寨主颤颤巍巍的为鱼禾介绍道:“金矿里的金子,大多都是散金,寨子里的人将挖出的土拿到水里一冲就能冲出来。   银矿在地下,需要寨子里的人深挖才行。” 第113章 农祭司回来了   “为了挖到这块银石,寨子里的人断了三条胳膊……”   农寨主可怜巴巴的看着鱼禾。   鱼禾拿起了两个小布包,略微掂量了一下,道:“金矿你们应该没挖对地方,你多派遣一些人,多挖一挖,应该会有收获。   银矿的话,你多伐一些木头做支撑,应该会减少损伤。”   依照鱼禾判断,金矿应该是一个富矿,且没有被开采过。   只要找对了地方,一口气挖下去,肯定能挖出不少金子。   农寨主之前献给他的那一块拳头大的天然金,可不是贫矿里能出来的。   银矿是墙氏发现的,墙氏发现了以后,并没有自己开采,而是准备将其发卖,那就说明银矿并不是富矿。   如果是富矿的话,别说墙氏人少、别说墙氏家主绿了脑袋,就算是墙氏被人砍的只剩下墙氏家主一个人了,他也不会将银矿发卖出去。   鱼禾吩咐巴山收起了金银,拍着农寨主的肩膀勉励道:“好好干……我看好你……”   农寨主的面孔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鱼禾又道:“你不用那么努力的在我面前装可怜。我可以视而不见,就说明我不会心软。你应该清楚,我们汉人做事,那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犯了错,就得受罚,这不是你装可怜就能混的过去的。”   农寨主长叹了一口气,向鱼禾深深的一礼,背着竹兜就离开了。   巴山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声的嘟囔,“少主,他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鱼禾瞪了巴山一眼,“他要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家,我一定会礼待有加。但他不是,他先是农家寨寨主,其次才是一个老人家。   身为农家寨的寨主,农家寨的人犯了错,他就得出面扛着。   我不会因为他是一个老人家,就忘记他是农家寨寨主的身份。   同样的,有一天我落到了别人手里,别人也不会因为我年轻,就忘记我是你们少主的身份。”、   巴山挠了挠头,没敢再说话。   鱼禾也没有再搭理巴山,背负双手入了住处。   此后数日,鱼禾除了日常的教书、指点彭三外,又多了一项收拢金银的工作。   农寨主每天傍晚,都会将他们前一天挖到的金银送到鱼禾手里。   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一小包一小包的。   直到农寨主依照鱼禾的吩咐,挖到了金矿真正的矿脉所在的时候,农寨主上缴的金子就多了起来。   他也不再是一个人送金子,而是带着三五个大汉一起送。   一天傍晚。   鱼禾回到了衙门以后,农寨主一如往常,背着竹兜守在他屋舍门口。   不同的是,他身边除了那几个陪同他一起送金银的汉子外,还多了一个人。   农祭司。   农祭司阴沉着脸,见到了鱼禾就冲上前兴师问罪,“鱼主记好厉害啊,老身为了鱼主记四处奔波,鱼主记却在背后欺负我夜郎人。”   鱼禾面无表情的打量了农祭司几眼,农祭司的穿着倒是没有变化,面容也和从前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胖了不少。   看得出句町王和庄氏的人对她不错。   “犯了错,自然得受罚!”   鱼禾不咸不淡的道。   农祭司咬着牙,“就是因为老身将你们父子的消息告诉了亡承和庄顷?”   亡承鱼禾知道,是句町王的姓名。   那么庄顷应该就是庄氏家主的姓名。   鱼禾还是第一次听人提其庄氏家主的姓名。   面对农祭司质问,鱼禾冷笑道:“这还不够?”   农祭司义愤填膺的道:“你知不知道,老身将你们父子的消息告诉亡承和庄顷,是为了让你们父子借着庄氏,摆脱句町人的纠缠。   你们父子身处句町,又害过句町人。   句町人一旦发现了你们父子,一定会将你们父子铲除。   老身将你们在六盘水的所作所为告诉句町人,就是想让句町人知道你们父子有能耐,然后饶恕你们父子一命,生出招揽你们父子的心思。   老身将你们手里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告诉庄氏,就是为了让庄氏从句町人手里抢过你们。   只要你们成为了庄氏的人,句町人就没办法对你们喊打喊杀,你们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你们想做的。   为了让庄氏说服句町人,将你们父子留在平夷,老身还将夜郎王金印献给了庄顷。   老身为了你们父子,也算是呕心沥血了。   为此不惜献出亡承和安羌都得到的夜郎王金印。   可你们父子是怎么对待我夜郎人的?”   鱼禾微微愣了一下,没料到农祭司在背后做了这么多。   居然还献出了夜郎王金印。   夜郎王金印在寻常人眼里,就是一块金子。   可在亡承、安羌、庄顷三个人眼里,那就不只是一块金子。   它有特殊的政治意义。   农祭司说的若是属实,那庄敏那个腹黑的小丫头有可能把他给演了。   庄敏那个腹黑的小丫头从一开始就是带着让他们父子归入到庄氏门下,且让他们留在平夷的政治任务来的。   鱼禾努力所作的一切,都顺应了庄敏的心意。   鱼禾提出做生意,并且让出了一大部分利益,对她而言恐怕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但农祭司真的有这么舍己为人?   庄敏此前在平夷所作表现出的一切,也不像是在做假。   所以谁在骗他?   鱼禾决定再探一探,“你说你为了让我们父子留在平夷,将夜郎王金印献给了庄氏?那为何庄敏到了平夷以后,只字不提?   我们父子如今能留在平夷,都是我们自己谋划的。”   农祭司瞪着眼道:“夜郎王金印的事情,岂能告诉一个小丫头?你们父子能不能留在平夷,又岂是一个小丫头能做主的?老身亲自去滇地,面见庄顷,献上金印,就是为了得到庄顷当面许诺。   也唯有庄顷出手,跟亡承交涉,才能让你们父子顺顺利利的留在平夷。”   说到此处,农祭司拿出了一份绢布,让农寨主递给了鱼禾。   鱼禾拿过了绢布以后,就听农祭司又道:“老身将金印献给了庄顷以后,庄顷亲口想老身许诺,会想尽办法让你们父子留在平夷,为此还写了一封书信,送给老身当凭证。”   鱼禾仔细翻看了一下绢布上面的文字,确实是一个名叫庄顷的人写给农祭司的凭证,里面还提到了鱼禾父子。   信件倒像是真的,因为是用先秦时期的楚国文字所写。   鱼禾也是连蒙带猜,才勉强看懂其中的只字片语。   先秦时期秦国的文字倒是不少见,但是先秦时期楚国的文字,如今只有长安城内的一些研究文字的博士,以及一些先秦时期楚国勋贵后裔会写一点点。   除此之外,鲜有人能认识和书写先秦时期楚国的文字。   农祭司纵然学过一些汉家学问,游历过北方,也很难用先秦时期楚国的文字书写信件。   滇地庄氏,是先秦楚国后裔,保留着先秦时期楚国的文字,能流利的书写先秦时期楚国的文字,也在情理之中。   农祭司拿的凭证书信是真的。   那就说明农祭司没说谎。   听农祭司话里的意思,庄敏也不知道庄顷会帮鱼禾父子留在平夷。   也就是说庄敏并没有演他。   只不过是鱼禾父子没有耐心,没等到庄顷动手,就把事情给做了。   夜郎王的金印算是白送了。   庄顷还平白的得了一桩大生意。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让巴山将绢布还给了农祭司,对着农祭司深深一礼,道:“农祭司为我们父子奔波,又为了我们父子能留在平夷,献出了夜郎王金印。此等大恩,我们父子记下了,以后定有厚报。”   农祭司恶狠狠的道:“老身哪还敢奢望你们父子厚报。老身怕下一次再帮你们父子奔波,你们父子会将我夜郎灭族。”   鱼禾起身,正色道:“农祭司为我们父子奔波,确实对我们父子有恩。但农祭司不告诉我们父子,就将我们父子的秘密说出去,险些让我们父子身首异处,这便是过。   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恩就是恩,过就是过。   有恩必报,有过必罚。   我罚农家寨的人去挖矿,不会因为农祭司对我们父子有恩就停下。   农家寨的人受罚以后,我会努力帮助农家寨的人尽快融入平夷。   以后也会努力帮助农家寨壮大。”   农祭司听完鱼禾的话,气的直哆嗦,“老身费尽心思帮你们父子,如今你们父子摆脱了麻烦,不仅不谢老身,反而还要让老身庇护的人受罚?   你就是如此对待你的恩人的?”   鱼禾沉声道:“我说过,等到他们受罚以后,我们努力帮助他们快速融入平夷,也会帮助他们发展壮大。但恩就是恩,过就是过,恩过不能相抵。”   农祭司狠声道:“鱼主记以为,夜郎人离了你,就没办法融入平夷,没办法壮大了吗?”   鱼禾沉吟了一下,缓缓道:“夜郎人要离开我们父子的话,我们父子不会阻拦。夜郎人一旦离开了我们父子,农家寨的人也不需要听我的继续挖矿。” 第114章 农祭司   “鱼主记的话,老身记住了,老身一生也不会忘。”   农祭司丢下这话,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县衙。   “咕嘟~”   巴山暗暗吞了口口水,小声问道:“少主,农家寨的人不会跟咱们翻脸吧?”   近些日子,虎营中的巴蜀人全部调遣到了四海镖行,新加入的巴蜀人还在预备营磨练,虎营的主力几乎全是农家寨的人。   农家寨的人要是跟鱼禾一行翻脸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鱼禾长出了一口气,“之前或许会,现在不会了……”   巴山有些迷糊的挠了挠头,不明白鱼禾话里的意思。   鱼禾也没多做解释。   农家寨的人真要跟他翻脸,也不会跑到衙门里来兴师问罪。   依照西南百族一贯的做派,他们会直接联络自己的族人,杀人放火。   农祭司回到了平夷以后,并没有联络自己的族人杀人放火,那就说明农祭司暂时还不愿意跟鱼禾刀兵相见。   农祭司跑到衙门兴师问罪,大概是为了向鱼禾要一个解释。   鱼禾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农祭司虽然放了不少狠话,甚至流露出了一副要撕破脸皮的架势,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让夜郎人脱离他们父子麾下。   农祭司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鱼禾还需要推测。   但鱼禾可以肯定,农祭司刚才没有翻脸,那么随后也不会翻脸。   “明日你去一趟四海货铺,告诉刘川,让他去一趟暗牢,暗牢里那些人,能招降的丢给我阿耶,招降不了的,丢给农家寨的人去挖矿。”   “喏……”   暗牢里的人,鱼禾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窝了那么久,一些心理脆弱的,恐怕已经快要崩溃了。   鱼禾现在去招降,应该能招降到三瓜两枣。   招降的人忠心有待考量,所以没办法派他们去冲锋陷阵。   但可以让他们去帮鱼丰训练新卒,帮鱼丰分摊一下压力。   剩下的那些心智坚定的,送去给农家寨的人挖矿,刚合适。   农祭司不告而宣,虽然有点不地道。   但农祭司为了他们父子,献出了夜郎最珍贵的夜郎王金印,确实是诚意满满。   他没办法出尔反尔,帮农家寨的人减刑,但可以派人去帮农家寨的人分担压力。   鱼禾吩咐过巴山以后,背负双手入了自己的屋舍。   巴山怀里抱着一柄刀,瞪着虎目,守在鱼禾屋舍前。   ……   县衙外。   农寨主紧追着怒气冲冲的农祭司出了衙门,急声道:“大祭司,咱们随后该怎么办?”   农祭司脚下一顿,回过头,露出了一张平静的面孔。   农寨主一脸愕然。   农祭司淡淡的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挖矿。”   农寨主难以置信的道:“你,你刚才不是要跟鱼禾翻脸吗?”   “翻脸?”   农祭司质问道:“拿什么翻脸?夜郎一千多青壮,打得过鱼丰的数百甲士吗?打得过城外那上万的难民吗?”   农寨主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农祭司在衙门内和衙门外的反应,判若两人。   农寨主一时半会儿还弄不清楚农祭司到底是什么心思。   农祭司平静的道:“我们夜郎一千多青壮,奈何不了城外的上万难民。也奈何不了鱼丰手底下的数百甲士。既然如此,我们就只能依照鱼禾的心思做事。”   农寨主不敢相信这番话出自于农祭司之口,“您帮了他们那么多,为了他们还不惜献出了我夜郎至宝。他们不仅不领情,反而罚我们夜郎人挖矿。   你居然还向着他们?”   农祭司恶狠狠的瞪了农寨主一眼,“什么叫向着他们?鱼禾不是说了吗?罚你们,是因为我擅作主张。等到罚过了你们,自然会奖赏你们。”   农寨主瞪大了眼睛,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若不是农祭司身怀夜郎王室血脉,他都有点怀疑农祭司是不是汉人提早埋伏到夜郎的探子。   农祭司叹了一口气,“你不必感到惊讶。鱼禾罚你们去挖矿,看着是一桩坏事,可在老身眼里却是一桩好事。   老身不告而宣,鱼禾因此迁怒农家寨上下,这很符合汉人的做派。   鱼禾并没有因为老身帮他们父子谋划,就免去你们的惩罚,也很符合汉人的做派。   汉人有句话,叫做‘功过不能相抵’;汉人还有一句话叫做‘赏罚分明’。   能做到这两点的,在汉地纵然不能称王称霸,那也能成为一方诸侯。   鱼禾明显能做到这两点,他并没有因为老身对他们有恩,就放弃自己的坚持。   所以他以后只要不夭折,必定能成就一番功业。   我们夜郎人跟着他,只赚不赔。”   农寨主沉默了许久,质疑道:“大祭司的解释是不是有些牵强附会?”   顿了一下,农寨主又质问道:“大祭司既然决定了一直跟着鱼禾父子,刚才在衙门里,为何还要摆出一副翻脸的架势?”   农祭司沉默了片刻,自嘲的道:“老身的解释是有些牵强附会。我夜郎人和句町人一样,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我们待别人好,别人就必须待我们好。   别人若是恶了我们,我们得百倍报之。”   农寨主郑重的点头。   农祭司看向农寨主,嘲笑道:“但现在的夜郎,已经不是以前的夜郎了。我们的族众不过数千人,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又有什么资格讲恩仇?   我们想要活下去,受点委屈是应该的。   句町人防着我们,滇人也防着我们,汉人视我们如草芥。   我们夹在他们中间,活的很艰难。   没人愿意帮我们,他们恨不得让我们早点灭亡。   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帮我们,那我们就得紧紧的跟着。”   农寨主听到农祭司这话,一脸黯然。   农祭司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了一个笑意,“在老身看来,农家寨这一次受罚是值得的。”   农寨主仰起头看向了农祭司。   农祭司一脸勉强的笑道:“你别这么看着老身,老身说的是实话。现在受罚,总比以后受罚强。鱼禾父子现在羽翼未丰,他们即便是下狠手,也不会赶尽杀绝。   等他们以后羽翼丰满了,他们一出手便是抄家灭族。   平夷县的三大豪族就是个例子。   我们现在试探出了鱼禾父子的底线,只要我们以后不触碰他们父子的底下,他们父子就不会为难我们。   鱼禾也算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所以只要我们努力帮他做事,他一定不会亏待我们。”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族里的人在挖矿的时候虽然有损伤,但是并没有死人。你们往日里在林子里打猎,损伤比这大,也没见你们去埋怨山林。”   “……”   农寨主闭上嘴不说话了。   农祭司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句句在理。   农祭司见农寨主闭上了嘴,长叹了一声道:“这一次我去句町县和滇地,可以说是大开眼界。从句町王和滇王起兵之日起到现在,句町王和滇王先后剿灭了二十一支不臣。   冯茂听说滇地有宝,派遣了上万人沿着山林一路南进,前前后后屠灭了七个部族。   句町王、滇王、冯茂三人屠的二十八个部族,每一个部族都不比我们现在的夜郎小。   仅有几百人的部族,根本都没资格被他们记住。   汉人在杀我们夷人,夷人也在杀夷人。   有一个愿意帮我们,又平等对待我们的人,我们的珍惜。   错过了,我们很有可能得步那二十八个部族的后尘。”   农寨主听完农祭司一席话,脸色发白。   唇亡齿寒、兔死狐悲。   句町王、滇王、冯茂,屠灭了那么多不输给夜郎的部族。   夜郎自然会感觉到害怕。   “那、那你为何在衙门里……”   农寨主强压下心里的恐惧,磕磕巴巴的问。   农祭司笑着道:“我们虽然决定了跟着鱼禾父子,但我们也不能一味的软弱。该强硬的时候还得强硬。你们要经常跟他们父子打交道,所以你们没办法强硬下去。   老身很少跟他们父子打交道,老身又占着农家寨大祭司的身份,只要老身不是刻意的害他们父子,老身就能一直强硬下去。   若有一日,老身恶了他们父子。   他们父子要动手杀人,也只会杀老身一人,不会迁怒于你们。”   农寨主直到现在才明白农祭司的良苦用心,为了能让夜郎人顺利的繁衍、壮大下去,农祭司可以说是殚精竭虑了。   “大祭司……”   农寨主感动之余,想说一些走心的话。   但农祭司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农祭司吩咐道:“老身回来的时候,庄顷和句町王赠了不少东西,回头你以鱼禾父子的名义发给族人。别让族人恶了鱼禾父子,更不能让族人记恨鱼禾父子。   发东西的时候记得告诉族人,鱼禾父子罚我们是因为过,赏我们是因为功。   要让族人们习惯鱼禾父子的处事规矩。   要让族人们知道,以后帮鱼禾父子做事,有过就要认,有功就应该讨赏。”   “大祭司!!”   农寨主眼珠子一下就红了。   农祭司笑呵呵的道:“行了行了,你又不是稚子。老身走了以后,将你背后的东西送进去。不属于咱们的东西,咱们不能沾。” 第115章 粮满仓   农寨主暗中抹着泪,送走了农祭司,然后背着沉甸甸的竹兜再次进了衙门。   鱼禾正在书写四海镖行的人分批入南郡的计划。   听到了门口巴山禀报,说农寨主又回来了,赶忙吩咐巴山把人放了进来。   农寨主进了鱼禾住处以后,放下了背后的竹兜,将里面的金银数量向鱼禾汇报了一番。   鱼禾看到了农寨主送回的金银,略微愣了一下,刚才他只顾着猜测农祭司的心思,倒是把这个茬给忘了。   农寨主气急之下将东西背回去,现在又背回来,背后有什么说道,鱼禾不想管。   鱼禾吩咐巴山收了金银,对农寨主道:“之前我并没有给你们农家寨的人定一个挖矿的日子。今天刚好,给你们定一个日子,你们农家寨的人挖到年底的殷正日就可以停手了。   此外,过两日我可能会派人送一些人手给你。   你带人多盯着点,别让他们跑了。   他们只要不服软,你就往死里用。   有服软的,就派人给我送回来。”   暗牢里那些人,愿意跟鱼禾厮混的,鱼禾还是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不愿意跟鱼禾厮混的,鱼禾只能让他们去挖矿,一直挖到死。   反正那些人不能放出去,放出去了就是一个麻烦。   农寨主听到鱼禾的话,愣愣的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鱼禾疑问,“有问题?”   农寨主回神,急忙摇头。   鱼禾摆了摆手让农寨主离开。   农寨主施礼过后,退出了鱼禾住处。   出了衙门以后,就快步去追农祭司。   见到了农祭司以后,赶忙将鱼禾给他们定了一年刑期的事情告诉了农祭司,同时也将鱼禾给他们送人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农祭司。   农祭司听完了农寨主的话以后,一脸感慨,“老身就说嘛,他不会亏待咱们夜郎人的。他派人帮咱们挖矿,只是一个开始。”   农寨主重重的点头。   农寨主和农祭司回到了农家寨的第二日,六盘水义军的人就押解着暗牢里的汉子到了农家寨。   三百多身强力壮的壮汉,对农家寨而言,绝对是一大助力。   有三百多身强力壮的壮汉帮忙,农家寨挖矿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每日上缴的金银,比以往都多了六成。   散金和银矿石交给了彭三,熔炼成了马蹄金和银饼。   鱼禾手里的钱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   一晃,便到了二月头。   南郡的豪族押解着粮车、盐,南郡的兵吏押解着铁、罪匠,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平夷。   南郡送东西的队伍十分庞大。   一直从平夷北城门处,蔓延到了城门外四里多的地方。   张武在第一辆辆车到了平夷北门口的时候,就出现在了鱼氏文室。   鱼禾正在文室内教孩子们识字,张武冒冒失失的闯进了文室,在一众孩子们的注视下,快速走到了鱼禾身边。   “少主,南郡豪族的人和南郡兵吏都到了,他们送来了不少东西。”   鱼禾看张武神情很急,就猜倒了南郡豪族和南郡兵吏送来的东西数量不小。   不然张武不可能这么急。   “有多少?”   “具体有多少,我不知道。不过听曹氏管事的说,押送东西的队伍有四里多长。”   提到四里多长的时候,张武脸上流露出的一些难以置信的神情。   鱼禾倒是神情如常,他猜倒了南郡豪族们送东西过来的时候,数量肯定不会少。   鱼禾将教导孩子们读书的事情交给了任舒,起身对张武道:“去看看……”   鱼禾跟着张武出了文室,直奔平夷城北门口。   到了北门口,就看到了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骡马队。   鱼禾和张武一出现,便有人凑上前,是襄阳城的贼曹成蒙。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见到了鱼禾和张武,就抱拳施礼。   施礼过后,瓮声瓮气的道:“鱼主记和张兄要的东西,兄弟们已经给你们送过来了。铁料一千斤,盐两百斤,匠人十五人。”   说到此处,成蒙再次抱拳,“咱们答应鱼主记和张兄的东西已经送到,还请鱼主记和张兄信守承诺。”   鱼禾和张武一起抱拳回礼。   鱼禾道:“成兄放心,我们答应的事情肯定做到。拿了南郡大尹给的东西,我们一定帮你们拦着句町人。句町人但凡是有个风吹草动,我也会派人告知你们。”   “多谢!”   成蒙道谢过后,没有再多言。   南郡大尹花钱消灾。   鱼禾拿人钱财,自然要帮人排忧解难。   成蒙退到了一边后,曹真、刘谋、申屠义三个人凑上前。   “哈哈哈……”   曹真大笑着向鱼禾抱拳施礼,“鱼兄弟,你要的粮食和盐,我们已经送过来了。时间太紧,我们也没筹措到多少粮食和盐,还望鱼兄弟不要见怪。”   刘谋点着头道:“曹兄说的对,时间太赶,我们只凑了三万多石的粮食。也不知道鱼兄弟够不够用。鱼兄弟还要粮食的话,就说句话,容我们三五个月时间,十几万石不在话下。”   申屠义跟着点头。   三个人嘴上说着谦逊的话,脸上却带着一股子傲气。   三个人从平夷返回南郡,再从南郡将粮食运过来,大致用了半个月。   刨去赶路的时间,留给他们三个人筹措粮食的时间并不多。   几天时间,筹措出三万多石粮食,确实有资格自傲。   如今天下虽然没有彻底大乱,可乱像已显,粮食的珍贵自然不言而喻。   各家豪门都在暗中囤粮。   在这种时候,能轻而易举的拿出三万石粮食,那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   鱼禾抱拳笑道:“几位一口气给我弄了三万多石粮食,我可没那么多货物给你们啊。”   三万多石的粮食,价格可不低。   庄氏的货物还没送过来,鱼禾手里的那点货物可不够抵债。   曹真哈哈大笑着道:“鱼兄弟言重了,我们又不是上赶着跟你要东西,你也不必着急。你看看你还有什么缺的,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再派人回去给你拿。”   “暂时没什么缺的。有了一定告诉几位。”   鱼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几位随我去四海客栈叙话。”   曹真三人点头应下了此事。   他们回头吩咐身后的管事,让他们去跟鱼禾的人做交割,他们自己跟着鱼禾到了四海客栈。   刘川一早就得到了消息,等到鱼禾一行人到了以后,刘川已经吩咐后厨准备了一大桌的吃食。   曹真等人觉得四海客栈的吃食新奇,尝过了一番后,迷上了。   鱼禾安排他们到四海客栈住下,他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安顿好了三人以后,张武那边也交割完了。   张武赶到四海客栈,一脸震惊的向鱼禾禀报,“少主,初步清点,几家送来的粮食,一共有三万一千一百石,盐一百零三石。   此外,他们带的一些骡马,也有意出售给咱们。”   曹真等人送的盐,那都不按斤算,而是按石说。   一比较,南郡大尹就显得小气了一些。   但南郡大尹的东西是白送的,曹真等人的东西是要钱的。   白送的东西就算再少,那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粮食的话,全部送到府库里。盐交给刘川,让刘川派人拿着盐去山里换山货。四海货铺存的山货,还抵不了那么多粮食,所以我们要多收一些山货。   庄氏的货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送到,所以我们不能拖。”   平夷通往滇池的道路可不好走,农祭司轻车简从,才能在短时间内跑一趟。   庄氏的人押解着货物到平夷,恐怕用的时间会很长。   曹真几个人看着大方,但拖久了的话,他们肯定会有怨言。   “行,一会儿我就让人将食盐送到刘川这里。”   张武答应了一声。   鱼禾将一切都交给了张武和刘川处理,自己则留在四海客栈里陪着曹真等人。   一直到了入夜以后,曹真几个人去了秦楼楚馆,鱼禾才得以脱身。   鱼禾一回到衙门,就看到了衙门口围满了人。   有平夷的百姓,也有虎营的人,还有平夷的一些大户。   四海镖行的人扛着粮袋在衙门口进进出出。   隐隐还能听到任方的声音在那里吆喝。   “这得多少粮食啊?”   “刚才送进去的就有一万多石了吧。”   “嘶……一万多石?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粮食。衙门是从哪儿弄到这么多粮食的。”   “听说是从南郡买的……”   “……”   平夷的百姓和大户们围着衙门口,小声的议论着。   “装不下了!装不下了!”   任方站在县衙门口,一个劲的冲着四海镖行的人吆喝。   任方脸上的神情很精彩,一会儿喜上眉梢,一会儿又满脸愁容。   见到了鱼禾,急忙凑上前,“好小子,你从哪儿弄到这么多粮食?县衙的粮库都装不下了。”   鱼禾坦言道:“跟南郡的几大豪族做了一笔买卖。县衙的粮库怎么可能装不下呢?”   “平夷城的粮库自从建成以后,就没有存过这么多粮食,最多的时候也就三千多石。一些废止很久的粮库,早就被第二任县宰给拆了。   现在平夷的校场,有一半儿就是粮库改建的。” 第116章 战车   “三万多石粮食都装不下?”   鱼禾有些意外。   依照朝廷的规定,各级衙门最少也要准备能装满五万石粮食的粮库。   其中一半要用作囤粮之用。   任方惊了,“三万多石?”   鱼禾缓缓点头。   “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   任方不敢相信。   之前他为了筹粮养难民,配合鱼禾宰了三大豪族,才勉强凑出了一万多石的粮食。   三大豪族多年积累,也不过一万多石粮食。   鱼禾居然不声不响的弄到了三万多石粮食。   “南郡的几大豪族发卖给我的。他们说了,给他们一些时间,十数万石也不在话下。”   鱼禾平静的道。   任方瞪着眼珠子,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话,“狗日的真是富得流油。”   “他们富不富,跟我们可没关系。衙门里的粮库既然装不下,我们就得想其他办法。粮食这东西不能见水,一旦见水可就毁了。”   鱼禾提醒。   任方赶忙点头,“对对对,粮食不能见水……咱们得想点办法囤粮才行。草谷场那里收拾一下,勉强能囤个六千多石……衙门里的空房子收拾一下,也能放一些……”   任方认真的帮鱼禾开始安排囤粮事宜。   虽然这些粮食跟任方没关系,鱼禾也不会将这些粮食拿出去赈济灾民、救济穷苦。   但有这么多粮食在平夷,任方心里就不会慌,就不用担心很多人吃不饱饭饿死。   任方细数了半天,还是没办法将粮食安置妥当。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建粮仓吧。从难民中挑一些人,从城里的百姓中挑一些人,在西城的那片空地上建几个大粮仓。”   任方沉吟着道:“难民倒是好说,可城里的百姓……”   鱼禾不等任方把话说完,就开口道:“我给他们发粮食,每天除了管他们一顿饭外,再给他们发一斤粮食。”   “管一顿饭,还发一斤粮食?”   任方不敢相信鱼禾竟然会如此大方。   以鱼禾的秉性,管饭肯定会让人吃饱,建造粮库的青壮吃一顿饱饭,能顶一天,再拿一斤粮食回去,勉强能让家里的妻儿混一个肚儿圆。   只要粮仓一直建下去,很多人就能靠着鱼禾发的粮食活下去。   在鱼禾眼里,管一顿饭,发一斤粮食,其实很苛刻。   但是在任方眼里,鱼禾绝对是一个有良心的主顾。   没办法,新汉两朝的工价太低。   大部分的豪门大户,几乎都不用百姓们做工,因为他们家中有足够多的私属,即便是私属不够,他们也能去人市上买一些。   小门小户的用人,管一顿七成饱的饭,给两个钱,都有人抢着做。   两个钱可没办法买一斤粮。   “有问题?”   鱼禾疑问。   任方果断摇头。   鱼禾自然知道自己给多了,但他有自己的考虑。   他现在用不到那么多粮,随后要用粮的时候,南郡的商人也会源源不断的给他送粮过来。   给百姓们多吃、多发点,也是为了在百姓们口中搏一个好名声。   等到他以后再招募青壮的时候,就容易多了。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起草公文。”   任方急吼吼的准备去起草公文、张贴告示。   鱼禾拽住了任方,指了指天色。   任方甩着袖子道:“城外的难民现在每日靠着稀粥度日,多少人晚上饿的睡不着,我哪还有心思在意天色。城里的百姓现在不好叨扰,但是城外的难民可不在乎这些。”   任方说着完了这话,立马入了县衙。   等到鱼禾入了县衙,路过正堂的时候,就看到了任方已经写好了告示,带着老仆匆匆往城外赶去。   鱼禾没有阻拦,任由任方去折腾,他回到了住处,洗漱了一番后就睡下了。   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鱼禾睡的舒坦,平夷的其他人可睡不着。   绵延了四里的运输大队,直到第二日才搬空。   百姓们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粮食入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彻夜不休的在搬货。   他们一晚上的没睡,都在听动静。   第二日,鱼禾醒了以后,刚打开门,就看到了自己门外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堆满了粮食。   粮食实在没地方塞了,就只能堆在衙门里的空地上,用皮子盖住。   任方在鱼禾醒了以后,就出现在了鱼禾面前,拽着鱼禾就去了城西。   鱼禾赶到城西,就看到了城西的空地上站满了人。   鱼禾粗略的数了一下,足足有六千多人。   里面高矮胖瘦,应有尽有。   大部分是衣衫褴褛的难民,只有一小部分平夷城内的百姓。   任方指着这些人,对鱼禾笑道:“我忙活了一晚上,给你把人凑齐了。”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任县宰,我是修几个粮仓,不是修一座城,要不了这么多人吧?”   任方装傻充愣道:“六千人多吗?给皇帝修个皇陵,还不够添头的。”   鱼禾盯着任方没说话。   任方干笑了一声,“人多修的快嘛。我人都叫过来了,你总不能让他们回去吧。”   鱼禾瞥了任方一眼,懒得跟任方计较,“修几个粮仓,肯定用不了这么多人。你将城西的几块空地一并给我,我让他们在修一些库房。   彭三会一些烧砖的技艺,回头让他挑一些人去烧砖。   剩下的人就留在此处打地基。”   “你要造砖库?那可了不得了。”   鱼禾瞪了任方一眼没有搭话。   不造砖库造什么?   不造砖库也用不到六千多人。   六千多人虽然会耗费很多粮食,但修建粮仓的时候,再修建一些库房,不亏。   庄氏的货物运送到了平夷以后,沟通南北的贸易就彻底展开了。   到时候,无论是庄氏的货物,还是南郡豪族的货物,都必须用上库房。   鱼禾现在将库房建造起来,以后也省的再建。   鱼禾将修建粮仓和库房的事情丢给了任方。   有任方这个县宰盯着,鱼禾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烦。   鱼禾只需要每天出六千多人的口粮足以。   鱼禾回到县衙,将六千多人所用的口粮划拨给任方以后,鱼丰就找上了门。   鱼丰一见到鱼禾,就一脸激动的道:“禾儿,南郡的人给咱们送了一堆宝贝。”   鱼禾请鱼丰坐下以后,好奇的问道:“什么宝贝?”   鱼丰赶忙道:“就是那些匠人,我刚才去问了问,他们中间居然有人会做战车。战车,那可是战场上的大杀器。   咱们手底下的人只要有战车,冲锋陷阵就会无望而不利。”   鱼禾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他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弄了半天居然是战车。   战车的造价可不低。   用铁也很多。   在新汉两朝,战车在战车上的作用确实很大。   但鱼禾不赞同弄什么战车。   因为目前他们主要经营的地方是西南,西南多山岭,战车在西南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鱼禾更倾向于发展弩卒。   先秦的流水造物,现在还没有失传。   用先秦流水线造物的法子,造一些唐、宋时期的巨弩,在西南战场上发挥的作用会更大。   鱼禾有自己的想法,但并没有一口回绝鱼丰的提议,“阿耶喜欢,那就弄一些战车试试。不过我们现在手里的人手不多,铁料也要留着打造兵刃和盔甲,所以战车最多只能打造三五里辆。”   “三五辆,足够了!”   鱼丰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鱼禾的住处,赶去打造战车。   鱼禾略微收拾了一下赶去四海客栈见曹真等人。   刘川已经将四海货铺里的库存清点的差不多了,鱼禾准备去跟曹真几个人商量一下货物的价格,以后就按照这个来。   往后几日,鱼禾就一直跟曹真几个人商量的货物的价格。   货物的种类很繁杂,给货物定一个适当的价格,需要多方考量。   定的高了,曹真几个人怕拿回去了卖不出去,定的低了,鱼禾肯定不愿意。   双方商量了数日,最后给大部分货物定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   鱼禾将四海货铺的货物和刘川派人从山林里加紧收的货物,一并交给了曹真等人,抵偿了一部分粮食的钱财。   曹真等人拿到了货物以后,立马派人将货物送了回去。   曹真等人自己,则留在了平夷,静等着庄氏的货物送过来。   对他们而言,鱼禾手里的货物都是小头,庄氏手里的货物才是大头。   如果仅仅是鱼禾手里那点货物的话,他们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面,派遣一个管事的就能做主。   曹真等人一等就等到了二月中旬。   他们没有等到庄氏的人,倒先看到了虎营的第一辆战车诞生。   第一辆战车诞生以后,鱼丰就吩咐人套上了马,驾着车,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杀出了平夷城,到了平夷城外的野外操练。   战车在平夷城外的野外奔腾,扬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烟尘。   鱼禾陪着曹真几个人在野外游玩的时候,恰巧看到了鱼丰驾着战车纵横。   看着鱼丰在战车上威风凛凛的样子,看着鱼丰身后那些甲士们气势汹汹的追赶着战车狂奔的样子。   曹真等人惊得不轻。   虽然他们各家之中都有私兵,数量上有可能还超过了虎营现有的兵马。   但他们可没资格驾着战车狂奔,也没资格让家中的私兵披甲。 第117章 铜面铜枪   鱼丰手底下的人不仅有战车,还有精良的兵甲,从装备上就碾压了他们家中的私军一大截,甚至碾压了南郡的郡兵。   “令尊当真是猛士!”   曹真眼看着鱼丰驾着战车,组成了一个冲杀的阵型在空地上冲杀,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鱼禾淡然笑道:“我阿耶自然骁勇……”   鱼丰在军中厮混了那么些年,厮混到了军司马的位置上,手里自然有两把刷子。   申屠义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虎营将士们身上穿的盔甲,羡慕的道:“鱼兄弟有如此多猛士追随,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鱼禾笑了一声,打趣的道:“谁家还没几个猛士……”   曹真、申屠义等人愣了一下,随后齐齐笑了。   鱼禾说的在理,谁家还没几个猛士。   他们几个人族中皆有猛士,数量还不小。   特别是曹真,据说是前汉开国功臣平阳侯曹参的后人。   虽然不是曹参后裔中的嫡系,且早早的移居到了襄阳。   但是凭借着同一个祖宗的关系,还是从长安曹氏手里拿到了不少好处。   战车、甲胄等物,人家不缺。   有战车,有甲胄,自然得养猛士。   人家养猛士,倒也不是为了造反,纯粹是为了自保。   毕竟各大豪族都养着猛士,就你家不养,那就等着被欺负。   虽说新汉两朝皆有法度,可法度并没有后世那么健全。   大多数时候,还是得用拳头说话。   “鱼兄弟,令尊穿戴的甲胄,似乎跟军中用的不同,有什么说法,你给我们说道说道。”   刘谋在众人笑过了以后,笑眯眯的问。   鱼丰身上穿戴的盔甲,并不是祖传的那一套,而是仿唐明光铠锻造的盔甲。   为了锻造这种盔甲,鱼禾可是特地指点了彭三一番锻造技艺。   其中包括用石炭代替木炭、用马尿淬火等等。   跨越了数百年的锻造技艺打造出的东西,自然格外引人注目。   鱼禾也没有隐瞒,大致的将明光铠的优势跟刘谋等人讲了讲。   刘谋等人听了以后,双眼直冒光。   明光铠比汉式甲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虽然用的铁料多了一些,但是性能高。   刘谋等人家中有猛士和兵甲,自然也懂兵甲。   意识到了明光铠是个好东西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开口求购。   “鱼兄弟,能否割爱,将你手底下的匠人让给刘谋,条件你开。”   刘谋第一个开口。   人家一开口就是要人。   准确的说是要技术。   一套一套的购买,不符合人家的风格。   曹真等人在刘谋开口以后,也纷纷开口。   鱼禾不好拒绝,就只能笑呵呵的道:“诸位要锻造盔甲的匠人做什么?造反吗?”   曹真等人哭笑不得的看着鱼禾,却没人敢开口。   鱼禾已经造反了,所以他敢将造反两个字挂在嘴边,他们可不行。   只要他们敢回应,立马就会被人当作痛脚记住。   别看他们现在都是合作伙伴,该捅刀子的时候,谁也不会手软。   鱼禾见他们不说话,就继续道:“诸位又不造反,惦记盔甲做什么。若是有人散布谣言,说诸位家中藏着一个擅长锻造精良盔甲的人,对诸位也不利。”   曹真等人很想说一句,以他们的家世,藏匿一两个牛人,没什么大问题。   但他们却没办法开口。   有些事能做,却不能说。   “锻造盔甲的匠人,就那么一位,他脾气古怪,又不喜欢授徒,所以我没办法割爱。不过他锻造的盔甲,我倒是能帮诸位弄一两套。   诸位藏一两套盔甲护身,相信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鱼禾此话一出,曹真等人对视了一番。   最终,曹真开口道:“既然锻造盔甲的匠人只有一位,鱼兄弟又不愿意割爱,那我们就不强人所难了。我等常年行走在外,购置一两套盔甲防身,那也是应该的。   鱼兄弟开个价钱,我明日就让人将钱送到你住处去。”   鱼禾摆手,“我们之间还谈什么钱,送你们便是。”   鱼禾看似大方,实际上将出价的难题丢给了曹真等人。   曹真等人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如此精良的盔甲,放在寻常人家足以传世的东西,鱼禾真的会免费送给他们。   曹真一愣,哭笑不得的道:“我们怎么好意思占鱼兄弟的便宜。我瞧着那盔甲锻造的时候应该会耗费不少铁料。我回头差人送一些过来。”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答应用铁料换盔甲。   鱼禾一脸天真的道:“盐铁不是官营吗?”   曹真愣愣的盯着鱼禾,随后指着鱼禾哭笑不得的直摇头。   “你将那东西拿出来,不会是想让我们帮你再弄一些铁吧?”   盐铁官营,是朝廷的政令,朝廷也一直在努力推行盐铁官营。   但是在各地豪族眼里,这一条政令在前汉的时候还有些约束力,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   就拿盐来说,上百石的盐,他们从南郡弄到平夷,也没见有人跑出来说什么盐铁官营,禁止他们出手。   甚至官府中人,还主动帮他们运送,主动帮他们联系更便宜的盐。   铁料虽然没有盐那么好弄,但对于曹真几个人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几位若是有,就帮我弄一些。”   鱼禾听到了曹真的话以后,笑着道。   曹真有些疑惑的道:“你手底下也没有多少人,南郡大尹送了你一千斤铁料,还不够你用?”   鱼禾笑道:“我手里那点人,一千斤铁用不完。但一千斤铁放到整个西南,那就不够看。”   曹真等人瞬间变了脸。   曹真迟疑道:“鱼兄弟打算将铁贩卖给西南百夷?!”   虽说曹真等人重利,但将铁贩卖给敌人,他们不太愿意做。   鱼禾看到曹真等人脸色变了,大致猜倒了他们的心思,鱼禾笑道:“几位不用担心,我不会资敌。我所处的位置比几位可危险多了,敌人若是坐大了,最先倒霉的就是我。”   听到鱼禾这话,曹真等人脸色好看了不少。   曹真沉声道:“鱼兄弟你自己用的话,多少铁料我们都能给你想办法弄到。但是出售给百夷的话,我们就没办法帮你。”   鱼禾直言道:“我只是打算造一些铁锅等物,出售给西南百夷。据我所知,在西南一个陶罐子,就能换一张鹿皮。   一个铁锅子的话,怎么也能换一张虎皮吧?”   “铁锅子?”   曹真沉吟道:“就是四海客栈做炒菜用的那种?”   鱼禾点头。   曹真思量了一下,郑重的道:“百十斤的铁料,没什么问题,再多就没了。”   曹真还是担心鱼禾将铁料贩卖给西南百夷。   所以不肯帮鱼禾弄太多铁料。   鱼禾看出了曹真的心思,也没有强求。   鱼禾求购铁料,还真不是为了卖给西南百族。   他是为了自己。   虎营明里暗里的人已经超过了七百。   随着不断藏匿,不断招募,人数会越来越多。   人数上去了,兵甲的数量自然也得跟上。   总不能让上千人用几百套盔甲,几百柄刀子吧?   此外,人数上去了以后,兵种就不再局限于材官。   也就是单纯的步卒。   车骑、射声等等兵种也得添加进去。   超过千人的兵马作战,基本上都是各兵种配合作战。   而不是单纯的一种兵种杀伐。   而多兵种配合,往往能用极少的兵力,发挥出数倍的战斗力。   这就是多兵种配合的优势。   鱼丰就是知道多兵种配合的优势,所以才提出弄战车。   兵种多了,需要的装备自然就多,需要的铁料也就多。   南郡大尹送的一千斤铁料,听着挺多的,但是根本不够用。   所以鱼禾必须想办法多弄一些铁料。   鱼禾没办法开诚布公的告诉曹真等人,他求购铁料是为了装备兵马。   鱼禾若是实话实说了,那么曹真等人八成会跑。   南郡大尹肯定会先派遣一支兵马驻扎在平夷和南郡交界处,先防着他,而不是防着句町人。   鱼禾手里有几百人的武装,郡一级的衙门不会太在意。   上了千人,郡一级的衙门就得注意了。   过了万人,州牧都得派人时时刻刻盯着鱼禾。   鱼禾借着鱼丰秀肌肉的时候向曹真等人求购铁料,没料到曹真等人居然没有爽快的答应。   看得出他们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有点操守的。   鱼禾从他们手里得不到铁料,就只能让四海镖行的人慢慢去收购了。   就在鱼禾思量着铁料的事情的时候,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   鱼禾立马顺声望去,就看到了一支穿着滇人服饰的人出现在地平线上。   人数并不多,仅有百人。   一人一马。   大多数人光着膀子,扛着弯刀一样的武器,赤着脚,驾着马背在前冲。   少数人穿着整齐的衣服。   为首的人骑着一匹枣红马,面带青铜面具,身着一身宽大的藤甲,手里提着一柄青铜锻造的铜枪。   “我滴个乖乖,杆儿都是铜的,这得有几十斤了吧?别说戳人了,就是磕在人身上,也够受的。”   曹真瞧着那连杆儿都是青铜所铸的铜枪,一个劲的倒吸冷气。 第118章 主公这是被人给睡了   古代能耍起几十斤武器的猛士多不胜数,无一不是战场上的猛将。   一般人见了,那都是绕着走。   因为人家一不小心蹭到你,你身上可能就会缺一个零件。   在平夷这个小地方,猛然冒出了一个手拿几十斤武器的猛人,着实让人惊讶。   平夷如今是鱼禾的地头,猛然茂出一伙看起来很强的家伙,鱼禾不得不重视。   “巴山,你带人去盘问盘问,看看他们什么身份。”   鱼禾回头吩咐了一声巴山。   虽说对方穿着滇人的服饰,有可能是滇地庄氏的人,但不排除他们是滇地其他势力的人。   滇地又不是庄氏一家独大,在他们上面还有一个滇王安羌。   下面还有七八个实力仅比庄氏弱一线的部族。   巴山听到鱼禾吩咐,点了两个人,准备去盘问。   只是还没等巴山离开,那个手持铜枪,面带青铜面具的人就脱离的队伍,策马冲上了鱼丰率领的军阵。   鱼丰正驾着战车狂奔,猛然看到一个穿着藤甲的人,出现在面前,立马下令虎营上下停下操练。   鱼丰上下打量着对方,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平夷?”   鱼丰说到此处,不等对方有回应,就皱眉问身后的人,“铁什长,不是让你派遣斥候守住平夷四处要道,为何有人摸到了我们眼皮子底下,也不见斥候禀报?”   虎营如今人手不少,鱼丰也能简单的在平夷四周做一些岗哨。   平夷通往西南的地方有三明三暗六处岗哨。   如今有强人从西南而来,却没见岗哨有任何动静,鱼丰当然不满。   对方是敌是友还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死敌。   不然人家肯定不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鱼丰面前。   人家有能耐避过鱼丰设的岗哨,就有能耐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平夷城内,先给虎营的兄弟一波痛击。   “卑职……”   铁什长刚想狡辩几句,就看到鱼丰目光冰冷的盯着他,铁什长吓了一跳。   铁什长看出鱼丰是动了真怒,就没敢狡辩,赶忙认错道:“卑职失职,请主公责罚。”   “杖二十,再罚三个月米粮钱,你可服?”   “服!”   “……”   鱼丰惩处过了铁什长以后,看向了枣红马背上的藤甲人,略微抱拳,“在下平夷县主簿……”   鱼丰刚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就听对方疑惑的道:“你就是鱼丰?”   鱼丰略微一愣,没想到对方一个照面居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看架势似乎不是敌人。   那就应该是朋友。   鱼丰再次拱手,“在下正是鱼丰……”   马背上的藤甲人略微歪了一下脑袋,似乎是在全方位的打量着鱼丰。   鱼丰被瞧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看了许久,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   鱼丰抬头,准备问个究竟,却听藤甲人再次开口,“听说你看不起我们滇人?”   鱼丰愣了,也傻了。   他何曾说过这话?   “在下从未……”   鱼丰开口解释,只是话说了一半,对方手里的铜枪就指向了鱼丰。   “上马,跟我比一场,赢了我,你才有资格看不起滇人。”   鱼丰一头雾水,还想解释,可对方根本没有给鱼丰解释的机会。   对方提着铜枪就冲向了鱼丰。   鱼丰被迫从战车上跳下,跳到了一匹马背上,砍断了套索,迎上了对方。   “当~”   鱼丰的长矛磕在了对方铜枪上,瞬间觉得手掌一震,虎口像是遭到了重击,隐隐发痛。   一次交手过后,对方策马前冲了几步,掉转马头,再次攻向鱼丰。   如此往复,短短几个呼吸,二人交手四五次。   鱼丰隐隐有些处于下风。   鱼丰力气没对方大,武艺似乎也比对方弱一线,但胜在他的盔甲比对方的藤甲好。   凭借着盔甲之利,勉强能抵挡对方一二。   对方也是一个实诚人,在交手了四五次以后,缓缓开口,“你武艺比我弱,力气也比我小,若不是有一身好甲,根本不是我对手。”   鱼丰一边持矛应付着对方的攻伐,一边道:“我承认我在武艺上不如你,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敌人,为何一见面就要刀兵相向?”   对方没有回答鱼丰的问题,而是十分认真的问道:“你既然打不过我,为什么看不起滇人?”   鱼丰急忙解释,“我没有看不起滇人。”   对方疑问,“那庄氏要嫁女给你,你为何推三阻四?”   鱼丰愣了一下,赶忙道:“你是庄氏的人?”   对方缓缓点头。   鱼丰解释道:“我已经有妻室了,再娶的话于礼不合。”   对方点了点头,道:“那就休了吧。”   鱼丰瞪大了眼,“你让我休妻?”   你谁啊,管这么宽。   对方没有回答鱼丰的问题,反而继续问,“听说你有个聪明的儿子?”   鱼丰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是……”   对方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   等鱼丰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对方手里的铜枪突然递出。   鱼丰吓了一跳,抬起长矛就要挡下。   可惜晚了一步。   对方的铜枪穿过了鱼丰腰带的缝隙,一下子穿了过去。   枪身一震,鱼丰就被挑了起来。   下一刻,鱼丰就落在了马背上。   “啪!”   力量雄厚的巴掌拍在了鱼丰屁股上,鱼丰打了一个哆嗦。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一句豪迈的话钻进了鱼丰耳朵。   不等鱼丰反应过来,对方就策马奔向了平夷城。   虎营的将士们傻了。   野外的鱼禾一行也傻了。   那些藤甲人的随从也傻了。   “鱼……鱼兄弟,你爹似乎被土匪给抓走了?!”   曹真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鱼禾等人快速回神。   “快追!”   鱼禾二话不说,吩咐巴山等人追了上去。   虎营的人也跟着追了上去。   一大群人,呼啦啦的跟着冲向了平夷城。   众人进了平夷城,稍稍打听了一下,就得知那个藤甲人带着鱼丰回了平夷县衙。   那个藤甲人似乎对平夷很熟悉,也不需要人指路,自己就奔到了县衙。   众人赶到县衙,冲进了县衙后,就看到任方一脸古怪的守在正堂门口。   见到了鱼禾一行,任方赶忙迎上前,“鱼小子……”   鱼禾急忙问道:“我阿耶呢?”   任方指了指鱼丰的住处。   鱼禾赶忙要带人杀过去,却被任方给拦下了。   “鱼小子,别过去……”   任方拦下了鱼禾以后,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鱼禾有些急了,“我阿耶被人掳到了县衙,如今生死不明,我难道眼睁睁的看着?”   任方干巴巴一笑,“还是看着的好。”   鱼禾瞪起眼,“什么意思?”   任方干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鱼禾准备强闯,却再次被任方拦下。   “你可以派个人去探听一下,但是你不能去。”   任方死活都不让鱼禾过去。   鱼禾不明白任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任方既然不让他进去,那就说明他阿耶暂时没有危险。   鱼禾派了巴山进去瞧瞧。   巴山进去以后,没过多久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在众人的注视下。   巴山迟疑了一下,小声的道:“俺……俺到了主公的住处,就看到房门紧闭,里面有个女子在娇喝,说什么‘自己脱’……”   众人听到这话,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巴山见众人张着嘴傻傻的盯着自己,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那女子可霸道了……”   鱼禾心里隐隐有一些猜测,但还是不敢相信,他不好让巴山说的太清楚,所以就隐晦的询问任方。   “那个藤甲下的人,是一个女子?”   任方抚摸着胡须,点了点头。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我阿耶被劫……劫了?”   任方再次点头。   鱼禾干咳了一声,还准备再问,就听到鱼丰的住处隐隐穿出了一声声高亢的叫声。   鱼禾小脸一红,在其他人古怪的神色中,干笑着道:“让诸位看笑话了,诸位请回吧。”   曹真嘿嘿笑道:“令尊无碍就好……令尊无碍就好……”   申屠义嘴角含着笑意,低声道:“刚才那一幕,着实将我们吓了一条。必须得喝一杯压压惊。”   刘谋实诚一点,实话实说道:“主要是我们不急,我们在平夷城内也没什么事情可做,难得来一趟县衙,多坐一会儿也好。”   鱼禾叹了一口气,“诸位,没必要闹的大家都难看吧?”   曹真一行对对视了一眼,皆掩饰不了眼中的笑意。   曹真拱手道:“既然鱼兄弟家中有要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这话,曹真催促着其他人往衙门外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往鱼丰的住处瞧。   鱼丰住处传来的声音太大了,大到他们忍不住想过去瞧瞧。   鱼禾送走了曹真一行,又将虎营的人驱赶回了校场。   没一会儿,正堂门口就剩下了任方、巴山、鱼禾三人。   “那个……”   耳听着鱼丰住处的声音响了一刻钟也没有停歇,鱼禾小脸红彤彤的想说点什么。   任方抚摸着胡须,笑眯眯的道:“真是一位奇女子啊……”   巴山挠了挠头,嘿嘿笑道:“主公这是被人给睡了。”   鱼禾差点比气晕过去,他没好气的道:“所以我这个当儿子的,现在是在给他把风?”   任方揪着胡须,憋着笑,他生怕惹恼鱼禾,没敢笑出声,只看到肩头在不停的耸动。   巴山则没心没肺的在哈哈大笑。   鱼禾长叹一声,“这算什么事啊!” 第119章 疑惑   鱼禾叹息声并没有影响鱼丰跟人巫山云雨的事情。   大概是太渴了。   两个人折腾了足足四个时辰,从天明折腾到天黑才罢手。   任方、巴山、鱼禾三个人守在外面,纷纷暗骂不知羞。   “吱呀~”   房门缓缓打开。   一个套着鱼丰衣服的女子,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缓缓走出了房门。   任方、巴山、鱼禾三人看到那女子以后皆是一愣。   女子二十四五上下,肤白貌美,比平夷城的所有女子都美,比鱼禾三人之前见过的亡洢还要美三分。   要知道亡洢在句町国那也是数得着的媒人。   女子比亡洢还美,那就说明她在西南也是数得着的美人。   如此美人,居然逆推了鱼丰。   任方、巴山、鱼禾三人觉得有点荒谬。   心里鬼使神差的就浮现出了三个字……   糟蹋了。   女子出了房门,左右打量了一下,目光落在鱼禾三人身上,她缓缓开口,用脆脆的声音,说着十分无礼的话。   “我饿了,去做点吃的……”   鱼禾三人对视了一眼,鱼禾缓缓上前,“姑娘,你是……”   女子目光在鱼禾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二,疑问道:“你是鱼禾?”   鱼禾点头,“正是。”   女子确认了鱼禾的身份,十分不客气的哼了一声,“你和庄敏那丫头做的好事,你忘了?”   “你是滇地庄氏的人?”   听到了女子提到了庄敏,鱼禾大致已经猜倒了女子的身份,为了避免误会,鱼禾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   女子大大咧咧的摆手,“勉强算吧。我饿了,快去给我准备吃的。”   鱼禾点点头,吩咐巴山去准备吃的。   然后他对着女子拱拱手,又问,“不知你是庄氏那位姑娘?”   庄敏只是告诉鱼禾,她回去以后,会跟她爹一起挑一个庄氏之女,嫁给鱼丰。   但具体是谁,庄敏没有说。   女子笑眯眯的看着鱼禾,“我还是第一次碰见一个当儿子的盘问老娘的。”   鱼禾脸色微微一变,提醒道:“你和我阿耶还没有成婚。”   言外之意,女子还没有资格给他当娘。   虽说女子和鱼丰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没有名正言顺的入门,就不算鱼氏的人。   毕竟,秦楼楚馆里的女子,不知道跟多少人有夫妻之实,也没有见她们出去给所有人当娘。   女子听到鱼禾的话,眉头一挑,盯着鱼禾道:“我清白的身子,便宜了你爹,你觉得他敢不认账?”   鱼禾沉声道:“名不正,则言不顺也。”   女子呵呵一笑,“我看你就是皮痒了。”   话音落地,女子就准备动粗。   “禾儿,不得无礼!”   关键时候,鱼丰的声音从房内传了出来。   鱼丰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羞、带着一点心虚、还有那么一点点小窃喜。   鱼禾心里叹了一口气,对屋内拱了拱手,“喏……”   女子冲着鱼禾挑了挑眉头,有些得意的道:“你爹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你以后就是我儿子。乖儿子,叫一声娘听听。”   鱼禾不想搭理她,更不想叫‘娘’。   “我看你带了不少人,晚上应该没地方住,我去安置他们。”   鱼禾借故准备离开。   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鱼禾,略微抬脚踹了踹门。   屋内的鱼丰暗中叹了一口气,再次开口,“禾儿,不得无礼!”   鱼禾脚下一顿,浑身一僵。   他没料到,鱼丰仅仅跟人家认识半天,就沦陷了。   他更没料到,鱼丰居然是一个言行不一的人。   他至今还记得他向鱼丰提起联姻的时候,鱼丰严词拒绝的样子。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鱼禾强按下心头的怨气,对女子拱手道:“鱼禾见过少母……”   鱼禾口中的少母,便是妾母,又可以称之为庶母、诸母。   鱼禾说完这话,准备离开,女子却不依不饶的追问道:“你看我像是妾室吗?”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不咸不淡的道:“我阿耶有妻,您自然是我阿耶的妾室。我和庄敏当初谈联姻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   我娘的正妻之位不能让。   庄敏也答应了。   少母既然是来联姻的人,应该知道此事才对。”   鱼禾说完话,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女子的武力似乎不弱,他害怕女子动粗。   然而,女子听到鱼禾的话以后,非但没有动粗,反而笑眯眯的道:“你的少母人还在滇池。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以后恐怕也过不来。”   鱼禾愕然的看向女子。   他不明白女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子继续道:“我可不是为了联姻才找上你阿耶的。我是听说你阿耶对我庄氏嫡女有偏见,所以特地过来瞧瞧。没想到你阿耶长的还不赖,武艺虽然弱了一些,但比其他人强多了。   我看上了你阿耶,你阿耶就是我的人。”   鱼禾有点傻眼。   任方也是。   他们都以为女子是庄氏庶出,是鱼丰联姻的对象。   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庄氏嫡女。   鱼禾猜测,她应该就是庄敏口中那位战斗力彪悍,相貌漂亮的姑姑。   鱼禾记得,当初自己推脱了此事,让庄氏另挑一个女子,庄敏也满口答应了此事。   怎么会出现变数?   庄氏嫡女居然主动找上门,还把他阿耶给睡了。   如今庄氏嫡女在争主权,他阿耶居然一句话也不说。   鱼禾觉得他又必要派人去滇地问一问庄敏,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庄敏的回复送过来之前,他还是少跟眼前的女子纠缠。   “我去安置你带的人。”   鱼禾猛然丢下这话,快速逃离了此地。   “我……我也去!”   任方喊了一声,急忙追着鱼禾跑了出去。   女子想要挽留,可没等她开口,鱼禾和任方就跑没影了,她只能哭笑不得的嘀咕了一句,“小滑头……”   鱼禾逃出了鱼丰的住处,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任方匆匆赶来,坐到了鱼禾身边。   “那个……真是庄氏嫡女?”   任方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庄氏嫡女,分量很重。   庄氏嫡女在西南那就是大贵人,到了长安城,那也是所有达官贵人的座上宾。   庄氏嫡女,那可是有资格跟皇子皇孙联姻的。   如今居然看上了鱼丰,还死皮赖脸的要争正妻之名。   鱼禾苦笑道:“八九不离十……”   在西南,还没有人敢冒充庄氏嫡女。   一个庄氏嫡女的分量,可比一个庄氏庶女的分量重多了。   她突然跑到了平夷,强抢了鱼丰,还要嫁给鱼丰。   鱼丰似乎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此事如果传出去,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   “你们父子厉害,居然不声不响的搭上了庄氏嫡女。”   任方忍不住感叹。   鱼丰跟庄氏嫡女有了夫妻之实,以庄氏嫡女的模样和霸道,鱼丰肯定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往后鱼禾父子只要不在西南厉兵秣马、裂土封疆,那就能横着走。   “我们父子,绝对不会仰仗别人鼻息过活。”   鱼禾听出了任方的话外音,认真的说了一句。   任方觉得鱼禾很虚伪,假笑了两声,“那你派人将庄氏嫡女送回去。”   鱼禾瞪了任方一眼。   任方干巴巴一笑。   “你去安置那些滇人,我有要事要办。”   鱼禾觉得任方笑容里充满了恶意,就给任方找了点事。   丢下了这话以后,鱼禾也不等任方回应,就往住处走去。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鱼禾刚起,任方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鱼禾面前。   见到鱼禾以后,就大声的抱怨,“你小子倒是睡舒服了,我差点被累死。”   鱼禾皱眉道:“安置上百人的住处而已,有那么累?”   任方听到这话,气的直瞪眼,“上百人?上百人我需要忙活一夜?足足五千多人,还有两百多车的货物。我东拼西凑忙活了一晚上,才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   “五千多人?”   鱼禾一脸意外。   不等任方回话,鱼禾大致就猜倒了为何有五千多人。   “应该是庄氏支族,没想到她居然连支族的人都带过来了。”   那女子昨晚说的一些话,就出现了破绽。   女子昨夜说,她只是过来看看。   可她把族人都带过来了,那就不是看看那么简单。   谁家出去看看,还拖家带口的像是迁移一样。   而且五千多滇人过境,句町王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很不正常。   鱼禾觉得自己必须小心为妙。   “你去歇息,我去看看他们。”   “哼,我都把人安置完了,你才说这话,你这小子一点良心也没有。”   任方不满的嘟囔。   鱼禾没有搭理任方,他出了县衙,直奔城外而去。   到了城外,就看到了在难民营地不远的地方,多出了一处营地。   营地内外,全是穿着滇人服饰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大多数人都赤着脚。   任方派人给他们送了一些粮食,他们正围坐在一起煮粥喝。   有人比鱼禾早到了一步,此刻正站在滇人驻扎的营地外,激动的指指点点。   鱼禾出现在滇人的营地以后,那些人就围上了鱼禾。   “鱼兄弟,听说滇地庄氏送了两百多车的货物过来?” 第120章 平妻   曹真等人留在平夷半个月,就是为了庄氏的货物。   如今庄氏的货物已经送到,他们自然如同嗅到了腐肉的苍蝇,快速的扑了过来。   鱼禾点着头道:“是有两百多车……”   曹真豪迈的拍着胸脯道:“里面的象牙等物,我曹氏全要了。”   曹真率先开口,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开口。   他们早就做好了利益分配,所以不存在争抢竞价。   鱼禾感叹道:“昨日的情形你们也看见了。我阿耶如今被恶人霸着,而恶人就是庄氏派遣到平夷的主事人。她不开口,我没办法从那些滇人手里把东西拿出来。”   曹真意外道:“鱼兄弟既然已经跟庄氏商量妥当了,为何庄氏的人还会刁难你?”   鱼禾坦言道:“那位恶人,可是一位不输给庄敏的庄氏嫡女。”   曹真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个一脸震惊的看着鱼禾。   他们以为,鱼氏跟庄氏联姻,庄氏必然会嫁一个庶女过来,没想到庄氏居然嫁了一个嫡女过来。   庄氏嫡女的分量自然不言而喻。   鱼丰能跟庄氏嫡女成婚。   那鱼禾父子的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鱼兄弟,我刚刚想到,家中还有一株血珊瑚,刚好适合令尊大婚用,我立马让人回去取过来。”   曹真震惊过后,立马开口送礼。   鱼丰跟一位庄氏嫡女成婚,那他们之前送的礼物就轻了。   随着曹真开口,申屠义、刘谋等人也纷纷跟着开口。   他们虽然惦记着滇人手里的货物,但却没有再开口。   因为攀关系比那点货物重要。   关系到位了,货物天天有。   关系不到位,随时会被人截胡。   他们背后的豪族,在南郡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豪门,但是出南郡,他们根本排不上号。   鱼丰既然娶的是庄氏嫡女,那他就能拿到庄氏所有的货物。   如果庄氏愿意在背后出力,那他有机会能拿到西南所有的货物。   西南所有货物的贸易,其中的利益自然不言而喻。   那些顶尖豪族只要不瞎,肯定能看到。   一旦那些顶尖豪族盯上了西南的利益,盯上了鱼禾父子。   那很有可能会半路截胡,将他们踢出去。   他们必须在那些顶尖豪族盯上鱼禾父子之前,先将关系攀到位。   鱼禾见曹真等人绝口不提货物的事情,反而一个劲的给他们父子送礼,大致了猜倒了他们的想法。   鱼禾没有拒绝,痛快的收下了。   “等到过几日我拿到了货物,一定会派人告诉诸位的。”   “不急不急……”   “对对对,不急,我们都等了大半个月了,不在乎多等几天。”   “……”   鱼禾陪着曹真等人寒暄了几句,然后围着滇人居住的营地转了一圈。   确认了任方将他们安置妥当以后,就返回了平夷城。   刚进了县衙。   巴山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少主,主公叫你去正堂用饭。”   “那个女人也在?”   “就坐在主母的位置上。”   “……”   鱼禾瞬间无语了,他觉得鱼丰太无耻了。   商量联姻的时候,他死守着正妻之位,寸步不让。   如今看人家生的漂亮,居然让人家坐上了主母之位。   一前一后,两种姿态,令人不齿。   鱼禾耷拉着脸,跟着巴山到了正堂。   正堂内。   鱼丰高坐在上首,不动声色。   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张案几,案几上有几道小菜。   那个庄氏嫡女,身穿着一身襦裙,跪坐在鱼丰身旁。   任方带着夫人,可怜巴巴的坐在下首。   明明任方才是县衙的主人。   如今倒像个客人。   “阿耶……少母……县宰……”   鱼禾入了正堂以后,拱手施礼。   鱼丰脸上看不出喜怒,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位置。   鱼禾走过去坐了下来。   鱼禾原以为鱼丰、那个庄氏嫡女有话要说,可等他坐定以后,鱼丰和庄氏嫡女一句话没说。   两个人只是默默的吃着东西。   鱼禾和任方也只能默默的跟着吃东西。   吃饱喝足以后。   鱼丰放下了碗筷,板起脸教训起了儿子,“禾儿,以后对你娘要尊敬有加,且不可怠慢。不然我不饶你。”   那个女人笑眯眯的道:“郎君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管教禾儿。”   任方傻傻的看着鱼丰和那个女人。   鱼禾也愣了。   你们两个认识还不到一天,怎么跟老夫老妻似的。   说话还一唱一和的。   鱼丰,你沦陷的也太快了点吧?   “阿耶……”   鱼禾想说点什么。   鱼丰却果断摆手,“不必多说了。”   鱼禾只能闭上嘴。   那个女人笑眯眯的盯着鱼禾道:“我叫庄乔,庄氏嫡支第九女,长辈们唤我一声九姑娘,晚辈们称我一声九娘。   你是我儿,以后见了庄氏之人,可别忘了我的身份,弱了我的名头。”   鱼禾心里在骂娘,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他没有搭理庄乔,而是盯着鱼丰问道:“还没有成婚就叫娘,是不是太快了?   阿耶娶她为妻,那我娘怎么办?”   鱼丰面无表情的坐在哪儿,一句话也没说。   庄乔笑吟吟的道:“听敏儿说,你足智多谋,以后可要多多帮我出谋划策。”   鱼禾依旧没有搭理她,他盯着鱼丰,等一个答案。   庄乔两次被人无视,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   “臭小子,老娘给你脸了。左右,给老娘拖出去吊起来打。”   庄乔娇喝了一声。   两个光着脚的滇人就出现在正堂内。   鱼禾瞪着眼看着鱼丰,任由两个滇人将他拖出了座位。   鱼丰终究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吧。禾儿也不是存心惹怒你的。”   庄乔哼了一声,盯着鱼丰问道:“那昨夜说的事情……”   鱼丰一脸无奈的道:“依你!”   庄乔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她对着两个滇人摆摆手。   两个滇人放开了鱼禾。   庄乔起身,豪迈的吩咐道:“去城外,将族中的青壮都召集起来,带这他们到县衙校场。”   两个滇人应答了一声,出了正堂。   庄乔起身,风风火火的离开了正堂。   庄乔一走,鱼禾盯着鱼丰,想要一个答案。   一直坐在一旁没说话的任方也忍不住开口问道:“鱼贤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鱼丰苦着脸,“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她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将我……将我……”   鱼丰吞吞吐吐了半天,愣是没有将话说完整。   他略过了庄乔糟蹋他的事情,继续道:“虽然一切都很莫名其妙,但她将清白身给了我,我总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任方抚摸着胡须点着头,“她还是庄氏嫡女,你要是始乱终弃,庄氏肯定不会放过你。”   鱼丰像是遇到了知音,一拍大腿,“就是这个理。”   鱼禾瞪着眼,“那我娘怎么办?”   鱼丰一脸尴尬,“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面对如此推脱之语,鱼禾忍不住,“你就是看人长的漂亮,又放得开,所以你就陷进去了。”   鱼丰老脸一红,“我、我什么也没做……一切都是她强迫的。”   “那就让她做妾!”   鱼禾毫不客气的道。   虽然他不在乎什么妻妾名分。   但鱼丰明显有出尔反尔的意思,他可不能惯着鱼丰。   鱼丰脸色一苦,“我也做不了主啊。”   鱼禾得理不饶人,“你自己的妻妾,你自己做不了主?”   鱼丰被逼无奈,只能咬牙承认,“我打不过她,我总不可能以死相逼吧?传扬出去,我还有什么颜面。”   鱼禾张了张嘴,瞬间没脾气了。   任方捏着胡须,笑着道:“这位庄氏嫡女,性子虽然莽撞了一些,但却是一位美人。清白之身又给了鱼贤弟,鱼贤弟也不亏。   她是庄氏嫡女,我们又在庄氏庇护下讨生活。   让她做妾也不合适。   鱼贤弟如今不受朝廷礼法约束,可以让她做一个平妻嘛。”   汉新两朝虽然是一妻多妾的婚姻制度,但也有平妻的特例。   任方很支持鱼丰和庄氏嫡女成婚,甚至不介意出谋划策,解决名分的问题。   鱼丰心里也是这个意思,他虽然跟庄乔认识不足一天,但庄乔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   庄乔模样美,身段好,又有一个有别于汉家姑娘的性子。   在夫妻之事上也放得开,还十分主动。   鱼丰很难把持得住。   女追男隔层纱,主动起来的白富美追男人,中间连纱都没有。   鱼丰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鱼禾,有些心虚的干咳了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鱼禾看到了鱼丰的神情,听到了鱼丰的话,心里叹了一口气,暗骂鱼丰一点出席也没有。   “此事阿耶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我就不掺和了。阿耶昨夜答应了她什么,让她如此欣喜若狂?”   鱼禾觉得庄乔出现的目的不怎么单纯,所以有必要把所有事情问清楚。   鱼丰见鱼禾不反对他娶庄乔做平妻,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笑着道:“庄姑娘擅武艺,又懂兵法,她有心帮我掌管虎营,我就答应了。   以后虎营的操练我说了算,虎营作战她说了算。”   鱼禾脸瞬间就黑了。   ……   …… 第121章 鱼丰的心思   鱼禾想离家出走,去南阳抱刘秀大腿也好,去长安炒王莽冷饭也行,反正都比留在这里强。   虎营是他们父子的根基所在,也是所有跟着他们父子厮混的人的性命依托所在。   鱼丰仅仅跟庄乔厮混了十几个时辰,就轻轻松松将虎营交了出去。   庄乔要是有个歹心,他们父子顷刻间便会粉身碎骨。   任方听鱼丰轻轻松松将兵权交了出去,心头也是一惊。   瞧着鱼禾脸色黑的吓人,他也不敢多待。   “鱼贤弟,鱼小子,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任方拉着任夫人起身,略微拱了拱手以后,逃跑似的离开了正堂。   正堂内就剩下了鱼氏父子二人。   鱼禾阴沉着脸也准备离开。   “禾儿!”   鱼丰离开了坐席,大步流星的追上了鱼禾,拦在了鱼禾身前。   “禾儿,阿耶将虎营的作战大权交给了庄乔,并非是被女色所迷。”   鱼禾仰起头,冷冷的盯着鱼丰,他一个字也不信。   鱼丰招呼了一声巴山,吩咐巴山守好正堂门户以后,拽住鱼禾双臂,诚恳的道:“禾儿,阿耶承认,阿耶看中了庄乔,也馋她身子。   可阿耶还没有糊涂到将身家性命交付到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女人手里。”   鱼禾冷声道:“你已经交了!”   鱼丰认真道:“阿耶只是交了作战的大权,但训练的大权并没有交。眼下我们据守平夷,根本不会作战。你之前不是也说过嘛,我们往后一段日子,都会待在平夷,训练出的人手都会悄无声息的安插到四海镖行里。   我们不作战,她拿了作战大权也没有用。”   鱼禾没给鱼丰好脸色,他冷哼道:“现在没用,以后也没用?”   鱼丰赶忙道:“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   鱼禾不满的道:“权力这个东西,交出去容易,收回来可就难了。”   庄乔是庄氏嫡女,手里本就有一支人马,她尝过权力的甜头,也知道权力有多大的魅力。   她拿到手的权力,岂会轻易交出去?   而去庄乔之前说的那么多话里,有不少都是假话,她到平夷的目的也不单纯。   兴许带着什么庄氏家主交代的任务。   他们一帮子人忙活了大半年攒出的家业,很有可能会成为别人的嫁衣。   鱼丰叹了一口气,“阿耶也知道权力交出去了,收回来就难了。可她非要,你觉得我能拦得住?我虽然被她困在县衙里一天,可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从她嘴里也得到了不少消息。   她带了足足五千人。   其中有两千多就是青壮。   那些青壮都是经过朝廷发配到益州郡的悍将操练的。   我们手里那点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要事想强取我们手里的权力,我们拦得住?”   鱼禾皱眉,“真要拼一场的话,我们未必会输。”   庄乔手里的两千青壮有多少能耐,鱼禾听庄敏提起过。   虎营明里暗里的人加起来确实不如庄乔。   战斗力很有可能也不如那些滇人。   但鱼禾征调夜郎所有青壮,还有城外难民中所有青壮的话,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鱼禾又不是滇国王子那种铁憨憨,会选择跟一群死士刚正面。   鱼禾会巧妙的调配手里的人手,将战场扩大、再扩大,生生将那群人拖死。   那群人初到平夷,没有什么根基。   鱼禾只要跟他们耗两个月,就能将他们手里的粮草耗一个干干净净。   到时候那群人还不是待宰的羔羊?   “硬拼一场,我们是不会输,可我们手里的人很有可能会拼没了。我们大半年积攒的家底,很有可能会消耗殆尽。   阿耶又不是没脑子,她惦记着虎营的兵权,阿耶还惦记着她手里的两千多青壮呢。”   “你想说你将虎营的作战大权交给庄乔,是为了谋取她手里的两千多青壮?”   鱼禾不敢信。   鱼丰点着头道:“我虽然没有去看过那些青壮,但听庄乔说,那些人都是一等一的猛士。既然是猛士,我们父子岂会错过?   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将他们纳入到了虎营以后,他们未必听我们的。   我将虎营的作战大权交给庄乔,有庄乔镇着,他们就必须听我们的。   虎营的军纪是你定的,那种军纪有多大的作用,你应该清楚。   只要他们记住军纪,并且将军纪铭刻在骨头里。   他们就会变成我们的人。   到时候再将他们打乱安插在四海镖行里,让他们在各处厮混一番,开一开眼界,他们对庄氏的念想也就淡了。”   鱼禾沉默不语。   鱼丰说的有那么一丁点道理。   滇人入了虎营,被虎营的军纪洗礼一番,再出去被社会洗礼一番,对庄氏的忠诚肯定会淡不少。   但种族观念和血统上的归属,非三五代人难以磨灭。   鱼丰很有可能折腾一圈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鱼丰盯着鱼禾,认真的道:“阿耶知道你担心什么,阿耶将虎营的作战大权交给了庄乔,但不代表以后作战的时候就是虎营说了算。等我们将滇人消化了,以后遇到了战事可以另起一座战营。战事全部由新的战营掌管。等到战事完了以后,我们再将人打散分配到各个镖行,由镖行的管事将赏赐发给他们。   从头到尾,虎营都不会参与。”   听完鱼丰一席话,鱼禾大概明白了鱼丰的心思。   鱼丰是打算将虎营弄成一个新兵训练营。   新兵出了训练营以后,就再也不会跟训练营有任何交集。   训练营的人也无法再干涉他们。   鱼丰以后似乎不打算让新兵训练营参战,那么新兵训练营的作战大权就毫无用处。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庄乔那么强势的人,怎么可能甘心看着自己被架空?   该争权的时候,她肯定寸步不让。   不过鱼禾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点。   鱼丰并没有被美色所迷惑,反而有自己的算计。   虽然算计还不成熟,但比没有强。   鱼禾脸色缓和了不少,道:“你就不怕引狼入室?最后算计别人不成,反被别人算计?”   鱼丰低声一笑,“咱们军中的军纪有多严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会悄悄的让人去引诱滇人犯军纪。回头再差人将犯了军纪的人丢给庄乔。   等庄乔把人得罪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再出去充好人,收买人心。   即便是那些人以后不能为我们所用,以后闹出了矛盾,他们也不会帮庄乔下死力气。”   鱼禾迟疑道:“这是最坏的打算?”   鱼丰点头,继续道:“他们都带着老弱妇孺呢。那些老弱妇孺的吃穿用度都得仰仗我们,我们想拿捏他们很容易。”   鱼丰说到此处,鱼禾才勉强觉得鱼丰的谋划可行。   鱼禾补充道:“回头虎营的人就别用真家伙了。入营的时候收缴了他们的兵刃,以后就让他们拿着木刀木枪操练。   以后兵甲必须控制在我们手里。   再派人去一趟巴蜀,看看能不能招揽一些拖家带口的青壮回来。   以后虎营内有多少滇人,就得有多少汉人。   什长、伍长等领兵之人,必须识字。”   鱼丰眼前一亮,赞叹道:“妙啊。”   汉人识字率不高,滇人就更少。   即便是入营以后学习,汉人也比滇人更有优势。   什长、伍长以后肯定会被汉人把控。   庄乔以后想继续争权,得过了他们那一关。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提醒鱼丰,“还希望阿耶以后不要轻易的将手里的权力交出去。”   鱼丰老脸一红,“阿耶知道轻重。将虎营的作战大权交给庄乔,也是思量了许久以后才做的决定。”   鱼禾点点头,没有再做纠缠。   父子二人出了正堂,准备各自返回住处,但是走到半道上,商量了一番,又赶去了校场。   父子二人赶到了校场以后,就看到了一个个赤着脚的滇人,牵着马,排成了三列缓缓的进入校场。   他们不仅赤着脚,还光着膀子,身上充满了野性的气息。   庄乔站在校场的点将台上呼呼喝喝。   滇人们在她的催促下加快了步伐。   两千多滇人青壮,没过多久全部进入到了校场,校场有点小,不够用,一些人还站在较场外。   “两千三百多人,四百五十匹马。豪门大族的底蕴果然丰厚。”   鱼禾看着校场上的滇人和滇马,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他们父子累死累活,花费了大半年,才面前凑出了七百多人,三百多匹马。   人家庄氏随随便便一送,就是两千多人,四百多匹马。   两者之间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鱼丰点点头,一脸羡慕的看着那些滇人和滇马。   庄乔在滇人和滇马全部到了校场以后,开始训话。   基本上都是一些叮嘱滇人好好操练,不要惹是生非之类的话。   她的声音很粗,远没有面对鱼禾父子时候那么脆。   大概是她为了增添威严,刻意用的假声。   庄乔训完了话,将一部分滇人留下,一部分人滇人重新打法回了城外。   她老早就看到了鱼禾父子,所以等到她训话完了以后,直奔鱼禾父子。 第122章 土匪性子   “郎君……”   庄乔到了鱼丰面前,先是一礼,然后笑眯眯的看向鱼禾,“乖儿子,过来让老娘瞧瞧。”   鱼禾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他。   庄乔指着校场上的那些滇人,笑问道:“怎么样,还看的过去吧?只要你叫一声娘,老娘将他们都给你。”   鱼禾根本不信她的鬼话,也没有打理她。   庄乔哼哼了两声,责怪的道:“不知礼数……”   庄乔看向鱼丰,主动请缨道:“郎君,禾儿一看就是没学过礼仪,我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不如就将禾儿交给我,让我教一教他礼数。”   鱼丰有些汗颜。   心里埋怨庄乔还真是不怕生。   虽然大家在一张床上滚过,但大家真的不熟。   大家认识的时间,勉勉强强也才一天而已。   “庄……庄姑娘,禾儿今日初次见你,难免有些怕生,你就别为难他了。”   鱼丰干巴巴的笑着为鱼禾开脱。   庄乔不满的哼了一声,“他会怕生?我可听敏儿说了,他很有手段,不仅将亡洢和亡波耍的团团转,险些也将敏儿给耍了。”   鱼丰小声的提醒了一句,“庄姑娘,咱们认识才一天……”   庄乔瞪起眼,“怎么?你是觉得老娘配不上你,还是想吃干了抹净了不认人?”   鱼丰赶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咱们才认识一天,你就如此……如此……”   鱼丰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   因为他找不出形容庄乔的词。   庄乔撇着嘴道:“我们滇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绝不藏着掖着。我跟你们父子虽然认识一天,可我从敏儿嘴里,没少听说过你们父子的事情。”   庄乔看向鱼禾,“特别是你,敏儿几乎将你挂在了嘴边。若不是敏儿句句都在损你,老娘差点以为敏儿相中了你。”   鱼禾不咸不淡的道:“庄氏门高院深,我可高攀不起。”   庄乔皱起了眉头,“敏儿说得对,你小子果然欠抽。”   鱼禾没有在意庄乔的威胁,他十分好奇的道:“我很想知道,你到底看中了我阿耶什么?”   鱼丰听到这话,暗中瞪了鱼禾一眼。   他很想告诉鱼禾,你老子也不差。   可是看到了庄乔那脸、那身段,他没信心说出这话。   庄乔听到鱼禾的问题,略微瞥了鱼丰一眼,道:“你爹相貌也算端正,武艺还算过得去,也能识文断字。单独一项挑出来或许不如人,但全部加起来,比其他人要强不少。”   鱼禾不信,“仅此而已?”   鱼禾不信滇地没有相貌端正、武艺还算过得去,且识文断字的人。   庄乔摇头,认真的道:“我更看中你爹有担当。你爹为了你,舍弃了官身,投身山林,有做爹的担当。你爹为了你娘,能放弃跟我联姻,有做人夫婿的担当。   我所求不多,就想找一个能护着我,护着我孩儿的人。   想娶我的人很多,但是能为了妻儿舍弃富贵的人,一个也没有。”   鱼丰没料到,他在别人心里居然是如此有担当的人。他下意识挺起了胸膛,感觉自己随时都能拽起来。   鱼禾还是不信,“你怎么知道我爹就会护着你,以及你以后的孩儿?我阿耶为了我娘,放弃了跟你联姻。但是你出现以后,他的态度明显有些松动。   以后若是出现了比你更漂亮的人,你说我阿耶会不会动心?”   鱼丰很想将鱼禾拉走,他觉得鱼禾在拆他的台。   庄乔听到这话,居然咯咯咯笑了,“不会有比老娘更漂亮的人出现在你爹身边。”   鱼禾刚要反驳,就听庄乔骄哼道:“出现一个,老娘宰一个。你爹可打不过老娘。”   鱼丰一愣,脸上流露出了一些哭笑不得的神情。   鱼禾张了张嘴,居然无法反驳。   许久以后,鱼禾再次开口,“你之前说,你只是到平夷转转,可你将自己的族众都带过来了,可不像是转转那么简单。”   庄乔大大咧咧的道:“老娘虽然知道你爹有担当,但也要看看你爹的模样。你爹要事长的五大三粗,身上还臭烘烘的,老娘肯定不会跟你爹。   老娘之所以带着族众,是因为在滇地待腻了。   你也知道,老娘都二十多了,还云英未嫁。   放在汉地,恐怕早就被人戳脊梁骨了。   滇地虽然没人敢说三道四,但是家中的长辈催得紧。   特别是我阿兄那个丑鬼,每天一睁眼都能看到他那一张丑脸,一开口就是一嘴催婚的臭话。   老娘都快被逼疯了。   所以老娘想着,老娘万一看不上你爹,就带着族人把平夷占了,在平夷当一个山大王。”   鱼禾和鱼丰父子嘴角齐齐抽搐。   鱼丰觉得,庄乔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还有那么好的身段,张嘴闭嘴的老娘老娘的喊着,实在是有点毁形象。   鱼禾深有同感。   虽然他对庄乔的话半信半疑,但庄乔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说出那么粗俗的话,实在是太违和了。   在所以男人眼里,漂亮的女人都该是温文尔雅、娇滴滴的。   因为这很符合男人心中的女神形象。   一旦表现的过于粗俗,就会让人觉得对不起那张脸。   鱼禾干咳了一声,敷衍的道:“那真是庆幸,幸亏我阿耶长的还不赖,不然我们父子性命难保。”   鱼丰不满的哼了一声,“什么叫还不赖,你阿耶我年轻的时候,在咸阳也是人人称赞的美男子。”   鱼禾呵了一声没言语。   庄乔则一脸认真的道:“咱家乖儿子或许能成为人人称赞的美男子,你肯定不是。”   鱼丰谎言被庄乔拆穿,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话要事鱼禾说的,他还能反驳两句。   可这话是庄乔说的,他实在没办法反驳。   他心里在哀嚎。   刚才还说我相貌端正的……   鱼禾盯着庄乔淡淡的道:“你就算变相的夸我,我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庄乔听到这话,瞬间就恼了,“老娘看你小子就是欠抽。老娘不嫌弃有你这么一个大儿子,你居然嫌弃起老娘了。”   鱼禾哼了一声,没有再搭理庄乔。   庄乔强忍着找人将鱼禾吊起来打一顿的冲动,冷哼着道:“这几日老娘要好好跟你爹在房里温存,老娘的人就交给你安置了。   他们都对我忠心耿耿,能帮我卖命,以后也能帮你卖命。   你不要亏待他们,不然老娘真的会抽你。”   鱼丰羞的一张脸通红,急吼吼的道:“这种话怎么能当着儿子的面说?!”   庄乔不满的瞪起眼,“怎么了?老娘早就听人说,跟男人在一起很快活。老娘以前没男人,只能守身如玉,现在有男人了,还不能好好快活快活。”   鱼丰将脑袋埋在胸膛里,彻底没脸见人了。   庄乔根本不在意,她冲着校场上的滇人喊了一声,“都给老娘乖乖的,别冲着老娘的儿子呲牙,不然老娘将你们吊起来抽。”   校场上的滇人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赶忙答应了一声。   庄乔扔给了鱼禾一根马鞭,指着校场上的滇人,“不听话就给老娘抽,但别觉得他们是滇人就欺负他们。”   说完这话,庄乔生拉硬拽的拽着鱼丰往县衙方向走去。   鱼禾看着庄乔远去的背影,略微有些发楞。   他不知道庄乔究竟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土匪性子,还是装成了大大咧咧的土匪性子。   鱼禾更倾向于后者,所以不得不防。   庄乔的话,鱼禾一个字都不信,他需要验证过以后,才会做出判断。   至于鱼丰沦为了庄乔的快活工具,鱼禾一点儿也不在意。   毕竟鱼丰自己也乐在其中,不是吗?   鱼禾提着庄乔的马鞭仰起头,就看到了校场上的滇人们瞪着白白的大眼珠子,愣愣的看着他。   鱼禾迟疑了一下,往校场内走去。   刚进校场,就听到滇人们齐齐的喊了一声。   “少族长!”   鱼禾愣了一下。   滇人们喊的很诚恳,语气中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小激动。   鱼禾有点懵。   不明白滇人激动个什么劲儿。   鱼禾短暂的愣神过后,吩咐了一声,“你们出一百个人,跟着巴山去烧水。其他人去校场后面的营地里搬澡桶,好好烧一些热水洗一洗。”   鱼禾临近了滇人,发现庄乔有一句话至少是真的。   那就是五大三粗,身上臭烘烘的。   滇地并不缺水,山泉水脉不提,光是那一汪滇池,就足够他们洗漱了。   但是他们大多人仍旧不洗漱。   倒不是说他们不讲卫生,纯粹是滇地巫医横行,净搞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没人给他们科普讲卫生的好处。   此外,滇地不存在什么纺织业,缺衣服、缺鞋子,大多数人常年光着膀子、光着脚。   他们需要一层天然的保护甲,保护他们不被蚊虫叮咬,不被山林里的树枝、道路上的石子划破皮肤,所以他们不怎么洗漱。   鱼禾临近他们以后,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味道。   一些人身上的虱子肉眼可见。   鱼禾实在有点扛不住,所以决定先让他们好好洗漱一番再说。 第123章 安置   “少族长,可不能洗啊。一旦洗了,咱们在山林里行走,就容易被树枝划破,还容易被虫子咬。有些虫子毒的很,咬一下会死人的。”   “阿娘说了,俺们不能学汉人,不能洗,洗了就会要命。”   “俺不喜欢洗。”   “俺几十年都没洗,为啥要洗。”   “……”   滇人们听到了鱼禾的话,一个个瞪着眼珠子吵闹了起来。   他们不愿意洗澡的借口五花八门,有些听着确实在理,有些听着让人哭笑不得。   鱼禾也不惯着他们,等他们吵闹的差不多了,甩了甩手里的鞭子,“不洗就挨抽。”   滇人们似乎很畏惧鱼禾手里的鞭子,一个个缩了缩脑袋,乖乖的依照鱼禾的吩咐去烧水,去搬澡桶。   西南不缺木料,虎营也没有四处迁移的打算,所以鱼禾很早以前就找人打造了不少木桶。   虎营的老人,早就养成了洗澡的习惯,不洗都要挨罚。   所以虎营内不缺澡桶。   鱼禾吩咐巴山带着滇人去烧水,又吩咐虎营的巴蜀人去找任方提存放在府库里的旧衣服。   府库里的旧衣服,是从在城西营造粮库的难民和贫民身上拔下来的。   也有一部分是进入到虎营预备营的难民身上拔下来的。   鱼禾对自己人很大方,他手底下有布坊,手里不缺布料,所以每人给发了两身新衣服。   平夷不分寒暑,一年四季谈不上温暖如春,但秋冬两季也不会太冷。   所以两身衣服他们可以穿一整年。   他们换下的旧衣服,鱼禾本打算烧了,但是抠门的任方不忍心。   他找了一大堆妇人,将那些衣服浆洗了一番,缝缝补补了一番,收进了府库。   鱼禾觉得那些东西没什么用,没想到现在派上了大用处。   巴山的动作很快,他得到了鱼禾吩咐以后,带着人到校场的水井旁边打水、烧水。   烧水用的是任方赈济灾民的时候用的那种大釜。   水烧开以后,就倒进了澡桶里。   澡桶很大,一个桶能容纳两个人。   滇人们在澡桶前推推搡搡,谁也不愿意第一个洗。   最后还是鱼禾提着鞭子将他们赶了进去。   他们身上很脏,一大桶水勉强只能洗两个人。   洗完了以后,一桶水彻底成了墨色。   上千人,洗了足足一天。   每个人洗了两遍才洗干净。   换上了干净的旧衣服以后,每个人看起来都焕然一新。   没洗干净的滇人们,看着像是黑鬼。   洗干净了以后,一个个反而比巴蜀人还白净。   他们洗的白白净净,穿着干净的衣服,反倒不适应,一个个扭来扭去,不断的抱怨不痛快。   鱼禾没搭理他们,让人将他们安置到了校场外的草谷场上。   虎营的营地不大,虎营的正营和预备营的人就住的满满当当了,他们根本没办法住。   所以只能住在草谷场。   鱼禾吩咐人将草谷场收拾了一番,又撒上了石灰,铺上了干净的干草,让他们吃过以后,才让他们进去住下。   往后一段日子,鱼禾不打算安排他们训练,他打算让他们背熟了虎营的军纪再说。   鱼禾忙活了一日,回到了住处以后,倒头就睡。   第二日起了以后。   鱼禾去了草谷场,收缴他们的兵刃和马匹。   他们对兵刃及其珍惜,为此还跟鱼禾大闹了一场,即便是鱼禾提着庄乔的鞭子震慑,他们也不愿意认怂。   最后还是庄乔出面,找了几个刺儿头,狠狠的抽了一顿,他们才消停。   鱼禾看着庄乔将那些刺儿头抽的哇哇叫,一个劲的抽抽。   因为他发现,庄乔威胁说要将他吊起来抽不是假话。   庄乔似乎不喜欢跟人讲道理,更喜欢用鞭子。   她抽人的手法很娴熟,能把一个彪形大汉打的痛哭流涕,打完了以后还不会血刺呼啦的。   庄乔抽完了人以后,将鞭子甩给了鱼禾,不满的喝斥,“不听话就抽,这点小事还要老娘教你。难道你连抽人都不会?”   鱼禾十分汗颜,虽然他跟庄乔不对付,但他不得不承认,在宣泄暴力这方面,他不如庄乔。   在庄乔出面抽过了人以后,滇人们听话多了。   他们乖乖的上缴了兵器,依照鱼禾的吩咐,在虎营正营的几个识字的什长带领下,磕磕绊绊的背起了虎营的军纪。   鱼禾将彪形大汉们丢给了虎营正营的什长之后,就不管了。   只要庄乔不出面,他决定让这些彪形大汉们熟悉一个月的纪律,然后再讲其他的。   鱼禾安置好了进入虎营的滇人以后,就去了城外安置城外的滇人。   滇人的青壮并没有全部加入虎营。   有一部分还留在城外看管从滇池运送来的货物,以及保护那些老弱妇孺。   货物露天而放,大部分的老弱妇孺也露天而居,仅有不少部分的老弱妇孺才有简易的帐篷。   形象上跟那些刚进虎营的滇人没区别。   鱼禾吩咐人找来了曹真一行人,在给庄乔打了一声招呼以后,用一部分滇人押送的货物抵偿了之前了粮食和盐的欠款。   然后将剩下的货物依照约定一并发卖给了曹真一行人。   鱼禾并没有让曹真一行人以货抵货,反而让他们交了一大笔钱财。   鱼禾之所以让他们交钱,是因为钱到了手里,他可以拔一层。   对此鱼禾没什么好羞愧的,因为他掌管着平夷,他有资格拔一层。   他拔了,别人不会说他不是,反而会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他不拔,别人只会暗中说他傻。   所以他没理由不拔。   毕竟他有那么多人要养。   曹真等人痛快的交割了钱财,他们对鱼禾遵守约定的行为很满意,答应增加贩卖给鱼禾铁料的数目。   虽然他们在得知了鱼丰娶了庄氏嫡女以后,不再提及生意的事情。   但他们依然时时刻刻惦记着庄氏送来的货物。   鱼禾没有拖拉,交割的如此痛快,他们自然十分喜欢。   曹真等人拿到了货物,拿到了鱼禾交给他们的大批订单以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鱼禾清理了货物,用那些包裹货物用的兽皮,给滇人的老弱妇孺搭建了一些简易的帐篷,让他们住了进去。   随后就是长达七日的洗漱运动。   七日间。   鱼禾带着滇人深入山林,砍伐了不少树木,在城外建起了不少木屋。   同时请农家寨的老寨主出面,跟山林里的其他寨子协商了一番,给滇人争取了一部分狩猎区。   有找任方要了不少荒地的地契,分给了滇人一些。   住在窝棚里的巴蜀难民,看到了滇人中有人主上了木屋,心里有点酸。   他们找了不少德高望重的老人,去跟任方交涉,也想住木屋。   为此还开出了帮任方免费当好些年长工的条件。   具体的就是任方帮他们搭建木屋安身立命,他们帮任方种植那些没人要的荒地,种出的粮食尽数交给任方,他们有口吃的就行。   任方很心动,但是做不了主。   最后只能找到鱼禾。   任方找到鱼禾的时候,鱼禾正在骂人。   三个身形硕壮,膀大腰圆的汉子,垂着脑袋,被鱼禾骂的像是龟孙子似的。   “你们脑子是不是有病?我三番五次告诉你们,多洗漱就不会得病,你们就是不听。你们不听我也懒得管你们,可你们白天洗了,晚上就出去滚几圈弄脏。   自己弄脏也就算了,还拉着一家老小出去一起滚。   还鼓动其他人一起去。”   鱼禾越骂越气,狗日的对他的话阳奉阴违也就算了,居然还鼓动别人跟着一起阳奉阴违。   最重要的是屡教不改。   七天时间,他骂过这三个憨货六次。   此次当面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就继续我行我素。   鱼禾见过憨的,就没见过这么憨的。   三个大汉可怜巴巴的仰着头,小声辩解,“少族长,俺们也不想……可是洗得太干净,俺们睡不着。总觉得晚上膈应的慌。”   鱼禾气的拿脚踹,“你们膈应?别人也膈应,你们不求上进,也鼓动别人跟你们一起不求上进?”   三个大汉委屈巴巴的垂下头。   “罚你们去伐木,伐不够一百根粗木,就等着挨鞭子吧。”   鱼禾恼怒的喊着。   三个大汉仰起头,脸上流露出了笑容,“俺们挨完了鞭子去也行,只要你别让俺们洗那么干净就行。”   “滚!”   鱼禾差点被这三个憨货给气死。   三个憨货嬉皮笑脸的跑开了。   鱼禾气的肝疼。   “鱼小子,气大伤身啊。”   任方笑嘻嘻的出现在鱼禾身边,小声提醒。   鱼禾瞪了任方一眼,语气不善的道:“你来做什么?难道是看上了这些憨货,想出手调教?”   任方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如果是汉人,即便是个傻子,他也愿意调教一二。   可滇人,任方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鱼禾没好气的道:“那你找我干嘛?”   任方哭笑不得的将窝棚里住的难民提出的条件跟鱼禾说了一番。   鱼禾听完以后,嘴角直抽抽,“那些荒田,还有那些从曹、张、墙等几家抄出来的田产,本来就是打算分给他们种的。你没告诉他们?”   任方一脸苦涩的道:“说了,他们不信啊。他们情愿给我们多交粮,也不相信我们会将田产无偿的送给他们。”   “之前不是分过一次吗?他们还不信?”   “他们说,那是他们家里的汉子给咱们卖命,他们赏的。其他人没给咱们卖命,所以咱们肯定不会赏给他们。” 第124章 秘密   鱼禾和任方很想骂一句‘蠢货’。   但他们都说不出口。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不是那些难民蠢,而是他们被坑怕了,不得不用这种看似愚蠢的方式保护自己。   难民们都清楚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也知道官家便宜不好占。   官家无偿的给你一些东西,回头只会讨回去更多。   讨不到东西的时候,就会讨你性命。   所以,他们情愿蠢一点,情愿买点力气。   “那就暂时将地租给他们种,少收一些租子。”   鱼禾思量再三,也思量不出一个好办法,就只能提议租种。   任方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白给的他们不敢要,那就只能以租种的名义把田分给他们。   等他们租种个一两年,再找个由头将田白给他们,那个时候他们应该会信。   做官难,做好官更难。   贪官污吏伤一次民心,就需要好官无数次去填补。   “那他们要的木屋呢?”   任方此次找鱼禾,主要谈的是木屋的问题。   鱼禾沉吟着道:“木屋不能建。”   任方疑惑的道:“为什么?”   鱼禾沉声道:“滇人有木屋,他们没有,他们想要。那回头他们有田产,滇人没有,滇人想要了呢?我们手里的田产有限,照顾了难民,就没办法照顾滇人。”   任方微微挑眉,“不患寡而患不均?”   鱼禾缓缓点头。   任方抱拳,沉声道:“此事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任方也算是聪明人,知道里面的轻重。   任方离开以后,鱼禾继续安置滇人。   鱼禾足足花费了大半个月,才将所有的滇人安置妥当,才让他们的生活步入了正轨。   任务完成以后,鱼禾去找庄乔。   庄乔表现的很大度,她挎着马巡视了一圈,确定她手底下的人没有受委屈以后,就将他们全部丢给了鱼禾。   鱼禾猜不透庄乔的心思,就只能找上他那个整日里跟庄乔在床上厮混的老子。   父子二人相约在夜半见面。   夜色正浓的时候。   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了县衙的一个角落。   “吕雉!”   “冒顿!”   两道身影对完了暗号,往角落里一凑。   鱼禾开门见山的道:“阿耶,庄乔到底是什么意思?”   鱼丰一头雾水,“我也猜不透。”   依照父子俩最初的想法,庄乔是来夺权的。   可是庄乔只是从鱼丰手里弄走了一个虎营指挥大权,其他的一概没有争夺。   不仅如此,她还大方的放权给鱼禾。   让鱼禾彻底掌管了她手底下的那些滇人。   鱼禾对滇人也算照顾,如今已经在滇人当中有了不小的威望。   鱼禾觉得,给他三五年,他能让这群滇人忘了自己姓庄。   “到目前为止,庄乔的种种作为,根本不像是在争权,反倒是像倒贴。”   鱼禾不得不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鱼丰有点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倒贴?”   父子俩始终觉得庄乔怀有某种目的。   “她或许没有你们父子俩想的那么龌龊。”   一道充满幽怨的声音在父子俩人背后响起。   父子俩人回头,就看到了庄乔那一张充满了幽怨的脸。   父子俩顿时僵在了原地。   说人家坏话被人家抓住了,很尴尬。   鱼丰更是慌乱的不行。   庄乔叹了一口气,一脸哀怨的走到父子俩人身边,自顾自的坐下。   “我呢……没你们父子看到的那么坚强。虽然有点小聪明,但从没有害人的心思。我从你们父子手里拿走虎营的作战大权,也不是为了争权夺利。   毕竟,你们父子手底下的那点人,还不如我手底下的人多。   我若是愿意,手底下的人随时能突破万数。   我之所以从你们父子手里拿走虎营的作战大权,是为了我手底下那些人。   他们是从小陪着我一起长大的,是我的家底,也是我的嫁妆。   他们为了满足我的任性,前赴后继死了不少人。   我不想亏待他们,也不想让你们父子亏待他们。   我要虎营的作战大权,就是害怕你们父子嫌弃他们是滇人,亏待他们。   我将他们交给禾儿,就是想看看禾儿待他们的态度。   禾儿若是待他们好,那我也能放心的将他们交给你们父子。   禾儿若是待他们不好,我就不会把他们交给你们父子。   还好,禾儿并没有让我失望。   禾儿不仅帮他们洗漱,还帮他们搭建木屋供他们落脚,还去山林里跟那些山民交涉,帮他们划分了打猎的地方。   给他们发衣服,供他们两顿饭,让他们衣食无忧。   看到他们现在过的那么快活,我很开心,也很放心。   我可以放心的将他们交给你们父子,因为我知道禾儿并不会嫌弃他们,会待他们好。”   庄乔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出了两滴晶莹,她自嘲的一笑,“我小的时候,阿爹和阿娘就没了。大兄未及弱冠,就掌管了家业。   族里的叔伯兄弟,见我生的好看,就想将我嫁到汉室,想让我帮他们换取汉室的支持,帮他们复国。   大兄当时迫于叔伯兄弟们给的压力,也答应了。   我哭的撕心裂肺,想让他们放过我。   可他们没有人理会我。   就在他们准备送我去长安的时候,蛮人阿爹听到了我的哭声,带人抢走了我。   为了抢走我,他们死了上百人。   族里的人为了将我抢回去,不断的派人侵扰他们的寨子。   他们一个拥有上万青壮的大寨,死到最后只剩下了三千多青壮。   新帝王莽篡汉立新以后,族里的人才放弃了让我嫁到长安的打算。   但族里的人并没有就此放过我。   族里的人知道我长的貌美,所以又准备将我嫁给滇王之子。   族里的人明里让我嫁给滇王之子,暗中让我去勾搭滇王,想让他们父子相残,族里的人好坐收渔利。   族里的人告诉我,只要我能满足他们的心愿,他们就放过我,也放过蛮人阿爹的寨子。   我不想在看到蛮人阿爹寨子里的人为我而死。   所以我答应了。   蛮人阿爹知道此事以后,找到了滇王,提出了一战定我的婚约。   滇王维护自己的威严,自然答应了,他让他的儿子率领了上万人来攻打寨子。   蛮人阿爹亲自带人抵御,最终打败了滇王之子。   蛮人阿爹也死在了那场大战中。   死之前,他将寨子交给了我。   并告诉寨子里的人,我是寨子里的金凤凰,寨子里的所有人都可以死,但我不能有事。   滇王知道此事以后,恼羞成怒,派遣了更多的人围剿寨子。   山里其他寨子的人得知此事以后,纷纷率军来源。   他们敬佩蛮人阿爹,他们也害怕蛮人阿爹的寨子被灭了,下一个会轮到他们。   所以他们帮着寨子里的人一起抵御滇王的兵马。   滇王迫于无奈,只能退兵,最后威逼庄氏的人,让庄氏的人继续用软刀子在寨子身上割肉。   我大兄那个时候,多少掌握了一些权力,他出面压下了族里的叔伯兄弟,又向滇王献上了厚礼赔罪,滇王才放过了我们寨子。   族里的叔伯兄弟才放过了我。   大兄彻底掌权以后,就将我接回了庄氏。   但我舍不得寨子里那些为我拼命的人,所以一直留在寨子里。”   说到此处,庄乔已经泪流满面,但她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她看向了父子俩,“滇国有很多人想娶我,可我只想嫁给一个像蛮人阿爹一样有担当的男人。   可是那些求娶我的人里面,一个有担当的也没有。   我让他们去挑衅庄氏,他们不敢。   我让他们去挑衅滇王,他们也不敢。   我原以为这个世上不会再有像是蛮人阿爹那样有担当的人。   只到从敏儿口中得知,你们父子的事迹以后,我才发现,像蛮人阿爹那样有担当的男人,这个世上还有。   最让我意外的是,你们父子虽然投身庄氏,却没有对庄氏卑躬屈膝。   甚至还让敏儿那个自诩聪明的丫头吃了一个哑巴亏。”   庄乔看着鱼丰,“我喜欢你这样有担当的男人。”   庄乔看向鱼禾,“也喜欢你这聪明狡猾的儿子。”   庄乔同时看向他们父子,“只要你们父子不亏待我寨子里的那些人,我就全心全意的照顾你们父子。”   鱼丰沉默了、鱼禾也沉默了。   庄敏和庄乔说的虽然有些出入,但鱼丰和鱼禾父子都觉得庄乔说的可信度更高。   因为庄乔说的更贴近现实。   他们父子以前没见到庄乔,纵然庄敏说庄乔是一个大美人,他们父子也没当回事,所以选择相信了庄敏的话。   但是庄乔出现以后,见识到了庄乔的美貌。   他们才发现庄敏说的并不现实。   庄乔这么美的美人,不拿去联姻,不将她的美貌当作政治筹码,根本不符合大族的利益。   庄氏的人一直有复国之心。   他们不可能放着庄乔这个美人不加以利用,更不可能任由她不娶不嫁一直任性下去。   大族之所以能一直传承下去,就是因为他们在利益面前,永远是家族为先,个人荣辱反倒是其次。   为了家族传承,家主都能牺牲,更何况是一个会嫁出去的女子。   庄氏家主庄顷心里或许有这个妹妹,但他绝对不会为了妹妹,放弃家族的利益。 第125章 揽权   纵然庄氏家主是一个为了妹妹可以放弃家族利益的好兄长,他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到了二十多岁还嫁不出去,更不可能看着妹妹嫁给鱼丰这个草寇头子。   所以庄乔的话可信度更高。   鱼禾心头的一些疑惑也逐渐的解开了。   他一直怀疑庄乔委身于他阿耶的目的。   如今听完了庄乔一席话,他大概明白了庄乔为何会委身于他阿耶。   庄乔是因为经历的坎坷太多了,所以才会不在乎皮囊,不在乎荣华富贵,只在乎人性中最闪光的一面。   就像是后世的那些渣女,在渣男中间玩累了,然后找一个老实人嫁了。   区别在于,庄乔不是一个渣女。   她只是不愿意被当成争权夺利的筹码,所以才想找一个不那么在乎权利的人嫁了。   “你们寨子里的人只要肯听我的,我不会亏待他们。”   鱼禾沉默了许久,给出了承诺。   庄乔破涕为笑,揉着鱼禾的脑袋,“不愧是老娘的乖儿子。”   鱼禾强忍着不适,撇了撇嘴。   庄乔继续揉搓着鱼禾的脑袋道:“老娘算是看出来了,你阿耶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本事。有野心的是你小子,有本事的也是你小子。   老娘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男人,你可别把他带坏了。   你要害怕老娘别有用心,老娘现在就把虎营的作战大权还回去。   以后虎营的人也好,城外的滇人也罢,都归你管。   老娘没什么能耐,冲锋陷阵倒是有两下子。   以后你有需要,老娘可以给你当先锋将军。   你以后要是闯出的什么名头,害怕老娘的儿子跟你争。你跟老娘说一声,老娘以后就不生儿子,即便是生了,也会当着你的面掐死。”   庄乔说的那叫一个洒脱,鱼禾听着很难受,心里直叹气。   鱼丰有些疼惜的道:“胡说什么呢。禾儿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他以后无论闯出多大的名头,老子都不跟他争。   他要是能占一县,他就是县宰,老子还当主簿。   他要是能占一郡,他就是大尹,老子给他当校尉。   他要是能称王称霸,他就是大王,老子给他当先锋将军。   老子不跟他争,你儿子拿什么跟他争。   就像是刘邦他爹一样,刘邦抢了江山,也没见他爹坐上去。   所以你以后别瞎想。”   鱼丰心够大了,也没敢说儿子以后当皇帝,他当执金吾之类的话。   因为他觉得儿子能当个大尹,就已经是极限了。   当大王是一个奢望。   当皇帝,想都不敢想。   老鱼家的祖坟虽然就埋在始皇陵边边上,可他从不敢想,儿孙能借着始皇帝的服气,当皇帝。   庄乔一下子就哭了,时隔多年,终于又有人愿意舍弃名利护着她了,就像是她那个胖嘟嘟的蛮人阿爹,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以后就是我女儿了,我要是护不住自己的女儿,还有什么脸面出去当蛮王’。   看着鱼丰将庄乔揽在怀里一个劲的安慰。   鱼禾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有就有吧。   他不后悔。   曹孟德那句话说的在理。   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权利场上,容不下仁慈,也容不下情谊。   在权利场上充好人的,不会有好下场。   庄乔既然愿意将虎营的作战大权重新交回来,那他就收了。   以后他依然会防着庄乔,不是他不相信庄乔那番话。   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鱼禾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恭恭敬敬的向鱼丰和庄乔一礼。   “阿耶,少母,孩儿告退。”   鱼禾这一声‘少母’叫的真心实意,如果庄乔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值得。   鱼丰摆了摆手,示意鱼禾可以滚蛋了。   庄乔则紧紧的抱着鱼丰在啼哭。   鱼禾收回了手,返回了住处。   到了房门口,就看到了正在四处找他的巴山。   “少主,您去哪儿了?”   鱼禾随口敷衍,“出去散散心……”   巴山苦着脸道:“那您也应该带上俺啊。您要是有个什么好待,俺怎么向主公交代。”   鱼禾沉默了一下,道:“从今日起,我便是你们的主公。”   巴山有些傻眼,愣愣的看着鱼禾。   鱼禾淡淡的道:“我阿耶以后只练兵,不管事。”   巴山挠了挠头,“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   鱼禾瞪了巴山一眼,“什么叫那个女人?以后要称呼夫人或者如君。”   如君是新汉两朝妾的称呼。   关于新汉两朝妾的称呼,有很多种说法。   有一种说法是,新汉两朝的正妻被称之为少君,妾室被称之为细君。   还有一种说法是,少君、细君,皆是正妻的称呼。   鱼禾跟任方了解过,少君和细君确实都是正妻的称呼。   细君沦为妾室的称呼,应该是两汉以后的事情。   新朝的妾室,被称之为如君,也就是如夫人。   意思就是地位等同于夫人的意思。   在豪门大族当中,如夫人就是地位比其他妾高的妾室。   巴山傻傻的看着鱼禾,“您……您和主公都接纳她了?那夫人怎么办?”   鱼禾没好气的道:“不接纳又如何,你打得过城外那两千多滇人青壮?”   巴山苦着脸,憨憨的摇了摇头。   鱼禾继续道:“去告诉相魁、张武、漕少游、农寨主、刘川,明日到我衙门叙话。”   鱼禾原本想算上彭三,但考虑了一番,还是放弃了。   彭三在经过了他指点以后,如今窝在作坊里一门心思的研究技艺,哪还有心思管其他的。   一夜无话。   次日,经过通穿,相魁、张武、漕少游、农寨主、刘川几个人相继出现在了衙门。   鱼禾占用了衙门的正堂,在里面准备了一大桌酒菜。   众人到了以后,鱼禾请众人坐下。   “今日请诸位过来,就是要告诉诸位。从今日起,我便是你们的主公。”   鱼禾淡淡的将这话说完。   鱼丰既然敢放权,那他就敢掌权。   他才不会因为鱼丰是他老子,就事事都听鱼丰的。   在鱼禾眼里,孝道是孝道,权利场是权利场。   鱼禾不会将他们混为一谈。   鱼丰的性子既然不适合权利场,那他就当仁不让。   庄乔的出现,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惊醒,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努力赚来的家业,最后成了别人的嫁衣。   相魁几人听到鱼禾的话反应不一。   相魁和张武齐齐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们二人对鱼禾言听计从,但他们其实是鱼丰的死忠党。   刘川捏着胡须不知道在想什么。   漕少游和农寨主一脸无所谓。   因为鱼禾当家也好,鱼丰当家也罢。   他们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跟鱼禾打交道。   相魁沉声道:“此事主公应允了?”   鱼禾点头。   相魁沉吟着没再开口。   张武果断道:“我可否去请示一番主公?”   鱼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武也没客气,起身直接出了正堂。   没过多久后,张武回到了正堂。   在相魁几人注视下,对鱼禾深深一礼,“见过主公……”   相魁等人一看张武这架势,显然是从鱼丰哪儿得到了回复,鱼丰已经将大权交给了鱼禾。   相魁等人纷纷起身,向鱼禾施礼。   鱼禾摆了摆手,“都坐下,不要客气。”   张武等人施礼后坐下。   鱼禾缓缓开口,“我们在平夷待了大半年了,手里的钱财和人与日俱增。如今我们手里已经积攒了不少钱财和人。   随后我们的目光不能继续停留在平夷了。   我们应该看向其他地方。   我希望你们之后将你们手里能散出去的人散出去。   确保以后在新朝每一个郡治都建立起一座四海镖行、四海客栈、四海货铺。   这中间或许会花费很多钱,花费很多时间。   但我不在乎,我也希望诸位不要在乎。”   张武等人一脸惊愕,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   张武迟疑道:“主公,步子迈的是不是有点大?我们根基随稳,占着平夷谋一谋南郡还行,谋取其他地方,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鱼禾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给你们时间。我想在新朝治下的每一个郡都设立四海镖行等三家铺子,不是说让它们一夜之间都出现,而是徐徐图之。   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你们,只是想让你们有个准备,想让你们放开脚步,放开胆子。”   张武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鱼禾脑袋一热,准备一夜之间在新朝各地设立起四海镖行等三家铺子。   鱼禾继续道:“我们已经跟南郡的豪族达成了交易,我们在南郡设立铺子,不会有人阻拦。漕少游之前去了一趟南郡,看过了曹、刘、申屠等几家给我们的铺子。   只要人手充足,我们随时都能设立起三家铺子。   随后你们帮衬着漕少游。   等南郡的铺子扎稳以后,就借着南郡的豪族去结识南阳郡的豪族,去南阳郡开设铺子。   然后再往北往河南郡等地扩散。   随后到长安,以长安为中,往东、西两面各郡扩散。   具体的时间和分寸,由你们把握。   我只负责出人出钱。”   新汉两朝的时候,经济中心、政治中心都在北方,南方大部分地区有待开发。   所以鱼禾并不需要照顾南方,他仅仅需要将人手散布到整个北方就行。   只要他的人散布到整个北方,他就能得到一切他想要的消息。 第126章 庄敏再临   “会不会太急了?”   刘川揪着胡须,一脸踌躇。   他觉得鱼禾步子迈的有点大,有点急。   鱼禾感叹,“时间不等人,我们要事不够快,不够急,以后就没机会了。”   具体什么机会,鱼禾没有明言。   刘川、张武等人心里充满疑惑,他们很想问,可鱼禾没有说的意思,他们只能将疑惑揣在心里。   刘川沉吟着,“就怕太急了根基不稳,不过你一定要做的话,我们会努力去做。”   鱼禾拍板,“那就这么说定了。”   刘川、张武、漕少游等人齐齐拱手应承了一声。   鱼禾看向刘川、农寨主,“开设三家铺子的事情你们两个就别参与了。你们两个随后将手里的人手集中起来,我再派一些滇人给你们,你们将其组成商队,去西南各处收购各种货物,必要的时候可以在西南各处设立收货的铺子。”   刘川愣了一下,“我们不是已经跟庄氏结盟,有庄氏帮衬,我们还需要自己组成商队?”   鱼禾瞥了刘川一眼,“庄氏是庄氏,我们是我们,虽说我们已经跟庄氏结盟,但庄氏随时能撕毁盟约,我们不能一直仰仗着庄氏。   我们得趁着庄氏帮衬我们的时候,建立自己的商队和商道。   一旦庄氏撕毁了盟约,我们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刘川思量了一下,确实是这个理儿。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刘川回头看了农寨主一眼,缓缓道:“我和农寨主已经上了年龄,组建商队,出谋划策的事情,我们倒是能做。去西南各地奔波的事情,我们实在有心无力。”   西南道路崎岖,刘川和农寨主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四处奔波的话,迟早会交代在路上。   所以此事需要一个身强力壮的人去做。   鱼禾知道开辟商道的难处,他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鱼禾看向张武,“吕崇此人何在?”   张武愣了一下,“吕崇?”   鱼禾点头,“就是你之前派遣回来给我传信的那位侠士。”   张武恍然大悟,“他有要事,回了武陵。”   鱼禾有些意外,“他的身手你没见过?”   “见过……”   “那你还会放他离开?”   “……”   鱼禾亲眼见识过吕崇的身手,那是他到了新朝以后,碰见的第一个可以在上百人的围困下杀进杀出的猛人。   若不是他信守承诺,鱼禾又答应了放他离开,鱼禾肯定会出手招揽的。   鱼禾原以为张武会招揽他,没想到张武居然没有招揽。   白白放走了一个猛人。   张武笑了,“他那么厉害的人物,我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开。我已经招揽了他,他也答应了我的招揽。只不过他的妻儿老母都在武陵,他要回去将他妻儿老母接过来。”   “我差点以为你放走了他。”   鱼禾虚惊一场。   张武摇着头,“那肯定不能。”   鱼禾继续道:“他信守承诺,是一个少有的实诚人。西南百族,多实诚人。他去跟西南百族打交道,远比一个市侩的人要容易。”   刘川、张武等人赞同的点头。   鱼禾道:“等他回来以后,就将商队交给他,让他动身。”   刘川和农寨主点头应下了此事。   鱼禾抄起筷子,请他们大吃了一顿,然后开始各忙各的。   四海镖行、四海货铺、四海客栈的人全部动了起来。   农家寨的人也跟着动了起来。   鱼禾手底下的人,除了滇人以外,都没有闲着。   半个月后。   去武陵接妻儿老母的吕嵩回到了平夷,鱼禾跟他见了一面,让他带着刘川和农寨主组建的商队去了西南各地。   第一次开路,鱼禾并没有给他委派什么任务,只是让他以熟悉西南百族为主。   曹真等人在吕嵩离开了平夷以后没多久,就到了。   见到了鱼禾以后,告诉了鱼禾一个坏消息。   “鱼兄弟,咱们的生意恐怕做不长久了。”   新建的粮仓前,曹真一边陪着鱼禾清点他们押解的货物,一边忧心忡忡的说着。   鱼禾一边数着货物,一边询问,“有人惦记上了你们的生意?”   曹真摇头,苦着脸,“长安曹氏的人派人给我们送了一封信,说冯茂在巴蜀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朝廷知晓了。就都大尹冯英为了此事,多次上书陛下。   陛下已经派人赶往了巴蜀,相信不久以后就会查明冯茂在巴蜀的所作所为。   陛下很有可能会召回冯茂,一旦冯茂被召回,西南的封锁就会彻底打开。   到时候我们就没办法做独门生意了。”   鱼禾一愣,略微盘算了一下,冯茂到巴蜀,满打满算刚刚一年,依照史书的记载,冯茂会在巴蜀窝足足三年。他的出现或许会影响历史,可他现在的影响力还没有大到那个地步上。   所以冯茂依旧会在巴蜀待下去。   王莽派去查冯茂的人,要么会被冯茂重金收买,要么会跟冯茂一起同流合污。   王莽调查冯茂,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   “勿慌勿慌……冯茂不会有事,我们的生意也不会出问题。”   鱼禾笑着道,笑容里充满了自信。   但曹真不信,“我听长安曹氏派来的人说,冯英为了清除冯茂,动用了不少关系。一些人更是能直达天听,冯茂怎么可能不会有事。”   鱼禾笑眯眯的道:“直达天听的人虽然不少,可真正了解咱们那位陛下的人却寥寥无几。冯茂只要聪明,一定会拿出大批钱财贿赂那几位。   那几位只需要说一句话,就足以打消咱们那位陛下处置冯茂的心思。”   “一句话?怎么可能?”   曹真更加不信。   鱼禾笑道:“只要有陛下的心腹告诉陛下,‘临场换将,可是大忌’。陛下就一定会打消换掉冯茂的心思。”   曹真脸色微微一变。   鱼禾继续道:“冯茂初征西南,打了两三场胜仗。在冯茂的抵御下,西南的叛军窝在西南,并没有扩大战场。   西南叛军有希望平定。   在这个希望没有变成失望之前,咱们那位陛下不会换了冯茂。   至于冯茂在巴蜀之地敛财的事情,只要有人从旁帮腔,咱们那位陛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咱们那位陛下而言,平定西南才是大事,敛财只是小事。”   鱼禾没办法将自己先知先觉的事情告诉曹真,就只能从大势上分析。   曹真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当真如此?”   鱼禾失笑,“朝野上下贪污的人多了,也没见陛下大刀阔斧的处置。陛下派往各地的绣衣执法有多贪婪,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的耳目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只要冯茂舍得花钱,他就算将巴蜀弄成白地,也不会传到陛下耳中。”   王莽就算再厉害,他也是一个人。   他监察天下,需要耳目。   而他的耳目如今是天底下最贪婪的一群人。   只要你舍得花钱,你想让王莽知道什么,王莽就会知道什么。   “还真是!那些绣衣执法在南郡,抄家灭户,四处敛财。若不是我们几家在绣衣执法中安插了人手,恐怕也会遭殃。   那些绣衣执法如今只认钱,只要你给足了钱,让他们说什么,他们都会满口答应。   南郡的校尉,此前纵兵踩坏民田,被人告到了长安。   他就是花了一些钱财,买通了绣衣执法,才得以幸免。   冯茂舍得花钱的话,很有可能会幸免于难。”   曹真听鱼禾提到了绣衣执法,立马想起了绣衣执法在南郡的所作所为。   一瞬间,曹真相信了鱼禾的话。   鱼禾点着头,“冯茂不傻,肯定会买通绣衣执法,他军中的那些绣衣执法,恐怕早就被他买通了。不然冯茂在巴蜀折腾了这么久,为何不见绣衣执法上报,反而只有就都大尹冯英一个人在上下奔波。”   曹真深以为然的点头。   “冯茂既然买通了他军中的绣衣执法,那买通陛下派遣的绣衣执法更容易。”   “所以啊……我们根本不需要担心。”   “……”   曹真打消了心中的担忧以后,继续跟鱼禾聊起了生意。   鱼禾将新一批的采购订单交给了曹真,曹真拿到了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平夷静静的等庄氏的货物送到。   曹真等人在平夷等了五日,庄氏新一批的货物送到了平夷。   押送货物的居然是句町人,为首的是两个熟人。   庄敏和亡波。   亡波再次见到鱼禾,脸上充满了笑容。   庄敏看到了鱼禾,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王子殿下,庄姑娘……”   鱼禾亲自赶到了平夷城外相迎,见到了他们二位后,略微愣了愣,微微躬身一礼。   “鱼禾,我父王知道了你愿意帮我赚钱以后,给了我一大批人手,让我帮你送货。”   亡波见到了鱼禾,就笑嘻嘻的说着。   庄敏则没有给鱼禾好脸色,冷哼了一声后,质问道:“我姑姑呢?”   鱼禾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疑惑的道:“怎么劳烦你们二位亲自送货?”   亡波憨笑着,“我父王说了,滇国的货物是货物,我句町的货物也是货物。你能买滇国的货物,也能卖句町的货物。” 第127章 翻脸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便明白了句町王的意思。   句町王是一个聪明人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利益。   冯茂封锁了西南,不仅滇国的货物出不去,句町国的货物也出不去。   滇王也好,句町王也罢,都需要将手里的货物散出去,然后换成他们急需的东西。   他们自己出货的话,手底下的人不会答应,汉家的商人也不敢要。   他们自己出货,手底下的人会怎么想?   大家同仇敌忾的跟汉人作战,你却在跟汉人做生意,那我们还打哪门子仗?   汉家商人会怎么想?   跟敌人的首领做生意,妥妥的资敌加叛国,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   他们又不敢放汉家商人入境,害怕探子混迹在其中。   鱼禾从中周转,起了一个完美的调节作用。   句町王肯定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派遣亡波找到了鱼禾,让鱼禾帮他出货。   鱼禾对此自然是大加欢迎,多了一个实力强大的供货商,他不仅能满足南郡豪族的胃口,说不定还能往南阳郡,甚至其他地方铺货。   鱼禾一脸郑重的拱手,“句町王殿下重托,我一定会办妥。”   亡波哈哈一笑,“那就好……你可别贪钱哦,我父王说了,他回头会派遣我阿姑到平夷查账,如果查出了问题,你就麻烦了。”   顿了一下,亡波又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一句,“我的钱你也不许贪。”   也许是觉得白拿鱼禾的钱有些不好意思,亡波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人找你麻烦,你只管告诉我,我带人去砍了他。”   鱼禾爽朗了一下,“那就多谢亡波殿下了。”   亡波连连摆手,让鱼禾不要那么客气。   和亡波相比,庄敏就没那么客气了,她见鱼禾不回她的话,抬起脚狠狠的踹了一下鱼禾的脚尖,恼怒的喊道:“我姑姑呢?”   鱼禾没料到会被庄敏突袭,他一边疼的跳脚,一边没好气的道:“我怎么知道?!”   庄敏气哼哼的道:“我都看见我姑姑寨子里的人了,你还敢说没见过我姑姑!”   鱼禾瞪着眼喊道:“你姑姑到了平夷以后就抢走了我阿耶。两个人在县衙里折腾了大半个月,然后就骑着马离开了县衙,如今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鱼禾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庄乔虽然聪明,但真的没有跟他们父子争权夺利的打算。   自从庄乔发现鱼禾没有亏待她手底下的人以后,就将手底下的人一股脑的甩给了鱼禾,再也没管过。   她跟鱼丰两个人,在县衙里过了大半个月没羞没臊的夫妻生活。   然后觉得衙门里的生活没情调,两个人就骑着马离开了衙门,去城外继续过没羞没臊的生活了。   “不可能!”   庄敏气的直瞪眼。   在庄敏眼中,她姑姑虽然刁蛮任性了一些,但绝对是一个守身如玉的人,怎么可能跟鱼丰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   “你姑姑第一天到平夷,就将我阿耶挑下了马,掳回了房里。此事平夷许多人都看到了,她寨子里的人也看到了,不信你去问。”   “哼!”   庄敏根本不相信鱼禾的话,她立马吩咐了身后的随从去问庄乔寨子里的人。   亡波在一旁一脸感慨的道:“庄姑姑还真是厉害……”   说着说着,目光就落在了庄敏身上。   庄敏恶狠狠的瞪了亡波一眼,“怎么,你想将我掳回房里去?”   亡波浑身一僵,果断的摇头。   庄敏再次冷哼了一声。   又瞪了鱼禾一眼。   鱼禾懒得搭理她。   这女的太腹黑,嘴里还没实话,不值得深交。   庄敏派遣的人去滇人居住的木屋转了一圈后,就回到了庄敏身边,小声的将她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庄敏。   庄敏听完以后,直呼,“不可能,我姑姑不是那样的人。”   庄敏瞬间三观都塌了。   一个为了拒婚,不惜跟人血拼的人,如今居然跟人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她怎么能信。   鱼禾不咸不淡的道:“信不信由你,上一次你们送过来的货物已经发卖了,你们是要钱还是要东西?要钱我给你们钱,要东西的话,刚好南郡的商人送来了一批东西,你们可以挑。”   庄敏根本就没听鱼禾在说什么。   倒是亡波一字不漏的将鱼禾的话听进了耳中,他凑上前,笑嘻嘻的道:“我能分到多少钱?”   鱼禾很喜欢亡波贪财的样子。   他不怕亡波贪婪,就怕亡波不贪。   贪婪的人最好对付,不贪的人就是一块石头。   鱼禾乐呵呵的道:“第一批货物不多,分到手的钱财没多少,大致也有一千贯吧。”   亡波眼睛一点点瞪大,“那么……那么多?”   鱼禾上前假装很熟络的拍向了亡波的肩头,亡波没有闪,任由鱼禾把手放在了他的肩头。   鱼禾的手搭在了亡波肩头上以后,脸上的笑容更浓,“一千贯,一点儿也不多。以后货物多了,分到的钱会更多。   分钱的事情咱们暂时不急,反正有账可查,钱在哪儿也跑不了。   不如让我先清点清点你的货物,先把货物交出去,再赚一笔,然后再分。”   亡波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此事。   鱼禾借着亡波的虎威,对亡波带来的句町人呼呼喝喝。   句町人对此十分不满,但碍于亡波的威严,只能硬着头皮听从鱼禾调度。   鱼禾让他们将押解的货物送进了平夷城。   庄敏和亡波此次送来的货物比庄乔此前送来的货物多了一倍。   几百车的东西,浩浩荡荡的涌进平夷,自然引起了曹真等人的注意。   曹真等人看到了那长长的队伍,一个个眼中直放亮光。   鱼禾派遣巴山给他们传话,告诉他们自己要接待句町王子,稍后再会。   他们一个个震惊的无以复加。   鱼禾能搭上滇国庄氏就足以让他们震惊了。   鱼禾搭上了句町王子,更让他们震惊。   在他们看来,鱼禾答应让他们贩卖西南所有货物的承诺,已经兑现了。   有滇国的庄氏和句町王族帮忙收货,他们想要什么没有?   他们已经看到了大批大批的钱财涌进了他们的口袋。   他们心头热切,却没敢去打扰鱼禾接待句町王子。   鱼禾带着亡波到了城西的粮仓处,将货物清点了一番,装进了粮仓旁边的库房以后,大致的给亡波的货物估了个价。   然后告诉了亡波,他能从中赚多少。   在亡波喜滋滋的神情中,带着亡波到县衙饮宴。   庄敏全程气哼哼的跟着,直到鱼禾请亡波和她入了衙门,坐到了席间以后,庄敏突然开口,“我姑姑不可能嫁给你阿耶。”   鱼禾一脸意外,“你之前不是硬要将你姑姑塞给我阿耶吗?怎么反悔了?”   庄敏冷哼道:“我姑姑乃是嫡女,你觉得你阿耶配得上我姑姑?”   这话伤害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鱼禾没有跟庄敏争辩这个问题,他疑问道:“所以你此次特地赶来,是为了接你姑姑回去?”   庄敏毫不犹豫的点头,“我也不瞒你,哀牢国的王子得知了我姑姑的美名以后,特地赶到滇池求娶我姑姑。族里的人已经答应了,所以我必须带我姑姑回去。”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哀牢国他倒是听说过,是滇国所在的益州郡西南处的一个古国。   建于公元前五百年,是一处由多个部族的人组成了一个联盟国,除了哀牢王以外,还有大大小小七十多个土王。   国民五十多万。   算得上是西南一大势力。   刘秀立汉以后,哀牢国内附,唐时的南诏,便是哀牢国后裔所建。   “你们庄氏打算跟哀牢国联姻?”   鱼禾现在彻底相信了庄乔的话。   庄乔在庄氏,确实是一个联姻的筹码。   如今庄乔逃出了滇地,并且委身于鱼丰,庄氏依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庄敏果断点头。   鱼禾微微皱眉,“所以你之前说的都是假话,你根本没有将你姑姑许给我阿耶的心思。”   庄敏也没有藏着掖着,再次点头。   鱼禾眉头皱的更紧,“你姑姑已经委身于我阿耶,木已成舟,岂能反悔。”   庄敏直言道:“哀牢王子不会在意这些。”   鱼禾心里有些不痛快,他语气不善的道:“那你是觉得我会将自己的少母送出去,还是我阿耶会将他朝夕相伴的枕边人送出去?”   庄敏冷哼道:“我庄氏的人何去何从,还轮不到你管。”   鱼禾也哼了一声,“入了我鱼氏的门,就是我鱼氏的人。我鱼氏的人,我自然得管。你们庄氏若是不愿意,只管派人来抢。”   “嘭!”   “放肆!”   庄敏拍桌而起。   鱼禾跟着起身,甩了甩衣袖,冷冷的道:“我还真就放肆了,你奈我何?”   “巴山,传令下去,告诉虎营正营和预备营的人,穿戴好兵甲,到校场集合。我们一起会一会庄氏的藤甲卒!”   鱼禾当着庄敏的面传令,庄敏气的直发抖。   庄敏咬牙切齿的道:“你别忘了,你是我们庄氏的人。难道你要反叛主家?”   鱼禾一脸不在乎的道:“朝廷我们都反了,还在乎你庄氏?难道你庄氏比朝廷还厉害?” 第128章 雷声大雨点小   “好胆!”   庄敏咬着牙夸赞,任谁都能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怒意。   鱼禾盯着庄敏,不为所动。   他也清楚他的行为有点中山狼的味道,但是他没办法。   庄乔如果没有委身于鱼丰,他根本不会在乎庄乔死活。   庄氏别说拿庄乔当筹码了,就是当奴仆,他也不在乎。   可庄乔如今委身于鱼丰,他就不得不管。   鱼丰那是他阿耶,庄乔如今是他少母,他们现在是一家人。   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没有推出去挡灾的道理。   “鱼禾,没有我庄氏,你能有今天?”   庄敏并没有直接跟鱼禾翻脸,而是盯着鱼禾怒声质问。   鱼禾一脸坦然,“我承认我欠你们庄氏一个大人情,我也在努力偿还你们庄氏的人情。你们庄氏想挟恩图报的话,我也认。   但你们庄氏还命令不了我,更不能逼我交出我少母。   我是你庄氏的门客不假,但不是你庄氏的奴仆。   我可以帮你们庄氏做事,但不会帮你们庄氏卖命,更不会因为你们庄氏一句话,就舍弃家人。”   庄敏逼近了鱼禾,“据我所知,乔姑姑并没有跟你阿耶成婚,乔姑姑如今还不是你的家人,而是我庄氏的家人。”   鱼禾不咸不淡,“少母跟我阿耶虽然没有夫妻之名,但却有夫妻之实。她已经算是我鱼氏的人了。我阿耶之所以没有跟少母成婚,是在等你们庄氏的人过来做个见证。   如今看来你们庄氏的人并不愿意做个见证。   那回头我阿耶和少母成婚的时候,你庄氏的位置我就撤了。”   庄敏气的握起了拳头,恨不得生生捶死鱼禾。   奇怪的是,很在乎庄敏的亡波,眼看着庄敏气的发抖,也没有上前帮腔或者安慰的意思。   他只是偶尔会瞥庄敏几眼,看到庄敏气急败坏的样子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缩一缩脖子。   “鱼禾,你当真要跟我庄氏翻脸?”   庄敏的语气沉重了许多,像是在下最后的通牒。   鱼禾毫不犹豫的点头,“你们庄氏非要为难我少母的话,那我一定会跟你们庄氏翻脸。我鱼氏不比庄氏,没有拿自家女人去换利益的规矩,我也不希望我子孙后辈养成拿自家女人去换利益的习惯。”   “豪门大族哪个不是这般?就你鱼氏清高?”   “我鱼氏算哪门子豪门大族,我鱼氏只是小门小户,小门小户也有小门小户的规矩。”   “你是料定了我奈何不了你,所以才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吧?!”   庄敏说到最后,脸上的怒意尽去,只剩下了一脸恶狠狠的神情。   庄敏确实奈何不了鱼禾。   庄敏此次到平夷,只带了不到三百人。   三百人还奈何不了虎营正营和预备营的人。   不是庄敏不愿意多带,而是句町王不允许。   平夷再怎么说也是句町王的地盘,句町王绝对不会让庄氏的人在上面驰骋。   庄敏出滇池的时候,带了足足三千多人。   到了句町地界,句町王立马派遣亡波带着句町人马替换了庄敏带的人,美其名曰帮忙运货、分文不取。   其根本原因就是句町王不希望看到庄氏的人频繁在句町出入。   庄氏的人频繁的在句町出入,养成习惯了,句町人很容易对庄氏的人放松警惕。   庄氏猛然给句町一下子,有句町受的。   别看庄氏和句町现在是合作关系,该提防的地方,一点儿也没少。   鱼禾盯了盯庄敏,笑了,“你也太小瞧我了,就算在滇池,我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胡吹大气,要是在滇池,就凭你刚说的那几句话,我阿爹就会将你们所有人碎尸万断。”   庄敏一脸讥讽。   鱼禾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以后,不轻不重的道:“那得看看你阿爹有没有那个牙口。”   说完这话,鱼禾意味深长的看了庄敏一眼。   庄敏橫了鱼禾一眼,刚要反驳,话到了嘴边,似乎想起了什么,咬着牙闭上了嘴。   鱼禾那个眼神就是在告诉她,即便是在滇池,庄氏家主也不好将他逼的太狠。   因为他手里握着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庄氏家主敢赶尽杀绝的话,他就敢放冯茂入滇。   到时候大家都得死,谁也不好过。   “你等着,我迟早会收拾你!”   庄敏丢下了一句狠话,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鱼禾望着庄敏离去的背影,轻飘飘的道:“放狠话,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   庄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她回过头用吃人的目光狠狠的瞪了鱼禾两眼后,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县衙。   亡波在庄敏离开以后,一脸感慨的道:“鱼兄弟,你可把庄姑娘得罪狠了。她以后要收拾你的话,我可帮不了你。”   亡波丢下这话,起身去追庄敏。   鱼禾感叹,“还真是一个舔狗……”   感叹过后,鱼禾起身出了正堂。   巴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鱼禾身边,“主公,那咱们还召集人手吗?”   “召集,必须召集。不过正营的人就不要动了。让预备营的人组成战阵,去庄敏的住处转一转,提醒提醒庄敏,我们是庄氏的盟友,不是庄氏的奴仆。”   鱼禾斩钉截铁的道。   巴山重重的点头,下去召集预备营的人。   此次庄乔的事情,鱼禾固然有点中山狼的意思,但庄敏做的也不对。   鱼禾和庄氏是互惠互利的盟友,双方只存在利益交换,可不存在上下级。   庄敏见了鱼禾,直接开口讨要庄乔,那就是没把鱼禾当盟友,反而将鱼禾当成了他们庄氏的下级。   虽说明面上鱼禾父子是庄氏的门客,但那是明面上。   背地里是怎么一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   庄氏没搞清楚定位,非要将鱼禾这个盟友当成下级用,那就别怪鱼禾让他们难堪。   鱼禾离了正堂,去了一趟任方的住处,将招待亡波和庄敏的事情交给了任方。   任方埋怨了几句,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鱼禾出了衙门,去了四海客栈。   客栈内。   曹真等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吃东西,他们手里的筷子在不停的动,心思却没在吃饭上面。   他们吃一两口,就会往门外望一望。   看到鱼禾出现以后,他们丢下筷子,喜滋滋的迎了上去。   “鱼兄弟,你可到了。”   “……”   曹真等人围着鱼禾,表现的十分热切,比以往还热切。   他们邀请着鱼禾坐到了桌前,待到鱼禾坐定,曹真热切的道:“没想到鱼兄弟不仅跟庄氏有交际,居然还认识句町王子。”   鱼禾谦逊的道:“谈不上什么交际,就是句町王子有心将句町的货物散出去,但他没有门路,所以找上了我。”   曹真等人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他们看着鱼禾的目光更加热切。   “句町的货物、滇国的货物,以后全部都由鱼兄弟经手,西南之货,就没有能逃脱鱼兄弟之手的,鱼兄弟客要发大财啊。”   “能跟鱼兄弟共事,是我们的福分。”   “……”   曹真等人纷纷开口奉承。   鱼禾笑道:“我赚钱,不就是诸位赚钱吗?要发财,当然是大家一起发财的好。”   “哈哈哈……”   曹真等人畅快的大笑。   “鱼兄弟说的在理,以后我们就以鱼兄弟马首是瞻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曹真等人一愣,笑的更大声,“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鱼禾笑着道:“诸位既然以我马首是瞻,我也不会亏待诸位。一会儿诸位就随我去库房清点货物,此次句町和滇国运来的货物颇多,足以满足诸位的胃口。   价钱不变,还是之前的价钱。   不过诸位提供的货物得变一变。   诸位也知道,句町也好,滇国也罢,所需的货物种类并不多,但数量特别大。   粮食、铁等物,我们不好大量的贩卖到句町和滇国。   所以诸位随后得加大盐、布等货物的数量。   我们不能光让句町人和滇人赚我们的钱,我们还得赚句町人和滇人的钱。”   曹真等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天下天平的时候,他们往句町、滇国贩卖粮食,倒没有什么。   可如今大战迭起,他们往句町和滇国贩卖大批量的粮食,那就有资敌之嫌。   为了避免落人口实,他们要自觉一些。   至于铁,本就是战略物资。   不管是太平的时候,还是大战迭起的时候,都不好往句町和滇国贩卖。   鱼禾知道他们的忌讳在哪儿,没等他们开口就先提了出来,给他们吃了一个定心丸。   曹真豪迈的道:“别的我不敢说,布匹他们要多少,我曹氏供多少。”   刘谋笑眯眯的道:“你曹氏有那么大的家底?”   曹真哈哈一笑,“南郡曹氏没有,长安曹氏有啊。天下曹氏是一家嘛。”   申屠义埋怨,“那也得给我们留一口汤喝啊。”   曹真失笑,“我也没想着吃独食啊。我只是觉得,鱼兄弟既然将西南的货物都交给了我们,我们总得拿出一些诚意,让鱼兄弟看到,我们有那个能耐消化西南所有的货物。”   刘谋、申屠义等人一愣,然后齐齐点头。 第129章 门道   刘谋、申屠义等人纷纷开口表达诚意。   鱼禾细听了一会儿后发现,曹真、刘谋等人明面上只是南郡豪族,可家世和家底都不一般。   每一家背后几乎都操控着一处独门生意。   有些生意并不大,但只有他们一家在做,所以获利巨大。   除此之外,他们还跟其他郡的豪族沾亲带故。   笼络到一起,一家背后就代表着一个庞大的势力。   像是曹真,虽然是南郡曹氏的人,但他也能跟长安曹氏、南阳曹氏等几家曹氏说得上话。   南郡曹氏不大,但是曹真需要的话,可以拉着长安曹氏、南阳曹氏等几家曹氏一起做生意。   几家曹氏加起来,那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像是刘谋,居然是汉高祖刘邦四弟楚王刘交的后裔,跟当朝国师公刘秀还沾亲带故的。   虽然只是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但他也能扯着国师公刘秀的虎皮做生意。   当然了,此刘秀非彼刘秀。   新朝重名重姓的名人太多了。   国师公刘秀,原名叫做刘歆,后改名刘秀,乃是新帝王莽的心腹之一。   并不是汉光武帝刘秀。   汉光武帝刘秀如今还在长安读书,还在做着‘娶妻当娶阴丽华,做官当做执金吾’的美梦。   曹真等人自己家里的实力可能一般,但是背地里一提溜一大串。   之前他们跟鱼禾只是小规模的合作,他们手里的家底就足以支持,所以他们不需要将背后的一切告诉鱼禾。   如今鱼禾手里的货物倍增,他们手里的家底已经不足以支持,为了避免鱼禾将生意交给其他人,他们不得不将他们背后的一切关系告诉鱼禾。   让鱼禾知道他们有消化鱼禾手里货物的实力。   鱼禾默默的盘算了一下,他们的关系遍及新朝各地。   有他们帮忙,自己在新朝各地开设四海镖行,也会容易一些。   鱼禾没有立马提出让他们帮忙开设四海镖行的事情,他只是暂时将此事记在心里。   鱼禾倒是有足够的财力开设四海镖行,可他手里的人手不足。   最先退出虎营的将士们,在南郡开设了镖行、客栈、货铺以后,勉强能能往南阳郡发展一下,再多就不行了。   鱼禾必须等到庄乔给的那两千多滇人青壮训练出来以后,再大肆扩张。   曹真等人交代了自己的底蕴,鱼禾重新为他们分配了货物的数量。   双方谈妥以后,立马赶往了库房去点货。   赚钱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耽搁。   就在鱼禾着急忙慌的赚钱的时候,庄敏正在砸东西,巴掌大的铜炉被她甩出去了一丈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以后,除了发出几声闷响外,并没有太多变化。   庄乔坐在一边,捧着一壶果酒,美滋滋一小口一小口的品着。   庄敏觉得摔东西不过瘾,就冲着庄乔喊道:“阿姑,你儿子欺负我!你也不管管!”   庄乔眯着眼,将嘴里的果酒吞入腹中以后,抿着嘴细细的品味。   庄敏见庄乔不搭理她,气哼哼的喊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庄乔放下了酒壶,瞥了庄敏一眼,笑眯眯的道:“你让我怎么管?打他一顿,还是逼他将我交出去?”   庄敏握着拳头,气愤的道:“他欺负我!”   庄乔瞒不在乎的道:“那也是你自找的。谁让你跑去试探他。”   庄敏恼怒的道:“我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敢为了你跟家里作对,没想到他居然欺负我,还羞辱我。”   庄乔笑着道:“不是你告诉我,鱼禾父子是有担当的人,我嫁给鱼丰的话,一定能摆脱家里的纠缠。我听信了你的话,从家里逃出来,赶到平夷,发现鱼丰长得还不赖,就果断跟他圆房了。   现在你又怀疑他不敢为了我跟家里作对,还跑去试探他,那我是不是被你给骗了?”   庄敏咬咬牙,“我怎么可能骗你,如果不是我帮你,你也没办法带着那么多人从滇池逃到平夷。”   庄乔缓缓坐直了,“现在说的是他们父子有没有担当的事情,可不是你帮我逃出滇池的事情。”   庄敏不满的道:“我当然不会骗你,帮你就是帮我自己。看着家里的那些老东西逼你,我就想到了自己。他们现在怎么逼你,以后就会怎么逼我。   现在我帮你逃脱樊笼,以后也能用同样的方法帮我自己。   我只是觉得人心隔肚皮,总得试探一下才行。   万一鱼禾父子表面一套,背后一逃,那你岂不是遭殃了。”   庄乔摊开手,“你试探过了,鱼禾父子表里如一,鱼丰肯为我舍命,鱼禾在面对你逼迫的时候,果断选择了跟庄氏宣战。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何还要生气?”   庄敏冷哼,“无知者无畏罢了,鱼丰不去说他,鱼禾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庄氏是何等庞然大物。我庄氏真要下狠心对付他,不费吹灰之力。”   庄乔似笑非笑的道:“真的?鱼禾那小子我仔细打量过,可没你说的那么无知,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庄氏真的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他的话,你也不会被他气的躲在这里靠砸东西撒气。”   庄敏瞪着眼,“只要我阿爹说通了句町王,让我庄氏的兵马到平夷,就能轻而易举的收拾了他们。”   庄乔点着头道:“我承认庄氏有压倒他们父子的实力,但大兄说不通句町王。句町王只要不傻,肯定不会让庄氏大军入境。”   “那就请句町王出兵!”   “那也得句町王愿意才行。其中的代价家里的那些老东西肯出吗?就算家里的那些老东西肯出,句町王也愿意,鱼禾父子就真的是那么容易拿捏的?”   庄乔觉得庄敏还是太年轻,“我没有到平夷以前,句町王出兵,或许还能拿下他们父子。我到了平夷以后,句町王就算出兵,也未必能奈何他们父子。   冯茂在一旁虎视眈眈,句町王即便是出兵,也不敢多派。   人数不会超过万数。   几千句町兵马,可奈何不了我们寨子里的两千多青壮。   我们寨子里的青壮,穿上了鱼禾打造的盔甲,拿上了鱼禾锻造的兵器,别说是几千句町兵马了。   就算是两万,我们也能一战。”   最后两句,庄乔说的信心十足。   她了解她手底下的人,她也看过鱼禾打造出的盔甲和兵器。   他们寨子里的人穿着兽皮拿着土矛,能干翻一万滇卒。   穿上了铁甲,配上了铁刀、强弓、强弩、长枪以后,敌人就算翻倍,他们也能血战一场。   鱼禾若是愿意放权,由她带头冲锋,有鱼丰指挥的话,战而胜之也不是难事。   他们寨子里的人本就是猛士,在装备上又有碾压的优势,爆发出的战斗力比新朝的精锐兵马也不弱。   新朝的精锐兵马,在没有烟瘴之毒威胁的情况下,打滇人、打句町人,一打二,乃至一打三,那都是轻轻松松的。   指挥得当的话,一打五也不是难事。   庄敏才不在乎几打几呢。   她听完了庄乔一席话以后,差点没气死,“你也欺负我?!你居然帮着鱼禾那个混账东西欺负我!”   庄乔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的道:“我不帮他们帮谁?他们一个是我郎君,一个是我儿子。我当然得帮他们。”   说到此处,庄乔还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我们如今是一家人,你是个外人。”   庄敏差点被气晕,“你跟鱼禾一样,也是个白眼狼。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帮你。”   “那当然,一家人嘛。脾性肯定都一样。”   “我要告诉阿耶,我要告诉族里的叔伯,让他们派人将你抓回去。”   “有句町王拦着,有大兄从中作梗,庄氏的兵马不会出现在平夷。”   “……”   庄敏胸膛里的气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她愣愣的盯着庄乔,“你知道?”   庄乔呵呵一笑,“就你那点能耐,还没办法让我带着两千多青壮离开滇池,更没办法让我带着两千青壮堂而皇之的横穿句町国。   无非就是大兄暗中护持,同时给句町王说了什么,我才能带着人平平安安的赶到平夷。   他虽然帮了我,但我不会感激他,更不会帮他做事。   我们蛮人寨遇袭的时候,他但凡是派出一兵一卒,我也会委屈一下自己,帮一帮他,但他没有。”   “可他帮你逃到了平夷!”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帮句町王和他自己?我郎君和儿子借着庄氏的名义占了平夷,如今又帮着庄氏和句町王做买卖,帮他们赚钱。   平夷位置特殊,他们又没办法派人强夺,更没办法派人暗中掌控我郎君和儿子。   为了避免我郎君和我儿子反复,他们就合力将我送到了此处。   让我嫁给我郎君,彻底断了我郎君和我儿子归附朝廷的后路。   又借着我手底下的两千多青壮,防着冯茂跑到平夷来巧取豪夺。   不然你真以为我能带着两千多青壮平平安安的到平夷?   你别忘了,我手底下的两千多青壮,最强的战绩是敌万人。   我们要是放开在句町肆虐,也能从句町王身上咬两块肉。   敏儿,你还是太小,根本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和肮脏。”   庄乔一口气将里面的门道全部讲给了庄敏。   庄敏听完以后,直呼不可能。   庄乔讥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大兄真要抓我回去跟那个什么哀牢国王子成婚的话,就不会派你来,句町王也不会派一个对你唯命是从的亡波。   大兄肯定会派遣族里强势的叔伯,句町王肯定会让亡洢那个死女人过来。” 第130章 谈婚   庄乔不仅漂亮,还很睿智,她经历过族中叔伯兄弟的‘毒打’,深知族中叔伯兄弟的秉性。   在她眼里,族中的叔伯兄弟们就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贱人。   对他们没有利的事情,他们一件也不愿意多做。   对他们有利的事情,他们一件也不会错过。   族中的叔伯兄弟撅一撅屁股,她就能猜倒对方要干什么。   族中的叔伯兄弟们默认了她到平夷,其中隐藏着什么利益,她看的清清楚楚。   庄敏还年轻,平日里又被他大兄宠着,根本不知道人心的险恶。   庄敏听完庄乔一席话,只觉得三观尽毁,脑子里像是有一团浆糊。   她很难将她那个慈爱有加、温文儒雅的阿爹,跟那些阴恻恻的用眼角看人的阴谋家联系在一起。   但庄乔的话明显不假。   她阅历少,不代表她分不清楚真话和假话。   族里的人是如何逼迫庄乔的,她亲眼目睹。   如果没有蛮人寨的人守着庄乔,族里的人能将庄乔生吞活剥了。   她就是害怕自己步庄乔后尘,所以才想尽办法帮庄乔走出樊笼。   她其实早就猜倒了他阿爹在庄乔的事情上扮演着一个阴谋家的角色,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如今被庄乔戳破了,她不得不认。   庄乔是庄氏嫡系。   庄氏嫡系的婚嫁,自然由庄氏家主说了算。   族里的其他叔伯兄弟,顶多在旁边敲敲边鼓而已。   庄氏家主不点头,谁敢逼迫庄乔嫁人。   真当嫡系两个字是随便说说的。   嫡系的一条狗有时候都比旁系的一个人尊贵,旁系有什么资格对嫡系的婚嫁指手画脚的。   叔伯兄弟固然能在辈份上压人一头,但却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叔伯兄弟要是能做大家族的主的话,那还要家主做什么?   “丫头,我要是你,我就嫁给鱼禾。”   就在庄敏脑子里乱哄哄的时候,庄乔出现在了庄敏身边,笑嘻嘻的说着。   庄敏身子一僵,脑子也跟着僵住了。   庄乔上手,帮庄敏整理了一下刚才砸东西弄乱的衣裙,低声笑道:“鱼禾那小子够聪明,有能耐,你要是嫁给他,就能跳出庄氏的樊笼。   那小子有模样,有心机,有你我帮衬,以后说不定就能雄踞一方。   你嫁给他,也不算太委屈。   你爹或许会为此事大发雷霆,但山高皇帝远的,他也奈何不了你。”   庄敏回神,气急败坏的喊,“谁要嫁给他?!谁会嫁给他?我恨死他了。”   庄乔捂着嘴娇笑,“自从你见过他以后,嘴里一直念叨的是他,他三言两语就能让你失去分寸,你敢说你心里没他?”   “没有!不会!不可能!”   庄敏说的斩钉截铁。   庄乔伸出手指点了点庄敏的额头,“死鸭子嘴硬。”   庄敏避开了庄乔的手指,恶狠狠的瞪了庄乔一眼,跑开了。   她不想再跟庄乔待在一起,她怕再待下去,庄乔会说出什么混账话。   庄乔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我们姑侄伺候他们父子,传出去以后也是一段佳话,你不考虑考虑?”   庄敏脚下的步子加快了几分,瞬间跑没影了。   庄乔毫无形象的放声大笑。   ……   县衙里。   鱼禾正在清点财物。   鱼禾刚刚跟曹真等人完成了货物交割,庄敏和亡波送来的货物数量十分庞大,曹真等人之前运过来的货物很难抵偿,所以曹真等人补充了一部分钱财,又赊了不少账。   鱼禾不怕他们赖账,他们做的是长久的生意,以后还指望着鱼禾发财,不敢赖鱼禾的账。   财物共有三箱,三尺左右的小箱子。   里面全是清一水的金子。   一个个马蹄状的金子,十分惹人喜爱。   即便是形状不怎么规整,上面还有不少蜂窝似的坑坑洼洼,依然挡不住人们对它的喜爱。   一箱子大致有一千金,三箱子有三千金。   鱼禾仔细点了两遍,将其中一箱子金子吩咐巴山收入库房以后,剩下的两箱分别让人送去给庄敏和亡波。   庄氏的红利得分润,亡波的保护费也得交。   虽然不多,但必须先给他们一些甜头,让他们有力气继续奔波。   回头等曹真等人将货款结清了,他就可以用曹真等人的货物向庄敏和亡波结算货款,顺便给他们补发红利。   “好家伙,足足两箱子金子,你就那么轻而易举的给人呢?”   鱼丰迈着八字步进了鱼禾的住处,一进门就夸张的问。   鱼禾有些哭笑不得,“人家的货物卖的钱,不给人家,还能留着?”   鱼丰尴尬的一笑,“我就随便问问。”   鱼丰找了个地方坐下,鱼禾翻看了一下账目,抬起头,看向鱼丰,“你不是跟少母出去游玩了吗?”   鱼丰吧嗒着嘴,叹了口气,“是去游玩了,不过在路上遇到了庄敏那丫头,被那丫头吓唬了一番,就没心思玩了。”   “庄敏?吓唬?讲讲!”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账目,十分感兴趣的看向鱼丰。   鱼丰脸上的神情一苦,“那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路上撞见了我和你少母,就派人暗中偷袭我们。”   鱼禾眉头一挑,“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一场酣战,我怕你少母受伤,就没让她出手,我一个人击退了他们五人。关键时候那丫头出现了,说是一场误会。   你少母却说那丫头是故意的,弄得我一头雾水,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   鱼丰很无奈。   鱼禾若有所思。   鱼丰见此,急忙问道:“你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   鱼禾结合庄敏的做派,以及庄乔在滇池的遭遇,大致的脑补出了一点点真相。   但具体的还需要他见过庄乔,求证以后才能下决断。   鱼禾并没有告诉鱼丰真相,随口敷衍道:“她大概是觉得你还没有跟我少母成婚,就跟我少母厮混在一起,有失体统,所以想教训你们一下。”   鱼丰不疑有他,他不满的道:“我也想成婚啊。可他们庄氏不派人过来,三媒六聘也没个准,我怕委屈了她姑母,所以一直拖着。   明明是他们的错,为什么要找我麻烦?”   “贵人事忙,庄氏家主只怕没时间过来。庄氏的嫡支,也不好经常在句町出没。您真要是急着跟少母成婚,那就成吧。   庄敏刚好在,可以充作娘家人,给你们做一个见证。   至于三媒六聘的,你就别想了。   平夷到滇池,一来一去得一个多月。   三媒六聘走完,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鱼禾猜测,庄乔大概是偷偷从庄氏跑出来的,庄氏应该不会大张旗鼓的承认这桩婚事。   毕竟,庄氏嫡女嫁给一个草寇头子,说出去不好听。   庄氏肯定不会派人过来见证鱼丰和庄乔的婚事。   那就没必要等了,赶紧办了,迟则生变。   “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鱼丰有些矫情,脸上明明带着喜色,嘴上却十分客气。   鱼禾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自己的老子没出息。   “就您跟我少母那荒唐程度,再过不久,我估计就要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你要是不介意奉子成婚,那你就再等等。”   鱼丰和庄乔二人在二人世界里确实荒唐。   一个久旱逢甘霖,一个食髓知味。   在一起一个多月,那就是鹰酱出击,炮灰连天。   鱼禾都不屑说他们。   鱼丰老脸一红,嗔怒的瞪了鱼禾一眼,“有你这么说你阿耶的吗?”   鱼禾也不怕他,不咸不淡的道:“那您得去问我娘。”   鱼丰刮了鱼禾一眼,却没有继续埋怨鱼禾。   鱼丰馋人家庄乔身子,在一起没多久就腻味的不行,确实有点对不起鱼禾他娘。   鱼禾替他娘说两句酸话,鱼丰也得受着。   谁让鱼丰自己觉得理亏呢。   “等到曹真等人的货物运过来了,让刘川挑一个黄道吉日,你们就成婚吧。”   “哎……”   鱼丰叹了一口气,起身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嘀咕,“儿子帮老子操持婚事,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鱼禾就当没町见鱼丰的话,继续低头理账。   理完了账,鱼禾重新取出了一卷竹简,又做了一份账。   新账是留着应付亡波,以及亡波背后的句町王的。   坑亡波和句町王,鱼禾眼睛都不带眨的。   亡波只拿了两成份子,鱼禾准备做成五成。   为了就是骗亡波和句町王多出一些力,少找一些他的麻烦。   鱼禾做好了账,就拿着新账去找亡波和庄敏。   鱼禾必须将账目和钱财跟亡波和庄敏交割清楚,然后让他们的人带着曹真等人送来的盐、布匹等物回句町和滇地去。   生意既然做起来了,就不能一个等一个,一个等一个很浪费时间,会少赚很多钱。   最好就是让双方互相适应对方送货的时间。   双方将货送到平夷,经鱼禾的手,做一个交换,然后立马拿着货回去贩卖。   鱼禾找到亡波和庄敏的时候,亡波正在狂舔庄敏,庄敏明明面若寒霜,亡波却一个劲的在献殷勤。   见到了鱼禾,亡波憨厚的一笑。   庄敏则冷哼了两声,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庄姑娘,亡波王子,两位押送的货物我已经发卖出去了,给两位分润的红利,两位想必都拿到了吧?” 第131章 大婚   “哼,明知故问……”   庄敏没给鱼禾好脸色。   亡波倒是一脸热切,“鱼兄弟不必客气,也不必叫我王子,我句町不兴汉家那种虚礼。鱼兄弟以后喊我亡波就好。”   有道是财能通神,亡波什么也没干,就从鱼禾手里分润到了一千金金子,满满的一箱子金子,足以拉近他和鱼禾的距离。   鱼禾听到亡波的话,也没客气,“那……我以后就称呼你一声亡波兄弟?”   亡波痛快的点了点头。   鱼禾跟亡波寒暄了几句,道明了来意,“亡波兄弟送来的货物已经发卖出去了,亡波兄弟是准备要钱,还是要货?”   亡波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要货。”   来之前他姑姑就讲过了,能拿到货的情况下,一定要那货。   因为货物运回去了,加点价,又能多卖一份钱,两头赚。   具体要什么货物,亡洢也帮他列了一个清单。   亡波也没什么心机,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绢布,递到了鱼禾手里,“要这些……”   鱼禾拿过了绢布,大致看了一番,迟疑道:“铁的话,我没办法给你……”   亡波的清单上,数目最大的就是铁。   清单显然不是亡波写的,因为清单上对铁的需求量很大。   足足有一万斤。   以亡波的胆量,肯定不敢叫出一万斤这么夸张的数目。   句町王是个聪明人,他纵然需要铁,也不可能一口气在清单上写上一万斤的数目。   因为很容易暴露句町的一些国情,容易让敌人从中判断出句町的一些情报。   比如,鱼禾在看到清单上需要一万斤铁的时候,就察觉到句町王很有可能有扩军的心思。   此外,鱼禾还判断出,句町王有可能准备打造汉式甲胄。   所以句町王需要铁的话,大致会旁敲侧击的告诉鱼禾,让鱼禾主动提出此事,又或者以巨利诱之,让鱼禾主动上构。   反正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写在绢布上。   所以清单八成是亡洢写的。   亡波的回答没有让鱼禾失望,他挠了挠头,有些为难的道:“我阿姑说,一定要拿到铁。”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你阿姑还让不让我们做生意啊?盐铁可是朝廷官营的买卖,我能弄到盐,就已经费尽唇舌了,铁我实在无能为力。”   “我阿姑说,北边的汉人一定能弄到铁的。”   亡波不太了解新朝的情况,但是亡洢了解。   鱼禾坦言道:“北边的商人自然能弄到铁,但是没人敢给咱们。咱们拿了铁,是要铸造兵甲,对付朝廷的。他们如今在朝廷治下过活。他们将铁卖给咱们,就是在资敌。   资敌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你觉得他们会为了那点钱,连性命也不要嘛?”   亡波挠了挠头,有些为难。   他阿姑一定要铁,可鱼禾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听谁的。   庄敏看不惯亡波那个性子,忍不住开口道:“他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话说的在理。你就算加三倍价钱,北边的商人也不会把铁给你。所以你就听他的吧。”   亡波迟疑了一下,顺从的点了点头,“那我全要盐。”   鱼禾疑惑的道:“全要盐?其他的不要了?据我所知,句町也有产盐的地方。”   亡波看了看庄敏,想让庄敏帮他解释。   他实在是说不清楚。   庄敏叹了一口气,道:“句町是产盐,可能用的盐很少,大部分盐矿都是石头盐,里面有毒,吃了以后会中毒。”   鱼禾若有所悟,庄敏口中的石头盐,应该是岩盐。   岩盐经过提炼才能食用。   如何提炼,鱼禾倒是知道。   但鱼禾并没有告诉亡波的心思。   因为告诉了亡波,他就等于少了一条财路,而句町就会多一条财路。   损己利人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   “那就将盐全部给他?”   鱼禾询问庄敏。   因为他怕庄敏跟亡波一样,也要盐。   庄敏瞪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那粮食和布都归我。”   鱼禾点点头。   鱼禾大致的帮他们换算了一下他们带的货物能兑换多少盐、粮食和布,然后让他们派人去库房提货。   亡波倒是没有再缠着庄敏,反而缠上了鱼禾,让鱼禾多给他准备一些货物,最好将清单上除了铁以外的其他货物全部给他准备齐全,他回去也好给自己的阿姑有个交代。   为此,他将鱼禾给他的那一千金重新还给了鱼禾,让鱼禾帮他换成其他的货物。   鱼禾只拿了七百金,留下了三百金给亡波当私房钱,并且告诉亡波,他不会告诉别人。   亡波一高兴,将他的坐骑送给了鱼禾。   一只体型硕大的大象,据说是句町人专门培育出的战象。   鱼禾倒是有兴趣养一只大象当坐骑,但是没兴趣骑着大象上战场。   在鱼禾眼里,借助野兽之威的兵马,都是歪门邪道。   什么虎豹狼骑,什么象兵,初上战场可能会占一点便宜。   但被人找到了弱点,杀敌的野兽就变成了噬主的野兽。   而象兵的弱点在哪儿,他恰巧知道。   谁让他以前喜欢看史书呢。   他清楚的记得,北宋初的史书上记载着,潘美南征南汉,被象兵所阻,最后以火攻,大破象兵。   所以大象怕火。   只要火放的够巧、够大,敌人的战象会帮你杀敌。   鱼禾很期待跟句町王对上,也很期待句町王用象兵对付他,他不介意让句町王尝试一下什么叫做自己打自己。   鱼禾收下了亡波的钱财和战象以后,将亡波所需的货物交给了亡波,并且让亡波签下了一份长长的赊账单以后,送亡波离开了平夷。   庄敏拿到了货物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将货物交给了藤甲兵,让他们押送了回去,她自己留在了平夷,准备见证庄乔和鱼丰的大婚。   庄乔和鱼丰的大婚,由刘川操持。   刘川帮二人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就准备起了大婚所需要的一切。   一直忙活了半个月,终于将庄乔和鱼丰大婚所需的东西准备齐全。   庄乔和鱼丰的婚礼不大,二人在平夷也没有什么故交朋友,所以客人并不多,所需的东西也不多。   但鱼丰这个人讲究,他不愿意委屈庄乔,所以大婚要的东西他一样也不愿意少。   偏偏平夷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平夷人大婚,不像是长安等地那么讲究,但也没有西南那边那么粗狂简单,有点南北结合的意思。   鱼丰准备依照长安的规矩办,所以大婚所需要的东西有几样平夷没有。   所以所有人都等着,一直等到曹真等人将东西送过来以后,才正式举行大婚。   依照任方出的主意,庄乔入了门就是平妻。   所以鱼丰大婚,是真的将庄乔当成了妻子娶。   大婚当日,热闹非凡。   曹真等人献上了许多厚礼,庄敏也暗戳戳的将她分润到了一部分红利拿出来给庄乔当了嫁妆。   平夷的大户,几乎都送上了贺礼。   拜堂成亲的时候,庄乔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满腔的委屈有了地方发泄,居然当众哭出了声。   鱼丰疼惜的抱着庄乔离开了,将一众宾客丢给了鱼禾。   还好鱼禾跟一众宾客相熟,没闹出什么笑话。   鱼禾在送鱼丰入洞房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后世熊孩子们拼爹的时候说的那些戏言。   ‘我爸爸和我妈妈结婚的时候,我吃糖了’、‘我爸和我妈结婚的时候,我给放炮了’……   鱼禾觉得,他以后也能插一句嘴,‘我爸结婚的时候,我在帮忙待客’。   入夜的时候。   宾客们散了。   鱼禾一个人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他喝了不少酒,但却没有醉意,反而十分清醒。   抬头仰望星空。   明月只流出了半张脸,密密麻麻的星辰不满了整个天空。   鱼禾前所未有的放松。   从他到这个世界起,一直到今日,度过了大半年时间,他忙碌了大半年。   直到今日,他才觉得自己可以歇一歇。   “鱼禾!”   一声娇喝在鱼禾耳边响起。   鱼禾回头望去,就看到了庄敏站在他身后,正瞪着眼睛看着他。   鱼禾美好的心情瞬间就没了,“姑娘,生气也有结束的时候。你都生了半个月气了,还没消?”   庄敏哼了一声,走到鱼禾身边大大咧咧坐下,“明日我就要会滇池了,我要的果酒准备好了吗?”   鱼禾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的道:“半个月前就准备好了。”   庄敏瞥了鱼禾一眼,“算你识相。”   鱼禾懒得跟庄敏说废话,他开门见山的道:“所以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庄敏侧头看向了鱼禾,认真的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去滇池?”   鱼禾愣了一下,“为什么要去滇池?”   我在平夷发展的好好的,眼看着就要成为平夷小霸王了,我不在平夷待着,跑到滇池去做什么?   给人家当小弟?   我疯了?   鱼禾觉得庄敏问这话的时候肯定没过脑子。   虽然庄敏没什么阅历,但她还是很聪明的。   她不会看不出平夷已经成了鱼禾父子的自留地。   鱼禾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自留地,去别的地方? 第132章 少女的心思   “万事开头难,我们的买卖已经过了开头,以后萧规曹随即可。你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你只需要派个人盯着就行。   你闲下来了,为何不去滇池看看?”   庄敏的语气突然之间柔和了不少。   鱼禾失笑,“看看又怎样,不看又怎样。我是什么身份你清楚,我没时间空耗,去滇池如果得不到半分利益的话,我干嘛要去?”   庄敏眼睛一点一点瞪大,“在你眼里只有利益?”   鱼禾毫不犹豫的点头。   用后世的话说,他现在正处在事业上升期,哪有时间出去游山玩水。   庄敏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不再言语。   鱼禾也没有开口自讨没趣。   两个人就并排坐着,坐了许久以后,庄敏突然开口,“你去滇池,未必得不到利益。滇国如今很乱,滇王在收降山里的蛮人,蛮人不甘心寄人篱下,聚在一起抵抗滇王。   阿姑所在的蛮人寨,在蛮人中间名气很大。   阿姑和阿姑的那个蛮人阿爹在蛮人中声望也很高。   你以阿姑儿子的身份振臂一呼,蛮人们说不定就会拥护你为王。   滇王将蛮人压的越狠,你收服蛮人就越容易。   蛮人在滇国数量不少。   他们聚在一起,堪比我庄氏。   你要是能收服蛮人,就能跟我们庄氏分庭抗争,滇王也只会拉拢你。   收服了蛮人以后,你再去收服滇国的那些汉人。   益州郡大尹被滇王斩了以后,滇国的汉人乱成一团,我阿爹又不好在滇王眼皮子底下招揽他们,所以他们在滇国过的很惨。   只要你愿意庇护他们,给他们一块地种,他们肯定愿意跟着你。   犍为郡也有不少汉人逃到了益州郡,你也可以招揽他们。   只要你能将蛮人和汉人聚在一起,滇王你也可以争一争。”   庄敏也不知道怎么了,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大堆话。   鱼禾大致想了想,庄敏说的其实可行。   滇王如今为了收服滇国大小部族,施行的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政令。   蛮人野性十足,最不愿意受滇王管束,自然不愿意归顺滇王。   滇王剿灭了他们一两个寨子,他们就结伙反抗滇王。   如今滇王的人和蛮人打的难分难舍。   他如果从中插一杠子,得到蛮人认可的话,很容易收服蛮人。   滇王压的越狠,蛮人就越愿意靠近他抱团取暖。   只要他能率领着蛮人在滇王的压迫下打几场胜仗,蛮人一定会奉他为王。   虽说蛮人的王不值钱,但那也是王。   比他阿耶身上那个六盘王含金量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随后吸纳汉人,使汉蛮互补,形成一股新的势力,逼迫滇王承认他的存在,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的目光并不在南方,而是在北方。   乱世一起,群雄都在北方逐鹿,南方根本没人搭理。   鱼禾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占着平夷,默默的积攒着力量,静等北方战起。   只要北方战起,他就能顺势挥军北上,抢占先机。   以后混个王侯不在话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去帝位上坐坐。   鱼禾有一套自己的计划,而他计划的重心就在北方,他怎么可能跑到滇池去。   “滇池虽好,却不是安身之地。”   鱼禾一脸感慨的拒绝了庄敏的邀请。   庄敏莫名其妙的怒了起来,盯着鱼禾大喊了两声。   “胸无大志,机会摆在眼前你都不知道珍惜,你就窝在平夷继续当土霸王吧。”   庄敏喊完以后,就气哼哼的离开了。   鱼禾往着庄敏的背影摇头一笑。   庄敏为何邀请他去滇池,他大概猜倒了,只是他并没有哪方面的心思。   翌日清晨。   庄敏起了个大早,派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庄乔容光满面的带着鱼丰这个新晋的姑父去相送。   显然,他们两个昨夜洞房的时候,又是鹰酱出击的一夜。   庄乔拉着庄敏说了许多话,还让鱼丰准备了不少东西,让庄敏当作礼物带上。   庄乔很大方、鱼丰也很大方。   庄乔想借着那些丰厚的礼物告诉庄氏,她嫁了一个好男人。   鱼丰则想通过那些礼物告诉庄氏,他配得上庄氏嫡女。   鱼禾并没有去相送,他正忙着跟曹真等人坐交割。   曹真等人这一次运来的货物十分庞大,比以往多了三倍多,光是押送的人手就有两千多人。   鱼禾之前造的库房明显不够用,他不得不找上任方,让任方继续带着营造库房。   任方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鱼禾出手大方,帮他营造一次库房,上千人能吃几个月的饱饭。   鱼禾将此事交代给了任方,刚准备出县衙的时候,就被庄乔堵在了正堂门口。   庄乔跟鱼丰成婚以后,也不再躲躲藏藏,跟鱼禾说话也硬气了不少。   “臭小子,敏儿哪里不好了?”   庄乔挡在鱼禾面前,一脸埋怨的质问。   “少母……”   鱼禾躬身施礼。   庄乔没好气的道:“别在我面前装乖孩子。”   鱼禾装傻,“我不明白少母的意思。”   庄乔瞪了鱼禾一眼,“敏儿的意思,你爹都看出来了,你会看不出来?”   鱼禾准备继续装傻,就听庄乔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敢说假话,我就把你吊起来抽。我现在可是你娘,教训你没人敢说三道四。”   鱼禾哭笑不得,实话实说,“她挺好的,漂亮、聪明、家世也好。但我对她没什么感觉,总觉得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庄乔不满的道:“男女之间怎么可能没感觉?现在没感觉,到了床上不就有了。我和你阿耶初见时,也不见得对对方多有感觉,可是睡久了,我就稀罕他,他也稀罕我。”   鱼禾一脸无语。   庄乔还是那个庄乔,还是那么彪悍,什么话都敢往出说,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身份。   一个当娘的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张口‘床’,闭口‘睡’的,实在是有辱斯文。   为了避免庄乔再说出什么混账话,鱼禾果断想了一个托词,谎称道:“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庄家主总不可能让他的女儿给我做妾吧?”   庄乔愣了一下,嘀咕道:“那倒也是……我给人做妾,庄氏已经很丢脸了。敏儿给人做妾的话,我大兄会疯。”   庄乔看向鱼禾,“你心里人是谁?是不是蒙氏那个丫头?听你爹说,那丫头浑身也没有二两肉,瘦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像是能生养的。   听你爹说,模样比敏儿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家世上更没办法比。   她祖上是大秦上将军,我们祖上那是一国之主。   她们蒙氏如今只是咸阳一个小小的豪族,我们庄氏却占据着滇国半壁江山。   她那点比得过敏儿?”   庄乔说到最后,一脸鄙夷。   她觉得鱼禾眼瞎,放着明珠不要,抱着咸鱼当宝。   鱼禾一脸黑线,他完全没料到鱼丰嘴上居然没把门,连他定的娃娃亲都告诉了庄乔。   还好鱼丰不知道鱼禾的前身以前经常在半夜将人家姑娘约出来骗人家糕点吃。   不然庄乔知道了,能把鱼禾笑死。   鱼禾觉得前身这事儿干的是真丢人。   人家姑娘愿意半夜出来见你,肯定已经做好了做羞羞的事情的准备。   你呢?   把人推倒了啥事也没干,就抽了人家裤子上的橡皮筋,拿去打人家玻璃?   “不是蒙氏的姑娘……”   鱼禾敷衍。   “那是谁?”   庄乔追问。   鱼禾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叹了一口气,道:“少母,你仔细想想,仔细想想,我可庄敏根本就不可能。”   “怎么不可……”   庄乔高声叫道,叫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似乎……确实……有点不可能……我大兄不会同意。”   庄乔一脸尴尬。   鱼禾拱了拱手,匆匆离开了县衙。   他怕再待下去,庄乔又会给他出谋划策,让他去搞定庄氏家主。   他对庄敏无感,也没想过攀上庄敏吃软饭。   所以他不喜欢陪着庄乔一起乱点鸳鸯谱。   出了县衙以后,鱼禾干脆就没回去。   他跑到了四海客栈,让刘川给他准备了一个单独的小院,住了进去。   他每天不是在小院,就是在鱼氏文室,或者库房,或者校场。   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鱼禾手里的各项事务已经逐渐的步入了正轨。   曹真等人和句町王、庄氏的生意,从最开始的各送各的,到最后变成了一起送达、一起交割,然后带着货物返回。   货物到了平夷以后,会先交给鱼禾,由鱼禾定价以后,再互相交割。   鱼禾会在交割的时候抽走一大笔钱或者货物。   所有人对此事都心知肚明,但却没有人说什么。   所有人都清楚,那是鱼禾应得的。   他们一点儿私下跟对方接触的心思都没有,因为他们都清楚,平夷是鱼禾的地盘。   惹到了鱼禾,他们的生意可就做不成了。   四海镖行、虎营也基本上依照着鱼禾的心思在发展。   数月时间,四海镖行已经在南郡遍地开花。   漕少游作为南郡的管事,是不是会向鱼禾报功。   虎营的滇人操练速度很快,他们底子厚,武艺、剑术什么的都不需要传授,只需要让他们牢牢的背熟纪律、学会简单的配合阵型就足够了。   基本上一个半月,虎营就能训练出一批滇人。   滇人在被训练好以后,就会调遣到四海镖行。 第133章 烂糟糟的大新   虎营正营的滇人抽调干净以后,新一批的滇人就会加入虎营正营。   鱼禾估算了一下,大致需要一年左右,两千多滇人就会全部训练完。   有了两千多生力军加入,四海镖行在南郡站稳脚跟以后,就能展望南阳郡。   等到难民中的青壮,以及鱼禾派人从巴蜀之地吸纳的流散的青壮进入训练完以后,四海镖行大致就能开设到长安。   值得一提的是,四海镖行明明是个镖行,可托镖的业务却并不多。   四海镖行如今更像是一个车马店和邮递所。   四海镖行如今最大的业务就是往各处送信,以及运人。   运人的业务并没有赚多少。   但是送信的业务真的是大赚特赚。   鱼禾小逊了古人对家书的渴望,也小逊了古人为了送一封家书,愿意付出的代价。   当有人拿着一箱子黄金,摆在鱼禾面前,让鱼禾帮忙送一封信的时候,鱼禾都惊了。   “鱼兄弟,我也是受人之托,你要是觉得可行,就接下,如果觉得不可行,那我回去以后就拒了。”   曹真将一卷帛书和一箱子黄金推到鱼禾面前,态度诚恳的说着。   鱼禾瞧着帛书、瞧着金子,却没有动。   “这东西可不好送啊。”   值得对方出一箱子金子的信,自然不好送。   信是冀州程氏所拖,要送到滇池,给益州郡前大尹程隆的遗孀。   程隆被滇王杀了以后,他的家眷生死不明。   对方与其说让鱼禾派人去送信,倒不如说是让鱼禾派人去打探程隆家眷的生死。   以鱼禾如今的能量,倒是能打探到程隆家眷的生死。   但随后对方很有可能让鱼禾帮忙救人。   程隆是益州郡大尹,他的家眷纵然没死,那肯定也被滇王盯着。   让鱼禾从滇王眼皮子底下救人,鱼禾可没那个能耐。   曹真自然知道其中的深意,他对鱼禾抱拳道:“冀州程氏手里藏着两座铁矿,鱼兄弟要是将此事办成了,鱼兄弟要的铁,程氏一定会给你。”   程氏开的价码,算是开到鱼禾心坎上了。   鱼禾如今手里最缺的就是铁。   他明面上的人手一直维持在六百,可暗地里的人手一直在不断增加。   曹真等人供应的那点铁料,根本不够他打造兵甲。   像是战车、床弩、八牛弩等大型的军械,鱼禾也只能拿着图纸干看着。   程氏愿意供应铁料的话,那鱼禾就能快速的将图纸上的一切落在实处。   等虎营的人出击的时候,一定能一举震惊世人。   “那我试试……”   鱼禾并没有拍着胸脯答应,而是提出试试。   曹真笑道:“鱼兄弟在我心里,那可是料事如神,鱼兄弟答应的事情,肯定能办到。”   曹真的话不是吹捧,而是真心实意的。   鱼禾在他心里确实料事如神。   此前朝廷派人调查冯茂的时候,曹真慌得不行,上门找鱼禾请教。   鱼禾告诉他,冯茂不会有事。   几个月过去了,冯茂果然没事。   反倒是为了搬倒冯茂上下奔走的冯英,挨了新帝王莽的斥责。   朝野上下许多人都知道冯英是一个赤胆忠臣,但愣是没一个人帮冯英叫屈的。   一个个不是闭着嘴装哑巴,就是收了冯茂黑钱,帮着冯茂骂冯英。   曹真以前觉得朝堂上的官员不堪,但他并不知道有多不堪。   通过冯英的事情,他算是看清楚了朝堂上的官员有多不堪。   同时他对莽新能存在多久,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朝堂上如今一心帮新帝王莽做事的人,都是那些跟新朝江山社稷利益相关的人。   剩下的人,跟朝廷都是貌合神离。   这样的朝廷能存在多久?   曹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帮着程氏从中说项,让鱼禾帮忙。   目的就是让鱼禾借着程氏的铁矿壮大。   以后朝廷一旦有了什么波澜,他也能躲在鱼禾的大旗下继续赚钱。   鱼禾陪着曹真吃了一顿便饭以后,打发了曹真。   鱼禾吩咐人将刚刚从西南返回的吕嵩叫到了自己住的小院。   吕嵩再次出现在鱼禾面前,鱼禾微微一愣。   吕嵩在外面跑了几个月,不仅没有瘦,也没有黑,反而白了不少。   鱼禾打趣的道:“看得出你过的不错。”   吕嵩不苟言笑,嘴里说着让人听了发狂的话,“咱们手里的货物够多,又信守承诺,说两斤盐换一张熊皮,就两斤盐换一张熊皮。   山里的人觉得咱们不错,就愿意跟咱们交朋友,也愿意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们。   晚上还有不少黄花闺女偷偷的溜进兄弟们的房里。   我是什么都没干。   但兄弟们估计在外面留下了不少野种。”   鱼禾听着嘴角直抽抽。   两斤盐换一张熊皮,还是那种一个眼儿都没有的熊皮,放在长安,没眼儿的熊皮能换一车盐,稍微珍贵一点的熊皮,更是被叫到千金。   然而在山里,只需要两斤盐就行。   你还不能多给,给了就是看不起人家。   你还不能少给,少一丢丢,人家就敢冲你掏刀子。   鱼禾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至于那些黄花大闺女钻吕崇等人的被窝,鱼禾倒是觉得正常。   人家本就没有汉家的那些规矩束缚,一切讲究的是天性。   看上你了,晚上就去找你。   也不问你要车,也不问你要房,更不让你负责,说不定还会给你留下一个银梳子之类的,让你反赚一笔。   你要是活儿好,人家天天去找你,你要是活不好,人家第二天就钻进别人被窝了。   汉人如今至高无上,走到哪儿都是被人高看一眼的存在。   只要长得不是太丑,年龄不是太小,去山里晃荡一圈,基本上都有艳遇。   像是鱼禾这种长得帅的,去山里转一圈,出来估计就剩下一身骨头了。   “如此说来,你西南一行,收获颇丰?”   鱼禾疑问。   吕嵩一板一眼的道:“还算不错,比不上庄氏和亡氏。”   鱼禾失笑,“人家手里有数十万、上百万人,我们手里才几个人,怎么可能跟人家比。再说了,人家在西南待了几百年了,底蕴有多庞大,超乎了你我的想象,所以根本没办法比。”   吕嵩正色道:“总有一日我们会超过他们。”   鱼禾没料到吕嵩这个一板一眼的家伙心气儿还挺高,“不急不急,我们现在还没实力跟他们硬碰硬。   随后你继续扩大商队,什么时候庄氏的人和句町人出来阻拦,什么时候停下扩张的脚步。   我们商队吃的是他们顾不上的份子,所以他们不会阻拦。   一旦侵占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肯定不会罢休。   我们现在还很脆弱,一步一步来。”   吕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帮你宰了句町王和庄氏家主。”   鱼禾一脸愕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很猛,可你别动不动就搞什么刺王杀驾的。   你又不是帝王杀手宇文护。   吕嵩以为鱼禾不信,声音加重了几分,“你知道的,我有那个能耐。”   鱼禾摇头一笑,“我知道你有那个能耐,但是没必要。刺王杀驾有那么一点用,但坏处更大。”   刺王杀驾固然能解决一时间的困境,但坏处很大。   有多大?   那就是大家都开始玩刺杀,互相刺杀。   最后弄的是人心惶惶,谁也没办法安稳的睡觉。   魏晋南北朝就是一个例子。   传说中的帝王杀手宇文护,杀了数位皇帝,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但他并没有因此称霸天下,反而使得天下变得更乱。   有些头开不得,一旦开了,长久的来看,不仅对自己无益,对天下也无益。   王莽开了一个篡位的浪潮,后世篡位者,以及有心篡位者不计其数。   王莽没开这个头之前,谁篡位了?   纵然出一两个权臣,那也是乖乖的坐在皇帝坐下当臣子,皇帝若是不好控制,他们换皇帝,也不会自己上去坐。   王莽开了个头以后,后面效仿的人就多了,但凡有点能耐的,都想取而代之。   以至于王莽以后的皇帝对下面的权臣都严防死守者。   但凡是出现一个能成为权臣的家伙,立马被盯的死死的。   杨坚开了一个夺外孙江山的头,立马被赵匡胤给效仿了。   滚滚宝宝在黄台吉死后也蠢蠢欲动。   所以有些头不能开,短期看或许有益,长期看坏处极大。   吕嵩见鱼禾没有让他行荆轲之道的心思,也就没有继续多言。   其实作为一个侠士,他挺佩服荆轲的。   他的梦想就是干一件荆轲没有干成的事情,然后青史留名,跟荆轲比肩。   但鱼禾不愿意,他不能擅动。   刺王杀驾不是说你一个人拿一柄剑就可以的,背后得有人帮你。   “那兄弟们管不住裤裆怎么办?”   吕嵩问道。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随他们去吧。别让他们乱来就行。”   人家姑娘都是主动送上门的,吕嵩手底下那些血气方刚的家伙能忍得了?   鱼禾自认他的自制力已经够高了,但是有一个姑娘突然钻进他被窝,他也不一定忍得住,更何况其他人。   既然管不住,那就随他们去。   只要不闹出什么乱子就行。   “我招你过来是想让你尽快去一趟滇国,帮忙送一封信。”   鱼禾不想跟吕嵩继续聊那些肮脏事,所以就谈起了正事。 第134章 曹真眼中的破落户   鱼禾将程氏的帛书递给吕嵩,叮嘱道:“人应该在滇王手里,所以你找不到的话,就去求见庄氏家主。”   程氏有托付鱼禾救人的意思,但并没有明确的提出来,鱼禾不可能先一步的想办法把人救出来,不然有可能白救。   吕嵩听完了鱼禾的叮嘱,郑重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言,收起了帛书,离开了鱼禾的小院。   次日,吕嵩就带上了货物和商队的兄弟,一起赶往了滇池。   半个月后,远在滇池的吕嵩通过庄氏送了一封信给鱼禾,告诉鱼禾,程隆的家眷确实在滇王手里,他已经通过庄氏将信送到了程隆家眷手中。   鱼禾拿着信找到了曹真。   “幸不辱命……”   四海客栈内。   鱼禾对曹真抱着拳。   曹真惊喜的道:“信送到了?”   曹真跟程氏的交情应该不错,他为了等回信,足足在平夷待了大半个月。   鱼禾点头,将吕嵩送回来的回信递给了曹真,“信送到了,对方还写了回信。”   曹真一边急匆匆的拿过了回信,一边夸赞道:“我就知道鱼兄弟能人所不能。”   鱼禾笑道:“人在滇王手里,可不好见,为了见到人,我可费了不少工夫。”   曹真略微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了鱼禾话里的深意,他拍着胸脯道:“鱼兄弟放心,你费的工夫,我会如实告诉程氏,相信程氏肯定不会亏待鱼兄弟。”   鱼禾哈哈一笑,“程氏亏不亏待我,我会在乎?若是程氏自己找上门,我可不会接。”   曹真苦笑了一声,“你说得对,是我曹某人欠你一个人情。”   鱼禾打蛇随棍,“那我现在就要你还我这个人情。”   曹真眉头一挑,“鱼兄弟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鱼禾直言道:“听闻南阳郡有一个叫刘伯升的,喜好结交天下义士,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刘伯升?”   曹真微微皱眉,“认识到是认识,只是他好结交匪类,在乡间的名声不算太好。鱼兄弟为何会提起他?”   鱼禾失笑,“人家好歹是汉高祖后裔……”   曹真不以为然,“汉高祖后裔多了,传承到现在,传承了一百多年,许多人早就沦为了破落户。刘伯升就是其中之一。   他还有个兄弟叫刘秀,如今正在长安读书。   那家伙也是汉高祖后裔,但过的比刘伯升还破落,用家徒四壁形容也不为过。”   鱼禾知道,曹真说的句句是实话。   如今的刘秀兄弟,确实是家徒四壁。   他们的老子刘钦是汉高祖刘邦的八世孙,因为推恩令的缘故,到了刘钦这一辈,只得了一个县令的官职。   在刘伯升和刘秀年幼的时候就死于任上。   刘伯升和刘秀是他们的叔父刘良一手养大的。   刘秀如今在长安读书,刘伯升则在乡里结交‘小盗’,就是打家劫舍的那种人。   在曹真眼里,刘伯升跟‘小盗’为伍,令人不齿。   曹真叫刘伯升一声破落户,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不给面子的话,曹真会直接将刘伯升也划入到小盗的行列。   “我听人说刘伯升此人少有大智……”   鱼禾话说了一半,就被曹真打断,曹真一脸鄙夷的道:“狗屁少有大志,就是胡吹大气。说什么陛下篡了他刘氏的江山,他总有一天会夺回来。   就他那个德行,别说是跟陛下争江山了,能不能活到老死都是个问题。”   说到此处,曹真顿了一下,愕然的看着鱼禾道:“你不会是想招揽他吧?我劝你别浪费粮食。他经常说一些谋逆的话,绣衣执法却懒得搭理他,就足以说明,此人难成大事。”   在曹真眼里,这位以后更始朝的汉信侯,东汉的齐武王,都不值得鱼禾招揽。   仔细想想也是。   鱼禾如今是坐拥一县,手底下有上千猛士的土霸主。   交往的都是曹真、庄氏这样的豪族。   甚至跟句町王和滇王也能间接的说两句话。   刘伯升如今就是一个混混,交往的都是些打家劫舍的人,穷的都活不下去,还需要别人接济为生。   鱼禾手里稍微漏一点出去,都能撑死刘伯升。   “谈不上招揽,只是听人说此人有大志,所以想见见。”   “我劝你别,很容易被那个破落户缠上,到时候吃你的喝你的还不帮你办事,搞不好还会给你惹麻烦,根本划不来。”   曹真打心眼里看不起刘伯升。   鱼禾坚持道:“你还是帮我打听打听吧。你也知道,我手下的四海镖行,随后就要进入南阳郡,我得找几个地头蛇帮忙才行。”   “那也不该找刘伯升。刘伯升那个破落户能帮上你什么,你要找也该找南阳郡的豪族。我跟南阳郡新野县的阴氏有些交情,回头我帮你跟他们说说,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帮你。   我可告诉你,新野阴氏,乃是管仲之后。   做买卖那是一等一的好手。   南阳郡的买卖,他们家独占三成。   有他们帮忙,你在南阳郡的生意会畅通无阻。”   曹真始终不愿意让鱼禾自甘堕落到去跟破落户合作。   他觉得鱼禾是他的合作伙伴,要找人做声,找人帮忙,那也该找跟他同等级的。   “新野阴氏?”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提到了新野阴氏,就不得不提另外一个名人。   “阴丽华!”   一个刘秀朝思暮想的女人,一个被誉为一代贤后的女人。   刘秀是一个很稳重的人。   他们兄弟两个造反的时候,他兄长刘伯升先造的反,追随者并不多。   刘秀跟着造反以后,他们追随者才多了起来。   原因就是大家都知道刘秀是一个稳重的人,刘秀都造反了,那就说明造反大有可为。   能让一个稳重的人放出张狂之言,扬言必娶的女人,想必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你也知道阴丽华?!”   曹真听到了鱼禾嘟囔,惊讶的问了一句。   鱼禾笑问,“有问题?”   曹真疑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了刘秀那个登徒子说的话?”   鱼禾点头,“做官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   “呸!”   曹真毫不客气的啐了一口气,“就他那个破落户,也陪惦记阴丽华。先不说阴丽华的模样,光是家世,他们刘家给阴氏提鞋都不配。”   “所以阴丽华长得如何?”   鱼禾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曹真往县衙的方向撸了撸嘴,“你少母算得上是天底下少有的美人吧?”   鱼禾毫不犹豫的点头。   庄乔虽然是个土匪性子,但模样确实好。   鱼禾到现在还没有见过比庄乔好看的女人。   当然了,后世的不算。   “阴丽华比你少母还要美三分。”   曹真自信的说。   鱼禾缓缓点头,“那确实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曹真冲鱼禾挤眉弄眼的道:“你有兴趣?”   鱼禾摇头。   美女他见多了,他对美女的兴趣不大。   他看女人,看的是性子。   就像是庄敏那种腹黑女,他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一个女人,纵然长成天仙,只要性子不合他的胃口,他绝对不会招惹。   “你有兴趣也没用。阴陆那个老儿将他闺女当成宝一样守着,他肯定不会让闺女嫁给你的。”   曹真撇着嘴道。   鱼禾好奇的道:“看你的架势,似乎上门提过亲?”   曹真脸色有点难看,“我一个当叔父的,怎么可能惦记自己的侄女?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见过阴丽华以后,就像是丢了魂一样,非逼着我去帮他提亲。   我去试了试,被阴陆那个老儿好一通羞辱。   至今想起此事,我都恨的咬牙切齿。”   鱼禾哈哈一笑,“一家有女百家求,谁让人家闺女长的漂亮呢。被那么多人惦记着,人家自然得端一端架子。”   曹真愤愤不平的道:“等我以后有了闺女,一定要好好羞辱回去。”   鱼禾笑问道:“你既然那么恨他,为何还要将他介绍给我?”   曹真撇着嘴道:“面子归面子,生意归生意。我虽然看不惯那个老儿,但不得不承认,在南阳郡,那老儿的能耐比我大。   我曹氏的一些生意,也全赖那老儿帮忙。   如今有了好处,自然不能忘了那老儿。”   鱼禾赞叹道:“你果然是一个纯粹的生意人。”   大部分的生意人并不纯粹,看到了一行的好处,发现了能占着一行,那他们就不会罢手。   长此以往,看似赚了钱,但实际上很容易将一个行业作死。   只有一少部分的生意人,他们在看到了一行的好处以后,会想着拉着别人一起做。   他们在互相帮衬、互相竞争的同时,会将行业越做越大,会让整个行业充满活力。   更重要的是,你有好生意以后懂得跟别人分享,别人有了好生意也会跟你分享。   长此以往,经久不衰。   虽然南郡的几大豪族曾经有占着西南生意的想法,但是当他们发现了他们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消化西南的货物以后,他们立马就拉上了背后的人入场,甚至还会将生意介绍给自己的亲朋好友。   如此一来,他们不仅不用担心会撑死,也不用担心鱼禾去找别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卖出去了许多人情。   等他们需要的时候,那些人情就会变化成钱财,源源不断的汇入到他们手里。 第135章 冯茂的信   “独门生意固然好赚,但是容易招人眼红。被人惦记上了,其他人也会蜂拥而至。唯有拉着其他人一起,才不怕被人惦记。   因为别人要对付,对付的是我们一群人,而不是我们一个人。”   曹真很有耐心的跟鱼禾讲起了生意经,“就拿我们在西南的生意来说,我们做了好几个月了。西南的货物最远以后贩卖到了武威,可是为何没有人越过我跟你接触呢?   这其中除了你我的约定以为,更重要的是他们忌惮我们南郡的豪族。   他们想要插进来,就得得罪我们南郡所有豪族。   他们或许有能耐对付我们其中一两家,但是他们对付不了我们所有人。   所以他们只能从我们手里拿货。   即便是冀州的程氏想要找你帮忙,也得通过我们。”   鱼禾笑了一下,道:“这大概就是豪族处事的方法,也是你们传承上百年经久不衰的诀窍?”   曹真愣了一下,哈哈笑道:“你说的对。我们能传承上百年,就是因为我们内斗归内斗,但是遇到了对手,我们会冰释前嫌,一起出手。   对方可以打垮我们一家,但是打不垮我们所有人。”   鱼禾感慨道:“或许有一日,你们能扶起一个新的王朝也说不定。”   曹真一脸愕然,许久以后缓缓摇头,“不敢想不敢想,豪族是豪族,江山社稷是江山社稷,根本不是一码事。”   鱼禾没有多言。   因为鱼禾没办法告诉曹真,东汉就是豪族们扶持起来的。   “我此番回去,就将程隆遗孀的回信交给程氏,然后帮你联络一下阴氏,打开南阳郡门户。”   “有劳。”   “……”   鱼禾陪着曹真又闲聊了一会儿后,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一个人做生意和一群人做生意就是不一样。   一个人做生意,什么都需要自己去闯   一群人做生意,门路什么的不需要自己去闯,人家有,就会给你介绍。   “可惜了……”   鱼禾回到了小院以后,感叹了一句。   鱼禾原想着让曹真帮忙介绍介绍刘伯升,顺便通过刘伯升认识一下刘秀。   以后要是他混开了,那就不说什么了。   以后他要是混不开了,也能通过跟刘伯升和刘秀兄弟的香火情分混一个王侯。   但是看曹真的架势,丝毫没有将刘伯升和刘秀兄弟介绍给鱼禾认识的意思。   曹真觉得那两个破落户不值得鱼禾深交。   还怕刘伯升那个破落户带坏自己。   鱼禾没办法强求,只能随缘了。   曹真如今把生意全部交给了府上的管事,所以他送信或者会南郡,根本不需要跟着商队的时间走。   没有商队拖累,赶路的时间就快了。   七天后。   曹真就派人送给了鱼禾一封信,信上说,他已经跟新野阴氏说通了,新野阴氏答应了帮助鱼禾的四海镖行在南阳郡落脚。   条件就是西南的生意他们要插一脚。   阴氏没有抢曹氏的象牙等物,也没有抢其他几家的生意。   他们提出用他们手里的粮食和布匹换滇人手里的铜。   鱼禾如果答应的话,那么阴氏的人随后会随同南郡的人,一起押送着粮食、布匹等物过来。   鱼禾如果不同意,那么大家一拍两散。   曹真在信尾告诉鱼禾,阴氏有一座私人铸钱坊,对铜的需求量极大。   鱼禾倒是清楚,在新汉两朝,私自铸钱,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阴氏有一座私人铸钱坊,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不过铜那个东西运送的多了才有赚头,运送的少了没得赚。   句町、滇国的道路十分崎岖,虽然有官道,但是依然难行,商队跑一趟的运输成本极高。   大量运输的话,才能节省运输成本。   少量运输的话,反而会赔钱。   不然的话,曹真等人都去做铜生意了,谁还会去做象牙等物的生意。   鱼禾提笔写了一封回信给曹真,将其中的顾虑告诉了曹真,让曹真传达给南阳郡的阴氏。阴氏只要铜,不在乎盈利的话,鱼禾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鱼禾将信送出去以后,就收拾东西回了县衙。   鱼丰顶着大炮轰了好几个月,终于有结果了。   庄乔怀上了。   庄乔怀上了以后,三番两次的到四海客栈请鱼禾回去,鱼禾实在没办法拒绝。   人家一个当娘的,有了身孕以后,在鱼禾面前姿态摆的极低。   甚至还放出话,说鱼禾如果不回去的话,她就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鱼禾能怎么办?   只能回去。   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庄乔把孩子打掉吧。   再怎么说,庄乔肚子里的那个也是他弟弟妹妹。   鱼禾让巴山带着东西回到了县衙,一进门就看到了庄乔笑容灿烂的站在那儿。   “乖儿子,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就活不下去了。”   庄乔大大咧咧的喊着,姿态却摆的极低。   她明明可以仗着肚子里有货,给鱼禾甩脸色看,但是她没有。   她之前跟鱼禾父子说的都是真心话,她也在往她说的哪方面努力。   她之所以把姿态摆得这么低,就是想告诉鱼禾,她的儿女绝对不会跟鱼禾争什么,她希望鱼禾以后厉害了,照顾一下弟弟妹妹。   鱼禾也不怕她的儿女争什么。   如今虎营也好,四海镖行也罢,都被鱼禾握在手里,大小事务皆由鱼禾一眼决断。   城外住着的那些滇人,因为鱼禾照顾,如今过的也很滋润。   他们已经打心眼里认可了鱼禾这个少族长。   庄乔就算生下儿子,也办法动摇鱼禾在滇人心里的地位。   等庄乔的儿子有资格跟鱼禾争一争的时候,鱼禾的地位恐怕早就超过了现在数倍,根本不会再在乎那些滇人。   “少母言重了。”   鱼禾向庄乔一礼,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庄乔吩咐人从巴山手里拿过了东西,亲自领着鱼禾进门,一边走一边道:“你可以不在意,但我必须做。”   庄乔摸摸肚子,笑着道:“我不能给他一个能跟你一争长短的错觉,不然他会生出异心。”   庄乔很坦然,什么都说在明面上。   鱼禾有些好笑,鱼氏有没有皇位需要继承,也不是庄氏那种富可敌国的大家族。   庄乔说的有些严重了。   鱼禾猜测,她大概是在庄氏经历了勾心斗角太多了,总觉得她要是不本分的话,就会有人冲她下黑手。   鱼禾也懒得去管她这种已经有点扭曲的心理。   他跟着庄乔进了衙门,就看到了鱼丰大马金刀的坐在首位,任方陪坐在下首。   鱼丰板着脸,身上有一种大老爷的气势。   见到了鱼禾,就没给什么好脸色,“你小子现在翅膀硬了?在外面待了大半个月不着家,家里是容不下你了?”   鱼禾刚一进门,鱼丰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   “见过阿耶,阿耶教训的是。”   鱼禾躬身一礼。   鱼丰哼哼了两声,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的位置。   鱼禾走过去坐下。   庄乔坐到了鱼丰身旁。   鱼丰端坐在正中,板着脸道:“你现在比我这个当耶的架子还大,还需要你少母三番五次去请?”   “不敢不敢……”   鱼禾没心思跟鱼丰斗嘴,也不想在任方面前驳了鱼丰的面子,所以姿态放的很低。   鱼丰训斥了鱼禾两句,见鱼禾认错态度良好,也就放过了他。   一家人加上任方在正堂里吃了一顿饭。   吃饱喝足以后,庄乔找了一个借口离开。   任方捏着胡须缓缓开口,“鱼小子,有一桩事情还需要你决断。”   鱼禾狐疑的看着任方。   看任方和鱼丰两个人一脸肃穆的架势,任方要说是事情似乎不一般。   鱼禾不记得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说说看……”   任方面容肃穆的道:“前几日冯将军暗中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   鱼禾微微挑眉,“冯将军?身在巴蜀的冯茂?”   任方郑重的点头。   鱼禾有些不解的道:“信中说了些什么?”   任方沉声道:“他想让我招降你和你阿耶,他说只要你和你阿耶归降,以往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还可以给你阿耶一个郡校尉的职位。”   鱼禾还以为冯茂会说什么,搞了半天居然是招降。   鱼禾仔细想了想,新朝貌似没有什么招降的先例。   以新帝王莽的秉性,背叛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王莽要是那种喜欢妥协的性子,会跟西南百夷杠十几年,会孤注一掷的派遣四十多万大军去剿灭绿林军?   王莽派遣的四十多万大军,可不是曹操那种随口吹嘘的数字。   那是实打实的四十多万大军。   号称自汉以来兵力最多的一战,几乎是将新朝能打的兵马都搬到了战场上。   战后绿林军光是搬战利品就搬了几个月。   王莽一战将新朝的底蕴耗的干干净净,不然新朝说不定还能多挺几年。   王匡、刘伯升等人一战吃饱,为随后建立更始朝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不然的话,鱼禾也不可能在闲暇的时候,戏称王莽是新朝最大的运输大队长。   王莽就是这种鱼死网破的性子,他在新朝大乱迭起的时候尚且不知道妥协,又怎么可能再新朝还算强势的时候招降他们父子。   所以冯茂招降他们父子,八成是他自己的想法。   没通过王莽的招降,那就不是招降。   那是别有用心。   “他是不是提出了什么条件?”   鱼禾看透了冯茂的心思,开门见山的问。 第136章 任方的小算盘   “冯将军知道你在和句町王、庄氏做买卖,他希望你能将他的人安插在商队之中,送到故且兰县。”   任方一脸郑重的道。   鱼禾不动声色看向了鱼丰,“阿耶动心了?”   鱼丰明显是动心了,不然也不会叫他回来。   鱼丰迟疑了一下,道:“我们终究是汉人……”   简单的一句话,表明了鱼丰的立场。   鱼禾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任方脸上闪过一道喜色,“你同意了?”   鱼禾冷冷的看向任方,任方脸上的喜色一僵,心头微微一颤。   “任方,我自认我们父子进了平夷以后,对你也算礼待有加。你为何要害我们父子?”   鱼禾声音冰冷的质问。   任方咬了咬牙,道:“鱼小子何出此言?”   鱼丰觉得鱼禾的话有些过分,忍不住道:“禾儿,不得对任县宰无礼。”   鱼禾没有搭理鱼丰,只是盯着任方,“何出此言?我阿耶看不到其中的门道,难道你也看不到?从新帝登基到今日,还从没有听说他招降过任何人。   我们父子现在虽然有点家底,但在新帝眼里,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   新帝会招降一个蝼蚁?”   任方脸色瞬间一变。   鱼丰脸色也是一变,目光落在任方身上,有些错愕。   鱼丰是个纯粹的武夫,虽然在官场上厮混过,但一直遵守的是军营里的那一套规矩和潜规则。   地方上,甚至中枢的那些道道,他不是很懂。   甚至对新帝王莽的秉性也不是很了解。   任方在拿到了冯茂的书信以后,就找他商量,任方说的很动听,他听的也很动容,所以就答应了跟任方一起劝说鱼禾帮助冯茂做事。   可如今听鱼禾的语气,里面似乎有其他门道。   而去还关系到他们父子的性命。   任方干咳了一声,强装镇定的道:“鱼小子,此一时彼一时,朝廷大军久攻句町和滇国不下,自然会行一些非常之法。”   鱼禾面色不变,冷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不假,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也不假,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新朝还没有陷入大乱,王莽还是那个雄心勃勃的帝王,他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新朝陷入大乱以后,王莽自知手里的人手不够用,开始招揽天下英才的时候,也只是向原涉等一众名声赫赫的人低了低头,承认了他们有点能耐,将他们召到了衙门里供职。   但也仅仅是一众名声赫赫的人。   这其中并不包括反贼。   王莽对反贼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那就是杀干净,剿干净,不留后患。   “新帝绝对不会招降,更不会招降如同蝼蚁的我们。冯茂从头到尾都是在空说大话,目的就是为了利用我们父子。而你任方,就是冯茂的帮凶。”   鱼禾不等任方开口,就斩钉截铁的说出此话。   任方脸色彻底变了,他急忙道:“冯将军乃是陛下封的将军,在益州,他的话就代表着陛下。他怎么可能空说大话?”   鱼禾冷哼一声,“冯茂也曾当着王莽的面亲口许诺,一载之内,必克句町和滇国。可事到如今,都过去了两载,非但没有看到他强攻句町和滇国,反而看到他在巴蜀之地横征暴敛。   他连王莽都敢骗,为何不敢骗我们?”   “烟瘴之毒……”   “烟瘴之毒固然可怕,但并不是没有可解之法。西南百族能在布满烟瘴之地的西南存活至今,必然知晓解毒之法。   只要冯茂细细追寻,肯定能寻到。   可冯茂并没有这么做。”   “……”   鱼禾言辞犀利,将任方辩的哑口无言。   鱼禾盯着任方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你想帮着冯茂拿下句町,收复平夷,以后堂堂正正的做一个汉官。   但你有没有想过,冯茂拿下了句町,收复了平夷以后,我们父子该何去何从?   你没有想过,或者你想过了不愿意说。   在你眼里,我们父子仍旧是个反贼,我们父子的死活你根本不在乎。   甚至冯茂杀我们父子的时候,你还会帮忙递刀。”   任方脸色一点点变白,随后一脸惨白。   鱼丰的脸色在变黑,眼中充满了利芒。   “任方,我们父子待你不薄,对你也算尊敬有加。你求到我们父子头上的事情,我们父子很少拒绝。你为何要害我们父子?”   鱼禾将任方的心思点破以后,鱼丰彻底怒了。   之前任方在拿到了冯茂的信以后,立马找到了他,告诉他冯茂愿意招降他们父子,愿意给他一个校尉的职位。   等到冯茂拿下了句町他说不定还会因此更上一层楼。   到时候就能衣锦还乡。   校尉职位也好,更上一层楼也罢。   鱼丰都不在乎。   鱼丰在乎的是衣锦还乡。   从他到巴蜀至今已经过去了三载。   三载没有回乡,他很想妻儿、父母。   特别是如今庄乔怀上了,他就更想妻儿、父母。   他想带着庄乔回去,拜见自己的父母,也想求得妻儿的原谅。   所以他才会轻信任方的话。   可如今从鱼禾口中得知任方的话不会实现以后,他怒了,他动了杀心,他觉得任方把他当猴耍。   任方咬牙道:“我没有害你们父子,冯将军再三保证说会给你们父子一条生路。”   鱼禾不屑的道;“王莽都不会给我们父子生路,冯茂算什么东西?有些话我原本不打算跟你说,可你既然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不怕告诉你了。   平夷,没有被收复的可能。   至少近二三十年,它都会被句町人握在手里。   你就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等着在平夷老死吧。”   鱼禾这话,是在诛心。   任方听了以后,眼睛一点一点瞪大,他也顾不得跟鱼禾父子解释什么,惊呼,“不可能!”   “不可能?”   鱼禾讥笑,“别说是冯茂一个杂号将军了,就算是朝廷封的四大将军到了,依然改变不了眼前的局势。他们只会像冯茂一样,在巴蜀之地搜刮民脂民膏。”   “你……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多活几年就知道了。看在往日的香火情分上,我也不为难你。以后你就在后堂带着,再也别出来了。   你就待在后堂好好看看,看看西南的一切是不是如同我说的那般。”   “巴山?”   鱼禾呼喝了一声。   巴山扛着刀出现在了正堂,鱼禾指着瞪着眼睛像是丢了魂的任方,吩咐道:“带任县宰去后堂,以后你就守在后堂门口,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出来。”’   巴山没有含糊,应了一声后,提着任方就离开了正堂。   鱼丰在任方被巴山带走后,依然怒气难消,“你为何不宰了他?”   被人骗了不可怕,被相信的人骗了才可怕。   不仅可怕,还让人难以接受。   鱼丰现在只想宰了任方,以解心头之恨。   一直没说话的庄乔,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杀一个人很容易,但是并不解恨。唯有让一个人的希望变成绝望,那才解恨。”   庄乔冷眼旁观,大致察觉出了鱼禾的意图,所以小声的给鱼丰解释了一句。   鱼丰盯着鱼禾质问,“真想你说的那样,以后二三十年,平夷都会被句町人掌控?”   鱼禾点着头道:“只多不少。”   鱼丰有些烦躁的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平夷如果一直被句町人掌控着,那他们父子很有可能就会一直待在平夷。   二三十年的时间,一代人都过去了。   到时候他们父子再回乡,谁还会认识他们,谁还会记得他们?   鱼禾坦言,“原本我打算去一趟南阳郡,见一见某些人,为我们父子以后铺平道路。不过南郡的豪族似乎不愿意配合,所以去南阳郡的路走不通。   那留给我们父子的,就只剩下了一条路。”   鱼丰盯着鱼禾,“什么路?”   鱼禾道:“南下!”   鱼丰一愣,皱起了眉头,“南下?南边可是句町人和滇人的地方,根本没有我们父子容身之地。我们父子手里的那点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鱼禾缓缓摇头,“我们父子手里的人是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但是我们父子也是不可或缺的。句町暂且不提,滇国现在的情形,很适合我们父子过去。   滇国现在是滇王和庄氏两家独大。   两家互相制衡,僵持不下。   他们需要第三方势力进入,破坏这个平衡。”   鱼丰愣愣的盯着鱼禾,没料到鱼禾居然有这么大胆的想法。   庄乔惊愕的开口,“你要帮着庄氏击败滇王?”   鱼禾跟庄氏亲近,名义上也算是庄氏的人,再加上有庄乔在,鱼禾去了滇地,应该是帮庄氏。   但鱼禾的回答却让庄乔大吃一惊。   “我为何不能帮助滇王扳倒庄氏呢?在滇地,滇王的势力可比庄氏强多了。帮滇王的话,成事的几率更大。”   庄乔失声道:“可你明面上是庄氏的人。”   鱼禾淡然一笑,“那要是滇王主动邀请我进滇国呢?”   “断无可能!”   庄乔果断喊道。   鱼禾笑了,“那就拭目以待。” 第137章 谋蜀   鱼禾的话庄乔不信,鱼丰也不信。   但鱼禾并没有多做解释。   鱼禾等到巴山安置好了任方以后,让巴山带着他的东西回到了自己最早的住处。   半个多月没住,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鱼禾不得不点上熏炉,去了去味道。   一直到了夜半,松木的香味掩盖了房间里的霉味以后,鱼禾才合衣躺在床塌上。   鱼禾并没有急着入睡,而是躺在床塌上思量以后的路。   依照他最初的计划,是准备以平夷为根据地,往北方发展。   在绿林山的草莽们起义以后,他顺势而起,借着王匡和王凤的东风,迅速的发展壮大。   为此他特地找到了曹真,想让曹真帮他引荐刘氏兄弟,为以后铺路。   绿林山的王匡和王凤二人没什么容人之量,鱼禾想要中途插进去,就必须培养自己的山头。   刘氏兄弟是绿林军中少有的能征善战之人,拉着他们兄弟两个一起立山头的话,有机会跟王匡、王凤二人分庭抗争。   到时候共立更始朝的话,也能共分天下。   共分天下以后,就能名正言顺的占据一地,光明正大的为随后的大逐鹿积攒力量。   即便是最后的大逐鹿败了,也能借助往日的香火情分,从刘秀手里分一杯羹。   此计此谋,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无论成败,他们父子都会跻身王侯。   但曹真不愿意引荐,冯茂那边也隐隐流露出了威逼的姿态,鱼禾就不得不另谋出路。   比如南下。   鱼禾很早之前就考虑过南下。   但最后被他给否决了,因为西南的局势远比北方要混乱,西南的历史也比北方更加朦胧。   史书上对西南各大势力的记载,仅有寥寥几笔,远没有北方那么详细。   鱼禾会失去一部分先知先觉的优势。   此外,南边有句町王、滇王、庄氏三大势力,每一个势力背后都有数十万族众。   鱼禾父子手里的那点人,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   鱼禾父子南下,就必须在夹缝中求生存,会十分困难。   但事到如今,即便是困难,鱼禾也得试一试。   不过在试之前,鱼禾必须先敲打敲打巴蜀的冯茂,让冯茂放弃对平夷的觊觎。   平夷是他们父子的基本盘,也是他们父子长期敛财的地方,不容有失。   冯茂给任方送信,看似是让任方帮助他说服他们父子归顺朝廷,帮朝廷征讨句町。   实则是冯茂惦记上了西南和北方互贸的利益,想从中分一杯羹。   在任方眼里,冯茂是在寻找机会、创造机会,谋取句町。   可在鱼禾眼里,冯茂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从平夷借道谋取句町。   冯茂如果有心从平夷借道谋取句町的话,他早就做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如今他已经将巴蜀的百姓折腾的天怒人怨了,他不敢召集远在前线的巴蜀青壮回乡,也不敢率领精锐离开巴蜀。   一旦他率领着精锐离开巴蜀,巴蜀的百姓和豪族一定会反。   到时候整个益州都会乱。   冯茂承担不起那个责任。   所以他现在只能坐镇巴蜀,一动不动。   他既然不能动,那他找上鱼禾父子的目的就不难猜了。   他肯定是知道了鱼禾父子在平夷做西南和北方互贸,赚的盆满钵满,所以想趁机赚一笔。   招降之类的说错,只不过是冯茂放出的烟雾弹。   可惜任方那个傻子还真的信了。   如今任方被鱼禾关押,冯茂假意招降不成,必然会威胁。   鱼禾必须赶在冯茂动手之前,率先出手,给冯茂一个教训。   鱼禾思量了一夜,大致思量出了一个计划。   翌日清晨。   一夜未睡的鱼禾,吩咐巴山召来了刘川、农寨主、张武、相魁。   四个人到了鱼禾房里,一起躬身施礼。   “参见主公……”   鱼禾着一身蓝色襦衣,独坐在上首,摆手道:“不必多礼,自己找地方坐。”   鱼禾让他们随意找地方坐,但他们却不敢。   他们依照自己追随鱼禾父子时日的长短,各自找到了各自的位置坐下。   四人坐定以后,鱼禾目光落在了农寨主身上,“农寨主,听说近些日子,我送过去的俘虏,已经逐渐接替了你们寨子里的人,成为了挖矿的主力,不仅如此,你们寨子里的人还四面出击,从山林里抓了不少野人,塞进了矿坑,替你们挖矿?”   农寨主不知道鱼禾这话是不是在问责,他诚惶诚恐的道:“农家寨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主公多挖金子。”   鱼禾点着头道:“你们挖出的金银日益增多,我看到了你们农家寨的诚意。”   农寨主听到鱼禾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为主公做事,自然得尽心竭力。”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语出惊人,“我这个人向来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们农家寨此前有过,我罚你们去挖矿。如今有功,理当奖赏。   从即日起,我便让你充任平夷县县令。”   此话一出,相魁、刘川、张武三人愕然的看向鱼禾,农寨主难以置信的瞪起眼,一时间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农家寨所求,不过是为了融入平夷。   农寨主从没想过,农家寨的人有朝一日能在平夷县当家作主。   “主公,农寨主充任平夷县令,那任先生呢?”   张武忍不住发问。   鱼禾不咸不淡的道:“任方年纪大了,该歇息歇息了。”   鱼禾的话,显然难以取信四人。   刘川捏着胡须,试探的道:“任先生是不是得罪主公了?”   鱼禾哼了一声,幽幽的道:“他不是得罪我了,他是想让我们所有人去死。”   刘川四人皆是一惊。   鱼禾大致将任方的事情向刘川四人讲了一遍。   刘川四人听完了鱼禾的话以后,忍不住感叹。   “如此说来,任方确实不适合继续坐在县令的位置上了。”   “早知道这厮有二心的话,当初进入平夷的时候,我们就该先宰了他。”   “……”   鱼禾抬手,制止了他们继续斥责任方,“诸位对农寨主出任平夷县令,可有异议?”   刘川、相魁、张武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齐齐摇头。   农寨主在得知了任方的所作所为以后,心里的惊愕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腔的激动,他起身向鱼禾一礼,“主公厚爱,老朽感激莫名。老朽怕自己做不好平夷县县令,还请主公指派县尉、主簿等人。”   农寨主清楚,鱼禾不是那种习惯拐弯抹角的人,所以在得知了鱼禾是真心诚意的让他出任平夷县令以后,想都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他深知,由他出任平夷县令的话,能给夜郎人带来多少好处,能为夜郎汉化做出多大贡献。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为了让鱼禾放心,他主动提出让鱼禾在他身边安插人手。   鱼禾思量了一二,“就由张武出任平夷县县尉,兼管四海镖行。”   鱼禾手里能用的人不多,所以只能在矮子里面拔将军。   张武对他们父子还算忠心,又懂武艺、知谋略,有他守着四海镖行和农寨主,鱼禾放心。   张武没有拒绝,果断应下了此事。   鱼禾继续道:“冯茂既然起了贪心,那就不会戛然而止。他招揽不成,很有可能会威胁,甚至直接派出兵马到平夷肆虐。   为了制止冯茂的贪心,我决定往巴蜀一行。”   刘川四人脸色皆是一变。   刘川若口而出,“主公,巴蜀之地如今就是个虎狼窝,你去巴蜀,就等于羊入虎口。”   张武点着头道:“刘川说的在理。冯茂敢派人过来的话,我们直接打回去就是了。犯不着亲自去巴蜀。”   相魁、农寨主一个劲的点头,表示赞同刘川和张武的说法。   鱼禾摇头,“巴蜀之地,我必须去。我必须去看一看,看看巴蜀之地乱成了什么样子。唯有亲眼目睹的巴蜀的乱象,我才能顺势设谋,为我们争取需要意想不到的好处。”   “主公……”   张武四人有些急。   鱼禾打断了他们的话,“不必多言,我意已决。此事不需要告诉我阿耶,也不许对外传出任何风声。相魁,你去虎营正营,点齐三百人马,带上兵甲,再点四百马匹,跟我同行。   张武,你从四海镖行内抽调一百老手,随我同行。”   张武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许久以后,张武一脸为难的道:“主公,此事真的太过冒险。你需要什么消息,交给我们去打探,不需要亲自去。”   相魁重重的点头。   鱼禾再次摇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打听到的消息,未必是我想要的。我必须亲自去看看。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的安危,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此去不是跟冯茂对垒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动用手底下的兄弟,更不会显露踪迹。”   张武四人见鱼禾非要去巴蜀之地,心头齐齐叹了一口气。   他们没有再劝说鱼禾,齐齐应下了鱼禾的吩咐。   辞别了鱼禾,一出门,刘川就忧心忡忡的问,“此事真的要瞒着鱼公和庄夫人?” 第138章 阴识   相魁、张武等人同样一脸忧愁。   农寨主犹豫再三,叹息道:“还是……还是算了吧。他现在是我们的主公,他的话我们必须遵从。最重要的是,他很厌恶别人擅作主张。”   “可是不告诉鱼公,等鱼公发现以后,我们也难逃责罚。”   “鱼公纵然责罚我们,也不会太狠。主公要是责罚我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   四个人商量了一会儿,最后齐齐叹了一口气,他们决定一起瞒着鱼丰。   四个人依照鱼禾的吩咐去做,当天傍晚就集齐了鱼禾要的四百人手。   鱼禾带着他们,换上了一身难民的衣服,让他们住进了难民的营地,学习难民的生活方式。   鱼禾不可能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进入巴蜀。   所以扮作难民,是最好的选择。   巴蜀之地最不缺的就是难民,所以鱼禾带着一群难民在巴蜀之地乱窜,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鱼禾将人塞进了难民营以后,就不再管他们。   虽然鱼禾决定了去巴蜀之地,但他并不急着离开。   他在离开之前,必须先处理好两件事。   第一就是兵甲的藏匿问题。   第二就是冀州程氏的问题。   藏匿兵甲的事情,鱼禾交给了彭三和刘川。   冀州程氏的问题,就需要时间等。   鱼禾一等就是七日。   七日后。   曹真带着南郡的豪族,以及南阳郡的豪强阴氏的人,押解着大批货物出现在了平夷。   一到平夷,曹真等人照例吩咐人将东西送到了平夷的库房。   库房的管事会依照货物的价钱,为货物定价入库。   货物入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互相也熟悉了,曹真和鱼禾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   曹真等一众主事之人,到了平夷以后就住进了四海客栈。   鱼禾在入夜以后才出现在客栈。   一进门,曹真等人就迎上前。   鱼禾稍微打量了一番,发现曹真等人当中多了一个人。   一个行走坐卧间皆遵循着某种规矩的青年人。   青年人跟随着曹真等人向鱼禾施礼的时候,一板一眼的。   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像是用尺子量过。   鱼禾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份。   曹真也第一时间向鱼禾介绍了他的身份。   “鱼兄弟,我为你引荐一二。”   曹真拉着鱼禾,向鱼禾介绍,“这位便是新野阴氏的嫡长子阴识。阴识过来见见鱼兄弟。”   鱼禾看着阴识俊朗的面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史书上对阴识的记载。   阴识,南阳郡新野人,最初跟着刘氏兄弟反莽的人,更始朝建立以后,被封为阴德侯,东汉初立被封为阴乡侯,后定封为原鹿侯。   东汉光烈皇后阴丽华同父异母的兄长。   他对东汉的建立,出力不小。   但是因为外戚的身份,没有被列入云台二十八将之中。   他算是鱼禾见到的第二位历史名人,第一位政治上的历史名人。   如今的他,还只是一个为了家族产业奔波的商人。   “新野阴识阴次伯见过鱼兄弟。”   阴识略微拱手,不卑不亢,以他的家世,也不需要在鱼禾面前卑躬屈膝,至少现在的鱼禾还不值得他卑躬屈膝,他除了报出姓名之外,还报出了字。   “咸阳鱼禾,有礼。”   鱼禾稍稍拱手还礼,并没有因为他是名人而表现的太过热切。   简单的认识过以后,鱼禾邀请众人入席,吩咐了四海客栈的厨娘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众人闲聊了起来。   聊了一会儿后,鱼禾看向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阴识,“听说阴氏要做铜的生意?”   此事在众人中并不是秘密。   所以不需要藏着掖着。   众人皆知这是一个有可能赔本的买卖,所以听到了鱼禾询问,齐齐看向了阴识。   阴识没有含糊,点头应了一句,“是,还要仰仗鱼兄弟帮衬。”   鱼禾淡然一笑,“谈不上帮衬,各取所需罢了。”   曹真赞同的道:“鱼兄弟一句话道尽了做生意的精髓,做生意可不就是各取所需吗?鱼兄弟帮阴氏购铜,阴氏帮鱼兄弟的买卖在南阳郡落脚,互相帮衬,谁也不欠谁。   阴贤侄,鱼兄弟是一个大气的人,也是一个不拘泥于小节的人。   你在鱼兄弟面前,不要那么客气。”   曹真在吹捧鱼禾的同时,也提点了一下阴识。   看得出他跟阴氏的交情不错。   阴识笑了笑,“礼不可废。”   “你啊!”   曹真有些埋怨的指了指阴识,“不上道……”   鱼禾笑着道:“初次打交道,阴兄弟遵循着俗礼不碍事。等以后交往的时间长了,阴兄弟了解了我的秉性,他就会放下俗礼。”   “阴兄弟?”   “鱼兄弟赐教。”   “……”   鱼禾沉吟着道:“滇地不缺铜,一些部族甚至用铜浇灌出一棵巨大的铜树,可见铜在滇地并不值钱。阴兄弟购铜,倒也不难。   只是从滇地到此,路途遥远,有多崎岖山路。   往返一趟,耗资巨大。   所以铜运少了,有赔无赚。   运的多了,才有赚头。   句町王的人和庄氏的人如今忙着运珍贵的皮毛、药材、象牙、宝石等物,可抽调不出多少人手运铜。   句町王和庄氏又不允许我们组成大商队在西南行走。   所以你的买卖注定要赔。   即使如此,你还要做?”   鱼禾随后要借着阴氏的力量在南阳郡落脚,所以鱼禾不得不跟阴识讲清其中的利害关系,避免阴氏赔了钱,在背后给他使绊子。   阴识听完鱼禾的话,还没有搭话,曹真倒是先感慨道:“生意做到鱼兄弟这个份上,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有鱼兄弟这样的盟友,我们三生有幸啊。”   说到此处,曹真看向阴识,“阴贤侄,鱼兄弟说的句句在理。谁都知道铜那个东西,拿回去以后,可以直接当钱使。   可运送一趟,成本极大,根本没赚头。   一马车的铜,扣去成本,一文不赚。   十车以上,才有赚头。   可如果运一马车的象牙,反手就能赚千贯。   十马车的象牙,那就是千金。   西南值钱的东西多了,你为何要跟铜较劲。”   阴识认真的听完曹真一席话,对曹真和鱼禾拱手,“曹伯父和鱼兄弟的好意,阴某知晓。西南货物虽多,但大多已经被诸位伯父叔父瓜分一空。我阴氏不能从诸位手里抢东西,那就只能惦记惦记诸位看不上的铜。”   曹真等人略微愣了一下,点着头,没有再多言。   阴识说的在理,西南货物虽多,但大多都已经被他们瓜分,剩下的都是一些边角料。   阴氏那么大的豪族,不可能吃他们的边角料。   他们也不可能大方的将自己的生意分出来一些给阴氏。   阴氏不愿意跟他们起争执,将目光放在铜上面,倒也正常。   “阴贤侄,那你可得多仰仗仰仗鱼兄弟了。鱼兄弟跟句町王和滇地庄氏的交情深厚,他要是愿意多帮衬帮衬你,说不定能多运回一些铜,让你小赚一笔。”   曹真沉默了许久后,再次出声提点阴识。   阴识拱手,“理当如此。”   阴识谢过了曹真好意以后,向鱼禾拱手,“阴某曾听闻鱼公前些日子大婚,阴特地备了一份薄礼,还望鱼兄弟别嫌弃。”   鱼禾失笑,“我阿耶成婚,我收的哪门子礼。你回头差人送给我阿耶去。当耶的成婚,哪有儿子收礼的道理。”   鱼禾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   阴识也跟着笑了。   他开始相信曹真的话,鱼禾确实是一个不拘泥于俗礼的人。   笑过之后,鱼禾直言道:“阴兄弟既然执意要做铜的生意,那我也不拦着。回头我就差人跑一趟句町和滇池,问他们购置铜料。   至于人家能送来多少,那就不是我说了算的。”   阴识正色道:“有鱼兄弟这句话就够了。”   鱼禾点点头,没有再多言,众人闷头吃起了菜,喝起了酒。   席间再也没谈生意。   倒是谈了不少风花雪月的问题。   阴识一边陪着众人饮酒作乐,一边暗暗观察着鱼禾。   鱼禾父子的发迹史,他略有耳闻。   对于鱼禾父子从草寇转变成沟通南北的大豪商,他充满了好奇。   不仅他好奇,很多知道他们父子发迹史的人,都对他们父子产生了好奇。   他们都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一对父子,可以在兵马横行的西南,打造出一片贸易黄金地。   他们也想知道,鱼禾父子究竟是用怎样的手段,周旋于句町王、庄氏以及平蛮将军冯茂三方势力之间。   经过观察,阴识发现,鱼禾看着似乎很寻常。   并没有豪门大户子嗣身上的贵气,也没有多少草莽独有的豪气。   他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人。   就是比寻常的同龄人成熟了一些。   能在一众年龄比他大了一轮、或者两轮的人中间周旋。   能在谈笑间,让人忘记他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   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曹真以请众人去秦楼楚馆继续喝为由,将众人请出了四海客栈。   但他自己却留了下来,似乎有话要跟鱼禾说。   众人也猜倒了这一点,所以识趣的离开了。 第139章 铜的秘密   鱼禾在阴识离开之前,不着痕迹的蘸着酒水在桌上写下了三个数字,拍了拍阴识的肩头,示意阴识看看。   阴识对鱼禾如此无礼的举动有些不满,略微皱了皱眉头,低头瞧了一下桌上的字以后,遍体生寒,瞬间瞪大了眼。   阴识快速遮住了桌上那三个数字,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鱼禾。   鱼禾却没打理他,而是拉着曹真笑呵呵的在攀谈。   似乎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在桌上写过字一般。   阴识咬了咬牙,悄无声息的擦去了桌上的三个数字,对鱼禾郑重的一礼,离开了四海客栈。   出了客栈的门,阴识长出了一口气,发现背上已经湿了一片。   他终于知道鱼禾父子为何能以草莽之身,周旋在句町王、庄氏、平蛮将军冯茂三大势力之间了。   聪明的头脑、敏锐的判断力、以及渊博的知识,还有对周遭一切的掌控。   阴识觉得他像一个人。   不,准确的说是两个人。   也不对,准确的说是三个人。   刘伯升、刘秀那两个破落户,还有他的妹妹。   刘伯升那个破落户,对周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即使不出门,他也知道周遭发生了什么、谁要做什么。   刘秀那个破落户,有聪明的头脑、敏锐的判断力和沉稳的性格,他跟刘伯升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说话,但一开口就语出惊人。   而她的妹妹,拥有着远超他们所有兄弟的知识,一些他们兄弟不知道的事情,他的妹妹可以轻而易举的说出来。   他虽然自命不凡,但是对这三个人却十分佩服。   虽然刘秀和刘伯升只是破落户,他也曾经放出过看不起这两个破落户的话。   但每逢大事,他总会下意识的听一听他们两个人的说辞。   如今,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他所佩服的三个人的优点。   他心里十分震惊。   他婉拒了刘谋等人邀请他一起去秦楼楚馆找乐子,快速的找到了他的仆人,当街用衣襟写了一封长信,派人连夜送回了南阳郡。   鱼禾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出了他一身冷汗,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必须找人问策。   阴识的反应,鱼禾并不知情。   鱼禾只是将自己猜测到的东西,隐晦的告诉了阴识,让阴识别把所有人当傻子骗而已。   四海客栈内。   曹真跟着鱼禾到了鱼禾此前住的小院,一进门曹真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刚才给阴识那小子写了什么,我看那小子当场就吓傻了。”   曹真跟鱼禾越熟,在鱼禾面前就越没有什么顾忌,如今他已经将鱼禾引为他生意上最好的合作伙伴,所以在鱼禾面前有什么说什么。   鱼禾没有回答,反而笑问道:“你觉得呢?”   曹真没好气的道:“我要是知道,还用问你?”   鱼禾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不知道,那才奇怪呢。”   曹真略微一愣,有些惊讶的道:“你猜出阴氏为何执意购铜了?”   鱼禾盯着曹真,幽幽的道:“这有什么好猜的。你明明知道,为何不告诉我?你不够朋友!”   鱼禾不信曹真不知道阴氏购铜的秘密。   曹真那么维护阴识,明显跟阴氏交情莫逆。   阴氏在生意场上的事情,很难瞒过他。   曹真尴尬的一笑,“阴陆那个老儿,三番五次的叮嘱我,不要说出去。我跟阴陆相交多年,总不好驳了阴陆的面子。”   鱼禾撇撇嘴,“能理解,毕竟你儿子还惦记着人家姑娘呢。你当然得听人家的。”   “嘿嘿……”   曹真干巴巴一笑,有些好奇的追问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鱼禾瞥了曹真一眼,“我曾听人说,商人重利轻别离。阴氏既然在做生意,那么肯定注重利益。你我都清楚,从滇地运铜有赔无赚,而阴氏偏偏就要铜。   我三番五次提醒,他们也不改初衷。   那么就说明阴氏一定会从中赚到钱。   在铜料上有赔无赚,那么就只能在铜做出来的东西上赚钱。   你曾经说过,阴氏有一座私家铸钱作坊,阴氏求铜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家的铸钱作坊所用。   那么阴氏要牟利,就只能在铜钱上做手脚。”   曹真睁大眼,一脸敬佩的赞叹道:“鱼兄弟厉害啊。从这些旁支末节就能猜倒事情的真相。”   鱼禾瞪了曹真一眼,“你就别吹捧我了,只要用点心,都能猜出来。”   “可其他人就没猜出来。”   “人家那是没心思猜,也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花心思。毕竟人家运一批珍兽皮毛赚的钱,远比在铜上赚的多多了,所以人家一听阴氏要铜,就懒得在此事上费心神。   你要是不知道内情,听说有人要铜,你会费心去猜人家的目的?”   曹真愣了一下,沉吟着道:“还真不会……即便是闲暇的时候猜一猜,也不会上心……”   不等曹真把话说完,鱼禾笑着补充了一句,“即便是猜倒了,也会假装不知。因为里面的道道说出来了,容易得罪人。”   曹真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   鱼禾继续道:“目前滇铜没办法大批量运到平夷,每运一次,大致要贴进去一成左右的钱。重新锻造的话,还会出现一成到两成的火耗。   阴氏想赚钱,铸钱的时候,铜的用量就得压到六成。   心黑一点,可以压到三成。   如果压到三成,那么他们从铜上面赚到的钱,不比你们少。”   民间铸钱或者官方铸钱,几乎都不会用十成十的铜。   官方铸钱,几乎都控制在八成,偶尔会用七成。   民间铸钱,大部分都在六七成之间。   当然了,官方也会铸造出含铜量在三成左右的。   比如南唐曾经铸造过的沙钱。   含铜量极低,放在水上,能飘起来。   这种钱十分伤民,还容易影响当地的货币体系。   谁铸出这种钱,谁就容易被人骂臭。   阴氏大概有向这方面发展的趋势,所以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知道。   所以鱼禾点破此事,阴识才会下的遍体生寒。   曹真一脸惊愕,“没想到鱼兄弟居然还了解铸钱的门道?!”   鱼禾翻了个白眼,“我不仅了解,还能做的比任何人好,两三年内还不会被人看出破绽。只是这种事情太过伤天害理,有损阴德,不做也罢。   我又不缺钱,也不缺赚钱的点子。   没必要用这种方法去赚钱。”   “鱼兄弟还会铸钱?!还能瞒过别人两三年?”   “我还会飞呢,你信不信?”   曹真坚定的道:“信!怎么可能不信。我曹氏宗支就有一个不孝子,非说人能飞,并且为了飞起来,耗费了不少财力和物力,然后做出了一个大风筝,在长安城外的山上飞跃而下。   在空中走了足足十几步以后,掉了下来,如今摔断了腿,在府上养着。”   鱼禾听到这话,瞬间来了兴趣,他惊喜的道:“那个不怕死的英雄居然是你们曹氏的人?”   好家伙,中国飞天第一人。   准确的说是史上飞天第一人。   鱼禾对他的兴趣,可比阴识大多了。   曹真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鱼禾急忙道:“我能不能见见?”   曹真瞥了鱼禾一眼,一脸埋怨,“他腿都断了,你觉得他能到平夷来?”   鱼禾赶忙道:“腿断了没关系,我有一种双轮车,能让他随意出行。”   曹真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他在宗支的身份不低,不可能随意离开长安。”   鱼禾有些失望,“那太遗憾了。”   曹真赶忙转移话题,“我们还是说一说阴氏的事情吧。其实阴陆那个老儿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并不是存心想害民。   绣衣执法在南阳郡肆虐,偏偏南阳郡大尹是个软柿子,对此不管不问。   绣衣执法不仅在南阳郡大肆勒索钱财,还肆意的增添税赋。   阴氏乃是南阳郡大户,田产无数,需要缴纳的税赋也就无数。   阴氏虽然家底丰厚,但也经不起绣衣执法折腾,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鱼禾没好气的道:“绣衣执法又不是傻子,他铸造出的钱一拿出去,立马就会被人拆穿。即便是他当面蒙混过关,回头人家发现了,还是会上门问罪。   他那是在用下策啊,分明是在找死。”   曹真苦笑道:“此事阴陆老儿倒是有对策。他会在缴纳税赋前,买通绣衣执法,将钱混进南阳郡的税赋当中。”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些,“所以南阳郡郡城的绣衣执法,跟新野县的绣衣执法不是一条心?或者说他们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用烂钱换走其他县上缴的好钱,再赚一笔?”   鱼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新朝还真是烂的不能再烂了。   也不知道王莽哪来的勇气在这种局面下,依然施展着他的抱负、努力的建设着心目中的圣贤治下的世界。   曹真哭笑不得的道:“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鱼禾哼哼了两声,“我也懒得猜,反正他们是想糊弄朝廷,还是糊弄百姓,我都不管。只要他们别把麻烦引到我头上就行。   你将我留下,是不是想说冀州程氏的事情?” 第140章 程氏的大手笔   曹真点着头,“我已经将程隆家眷的消息送回了程氏,程氏家主希望你能搭救程隆的儿女。为表诚意,程氏家主愿意送两千斤铁料给你作为定金,事成以后程氏还会再送你三千斤铁料。”   果然……   鱼禾心里嘀咕了一下,他早就猜倒了程氏的人在打听到了程隆家眷的消息以后,会请他出手相救。   如今果然找上了门,付出的代价还不小。   五千斤铁料,算得上是大手笔。   一般的豪族,一次性可拿不出这么多铁料。   曹真等人背后的豪族想要调用如此庞大的铁料的话,也得数月之功。   鱼禾眯了眯眼,笑问道:“程氏的手笔不小,程隆的儿女对程氏而言有那么重要?”   豪族讲利益,重得失。   程隆的儿女已经落在了滇王手里,依照一般豪族的做法,会果断放弃他们。   但程氏居然肯花这么大代价救人,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曹真略微迟疑了一下,苦笑着道:“此事也不算什么秘密,你既然问到了,那我就告诉你。程氏家主膝下的子嗣众多,但大多是碌碌无为之辈。   有所作为的只有其嫡长子和程隆。   其嫡长子此前在长安充任郎官,陛下继位的时候,他被人鼓动,为汉室奔走,被陛下腰斩于市。   程隆也遭到了牵连,被贬到益州郡充任大尹。   程隆被滇王所斩后,程氏在官面上的人有些青黄不接。   程隆的儿子年龄不大,但敏而好学,是难得的读书的种子。   程氏家主想将他救回去,用心培养,以后出仕为官。   程隆的女儿其实就是一个添头,你要是救不过来,只救程隆的儿子的话,程氏依然会给你五千斤铁料。”   曹真一席话说完,鱼禾深感豪族的残酷。   为了传承、为了发展、为了壮大,他们几乎能舍弃所有他们能舍弃的人。   即便那些人是他们的血亲。   程隆毫不掩饰的告诉鱼禾,程隆的女儿就是个添头,可救可不救。   曹真明显是得到过程氏的授意,不然他不可能当着鱼禾的面,说出这话。   而程隆的夫人、程隆的妾室,甚至程隆那些没有禀报给族中的私生子女,似乎连添头都不如。   鱼禾没心思跟曹真一起议论程氏做事的残酷,因为曹真也是豪族中的一员,遇到了相似的问题,曹真估计会做出跟程氏一样的决断。   鱼禾当着曹真的面评判程氏残酷的话,跟打曹真的脸没区别。   鱼禾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让程氏的人将两千斤铁料送到平夷,我会派人去平夷救人。人救出来了以后,程氏将剩余的三千斤铁料给我,我才会交人。”   曹真愣了一下,乐呵呵的笑道:“我以为你会说程氏做法很残酷,没想到你什么都没说,反而坦然接受了此事。   我肚子里还准备了一大堆解释此事的话,如今看来都用不上了。   你提出的条件我会如实转达给程氏,相信程氏不会拒绝。   你和程氏之间的事情,就像是做生意,肯定得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道理。”   鱼禾淡然一笑,又补充了一句,“人没救回来,两千斤铁料也不退。”   曹真又愣了一下,失笑道:“你果然是一个纯粹的生意人。”   鱼禾笑着道:“人能不能救回来,我都需要消耗人力、物力和人情。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更不会往进贴钱。”   曹真哈哈笑道:“此事交给我,我会跟程氏说项,相信程氏能明白你的心意。”   鱼禾道:“人如果救回来了,曹兄作为中间人,也能从程氏那边拿到不少好处吧?”   曹真脸上笑容不变,哈哈笑着,“鱼兄弟说笑了,正如你所说,我们不做亏本的买卖,更不能让里面贴钱。没有我牵线搭桥,没有我的脸面,鱼兄弟也不可能轻易答应此时。   我问程氏要点东西,不过分,不过分。”   二人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鱼禾辞别了曹真,踏着月色回到了衙门,写了一封帛书,交给了巴山,让巴山送到四海货铺,由刘川派人转交给吕嵩。   程隆家眷的消息是吕嵩打探的,能去滇地救人的也只有吕嵩。   将帛书递出去以后,鱼禾觉得不保险,又赶往了西侧的耳房,找上了庄乔。   耳房里。   庄乔正在任夫人的指点下,缝着一顶虎头帽。   庄乔在武艺上的造诣很深,但是对女红一窍不通。   丁点大的针头,在她手里怎么使怎么费劲。   任夫人在一旁耐心的教导着。   任方被鱼禾软禁以后,任夫人成了唯一一个可以在后堂自由出入的人。   任夫人能成为自由人,也是因为她的手艺。   庄乔就是看中了她的手艺,所以从鱼禾和鱼丰面前讨了个人情,给了任夫人一点自由。   任夫人教导庄乔的时候,有那么一点讨好的味道在里面。   具体为何,庄乔和鱼禾父子都心知肚明,但没人理会。   “少母……”   鱼禾入了耳房,略微躬身施礼。   任夫人匆忙站起身,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看着鱼禾。   “小郎君有礼……”   庄乔见到了鱼禾,脸上浮起了灿烂的笑意,她拿起了一顶早已缝好的大号虎头帽,招呼着鱼禾,“快过来试试我帮你缝的虎头帽。听说汉家男儿每个人都有一顶,我给你缝了一顶大的,给你弟弟缝了一顶小的。”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无奈的道:“我早就过了戴虎头帽的年纪。”   庄乔毫不在意的道:“哪有什么关系?我这个当娘的第一次送你东西,是一片心意,你不能拒绝。”   鱼禾站在原地,不再言语。   庄乔看出了鱼禾有正事要谈,所以找了个借口,支开了任夫人。   “有事求我?”   庄乔端详着手里的虎头帽,笑眯眯的问道。   鱼禾点着头道:“益州郡大尹程隆的家人找到了我,让我帮忙救程隆的儿子。”   庄乔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程隆被杀以后,程隆的家眷就被滇王贬为了奴隶,如今正在帮滇王开荒。人在滇王手里,庄氏也不好插手。   庄氏不可能为了几个奴隶,开罪滇王。   我即便是帮你把话传过去,庄氏也不会理会。   你也知道,我虽是庄氏嫡女,可在庄氏的人心里没有多少地位。”   鱼禾仅仅一句话,庄乔就大致明白了鱼禾的来意,同时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庄氏不会帮忙,那么庄敏呢?”   庄乔意外的看着鱼禾,“你要找敏儿帮忙?敏儿那个丫头对你有怨,她肯定不会帮你救人。”   鱼禾直言道:“我不需要她帮我救人,我只是想请他帮忙,帮我掩藏一下我的人的踪迹。”   庄乔一脸愕然,“你要让你的人去救程隆的家眷?你在滇地没有根基,你的人跟滇地的人差别也很大。一旦露头,就会被发现。   你确定你要派你的人去救人?”   新汉两朝,各地的风俗、口音等等,差异极大。   平夷是一个汉夷混居的地方,所以看不出什么。   但是拿长安和滇地做对比的话,你会发现生活在两处地方的人,完全是两种人。   不仅在风俗和口音上,甚至在相貌上也有很大的差异。   所以庄乔觉得鱼禾派自己的人去救人,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鱼禾也知道其中的问题,他坦言道:“程隆的家人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庄氏又不会帮我,所以我只能派自己的人去试一试。”   庄乔迟疑了一下,问道:“程隆家人开出的条件让你难以割舍?”   鱼禾果断点头。   庄乔思量了一番,道:“既然你难以割舍,那我就以我的名义请敏儿帮忙。”   说到此处,庄乔起身在床上摸索了一番,摸索到了一个酷似玉、又酷似骨头的东西,递给了鱼禾。   “这东西你交给你手底下人,让他拿着。一旦遇到了危险,可以拿着它去山里,山里的蛮人见到了此物,会助他们一臂之力。”   鱼禾看着那拇指长短,十分特殊的东西,有些迟疑,“这东西对你应该很重要吧?”   庄乔没有隐瞒,坦言道:“这东西是我蛮人寨寨主的信物,也是我那个蛮人阿爹身为蛮王的凭证。蛮人看到了它,多少会给我那个蛮人阿爹几分面子。   如今我已经嫁给了你阿耶,蛮人寨的人也成为了你的人。   我留着也没用,你现在用得上,就拿去用。”   鱼禾推辞了,“既然是蛮王留下的信物,那你还是留着吧。”   鱼禾清楚,蛮人寨的蛮王,对庄乔的影响很深,跟庄乔有很深厚的父女情谊。   蛮王留下的遗物,庄乔肯定十分珍惜,所以他不能要。   庄乔看出了鱼禾的顾虑,大大咧咧的将东西塞到了鱼禾手里,“你我之间是母子,还客气什么?”   不等鱼禾说什么,庄乔又抄起了那个大号的虎头帽,一起塞给了鱼禾,将鱼禾推出了房门。   “快去忙你的吧。别打扰我做虎头帽。”   鱼禾站在门外,拿着虎头帽和蛮王的信物,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将两样东西一起收起来。 第141章 铜钱   庄乔不矫情,鱼禾自然也不好矫情。   拿了东西以后,鱼禾离开了耳房,回到了住处。   他派人赶去了四海货铺,追上了巴山,将蛮王信物一并交给了刘川,让刘川转交给吕嵩。   以吕嵩的武艺,即便是救不到人,也能全身而退。   有庄敏帮忙,有蛮人庇佑,他的把握会大一些。   鱼禾将此事交给了吕嵩以后,就在平夷静静的等着。   过了几日,曹真手下的管事和阴识手底下的管事一起到访。   两个人拿着请柬,代表着他们的主人,邀请鱼禾去四海客栈赴宴。   鱼禾稍稍准备了一下,在巴山陪伴下赶到了四海客栈。   刘川在鱼禾指点下,在四海客栈设立了一些雅间。   雅间就在客栈的二楼,收费不菲。   但对曹真和阴识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曹真也罢、阴识也好,他们都对雅间充满了好奇,同时也十分喜欢雅间的私密性。   鱼禾在客栈管事引领下,进入了一个挂着春字的雅间。   雅间内。   曹真和阴识相对而坐。   见到了鱼禾,一起起身施礼。   “鱼兄弟有礼……”   “鱼兄弟到了?”   “……”   简单的两句打招呼的声音,显现出了亲疏。   鱼禾回礼以后,在他们邀请下坐在了首位。   曹真笑眯眯的冲着鱼禾挤了挤眼睛,“你的条件对方已经答应了,你要的东西已经在路上了。”   曹真这话是什么意思,鱼禾很清楚。   鱼禾的条件程氏答应了,程氏已经派人押送着定金上路了。   两千斤铁,足够鱼禾再打造出一批兵甲,武装出一批甲士。   鱼禾的底蕴也会跟着再涨一节。   更重要的是,程氏的定金,鱼禾是不退的。   也就是说两千斤铁到手以后,就是鱼禾的了。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   阴识通过两个人的谈话,猜倒了两个人私底下还有其他交易,但他很聪明,并没有插话,也没有打听。   曹真见鱼禾听懂了自己的话以后,就继续笑着道:“今日请鱼兄弟过来,是应了阴氏所托,帮忙牵一牵线。”   鱼禾看了看曹真,又看了看阴识,不咸不淡的道:“有些东西我虽然能猜出来,但我不会插手,更不会说出去,所以你们没必要找我。”   曹真笑呵呵的道:“此事事关重大,说开了以后才会让人放心。”   阴识郑重的点头。   鱼禾失笑道:“大家心知肚明,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只能保证,我不会说出去。至于出了问题,也跟我无关。”   曹真沉吟了一下,没有言语,反而给了阴识一个眼神。   阴识会意,缓缓开口,“鱼兄弟既然猜倒了我阴氏要铜做什么,那就应该知道,此事关系到我阴氏上下的性命。   鱼兄弟只要能守口如瓶,条件随便你开。”   鱼禾乐了,“好大的口气啊。”   阴识不卑不亢的道:“我阴氏还是有些家底的。”   鱼禾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浅尝了一口,笑道:“我要整个南阳郡,你们阴氏给得了吗?”   曹真和阴识神情皆是一僵。   阴识敢让鱼禾随便提条件,就已经做好了鱼禾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却没料到,鱼禾的胃口如此大,一开口就要南阳郡。   阴氏固然是南阳郡豪强,可也仅仅是豪强而已,他们不是大新皇族,没办法决定南阳郡的归属。   曹真看了看鱼禾的脸色,干笑道:“鱼兄弟就别戏耍我侄儿了。”   鱼禾哈哈一笑,“一句戏言,博大家一笑,不必在意不必在意。”   曹真和阴识对视了一眼,心头同时松了一口气。   鱼禾笑着继续道:“以后说话,不要说的太满,容易被人为难。”   鱼禾小小的提点了一下阴识,算是打压了一下他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傲气。   好家伙,条件随便开?   王莽说这话的时候,也得再三考虑一下。   曹真很识趣的瞪了阴识一眼,“还不多谢鱼兄弟提点。鱼兄弟这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   阴识脸上有些难看,眼中有些幽怨,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四五岁的少年人教做人,他心里实在不好受。   “多谢鱼兄弟提点。”   鱼禾点点头,道:“我也不是那么难说话的人,我手底下的人以后还要在南阳郡讨生活,还得仰仗阴氏。我们都是生意人,讲究的是互惠互利。   我与你方便,你也与我方便。   你们阴氏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所以你们阴氏也不需要给我钱财,堵住我的嘴。”   阴识脸色微微一变。   阴氏不怕鱼禾要东西,就怕鱼禾什么都不要。   鱼禾什么都不要,以后出尔反尔将阴氏的事情说出去,阴氏也没脾气。   所以鱼禾必须拿阴氏的东西。   “你也不必紧张,你们阴氏非要给我钱财的话,我也会拿。不过我不白拿你阴氏的东西。我曾经学过一套铸钱法,回头可以传给你们,算是交换。   但你们必须承诺,不许外传。   更不许借此大肆敛财。   随后我的生意在南阳郡扎稳脚跟,往河南郡等地铺设的时候,你阴氏也得帮忙。”   鱼禾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阴识听完了松了一口气,至于鱼禾提到了铸钱法,阴识根本不在意。   在阴识眼里,鱼禾一个外行,难道比他这个内行更懂铸钱?   阴识不信。   “鱼兄弟的条件,我阴氏答应了。”   曹真见阴识和鱼禾谈妥了,哈哈大笑着道:“阴小子,你占大便宜了。鱼兄弟向来出手不凡,他拿出的东西,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   以后你可得好好照顾照顾鱼兄弟在南阳郡的生意,别让鱼兄弟的一片苦心白费了。”   阴识应付道:“一定一定……”   鱼禾和曹真都看出了阴识的应付,二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曹真是相信鱼禾的,他亲眼看过鱼禾手底下的匠人锻造出的盔甲、刀枪剑戟和战车。   对于鱼禾手底下匠人的手艺,十分信服。   铸钱的手艺又不复杂,曹真相信鱼禾手底下的匠人懂。   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铜钱中含铜量高低的问题。   鱼禾手底下的匠人在铜、铅等物的比例调配上,可能没有阴氏的匠人纯熟。   但是论精美程度,同等含铜量的情况下,鱼禾手底下的匠人铸造出的铜钱,绝对比阴氏的匠人铸造出的铜钱要精美。   人都有爱美之心。   精美的东西,永远比粗糙的东西更吸引人。   三个人聊完了正事,就喝起酒吃起菜。   时不时还会闲聊几句。   聊到了刘秀放出的那句豪言。   阴识就不顾形象的大骂刘秀是登徒子。   引的鱼禾和曹真放声大笑。   酒足饭饱以后,鱼禾就离开了四海客栈。   回到了衙门。   鱼禾就找到了彭三,给了彭三一张羊皮,让彭三照着羊皮上面的方法,打造一些铜钱,给阴识送去。   彭三仔细看过了羊皮上面打造铜钱的步骤以后,盯着鱼禾看了好久。   最后弱弱的蹦出了一句话。   “主公,咱能不能不害人?”   彭三是一个有良心的人。   他觉得鱼禾给的羊皮上面的铸钱方法,就是一个害人的东西。   传出去以后,不知道多少百姓要遭殃。   百姓们本就被朝廷和豪族压榨的够苦了,再被鱼禾压榨一番,那就彻底没活路了。   鱼禾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用此法坑害百姓以后,彭三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帮鱼禾锻造一批铜钱。   彭三手里的锻造作坊经过了大半年的发展,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大作坊,手里的人手已经从七八人,增添到了七八十人。   衙门里的小锻造作坊,已经容不下他们了。   加上他们锻造的兵甲、战车等物需要藏着掖着,所以在年前的时候,彭三的锻造作坊就搬到了城外。   鱼禾给的铸钱的方法并不难,大规模铸造的话,需要另起炉灶。   但是小规模的锻造一些,作坊内现有的东西就能满足。   所以彭三拿到了羊皮以后,仅用了三日,就将铜钱铸了出来。   然后鱼禾派人给阴识送了过去。   阴识在拿到了铜钱以后,再次被惊着了。   通体黄灿灿的铜钱,远比市面上那些青色的,或者青黄黑红交织的铜钱不知道精美了多少倍,而且含铜量并不高。   阴识自己拿不定主意,就只能拍了一封信回南阳郡,请家里的老父和那个聪慧的妹妹给拿个主意。   鱼禾知道阴识拿到了自己给的铜钱以后,会震惊。   但他并没有太关注此事。   因为程氏第一批铁送到了,同行的还有一位程氏的族人。   一个瘦瘦高高,留着山羊须的中年人。   据说是程隆的族弟。   中年人将铁交给了鱼禾以后,并没有跟鱼禾深谈,甚至隐隐流露出一种疏离的感觉。   鱼禾也没有凑上去用热脸铁人家冷屁股。   人家为何疏离他,他心里清楚。   一是看不上,看不上鱼禾父子这种出身低的人。   二是怕麻烦,不愿意深交。   鱼禾父子再怎么说,那也是反贼。   程氏人家在官面上的人已经尽数被杀,官面上没有人照应,跟反贼深交的话,容易惹麻烦。 第142章 鼓动阴识   程氏的人在曹真安排下,住进了四海客栈。   鱼禾拿到铁料,交给彭三,让彭三锻造成兵甲。   阴识在程氏的人到了以后第二日,找到了衙门。   衙门口的虎营将士,带着阴识到了鱼禾卧房前。   一见到鱼禾,阴识先是恭恭敬敬的一礼。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竹简,疑问,“阴兄这是何意?”   阴识郑重的道:“阴某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鱼兄弟勿怪。”   鱼禾失声笑了,“只是寻常铸钱的法子而已,阴兄不必放在心上。”   阴识诚恳的道:“在鱼兄弟眼里不起眼的法子,却是我阴氏救命的良药。有鱼兄弟的法子,我阴氏必然能躲过绣衣执法之灾。   家父已经嘱咐过我,一定要当面向鱼兄弟道谢,家父还亲自备了一份薄礼,不日就会送到平夷。”   鱼禾失声一笑,邀请着阴识进入了自己的卧房。   坐定以后,鱼禾取了记载着铸钱法子的羊皮,递给了阴识,“你我虽然只见过两三次,以后却要打很久的交道。你在我面前不必客气。   我还是那句话,帮你们阴氏,就是帮我自己。   以后我的人在南阳郡遇到了什么麻烦,也要仰仗你们阴氏。”   阴识小心翼翼的拿过了羊皮,确认了上面记载着铸钱之法,然后贴身收好。   阴识对鱼禾抱了抱拳,承诺道:“鱼兄弟放心,鱼兄弟在南阳郡的生意遇到麻烦尽管开口,我们父子一定会帮。”   鱼禾摆着手道:“都说了别那么客气。”   阴识放下了拳头,放松了不少。   鱼禾大大咧咧的道:“你我之间应当是平辈,你是个读书人,我也算是个读书人。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将我当成朋友。”   “不敢!”   阴识再次拘谨了起来。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你在其他朋友面前也是这般?”   阴识一愣,再次放松了下来,他沉吟了一下,坦言道:“我朋友虽多,但是似鱼兄弟这般的却很少。”   鱼禾十分感兴趣的道:“怎么讲?”   阴识直言,“我那些朋友,即便是比鱼兄弟年长,也没有鱼兄弟成熟,更没鱼兄弟多智,甚至在学问上也可能不如鱼兄弟。   鱼兄弟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长辈,让人不敢生出怠慢之心。”   “长辈?”   鱼禾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我今载才十五,比你小了数岁,在你眼里,我却变成了了个长辈。   我有那么老吗?”   阴识给了鱼禾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脸,“也有可能是我跟我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谈的是声色犬马,跟鱼兄弟在一起的时候谈的是生意,所以不得不谨慎一些。”   鱼禾沉吟道:“可我瞧着阴兄似乎做不了阴氏的主?”   阴识每次遇事都要耽搁那么几天,必然是做不了主,要写信给家里的人,由家里的人定夺。   所以此事不难猜。   阴识一脸尴尬,“家父尚在,我哪敢逾越。”   鱼禾不解的道:“即便如此,令尊也应该多给你一些独当一面的机会,以后遇到了来不及告诉家里的大事,你也能临机专断。”   阴识没好意思告诉鱼禾,他家里还有个妖孽妹妹。   他威严不如他爹,智慧不如他妹妹,所以遇事都会请示家里。   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少自作主张,就少犯错。   只要不犯错,谁也找不了他的麻烦。   阴识不敢跟鱼禾说实话,就只能打哈哈道:“家父应该有家父的考量,我身为人子,照着家父的吩咐做事即可。”   鱼禾思量着道:“如果我以后只认你呢?”   阴识一愣,“鱼兄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直言道:“意思就是,以后你们阴氏和我的生意,我只认你。”   阴识脸色微微一变,急忙道:“有些事情我可做不了主。”   鱼禾笑着道:“那就试一试做主。西南的干果、北方的干果,如今都没有人做。我把这桩生意交给你,再租给你一间平夷的铺子。   你可以试试。”   “这……这……这怎么好……”   阴识一脸惊愕。   鱼禾突然抬手,拍了拍阴识的肩头,“反正没人做,曹真等人也看不上干果卖的那三瓜两枣,你就放手试试。赚了不会暴富,赔了也赔不了几个钱。   贩卖干果,开铺子用的钱也不多。   你的私房钱应该就够了,用不着找任何人商量。”   阴识动心了。   他其实早就有了独当一面的心思,奈何他爹不放权,他妹妹又给他爹当参谋,所以他一直谨小慎微的活着。   如今有机会证明自己,他自然不想错过。   诚如鱼禾所言,赔了也赔不了几个钱。   他的私房钱够折腾。   万一赚了,帮阴氏开拓出一条财路,以后在他爹面前说话的话,也能大声点。   “那……铜?”   阴识仍有疑虑。   鱼禾开口打消了阴识的疑虑,“干果生意,是我和你的生意,铜是我和阴氏的生意,不冲突。”   阴识一脸感激的抱拳道:“那就多谢鱼兄弟了。”   阴识的话诚恳了不少。   显然已经接纳了鱼禾这个朋友。   “客套话不必多说,回头我让人将铺子的钥匙给你送过去。”   “多……那阴谋就不客气了。”   阴识原本还想客气两句,但想到了鱼禾再三提醒他别客气,他瞬间将客气的话吞回了肚子。   鱼禾吩咐巴山去准备一桌酒菜,借着准备酒菜的工夫,鱼禾向阴识传授了一些贩卖干果的要诀。   阴识听的很认真,碰到了不懂的地方,也不藏着掖着,会当即问出来。   酒菜送上来以后,二人边吃边聊。   一直聊到了入夜。   阴识信心满满的离开了衙门。   有了鱼禾的指点,他对干果的生意颇有信心。   鱼禾将阴识送出了衙门以后,怎么说也是一个差点补入云台二十八之列的人,胆识、智谋,肯定不差。   不曾展露头角,露出锋芒,那是因为身上有约束。   鱼禾初见阴识的时候,就看出了他是一个被家人约束着的人。   见过了几次以后,鱼禾更加确认这一点。   如今天下大乱,招揽他有些为时过早。   以他的家世和骨子里的傲气,是不可能跟着一对反贼父子厮混的。   所以鱼禾就给了他一桩生意,帮他解开家人的束缚,顺便用这桩生意牵制住他。   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出手招揽,一定手到擒来。   当然了,鱼禾也不会白给阴识一桩生意。   他手里的商队会帮阴识收货,也会帮阴识出货,还能从中抽一笔倒手的钱。   阴识只要摆脱了家人的束缚,胆识、智谋都会显露出来。   说不定能将一桩小小的干果生意,做成一桩大生意,给鱼禾开辟出一条广阔的财路。   鱼禾此举,可以说一举两得。   次日。   鱼禾吩咐巴山将铺子的钥匙送给了阴识。   阴识拿到了钥匙以后,就马不停蹄的去看铺子。   鱼禾给阴识的铺子位置不差,以前是墙氏的铺子。   墙氏被灭以后,就归了衙门。   衙门里的主事任方被鱼禾软禁以后,铺子就归了鱼禾。   阴识看过铺子以后,对铺子很满意。   当即找到鱼禾,签订了一份长达三年的租契。   拿到了租契以后,阴识就开始带着阴氏捣鼓自己的干果铺子。   鱼禾没有再关注此事,他窝在衙门里等滇地的消息。   一直等到了四月。   四月天,太阳已经开始发威。   平夷的人早就脱下了厚衣服,换上了单衣。   鱼禾着一身青衣,指挥着巴山等人在搬东西。   鱼禾任命了农寨主为新一任的平夷县令。   农寨主在处理完了农家寨的事情以后,终于走马上任。   为了让农寨主这个新县令有威严、有权柄。   鱼禾和鱼丰父子选择腾出了县衙,让农寨主住进去。   鱼禾父子倒不怕农寨主鸠占鹊巢,因为鱼禾父子手底下的兵力,早就达到了可以横扫平夷的地步。   也正是因为如此,鱼禾父子才大方的给农寨主权柄和威严,让他做一个名正言顺的县令。   之所以将县令的职位给农寨主,是因为鱼禾有更深的考虑。   鱼禾的目的绝对不是当一个占据着一县的土霸王,他有更大的野心和抱负。   他们父子和他们父子手底下的人不可能一直待在平夷。   总有一日他们会离开。   到时候就需要让农寨主帮他们稳住平夷这个根据地。   现在扶农寨主上去,比以后扶农寨主上去,更容易俘获农寨主的忠心。   更重要的是,现在扶农寨主上去,农寨主身上就彻底打上了鱼禾父子的烙印,以后即便是出现了什么变数,农寨主也只能跟着鱼禾父子。   鱼禾父子的东西不多,加上有大批人手帮忙,所以不到中午,东西就搬完了。   鱼禾在四海客栈为农寨主举办了一场升迁宴,酒足饭饱以后,鱼禾刚准备回到他新搬进去的大宅子里整理床铺,刚一出门就撞见了守在平夷城南门口的虎营将士。   “参见主公!”   “有事?”   “吕侠士带着一群人在南城门处求见。”   “吕侠士?吕嵩?”   鱼禾一脸疑惑,吕嵩是自己人,入平夷还需要求见?   他难道带了什么有身份的人?   “你带人去迎他们去县衙,我随后就到。” 第143章 送上门的大礼   鱼禾打发了守门的虎营将士以后,重新进入了四海客栈,带着农寨主,匆匆赶往了县衙。   到了县衙内,刚到正堂门口。   鱼禾和农寨主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腥臭味很熟悉。   就像是鱼禾最初见庄乔手底下蛮人的时候,从他们身上闻到的一样。   进入正堂。   鱼禾和农寨主就看到吕嵩带着一群滇人打扮的人,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以及一个少年,一个少女,站在正堂之中。   “主公!”   吕嵩见到了鱼禾,快速上前施礼。   “不必多礼。”   鱼禾扶起了吕嵩。   吕嵩郑重的道:“幸不辱命。”   鱼禾眉头一挑,目光落在了那个妇人和少年、少女身上,“就是他们?”   吕嵩重重的点头。   鱼禾目光又落在了那些滇人身上。   吕嵩看到鱼禾眼中有询问的神色,凑近了鱼禾,小声的解释道:“人其实不是我救的。我带人找到他们母子三人的时候,对方早已在原地恭候多时。   我们准备的诸多手段都没用上。”   鱼禾微微一愣,“你是说人是对方主动交给你的?”   吕嵩点头,“不仅如此,对方还派遣了使者,要见你。我见他们没有歹意,便收缴了他们的兵器,将他们带回了平夷。”   “所以我们准备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嗯……”   鱼禾哭笑不得,“白费了我两个人情啊。”   吕嵩没有言语。   对方不按照套路出牌,他也没脾气。   “鱼……郎君?”   一直站在正堂内静静的看着鱼禾和吕嵩叙话的滇人,在鱼禾和吕嵩谈完了以后,缓缓开口。   鱼禾循声望去,是一个看不清年纪的滇人。   对方瘦巴巴的,脸上有胡子,但是皮肤有些黑,上面还用各种树汁等物图了许多图画,所以鱼禾不好判断对方的年龄。   对方说话的时候,声音压的很低,汉话又有些蹩脚,实在是让人难以分辨。   鱼禾抱拳,“在下鱼禾。”   那个滇人凑上前,生硬的向鱼禾施了一个汉礼,“吾乃滇国将军阿什……”   “阿什将军有礼。不知道将军到此,所为何事?”   鱼禾略微拱了拱手以后,试探的问道。   阿什声音拔高了几分,道:“我王听闻贵父子的事迹,十分欣赏。我王……”   阿什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话。   大致都是一些‘我王如何欣赏贵父子’的话。   阿什显然不太会汉家的客套,所以说起话来很生硬。   鱼禾听着很别扭,眼看着阿什越说越多,鱼禾干咳了一声,“阿什将军,我虽然不是滇人,但没少跟滇人打交道。   阿什将军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说那些客套话。”   阿什愣了一下,盯着鱼禾看了两眼,迟疑着道:“直说?”   鱼禾点头。   阿什也跟着点头,“那俺直说了。”   画风突变。   阿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大大咧咧的人。   可能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汉家的东西俺真的是说不惯,看鱼……郎君,也是个爽快人。那俺就不跟你客气了。”   “你要是不嫌弃,称呼我一声鱼兄弟就好。”   被人唤作鱼郎君,鱼禾勉强还能接受,中间要是顿一下,鱼和郎君分开,鱼禾就有点受不了。   阿什听到鱼禾话,又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俺就喜欢你这种痛快人。早知道你如此痛快,俺就不用背那么多汉人的话了。”   大笑间,阿什已经凑到了鱼禾面前,热切的道:“鱼兄弟?”   鱼禾应了一声,阿什笑的更大声,“俺们的王听说你在和庄氏做买卖?”   鱼禾迟疑了一下,道:“是滇王殿下?”   阿什点头,“俺们的王,自然是滇王。别人想给俺们当王,俺们还不认呢。”   此话一出,其他滇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确实跟庄氏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滇王殿下觉得不妥?”   鱼禾试探的问。   鱼禾不知道滇人肚子里卖的是什么药,更不知道滇人背后的滇王,突然将程隆的家眷给他,还特地派人来见他,有什么目的。   阿什大大咧咧的道:“有就好。俺们的王说了,你跟句町王做买卖,跟庄氏做买卖,为何不跟他做买卖?难道在你眼里,俺们的王还比不上庄氏?”   鱼禾听到这话,愣了。   “滇王殿下也想做买卖?”   前有句町王主动送上门,如今滇王也要主动送上门了?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反贼,西南最大的双王找上我,是不是有些太看得起我了?   阿什看着似乎没什么心机,他嚷嚷的道:“那当然,看着庄氏手里有布、有盐,还有许多汉家的东西,俺们也眼馋。”   顿了一下,阿什挠着头,道:“你还没回答俺的问题,你是不是觉得俺们的王比不上庄氏?”   鱼禾失笑道:“滇王殿下乃是一国国主,比庄氏自然尊贵了不知道多少。我之所以不跟滇王殿下做买卖,不是不愿,是不敢。   滇王殿下身份尊贵,品格高洁,拉着滇王殿下一起商讨一些市侩的东西,不合适。”   “虚伪!”   “就是就是!”   “……”   阿什毫不客气的喊了一句,其他滇人纷纷跟着点头附和。   鱼禾心里哭笑不得,还真是一群浑人,什么话都敢往出说,也不怕打人脸。   也不知道他们是真浑,还是装浑。   “你夸赞俺们王的话,俺们王听了肯定很高兴。但做买卖的事情,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只要你给俺们盐、布、粮食,还有铁。你要什么,俺们王就能给你什么。   俺们手里的东西,可比庄氏手里的多多了。   庄氏能给你的,俺们都能给你。   庄氏不能给你的,俺们也能给你们。”   阿什说到此处,摆了摆手。   四个滇人抬着一个皮子包裹的东西出现在鱼禾面前。   鱼禾打量了一下,看着像是一个圆柱,有大概五寸宽,五尺长。   四个滇人抬着东西到了鱼禾面前以后,取下了皮子,露出了一个洁白如玉的东西。   鱼禾瞳孔微微一缩。   四个滇人像是摊布一样,展开了那个东西。   鱼禾瞳孔又是一缩。   阿什一脸傲气的道:“怎么样?庄氏没有这东西吧,就算有,也舍不得给你。俺们的王就不一样,不仅把程隆的妻儿给你当见面礼,还要把这东西送给你。”   “这……这是牙席?”   一直站在正堂门口当透明人的农寨主,终于发声了,他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惊讶。   鱼禾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洁白如玉,油光水亮的席,略微点了点头,沉声道:“是牙席。”   牙席是什么?   牙席就是用象牙上面最好的一部分,削成席条,编织成的席。   此物可以说价值连城。   放在禁止猎象的后世,那就是一等一的国宝,禁止对外展出的那种。   放在可以猎象的新汉两朝,那也是一等一的重宝。   用寸席寸金形容也不为过。   甚至比纯黄金打造的席更加珍贵。   此物即便是拿去进贡,也能成为压轴的重宝。   鱼禾看到此物第一眼就动心了,但是他没有言语,因为他清楚,礼下余人,必有所求。   滇王安羌是一个比句町王还聪明几分的人。   滇王安羌对他如此大方,所求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阿什询问道:“此物贵重,我怕消受不起。”   阿什嚷嚷着道:“俺们的王送给你了,那就是你的,有什么消受不起的。”   鱼禾懒得跟这个浑人拐弯抹角的说话,他开门见山的问道:“滇王殿下只想跟我做买卖?”   “昻!”   阿什回答的很痛快。   “没有其他要求?”   “能有啥要求?让你断了庄氏的买卖,你肯定也不肯啊。庄氏都把最好看的姑娘嫁给你阿爹了。”   阿什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一点儿也不藏着掖着。   鱼禾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滇王提出让他断了庄氏买卖的要求。   鱼禾虽然是一个逐利之人,可他并不会因为跟滇王搭上了关系,就放弃庄氏。   因为在鱼禾眼里,庄氏比滇王可靠。   “滇王殿下都需要什么货物,事先说好,粮食和铁我可没办法给你们。滇王殿下应该也清楚,北边的人就算再贪财,也不可能将粮食和铁贩卖到西南。”   鱼禾缓缓开口,他猜测,滇王既然没有让他断了和庄氏的买卖,那肯定在货物上有所要求。   此话一出,阿什立马叫了起来,“那可不行,俺们的王说了,粮食和铁俺们必须要。”   鱼禾笑了。   他猜对了。   滇王下这么重的礼,果然对货物有要求。   鱼禾笑着道:“滇王殿下应该很清楚,我手里的货物都来自于北方。北方的商人不愿意给我粮食和铁,我也不可能凭空的变出来。   所以滇王殿下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   阿什挠了挠头,倒是没有跟鱼禾强辩,而是有些郁闷的道:“那咋办?”   鱼禾没有言语。   阿什思量了一下,看着鱼禾道:“那俺们拿人跟你换怎么样?俺们手里有很多汉人,有以前发配过去的,还有很多从山里逃过来的。   你不是派人去救汉人了吗?   以后不需要你救,一斤粮加一斤铁换一个汉人,怎么样?” 第144章 尊严和气节   鱼禾有点懵,其他人也有点懵。   阿什以为鱼禾不愿意,挠了挠头,嚷嚷道:“最多再给你加一个女娃娃,不能再多了。”   农寨主、吕嵩等人齐齐看向鱼禾。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阿什道:“阿什将军开的价码我很动心,可我汉人不是货物。”   农寨主一愣,吕嵩等汉人突然觉得胸膛里似乎多了点什么,堵得慌。   阿什狐疑的看着鱼禾,“鱼兄弟的话是什么意思?在我们滇地,汉人跟货物没什么区别啊。一头羊能换一个汉女,两头羊能换一个壮壮的小伙儿。”   “够了!”   鱼禾出声打断了阿什的话,他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皱成了一团,“汉人不是货物,更不是牲畜,不能跟牲畜相提并论。   再者说,朝廷发配到益州郡的罪囚和逃过去的百姓,要赎买也是朝廷去赎买,而不是我去赎买。   我现在手里不缺人,也不需要人。   以后关于人的买卖,休要再我面前提起。”   阿什有些愣,他不明白鱼禾为何突然翻脸。   “鱼兄弟……”   “牙席你们拿回去,盐、布、酒等物,你们想要,拿你们的货物来换。只要你们能说通句町王,能将你们的货物送到平夷,价钱方面和句町王、庄氏的一样。   农县令,你是此地的地主,滇王的使者到了,应该由你招待,不可怠慢。”   鱼禾没有再给阿什说话的机会,他果断的说出了自己能接受的条件,同时让农寨主带着滇人离开。   阿什有点弄不明白,挠着头嚷嚷道:“鱼兄弟,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刚才俺还夸你是个痛快人,怎么一下子又变得不痛快了?”   鱼禾背过身去,没有搭理阿什。   农寨主识趣的上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滇国贵使随我到客房歇息……”   阿什见鱼禾不搭理自己了,心里有气,他猛然走到了程隆的妻儿身边,拽住了程隆妻子的胳膊,叫嚷道:“你既然不答应俺们的条件,那人俺们也不能送给你。”   鱼禾回过身,果断开价,“一百匹布……”   阿什愣了一下,“一百匹布,你看不起谁……”   “五百!”   “……”   “一千!”   “那就一千,你不许耍赖。”   鱼禾将布加到了一千匹的时候,阿什再也不嚷嚷了,他松开了程隆妻子的胳膊,带着其他滇人大大咧咧的离开了衙门的正堂。   阿什一走。   鱼禾嘭的一脚将正堂里的一个矮几踹翻。   正堂里剩下的人都愣愣的看着鱼禾,不明白鱼禾为何突然发火。   众人想劝解两句,也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嘭!”   鱼禾又踹翻了一个矮几,扔下了一句话,离开了正堂。   “带他们母子下去洗漱一番,给程氏的人送过去。”   吕嵩等人眼睁睁的看着鱼禾离开,有些不知所措。   “鱼小郎君是一个难得的有心人……”   程隆的妻子在鱼禾离开后不久,幽幽的感叹了一句。   吕嵩等人目光齐齐落在了程隆妻子身上。   吕嵩忍不住问,“你知道主公为何发火?”   程隆的妻子迟疑了一下,点着头道:“鱼小郎君应该是看不惯滇人拿我们汉人当牲畜。所以他情愿让我汉人继续待在滇国受苦,也不愿意将他们当成牲畜一样换回来。”   程隆妻子的话,点醒了吕嵩等人。   吕嵩等人想起了刚才鱼禾喊过的话,大致品出了其中一点点深意。   吕嵩呢喃自语,“人可杀……不可辱吗?”   吕嵩手底下的人,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好死不如赖活着……”   吕嵩等了他一眼,“尊严、气节这种东西,你永远不会懂。所以你一辈子也成不了大事。”   吕嵩手底下的人有点不服气,“那他们母子还不是主公卖回来的?”   吕嵩还没有开口。   程隆的妻子抢先一步道:“鱼小郎君是赎买的我母子,而不是贩卖的我母子。在你眼里或许没什么不同。但是在我眼里,却大大的不同。”   具体有什么不同,程隆的妻子没有交代。   因为她心里清楚,即便是她解释清楚了,吕嵩手底下的人也不一定会懂。   有些东西,站在一定高度的人才看得见、看得清。   “行了,主公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说三道四了。还不依照主公的吩咐,带他们母子下去洗漱。”   吕嵩冷声喝斥了一句,他手底下的人缩了缩脖子,赶忙依照鱼禾的吩咐去做事。   吕嵩手底下的人碎嘴归碎嘴,但是对吕嵩十分敬仰和佩服。   因为他们见识过吕嵩的武艺。   吕嵩身上的藏锋剑、武陵大侠等名头,可不是吹嘘出来的,那是实打实的打出来的。   吕嵩擅使剑,尤其擅长快剑。   他的剑一直藏在剑鞘里,一旦出鞘,必会夺人性命。   因为他的剑快到了敌人看不到他的剑锋,所以才有了藏锋剑的名头。   他们一行人在山里走货,除了遇到了许多艳遇以外,也没少遇到危险。   关键的时候,总是吕嵩仗着一手快剑,帮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吕嵩不知道救了他们多少次,所以吕嵩一旦正经起来,他们绝不敢嬉皮笑脸。   吕嵩的手底下带着程隆的妻儿下去洗漱。   吕嵩在正堂里忧郁了一阵子,赶往了鱼禾的住处。   一到鱼禾的住处,吕嵩就看到了鱼禾正皱着眉头在房间内踱步。   “主公!”   吕嵩入门,抱拳施礼。   鱼禾侧头看向吕嵩,“你不是带着程隆妻儿下去洗漱了吗?”   吕嵩道:“此事我交给了手底下的人去办了。”   鱼禾随意的指了指房内的座椅,让吕嵩坐下。   吕嵩坐定以后,鱼禾盯着他疑问,“有事?”   吕嵩赶忙道:“滇人提出的条件虽然让您不痛快,可您真的不需要太计较。在你我心里,气节、尊严比什么都重要。可是在普通百姓眼里,他们不在乎什么尊严、气节,他们只想活着。   如果活都活不下去,还谈什么尊严和气节?”   鱼禾有些恼火,“你在教训我?”   吕嵩脸上难得的流露出了一丝苦笑,“不敢。”   鱼禾瞪着眼,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一个民族一旦失去的尊严和气节,那么等待他的只有奴役和剥削。我情愿看到所有汉人站着死,我也不希望看到他们跪着生。”   吕嵩一愣,忍不住道:“谁能奴役我汉人,谁又敢奴役我汉人?”   鱼禾冷冷的‘呵’了一声,没有言语。   有些事情对吕嵩而言,那是天方夜谭。   对于鱼禾而言,那是明晃晃的历史。   吕嵩见鱼禾不说话,脑子里忍不住瞎想了一会儿,然后盯着鱼禾,问道:“滇王?”   吕嵩不知道新汉以后的历史,所以他思来想去,只能将鱼禾所说的话安放在滇王头上。   鱼禾见吕嵩误会了,就只能顺着吕嵩的话说,“滇王现在不就是将汉人当成牲畜一样贩卖吗?朝廷奈何不了滇王,身处在滇国的汉人,会一直被当成牲畜。”   吕嵩急声道:“那你还不将他们买回来?”   鱼禾反问道:“我能买几个?滇国的汉人成千上万,巴蜀的汉人还在不断的往滇国逃。我就算掏空家底,我就算带着你们所有人出去打家劫舍,我也没办法将他们全部买回来。   因为我买的再多再快,也不必上巴蜀的百姓往滇国逃跑的速度。”   吕嵩瞬间失了声。   因为鱼禾说的是一个实情。   冯茂把巴蜀的百姓逼的无家可归,冯茂又封着北方的道路,不让巴蜀的百姓闹到长安去,所以巴蜀的百姓只能往西南逃。   巴蜀的百姓,数以百万计。   就算一个人只要一斤粮食外加一斤铁,鱼禾也买不过来。   吕嵩沉默了许久,突然道:“能救一个是一个。”   鱼禾冷笑道:“有什么用?我们那点家底,救不起也养不起。巴蜀一万多难民涌入平夷,蛮人寨五千多人进入平夷,已经将平夷的土地和山林瓜分一空。   我们救一千人回来,救一万人回来,安置在哪儿?   我们不是圣人,不能不顾一切的大发慈悲。”   吕嵩张了张嘴,还要说话。   鱼禾的下一句话却生生将他的话堵死在了腹中,“我们更不能开这个头。一旦开了这个头,那么在句町人、滇人眼里,汉人就变成了铁、粮食。   到时候西南所有的汉人都会成为他们的猎物。   而句町人和滇人拿到了铁和粮食以后,他们就会变成更强横的敌人。   句町人和滇人生性好斗,他们缺少铁,缺少粮食,缺少冶铁的本领,所以兵马不多。   可一旦他们不缺铁、不缺粮食、不缺冶铁本领的话,他们的兵马数量就会成倍数增长。   他们不通汉家文化,没有什么道德和规矩的约束。   妇人、孩童,他们也能派遣到战场上。   他们有了足够的兵甲和粮食,他们可以全民皆兵。   到时候,小小的西南就容不下他们了。”   吕嵩不寒而栗。   “这几天你不用去走商了,在城里盯着点滇王的人,别让他们跟其他生意人接触。我们不做他们的生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做。   总有一些人不在乎后果和良心。” 第145章 忘恩负义   鱼禾将其中的后果跟吕嵩讲了个通透,吕嵩了解到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后,自然不敢怠慢。   “主公放心,我一定帮主公盯着。但凡是有那个不怕死的敢违背主公的意思,我就送他上路。”   吕嵩郑重的承诺。   鱼禾点着头,送吕嵩离开了自己的住处。   吕嵩走后,鱼禾继续坐在房间内沉思。   滇王使者阿什的话,让鱼禾察觉到了很多东西。   阿什说过,滇王让鱼禾断了跟庄氏往来的话,鱼禾也不会愿意。   那么就说明滇王安羌真的想过此事。   滇王应该是看到了庄氏借着做生意,积攒了不少钱财、盐、布等物,感觉到了威胁,所以才会生出这种想法。   滇王清楚,庄氏将嫡女嫁给了他阿耶,滇王很难破坏庄氏和他们父子的同盟,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跟他们合作,迎头追上。   滇王拿汉人做交易,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汉人在滇国肯定过的不如意,而庄氏是汉人唯一能投靠的势力。   汉人虽然能帮滇王耕种、生产,但随时都能背叛滇王,投靠庄氏。   汉人对滇王而言,是一个定时炸弹。   有庄氏在一旁盯着,滇王没办法杀人解危。   滇王敢杀,庄氏就敢鼓动汉人聚众反抗。   所以滇王想把人塞给他,同时换取一些粮食和铁,壮大自己。   但他注定了不会跟滇王做这笔生意。   所以滇王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   第一,等待矛盾暴发,然后举起屠刀。   第二,扶持一个人,成为滇国汉人的首领,给他一些话语权,借此安抚滇国的汉人。   “之前我还想着,用什么计策让滇王邀我入滇。如今看来,什么计策都不用,静静的等着即可。等个一年半载,再向庄氏传递一些恶意。滇王肯定会邀请我入滇,让我成为滇国汉人的首领,去帮他跟庄氏打擂。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鱼禾沉思了许久,最终想到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忍不住笑了。   他忍不住想称赞滇王。   因为滇王是个好人,知道了他瞌睡了,立马给他送了一个枕头。   “少母怀上了,庄氏家主这个当舅舅的,怎么也得备一份礼物才对。平夷生意的一成份子就极好。”   鱼禾有了主意,立马提笔写信。   信是给庄敏的,也是给庄氏家主的。   信里的东西不多,就是告诉庄敏和庄氏家主,庄乔怀上了,庄氏这个娘家,多少得送一份大礼过来。   别的大礼,鱼氏看不上,鱼氏就看上了平夷生意的份子。   一成不嫌少,两成不嫌多。   鱼禾相信,庄敏拿到了信以后会气的跳脚,庄氏家主看到信以后,会气的想杀人。   然后他们会果断减少向平夷供货的数量,甚至断供。   滇王安羌知道了庄氏断了平夷的货以后会很开心,然后会大量的向平夷供货,借此侵占庄氏供货的份额。   庄氏看到了滇王和鱼禾勾搭在了一起,立马会派遣庄敏过来兴师问罪,同样也会捏着鼻子任了鱼禾讨要的大礼,并且恢复供货。   其中纵然会出现小摩擦,但大方向上绝对不会出错。   一切都会依照鱼禾的心思发展。   写好了信,鱼禾立马派人送了出去。   程隆的妻儿救回来了,还有意外收获。   鱼禾在平夷的事情大致了处理的差不多了,也该去巴蜀找冯茂了。   距离冯茂向任方传信已经过去了月余了,鱼禾估摸着,冯茂已经开始准备对他们父子动手了。   鱼禾现在入巴蜀,刚好可以给冯茂一个迎头痛击。   不过,在鱼禾准备离开前,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鱼禾吩咐吕嵩将程隆的妻儿交给了程氏的人以后,当天傍晚,程氏的人就带着程隆的儿子离开了。而程隆的妻子和程隆的女儿跳河了。   庄乔和鱼丰去城外游玩的时候,刚巧碰见了她们母女跳河,将她们母女救了下来。   人回到了平夷城内以后。   消息就传到了鱼禾耳中。   鱼禾立马离开了衙门,赶回了他们父子新搬进去的大宅。   回到了大宅以后,就看到了庄乔坐在程隆的妻女面前一个劲的抱怨。   程隆的妻子脸上没有半点波澜,看着也平平静静的,但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程隆的女儿依偎在程隆的妻子身边一个劲的痛哭。   “好好的人,为什么去跳河,就算跳河,你也不该带着闺女啊?多好的丫头,送给了河神怪可惜的。”   庄乔有些疼惜程隆的女儿,十二三岁大点的小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因为泡过水的缘故,看着十分落魄,小脸也惨白惨白的,再配上泪水,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庄乔看到了小丫头,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她也是这般可怜,还好遇到了一个好人,不然她说不定早死了。   程隆的妻子平平静静的道:“我们母女也不想死,可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不得不死。”   庄乔没好气的道:“你们不是程氏的人吗?听禾儿说,你们程氏是冀州的豪强,家资巨万,你们怎么可能无家可归。”   程隆的妻子面无表情,也没有言语。   程隆的女儿哽咽着道:“叔父不要我阿娘回去……我……我舍不得我阿娘,就没有跟叔父回去……”   庄乔皱了皱眉头,盯着程隆的妻子问道:“为什么?他们既然不要你们,为何费心的救你们?听禾儿说,他们拿出了足足五千斤铁。”   程隆的妻子看向了庄乔,语气毫无波澜的道:“他们嫌弃我跟滇人睡过,还跟十几个滇人睡过。他们觉得我入了程氏,会脏了程氏门庭,所以让我自生自灭。”   庄乔难以置信的看着程隆的妻子。   她觉得程隆的妻子不像是水性杨花的人,怎么可能跟十几个滇人睡过?   难道是人不可貌相?   庄乔有心问个究竟,在门外听了个大概的鱼禾闯进了房内,道破了其中的关键,“你应该是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吧?”   汉新两朝的人对贞节看的不是太重,寡妇不需要守什么贞节,改嫁是常有的事情。   一些青史留名的女子,也改过嫁。   比如前汉武帝朝的平阳公主,一生嫁了三次。   所以程隆的妻子在程隆死后,找个人依靠,也不会被人说什么。   只要她能养大程隆的儿女,并且将他们培养成才,她改嫁的事情不仅不会被人指责,反而会被传成佳话。   但是她在程隆死后一年中,找了十几个滇人,明显有点不正常。   说她想找个人依靠吧。   十几个人选明显有点多。   说她水性杨花吧。   程隆活着的时候她没露出过什么水性杨花的性子,程隆死后她不至于立马突变成一个水性杨花的人吧?   所以她找了十几个滇人,肯定有难言之隐。   能让她舍身的,只有她一双儿女。   程隆的妻子听到了鱼禾的问话,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波澜,“鱼小郎君有礼,多谢鱼小郎君搭救我们母女。”   鱼禾点了点头,“知道谁对你有恩,那就说明还有救。”   鱼禾目光落在了程隆女儿的身上,疑问道:“你娘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吧?”   十二三岁,懂事了。   程隆的妻子跟她朝夕相处,做了什么,瞒不住她。   程隆的女儿听到鱼禾问话,脸上的泪水更多了,“有人想糟蹋我,娘拦着……我和大兄没力气干活,没吃的,娘就去帮我们找吃的……”   听到程隆女儿这话,鱼禾明白了,庄乔也明白了。   程隆的妻子跟人睡,是为了帮女儿挡灾,跟十几个人睡,是为了帮一双儿女换吃的。   在滇人的奴役和管束下,想自己去找口吃的,根本不可能。   你只能用劳动去换,或者其他的。   “嘭!”   庄乔有些恼火的拍着矮几,愤愤不平的喊道:“你为了他程氏的香火,将自己糟蹋了。他程氏不仅没有把你当成功臣一样敬着,反而让你自生自灭,他程氏没良心。   禾儿,以后他程氏的生意咱不做了。   他们心脏,钱也脏。”   鱼禾没有回应庄乔的话,而是盯着程隆的妻子准备继续发问。   如果仅仅是程氏不要她的话,以她这种敢为了儿女豁出身子去的性子,绝对不会去投河,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活下去,并且活的更好。   “程氏的人让你自生自灭,你儿子是怎么说的?”   鱼禾低声问道。   程隆的妻子听到此话,脸色变了。   程隆的女儿握起了拳头,忘记了流泪,眼中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悲愤。   她们母女没有言语,但鱼禾大致已经猜倒了程隆的儿子做了什么。   庄乔又不傻,不仅不傻还十分聪慧,她通过鱼禾的问话和程隆妻女的反应,也猜出了程隆的儿子干了些什么。   “那个小畜生也不愿意要你?”   庄乔眼睛一下就红了。   程隆的妻子脸色惨白的道:“不……不管他的事情……是我不愿意回去,给他丢人。以后他是要去太学读书,要出仕的。有我这么一个伺候过滇人的母亲,同窗会瞧不起他,上官和下属也会瞧不起他……”   程隆的女儿听到此话,彻底忍不住了,她哇的一声哭出声,哽咽道:“这话明明是他说的,您为何要往自己身上揽?”   庄乔彻底怒了,“忘恩负义的小畜生,去牵马拿枪,我去宰了那个小畜生!”   有道是哀大莫过于心死。   程隆儿子的话,才是程隆妻子投河的真正原因。   程隆的妻子为儿子付出了一切,换回来的却是嫌弃和抛弃,她当然想死。 第146章 西行   别说庄乔了,鱼禾都想带人追上去将那个小畜生宰了。   但最终母子两个都没能出得了门。   程隆的妻子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拦在了他们母子身前。   程隆的妻子清楚,庄乔出手的话,她的儿子九成九会被宰了。   鱼禾不清楚庄乔的武力值有多高,但是程隆的妻子清楚。   程隆的妻子在益州郡多年,没少听庄乔的事迹,没少见庄乔提着一杆铜枪撕杀。   庄乔橫枪坐马,在滇王手底下最猛的大蛮卒中冲杀的情景,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号称滇国第一强的大蛮卒,同等数量下,庄乔也能杀穿。   追杀程隆的儿子,更是轻而易举。   程隆的妻子可不认为程氏的那点人,能扛得住庄乔的冲杀。   她儿子虽然对她不孝,她也被逼的心如死灰。   但当娘的终究是当娘的,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去死。   “事到如今你还护着那个小畜生,你也是活该。”   庄乔出门被阻,指着程隆妻子的鼻子骂。   程隆的妻子讷讷不言,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但是她挡在庄乔面前的身躯一直没动。   程隆的女儿一直躲在一边抹眼泪。   鱼禾目光在三个女人身上盘桓了一圈,叹了口气,“少母,算了。终究是人家的家事,我们母子掺和进去也不太好。”   庄乔不依不饶道:“人是我们救回来的,是杀是放,应该我们说了算。”   鱼禾劝解道:“人家给了钱的……”   庄乔瞪起眼,“只给了个定钱,又没有全部给齐。”   庄乔是真的被气到了,所以言辞很犀利。   鱼禾安慰道:“以后不做他们家生意了就是。”   庄乔恼道:“做,为什么不做,不仅要做,而且还要大做。他们程氏不讲仁义、不讲孝道,手里的钱肯定不干净,不干净的钱留在他们手里只会害人,我们赚了还能拿去救人。”   鱼禾顺着庄乔道:“少母说的是……”   “啊……”   庄乔大喊了一声,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了座椅上。   她胸膛里的怒气在鱼禾的安慰下,暂时压下去了。   鱼禾又安慰了两句,然后对程隆妻子道:“以后别寻死觅活了,儿子不孝,那就随他去吧。你还有个女儿,你要为她多想想。   儿子是你的孩子,女儿也是你的孩子,你这个当娘的不应该厚此薄彼。”   程隆妻子愣了一下。   鱼禾继续道:“我少母身边如今缺个人伺候,你们母女若是愿意,就留在我少母身边,伺候我少母。”   庄乔不满的喊了一声,“我不要。”   庄乔对程隆妻子拦着她的事情还有气。   程隆的妻子在鱼禾的教育下,心中的死志消散了几分,她回过神,准备谢过鱼禾,听到了庄乔的话以后,一脸尴尬,有些不知所措。   “少母,你有孕在身,身边需要有个人照顾。我阿耶五大三粗的,根本不会照顾人。你族里的人,还不如我阿耶呢。从城里找人,一时半刻摸不清人家底细。   任方的夫人倒是能照顾人,但任方心怀鬼胎,让他夫人照顾你,我和我阿耶都不放心……”   鱼禾好言劝说,庄乔最终留下了程隆的妻子和女儿。   程隆的妻子和女儿一起上前向庄乔施礼。   “婢子田氏见过夫人……”   “婢子……”   田氏以婢子自称,姿态摆的极低,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之前是大尹夫人,就要求更高的地位。   程隆的女儿口呼婢子,被田氏给拦住了。   田氏用眼神逼迫着程隆的女儿闭上了嘴,“小女程素。”   当娘的就是当娘的,田氏刚摆脱了心里的死志,立马就开始为女儿以后考虑。   她年龄大了,以后是什么身份不重要,给人当婢子就婢子吧。   但是女儿不行。   女儿还小,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现在认了鱼氏婢子的身份,以后婚嫁就由不得她们娘俩,想找个良家都不行。   鱼禾和庄乔看出了田氏那点小心思。   鱼禾没有在意。   庄乔不屑的哼哼了一声。   田氏见鱼禾和庄乔没有为难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鱼禾和庄乔再次施礼,然后拉着女儿上前伺候起了庄乔。   鱼禾见没有自己的事了,找了个理由离开了正堂。   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以后,鱼禾大致收拾了一下东西,装了一些铜钱。   傍晚的时候,相魁匆匆赶到了鱼禾的住处,一进门就看到了鱼禾准备的两个大包裹。   “主公,您真的要去巴蜀涉险?”   鱼禾吩咐相魁和巴山一人扛起了一个包裹,道:“此事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相魁苦着脸道:“您要是走了,平夷的生意怎么办?”   鱼禾道:“此事我早就安排过了啊。四海镖行由张武盯着,四海客栈和四海货铺由刘川盯着,虎营由你盯着,平夷的大小事务由农寨主盯着,山里的商队由吕嵩盯着。   小事你们可以自己决断,大事可以坐在一起商量。”   相魁愁眉不展,“大事我们那里商量的过来?没了您,我们可就没有主心骨了。”   鱼禾微微皱眉,“你们以后注定是要独当一面的,不能事事都依赖我。”   鱼禾在想,自己遇事一直独断专行是不是错了?   自己遇事一直独断专行,固然能让事情依照自己的心思去发展。   但手底下的人得不到锤炼,久而久之就会变成应声虫,根本没办法独当一面。   以后自己的盘子如果太大了,那自己岂不是会被累死?   手底下的人离不开自己,一旦自己出了什么意外,那他所发展的一切,岂不是会瞬间分崩离析。   这并不是鱼禾想要的。   鱼禾之前决定去巴蜀,是为了拦住冯茂。   如今看来,他去巴蜀,不仅能拦住冯茂,还能锤炼自己的手下,让自己的手下在压力下快速的蜕变,蜕变成一个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看来他以后得经常放权下去,得经常出去走走。   相魁不知道鱼禾的心思,他固执的道:“我们为啥要独当一面,我们听你的就好。”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没有在此事上纠缠,他催促着巴山和相魁快点背着包裹离开。   鱼禾不打算跟着他们出去。   包裹跟人一起走,是个人都能猜出你要出去。   包裹跟人分开,才能掩人耳目。   巴山和相魁背着包裹走后,鱼禾就在房里睡下。   翌日清晨,鱼禾起了个大早。   特地去了正堂陪着鱼丰和庄乔吃了顿饭,声称自己要去农家寨视察金矿,可能得三五日时间。   鱼丰和庄乔也没有怀疑。   任由鱼禾丢下碗筷离开了大宅。   出了大宅,鱼禾直奔城外。   在难民窝棚里住了一个月,体验了一个月难民生活的虎营将士,早已聚集在了城门外。   他们衣不遮体,邋里邋遢的,看着挺象是难民的。   农寨主、彭三、张武、刘川、相魁、吕嵩等人都在虎营将士们当中,静静的等待鱼禾。   除此之外,他们身边还多了一大堆木料,以及运送木料的马车。   木料不是什么上好的木料,山林中随处可见。   木料正中被掏空了,里面藏着兵甲。   拉车的马儿都是好马,只是毛发经过了火烧和刀刮,看着惨不忍睹。   鱼禾到了城外,彭三一行人主动迎上前。   “参见主公……”   鱼禾摆手,“不必多礼,我走以后,平夷的一切就仰仗诸位了。遇事不决你们可以坐在一起商讨。商讨不出答案,就去请示我阿耶。   但我希望你们能自己商讨出答案,尽量不要去打扰我阿耶。”   鱼禾有心培养他们独当一面,自然不希望他们事事都去请示鱼丰。   彭三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应允了一声。   “喏……”   鱼禾目光落在农寨主身上,“平夷的生意就暂且交给你了,货物的价格不需要变动。有新添的货物,你可以酌情定价,但是价钱不能太低。   我们其实就是一个中人,赚的是倒手的钱。   定价低了,我们没得赚。”   鱼禾将平夷偌大的生意交给农寨主,农寨主受宠若惊。   他自知年老体弱,实力有限,管不了平日如今偌大的生意,所以他早早的就请示了农祭司,让农祭司出面帮忙。   有农祭司帮手,他有信心完成鱼禾的嘱托。   “主公放心,老朽就算是赔上了整个农家寨,也不会让主公赔一文钱。”   农寨主郑重的承诺。   鱼禾笑着道:“没那么夸张,你只要依照我往日的做派做,不会赔钱。真要有人为难你,你可以不做他的生意。”   农寨主重重的点头,“喏……”   鱼禾冲着彭三等人抱了抱拳,然后吩咐虎营的将士将木料装车。   木料是伪装,马匹被剃毛也是伪装。   鱼禾准备伪装成一个木料商人,进入巴蜀。   虎营的将士们将木料装车以后,各自找到了各自的位置,或牵马、或赶车、或坐车,鱼禾带着几个衣着干净,配着刀的虎营将士跨马走在最前方。   搭眼一瞧,还真像是个木料商人,雇佣了一堆难民帮自己运送木料。   一切准备妥当,鱼禾也没有迟疑,策马就往西走去。 第147章 食人者   由平夷西行,下了大娄山往北,便进入巴郡。   巴郡的郡治在鱼复县,巴郡的郡兵也屯驻在鱼复县,但鱼复县并不是巴郡的中心。   巴郡的中心在江州县。   前汉设立益州刺史部于江州县。   新改益州为庸部,益州刺史部也改名为庸部刺史部。   庸部牧史熊如今就坐镇在庸部刺史部衙门,平蛮将军冯茂也住在衙门里。   冯茂手底下的一干精兵,也屯驻在江州县各地。   占着百姓的屋舍、良田,将百姓驱赶到大娄山和大巴山内。   鱼禾一行人耗费半个月,终于出了大娄山,赶到巴郡。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落草为寇的巴郡百姓。   杀人夺粮的、为非作歹的,全部被鱼禾一行给宰了。   跪地求施舍的,鱼禾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一些觉得鱼禾有家底,能庇护人的百姓,纷纷将家中的少、青子嗣托付给了鱼禾。   鱼禾不收,那些少、青男子,就可怜巴巴的吊在鱼禾商队的后面。   鱼禾又不忍心拿他们一群可怜的家伙开刀,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他们。   所以鱼禾一行出大娄山的时候,队伍壮大了一大圈,人数超过千人。   鱼禾跨坐在马背上,用有些发馊的汗巾盖在头上,遮挡了一下越来越毒的太阳,回头瞧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队伍,微微叹了口气。   “难怪乱世多草莽。世道把人逼的活不下去,只要有人带头,就有无数人跟随。随时随地发动一场农民起义,轻而易举。”   他什么也没做,就多了数百人跟随。   他要是振臂一呼,喊一句‘跟我走,有饭吃’,估计藏在山里的那些巴郡百姓会毫不犹豫的跑出来,跟随在他身后。   他的追随者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突破万数。   可惜,鱼禾现在并没有破坏巴蜀格局的打算,也没有振臂一呼高举义旗的心思。   破坏巴蜀的格局,意味着平夷稳定的发展也会被打乱。   高举义旗,意味着他从此以后就会成为新朝的眼中钉、肉中刺。   新朝朝廷有可能会放弃征讨句町王和滇王,反过来对付他。   他手里的势力还很薄弱,扛不住新帝王莽的降维打击。   新帝王莽那可是动不动就会拿出大手笔的人物。   要是王莽脑袋一热,征集四十多万大军对付他,他就凉了。   他可没有刘秀那么大的能耐,会召唤陨石,能呼风唤雨。   “嘎巴~”   一声脆响在鱼禾身下响起,鱼禾低头一瞧,是他胯下的马儿踩断了一根白骨。   鱼禾一路上不知道遇到了多少白骨。   有饿死在路边被野兽啃食的,也有被逃亡的百姓杀死充作粮食的。   总之,鱼禾从出了大娄山到现在,还没看到一具完整的尸骸。   几乎所有的尸骸都被啃成了白骨。   一些白骨上,还有烹饪过的痕迹。   杜甫那首《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中提到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比巴郡的情况强多了。   至少杜甫诗里面提到的那些冻死骨,死了以后还有完整的尸首。   巴郡的百姓如果倒在了路边,连完整的尸首也没有。   “天下兴亡,百姓皆苦……”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最终化作了一声浓浓的感叹。   鱼禾原以为在六盘水见到的尸坑,就是他看到的最大的惨剧了。   入了巴郡以后他才明白,六盘水尸坑的惨剧跟巴郡的惨剧比起来,只是小儿科。   巴山牵着马跟在鱼禾身后,身后的马车上载着一车破铜烂铁,以及一些金银玉石。   那是他们从草寇身上反抢的。   金子银子玉石就那么明晃晃的放在马车上,却无人动心。   因为它们固然珍贵,但却不能吃不能喝,在如今的巴郡,还没有一口粮食重要。   巴山耳听着鱼禾的感慨,忍不住挠了挠头。   他不知道鱼禾为何会有那么多感慨,出了大娄山以后,口中的感慨就没断过,而且大部分都是一些人听不懂的话。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从队伍前列传来,负责探路的虎营将士策马奔到了鱼禾面前,抱拳禀报,“主公,兄弟们在前面抓到了两个人。”   鱼禾勒马驻足,暂时压下心头感慨,疑问道:“敌人?”   虎营将士缓缓摇头,一脸踌躇的道:“不是敌人,是两个百姓,兄弟们还是第一次碰到他们这种情况,所以不知道该不该杀。”   鱼禾皱眉,“什么意思?”   虎营将士迟疑了一下,“卑职没办法说,您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   鱼禾沉吟了一下,挥动马鞭。   “前面带路!”   虎营将士跨着马往队伍前面奔去,鱼禾跟随其后。   巴山将手里的马缰绳丢给了跟在他身侧的一个唯唯诺诺的少年,拿上了刀,跨上马背追了上去。   鱼禾、巴山一前一后奔到了队伍前面,又奔出去了一里地,看到了两个被虎营斥候团团围困的汉子。   两个汉子皆是一身农夫打扮,衣服破破烂烂,在虎营斥候的围困下,他们乖乖的蹲在地上。   在他们身边,放着两张席筒,里面似乎裹着什么东西。   两个汉子面黄肌瘦的,脸上还有些菜色,听到了马蹄声,有些僵硬的抬起头,用他们那略微有些麻木的眼神,看向了鱼禾、巴山。   鱼禾在两个汉子身上打量了一圈,并没有搭理他们。   鱼禾喝问虎营斥候,“发生了何事?”   虎营斥候上前,掀开了卷着的席筒,两个席筒里,各躺着一个孩童,九岁上下,是两个女童。   女童面色发青,浑身发白,显然已经死去多事。   两个汉子看到了女童的尸骸,齐齐低下头。   “易子而食?”   鱼禾大致明白了两个汉子在做什么。   鱼禾一直都清楚,在新朝这个乱世,他迟早有一日会碰到易子而食这种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遇上。   两个汉子听到鱼禾叫破了他们的秘密,并没有慌乱,也没有言语,依旧麻木不仁的垂着头。   他们似乎不在乎易子而食的事情被人发现,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羞耻的样子。   并不是他们没有羞耻心,而是他们已经被这个世道逼的无所谓了。   “兄弟们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不知道该咋办,请您拿个主意。”   虎营斥候队队正,走到鱼禾面前抱拳请示。   若是以前,他们遇到这种事情,他们不会请示鱼禾,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动刀子杀人。   在大娄山里杀那些以人为食的草寇的时候,他们从没有手软过。   甚至为了除恶,他们会追着一个食人的草寇跑几十里地,斩草除根。   现如今,他们经历的多了,他们知道两个汉子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所以才没有痛下杀手。   鱼禾跨坐在马背上,皱着眉头,沉吟了许久,开口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鱼禾是在问那两个汉子。   两个汉子垂着头不搭话。   虎营斥候抬脚踹了他们几下。   其中一个汉子才僵硬的仰起脑袋,用呆呆的声音低声道:“大父、阿耶、鼠儿、狗儿……”   另一个汉子又挨了两脚,才跟着开口,“阿耶、三娃……”   鱼禾听到了两个汉子的回答,吩咐道:“跟着他们回去看看,能带走的全部带走。”   虎营斥候应允一声,提溜着两个汉子去找他们的家人。   两个汉子不肯走,目光一直盯着地上的两张席。   准确的说是席上的两个女童。   虎营斥候狠狠的踹了他们一顿以后,他们才恋恋不舍的带着虎营斥候去寻找他们的家人。   等到他们走远了,鱼禾抬手招过了虎营斥候队队正,低声吩咐,“将没吃过人肉的带回来,剩下的人交给后队的兄弟秘密处理,一个也不留。”   虎营斥候队队正愣了一下,心里生出了几个疑问。   鱼禾不等他开口,就说出了他想要的答案,“我知道他们是被逼的。但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我不可能留他们。我又不愿意看到他们以后去害其他人,所以只能让他们去死。   至于让后队的兄弟们去秘密处理,是为了不让活下来的人记恨我们。”   虎营斥候队队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以后再遇到此事,就这么办?”   鱼禾抿着嘴没有说话。   巴郡受苦受难的人多了,他又不是观世音,也不是圣母,救不过来。   他此次带的粮食有限,养一千多人已经是极限了。   再添三五个,大家勒紧裤腰带还能养的起。   再添一两千,那就养不起了。   虎营斥候队队正静静的等着鱼禾答案。   鱼禾沉默了许久,幽幽叹息,“如果在其他地方,我还能组织他们去大户家中或者县衙的粮仓抢粮,可是在巴郡,大户手里也没粮,县衙的粮食也被冯茂搬到了江州县的粮草大营。   我没那个能耐带他们去万军丛中抢粮,也没能耐救他们所有人。   所以,往后再遇到此事,食人者斩,剩下的人给他们一点粮食,让他们去平夷。   他们如果能活着到平夷,那就是他们命不该绝。   如果死在了半道上,那就是他们的命。”   虎营斥候队队长咬着牙暗叹了一声,冲着鱼禾抱了抱拳,离开了。 第148章 涪陵   半晌后。   虎营斥候队队正带着两个瘦骨嶙峋的少年出现在鱼禾面前。   两个少年不仅瘦,而且面带菜色,走路的时候脚步虚浮,似乎随时都能跌倒。   他们见到鱼禾,也不知道施礼,反而盯着鱼禾坐下的马儿呆呆的流口水。   鱼禾将人丢给了巴山,让巴山给他们拿了一些吃的,然后继续赶路。   一路上走乡过城,看到的是荒草成茵、十室九空。   山脚下、两山之间、平地上等等各处的田亩,全部荒芜。   乡间屋舍内,了无人烟,也见不到半点人影。   反倒是一些树木茂盛的丛林里,隐隐有人影在晃荡。   但是看到了鱼禾一行庞大的队伍以后,躲在林中不敢露头。   鱼禾的目的地是江州县。   江州县夹在涪内水和蜀外水之间,涪内水就是后世的嘉陵江、蜀外水就是后世的长江。   鱼禾一行到了涪陵县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再深入。   因为过了涪陵县,就是江州县。   鱼禾一行一千多人一旦在江州县露头,肯定会被人盯上,消息很快就会被送到冯茂手里,等待他们的就是冯茂的精锐。   所以鱼禾准备将涪陵县当成落脚地。   鱼禾一行在涪陵县外找了个荒芜的村庄,暂时安置下。   鱼禾带着巴山和虎营斥候队的一众将士,前往了涪陵县。   于涪陵县南的其他地方荒无人烟相比,涪陵县还有点人,但人数不多,且死气沉沉的。   鱼禾一行入城的时候,守城的县卒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也没问他们要钱,任由他们进入了涪陵县县城。   若是在以往,鱼禾一行入城肯定会被盘问。   因为鱼禾身后带着十几个彪形大汉,一部分还配着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鱼禾为此还准备了不少说辞,但却没用上。   入了涪陵县,入眼的是一条十分萧条的街道。   街道是以黄土铺垫而成,在雨雪侵蚀下,有些坑坑洼洼的。   四条马车车轮压出的印子贯穿了整条街道。   若是在秦朝,街道上出现四条马车车轮印,县衙里的县令是会被砍头的。   因为始皇帝改革的其中一项就是车同轨。   所以大家的马车基本上造的都是一样宽,车轮大小也差不多。   但是到了前汉,就没那么严格了。   到了新朝,更是形同虚设。   只要你有钱有势,有资格坐大马车,你就是将马车造成宫殿一样,也没人管。   街道上行人不多,鱼禾一行人抬眼一瞧,两只手居然能数的过来。   街道两旁低矮的铺子开着门,但是却不见人影进出。   街道上最大的铺子是一家秦楼,两层高,上面挂着许多被雨冲刷的褪色的红绸,门户紧紧闭着,门口的砖石间有绿茵浮现,应该是许久没开门了。   几个打扮的颇具特色的女子,偷偷摸摸的躲在旁边的巷子里,逢人就悄悄探出头,低声喊一句。   “半斤粮食,就要半斤粮食……”   路过的行人会贪婪的在她们身子上扫几眼,然后低着头匆匆离开。   鱼禾一行从她们身边路过的时候,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猛然窜了出来,猛然抱住鱼禾的腰,嘴里碎碎念叨,“两个胡饼,两个胡饼就行,我还没被人碰过……没被人碰过……”   巴山的手已经落在了女子的脖子上。   虎营斥候队将士们腰间的刀也抽了出来。   其他想冲过来的女子见此,纷纷缩着脖子重新躲进了巷子。   只有那个抱着鱼禾腰,闭着眼睛碎碎念的女子依然趴在鱼禾怀里。   鱼禾抬手制止了巴山和虎营斥候队的将士们动粗,有些无奈的瞥了他们几眼,没好气的道:“这要是刺客,我早就没了。”   巴山一张脸瞬间就红了。   虎营斥候队的将士们也羞愧的低下头。   鱼禾说的对,真要是个刺客,手里揣着短剑,此刻估计已经捅穿鱼禾胸膛了。   他们并不是专业的侍卫,没经受过这方面的操练,第一次撞见这种事情,确实有些应对的不及时。   “等以后搜寻到了行商的人才,就让吕嵩回来待在我身边。他反应快,能保我的命。”   鱼禾撇着嘴感叹了一句。   巴山有些不服气的小声嘀咕,“俺……俺只是一时疏忽。以后俺肯定不会让任何人近您的身。”   鱼禾瞪了巴山一眼,“刺杀这种事情,一次就没命了。你还想有以后?”   巴山尴尬地低下头。   鱼禾没有再搭理巴山这个憨货,他低头看向了那个抱着他的女子。   女子年龄不大,是个少女,十四五岁上下,个头不高,看着小巧玲珑的,身上穿着破布麻衣,有点脏兮兮的。   她脑袋塞在鱼禾怀里,不停的碎碎念,鱼禾看不清她的长相。   鱼禾有些无语的道:“我说……你好待洗一洗再出来做事啊。身上一股子味,谁会找你。”   少女不为所动,依旧抱着鱼禾的腰碎碎念。   鱼禾抱怨道:“你熏到我了,能不能先放开?”   少女依旧不为所动。   鱼禾叹了一口气,“好吧,两张胡饼。”   少女猛然抬起头,露出了一张娇嫩的脸,扑闪扑闪的眼中充满了亮光,她似乎不知道害怕,又有可能是忘了害怕,她盯着鱼禾认真的问道:“真的吗?”   鱼禾指了指少女脏兮兮的爪子,“先放开我。”   少女一愣,果断摇头,“万一你骗我怎办?”   鱼禾脸色一沉,威胁道:“那你信不信我宰了你?”   巴山、虎营斥候队将士听到鱼禾的话,很配合的往鱼禾身边凑了凑,露出了他们五大三粗的身躯。   少女被突然冒出来的那么多吓人的脑袋吓了一跳,双手一用力,抱的更紧了。   她张了张嘴,磕磕巴巴的问,“那……那给胡饼吗?”   鱼禾有些无语,“你还真是天真,你知不知道宰了你,你就没了。”   少女微微垂下头,咬着牙,用低微的声音道:“你……你要是能把胡饼送去给我阿娘和阿弟,你怎么样都行。”   鱼禾算是看出来了,少女不仅是个傻大胆,而且已经豁出去了。   为了两张胡饼,把命搭上,她居然不带犹豫的。   这事放在巴郡,倒也合理。   谁叫他们碰上了冯茂那个煞星呢。   鱼禾吩咐巴山取了一张馕饼,塞到了少女手中,“先给你一张饼,你放开我。”   少女抓到了饼,立马紧紧的握在手里。   巷子里的女子们看到了饼,顾不得生死,纷纷向鱼禾一行冲了过来。   这下子巴山和虎营斥候队将士们学聪明了,他们立马拔出了刀,挡在了鱼禾身前。   女子畏惧巴山等人手里的刀,却又想要鱼禾的饼,所以隔着巴山等人冲鱼禾哀求。   “一张饼,一张饼你怎么样都行。”   “妾身当年是涪陵馆的红姑娘,妾身比她们会伺候人。”   “……”   鱼禾没有搭理那些女子,他低下头对少女道:“要不带我去你家里坐坐。”   少女握着饼,愣了一下。   鱼禾低声笑道:“再不走,你另外一张饼可就要被她们抢了。”   少女脸色一变,拉着鱼禾就走。   鱼禾摆了摆手,让巴山等人将那些女子赶回了巷子,然后跟着少女去了少女家中。   少女的家距离街道不远,就在街道后的巷子里。   少女的家不小,占地足有一亩多。   就是看着有些残破。   少女带着鱼禾偷偷摸摸从后门进了院子。   她全然没有意识到,鱼禾一行十几个人,根本没办法偷偷摸摸。   众人一到院子,一个病怏怏的妇人就出现在了正堂门口。   妇人看到少女带着一群彪形大汉,吓了一跳。   妇人下意识想跑,可最终没跑。   她双腿哆哆嗦嗦的前行,迎上了鱼禾一行。   “几……几位……”   妇人嘴皮子哆嗦着,艰难开口。   目光看到少女手里的胡饼以后,脸色一白。   “阿娘,饼!饼!”   少女见到妇人,先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然后意识到自己手里有饼,赶忙炫耀的举着手向妇人喊。   妇人颤颤巍巍上前,一把将少女拉到身后,警惕又恐惧的看着鱼禾一行。   “几……几位要……要什么,随便拿。”   说完这话,妇人又回身夺过少女手里的胡饼,颤抖着双手奉到鱼禾面前。   少女手里的胡饼没了,有些不乐意,立马叫道:“那是我赚的饼?”   妇人回身,目光锐利的问,“怎么赚的?!”   少女目光躲闪,心虚的别过头。   妇人再次看向鱼禾一行,强忍着恐惧,赔罪道:“小女……小女不懂事,得罪了诸位,还请诸位看她年幼,饶过她。   家中、家中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抢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   你们看上什么,只管拿。   妾身绝无二话。”   妇人并不知道少女以身换饼,她以为少女偷了鱼禾的饼,被人找上了门,所以准备破财免灾。   她已经做好了家里再被洗劫一次的准备了。   鱼禾通过妇人反应,看出端倪,他淡然笑道:“夫人误会了,我们并不是什么强人。我们只是路过涪陵的商人。   路上遇见她以身换饼,觉得有趣,所以过来瞧瞧。”   妇人大惊失色,回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少女。   少女再次缩了缩脖子,头压的更低。   妇人几次张口,想要责骂少女,但最终也没骂出声。   妇人夫家家资也算殷实,就是族里的兄弟不多。   冯茂入巴以后,征召青壮,将她丈夫族里的青壮征调一空。   她丈夫出了一笔钱,免去了征召。   青壮们随军出征以后不久,冯茂返回巴郡,伙同史熊下发了一道又一道加赋令。   她丈夫的家财被征收了个七七八八。   她丈夫等一众人不堪重赋,聚众去衙门里理论,结果一去不复返。   留下了她们母女三人。   那些陪着她丈夫去衙门理论的人的家眷,声称她丈夫是主事,害死了自家男人,所以就带着家里的老弱妇孺到她家里抢东西。   一个偌大的家,就被抢空了。   月前她们将家中能吃的都吃干净了,如今借着水泡树根度日。   两日前,家里的树根也吃空了。   她们孤儿寡母又不敢出门,生怕被强人所掳,只能吃土和木头充饥。   少女偷偷跑出去找粮,拿到了胡饼以后却没有吞进自己肚子,怀着什么心思,妇人清楚。   少女惦记着她和她儿子。   少女为了帮她和她儿子果腹,拿清白的身子去换粮,她那里还说得出责骂的话。 第149章 消息   “你先回房去照顾你阿弟……”   妇人盯着少女瞧了许久,也没有说出一句责骂的话,反而吩咐她去后堂照顾她阿弟。   少女松了一口气,暗中吐了吐小舌头,迈步离开了堂前。   妇人在少女走后,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小女顽劣,让几位看笑话了。”   妇人重新将胡饼举起,递到鱼禾面前,“小女不知深浅,收了几位的胡饼,还请几位不要跟她计较。”   巴山想上前拿回胡饼,却被鱼禾拦下。   鱼禾淡然笑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妇人脸色又是一变。   她想将此事搪塞过去,让鱼禾别馋她闺女身子。   但鱼禾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她想以身代之。   但看看鱼禾那张稚嫩的脸,她又难以启齿。   “小女……”   妇人艰难开口。   话说了一半就被鱼禾打断。   “行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并非贪色之人。你不愿意将女儿交给我,我也不会强迫。不过我们也不能白跑一趟。”   鱼禾也没心思逗妇人玩,他开门见山的道。   妇人又喜又怕,急忙道:“几位想要什么,只要妾身有的,都给几位。”   鱼禾环视了一圈宅院,有些好笑的道:“你家宅子里,貌似没什么值得我惦记的。”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着。   鱼禾直言,“既然没什么东西值得我惦记,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好了。”   妇人赶忙道:“小郎君尽管问,只要妾身知道的,妾身一定如实作答。”   鱼禾左右看看,笑问,“这里似乎不是说话的地方?”   妇人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将鱼禾迎进正堂。   正堂内的东西早就被人搬空,只留下了几张凉席供人坐卧。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请鱼禾坐下,又为鱼禾一行备了一些凉水。   “家中没有酒水,委屈几位了。”   妇人躬身施礼,了表歉意。   鱼禾摆手道:“夫人不必客气。”   妇人点点头,跪坐在凉席上没有再说话。   鱼禾抿了一口凉水,感受着凉水入腹的带来的凉意,畅快的吐了一口气,“夫人,我们是外地的客商,路径巴郡,看到了许多难以置信的事情,想请夫人帮忙解惑。”   妇人略微愣了一下。   她虽说不出门,但是对巴郡的一切了解不少。   鱼禾一行只是想打听巴郡处境的话,那倒是难不住她。   只是鱼禾一行明明可以从其他巴人口中轻而易举的得到他们想打听的消息,为何会兴师动众的追上门询问她一个妇人?   难道是鱼禾心善?不忍心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故意找了个说辞放过她们?   妇人心中暗自揣测着,嘴上道:“小郎君请讲。”   鱼禾坐直了身子,沉吟道:“我在巴郡外就听人说,巴郡百姓如今过的水深火热。入了巴郡以后,一路上所见所闻,全部应了水深火热四个字。   庸部牧史熊、平蛮将军冯茂,完全是想将巴郡的百姓逼死,巴郡百姓为何不反抗?”   妇人先是一愣,没料到鱼禾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回过神后脸色发苦的道:“此事一言难尽。那冯茂初到巴郡,就以征战为名,征召了郡中五成青壮。   随后三番五次加征,又征召走了郡中三成青壮。   郡中青壮到最后只剩下了两成,其他的全是老弱妇孺。   两成的青壮和一群老弱妇孺,可奈何不了冯茂手底下的强卒。   江州北有两个村庄不堪重赋,造了反,没过一天就被屠戮的干干净净。   其他人看到了江州北两个村庄的惨剧,就更不敢动了。   如今,就只剩下了巴山里的蛮人不惧冯茂,敢处处跟冯茂作对。”   妇人口中的蛮人,便是苗人。   只不过汉新两朝没有苗人这个概念,汉新两朝的人将苗人和居住在山里的其他部族的人统称为蛮人。   巴蜀的蛮人数量不小,大多居住在深山里,结寨而居。   他们以大山为根据地,跟冯茂打游击,冯茂也拿他们没脾气。   冯茂手里倒是有不少精兵强将,但他不敢将人派遣到山里去跟蛮人对耗。   所以蛮人只要不是闹的太大,他也就捏着鼻子忍了。   蛮人仗着有大山藏身,也不害怕冯茂。   所以巴郡中能对冯茂形成威胁的,就只剩下了蛮人。   “那你们为何不逃?”   鱼禾疑问。   妇人苦笑道:“逃?逃去哪儿?通往长安的路已经被史熊和冯茂封死,南边如今战火连天,西边有羌人,东边听说有一股反贼在作乱。   四面皆有难,我们又能逃去哪儿。”   鱼禾迟疑道:“我听说东边的人会收留从巴蜀逃过去的难民。此前从巴郡逃过去一批难民,已经被他们收留了。”   妇人狐疑的道:“你听谁说的?妾身怎么听人说,东边的鱼氏父子穷困潦倒、穷凶极恶,逃去东边的百姓都被他们父子杀了充作了军粮。”   说完这话,妇人还不寒而栗的打了个哆嗦。   鱼禾脸色一僵,巴山等人也面色古怪。   “你听谁说的?”   鱼禾质问。   妇人坦言,“外面都这么传。听说冯茂有心剿灭那鱼氏父子,派遣了五百精兵进入平夷,结果入了平夷以后,就像是泥牛入海,不见一点波澜。   冯茂随后又派遣了一千精兵赶去,结果刚进入大娄山,就被大娄山里的蛮人击溃。   日前冯茂曾经扬言,准备派遣五千精兵分批赶往平夷。   只是不知道怎么了,迟迟没有动静。”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敢断定,关于他们父子是穷凶极恶的恶徒的谣言,一定是冯茂放的。   他猜的果然没错,冯茂果然准备对付他们父子。   只是不知道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一时半刻没有行动。   鱼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也不在多留,他起身拱手道:“鱼氏父子,并没有传言说的那么不堪。你想活命的话,可以跟其他人一起结伴赶往平夷。”   鱼禾突然起身,吓了妇人一条。   听到鱼禾的话,妇人一脸愕然。   她完全不明白眼前的少年郎为何要帮鱼氏父子那一对反贼说话。   “留下三张饼,我们走。”   鱼禾吩咐巴山留下了三张胡饼,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妇人就眼睁睁的看着鱼禾一行人留下三张饼,离开了自己家。   当鱼禾出了她们家正门的以后,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那少年,很有可能是鱼氏父子的人。   她没有声张,只是快速收起鱼禾一行留下的胡饼,匆匆赶到院子门口,左右瞧了一番,死死的关上门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鱼禾一行出了妇人的家,继续在涪陵县城内晃荡。   他们先后以食物为诱,从许多人口中探听消息,得到的消息跟妇人说的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此外,鱼禾还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那就是蜀郡大尹公孙述和广汉大尹冯英,如今也身在江州县。   据说二人皆是为了税赋而来。   只是蜀郡大尹公孙述是史熊和冯茂的座上宾,而广汉大尹冯英似乎有些不受人待见。   鱼禾打探完消息,就出了涪陵,回到了虎营将士们安身的村庄。   入夜以后。   鱼禾、巴山、虎营斥候队队正三人点着一盏油灯,坐在一间茅草房内。   鱼禾道:“我们打探了一圈,打探到了不少消息,但是冯茂为何会半途放弃对付我们,没人知道。冯茂随后还会不会出兵对付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继续在涪陵打探下去,恐怕也打探不出什么。   所以我准备赶往江州县,深入打探。”   巴山盯着鱼禾默不作声。   虎营斥候队队正皱着眉头道:“主公,江州县那是敌人的腹地,冯茂的一干精锐就囤居在里面。您孤身前往,一旦被察觉,神仙也难救。”   鱼禾摆手,“不必担心,益州境内知道我阿耶长相的人不少,但是知道我长相的人却寥寥无几。只要我不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谁也不会猜倒我的身份。   今日我特地打听了一下,江州县也不完全是一处凶地。   冯茂和史熊虽然将江州县的百姓驱赶出了江州县,但还是留下了两处集市,供他们用度。   我们只要多花一切钱财,就能以商人的身份出现在集市上。   我扮作寻常商人,不会被人察觉。”   虎营斥候队队正见鱼禾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再多劝。   “那主公此去,打算带多少人?”   “不超过两人。”   “那怎么行?”   虎营斥候队队正失声大叫。   两个人根本没办法护着鱼禾在江州县那个虎狼窝自由进出。   鱼禾抬手压了压,示意虎营斥候队队正稍安勿躁,“我之所以带两个人,自有我的考量。你无需多言,速速去准备。”   虎营斥候队队正固执的道:“两个肯定不行,您最少也得带十人。两个人只能护着你两侧,十个人却能组成一个矢锋阵,带你杀出重围。”   鱼禾一脸无语,没好气的道:“我是去刺探军情的,又不是去刺杀的,更不是去冲阵的,要那么多人有什么用?” 第150章 吃人的楼船   虎营斥候队队正固执己见,双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鱼禾最终决定带上四人。   巴山,外加三个虎营斥候队将士。   虎营斥候队队正留在荒村里坐镇。   翌日,天光刚刚放亮。   鱼禾带着巴山和三个虎营斥候队将士出了荒村。   一行五人一路往北,晌午的时候赶到涪陵古渡口。   涪陵古渡口是涪内水上一处寻常渡口。   渡口停泊着几叶扁舟,撑船的艄公赤着脚坐在船头垂钓。   鱼禾一行招呼了一声。   艄公丢下垂杆,匆匆赶上岸。   艄公是个黝黑的中年大汉,穿着一身粗布短衣,他仔细打量过鱼禾一行人后,有些惊奇,“兵荒马乱的,你们还敢外出?”   艄公并没有客气的施礼,也没有谄媚似的陪着笑脸招揽生意。   只是惊奇的盯着鱼禾一行等待答案。   鱼禾见艄公不客气,他也不客气,“兵荒马乱的,你不是也在行船吗?”   艄公一愣,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他哈哈一笑,“我家中祖辈皆以渡船为生,丢下了渡船,我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好。   如今兵荒马乱的,郡、县里的百姓不是去逃命了,就是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我也想躲在家里讨一个清闲。   可家中孺子嗷嗷待哺,家中又没有余粮,我只能到江上撞一撞生意。   若是没有生意,也能钓几尾鱼回去让妻儿充饥。   小兄弟是要过江?”   鱼禾笑着点头,“不仅要过,还要沿江而上。”   艄公拱手一礼,“小兄弟要去江州县?”   鱼禾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艄公沉吟着道:“江州县如今可不是个好去处。不瞒你说,我倒也渡过一些去江州县的,但是从江州县回来的,只有二三人。”   艄公顿了一下,追问道:“小兄弟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鱼禾肯定的回答。   艄公点点头,“即使如此,那我就载小兄弟一程。事先说好,我不收钱,只收粮食。”   鱼禾抬手,巴山递给鱼禾一小袋粮食,鱼禾将粮食抛向艄公。   艄公探手一抓,打开袋子一瞧,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他小心翼翼收起袋子,笑道:“小兄弟痛快,那我就不客气了。看小兄弟如此大方,一会儿上船以后,我赠小兄弟一罐鱼汤。”   “请!”   艄公拿了粮食,变得客气了不少。   他请鱼禾一行上了自己的小舟,等到鱼禾一行坐下,艄公拿起竹竿,撑着小舟缓缓前行。   艄公一边划着船,一边为鱼禾讲解着两岸的美景以及巴郡各地的美食。   艄公很健谈,对巴郡的一切也了如指掌,他说了许多鱼禾听过但没见过的美食,也讲了许多巴郡发生的趣事。   船出了渡口,半个时辰后进入到两山之间。   在山口,艄公钓了一尾大鱼。   艄公点燃小火炉,放上陶罐,烹上鱼汤以后,继续撑着船前行。   入了山间。   两岸重山叠叠,草木翠绿,山中有鸟兽啼鸣,水中有大鱼翻涌。   端着艄公送上的乳白色鱼汤,品一口鱼汤,欣赏欣赏两岸的美景,别有一番风味。   艄公烹的鱼汤手艺并不特殊,只是剖腹去鳞,切成小块,丢进罐子里,再小心翼翼的放一撮粗盐,然后盖上盖子任由火炉烹煮。   但艄公烹饪出的鱼汤很鲜美。   品一口,腹中不仅有一股暖意,齿颊和喉头也有余香。   “好手艺!”   鱼禾忍不住夸赞一声。   艄公脸上流露出灿烂的笑意,人也表现的更加热情。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小舟已经行到两山深处。   一艘楼船在江水拐弯的地方探出个头,随后庞大的船身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艄公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慌忙撑着小舟往岸边躲去。   不需要艄公多言,鱼禾也猜倒了楼船的主人不一般。   因为新汉两朝的楼船,多是官船。   在冯茂封锁巴郡全境的情况下,能撑着楼船沿江而下的人屈指可数。   楼船长约五丈,宽约两丈,高有三丈。   船身两侧有两排小孔,孔中插着船桨。   躲在船舱里的人正奋力的划着船桨,让船快速的前行。   甲板上束着几面旌旗。   三十多个身着甲胄的兵卒守在甲板四周。   一个头顶进贤冠,身着青色襦衣的老叟坐在甲板上,拎着一个酒壶自斟自饮。   甲板上有两层船室。   船室有四角,上面吊着一个个铜铃铛,江风一吹,铜铃铛叮铃作响。   船室内有琴瑟钟鼓之声,又有女子浅唱低吟的声音。   仔细听了听,似乎是《蒹葭》。   在女子浅唱低吟间,还夹杂着几声豪迈的呼喝声。   鱼禾一行就待在岸边,静静的等待着楼船从他们身边经过。   艄公在船头上冒着冷汗,垂着头碎碎念叨着,祈求着楼船上的人别注意到他。   可惜,世界就是那么怪。   你也是不想引人注目,就越容易被人盯上。   楼船在距离小舟不远的时候,划船的浆齐齐停下。   一个身着甲胄的壮汉,出现在船头上,冲着小舟呼喝。   “舟上的人听着,我家主人请你们上船叙话。”   壮汉说话很不客气。   鱼禾一行听着直皱眉头,却没办法拒绝。   因为他们看到甲板上的那些兵卒们已经将手里的弓弩齐齐对准了他们。   说是请人,实则是绑人。   艄公一下子瘫坐在船头,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我就不该贪那袋粮食……”   鱼禾看着艄公问道:“有什么说道没有?”   艄公脸色一苦,“你要是能讲一些奇闻趣事,逗笑了船上的贵人,不仅不会有事,还能得一笔赏钱。你要是讲不出奇闻趣事,那就要遭殃了。”   鱼禾若有所思,“如此说来,此事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   艄公苦着脸点头。   鱼禾笑着安慰道:“趣事而已,你刚才不是讲了不少吗?怕什么。”   艄公脸色更苦,“船上的那位虽然不是巴人,但在巴郡待了多年,巴郡的趣事他都知晓。我说的那些东西他肯定听过。”   鱼禾沉吟着道:“那一会儿上船以后,你不要多言,由我去说。”   艄公瞧了瞧鱼禾那张稚嫩的脸,面若死灰。   鱼禾安慰道:“你不要以为我年幼,肚子里就没货。我家中世代行商,我五岁就跟着家中长辈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奇人,听说过不少趣事。   一定能应付船上的人。”   艄公又打量了鱼禾一番,有些不相信的道:“真……真的?”   鱼禾自信的点头。   艄公脸色好看了不少。   楼船临近,从楼船上抛下几根绳索。   楼船上的壮汉催促着鱼禾一行攀着绳索上船,口中还威胁道:“谁要是不慎落水,扰了我家主人的雅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艄公苦着一张脸率先攀上绳索。   鱼禾在巴山帮衬下紧随其后。   六个人上了船,就被甲士们团团围住。   甲士们收缴了巴山四人的兵刃,又在六个人身上摸索了一会儿,从艄公身上摸索出一柄宰鱼的小刀。   从鱼禾身上倒是摸索出了不少好东西。   有银柄匕首、两块宝玉、一些碎金、碎银。   搜身的壮汉还多看了鱼禾几眼,然后毫不犹豫的将东西全部揣进自己怀里。   “进去吧!”   甲士们推搡着鱼禾六人往船室内走。   坐在甲板上的那位老叟,往鱼禾一行人身上瞧了几眼,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船室,鄙夷的骂了一句。   “以人为乐,巧取豪夺,畜牲尔。”   鱼禾听到老叟声音,多打量了老叟两眼。   六个人在甲士们推搡下入了船室,就听到一声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冯贤弟、公孙兄弟,乐子到了。”   鱼禾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个体态肥硕的中年坐在船室内的主位上,身上穿一身青纱,就是长沙马王堆出土的那种。   青纱下的肥肉清晰可见。   中年头戴一顶远游冠,留着一脸大胡子,脸上带着张狂的笑意,手里抱着两位衣衫轻薄的美人。   坐在中年左手边的是一位清瘦的汉子,留着山羊须,也穿着一身青纱。   右手边是一位面容俊朗,留着短须的汉子,他的衣着倒是得体。   船室正中,一群女乐师在吹拉弹唱。   鱼禾一行入了船室,不等施礼,肥胖的中年大袖一挥动,乐呵呵的喊了一声,“免了。”   然后肥胖的中年对那些正在吹拉弹唱的女乐师摆摆手。   女乐师停下弹唱,从两侧退出了船室。   肥胖中年面带笑意,招呼着鱼禾一行,“走近些,让本侯好好瞧瞧。”   鱼禾一行上前。   其他人有些拘束,倒是鱼禾和巴山一脸泰然。   鱼禾是无惧,巴山纯粹是傻大胆。   肥胖中年目光在六人身上盘桓了一圈,目光在巴山身上停留了两个呼吸,发现巴山是傻大胆以后,瞬间对巴山失去兴趣,目光落在鱼禾身上以后,眼前一亮。   “哈哈哈,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小子。冯贤弟、公孙兄弟,你们说说,这个有趣的小子能不能活着走下本侯的船?”   肥胖中年看着十分随和,可嘴里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被唤作冯贤弟的清瘦汉子,扫了鱼禾一眼,淡淡的评价道:“一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罢了。”   被唤作公孙兄弟的俊朗汉子倒是笑着附和道:“他能不能活着下船,还不是在君侯一念之间。”   肥胖中年脸上笑容更加灿烂,笑的更大声,“哈哈哈哈……公孙兄弟的话本侯爱听。” 第151章 鱼禾:大家好,我叫程延寿   肥胖中年大笑过后,看着鱼禾饶有兴致的问,“小子,你是哪儿的人?”   鱼禾没有端着,也没有故作高深。   肥胖中年的身份他大概猜倒了。   以肥胖中年的身份,在他面前故作高深,下场不会太好。   鱼禾不卑不亢的一礼,“小子是冀州人。”   鱼禾在猜倒肥胖中年身份的时候,立马被自己编造了一个可以站得住脚的假身份。   肥胖中年一愣,一脸意外的道:“冀州人?既然是冀州人,为何会出现在巴郡?”   鱼禾一脸坦然,“为了救人。”   肥胖中年微微往后面一靠,笑眯眯的道:“巴郡又不是什么水深火热的地方,真有冀州人在此,也可以随时离去,为什么还要救?”   肥胖中年摆明了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巴郡还不是什么水深火热的地方?   巴郡都快成人间地狱了。   但鱼禾不能拆穿肥胖中间的假话,他顺着肥胖中年的话道:“如果人是在巴郡,那自然不需要我救。”   肥胖中年一脸恍然,“如此说来,你要救的人不在巴郡。那在什么地方?”   说到此处,肥胖中年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最好能一股脑的说完,本侯可没有耐心陪你一字一句的聊下去。”   鱼禾拱手,道:“我乃冀州程氏子弟程延寿,奉大父之命,前往平夷迎我叔父家眷。可惜平夷那边出了点意外,所以不得不往巴郡一行。”   鱼禾给自己起的名字很有意思,属于新汉两朝的万金油名字。   新汉两朝的延寿、彭祖、去病、去疾,跟后世的建国、建军有点类似。   属于最常见,最普通的名字。   肥胖中年听到鱼禾的身份和目的以后,愣住了。   对鱼禾漠不关心的冯姓中年和公孙姓中年,目光也齐齐落在鱼禾身上。   肥胖中年好奇的道:“你叔父可是程隆?”   鱼禾点头道:“正是。”   鱼禾仔细分析过,想在肥胖中年手里活下去,冒充其他人很容易被拆穿,也很容易被人家无视。冒充程氏子弟,恰到好处。   鱼禾也算是跟程氏的人接触过,多少了解一些程氏的内情。   程隆死前也算是益州的官,在益州官面上能讨几分人情。   肥胖中年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你居然是程隆的侄子。那也算是半个自家人,本侯也不好拿你消遣取乐。让你的人退出去,本侯想好好跟你聊聊。”   “君侯,他说是程隆的侄子,您就信了?万一是什么人冒充的呢?你也不看看他有什么凭证。”   冯姓中年盯着鱼禾不轻不重的说着。   肥胖中年一拍额头,惊叫道:“哎呀,冯贤弟提醒的是,本侯险些忘了。小子,你说你是程隆的侄子,可有凭证?”   鱼禾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过娄山的时候遇到了蛮人,被劫了。什么凭证也没有留下。”   冯姓中年冷哼一声,“蛮人为何要劫你?”   鱼禾默不作声。   肥胖中年干咳了一声,道:“冯贤弟不必较真,蛮人是什么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程氏的小子能从蛮人手里讨一条命出来,已经是万幸了。   本侯知道,你在平夷的鱼氏父子手里吃了瘪,所以心里不平,对平夷出来的人都十分反感。   但程小子跟那鱼氏父子并没有什么太深的瓜葛,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冯姓中年经肥胖中年提醒,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但他死不服软,“我只是怀疑他的身份。”   肥胖中年哈哈一笑,“待我盘问一两句,自然知道真假。”   肥胖中年开口询问鱼禾,程氏有多少人,做的什么生意,官面上都有什么人,程隆的遗孀和儿女叫什么名字等等。   鱼禾之前从曹真口中打探过程氏的内情,肥胖中年问的问题,鱼禾都知道。   所以鱼禾不慌不忙的一一作答。   当鱼禾答出程隆儿女的姓名以后,肥胖中年大致相信了鱼禾。   程隆夫人的名字,知道的人不少。   程隆儿女的名字,知道的人却不多。   知道程隆儿女名字的人,不是跟程隆相熟的人,就是程隆的族人,再者就是一些跟程隆儿女接触过的滇人。   鱼禾说的是一嘴纯正的官话,所以不可能是滇人。   滇人即便是从小学习长安的官话,多少也会带一点口音。   肥胖中年在大致确认了鱼禾身份以后,笑呵呵的道:“是自家人无疑,先让你的人退出去。”   冯姓中年没有再质疑。   鱼禾拱了拱手,吩咐巴山一行先退出船室。   巴山五人离开以后,肥胖中年吩咐人取了案几和坐席请鱼禾坐下。   坐定以后,肥胖中年笑问道:“想必你已经猜倒了本侯的身份?”   鱼禾正了正衣冠,正色道:“冀州程延寿,见过史君侯。”   史熊哈哈大笑,“果然是个聪明的小子。”   史熊笑过以后,为鱼禾介绍身边坐着的两位,“平蛮将军冯茂,导江大尹公孙述。”   坐在史熊左手边的那位冯姓中年,便是平蛮将军冯茂,右手边的公孙姓中年,便是蜀郡大尹公孙述,蜀郡是前汉的叫法,王莽改名的时候将蜀郡改为导江郡,所以官面上的人称呼蜀郡为导江郡。   冯茂不需要多提,从鱼禾降临六盘水到现在,冯茂的名字一直在他耳边环绕,他有今日,也全是冯茂所致。   公孙述需要说道说道。   公孙述算是鱼禾见到的第一位新末的枭雄人物。   以后建国称帝的人物。   别看他现在在史熊面前温顺的很,隐隐还流露出拍马屁的嘴脸,以后可了不得。   史熊介绍他们两位的时候,冯茂没有搭理鱼禾,倒是公孙述在鱼禾施礼的时候,点了点头,给了鱼禾一个笑脸。   史熊介绍完冯茂和公孙述,又指了指船室外,有些调侃的道:“外面那个特别讨人厌的老叟是就都大尹冯英。”   鱼禾闻言,微微一愣。   他没料到刚才上船的时候见到的那个老叟就是冯英。   按理说冯英为了扳倒冯茂,可是不遗余力,两个人已经算是仇家了,居然还能聚在一起。   史熊不知道是看出了鱼禾的心思,还是有心数落冯英,他在提到冯英的时候,还多嘴说了两句,“那个老家伙,看我们谁都不顺眼。三番五次的上书弹劾本侯祸害一方。   可他奈何不了本侯,本侯却能奈何他。   本侯身为他的上官,可以随时将他叫到巴郡,时时耳提面命。   他给本侯难堪,本侯就不让他好过。”   鱼禾听完了史熊一席话,明白了冯英为何会出现在船上了。   就是史熊看不惯冯英,却不好弄死冯英,故意将冯英叫到自己身边给他穿小鞋,顺便恶心恶心他。   史熊乃是庸部牧,也就是益州牧。   主掌益州军政大权。   冯英是他的下属。   史熊虽然无权罢免或者打杀冯英,但是给他穿一穿小鞋还是可以的。   史熊介绍完了船上几个重要的人,盯着鱼禾问道:“你要救人,应当去滇国才对,为何会出现在巴郡?”   鱼禾叹了一口气道:“不敢欺瞒君侯,小子也是被那鱼氏父子所迫,逼不得已。”   听到鱼禾提起了鱼氏父子,不仅史熊有兴趣,冯茂的双眼也落到了鱼禾身上。   史熊疑问道:“怎么个逼不得已法?”   鱼禾道:“君侯应该也知道,那鱼氏父子如今占着平夷做买卖,跟句町王和滇王两个大逆勾搭成奸。我程氏此前借着南郡的豪族,跟他们父子搭上话,想借着他们父子之手救人,并且许下了重金。   一个半月前,他们父子通过南郡豪族告诉我们程氏,说人已经救到了,让我们带着重金去换人。   我和我阿耶带着重金赶到平夷,将重金交给了他们父子。   他们父子却告诉我,他们只救出了我族弟,却没有救出我婶娘和族妹。   我和我阿耶跟他们理论,他们却放出了谣言,声称人他们已经救出来了,却不被我们所容,跳了河。   事关我程氏名誉,也会影响我那族弟以后的仕途。   所以我和我阿耶逼不得已,只能兵分两路。   他带我族弟冀州,我去滇国救我婶娘和族妹。   平夷通往滇国的道路已经被他们父子封锁。   所以我特地赶来巴郡,想求见君侯,看看能不能求得君侯首肯,借道前往滇国。   我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周折,没料到刚入涪水,就遇见了君侯。”   史熊听完鱼禾所说的始末,哈哈笑道:“好说好说,程隆被贼人所弑,本侯也无比痛心。程隆乃是本侯手底下少有的干吏。他对本侯也一直恭敬有加。   他家人落在贼人手里,本侯也有心搭救。   只是如今本侯正在和冯茂将军一起讨伐贼人,没有余力去救人。   程氏既然要自己去救,那本侯愿意开这个方便之门。   只不过现在滇国边陲兵马林里,滇贼神出鬼没。   本侯即便是答应借道,你恐怕也到不了滇国。”   冯茂在史熊话说完以后,冷哼了一声,道:“反贼就是反贼,果然不讲信义。”   鱼禾知道冯茂说的是他和他阿耶。   他其实也不想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但是不泼的话,就立不住人设。 第152章 笑面虎史熊   公孙述笑着道:“讲信义那还是反贼吗?”   史熊被逗的哈哈大笑。   看得出公孙述似乎有求于史熊,又或者是想从史熊身上得到点什么,所以一直在舔史熊。   史熊一边笑,一边道:“那对反贼父子倒是够毒的。他们的话要是传出去,你族弟的仕途可就完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明白其中的道道。   汉新两朝是举孝廉出仕,孝道有亏,几乎不可能出仕,即便是费尽心机出仕了,以后在仕途上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   因为不会有人提携一个不孝的人上去。   虽然在鱼禾口中程隆的儿子是被陷害的,可谣言这种东西,传出去了以后就容易变味。   假的也有可能变成真的。   程氏的敌人,绝对会想方设法让人将它当成真的。   程氏手里有铁,私底下又贩铁,不可能没有敌人。   最重要的是,一些记恨着鱼禾父子的人,在诋毁鱼禾父子的时候,很容易将此事拿出来说事。   鱼禾父子混的越好,记恨他们的人越多,说此事的人就越多。   比如坐在船室内的冯茂。   鱼禾敢肯定,冯茂回头回去以后,一定会将此事告诉自己的手下,让他手底下的人添油加醋的宣扬鱼禾父子如何不仁不义。   此事很快就会传遍巴郡,然后往外扩张。   如果没人求证还好,有人跑去平夷求证的话,那程隆儿子不孝的名声恐怕就坐实了。   到时候他的仕途也就完了。   鱼禾也算是小小的坑了程隆儿子一把。   鱼禾对史熊苦笑道:“所以我必须救出我婶娘。”   史熊脸上笑意不变,“本侯刚才可是说了,入滇的路不好走,你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   鱼禾正色道:“回不来了我也要去。君侯若是能大开方便之门,我程氏必有厚报。”   史熊似笑非笑的道:“你们程氏能给本侯什么?你带的东西都被劫了,本侯若是放你入滇,你如果死在滇地。本侯找你们程氏要债,你们程氏如果不认呢?”   鱼禾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色。   史熊哈哈一笑,“不吓唬你了。程隆活着的时候也算是本侯的人,你去救他的家眷,本侯理应出力。本侯也不问你要什么,也不问你程氏要什么,你们程氏只需要记得欠本侯一个人情即可。”   一个州牧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一个州牧的人情也不是那么好还的。   但鱼禾会在乎?   反正他冒用的是程氏的名义,回头史熊要讨债,也是找程氏又不是找他。   所以鱼禾毫不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了。   冯茂和公孙述见鱼禾痛快的答应了史熊的条件,暗中摇头,他们觉得鱼禾还是太年轻。   史熊得到了鱼禾承诺,话就多了起来,“程小子,你真要去滇地救人的话,也不一定非要从西顺郡过去。”   鱼禾不解的看着史熊。   史熊目光落在冯茂身上,笑道:“据本侯所知,冯将军有意讨伐鱼氏父子,已经点齐了五千兵马,不久以后就会兵进平夷。   一旦冯将军拿下了平夷,你就能从平夷入滇。   听说平夷入滇的道路上如今跑的都是商人,你若是扮作商人的话,会更容易。”   史熊提到此事,冯茂脸色有点难看,“君侯又不是不知道,我此前发兵,被山里的蛮人所阻。再次发兵,还需要征灭山里的蛮人再说。”   史熊不以为意的笑道:“程小子又不是外人,你何必藏着掖着呢。你已经暗中派人去跟山里的蛮人交涉,蛮人头领大部分已经被你说服。   等到剩下几个蛮人头领点头,你就能挥军进入平夷。   五千精兵,对付鱼氏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史熊毫不客气的拆穿了冯茂的心思,冯茂脸上更难看,但并没有说什么。   冯茂只是个将军,不是大将军。   没资格在史熊这个州牧和君侯面前吆五喝六。   公孙述忍不住道:“派遣五千精兵去讨伐一对反贼父子,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在公孙述眼里,鱼氏父子反叛出去满打满算也才一年,一年时间,发展不到什么地步。   派遣五千精兵去,有点兴师动众。   要知道,冯茂手底下的五千精兵,可是有资格跟句町王和滇王打一场小型战役的。   史熊笑着道:“冯贤弟被人驳了面皮,所以要派遣重兵过去雷霆扫穴。”   冯茂低声骂道:“一对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我有心让他们父子改邪归正,所以特地派人去信,给了他们父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他们父子却冥顽不灵。   那我就只能出手给他们一个教训。”   公孙述闻言,恍然大悟。   史熊嘿嘿笑道:“公孙兄弟别听他的,他就是馋人家鱼氏父子在平夷捣鼓出的生意,想从中插一手,赚点钱财。   鱼氏父子没答应,他就恼羞成怒了。”   冯茂瞪起眼,有些埋怨的道:“史兄!”   史熊打着哈哈道:“本侯不是要故意拆你的台。本侯只是让公孙兄弟和程家小子知道其中的实情。”   冯茂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言。   史熊招呼着鱼禾道:“快快谢过冯将军,等冯将军回头派人去打平夷的时候,可以带上你。”   鱼禾向冯茂施礼,“多谢冯将军。”   冯茂摆了摆手,却没有拒绝史熊的提议。   史熊之所以热情的帮鱼禾牵线,并不是他真的热情,也不是他真的在乎跟程隆的上下属情谊。   他纯粹是惦记程氏的钱。   程氏是冀州有名的豪强,家资巨万。   史熊先借着鱼禾跟程氏搭上关系,以后图谋程氏的家财也容易。   史熊所在的史氏可不止史熊一个人在做官。   史熊的一位侄子就在冀州做校尉。   史熊以后可以通过侄子去程氏图谋钱财。   冯茂无心破坏史熊的图谋,所以在鱼禾向他道谢的时候,他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可惜,史熊的图谋终将成空。因为鱼禾不是程氏的人。   “好了,既然冯将军已经答应了。贤侄就先下去休息,等今夜回到江州城以后,本侯再见贤侄。”   史熊笑呵呵的请鱼禾出去。   鱼禾拱了拱手,退出船室。   鱼禾一走,史熊脸上笑容不减,他问道:“两位,他的话有几成可信?”   公孙述笑道:“君侯不是已经信了吗?不然也不会让冯将军帮他。”   史熊坦言道:“冀州程氏的情形本侯倒是知晓。程隆的兄长因为参与到了陛下登基的事情上,被陛下所斩。程隆被他牵连,被发配到了益州郡为官。   他上任之前,到江州城拜见本侯,还特地提起此事。   声称冀州程氏在官面上的人就剩下了他一个。   以后还要本侯提携。   可惜他命薄,碰见了滇王造反,死在了滇王手里。   冀州程氏在官面上的人也就死绝了。   程氏的其他人似乎不是材料,唯有程隆之子有些才学。   程隆之子曾经赶赴文翁石室求学的时候,还特地代他父亲拜会过本侯。   本侯考校过程隆之子,腹中确实有点学问。   程氏不想没落的话,官面上的人不能少。   他们确实会派人救程隆之子。   所以那小子说的应该不假。   此事牵扯到许多程隆家中的辛秘,不是程氏的人,不了解内情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些。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小子万一有问题,那本侯的脸可就丢大了。   所以冯贤弟回头嘱咐一下手底下的人,多盯着点那小子。   万一那小子出了巴郡,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冯贤弟就别客气。”   冯茂郑重的点头答应了一声。   冯茂答应了帮史熊防着鱼禾以后,迟疑再三,道:“君侯,我想过一些日子将从巴蜀等地敛的钱财送回家里去。”   史熊一愣,皱眉道:“还没到分账的日子……”   冯茂沉声道:“家父来信说,要为我幼弟谋一个官,需要一些钱财大点。”   史熊瞪起眼,一脸不悦的道:“什么官?十一公还是四大将军,又或者是十三部牧?需要几十万金?”   史熊和冯茂合谋,在益州疯狂敛财,一年半时间,敛了上百万金。   数额十分庞大。   如今巴郡已经彻底被他们敛空了。   其他各郡四成的钱财也被他们收入囊中。   此事听着是冯茂在做,可实际上史熊才是主谋。   只不过冯茂手里有大军,杀人放火的事情都是冯茂在做,所以恶名都让冯茂背了。   冯茂见史熊露出了不悦,又托词道:“家父还想帮我走走关系,看看能不能帮我进爵。”   史熊眼睛下意识就眯了起来,“再进就是侯了,有资格跟本侯平起平坐了……”   冯茂干巴巴的道:“不敢不敢……”   冯茂家里其实并没有跑官,一切都不过是他的托词而已。   他只是觉得,那么多钱放在史熊手里,史熊迟迟不肯分账,心里有些不踏实。   史熊沉吟了片刻后,脸上重新浮现起笑意,“冯将军有门路能求一个侯,自然是大好事。为兄替你高兴。钱的问题你不需要担心,为兄回去以后就找账房清点所有钱财,到时候让人将你的那份给你送过去。”   冯茂抱拳,“多谢。”   史熊哈哈笑道:“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说完这话,史熊拍案叫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第153章 鱼禾:有人当着我的面狂吹我们父子,我该怎么办?   船室内的歌舞声再次响起。   鱼禾却没办法欣赏。   他出了船室以后,安抚了一下担惊受怕的巴山等人。   然后找船上的甲士头领,说了一会儿话,让甲士们回头找个地方放艄公下船。   甲士头领答应了以后,鱼禾又让甲士头领带巴山一行下去休息,自己则要在甲板上待一会儿。   甲士头领刚刚就在船室门口守着,听到了鱼禾和史熊的谈话,知道史熊将鱼禾当成客人一般留在船上,也授意了鱼禾在船上休息,所以甲士头领听到鱼禾吩咐以后,并没有为难,立马照做。   带着巴山几个人离开之前,甲士头领还将鱼禾的匕首、金银还给鱼禾。   并且还搭了一锭金子。   但鱼禾没收,他只拿回了自己的宝玉、匕首,将金银赏给甲士头领,请甲士头领给他弄几壶酒。   甲士头领觉得鱼禾人不错,满口答应了下来。   甲士头领离开以后,鱼禾才有时间感慨。   鱼禾没想到,他巴郡一行,轻而易举就遇到了巴郡的主人史熊,也遇到了他想对付的冯茂,还意外的碰见了一位以后要称帝的枭雄公孙述。   以及那个间接创造出‘无可厚非’成语的广汉大尹冯英。   以史熊益州牧的身份,将这几个人聚在自己身边倒是不奇怪。   只不过让自己碰巧遇见,就很奇怪。   也许是缘分,也许是运气。   鱼禾也说不准。   “那小子,你挡住老朽看景了!”   就在鱼禾心中感慨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鱼禾耳中。   鱼禾循声望去,就看到坐在甲板上自斟自饮的老叟冯英。   冯英之名鱼禾早有耳闻,对于冯英的作为,鱼禾也十分敬佩。   他算是莽新朝一个十分悲剧的人物。   他明明是莽新朝最为朝廷出力的人之一,但却没有什么好下场。   史书上,冯英在弹劾倒冯茂以后,更始将军廉丹接替了冯茂的位置。   廉丹倒了益州以后,如法炮制,学着冯茂的所作所为在巴蜀等地敛财,甚至比冯茂还过分。   冯英再次上书弹劾廉丹和史熊。   但廉丹乃是四大将军之一,属于王莽心腹重臣。   王莽在拿到冯英弹劾文书以后,非但没有惩治廉丹,反倒将冯英给抓了。   冯英被押解到长安以后,又有人曝出廉丹、史熊敛财的事情。   王莽派人一查,冯英的弹劾是真的,就将冯英从狱里放出来,说了一句‘无可厚非’。   但并没有重用冯英这个忠义。   而在益州敛财的廉丹,非但没有被王莽罢官去职打入大牢,反倒被调遣到其他战场上。   冯英算是忠义,可终究还是敌不过心腹二字。   “冯公有理。”   鱼禾上前,向冯英施礼。   冯英略微愣了一下,放下酒壶,起身正了正衣冠,对鱼禾点点头,然后重新坐下,“你倒是一个知礼的,就是不知道你跟船舱里那几位是不是一丘之貉。”   对于冯英特地起身向自己点头回礼,鱼禾很意外。   冯英可是一位掌管着一郡的大尹。   虽然比不上史熊,但也称得上是位高权重。   他有往长安的皇宫内送奏疏的资格,能直达天听,算是一位大人物。   如此人物,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面对他一个小子,还能起身郑重的还礼,鱼禾怎能不意外。   鱼禾席地坐到冯英边上,笑着道:“冯公说笑了。小子无官无职,也无名声,如何跟船舱里的那几位相提并论。   小子只是有事求到那几位头上,所以特地赶到巴郡。”   冯英又愣了一下,“你是特地在江上等他们的?”   冯英目光落在鱼禾身上,用看心机婊的目光打量着鱼禾。   鱼禾失笑道:“小子初到巴郡,根本不知道史州牧和冯将军等人会坐船游玩。小子是准备去江州城求见的,没想到在江上撞上了。”   冯英目光柔和了不少,“原来是巧合。”   说完这话,冯英又问,“你找他们做什么,难道也是为了敛财之举?真要是为了敛财之举,那你离老朽远点,老朽怕被你熏臭了。”   冯英说到此处,还嫌弃的用袖子扇了扇。   “冯公说笑了。”   鱼禾笑着将他刚才在船舱里说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   冯英认真的听了一会儿,听完了以后,眼神怪异的看着鱼禾。   鱼禾疑问,“有什么不对吗?”   冯英呵呵了两声。   鱼禾狐疑的看着冯英。   冯英冷哼道:“有两个问题。其一,鱼氏父子真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老朽虽然没有见过鱼氏父子,但也知道鱼氏父子反叛是被逼无奈。老朽也没有听说过鱼氏父子嗜杀的事迹。反倒听人说鱼氏父子收留了不少从巴郡逃过去的难民。   所以鱼氏父子的品行,真有你说的那么坏?   其二,程氏除非是脑袋被驴踢了,不然不可能派一个能言善辩的才俊去救程隆妻女。   老朽虽然不了解程氏,但也知道程氏一些内情。   程氏如今人才凋零。   为了培养族中才俊,四处奔走求人。   似你这般能跟一州州牧谈笑风生的白身,程氏守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你出来。   为了一个妇人,一个女娃儿,派出族中才俊,根本不是豪族的做派。”   有些话冯英没有明言,那就是一旦遭遇了鱼禾所说的事情,程氏一定会放弃程隆妻女。   至于鱼禾父子放出的谣言,谁在乎呢?   反贼的话要是能信,那他们还会被称为反贼吗?   鱼禾丝毫没有因为冯英说出了他话里的破绽而感到慌乱,他淡然的道:“鱼氏父子既然做了反贼,您就不要指望他们有太高的品行。   至于我程氏为何会让我去救叔父的妻女,那是为了让我族弟的仕途走的更顺。   我虽然有点能耐,但只是庶出。   族中尚有能成才的嫡出在,谁会在意一个庶出的人有没有能耐。”   冯英愕然一愣,沉默了许久以后,惊愕道:“你是庶出?”   鱼禾缓缓点头。   冯英仔细打量了一下鱼禾,微微一叹,“面向不赖、能言善辩,面对老朽等人也不卑不亢。你若是混官场,必有一番作为。   程氏若是愿意捧你,未必不能坐到一郡大尹的位置上。   可惜可惜,程氏太重嫡庶。”   说到此处,冯英鄙夷的道:“程氏没落也是该。”   鱼禾笑着道:“那家豪族不重嫡庶?”   冯英长长一叹,“是啊,那家豪族不重嫡庶,就是因为太重嫡庶,许多英才才被淹没。”   鱼禾赞同的点头。   冯英话锋一转,“但老朽还是不相信你是程氏的人。”   鱼禾一愣。   冯英哼哼道:“还是两个问题。其一,你身上没有豪族养出来的那股子骄气。其二,益州诋毁鱼氏父子的人很多,了解鱼氏父子的人却不多。老朽偏偏就是其中之一。   老朽曾听人说,鱼氏父子为人和善,又喜施恩。   鱼氏父子应该不可能以谣言诋毁程氏。   反倒是你程氏的人有可能会放弃程隆妻女,故意栽赃到鱼氏父子头上。”   鱼禾一脸懵,“您是听谁说的鱼禾父子为人和善,又喜施恩的?”   鱼禾都不知道,他和他爹什么时候成了大善人了。   如果他们父子是大善人,那滇国的那些汉人岂不是得哭死。   他们父子可是有机会从滇国救出那些汉人的。   冯英给了鱼禾一个你骗不到我的眼神,自信的道:“漕中叔!漕中叔虽然被朝廷通缉,但其侠名却传遍天下。他曾经亲眼见过鱼氏父子,还曾经跟鱼氏父子待过一些日子。   他的话自然做不了假。”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人说漕中叔帮他们父子扬名了。   漕中叔,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到底给我们父子扬了多大名头?   我们父子名头得有多大,才能将一个郡大尹忽悠瘸?   鱼禾心里有许多话,但是没办法说出口。   “也许漕中叔并没有看清鱼氏父子真实面目。”   鱼禾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冯英瞪起眼,喝道:“漕中叔的话或许能作假,也有可能会被人诓骗。但是鱼氏父子拿出的治疗发热的法子却做不了假。   鱼氏父子拿出的治疗发热的法子,救了不知道多少益州百姓。   他们父子救下巴郡难民上万人,也做不了假。   他们父子可以说是功德无量。   他们父子即便是恶人,只要没有肆意为祸百姓,老朽也愿意帮他们说一句好话。”   鱼禾一脸无语。   好吧。   情人眼里出西施……呸呸呸。   你先入为主,觉得我们父子是好人,我也没办法解释。   冯英盯着一脸无语的鱼禾,问道:“还敢诓骗老朽吗?”   鱼禾幽幽的道:“那你知不知道,滇人曾经找到他们父子,开出了一个汉人一斤铁一斤粮食的价码,让他们父子交换滇国的汉人,但他们父子拒绝了。”   冯英惊恐的瞪大眼,“真的?”   鱼禾缓缓点头。   冯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他们父子……他们父子做的好。粮食和铁不能给滇国,不然不仅益州得遭殃,其他各州恐怕也会有麻烦。”   “可他们有机会救滇国的汉人,却没有救,不像是你说的善人。”   鱼禾撇着嘴道。   冯英喝骂道:“你懂个屁,他们父子那是晓大义。在大义面前,些许的人命根本算不上什么。” 第154章 鬼胎   鱼禾无言以对,他没料到在冯英心中,他们父子的地位竟然很高。   鱼禾调笑着道:“如果鱼禾父子听到了你的话,一定很开心。只不过你一个朝中官员,屡次三番的说一对反贼的好话,是不是不太应该?”   冯英面带鄙夷的瞥了鱼禾一眼,“老朽就是说了,你能奈老朽何?你若是看老朽不顺眼,大可以去史熊面前状告老朽,也可以去长安城内散步关于老朽的谣言。”   鱼禾失声一笑,“我大新的官员如果都像是您这般有趣,那就有意思了。”   像是冯英这种身居高位,却十分光棍的官员,鱼禾还是第一次见。   冯英撇着嘴,有些惆怅的道:“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老朽身为一郡太守,上不能为陛下牧民,下不能护佑一方百姓。眼看着百姓在烈火中煎熬,老朽却无能为力,还要被人叫到巴郡羞辱。老朽心里是五内俱焚,但又不能怨天尤人,也不能指着人鼻子骂娘,只能苦中作乐了。”   冯英说完话,丢下酒杯,抱着酒壶,毫无形象的猛灌了一口。   鱼禾感叹道:“那你可惨了,以后还有你熬的。”   在冯英心里,眼前的苦难是暂时的,他始终坚信再过不久就能拨开云雾见青天。   但鱼禾却清楚,冯英的苦难是长久的,有十多年那么久。   冯英白了鱼禾一眼,“你个小子良心忒坏,你就不能盼着点老朽好?”   鱼禾实话实说,“有些事情盼也没用。只能自己去努力。”   鱼禾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虽然努力了也不见到有结果’。   冯英意外的看向鱼禾,“没想到你小子年龄不大,看问题居然如此透彻。”   鱼禾笑而不语。   等到甲士头领送来一壶酒,鱼禾陪着冯英畅饮了起来。   鱼禾旁敲侧击的询问巴郡、蜀郡、广汉郡等郡的详情,冯英没有隐瞒,一股脑的全告诉了鱼禾。   冯英说到最后,不仅告诉了鱼禾益州各郡的情况,也告诉了鱼禾其他各州各郡的情况。   鱼禾简单的将冯英的话总结了一下。   那就是‘除了荆州如一团死水外,剩下各州都暗潮涌动,其中最麻烦的就是益州和交州,益州已经沦为了战乱之地,交州隐隐已经脱离新朝掌控,交州牧邓让有自立之嫌。可惜朝廷对交州鞭长莫及,只能任由邓让在交州肆意妄为。’   鱼禾和冯英一直谈到夜半,二人谈的不怎么愉快。   鱼禾坚信莽新已经没救了,冯英却坚信莽新还有救,为此二人争辩了几句,最终不欢而散。   鱼禾气哼哼的离开了,在甲士引领下到了船舱内的屋舍内休息。   鱼禾离开了许久以后,冯英才缓缓回过神,他拍着额头惊叫,“坏了,上了那小子的套,忘了盘那小子的底了。”   冯英记得一开始他是在怀疑那小子的身份。   那小子也在解释,可解释了几句以后,那小子就将话题引往了别处。   他不仅没能套出那小子是什么身份,反倒被那小子问走了不少秘密。   “呼~”   江风拂面,有些微醺的冯英清醒了不少,他耳听着船室内还在奏乐还在舞,奋力的将手里的酒壶扔进江中。   “罢了罢了,不管那小子是什么身份,怀着什么目的,都随他去吧。反正巴蜀已经被折腾的不像样子了,再折腾下去也就那样。”   冯英起身,脚步踉跄着回到船舱,找到自己的住处以后,一头扎了进去。   守在船舱的冯氏私属立马上前伺候起了倒在地上的冯英。   冯英在私属伺候下沉沉的睡了过去。   鱼禾住处,巴山一行人围着鱼禾坐着,他们目光灼灼的盯着鱼禾,想让鱼禾说点什么,但鱼禾什么也没说。   他今日跟冯英攀谈的时候,已经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了,再说下去,就有暴露的危险。   船舱内外有没有史熊的暗哨,谁也不知道。   万一有,他们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下去睡觉,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船上的人身份不凡,你们又不知道船上的规矩,小心犯了人家的规矩,被人家宰了,丢下船喂鱼。”   鱼禾叮嘱了巴山等人一番,让他们下去休息。   巴山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退出鱼禾住处,去了其他房间休息。   鱼禾合衣躺下,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   楼船行驶了一晚上,在江上绕了一圈,回到了江州城码头。   巴郡的江州城乃是先秦所建,是巴蜀第一座建立起的城池。   所以有巴蜀第一城的美誉。   城池依山而建。   许多屋舍不是建在半山腰,就是建在山顶。   在江州城渡口,有一座石门,石门两侧各有一节短小的城墙,算是江州城城墙的全部。   一座座石头垒起的古宅,隐于花草树木之间,露出一个屋檐,又或者半个屋身,从山脚到山顶,别有一番风味。   鱼禾应船上甲士所请,下了楼船。   巴山等人已经先一步下了楼船,在渡口上等候着。   鱼禾和巴山等人会合以后,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史熊,也没有看到冯茂、公孙述、冯英。   他们似乎早早的离开了。   “在他们眼里,我终究是一个小人物……”   鱼禾心里有些不爽,但又觉得自己不爽的好没道理。   他手底下是有几千人不假。   但是在史熊四人眼里,他那点人根本不算什么。   史熊四人高兴的时候可以将他从江上提溜到船上,陪着他谈笑风生。   史熊四个人要是不高兴了,他恐怕连见人家面的资格也没有。   鱼禾抬头仰望着江州城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带着巴山等人入城。   入城以后,所见到的人几乎都是兵卒。   街道上、山道上行走的是兵卒,各处宅院内走出来的也是兵卒。   冯茂将巴郡的百姓驱赶到山林里,霸占了百姓的宅院,并不是一句空话,他真的这么干了。   江州城如今已经彻底沦为了一座兵城。   只是兵马的数量不多,并没有将江州城填满。   所以鱼禾一行还看到了不少空屋。   其中不少空屋被暴力的破坏了,里面的东西也被搬空了。   鱼禾一行沿着山道走了许久,从一处山头,走到了另一处山头,足足走过了七八个山头,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江州城西市。   江州城西市,就在一个山头上。   西市上有许多商贾,但是客人并不是百姓,而是一个个兵卒。   西市上的各种生意,也没有什么热闹的景象。   做生意的商贾一个个面无表情,他们任由兵卒从他们摊位上拿走东西,丢下一些散碎的钱财。   等到兵卒们走远了,他们才会收起那些散碎的钱财。   双方明显是不对等的,所以商贾们的每一笔生意注定都在赔钱。   鱼禾找了一个有大宅院的商贾,跟他商量了一番,用银柄匕首当作租金,租了几间耳房。   商贾热情的带着鱼禾一行在耳房内住下。   鱼禾一行在耳房内住下以后,史熊、冯茂、冯英等人从头到尾都没搭理过他,就像是忘了他这个人。   冯英忙着劝阻史熊和冯茂敛财。   而史熊和冯茂正忙着在分赃。   冯茂此前在船上提出分赃,史熊答应了。   两个人回到江州城以后,立马派人去清点财物。   冯茂对自己的财物非常重视。   史熊更重视。   位于江州城最高处的益州刺史部衙门。   后堂。   史熊面色阴沉如水,坐在后堂正中。   在他下首坐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同样面色阴沉。   “冯茂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算账?若是没有我点头,他有什么胆子在益州敛财?”   史熊拍着桌子怒吼了一声,脸上布满了愤愤不平的神色。   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冷声道:“我们说好了年底分账,可如今距离年底还有半载有余,冯茂却要提前分账,分明是信不过我们。”   史熊瞪起眼,质问道:“他是信不过我们,还是想拿了钱以后将我们一脚踹开,让我们替他背黑锅?”   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一愣,迟疑道:“你是怀疑冯茂别有二心?”   史熊冷哼,“不然他为何要提前分账,找的说辞还荒唐的令人发笑。说什么他爹帮他谋取侯位?他爹是谁,国师公吗?   除了国师公,我还从未听说有人能从陛下面前帮其他人讨要到侯位。”   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听完此话,若有所思。   中年人思量了一会儿后,看向史熊,“你觉得我们在益州做的事情会不会暴露?”   史熊没好气的道:“那不是废话吗?巴蜀两郡被我们折腾的十室九空。文翁石室出来的人在朝中有多大的影响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现在我们封锁着益州,所以消息还没有传出去。   一旦我们解开了封锁,消息必然会传出去。   到时候文翁石室的人一定会向我们发难。   他们可不是冯英那厮,不好对付。”   中年人又问,“冯茂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想提前拿钱脱身,将麻烦甩给我们?” 第155章 冯英疯了   史熊哼道:“那还用说?”   中年人沉吟,“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史熊缓缓坐起身,微微握拳,冷冷的道:“他不仁,我们不义。他想拿我们当替死鬼,那我们就将巴蜀的一切栽赃到他头上。”   中年人脸色微微一变,“可是他手里有兵,他要是知道了我们将一切栽赃到了他头上,难保不会率兵反噬。”   史熊冷笑道:“我们完全可以暗中行事。我的人估计被冯茂盯着,没办法动。但是你的人能动。   你们是陛下的耳目,悄无声息的将消息传给陛下,轻而易举。”   中年人正是绣衣执法,还是一位头领,也是一位宦官,更是在益州敛财的幕后黑手之一。   他的名字叫做黄绵。   黄绵思量着道:“陛下十分看中益州的战事,只要我如实将冯茂在巴郡的所作所为告诉陛下,陛下就一定会拿下冯茂。   我可以派人将冯茂的罪证送回去给陛下。   也可以请陛下暗中派人过来先缴了冯茂兵权,再将冯茂拿下。   不过冯茂被押解入京以后,肯定会开口。   他一开口,一定会供出你我。   陛下最忌讳的就是我们这些绣衣执法和你们勾连,冯茂如果死咬着你我不放,我们即便是将所有罪责全部安放在冯茂头上,陛下也不会放过我们。”   黄锦以前伺候过王莽,了解一些王莽的秉性,知道王莽心里最讨厌什么。   史熊微微眯起眼。   黄锦赶忙道:“半路截杀的事情不可取。我们杀人倒是容易,可容易引起陛下的怀疑。”   史熊睁大眼,道:“那就找一个能在常安城内堵住冯茂嘴的人帮我们。”   黄锦愣了一下,道:“能在常安城内杀人灭口的人可不多。”   史熊看向黄锦,问道:“更始将军廉丹如何?”   黄锦又是一愣,“廉丹将军深得陛下宠信,他肯出手的话,自然是好。只是廉丹将军素来看不起我们这些宦官,你跟廉丹将军也没什么交情,如何让他帮我们?”   史熊疑问,“听闻廉丹将军好财,我们送他一笔钱呢。”   黄锦肉痛的道:“我们在益州敛财虽多,可是被冯茂分去一大份,回头冯茂被查以后,那些钱财势必要上缴陛下。   我们手里的钱财,上下打点上下分润下来,也没剩下多少。   廉丹将军可不是寻常人,我们给的少了,恐怕进不了他的门。   给的多了,我们就什么也没有了。”   史熊听到此话,陷入沉默。   良久以后,史熊突然开口,“那若是让他到益州来敛财呢?益州的钱财虽然被我们搜刮了四成,但仍有六成。   巴蜀两地被我们折腾一空,但是就都、西顺等郡,我们可没动。   冯茂一去,以陛下的秉性,势必会派人继续征讨句町和滇国。   冯茂一个杂号将军奈何不了句町侯和滇侯,那陛下就会派遣一个大将军。   廉丹将军恰巧就是大将军。   只要他主动请缨,陛下一定会答应。”   黄锦眼前微微一亮,“不仅如此,以陛下的秉性,还会征调其他地方的兵马,发重兵征讨西南。   蜀道难行,常安各地的粮食运不到此地。   陛下肯定还会让廉丹将军就地征集军粮。   到时候我们和廉丹将军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敛财。   廉丹将军喜欢带兵,数十万兵马征伐,廉丹将军肯定不会错过。   廉丹将军喜欢钱财,能光明正大的敛财,廉丹将军依然不会错过。   廉丹将军喜欢的,益州都有,他肯定来。”   史熊微微握拳,“那就这么办。”   黄锦重重的点头。   可惜冯茂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算计,他现在正沉浸在分润到巨金的喜悦当中。   金子、银子、铜钱,珠宝玉石,各种价值不菲的东西塞满了冯茂占据的大宅。   铜钱多到屋子塞不下,冯茂干脆露天放着。   海量的铜钱才冯茂的宅院里堆成一座钱山。   冯茂站在钱山前,喜不自胜。   “国贼!国贼!”   冯英在门外跳着脚的骂娘。   毫不掩饰,毫不做作,也不怕得罪人。   冯英不好骂史熊,因为史熊是他的上级,史熊虽然没权力杀他,但是有权力惩治他。   而且他一个当官的骂上级,以后就没人敢用他做下属。   所以他只能骂冯茂。   冯茂不仅没权利杀他,也没权力惩治他。   二人之间也不存在上下级关系。   他对史熊、冯茂等人在益州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所以他骂起人毫不留情。   他想骂冯茂‘冯贼’,就像是别人骂曹操曹贼一样。   但考虑到自己也姓冯,所以嘴下留了点德,只骂冯茂是国贼。   冯茂耳听着冯英的谩骂,不仅没有发怒,心里反而有点小高兴。   他有一点点喜欢冯英这种看不惯他,却又奈何不了他的样子。   冯茂在钱山前逗留了许久以后,还特地让人给冯英送了一壶酒去,让冯英润润嗓子。   冯英看到酒壶的时候,差点没当场气死。   他砸了酒壶,隔着院门破口大骂。   入夜以后,冯英骂累了,但并没有回家,他找家仆打听了一下鱼禾落脚地以后,挑着灯笼赶到西市。   他吩咐家仆粗暴的破开鱼禾所住的院子门户以后,就出现在鱼禾面前。   见到鱼禾以后,不等鱼禾开口,他就气呼呼的道:“小子,你是不是认识鱼氏父子?”   鱼禾刚刚洗漱完,穿着内衬准备上床休息,面对恶客闯门,闯进门以后又不客气的问他认不认识鱼氏父子。   他愣了。   难道我……暴露了?   可我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   鱼禾心里在打鼓,没有回应冯英的话。   冯英恼怒的再次发问,“你到底认不认识鱼氏父子?”   鱼禾猜不透冯英的心思,面对冯英的质问,他迟疑了一下,试探的道:“鱼氏父子可是反贼,我到底是该认识,还是不该认识?”   冯英恶狠狠瞪了鱼禾一眼,“别在老朽面前耍嘴皮子。你不是说你是程氏的人,去过平夷见过鱼氏父子吗?”   听到冯英这话,鱼禾才确定冯英并没有猜出他的身份,他放松了不少。   鱼禾笑道:“见倒是见过,只是我对鱼氏父子感观不好,并没有深谈。”   冯英不客气的喊道:“老朽管你们有没有深谈。你现在就回平夷去,告诉鱼氏父子,让他们点齐兵马杀入巴郡,老朽给他们作内应。”   鱼禾眉头一点点挑起,眼睛一点点瞪大,难以置信的道:“你说啥?”   鱼禾下意识说出了后世的口头语,可见冯英的话将他惊的不轻。   冯英瞪眼问,“有问题?”   鱼禾缓缓回神,哭笑不得的道:“问题大了。先不说勾结反贼是杀头的大罪。就鱼氏父子手里那点人,别说是攻打巴郡了,能占下涪陵,那也得看运气。   而且冯将军手里的数万精锐,都不是吃素的。   一旦鱼氏父子出现在巴郡,冯将军一定会倾巢而出。   鱼氏父子那点人还不够冯将军塞牙缝的。”   鱼禾提到冯茂,冯英更怒了,“狗屁将军,他就是个国贼!国之大贼!鱼氏父子手里的人手不够,可以去找山里的蛮人。他们人多,而且一直不服朝廷管束。   只是他们不懂得攻伐之道,只要鱼氏父子肯让出一些利益跟蛮人合作,一定能给冯国贼一个迎头痛击。”   鱼禾通过冯英的话,大致猜测到,冯英应该是在冯茂手里受了刺激。   不然说不出这种糊涂话。   但他并没有点破。   反而顺着冯英的话道:“您前些日子不是刚刚夸赞过,说鱼氏父子晓大义吗?他们父子既然晓大义,那肯定不会跟蛮人合作,与汉人为敌。”   冯英愤愤不平的喊道:“狗屁汉人,他们不配称之为汉人,他们是汉贼。”   鱼禾沉吟了一下,低声问道:“那我派人去找鱼氏父子说说?”   冯英瞬间就从盛怒中清醒了过来,他瞪了鱼禾一眼,有些无力的道:“算了算了,老朽就是随口一说。   就他们父子虽然是善心人,但终究是反贼。   而且是不成气候的反贼。   老朽引反贼入巴的话,老朽也讨不到好。   就算老朽舍得性命,引他们父子入巴。   他们手里那点人也奈何不了冯茂。   指望他们父子找冯茂麻烦,还不如指望山里的蛮人呢。”   对于冯英将他们父子评价为不成气候,鱼禾有点不乐意。   再怎么说,他们父子手里如今也有上千兵马。   攻打巴郡虽然不行,但是在巴郡搞一个突袭还是可以的。   他们父子可没有冯英说的那么不堪。   但鱼禾不乐意归不乐意,他并没有傻到意气用事,当场自爆身份。   他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有些无奈的看着冯英,“所以您老大半夜不睡,特地跑到我的住处,破门而入,就是为了消遣我?”   冯英吹胡子瞪眼道:“老朽就是消遣你了。你能拿老朽如何?”   鱼禾一脸无语。   冯英肚子里的气还没有消干净,所以说话还有点混账。   鱼禾还没办法跟他计较。   就当鱼禾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从外面传来的一阵沉闷的鼓声。   鱼禾和冯英愣在原地。   片刻过后,冯英惊叫道:“蛮鼓?!蛮人攻城了?”   鱼禾目光紧紧的盯着冯英,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真去找蛮人了?” 第156章 蛮人为何攻城?   一切太巧了。   冯英刚鼓动完鱼禾,刚刚提到蛮人,蛮人就出现在了江州城,由不得鱼禾不问。   冯英面对鱼禾质问,下意识就开口解释,“老朽怎么可能……”   话说到一半,冯英意识到不对劲,气急败坏的瞪了鱼禾一眼,“胡说八道,老朽其是那种人。”   鱼禾一脸古怪。   刚刚说过的话,还没转头就忘了?   冯英又瞪了鱼禾一眼,冷哼道:“老朽可没闲心跟你一个小家伙在这里拌嘴。老朽要去抵御蛮人。”   冯英说完这话,丢下鱼禾,匆匆离开了。   屋外的喊杀声有远有近,且越来越多。   鱼禾在房里待不下去,准备出门一探究竟。   刚出门就看到巴山几人已经被吵醒了,他们握着刀正在往他房前赶。   “主公,您没是吧?”   巴山几人走到鱼禾近前,警惕的守在鱼禾四周,有些担忧的问。   鱼禾没好气的道:“我一直在屋里待着又没出去,强人也没有闯到此处,我能有什么事。”   巴山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鱼禾吩咐道:“一起出去瞧瞧,看看发生了何事。”   鱼禾虽然已经从冯英口中得知是蛮人在攻城,但他并没有挑明,反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巴山几人依照鱼禾吩咐,护卫着鱼禾赶到院子门口。   出了院子门,外面是一条宽阔的街道,院子的主人平日里就在街道上设棚做生意。   街道的另一边,并不是屋舍,而是有几十涨高的悬崖。   类似的情形在江州城并不少见,反而很常见。   鱼禾无暇欣赏江州城的独特,他抬头远望,就看到了一道道火把在江州城的四周燃起,江州城内也燃起了许许多多的火把。   火把如繁星,又似灯盏,星星点点笼罩了半个江州城。   鱼禾观察了许久,勉强从火把的运动轨迹判断出了那里是新朝兵马,那里是蛮人。   蛮人毫无征兆,毫无理由的攻城,打了江州城一个措手不及。   江州城的兵马仓促应对,有些没有章法,乱糟糟的四处出击。   蛮人攻城也没有章法,一样乱糟糟的。   双方都很乱,所以鱼禾需要仔细甄别,才能甄别出那里是新军,那里是蛮人。   “速速回房,别在街道上逗留,不然杀无赦。”   就在鱼禾遥望着远处的战事的时候,一队新军从鱼禾一行身边路过。   看到鱼禾一行正在街道上观战,就大声喝斥。   鱼禾道了一声‘知道了’,便带着巴山几人回到院子。   几个人回到院子,就看到了院子的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此刻正站在院子里的一处高台上,眺望着远方。   院子的主人似乎不害怕战争,鱼禾从他脸上看不到半点惊慌、惊恐,反倒是看到了少许厌恶和反感。   “客人出门了?”   院子主人应该是感受到了鱼禾的目光,他收回了眺望的双眼,看向鱼禾一行笑问。   鱼禾缓缓点头。   院子主人乐呵呵的道:“被人赶回来的吧?”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听你的意思,似乎不是第一次面对战事?”   院子主人脸上笑容一淡,叹了口起,一脸嫌弃的道:“别的地方会不会发生战事我不知道。但是这江州城啊,每年都会发生那么一两起战事。”   鱼禾愕然,“缘何?”   院子主人往远处看了一眼,厌恶的道:“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那些蛮人。那些蛮人不事生产,躲在山林里与野兽为伍,偏偏又看不惯咱们日子过的舒坦。   所以三番五次化身为寇到江州城烧杀抢掠。   在他们眼里,江州城就是他们的粮仓,他们的食铺。   没东西吃了,他们就会到江州城内劫掠。”   鱼禾疑问,“朝廷不管?”   院子主人唏嘘道:“管,怎么可能不管。前朝的时候曾经多次派人进山围剿那些蛮人。可是那些蛮人怎么杀也杀不干净。   杀完了一群,又会出现新的一群。   没完没了,让人不得安宁。”   鱼禾又问,“朝廷就没有想法子根除此事?”   院子主人叹息一声,“想了,可惜没用。蛮人就是死活也杀不干净。”   鱼禾忍不住道:“一味的杀伐肯定解决不了问题。朝廷就没考虑过招抚他们?”   院子主人愣了一下,道:“前朝有人试过招抚,可惜也没用。那些蛮人根本不讲道理,却愚昧无知。前朝曾经有一任巴郡太守招抚过蛮人,为了让蛮人下山,特地给他们准备了良田、粮种、农具,还让人给他们准备了屋舍。   那些蛮人下山没有几日,就将粮种、农具等物全部搬到深山里去了。   人也跑到深山里去了。   一些未曾被招抚的蛮人,见到了他们手里的粮种和农具,以为下山住几日就能拿到粮种和农具,还特地跑下山找一些空置的屋舍去住。   住了几天后,就结伴去太守府讨要粮种和农具。   当时的巴郡太守差点没被气死。”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真是无知的可以。   院子主人趁着鱼禾默不作声的时候,又抬头往外看了几眼,咕哝道:“蛮人还真是不知死活,明知道江州城里有重兵囤住,还往里面闯。”   院子主人咕哝完了以后,下了高台,对鱼禾拱拱手,回去睡了。   对于院子外的战事,院子的主人一点儿也不担心。   以往江州城兵马薄弱的时候,尚且能抵御住蛮人的攻伐。如今江州城彻底沦为了一座兵城,蛮人攻城肯定讨不到好。   院子主人可以放心的去睡,但是鱼禾却睡不着,他攀上了高台往外看去。   一看就是一夜。   蛮人虽然战斗力不堪,但战斗意志很顽强,他们从天黑一直战到了天明,直到天光彻底放亮,喊杀声才停下。   当喊杀声停下以后,鱼禾揉了揉眉心,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他观看了一夜大战,看出了许多耐人寻味的东西。   蛮人突然袭击,打了江州城上下一个措手不及。   新军慌忙迎敌,有些慌乱,所以吃了个小亏。   但是当新军彻底稳住了以后,战事便立马被新军掌控。   新军明明有一举击溃蛮人的实力,但他们并没有一举击溃蛮人。   指挥新军作战的人,先是让新军示敌以弱,边战边退,一路往半山腰上退。   蛮人不知道是计,一个劲的穷追猛打。   一直等到蛮人追到了半山腰。   新军悍然发起冲击。   蛮人瞬间被冲的七零八落。   然后就是绞杀、绞杀、再绞杀。   冲上杀的蛮人,几乎全部成了新军的刀下亡魂。   新军卯足劲的往下冲杀,如同奔流而下。   蛮人根本避不开、躲不及、也扛不住。   就像是两个体重不对等的人打架,胖子站在高处往下跳,瘦子站在地处还不能躲,只能生扛,结果可想而知。   “蛮人败了,损失惨重。昨夜一战,斩杀蛮人三千余人。蛮人三两年内都没办法再在江州城造次。江州城的百姓能过三两年安稳日子了。”   冯英再次出现在了鱼禾所在的小院。   一见到鱼禾,就十分激动的向鱼禾炫耀昨夜的战果。   鱼禾不明白冯英为何在战后特地过来找他,他听到冯英的话,忍不住道:“斩首三千余人,确实是一场大胜。但是江州城的百姓恐怕没办法从中受益。因为江州城内现在没百姓。”   冯英神情一僵,愣在原地。   许久以后,他苦笑了一声,哀叹道:“是啊,现在江州城内没百姓。杀敌三千余人又如何。”   鱼禾疑问道:“蛮人到底为何攻城?”   鱼禾不相信蛮人会毫无目的的攻城。   昨夜攻城的蛮人少说也有万数。   上万蛮人攻城,绝不可能是一时兴起。   冯英神色复杂的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蛮人攻城跟鱼氏父子有关。”   鱼禾错愕的道:“蛮人攻城跟鱼氏父子有关,鱼氏父子有那个能耐调动巴郡山里的蛮人?”   我怎么不知道?   虽说鱼氏现在有一个蛮王义女庄乔,鱼氏勉强能跟滇国的蛮人说上话,但天下蛮人并不是一家。   滇国境内的蛮人,那是滇蛮。   巴郡境内的蛮人,那是巴蛮。   两种蛮人不仅仅是身居两地,在祖宗、信仰、传承、生活习性等等方面都不同。   可以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   之所以会有一个统一的名字,那是因为汉人不太重视他们,没心思帮他们理清他们各自的种族。   汉人将所有住在山里的人统称为蛮人。   句町、滇国的人守到汉人影响,也将住在山里的人称之为蛮人。   所以巴蛮和滇蛮根本不是一回事,庄乔绝对影响不到巴蛮。   鱼禾父子就更不可能了。   冯英瞥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鱼氏父子当然没那个能耐调动巴郡的蛮人了。老朽之所以说蛮人攻城跟鱼氏父子有关,是因为蛮人此次攻城,起因就在冯茂派人去攻打鱼氏父子的事情上。”   冯英也没有藏着掖着,他毫不隐瞒的道:“冯茂为了攻打鱼氏父子,为了避免蛮人给他出幺蛾子,所以特地派人去山里跟蛮人相商。   山里的七大蛮王,有五个已经被冯茂说通,并且收下了冯茂送的重礼。   还有两个冯茂还没来得及去说项。   近两日冯茂忙着分赃,暂时放下了此事。   剩下的两个蛮王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冯茂上门送礼,他们觉得冯茂是看不起他们,所以主动打上了门。” 第157章 冯英的目的   鱼禾已经猜倒了蛮人攻城的理由很荒唐,只是没料到如此荒唐。   就是因为冯茂送礼送晚了,蛮王就集结万人杀上门。   得亏蛮人不通教化,不然如此蛮王,早就被蛮人给反了。   “没料到蛮人攻城的理由如此荒唐吧?”   冯英兴致勃勃的问道。   鱼禾苦笑不得的点点头。   冯英嘿嘿一笑,“蛮人每次攻城的理由都很荒唐,荒唐的令人发笑。他们明明有机会变聪明一点,可他们就是不干,你说他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冯英指的是前朝曾经招抚蛮人的事情。   鱼禾见冯英兴致颇高,忍不住给冯英泼了一盆凉水,“巴郡、蜀郡的百姓倒是抓住了机会变聪明,可是他们现在活的还不如蛮人。”   冯英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吹胡子瞪眼的喊道:“益州如今的磨难只是暂时的,是有恶人在作祟,只要除掉了恶人,益州的百姓就会重新好起来。”   鱼禾缓缓摇头。   益州百姓遭难,冯茂固然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但真正的问题却不在冯茂,而是在朝廷。   除掉了冯茂,并不能使益州百姓的日子好起来。   冯茂倒了还有廉丹,廉丹倒下了还有公孙述。   这乱世不终结,谁也别想过上好日子。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鱼禾开口感慨了一句。   冯英脸色又是一变,“小小年纪居然能说出如此深沉的话,你绝对不是程氏子弟那么简单。程氏若是放着你如此英才不培养,一味的去追求什么嫡庶,那他们就不配称之为豪门。”   鱼禾懒得跟这个疑心病太重的老大爷解释,只是翻了个白眼道:“我也读过书好不好。”   冯英不屑的道:“读过书的人多了,可是心里有抱负的人寥寥无几,能成事的更少。敢孤身前往险地的少之又少。   你小子年龄不大,但敢孤身赶来巴郡,那就比其他读书人强。   老朽手底下的读书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   老朽此次赶往巴郡,想带上他们,可他们中间愣是没一个敢来的。”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教导我的可是名师。”   冯英更不屑了,“老朽手底下的那些人,也不乏太学出来的。教导你的那位名师,能比得上太学诸贤?”   鱼禾张了张嘴,瞬间没画了。   冯英哼哼着道:“小子,被老朽看穿了,就痛快的承认,你是不是程氏的暗子?老朽也是出身豪族,知道一些豪族明里捧一个人,背后还会藏一个人。   有些豪族背地里藏的还不止一个人。   他们美其名曰狡兔三窟。”   冯英一副看穿了鱼禾的家事。   鱼禾沉吟了一下,乐了,他看着冯英笑道:“我如果告诉你,我就是你口中推崇备至的平夷鱼禾,你作何感想?”   冯英一愣,盯着鱼禾看了许久,怒道:“不说就不说,何故戏耍老朽?鱼氏父子乃是咸阳人,不是平夷人,你冒充人家,却连人家的底细都不知道,真丢人。”   鱼禾没好气的道:“既然你知道我不会说,又为何要问?”   冯英恶狠狠瞪了鱼禾两眼,“不说就不说,你当老朽稀罕你。随老朽去战场上瞧瞧,老朽有话跟你说。”   冯英丢下这话,气哼哼的离开了。   巴山等人心虚的凑到了鱼禾近前。   巴山声音有些颤抖的道:“主公,您,您干嘛将自己的身份告诉那个老头?”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巴山一脸懵逼的看着鱼禾。   鱼禾叹了一口气道:“如果在平夷,猛然跳出来一个人,告诉你他是冯茂,你信吗?”   巴山果断摇头。   鱼禾摊开手,“那就是了,我猛然告诉别人我是鱼禾,别人也不会信。”   虎营斥候队斥候忍不住插话道:“可终究还是太冒险。”   鱼禾看了他一眼,道:“冯英明显在怀疑我们的身份,与其让他试探来试探去的试探下去,还不如给他下一个猛料,暂时打消他试探我们的心思。”   虎营斥候队斥候没有再多言。   鱼禾带着他们跟上了冯英。   出了院子,沿着大道一路向下,没过多久就到了战场上。   战场看着很残酷,有不少尸骸。   有躺在悬崖正中的、有挂在树上的、有倒在路边的、还有被开膛破肚从道路上滚下去的。   鲜血、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内脏、脑浆,流的到处都是。   鱼禾见识过更残酷的尸骸,所以并没有被战场上的惨剧吓到。   巴山等人亦是如此。   冯英见他们主仆几人面对残酷的战场,也能泰然处之,连连称奇。   几个人往下又走了一段,就看到了新军的将士正在处理尸骸。   鱼禾原以为,冯茂手底下的精锐,都是一群武装到牙齿的虎贲之士,可是真正看到了以后,他发现他有点高看冯茂了,也有点高看了新朝。   他所看到的冯茂的精锐,在装备上比虎营的将士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虎营的将士如今真正算得上武装到牙齿。   盔甲、刀、弩、枪等等应有尽有。   几乎每一个虎营的将士都有一套盔甲。   冯茂的精锐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们十个人中才有一个甲士。   大部分的兵卒,穿的都是布甲和皮甲,还有一些将士穿的就是一身厚衣服。   他们中间有人配着铜剑,有人配着铁刀。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同时配备刀枪剑弩等多个装备。   “你盯着人家的甲胄看什么?”   冯英见鱼禾的目光一直盯着新军的甲胄,忍不住开口发问。   鱼禾笑道:“觉得挺稀罕的。”   冯英没好气的道:“当然新奇,在军中,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穿戴甲胄。而且大部分人身上的甲胄都是家传的。   一套好的甲胄,能传三四代人。   更重要的是,朝廷有明令,民间不允许藏甲。   所以身上有甲的,不是朝廷赐的,就是军伍传家传下来的。”   冯英口中的军伍传家,鱼禾倒是能理解。   那就是世世代代都是军卒。   也唯有如此,才能在朝廷不允许藏甲的情况下,将一套甲胄传三四代。   民间一直有一句话,叫做一甲传三代。   一甲之所以能传三代,并不是因为那甲是宝甲。   而是有资格拥有甲胄,有资格传承甲胄的人不多。   想要将一套甲胄传承三代,你就必须保证家中每一代都出一个男丁去充任军卒才行。   鱼丰身上的那一套甲,就是鱼禾的一位族中叔爷退伍的时候传给鱼丰的。   鱼禾询问冯英,“我大新有没有全员着甲的兵马?”   冯英愣了一下,点头道:“有,守着常安的金吾卫。”   鱼禾笑了。   如此说来,他手底下的虎营在装备上已经足以碾压莽新的大部分兵马了。   难怪鱼丰曾经说过,虎营的将士超过了两千人,就能纵横一郡。   虎营的将士如今已经超过了两千人,只是在装备上还没有达到两千人的规模。   一旦达到,他就真的拥有一支可以纵横一郡的兵马了。   到那个时候,他就不需要经常跟人虚与委蛇了。   跟谁不对付,又或者被谁威胁,战场上碰一碰再说。   “你小子笑什么,惦记人家的甲胄?你们程氏暗中做的可是铁的生意,你需要惦记他们那些残甲?”   冯英狐疑的看着鱼禾。   鱼禾回答道:“只是想到了一件趣事。您老人家不需要多心。”   冯英哼了一声,指着正在打扫战场的新军道:“有没有看出点什么?”   鱼禾看了看地上大部分都是蛮人的尸骸,回答道:“冯将军的精锐很强。”   冯英翻了个白眼,“冯茂手底下的精锐当然强,这还用你看,用你说?老朽是想告诉你,阻拦冯茂征讨平夷的两个蛮王手底下的蛮人被屠戮了大半。   其他五个蛮王不会再阻挡冯茂征讨平夷的道路。”   鱼禾愣了一下,问道:“也就是说,冯茂已经扫清了征讨平夷的所有障碍,不日就会发兵平夷,征讨鱼氏父子。”   冯英道:“你小子还不算笨。你小子此次到巴郡,所求的不就是此事吗?冯茂一旦拿下了鱼氏父子,那你就有机会从平夷进入西南其他地方,去滇国救程隆的妻女。   你小子要是上道,此刻就应该去拜会冯茂。   冯茂刚刚打了一场打胜仗,如今正在兴头上,你去拜会他的话,他一高兴,你有什么请求他都会答应。”   鱼禾迟疑道:“您是在提点小子?”   冯英乐呵呵的道:“看出来了?”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您话说的那么明显,我要是还看不出来,那我不如撞死算了。”   冯英笑容更灿烂了,“老朽对你不赖吧?”   鱼禾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冯英目光落在了鱼禾身后,笑着道:“那你手底下的人借老朽用用,没问题吧?”   鱼禾失声笑道:“闹了半天您是看上了我手底下的人。我说您一个郡大尹怎么对我这么热情,还处处替我着想。”   冯英很光棍的道:“不然你以为老朽一个郡大尹是闲的,三番五次的去找你小子。”   鱼禾笑问道:“您好待也是一个郡大尹,手底下应该不缺人用才对。为何突然惦记上了我的人。我这点人还不够您塞牙缝的吧?” 第15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冯英有些神神秘秘的道:“老朽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需要人去做。老朽到巴郡的时候也没带多少人,所以想找你借点人。”   鱼禾摇头笑道:“我并不打算去见冯将军,所以我手底下的人不借。”   冯英脸一黑,“老朽一个郡大尹,舍下面皮找你借人,你居然不借?你知不知道老朽的人情有多值钱?你知不知道就都郡内,愿意给老朽借人的人有多少?”   鱼禾坦言道:“我当然知道一个郡大尹的人情有多值钱。用价值万金形容也不为过。”   冯英不满的道:“知道你还不借?”   鱼禾笑道:“您用价值万金的人情找我借人,您想让他们做的事情肯定不一般,有九成的几率可能会丢命。我可舍不得让他们去死,也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他们是我的护卫,失去了他们,我在江州城就变成了孤身一人。   到时候谁都能欺负我,谁都能要我的小命。   您的人情固然珍贵,但还比不上我的小命。”   冯英原以为自己找鱼禾借人,万无一失,没想到鱼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感觉到很丢脸,他恶狠狠瞪了鱼禾一眼,“不借就不借,哪来那么多废话。”   冯英甩着袖子,丢下鱼禾一行准备离开。   鱼禾眼睁睁的看着冯英往山道下走去,他有些犹豫,直到冯英身影快消失的时候,鱼禾突然开口,“您老人家还算不错,小子就提醒您一句,别去犯险,没有用。”   冯英脚下一顿,回过头惊恐的看向鱼禾。   鱼禾没有打理他,带着巴山等人离开了。   巴山等人跟着鱼禾爬上了山坡,回到了住处以后,巴山有些不解的问,“主公,您是不是猜倒了他要借兄弟们去做什么?”   鱼禾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有些无奈的道:“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冯茂、史熊等人在益州大肆敛财。他之前说冯茂和史熊刚刚分赃,他要借人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他的目的就十分明显。   他要么是想带人去盗金,要么就是想带人去劫金。”   巴山惊愕的道:“他一个郡大尹,那么大的官,带人去盗金,做强盗的勾当?”   鱼禾缓缓点头。   巴山忍不住道:“他就不怕吗?”   鱼禾好笑的道:“怕什么?冯茂等人敢在巴蜀大肆敛财,他为何不能带人去盗金?反正都是脏钱,到了谁手里就是谁的。又不会有人出去大肆宣扬,说自己的钱财被盗了。也不会有人奏请朝廷,下发海捕文书,追索贼人。”   巴山挠着头,憨憨的道:“官场也太复杂了……盗金还不会被人抓……”   虎营斥候队斥候小声的插话道:“既然不会闹大,主公为何不把兄弟们借给他?兄弟们听说冯茂等人在巴蜀敛财巨万,到时候兄弟们动动手,就能帮您弄来上万的金子。   有了上万的金子,咱们就能再招募数千兄弟。”   鱼禾瞪了说话的虎营斥候队斥候一眼,“明知道会无功而返的事情,为何要去做?冯茂带了上万兵马在巴蜀敛财,可见他对钱财有多重视。   如今钱财到手了,他不派几百人甚至上千人看着?   他要运金,少说也会派遣上千人跟着。   你们几个有能耐从上千人手里抢金?”   虎营斥候队斥候明知道鱼禾说的在理,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冯茂既然会派遣兵马守着,那冯大尹怎么会带我们几个去盗金?   冯大尹看着也不像是蠢人。”   鱼禾没好气的道:“他当然不会只带你们。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一个郡大尹出门,身边不带人吧?”   虎营斥候队斥候愣了一下。   鱼禾继续道:“他应该不会去劫金,因为他清楚他手里的人不够。所以他应该会想方设法的派人去盗金。具体如何施为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肯定,一旦事发,前去盗金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他或许从没有想过盗金能成。   他只想用几条人命试试,万一成了他就赚大了。   几条人命而已,他不在乎。”   虎营斥候队斥候愣愣的道:“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鱼禾叹气道:“以后遇事多看看,多想想,别听到人家说有好处,就一股脑的往进钻。一般有好处的地方都有危险,好处越大,危险越大。”   就像是赌博,它能让你一夜暴富,也能让你一夜倾家荡产,顺便背上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巨债。   大部分想借着赌博发财的人,最终都会倾家荡产。   最终赚钱的只有庄家。   鱼禾喜欢做庄家,不喜欢当赌徒。   鱼禾想巴山几人讲清了其中的门道,几个人便不再关注此事。   傍晚的时候。   鱼禾在院子主人的邀请下,正准备陪院子主人喝一杯。   就见一个身着甲胄的人出现在了院子里。   “敢问程氏小郎君可在?”   身着甲胄的人很客气,进了院子以后施礼发问。   鱼禾疑问道:“你就是,你是何人?”   身着甲胄的人听到鱼禾的回答,立马凑到鱼禾身前,向鱼禾再次一礼,“我家主人请您过府一叙。”   鱼禾问道:“你家主人是……”   身着甲胄的人笑道:“到了您就知道了。”   鱼禾思量了一下,向院子主人告罪一声,招呼着巴山等人出来,一起跟着身着甲胄的人出了院子。   一行人在身着甲胄的人引领下,翻过了两座山头,出现在了一座院子前。   院子不大,前后栽种着不少树木,树木的枝叶将整座院子笼罩,看起来绿意盎然。   鱼禾一行入门的时候,巴山几个人被拦下,收缴了兵刃。   鱼禾入了院子,到了正堂,就看到了两个人正坐在一起喝酒。   其中一个正是此前跟鱼禾借人不成的冯英,另一个人倒是让鱼禾觉得有些意外。   居然是蜀郡大尹公孙述。   蜀郡大尹公孙述和广汉大尹冯英,同为大尹,又同在益州为官,他们二人相熟,鱼禾倒是不意外。   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候,他们二人坐在一起,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见过冯大尹,见过公孙大尹……”   鱼禾入了正堂,缓缓向二人施礼。   冯英哼哼了两声,没有言语。   倒是公孙述热情的招待鱼禾,“程兄弟快快入席,我和冯兄等你多时了。”   鱼禾拱手笑道:“劳烦两位大尹等小子,小子真是好大的面子。”   公孙述乐呵呵的笑道:“你有这个面子。”   鱼禾在公孙述邀请下坐下。   坐定以后,鱼禾在猜测,公孙述和冯英会不会找人舞剑。   这明显是一场鸿门宴,就是不知道公孙述和冯英会不会依照鸿门宴的套路来。   公孙述吩咐人给鱼禾准备了酒具,又吩咐婢女为鱼禾斟酒,然后不再搭理鱼禾。   公孙述和冯英两个人聊起了此次巴郡之行的成果。   公孙述称,他有心重整蜀郡的武备,想请史熊予以支持。   为此他想史熊献上了从羌人手里夺得的稀世美玉。   史熊答应了让他重整蜀郡的武备,但是没有给他钱粮,也没有批下军备。   说到最后,公孙述黯然泪下,说蜀郡武备废弛,羌人、蛮人屡屡侵犯蜀郡,蜀郡百姓苦不堪言。   冯英也跟着哭起了穷。   说广汉郡大旱两年,广汉郡筹措齐了冯茂要的税赋以后,颗粒不剩,广汉郡的百姓已经开始易子而食。   提到易子而食的时候,冯英还形象的给公孙述描述了一下易子而食的场面。   鱼禾一瞧,两个家伙在演戏,就静静的看了起来。   他或许不了解冯英,但是他了解公孙述。   公孙述是一个以后会称帝的家伙,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公孙述几乎无所不用其极,蜀郡的百姓差点没被他折腾死。   他心里根本没有什么百姓。   他现在口口声声说要为百姓如何如何,鱼禾一个字也不会信。   所以公孙述在演戏,另一个配合着公孙述的家伙,自然也在演戏。   演戏的目的是什么,鱼禾也清楚。   无非就是通过蜀郡和广汉郡的惨剧,引动鱼禾的恻隐之心,让鱼禾帮他们去谋夺冯茂手里的钱财。   鱼禾没想到冯英居然会和公孙述勾搭在一起,一起图谋冯茂手里的钱财。   鱼禾很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冯英和公孙述能惦记上冯茂手里的钱财。那么作为巴郡的地主,益州的一哥,史熊又是什么态度呢?   鱼禾暗自猜想着。   冯英和公孙述的戏演的也差不多了。   冯英看向鱼禾,率先开口道:“今早你提醒老朽不可轻举妄动,看来你已经猜倒了老朽要做什么。导江郡和就都郡的百姓能否脱离苦难,就看你会不会援手。   数十万的百姓等着你去救,你真的打算冷眼旁观?”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你们要做什么,我不知道。我手里那几个人,还不至于被两位大尹所惦记吧?两位大尹稍微动动嘴皮子,都能招来成千上百的人跟随。何故盯着我的人不放呢?”   鱼禾不认为他手底下那几个人,值得两位大尹惦记。   如果两位大尹为他手底下那几个人费心费力,那大尹就太不值钱了。 第159章 鸿门宴?送金宴!   公孙述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程兄弟既然猜倒了冯兄准备做什么,为何还要装聋作哑?”   鱼禾感叹道:“我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做不了大事,也不想参与到二位的大事当中。我即便是猜倒了,也不会说出去,二位如果不放心,可以派人盯着我。”   公孙述脸色微微一变。   冯英质问道:“你生的是铁石心肠吗?为何能对数十万百姓的性命无动于衷?”   鱼禾感慨道:“有多大能耐,吃多少饭。我没有能耐拯救黎民于水火,只能明哲保身。再说了,我非官身,也没有吃百姓们奉上的俸米。   我无需为百姓舍生忘死。”   冯英瞪着眼,喝问,“你的大义呢?你的仁心呢?”   鱼禾无奈的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资格讲大义,没资格讲仁心。”   公孙述沉吟道:“如果你有资格呢?”   鱼禾笑道:“那我也的先保证自己活着,其次再讲大义和仁心。自己活都活不下去,还讲什么大义和仁心?”   公孙述缓缓点头,“如此说来,是没得谈了?”   鱼禾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笑着看向公孙述,“公孙大尹是准备动粗?”   公孙述不咸不淡的道:“你既然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又不打算帮我们,那就只能让你闭上嘴了。你虽然承诺不会说出去,但我不信。”   冯英有些意外的看了公孙述一眼,他皱起了眉头道:“就如他所说,派人盯着他即可,没必要杀人。”   公孙述端着酒杯没有言语。   鱼禾不慌不忙的道:“是动手也好,是派人盯着也罢,在此之前,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很好奇,两位大尹明明不缺我手里那点人手,为何还会盯着他们不放?”   公孙述依旧没有言语,反倒是冯英皱着眉头道:“你以为我们真的缺你手里那点人?我们真正缺的是一个能带着我们的人去做事的人。”   鱼禾愣了一下,“你们真正看中的是我?你们想让我带着你们的人去做事?”   冯英冷哼了一声,“不然呢?就你手底下的那几个人,还不值得我们两个人出面说项。”   鱼禾点点头,“难怪……”   公孙述放下了酒杯,准备喊人动手。   冯英见到公孙述有动手的意思,准备阻止。   但鱼禾没有给他们机会,鱼禾笑着开口了,“你们的目光只盯着冯茂手里的金子,你们就没考虑过史君侯是怎么想的?   冯茂贪财,史君侯貌似也很贪财。   从贪心上比,史君侯比冯茂更胜一筹。   史君侯此前拖着不分赃,明显是想独吞。   如今被冯茂逼着分走了一半。   你们猜猜史君侯会怎么想?”   公孙述和冯英的脸色皆是一变。   他们被冯茂手里的巨金迷住了眼,倒是忘了去揣测史熊的想法了。   鱼禾说的不假。   史熊比冯茂更贪婪。   此前史熊拿着赃款,没有给冯茂分润,就是存着独吞的心思。   只是史熊没料到,他还没有想出办法将冯茂手里的巨金据为己有,冯茂就提前提出分赃。   冯茂提前了半年分赃,史熊没有半点准备,只能跟冯茂分赃。   如今钱虽然分出去了,可钱尚在巴郡。   他们能惦记上那笔钱,难道史熊就不会惦记?   公孙述和冯英对视了一眼,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们惦记着冯茂的钱,史熊也惦记着冯茂的钱。   他们想在史熊眼皮子底下盗金、夺金,史熊肯定会让他们好看。   鱼禾一直观察着两个人的神色,见两个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就笑着道:“看两位的神色,史君侯很显然也惦记着冯茂手里的钱财。   史君侯的能耐,应该比两位大吧?   他迟迟没有动手,是忌惮冯茂手里的兵马呢,还是另有谋划呢?   两位冒然出手,万一破坏了史君侯的谋划,那可就不好了。”   鱼禾说到此处,缓缓起身,“我也是见过史君侯的人,史君侯曾经亲自向我引荐冯将军,让我跟着冯将军一起去平夷。   二位如果要对我动粗,惊动了史君侯。   史君侯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猜倒二位为何会对我动粗。   到时候二位即便是什么也没做,史君侯也不会让二位好看。   毕竟,在大人物眼里,他的东西不容别人窥视。即使他的东西暂时落在了外人手里,那也是他的东西。”   说完这话,鱼禾迈步往正堂外走去。   公孙述和冯英愣愣的看着鱼禾离开了正堂,从头到尾也没有让人出手阻拦。   直到鱼禾的背影消失了,公孙述才阴沉着脸向自己手底下的人下令,“派人盯着他,等此间事了了,就给我宰了他。”   鱼禾今日表现出的智商碾压,让公孙述很不舒服。   他堂堂一个大尹,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居然还没有一个毛头小子考虑的周全。   公孙述又羞又怒,生出了宰了鱼禾的心思。   冯英见公孙述动不动就要杀人,皱着眉头劝解道:“他虽然没有答应帮我们,可他今日一席话算是点醒了我们。往后发生的一切,如果真的依照他所说的发展,那我们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既然欠了他人情,那就不该对他动粗。”   公孙述冷哼一声,“他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欠人情。”   冯英还想再劝,公孙述已经拂袖离开了。   在公孙述眼里,冯英只是一个临时的合作伙伴,在他得知史熊很有可能也惦记着冯茂手里的钱财,并且有可能另有图谋以后,他就放弃了打冯茂钱财的主意。   他和冯英的合作,自然到此为止。   没有了利益上的纠葛,公孙述才不会听冯英的。   冯英感受到了公孙述的无视,胸口生出了一团闷气。   他觉得现在这个世道,是个人都活的比他自在,比他长气。   冯英不想留在公孙述的住处看人脸色,起身离开了公孙述的住处。   鱼禾出了公孙述的住处,领着巴山等人回到了租住的小院。   一回到院子,鱼禾就将巴山等人招进了卧房。   鱼禾吩咐巴山关上门以后,立马开口下令,“钱四、卓二狗,你们两个速速回涪陵,告诉斥候队队正,让他带上我们所有兄弟,再从追随我们的青壮中抽调两百人手,即刻出发,沿着培水一路北上。遇江水而止,渡过江水以后,原地埋伏。   七日为限,七日内有大船出现在江水上,就给我劫了。   船上的东西找个隐蔽的地方埋下。   然后继续北上,从南郡返回平夷。   有人离开或者有人起了歪心的话,就给我杀。”   巴山等人愣愣的看着鱼禾,不知道鱼禾为何突然会下这种命令。   但他们见鱼禾神情严肃,没敢多问,立马躬身应允了一声。   “钱四、卓二狗,事不宜迟,立马上路。你们到了涪陵以后,就不用再回来了。带着斥候队队正挑选剩下的人即刻返回平夷。   回到平夷以后,立马让我阿耶和张武备战,就说冯茂的人半个月后会出现在平夷。”   鱼禾再次开口。   钱四和卓二狗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巴山给他们拿了一些干粮让他们上路。   鱼禾在他们离开之前,提醒他们冯英和公孙述有可能会派人盯着此地,让他们小心行事。   他们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被人跟上。   鱼禾相信他们。   因为他们是斥候,追踪和反追踪是他们的拿手绝活。   他们此前在军中的时候就是斥候,跟随了鱼禾父子以后,依然是斥候。   他们是老斥候。   拿手绝活不够硬的话,早就没了。   如果是史熊或者冯茂盯上鱼禾的话,鱼禾肯定不会派人在这个时候离开。   因为他们手里有顶尖的斥候,鱼禾不可能冒险。   冯英和公孙述就不同了。   他们到巴郡是赴宴的,不可能带着一群斥候来赴宴。   他们手里的人,还奈何不了钱四和卓二狗。   钱四和卓二狗离开以后,巴山一脸疑惑的看着鱼禾。   鱼禾笑问,“想知道我为何下这种没头没脑的命令,还一次性动用了我们这次带的所有兄弟?”   巴山果断点头。   鱼禾哈哈笑道:“不告诉你。”   巴山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鱼禾没有再搭理巴山。   他为何下这种命令,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等到命令完成了,所有人都会知道。   有些事,鱼禾之前没有看明白,但是经历了一场鸿门宴,他就明白了。   冯英惦记着冯茂的钱、公孙述也惦记着冯茂的钱,甚至跟冯茂分赃的史熊也惦记着冯茂的钱。   冯茂自己难道就不知道财帛动人心?   冯茂肯定知道。   或许公孙述能藏住自己的贪心。   但冯英和史熊绝对藏不住。   冯茂如果不是看出了史熊想贪他的钱,为何提前跟史熊分赃?   巴郡既然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他的钱,那他怎么可能还将钱留在巴郡?   他肯定会立马运送回去。   巴郡山道难行,很容易被劫。   所以冯茂一定会走水路。   只要找个借口借走史熊手里的楼船,用楼船运钱,史熊就没办法劫他的钱。   其他人更不可能。   而江水和涪水交汇处,是冯茂运金的必经之路。 第160章 一如所料   鱼禾提前派人去两水交汇之处设伏,有很大几率能拿到冯茂的运送的钱财。   鱼禾最初带着人到巴郡,是为了给冯茂一个狠的,打消冯茂攻打平夷的念头。   没想到最后却让他们去夺取冯茂的钱财。   人已经派出去了,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多管。   只需要静等即可。   鱼禾站在冯茂的角度上想了想,他如果是冯茂的话,运走了钱财以后,他会立马派人去攻打平夷,最好能从平夷再斩获一笔。   史熊惦记着他的钱,他将钱运走了,史熊得不到了,那么随时会撕破脸皮。   在撕破脸皮之前,必须再大捞一笔。   所以鱼禾派遣了钱四、卓二狗二人回去报信,让鱼丰早做准备。   一切似乎都在依照着鱼禾的猜测发展。   傍晚的时候,冯英再次出现在了鱼禾住的院子,一见面,就脸色难看的道:“冯茂刚才去找史君侯了,问史君侯借了江上的楼船,说是蛮人在江州城受挫,如今正是士气不振的时候,此时出击,沿江北上,能彻底扫平奖赏为祸的蛮人。”   鱼禾对冯英突然出现并不意外。   他们虽然在公孙述的住处闹的不愉快,可一直对他喊打喊杀的人是公孙述。冯英反倒是多次出声劝阻公孙述动粗。   冯英暂时还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登门拜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鱼禾请冯英坐下,为冯英添了一套酒具,又为冯英斟了一杯浊酒,一边品酒,一边笑问,“你还好意思找上门?”   冯英端起酒杯摇了摇,没好气的道:“老朽有什么不好意思找上门的?”   鱼禾故作不悦的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惹上公孙述那个煞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门外至少有两个公孙述的人在盯着我。   虽然我不会违背承诺,但被人盯着很麻烦,我讨厌麻烦。”   冯英不以为意的道:“你既然不会违背承诺,干嘛还怕被人盯着。”   鱼禾毫不客气的瞪眼道:“被盯着的又不是你,你自然可以说的这么洒脱。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知他人苦,莫劝人向善。”   冯英无语的瞥了鱼禾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许久以后,冯英有些难为情的低声嘟囔了一句,“此事算是老朽对不住你。”   鱼禾有些意外的打量了冯英两眼,“您一个郡大尹,居然会向我一个白身的小子道歉?”   冯英瞪了鱼禾一眼,“就不能给老朽留点面皮?”   鱼禾哈哈笑了。   冯英一个郡大尹,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给他一介白身道歉,着实难得。   鱼禾其实并不怪罪冯英。   冯英应该是有心将冯茂手里的钱财留下,所以四处找人合作。   他只想找人共谋大事,可没想过盟友之间会互相残杀。   公孙述对鱼禾喊打喊杀的,并不是冯英想要的结果。   只能说冯英不了解公孙述,找错了盟友。   冯英被鱼禾笑的有些羞怒,他吹胡子瞪眼的喊道:“你到底有没有听到老朽刚才说的话?”   鱼禾收住笑声,点头道:“听到了,你说冯茂找史君侯借船去剿灭蛮人了。”   冯英凑到鱼禾近前,质问道:“你就不觉得其中有猫腻?”   鱼禾淡然一笑,“能有什么猫腻,无非就是想借着剿灭蛮人为名,运送自己的钱财离开巴郡而已。”   冯英叫道:“这还不算猫腻?”   鱼禾失笑,“众所周知的事情,还叫猫腻吗?”   冯英愣了一下,苦着脸点头道:“也是……可惜了,没能将那些钱财留下,还给百姓。你不是说史君侯也惦记着那笔钱财吗?为何不见史君侯动手,反而借船给了冯茂?”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史君侯只要不傻,肯定不会在巴郡动手。一旦动手,就等于逼冯茂翻脸。虽说史君侯的官爵比冯茂高,但冯茂手里掌着兵马,冯茂真要是翻脸了,史君侯也讨不到好。   所以史君侯即便是要动手,也会等到冯茂的钱财运出巴郡以后。   准确的说是运出益州。   只要冯茂的钱财运出益州,再出什么意外,就跟史君侯无关了。”   冯英沉吟着道:“你是说史君侯会派人在益州外劫金?”   鱼禾摇头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冯英仔细的盯着鱼禾,感叹道:“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人,鬼精鬼精的,怎么冯茂、史君侯几个人的心思都瞒不过你。   老朽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别说是去猜测将军、州牧的心思了,就是站在他们面前,也不敢抬起头。”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程氏暗子程延寿。”   鱼禾笑答。   冯英不屑的撇着嘴,“老朽总觉得你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鱼禾笑问,“我的身份有那么重要吗?你有时间关注我,还不如多关注关注就都郡的情况。”   冯英哼了一声道:“老朽治下的就都郡,不敢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也算是一方良土。老朽即便是不在郡内,郡内的百姓也不会有事。”   鱼禾意味深长的道:“现在是一方良土,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冯英不以为然的道:“冯茂既然跟史君侯对上了,那他的日子就长久不了。要是真的如你所说,史君侯随后会动冯茂的钱财,那么在动了冯茂的钱财以后,史君侯一定会出手扳倒冯茂。   冯茂一除,益州上下又会回到以前的日子。   老朽治下的就都郡,依旧是一方良土。”   鱼禾笑眯眯的道:“句町、滇国不除,常安城里的那位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冯茂倒下了以后,那位肯定还会派遣其他人到此。   那位虽然雄心万丈,但看人的眼光差了点。   他看错了冯茂,也会看错其他人。   到时候派到益州的人,恐怕跟冯茂不相上下。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冯英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妄议陛下,你不想活了?!”   鱼禾淡然一笑,没有再多言。   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了,信不信就看冯英自己了。   “程氏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个胆大妄言的小子?”   冯英虽然凶了鱼禾一番,但并没有真的治鱼禾妄议王莽的罪过。   冯英独自叨咕了许久以后,长长的一叹,“可惜了那些民脂民膏了,原本可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如今却成了恶人们的私藏。   偏偏老朽还奈何不了那些恶人。   不仅如此,老朽还得混迹在恶人们当中,看恶人们脸色。”   冯英看向鱼禾,“你说说,真的就没有办法在那些钱财被运送出巴郡之前,将他们劫下吗?”   鱼禾笑而不语。   他总不能告诉冯英有办法,而且他已经在做了。   冯英见鱼禾不说话,甩着袖子起身,“罢了罢了,跟你小子说话也不利索了。老朽之所以一直往你小子的住处跑,就是因为你小子说话利索,就是因为你小子跟冯茂、史君侯等人不同。   如今你小子也学会了藏着掖着了。   老朽就不多留了。”   说完这话,冯英起身就走。   巴郡的空气太浊,江州城内几乎是全员恶人。   冯英一个好人混迹在其中,始终觉得有些格格不入,跟其他人也没有共同语言。   所以在看到了鱼禾这么一个不作恶的小家伙出现以后,就喜欢往鱼禾这里跑。   因为他跟鱼禾有共同语言,跟鱼禾说话的时候不会被熏臭。   如今鱼禾开始藏着掖着了,冯英觉得心里不痛快。   鱼禾往着冯英的离去的背影,迟疑许久,开口道:“冯大尹,再过一个多月,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以后你若是在就都郡过的不痛快,可以来找我。”   冯英脚下一顿,回过头瞥了鱼禾一眼,“你小子想让老朽去投奔你?你以为你是谁?你的话应该老朽来说,你小子要是过的不痛快,可以到就都郡找老朽。   别的老朽不敢说,许你一个县宰,老朽还是能做到的。”   冯英说完这话,还挑衅似的看了看鱼禾。   冯英觉得,他去投靠鱼禾,鱼禾顶多给他一顿饱饭。   但是鱼禾过来投靠他,他能帮鱼禾谋一个县宰,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虽说县宰不是冯英说许就能许的,但现如今的朝廷猫腻太多了,冯英真的要帮鱼禾谋一个县宰的话,那也是轻而易举的。   鱼禾有些哭笑不得,眼睁睁的看着冯英趾高气扬的离开了自己租住的院子。   鱼禾通过冯英,知道了冯茂已经从史熊处借到了楼船,那么冯茂派人去征讨平夷,也就不远了。   果然,过了两日,一个甲士就出现在了鱼禾租住的小院,说了一句他家主人有请,鱼禾跟着他出了院子。   一路上兜兜转转,到了冯茂的住处。   冯茂住处的钱财,已经被运送到了楼船,一些值钱的家当也被一并运送上了楼船。   所以冯茂的住处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鱼禾进了冯茂的住处,被引入正厅。   到了正厅,鱼禾就看到了一张宽大的席和一张矮几,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矮几上只有一套酒具,以碟子熟肉。   冯茂独自一人坐在矮几前自斟自饮,似乎没有招待鱼禾的意思。   别看鱼禾和冯英谈笑风生,事实上在冯英、冯茂等人眼里,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   冯茂的姿态,是真正对待小人物的姿态。 第161章 行路难   鱼禾入了正厅,躬身施礼,“冀州程延寿,见过冯将军。”   冯茂捏起一块肉,扔进嘴里,咀嚼了一番,抬头瞥了鱼禾一眼,重新低下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继续咀嚼起了肉。   吃了两片肉,喝了三口酒,冯茂头也不抬的问。   “冀州程延寿?”   “正是小子。”   “准备准备,两日后随军前往平夷。”   冯茂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没有客套,也没有那么多废话。   鱼禾还想再说话,可冯茂似乎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他只能拱手应允了一声,往正厅外退去。   走到正厅门口的时候,冯茂又淡淡的道:“随军的路上,别整什么幺蛾子,不然被斩了,别怪本将军没提醒你。   领兵的校尉,是射声营出来的校尉,名字叫高丘,跟此前带人去平夷剿灭鱼氏父子的那个家伙是兄弟。   那个家伙入了平夷以后,不知所踪。   高丘此去就是为了那个家伙报仇的。   所以高丘杀心极重,别招惹他。”   鱼禾听到冯茂又开口了,脚下一顿,刚准备说两句,但见冯茂又摆出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神情,便躬身答谢道:“多谢冯将军提点……”   鱼禾出了冯茂的住处,站在大宅外的街道上,看着山下的风景,忍不住感叹道:“谁又能想到,如此惜字如金的一个人,居然是一个恶人。”   感叹过后,鱼禾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吩咐巴山几个人收拾收拾了东西以后,静等着两日之后。   在等待的时候,鱼禾其实很希望冯英能再次出现,他好跟冯英告别一番。   古时候不比后世,交通不便、信息不变,一些人一辈子可能就见一次。   鱼禾觉得冯英人还不错,所以想好好跟冯英聊一聊。   可惜冯英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两日后,鱼禾带着遗憾赶到了新军屯驻的营地。   到了营地前,被门口的执戟郎拦在辕门之外。   执戟郎对鱼禾一行十分不客气,在得知鱼禾一行来意以后,只是硬邦邦的回了一句‘等着’,就不再搭理鱼禾一行。   鱼禾也没好意思凑上去自讨没趣。   鱼禾在辕门口等了一个时辰。   那个名叫高丘的校尉,率领着兵马出现在辕门外。   高丘是个壮汉,跟他弟弟高德完全是两种人。   高丘套着一身全甲,头盔遮挡了半张脸,让鱼禾看不清他的面容。   在他身后跟随着五千将士,其中有一千多人着铁甲,两千多人着皮甲,剩下的皆是布衣。   五千将士军备配置很附和冯英所说的军备配置。   穿铁甲的人不多,着皮甲的也仅有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连甲都没有。   但即便是没有甲,他们也是精锐。   在战场上撕杀过的精锐。   只是着铁甲和皮甲的人比他们更精锐,所以他们才会身着布衣。   高丘出了辕门,从马背上居高临下,瞥了鱼禾一行几眼。   目光仅仅在鱼禾身上逗留了一瞬,反倒是在巴山几个人身上多看了几眼。   显然,巴山几个人的体型很吸引他。   特别是巴山,膀大腰圆个头高,看着就像是个大力士。   带兵之人,没有不喜欢大力士的。   如果大力士够勇猛,在战场上就能坐到以一挡几。   “给他们准备几匹马……”   高丘吩咐了一声。   有亲兵立马返回了营内,牵了几匹马给鱼禾一行。   鱼禾看得出,高丘是看在巴山的面子上,才给他们马。   鱼禾没想到,有一日他居然会沾巴山的光。   鱼禾一行跨上了马背,高丘就不再搭理他们。   “出发!”   高丘高呼了一声,五千将士浩浩荡荡的出了兵营。   鱼禾算是第一次见到新朝正轨的兵马行动,所以坐在马背上一个劲的打量着他们。   鱼禾打量了许久,发现新朝兵马行军,完全跟影视剧中的不同。   根本没有影视剧中演的那么整齐,更别提跟后世那些行走坐卧皆有规矩的军队相提并论。   五千将士,出了辕门,下了山道,变成了一字长蛇。   行进间,勉强有一个队形。   但是在行军过程中,干什么的都有。   有中途去山边的小树上摘野果的,有出去出恭的,还有教训后辈的。   鱼禾很怀疑,如此军队如何称得上精锐的。   下了山道,到了涪水边上,涪水上已经有几条大船等着。   史熊手里运兵的楼船已经借给了冯茂,冯茂用他们运送着金银珠宝赶往了江水,所以高丘、鱼禾一行可没办法坐船沿涪水而下。   他们会坐着涪水上的几条大船横渡涪水,然后上岸以后走陆路。   巴郡多山路,道路十分难行。   走水路反而比走陆路要快。   但众人没有条件,所以只能走陆路。   过涪水的时候,高丘、鱼禾一行有五千人。   过了涪水,他们的人数就暴涨到了一万三千人。   其中有一千多是匠人,有两千多更卒,剩下的全部都是民夫。   更卒、民夫负责押运粮草。   鱼禾在看到更卒、民夫们庞大的队伍以后,突然有点相信了曹操号称有八十万人的话。   曹操手底下的兵马或许没有八十万,但是算上民夫、更卒、匠人,以及同行的官员、医者、以及伺候曹操的婢女等等,或许有八十万人也说不定。   毕竟,正卒要随时随地保持着战斗力,以便于应对战局的变化。   所以押送粮草等琐碎的事情,都由民夫和更卒负责。   平均一个民夫和更卒,负责一个正卒。   正卒的数量乘以二或者乘以三,就是大军前进的时候所有的人数。   职业兵没有出现以前还好,职业兵出现以后更夸张。   比如宋朝,最糜烂的时候,一个禁军配备六个辅助。   禁军的人数或许不多,但是辅助却多的吓人。   一万三千人的队伍,十分庞大。   走在绵延的山道上,头看不到尾、尾看不到头,能拉扯出一条数里长的长蛇。   在这种情况下,十分考验带兵者的统御能力。   高丘的统御能力就不弱。   他带着一部分兵马走在前面,前后没下过几道命令。   但是手下的一万三千多人,不仅没有几个掉队的,反而还保持着一定的前进速度。   一天时间,翻越了二十多里的山道,赶到了涪陵县外。   当然了,也不是全无意外。   在行军期间,有几个人不小心被马踹死,还有人不小心掉下了山崖,再也找不到人。   对此,军中上下都见怪不怪,似乎每一次行军途中,都有人会意外身亡。   军中的基础军官士吏、当百、军侯等等,只是在有人被马踹死,或者失足掉下山崖以后,骂骂咧咧的出声提醒一番手底下的人。   除此之外,没见他们做其他的。   一万三千多人到了涪陵县外以后,高丘吩咐兵马在城外扎营。   涪陵县县宰在大军扎营以后,出现在了辕门外,经过了请示,入了高丘所住的中军大帐。   涪陵县县宰一见高丘就叫苦,直言涪陵县已经拿不出那么多粮食供给大军了。   高丘可不管那些,他直言涪陵县县宰如果拿不出粮食,那他就会亲自率领兵马去城内取。   涪陵县县宰阴沉着脸离开了军营。   等他回到了涪陵县县城以后,县城内就传出了许多哀嚎、惨叫、哭泣的声音。   两日以后,涪陵县县宰带着人押送着粮食,出现在了军营外。   粮食的数量不够,但涪陵县已经空了。   高丘从江州城内带了一部分粮食,加上涪陵县上缴的粮食,勉强够用,所以高丘没有再为难涪陵县县宰。   在高丘眼里,他只是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在鱼禾眼里,高丘一次征粮,彻底的击垮了涪陵县上下。   再过一些日子,涪陵县县城,恐怕也要十室九空。   鱼禾以前总是听人说兵匪兵匪。   他一直以为,兵是兵,匪是匪,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看到了高丘的所作所为以后,鱼禾才发现,两者其实可以混为一谈。   兵匪兵匪,即是兵又是匪。   一群没有什么信仰的兵卒,他们为善为恶,并不取决于他们自己,而是取决于率领他们的人是善是恶。   冯茂明显不是一个好的将军,所以他手底下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高丘从涪陵县拿到了粮食以后,再次开拔。   出了涪陵,一路上遇到的就是血与火。   四处流窜的百姓,落草为寇的百姓,时时刻刻会出现在兵马扎营的地方袭击营地,或者从营地内偷粮。   甚至还有一些草寇,会从半路上的丛林中突然杀出,劫取一辆车粮食,然后疯狂遁入深山。   他们此前为难鱼禾一行,被鱼禾一行打的哭爹喊娘。   高丘手里的兵马,比鱼禾带到巴郡的多了不知道多少。   他们找高丘麻烦,结果可想而知。   他们也知道找高丘麻烦,九成九会死。   可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整个巴郡,只有军营里有粮食。   他们不偷袭军营,就会饿死。   山林里的野兽不够他们果腹,同伴的尸骸也不够。   一些心存良知,即便是死也不愿意向同伴下口的人。   只能貌似到军营里劫粮。   即便是劫不到粮,他们也会放火烧粮,不让新军好过。 第162章 高丘是个话痨   大军出大娄山的时候,全军上下显得有些狼狈。   山里的难民、草寇太多了,他们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向大军发起突袭,虽然没有对大军造成太大的损害,但也弄的大军狼狈不堪。   高丘头盔上的红缨被草寇设下的陷阱削去大半,顶着一个带着半根天线似的头盔,看着十分滑稽。   鱼禾只是多看了两眼,就被高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再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高丘觉得鱼禾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善,便恶语相向。   鱼禾眯着眼一笑,没有做声。   二人相处的久了,也算是熟了。   高丘看起来很高冷,实际上是个话痨。   在将士们面前,他要时刻保持着高冷的形象,维护自己的威严。   在鱼禾面前,他就没有那么多顾及了。   一开始的时候,高丘跟鱼禾不熟,还故作高冷。   吃了两次鱼禾烤的烧野鸡以后,高丘就跟鱼禾熟了。   鱼禾不是高丘的下属,高丘无需在鱼禾面前保持着高冷的形象,所以逐渐的在鱼禾面前展现出了自己的话痨属性。   鱼禾一路上被高丘烦得够呛,所以高丘再次开口,鱼禾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   因为鱼禾清楚,一旦接了高丘的话茬,高丘就会打开话匣子,说个没完没了。   高丘见鱼禾不接自己话茬,重重的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搭理鱼禾。   鱼禾觉得高丘有点孩子气。   一个大汉,表现出一股孩子气,总是让人看着别扭。   但高丘自己似乎不觉得别扭,他冲着鱼禾哼了一声过后,策马赶往了队伍前列。   “找一处空地扎营,好好歇息一晚。”   高丘策马奔到了队伍前列以后,大声高呼。   将士们挥舞着兵器,纷纷高呼着响应。   在山里被流民和草寇折腾了数日,将士们也很困很乏,如今脱离了大山,远离了流民草寇,确实该歇息一下,养精蓄锐。   大军前行了约莫一里地,到了一处空地上。   空地以前似乎是一处良田,因为战乱的关系,荒芜了一载,杂草趁机占据了良田,在良田内放肆的生长。   鱼禾在杂草从中晃荡了一圈,发现最低的杂草也到了他腿腕处。   若不是田边的地垄还在,鱼禾都很难确认它是一处良田。   高丘策马在草丛中狂奔了一圈,确认了杂草从中没有陷坑一类的东西以后,立马吩咐手底下的将士原地扎营。   将士们持着刀剑,将杂草拦腰砍倒,又驱赶着马匹在上面踩了一圈,又用马车压了一番,然后开始扎营。   入夜的时候,一顶顶帐篷就取代了杂草,竖立在了良田中。   鱼禾在入夜前,让巴山几个人去山里打了几只野味。   入夜的时候,巴山点燃了一堆篝火。   鱼禾一行就围在篝火前烤着野味。   古人烤野味有点囫囵,一些心急的人为了早点吃上肉,毛都不拔干净,就上火烤。   烤出的肉不仅吃起来干巴巴的,而且还会吃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鱼禾就不同。   鱼禾烤肉很有讲究,他会将野味的皮肉和内脏处理的干干净净,烤肉的时候会用炭火,而非明火。   炭火并不是军中的东西,而是巴山等人自带的。   烤肉的时候,鱼禾会刷一层油上去,锁住肉里面的油脂,使得肉吃起来不会那么干。   烤到表面泛黄的时候,鱼禾会用小刀在肉上面划几刀。   一直到肉烤的通透的时候,鱼禾会撒上盐、刷上蜂蜜等物。   没有辣椒,也没有已经传入中原的安息芹(孜然),鱼禾就只能用蜂蜜增添味道。   肉烤熟的时候,香味能传出去很远。   那香味,能将人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使人不知不觉的围过来。   当鱼禾从烤架上取下一只烤的焦黄的野兔的时候,篝火前已经围满了人。   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家伙,很贴心的凑到鱼禾近前,为鱼禾准备了一块洗的干干净净的大树叶,让鱼禾放烤肉。   小家伙小名叫小彘,一个放在前朝会很冒犯的名字,搞不好会被汉武帝的崇拜者给宰了。   小家伙大名叫杨寻,年龄不大,比鱼禾还小一岁,人很机灵。   别人凑到鱼禾面前,都是馋鱼禾的肉,唯有他不同。   他凑在鱼禾面前是为了学技术。   学鱼禾烤肉的技术。   用他的话说,等他学会了鱼禾的烤肉技术,以后离开了军伍,就能去大户人家给人家烤肉,混一口饭吃。   鱼禾对他的理想和抱负很赞赏,所以每次见他都会赏他一个脑瓜崩。   鱼禾将烤好的兔肉放在杨寻提供的大树叶上,忍不住道:“小家伙,我的烤肉手艺并不难,你应该也学的差不多了。以后离开了军伍以后,真的打算去给人当厨丁?”   再走几日,就到了平夷地界,到时候大家就是敌人了。   是敌人的话,就没办法坐在一起继续闲聊了。   所以有些话鱼禾必须趁着大家还没有成为敌人之前说。   杨寻仰起脑袋,笑嘻嘻的道:“嗯,我娘说了,给大户人家当厨丁,就能顿顿吃上肉。我要是机灵点,还能带一些下水回去给家里人吃。”   鱼禾笑骂道:“你就这点出息?学了我的手艺,居然只为讨肉吃,拿一些猪下水?你就没想过自己开设一间铺子,去赚钱?”   杨寻愣了一下,挠着头憨笑道:“我没那个脑子。开设铺子容易被人骗。”   鱼禾没好气的道:“那你也不该给人去当厨丁。我的手艺不敢说天上有地下无,但也十分稀罕。只要尝过我烤肉的人,没有几个会不喜欢。   你要学会待价而沽,要让别人主动上门求你去帮忙烤肉,而不是主动凑上去给人当仆人。”   杨寻眨了眨眼,“什么叫待价而沽?”   “他又没读过书,你给他说这些做什么?对牛弹琴?”   高丘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鱼禾近前,他凶巴巴的将围在鱼禾身边的将士们驱赶走了,然后凑到鱼禾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到鱼禾在教导杨寻,就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鱼禾夸张的道:“牛要是能听懂琴声,那可就不得了了。”   牛要是能听懂琴声,那是什么?   那是牛妖。   当然不得了。   “去,一边玩去。”   高丘踹了杨寻一脚,喝斥了一句。   杨寻憨憨的一笑,走开了。   临走之前,鱼禾给他塞了一只兔腿。   高丘不客气的从大树叶上扯下一只兔腿,边咀嚼边道:“你很喜欢那个小子?”   鱼禾用刀子切了一块兔肉,塞进嘴里咀嚼了一会儿后,道:“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只是觉得他年龄太小,需要照顾。”   高丘翻了个白眼道:“你烤肉的手艺可不凡,我多次向你求教,你都不肯教给我。你反而教给了他,你还说不喜欢他。   你教他待价而沽,就是想让他以后借着你的手艺谋一个富贵。   他现在还小,又没读过书,所以不知道你话里的意思。   等他再大一些,就懂你话里的意思了。   到时候他一定能凭借你的手艺混一口饱饭吃。   你对他这么好,还说不喜欢他?”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刀子,笑道:“他闲暇的时候,总是跑到我面前鞍前马后,我总不能白用人家吧?”   高丘嘲讽的一笑,“如果帮你摘点大一些的树叶子,帮洗一洗野兽的皮毛,算是鞍前马后的话,那我手底下所有人都想帮你鞍前马后。”   鱼禾的烤肉手艺,高丘都眼馋,更何况其他人。   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鱼禾烤肉手艺的价值。   鱼禾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为我鞍前马后,只有我看得上的人才有资格为我鞍前马后。”   高丘鄙夷的道:“你以为你是谁啊?!”   说话间,高丘已经啃了两只兔腿,等巴山等人从烤架上取下了烤野鸡以后,又啃了一只鸡腿。   高丘吃饱了以后,突然开口道:“你要是真的看中了那个小子,我把他给你。”   鱼禾一愣,看向高丘。   高丘一脸深沉的道:“再走一段路,就到平夷了。平夷的鱼氏父子,可不是什么善茬。此前我兄弟率领了五百精锐去剿灭鱼氏父子,入了平夷以后,一点波澜也没有掀起,就不见了踪影。   由此可见,鱼氏父子手里的兵马不弱。   如今过了大半载,鱼氏父子手里的兵马恐怕更多更强了。   等待我们的很有可能是一场恶战。   到时候很有可能会死很多人。   那个小家伙你也看到了,年龄太小,又没有什么心机,很容易被那些老卒们糊弄着冲到最前方。   也许一个照面,他就会倒在战场上。   你要是能收留他,他便能逃过一劫。”   说到此处,高丘顿了一下,又郑重的道:“你不要以为那些老卒们跟你一样,会看在他年龄小的份上照顾他。上了战场,根本没有人会在乎年龄。   所有人在乎的都只有自己的性命。   能用别人的性命换取自己的命,他们绝对不会犹豫。”   鱼禾微微皱眉,“军中不是讲袍泽之情吗?” 第163章 夺金   高丘冷笑道:“那也得看人。老卒们只跟老卒将袍泽之情,老卒们只跟同乡和子侄讲袍泽之情。其他人根本别想。   那小子偏偏是个独,在军中没有长辈,也没有同乡。”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那便让他跟着我吧。”   杨寻是个独行侠的话,那他就不排斥收留杨寻。   因为随后战场上无论出现什么战果,杨寻都不会找他寻仇,鱼禾不需要担心自己会养出一个白眼狼。   “一会儿回去,我就让他收拾东西离营。”   “这么急?”   “谁知道鱼氏父子会不会在附近设伏,会不会偷袭。”   “……”   鱼禾盯着高丘疑问道:“你似乎很不看好此次战事?”   高丘坦言道:“不是不看好,而是我每次大战之前,都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鱼禾缓缓点头,“打不过的话可以逃,也可以降,鱼氏父子似乎不是嗜杀之人。”   高丘瞥着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打不过的话肯定得逃,但是降的话……不可能。”   说到投降,高丘变得有些严肃,“别人可以降,我却不能降。别人降了,没人会追究。我降了,族人可就要遭殃了。   我朝律法比前朝还要苛刻一些,代天行伐的绣衣执法更是凶残的可怕。   所以我可以败,可以死,唯独不能降。”   鱼禾暗暗思量了一番高丘的话,觉得高丘说的在理。   历朝历代,对反贼和叛将的态度都很强硬。   反贼、叛将,基本上都难逃抄家灭族的命运。   正是因为如此,能被招降的人不多。   算来算去无非就那么四种人。   其一,晓大义,为了大义舍弃全族的。   其二,自私自利,又贪生怕死的人。   其三,孤家寡人,没有族人也没有家人的。   其四,家人或者族人被救出,又或者握在对方手里的。   高丘明显不属于这四种人当中的任何一个,所以他注定会在战场上一拼到底。   鱼禾沉吟许久,幽幽的道:“如果真的败了,那就降了吧。鱼氏父子又不是什么嗜杀之人,只要你对他们有用,你让他们帮你藏起你投降的秘密,他们肯定会答应。”   高丘失笑道:“战场上那么多人盯着,鱼氏父子说藏就能藏?再说了,还没有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我有精兵五千,实力远胜鱼氏父子。   该考虑投降的应该是鱼氏父子才对。   我是喜欢在每次开战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但我也不能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   鱼禾盯着高丘看了两眼,没有言语。   是啊。   你手里的兵马是比鱼氏父子多,是比鱼氏父子强。   但我鱼氏鱼禾就坐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   你告诉我,你怎么赢?   冯茂派遣兵马攻打平夷的日期被鱼禾猜透了,鱼禾还提前派人送回去了消息,鱼丰如今恐怕已经在平夷的几处险地上布下了口袋阵。   西南多山道,平夷也是如此。   平夷的一些山道十分适合伏击,十分适合以多打少。   占据地形的优势,又有鱼禾随时向鱼丰传递新军的军情。   鱼丰想输很难。   高丘想赢也很难。   最最重要的是,鱼禾如今已经跟高丘混熟了,关键时候还能给高丘一个致命的背刺。   “你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高丘觉得鱼禾的眼神不对劲,狐疑的看着鱼禾,小声嘀咕。   鱼禾笑着道:“我在想,你高校尉大发神威的时候,我躲在什么地方才最安全。”   高丘一愣,哈哈大笑道:“当然是躲在我身后最安全了。”   躲在你身后,我是安全了,你可就危险了。   鱼禾心里感叹了一句。   二人又闲聊了一番,大致上是高丘在说,鱼禾在听。   高丘说正事的时候话不多,但是闲聊的时候废话很多。   鱼禾喜欢做一个听众,不喜欢掺和进去。   因为鱼禾一开口,高丘废话就更多。   高丘跟鱼禾说了一大堆废话以后,天已经黑了。   高丘拍了拍屁股,回中军大帐去睡了。   鱼禾也跟巴山等人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很快,营地内就响起了一片鼾声。   营地内的人睡得舒服,几百里外的人却睡不着。   虎营斥候队队正,率领着近七百人,一路长途跋涉赶到了涪水和江水的交汇处,依照鱼禾的吩咐,他们渡过江水以后,在江水冲出的一个凹沟里埋伏了起来。   一埋伏就是六天。   第七日的时候,七百人也没有看到鱼禾所说的大船出现。   一直到夜晚,虎营斥候队队正准备带人离开的时候。   七艘楼船出现在了江面上。   虎营斥候队队正立马意识到鱼禾所说的大船出现了。   他带着养精蓄锐多日的虎营将士和精挑细选的青壮,快速的摸了过去。   楼船上的人没有太多警惕,他们只是派遣了几个斥候,乘坐着小船,率先上岸,在岸边附近晃荡了一下后,就立马招呼楼船靠岸。   七艘楼船,排成了一排,停靠在了岸边。   楼船上的人,连夜将船上的东西搬到了岸上。   他们一直搬到四更天,才搬完。   虎营斥候队队正就那么静静的等着,一直等到四更天。   楼船上的人搬完了东西以后,早已困乏,他们随意的支起了帐篷,躺进去以后倒头就睡。   那些被安排值哨的,撑着长枪和大戟,也昏昏欲睡的。   虎营斥候队队带着人又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确认了对方是真的放松着警惕,没有什么埋伏以后,立马带人摸了上去。   一群人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楼船附近,也没有被人发现。   外围的哨兵被放倒以后,也没有人发出声音。   直到他们闯进了帐篷,准备将所有人灭口的时候,帐篷里的人才被惊醒。   但一切都晚了。   虎营的许多将士虽然是初战,但他们武装到了牙齿,在军备上略胜对方一筹,加上以有心算无心,他们抢占了许多先机。   虎营的将士挥刀出去,一刀能砍翻一个人。   对方挥刀两次,也砍不破虎营将士的盔甲。   对方挥刀两次对虎营的将士造不成任何伤害,那么他们就失去了挥刀三次的机会。   几乎是一面倒的杀伐。   从头到尾冯茂的人都没有组成什么有效的抵抗。   但有人趁乱逃了。   虎营的将士终究是初上战场,所以不可能做的尽善尽美,有人逃跑在情理之中。   两刻钟。   短短两刻钟,虎营将士结束了战斗。   杀敌四百,逃了近五百多人。   虎营将士折损六人,从流民中挑选出的青壮折损了近一百多人。   虽然虎营将士占尽先机,并且一面倒的击溃了敌人,他们也没有造成太大伤亡,但流民中挑选出的青壮折损很大。   冯茂派遣的人,再怎么说也是精锐。   他们奈何不了虎营将士那一身厚厚的盔甲,但是对付流民中挑选的青壮,却不费吹灰之力。   虎营斥候队队正料到了流民中挑选出的青壮会有重大伤亡,所以一开始就让他们跟随在虎营将士身后一起作战。   但他们还是死了一百多人。   虎营斥候队队正在清光了楼船边上所有敌人以后,立马派遣流民中挑选出的青壮去打扫战场、烧毁楼船。   他带着虎营的将士开始转移楼船上搬下来的东西。   冯茂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所以将铜钱等物用皮囊装着,金银玉石等物,都用厚实的大木箱装着,木箱上除了锁头以外,还有一道道铁皮条捆绑着。   虎营斥候队队正虽然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但大致猜倒了里面是黄白之物。   大木箱、皮囊子,堆成了一座小山。   数量有多庞大,可想而知。   虎营斥候队队正总算明白了鱼禾在派人传令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旦有人生出歪心就杀之而后快的意思。   虎营斥候队队正并没有对这堆积如山的钱财起贪念。   不是他不爱财,而是他知道这些钱财不能动,也拿不走。   不能动是因为他清楚鱼禾的能耐和手段,他敢生出动鱼禾钱的念头,说不定他手底下就会有人突然冒出来,一刀砍死他。   拿不走是因为他清楚钱是谁的。   今夜逃走的人不少,消息肯定会很快传到钱主人的耳朵里。   带着这么多钱,想逃过钱主人的追捕,根本不可能。   虎营斥候队队正不仅自己没动那些钱,甚至不让其他人知道里面装着的是钱,他吩咐人将钱箱子和皮囊子抬着,一路赶到了他们早就准备好埋东西的地方。   他们特地挑选了一处被盗墓贼盗空的古墓,准备将东西藏在墓内。   墓周边的草木十分茂盛,他们将东西藏在墓里。   再扫清他们搬东西的痕迹,别人很难发现他们将东西藏在了墓里。   他们如果自己挖坑藏东西的话,很容易被发现。   虎营斥候队队正带着人忙活了足足一天,才将钱进墓里。   他在搬钱的时候,并没有一下子就将钱搬进墓里。   他先是将钱搬到了距离墓穴不远的道路上,派遣出斥候查探了一下周围,确认那些逃走的冯茂的人没有再周围藏着,没有跟着他们,然后才开始将钱往墓穴里转移。   藏完了钱,虎营斥候队队正用冯茂早已准备好转移钱的大车,装满了石头,一行人撑着装满了石头的大车,快速的离开了江边。 第164章 吾梦中好杀人   一众人的速度很快,夺金的过程都没有超过十二个时辰。   等到冯茂得到消息的时候,一众人已经出了巴郡,进入了南阳郡。   当然,那都是几日后的事情了。   鱼禾将人派出去夺金,只是一步闲棋,成了固然值得高兴,不成鱼禾也不会气馁,所以鱼禾并没有太在意夺金的事情。   跟夺金的事情比起来,鱼禾更在乎高丘攻打平夷的事情。   因为高丘已经出了大娄山,马上就要进入到平夷,高丘攻打平夷的战事也迫在眉睫。   鱼禾倒是不担心虎营的将士会败。   虎营将士占据着绝对的地利优势,又有他做内应,想输很难。   鱼禾真正在乎的是高丘,在他眼里,高丘其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高丘看着很高冷,其实是个话痨。   高丘看似冷冰冰的,实际上是一个热心肠。   从高丘主动找到他,将杨寻那个小家伙托付给他就不难看出这一点。   他和高丘并不是什么生死大敌,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恨,更不牵扯什么民族大义。   双方之所以会开战,无非是各为其主罢了。   高丘为的是新帝王莽,也有可能是平蛮将军冯茂。   鱼禾为的是他自己。   双方之间并没有必须杀死对方的理由。   所以高丘这个人若是能招降,鱼禾还是愿意招降的。   从鱼禾跟高丘的谈话看,高丘有充足的不投降的理由,鱼禾想招降高丘会很难。   鱼禾思量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绕开高丘不愿意投降的理由,让高丘归降。   只是思量了一夜,也没思量出什么办法。   天明的时候,鱼禾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道道热气,断断续续的喷在鱼禾脸上,鱼禾皱着眉头睁开眼,就看到杨寻趴在他的床边,呆呆的看着他。   鱼禾下意识的嘀咕,“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帐篷里?”   杨寻挠挠头,疑惑的道:“不是您问校尉讨要我过来伺候您吗?”   “我身边又不……”   鱼禾很想说自己身边不缺人伺候,只是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昨夜高丘确实将杨寻托付给了他,他也答应了收留杨寻。   “我身边缺一个牵马的,以后你就负责帮我牵马。”   鱼禾随口敷衍了一句,侧过头继续睡。   杨寻狐疑的道:“您身边不是有巴山大兄帮您牵马吗?”   “我嫌他牵不干净。”   “马怎么牵干净?!”   “我嫌他牵着马不让马吃草。”   “牵着马赶路的时候,当然不能让马吃草了。马一吃草就不愿意赶路了。”   鱼禾被人扰了睡意,噌的一下坐起身,怒道:“我就是想让你帮我牵马,我准备在你帮我牵马的时候一边用马鞭抽马、一边用马鞭抽你,行不行?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在帐篷口待着,不然我现在就抽你。”   杨寻被鱼禾突然爆发出的怒意吓了一跳,他在鱼禾咆哮声中缩了缩脖子,乖巧的离开了鱼禾的帐篷。   走到了帐篷口,他迟疑了一下,小声的道:“伙夫们正在烧饭,吃过以后就要拔营起程,您可别起晚了。起晚了绣衣执法会抽鞭子的。”   鱼禾瞪着眼睛,大声咆哮,“我又不是你们军伍中人,军伍中的规矩还管不到我头上。”   杨寻被鱼禾的吼声吓的哆嗦了一下,他不敢再捋鱼禾虎须,他快速出了帐篷,规规矩矩的站在帐篷口守着。   只是他的心性并没有他的身子那么安稳,他站在帐篷口,会时不时的探出脑袋往帐篷里面瞧。   鱼禾的六感比较敏锐,所以杨寻的小脑袋不断的探进探出,他都能感觉到。   熬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睡着,还没睡饱,就被杨寻折腾的睡不着了。   鱼禾烦躁的坐起身,对着帐篷口的杨寻招招手。   杨寻屁颠屁颠的跑进帐篷,凑到鱼禾近前。   杨寻似乎知道自己扰了鱼禾清梦,所以凑到鱼禾身边以后,就快速的道:“我不是故意不让你睡的。我是害怕你起的晚了,耽误了大军赶路,会被绣衣执法抽鞭子。”   鱼禾嘲讽的一笑,“敢抽我的绣衣执法倒是有,但他们的鞭子却落不到我身上。”   杨寻好奇的问,“为什么?我从军到现在,还没见到谁能躲得过绣衣执法的鞭子。”   “为什么?问得好。”   鱼禾笑着道:“因为绣衣执法的鞭子落不到我身上,就会被人给宰了。”   杨寻干巴巴一笑,他觉得鱼禾在吹牛,但他并没有戳穿。   绣衣执法是多厉害的角色,听说是皇帝陛下的耳目,能够将所有人私底下讲的悄悄话告诉皇帝陛下。所以他们抽人鞭子的时候,还没有人敢反抗。   他们的校尉高丘,那么大的官,被绣衣执法抽鞭子的时候,也只能乖乖受着。   鱼禾只是一个白身,还能比他们的校尉厉害?   鱼禾看出了杨寻不相信他,他也不好跟杨寻解释,朝廷的绣衣执法可不管到他这个反贼头上。   鱼禾神神秘秘的瞥了杨寻一眼,故作高深的道:“知道绣衣执法的鞭子为何落不到我身上吗?”   杨寻咧嘴一笑,“那肯定是你认识绣衣执法,就像是你认识我们校尉一样。不过你不可能认识所有的绣衣执法。”   鱼禾摇摇头,“那你可错了。绣衣执法的鞭子之所以落不到我身上,是因为我睡觉的时候有一个怪癖。”   杨寻一愣,觉得鱼禾在哄骗他。   绣衣执法抽人,还在乎你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怪癖?   “不相信?”   鱼禾笑眯眯的问。   杨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知道鱼禾在吹牛,但是他不想拆穿鱼禾,因为鱼禾是一个愿意交给他手艺,愿意给他肉吃的好人。   他愿意昧着良心把鱼禾的假话当成真话听。   鱼禾嘿嘿一笑,“我梦中好杀人,我睡着的时候,谁靠近我的床塌,谁就会被我一刀捅死。从小到大,死在我手里的婢女已经超过了四人,仆从已经超过了三人。   所以我睡着的时候,没人敢靠近我床边。   你没看到我睡觉的时候,巴山等人都躲的远远的吗?”   杨寻愣愣的看了鱼禾两眼,还是不信。   鱼禾笑眯眯的躺在床塌上,取出了藏在褥子下短匕,笑问道:“要不要试试?”   杨寻虽然不太相信鱼禾的话,但面对鱼禾的邀请,他果断摇头。   鱼禾脸色骤然一变,“那还不滚出去在帐篷口守着,再敢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瞧,小心你的狗头。”   杨寻赶忙起身,仓惶的逃出帐篷,守在帐篷口,再也没敢往里面瞧。   鱼禾重新将短匕藏在褥子底下,躺在床上,继续睡觉。   没有人打扰,没有人窥视,鱼禾很快进入了梦乡。   鱼禾觉得自己睡了一瞬,可实际上等他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一个时辰后,大军已经吃过了饭,开始拔营起程。   鱼禾被车马声和大军呼喝声给吵醒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就听到巴山正在瓮声瓮气的向杨寻描述他梦中杀人的场景。   巴山讲的并不生动,但杨寻听着背后直发凉。   因为杨寻之前就在鱼禾熟睡的时候闯进了鱼禾帐篷,鱼禾真的有梦中好杀人的怪癖的话,那么他无疑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鱼禾讲的话他不信,但是巴山讲的他不得不信。   因为杨寻一直守在鱼禾帐篷口,他确认巴山期间没有进去过,没有跟鱼禾串词。   所以巴山说鱼禾有梦中好杀人的怪癖,那有可能是真的。   当鱼禾穿戴整齐出现在帐篷口的时候,杨寻看鱼禾的目光立马就不一样了。   那种目光鱼禾见过。   六盘水抛尸路上那些缺胳膊断腿的残兵,看到了虎豹出现的时候,就是那种眼神。   鱼禾冲着杨寻咧嘴一笑。   杨寻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   “我说军中的规矩管不到我,这下你信了吧?”   鱼禾笑问。   杨寻微微吞了口唾沫,生硬的点了点头。   鱼禾说的确实不假。   军中的规矩管不到他。   他从军中的伙夫做饭的时候,一直睡到大军前军已经走到了一里地外。   在此期间,并没有绣衣执法跑到他的帐篷前找他麻烦。   要知道,在以往行军的时候,有将士、民夫等人敢睡到这个时候,估计脑袋已经被挂在旗杆上风干了。   鱼禾对杨寻摆摆手,“去烧一罐热水,我们吃点东西准备起程。”   杨寻点点头,麻利的去烧水。   一直待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巴山,在杨寻走后,突然开口,“主公,您为啥要吓他?”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你怎么知道我要吓他?”   巴山认真的道:“主公您就没有梦中杀人的怪癖,您告诉他您梦中好杀人,不就是想吓他吗?那个小子问俺主公您是不是有梦中好杀人的怪癖,俺就猜倒了您要吓他,俺就顺着您的心思说了。”   鱼禾有些意外的道:“你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巴山挠了挠脑袋,憨厚的道:“俺只是憨了一些,又不傻。您虽然没有梦中杀人的怪癖,可您最讨厌别人打扰您入睡。   俺经常打扰您入睡,被您骂习惯了,也被您吓习惯了。   您吓那个小子,肯定是他打扰您入睡了。” 第165章 一个大笑话   巴山会动脑子了,这对鱼禾而言是一个喜讯。   鱼禾时常因为手底下的人不够聪明而感到闷闷不乐。   巴山一个憨货都学会了动脑子,那么他手底下的其他人肯定也在逐渐的变聪明。   这是一个好的征兆。   所以在吃饭的时候,鱼禾多给巴山加了一个鸡腿。   看着巴山将鸡腿上的肉撕下一半分给杨寻,鱼禾就更开心了。   吃过饭,心情愉悦的鱼禾吩咐众人收起帐篷,跨上马,如同游玩一般吊在大军后面。   鱼禾并没有急着去追赶大军,反而跟在大军后面游山玩水。   高丘也没有再出现在鱼禾面前,找鱼禾蹭吃蹭喝。   聪明人之间交流,有时候可以不需要通过语言。   仅仅一个举动或者一个暗示,大家就能心照不宣的依照彼此的心思做事。   高丘在拔营的时候,并没有派人唤醒鱼禾一起起程,就是不想让鱼禾跟他们走的太近。   他们随后就要进入平夷,恶战随时随地都会降临。   鱼禾离他们太近的话,一旦卷入战场,跑都跑不了。   鱼禾也不愿意离高丘他们太近。   因为鱼禾不可能帮着高丘一行打自己人。   鱼禾也不确认他阿耶率领虎营将士伏击的话,会在何处设伏。   他怕他误入自己人设下的埋伏,被陷阱给误杀了。   如果真的被自己人设下的陷阱给误杀了,那乐子就大了。   鱼禾之前还想着找个借口脱离高丘的队伍,单独赶路。   高丘主动给他送上台阶,他自然顺着台阶就下了。   鱼禾在大军后面一吊就是两日。   两日后。   大军抵达平夷地界。   入平夷的官道有一处山道。   那是大军入平夷的必经之处,也是一处很好的伏击点。   高丘率领大军走的很小心,但还是遭到了伏击。   大军前军小心翼翼的通过官道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中军通过官道的时候,从山顶滚下了不少巨木,将大军拦腰斩断。   许多新军将士被巨木砸中,滚下悬崖。   还有一些新军将士被巨木当场砸死。   伴随着巨木落下的还有一排排箭雨。   箭雨收割了不少新军将士的性命。   新军顿时乱作一团。   仅有少数有盾牌的新军将士,借着盾牌勉强筑起了一道道防御阵。   高丘不顾自己危险,亲自带着亲兵前后奔走,约束新军将士,足足忙活了半个时辰,才让新军将士安稳下来。   高丘没有在山道上作战的心思,率领着新军退下山道。   到了山道地下,清点了一下兵马,发现足足少了死了两百多人,伤了近五百人。   从头到尾,大军都没有看到敌人的影子。   出师未捷,反而受挫,对大军的士气打击很大。   高丘在安营扎寨以后,立马招集了军中的斥候,询问他们为何没有查探到山道上面的埋伏。   斥候们的回答激怒了高丘。   斥候们说山道上面数十丈,是光秃秃的山壁,人根本爬不上去,敌人根本不可能在上面设伏,他们也没办法上去探查。   高丘根本不用反驳他们的话,因为对手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人不仅能爬上那光秃秃的山壁,还能在上面设伏。   盛怒之下的高丘,斩了十六位斥候,将他们的脑袋悬在了旗杆上,以正视听。   高丘再次派出斥候去探路,斥候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光秃秃的山壁。   在山壁上的山顶,斥候们并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行踪,只发现了一些人类活动的痕迹。   鱼禾一直都观察着战场,只是并没有参与进去。   反倒是杨寻,一直往返在军营和鱼禾一行人驻扎的地方。   杨寻在军营里厮混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就给鱼禾带回了军营里的消息。   “贼人简直太可怕了,他们居然将三个人都抱不住的巨木弄到了山顶上。”   杨寻夸张的比划了一下巨木的粗度,“那么大的巨木,从山顶上滚下来,直接将人给砸死了。我去帮忙收敛尸骸的时候,有些人的身子都被砸扁了,血肉碎了一地,都没办法收尸。   最后只能用席子将肉卷在一起,当成尸骸收敛。”   说到最后,杨寻流露出了一种心有余悸的神情。   鱼禾随手翻动了一下放在火上烤的山菇,笑着道:“高丘得庆幸,对方只是给了他一个教训,并没有下足力气教训他。不然死的人会更多,场面会更惨烈。”   鱼禾虽然不明白鱼丰为何只是在山上弄了一些巨木、射了一些箭矢,并没有下死力气给高丘一个狠的。   但他相信鱼丰有自己的考量。   毕竟论带兵打仗,他不如鱼丰。   鱼禾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感慨。   如果是他主持作战的话,他一定会借助山道上的地形,给敌人一个狠的,尽可能的多杀一些敌人。   杨寻瞥了鱼禾一眼,垂下头看了一会儿烤山菇,许久又抬起头瞥了鱼禾一眼,小声嘀咕道:“死了那么多人,您居然还笑得出来?”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我不笑,难道要哭吗?他们去平夷,是去杀人的,又不是去做善事的。他们不死,死的就是平夷的人。   左右都得死人,谁死都一样。”   杨寻壮着胆子道:“当然不一样,平夷的那些人是贼人。他们不是。”   鱼禾绕有深意的看着杨寻道:“你怎么可以肯定,平夷的那些人就是贼人呢?”   杨寻大声的道:“他们反抗朝廷,他们是反贼。”   鱼禾幽幽的道:“那要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呢?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朝廷却想要你的命,你该怎么办?”   杨寻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思量再三,有些不懂装懂的道:“朝廷让我们死,那肯定有让我们死的理由。校尉说过,朝廷让我们死,就是让我们尽忠,我们必须死。”   鱼禾问道:“那朝廷如果不值得你效忠呢?”   杨寻有点懵。   杨寻没读过书,也没太多见识。   他对忠义二字的理解还在表面上。   在他的世界里,都是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别人说什么该做,他就认为什么该做。   他没有太多自己的主见。   找鱼禾学烤肉手艺,是他唯一一次有自己的主见。   朝廷值不值得效忠,他不懂。   鱼禾笑道:“这个问题对你而言,还太深奥。等你什么时候知道朝廷值不值得效忠的时候,你就长大了。”   杨寻望向鱼禾那张比自己还嫩的脸,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您知道吗?”   鱼禾点头道:“当然知道。”   杨寻立马追问,“朝廷值得效忠吗?”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陛下是一个值得效忠的陛下,可朝廷不是一个值得效忠的朝廷。”   仅仅以帝王的身份做评判的话,王莽算的上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皇帝。   虽然他并没有将新朝打造成一个他理想中的国度。   但是他为了他的理想奋斗了一生。   他推行的大多数政令,都是好的。   但是得罪的人太多了,几乎将新朝所有人都得罪光了。   以至于朝野上下,跟他一条心的人屈指可数。   在古人眼里,朝廷是皇帝的朝廷,但是在鱼禾眼里,朝廷是皇帝和所有官员的朝廷。   皇帝一个人处理不了天下所有的事情。   皇帝只能决定天下的走向。   但是天下能不能按照皇帝的心思,走上皇帝中意的方向,还得看所有官员。   官员们跟皇帝不是一条心,就会造就一个乱糟糟的朝廷、乱糟糟的天下。   如今的朝廷和天下就是乱糟糟的。   所以王莽是一个值得效忠的皇帝,但朝廷却不是一个值得效忠的朝廷。   杨寻又懵了,“朝廷不就是陛下的朝廷吗?效忠陛下不就是效忠朝廷吗?”   鱼禾笑了,“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这其实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群聪明人,在骗一个聪明人,吹捧他是天底下第一聪明人,久而久之,被吹捧的那个聪明人就信了。   所以大家做了好事,功劳自然有天底下第一聪明人一份儿,大家做了坏事,天底下第一聪明人需要承担最大的一部分责任。   但是,天底下所有的好事和坏事,天底下第一聪明人只能占极小的一部分,其余的都属于其他聪明人。   而天底下第一聪明人需要承担的责任,却比其他聪明人都多。   久而久之,天底下第一聪明人就会被沉重的责任压垮。   天底下第一聪明人在此期间或许会想办法卸掉一部分责任,但是其他聪明人一定会拼命阻止。   因为他的举动,会影响其他聪明人的利益。   所以天底下第一聪明人最后一定会被责任压垮。   其他的聪明人就会放弃吹捧他,去吹捧另一个聪明人。”   鱼禾一席话,道尽了王朝更替的深意。   但是杨寻听不懂。   在杨寻的世界里,秦以后是汉,汉以后是新,新以后是什么他却不知道。   他不知道新以后还有汉,汉以后有三国,三国以后有魏晋南北朝,有唐宋元明清。   他知道新朝有豪强,却不知道以后会有世家、士族、门阀、学派、朋党等等。 第166章 激将法和疲敌策   鱼禾知道杨寻听不懂,他也没有强迫杨寻去懂。   他的话看似是说给杨寻听的,实际上是说给自己听的。   王莽所遭遇的一切,对他而言是一个教训。   他想要成事,就绝对不能像是王莽一样,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他应该依照后世的观念,团结大多数人,打击一小部分人。   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在别人的吹捧中迷失自己,把自己当成什么圣贤孤寡。   鱼禾在杨寻迷惑的小眼神中,伸手揉搓了一番他的小脑袋,“想不通就别想,等你经历的多了,你自然会明白我的话。”   杨寻任由鱼禾这个比他年龄还小的人揉搓着他的脑袋,鱼禾成熟的灵魂和心智,总是会让身边的人忘记他的年龄。   杨寻傻傻的问,“你竟然不会效忠朝廷?”   杨寻很难想象,在莽新朝治下,居然有人能冠冕堂皇的说出自己不会效忠朝廷。   鱼禾将杨寻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才收回手,面对杨寻的质问,鱼禾笑道:“不愿意效忠朝廷的人多了,那些庇护在朝廷治下的人尚且存有二心,我一个没有被朝廷庇护的人,存有二心也是应该的。”   鱼禾的话有些吓人,杨寻下意识的回头瞅了瞅新军兵马驻扎的营地,见没有人注意这边,就小心翼翼的提醒鱼禾,“这话可不能瞎说。被人听到了是要杀头的。”   鱼禾的大部分话,杨寻都听不懂,但是存有二心是什么意思,杨寻还是懂得。   朝廷的兵马就在边上,杨寻此前还是朝廷兵马中的一员,这话要是传到朝廷兵马耳中,搞不好会有杀头大祸。   私底下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没人会去追究。   但是在朝廷兵马身边说大逆不道的话,那就是挑衅,是蔑视。   即便鱼禾跟高丘交好,即便鱼禾有一个豪族子弟的身份,也难道责罚。   鱼禾指了指东方,笑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平夷。反贼的地方,在反贼的地方我们可以畅所欲言。”   杨寻脸色微微一苦,“可是在我们身边的不是反贼,而是朝廷的兵马。当着朝廷的兵马说存有二心的话,那跟当着陛下的面说要造反没两样。”   鱼禾笑问,“你怕了?”   杨寻胆怯的道:“能不怕吗?军中的刀子可不饶人。”   鱼禾沉吟了一下,认真的道:“你要是怕了,你就回军中去。”   杨寻有些傻眼,不明白鱼禾为何突然要赶他走,“为什么啊?”   鱼禾拍着胸脯道:“因为我这个当主家的喜欢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你这个当私属的如果接受不了,那我们迟早会分道扬镳。   你跟着我,知道了我的底细以后,再想离开就难了。   不如趁着还没有了解我底细之前,速速退去。”   杨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从小到大一直在听从着别人的吩咐做事,从没有自己做过选择。   如今鱼禾让他自己做选择,还是抉择一件关系到性命的大事,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鱼禾没有打扰杨寻做选择。   杨寻要跟着他,这一关必须过。   这一关过不了,鱼禾就不可能带他入平夷。   杨寻以前没有做过选择,所以鱼禾愿意给时间让杨寻仔细思考。   架在火上的野山菇在不知不觉间烤熟了,鱼禾用竹签子扎起一块,塞进嘴里,咀嚼了几口,有点干。   鱼禾一股脑的全部丢给了巴山等人。   巴山等人嗓子眼没有鱼禾那么细,吃东西也没有鱼禾那么挑剔,鱼禾给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鱼禾最初出现在新朝的时候,嗓子眼也没那么细,什么东西都能吃。   在平夷吃了大半载大鱼大肉以后,鱼禾嗓子眼就变细了,再吃粗糙的食物,难以下咽。   吃过了东西,鱼禾就吩咐巴山几人搭起帐篷,进去休息。   高丘一众兵马也在鱼禾不远处搭起了帐篷。   白日间损失了几百人,对高丘一众兵马的士气影响极大。   高丘必须在山道下休整一日。   一日过后。   高丘重新整军出发,经过了一日的调整,军中的将士们似乎忘记了在山道上遭遇的不愉快,也忘记了那死去的几百人。   他们士气高昂的再次踏上山道。   也许是他们已经习惯了在行军途中遇到伏击,也许是他们刻意的忘记了昨日军中死过人,也许他们单纯的觉得那些死去的人比他们倒霉。   总而言之,新军将士们调整心态的能力很强。   为了确保将士们在行进中再次遇到突然的袭击,高丘撒出去了上百的探子,最远的探子需要去十里地外探路。   只是,高丘即便是撒出去了上百探子。   将士们在行进途中依然遭遇到了伏击。   敌人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将士们也没有什么大的损伤。   只是下山的山道在运粮食的车队经过的时候,突然塌方。   四架粮车当场坠落山崖,三架粮车来不及止步,被后面的粮车、民夫、将士、马匹等等推着掉下山崖。   七架粮车,四十九个民夫,十四个更卒,外加五匹劣马,两匹骡子,葬身于山崖之下。   守着粮队的军侯赶到了塌方处,根本没有下令让手底下的将士们去救人。   因为站在山道断裂的地方,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掉下去的民夫、更卒、骡马被摔成肉泥的景象。   高丘策马赶到塌方处,观看了一番后,命令前军赶到山东面的平地上扎营,命令后队返回昨夜扎营的地方扎营。   山道塌方虽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但是山道沿着山崖而断,山道被切断了。   人还有办法从断裂处通过,但是粮车、骡马就很难过去。   高丘必须再休整一日,在断裂的山道处搭建一节栈道。   热心肠的杨寻又跑去看了。   看完了回来以后,又给鱼禾描述起了山道断裂处的事情和人、马、骡坠落山崖的惨剧。   杨寻蹲在鱼禾身边,小脸紧绷绷的将大致的过程给鱼禾讲了一遍,然后愤愤不平的道:“校尉说了,贼人很狡猾,他们知道我们要从山道上运粮,所以在山道上做了手脚。   人马通过山道的时候无碍,但是运粮的重车经过的时候,立马会将山道压垮。   山道一断,贼人又多了一日喘息之机。”   杨寻虽然跟着鱼禾,但他是新军的人,心里自然向着新军。   对于平夷鱼禾父子刁难新军,他心里很不痛快。   鱼禾瞥了杨寻一眼没有言语,只是将本该留给杨寻的肉饼塞给了巴山,然后让杨寻去啃生硬似铁的胡饼。   杨寻自然不知道他不经意间就得罪了人。   看着巴山啃着酥软的肉饼,自己却只能啃生硬的胡饼,他并没有觉得不公平,反而抱着胡饼啃的香甜。   胡饼固然难啃,可是比起军中的军粮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军中别说是胡饼了,一半米一半麸糠的稀粥都不够吃。   鱼禾虽然让他啃胡饼,但却管饱。   杨寻抱着胡饼啃了个肚儿圆。   鱼禾递给了他一个水囊以后,问道:“你是打算留下,还是回去?”   杨寻正在喝水,听到鱼禾的话,呛了一口水,他快速的擦去了喷的到处都是的水渍,将水囊塞给巴山,丢下了一句‘我再去瞧瞧’,就匆匆离开了。   他还没有做好选择,所以只能逃避。   鱼禾往着杨寻仓皇逃窜的背影摇头一笑。   巴山啃完了肉饼,收起了水囊,坐到鱼禾身边小声问道:“主公,大主公到底要做什么?他要是在山道上设下伏兵,杀高丘一个措手不及,一定能杀死好多敌人。   为何到现在只见大主公设伏阻挡高丘,却不见伏兵杀出?”   “大主公?!”   鱼禾对巴山这个称呼有点懵。   巴山挠着头道:“您现在是主公,俺不知道如何称呼您阿耶,所以就叫他大主公。”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可以称呼他为家主,又或者鱼公。”   巴山憨笑着道:“别人都叫他鱼公,俺也叫他鱼公,那俺岂不是跟别人一样了。俺可是自己人,当然得跟别人叫不一样的。”   鱼禾有些无语的瞪了巴山一眼,也不知道是该夸他忠心,还是该骂他心眼没长对地方。   “以后就叫他家主吧。”   “俺听您的,以后叫大主公家主。”   巴山憨笑了一声,疑问道:“那您说家主到底要做什么?”   鱼禾思量了一下,鱼丰第一次出手伏击,目的是什么,鱼禾有些吃不准。鱼丰第二次出手伏击,目的是什么,鱼禾大致有了一个猜测。   “应该是激将法和疲敌策。”   鱼丰两次出手,都没有造成什么大规模的伤亡,反倒是将新军将士恶心的够呛、折腾的够呛。   他再折腾下去,新军将士肚子里肯定会冒火。   到时候理智会逐渐的被怒火摧毁,他一旦露头,新军将士估计会丢下辎重冲上去跟他刚一波正面。   但是新军将士经过了他再三折腾,身心俱疲,到时候刚正面,他会占很大的便宜。   所以鱼禾猜测鱼丰用的是激将法和疲敌之策。   法子不是什么好法子,但却好用。   鱼禾能看出来,高丘应该也能看出来。   但高丘即便是看出来了,也不好应对。 第167章 兵法之奇正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放暗箭的一方,总是占便宜的一方。   高丘即便看出了鱼丰在通过放暗箭折腾他手底下的将士,他也只能生受着。   他没时间跟鱼丰耗,更没时间去仔细排查鱼丰设下的暗箭。   因为冯茂批给他的军粮不多,他耗不起。   最主要的是,因为地形的关系,他只能尽快赶到平夷跟鱼丰打攻防战。   在平夷的山林里跟熟悉地形的平夷人打野外战,存粹是找虐。   他手里的人虽然多,但也没办法轻易克服大自然的伟力。   鱼丰只要将手底下的人化整为零,在野外不断的跟他打游击,就能将他手底下的人消耗干净。   所以他必须避免在野外作战,同时得尽快赶路。   鱼丰的疲敌策和激将法他只能生扛着,等到了平夷城外再想办法化解。   当然了,他也不是全无反击之力。   他可以安排手底下的斥候去排查鱼丰设下的暗箭,也可以让手底下的斥候去追索鱼丰手底下设伏的人马。   但作用不会太大,因为他手底下的斥候可没有鱼丰手底下的斥候更熟悉地形。   “管用吗?”   巴山不知道其中的门道,他只想知道管不管用,自己人会不会占便宜。   鱼禾沉吟着道:“管用是管用,但是我阿耶一路上只用疲敌策和激将法的话,对大战起不了太大作用。高丘一旦率领着新军将士兵临城下,一定会想办法为新军将士争取一些喘息的时间,再通过赏赐、恐吓等等手段,将他们肚子里的怒气变成士气。   那样的话,我们就的付出极大的代价。”   巴山听到自己人有可能会吃亏,脸色立马一变。   鱼禾不等巴山再次开口,就继续道:“不过我阿耶既然用了疲敌策和激将法,那么他很有可能会选择在半路上跟新军决一雌雄,不给新军喘息的机会。”   巴山吐了一口气,“咱们不吃亏就好。”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摇头感叹道:“高丘可不是什么庸才,我阿耶的计谋瞒不过高丘,所以高丘一定会采取应变之策。”   巴山挠挠头,“那是不是又麻烦了?”   鱼禾没有回答巴山的问题,他自顾自的道:“高丘的选择并不多。他要么就是抛下民夫,带上一些粮食,快速的往平夷突进;要么就是牺牲让民夫和更卒去开路,让正卒精锐跟在后面保存实力。民夫和更卒死的多了,跟在后面的正卒就会更加愤怒,他只需要将正卒们的怒火变成士气,就能得到一群只想进不想退的猛士。”   “真有麻烦?!”   巴山面色凝重。   鱼禾依旧没有回答巴山的问题,反而看向巴山道:“你觉得高丘会怎么选?”   巴山愣了一下,挠着头思考了许久,缓缓摇头。   鱼禾幽幽的道:“他要是够狠,就会选后者。他要是不够狠,就会选前者。我阿耶既然执意要用疲敌策和激将法,那么一路上的磕磕绊绊一定不会少。   民夫和更卒们去开路的话,会死伤惨重。”   巴山有些急了,“那咱们该怎么办?咱们总得做些什么,帮一帮家主啊。”   鱼禾没好气的道:“急什么?高丘还没有做出选择,我阿耶准备的诸多手段还没有露面,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你带着人去帮高丘修筑栈道。”   巴山微恼道:“马上就要你死我活了,还要帮他?”   鱼禾瞪起眼,“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巴山心不甘情不愿的带上了其他几个虎营斥候队斥候,一起赶往了山道断裂处。   鱼禾在巴山走后,继续思量。   他觉得鱼丰的谋略有点冒险。   用激将法固然能让新军将士失去理智,但也容易让一群绵羊变成一群虎狼。   没有理智的人容易被人算计,但也容易不顾性命的杀伐。   鱼丰很有可能弑狼杀虎不成,反被虎狼吞了。   如果由他设谋的话,他会在山道断裂以后,率领着虎营的将士们从山顶上杀下来,将高丘的人马切成两半。   然后追着运送粮草的后队打,将粮草烧毁一空,再回过头对付负责作战的前队。   到时候也不需要跟前队正面刚,只需要逼迫着他们退进山林,然后在山林里打游击收俘虏即可。   鱼禾没带过兵,也不会带兵。   所以他在通过鱼丰带兵的手段在学习带兵,顺便学习一下兵法谋略。   鱼禾自己思量到的谋划,可能比鱼丰的要好。   但具体实施起来,能不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他就没办法保证。   鱼丰的谋划可能没有鱼丰思量的好,但几乎每一步走下来,都会达到鱼丰想要的结果。   兵法讲奇正。   鱼禾和鱼丰的谋划,就是一奇一正。   奇谋虽然能达到以少胜多,甚至还能打出一些惊人的战绩,但是变数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阳谋虽然会出现很大的损伤,也有可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但结果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一个剑走偏锋,一个稳中求胜。   孰强孰弱不好说。   前汉武帝朝的卫霍二人,就是一奇一正。   卫青用兵就喜欢堂皇正大,所以他经常打一些正面跟匈奴人硬碰硬的大战。   霍去病用兵喜欢剑走偏锋,所以他经常会率领数百骑或者数千骑孤军杀入西域深处。   两个人都战果辉煌。   鱼禾父子自然比不上卫霍,他们父子甚至连一场正经的大战也没有指挥过。   此次跟高丘对决,算得上是他们父子经历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大战。   鱼丰算得上是战场上的熟手,鱼禾只是一个新手。   所以即便鱼禾觉得自己的谋略比鱼丰好,鱼禾也没有认为自己就比鱼丰厉害。   谋略好不好,不是谁比谁想的更完美,说的更动人。   而是需要落到实处,让人看看那个更有用,那个能有效的夺得战果。   脑子里的东西和纸上的东西若是能分毫不差的落在实处的话,那么大宋绝对是封建王朝中最强大的帝国,没有之一。   因为别的封建王朝的兵马在外作战的时候,谋略家仅有那么一两位。   而大宋的兵马在外作战的时候,满朝文武都是谋略家。   大宋的皇帝陛下甚至还会亲自布下阵图,让将士们照着阵图排兵布阵。   但是很可惜,大宋并没有成为封建王朝中最强大的帝国。   甚至前五都排不进去。   所以脑袋里面的东西是一回事,能不能落到实处又是另一回事。   巴山几个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高丘手里不缺人,巴山几个人主动凑上去去要帮忙,高丘也不会用。   但高丘领了他们的人情。   作为回报,他让杨寻扛着一只摔死的驴腿交给了鱼禾。   鱼禾当晚就将驴腿给烹了。   主仆几个人饱餐了一顿。   吃好喝足以后,主仆几个人就睡下了。   高丘却没有睡,他带着人忙活了一夜,终于在山道断裂处搭建了一节坚实的栈道。   为了避免后面再遇到塌方的情况。   他特地派人赶了一架装满石头的马车走在队伍前面,帮运粮的车队试路。   鱼丰并没有在山道上布置其他埋伏。   所以高丘一众兵马平平安安的下了山道。   随后路过山林,林中爆射出一根根竹枪。   过水的时候,水上游会猛然冲下巨木。   山上、林中偶然还会冲出一些打扮成草寇的伏兵。   半夜扎营入睡的时候,有尾巴着火的马匹、骡子往营地里冲。   反正一路上麻烦不断。   高丘军中的人手损伤不多。   但是大军的行程为耽误了不少,军中的将士被恶心的双眼喷火。   高丘给折腾的扛不住了,他终于做出了选择。   高丘陪着去军中厮混的杨寻一起回到了鱼禾的帐篷处。   鱼禾坐在水边正在清洗从知了皮甲下剥出的嫩肉。   许多人都知道知了很吵,却不知道知了能吃,味道还很嫩。   在知了脑袋下的皮甲下,有一块拇指关节大小的嫩肉。   一节节嫩肉串在竹签上,用火稍微一烤,洒上一些盐,便是绝佳美味。   鱼禾将洗干净的知了肉架在火上,邀请高丘,“一起尝尝?”   高丘笑容灿烂的走到鱼禾坐下的枯树干上坐下,赞叹道:“这可是好东西,小时候在乡里,我经常带着族里的兄弟们去抓它,抓到了以后就烤着吃。   长大了以后,虽然馋它的肉,但却不好去抓。   不然会被人认为是轻浮之人。   如今借你的光,我倒是能尝尝着久违的美味。”   杨寻比高丘还干脆,趴在烤架边上盯着知了肉直流口水。   显然他也吃过。   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为了吃一口肉,什么都敢下嘴。   像是知了等一些可以轻易捕获的猎物,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们为数不多的肉食来源。   只要是馋肉的,都吃过。   鱼禾翻了一会烤知了肉,烤熟了以后,一人分了一串。   杨寻拿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   巴山咬着竹签子一撸就将知了肉一口吞进腹中。   高丘囫囵的将知了肉吞进肚子,然后看着鱼禾不说话。   高丘明显是有话跟鱼禾说,只是不方便让巴山和杨寻听。   他嘴上说自己馋知了肉,但是根本没有细品。   鱼禾没好气的瞪了巴山一眼,“我攒了十几天的好东西,你品都不品,就囫囵的吞下,简直是浪费东西。你给我滚一边去,剩下的肉没你的份了。”   巴山挠了挠头,憨笑着离开了。   杨寻见巴山吃的太快挨了教训,就兴高采烈的将自己手里仅吃了几口的知了肉在鱼禾面前晃了晃。   他想告诉鱼禾,他吃的很慢,会品,希望鱼禾再奖赏他一串。   然而,鱼禾也瞪了他一眼,喝骂道:“好东西都不知道快点吃,不怕别人跟你抢啊?你也滚一边去。”   杨寻委屈巴巴的拿着知了肉走到了一边。   巴山和杨寻一走,高丘立马开口,“鱼贤弟,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高丘的声音很沉重,他所托的必然是大事。 第168章 请老鼠看米仓   鱼禾有些唏嘘,暗道世人皆市侩。   高丘用不着他的时候,称呼他为程延寿;用得着他的时候,称呼他为程贤弟。   “高兄尽管吩咐,只要是程某做得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虽说鱼禾和高丘暗中是对手,可明面上还是朋友,高丘主动上门请托,鱼禾也不好拒绝。   高丘见鱼禾答应的痛快,心里松了一口气,“程贤弟可懂兵法?”   鱼禾一愣,疑惑道:“你为何会问我懂不懂兵法?难道你要让我率领着你的兵马去作战?”   不等高丘回答,鱼禾失声一笑,摇头又道:“竹简我读了五车,可里面并无兵法。高兄如果想让我率领着你的兵马去作战的话,那么恕我无能为力。”   高丘苦笑一声,“程贤弟说笑了。程贤弟即便是精通兵法,高某也不敢让程贤弟领兵去作战。程贤弟非军中之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高某也没办法跟冀州程氏家主交代。   高某之所以询问程贤弟是否懂兵法,是因为高某所托之事跟兵法有关。   程贤弟如果懂兵法,高某说起来也就简单了。”   鱼禾做恍然状,“原来如此……”   高丘继续道:“近些日子我军中的遭遇,程贤弟应该也看在眼里。贼人见我们人多势众,没办法一举击溃我们,就想尽办法在路上设伏,拖延我们的行程,消磨我们的力量。   眼下应该只是小试牛刀,再往后,路上的伏击恐怕会更多、更狠。   等到贼人将我们的力量消耗到他们能对付的时候,他们就会在前面布下一个大的埋伏,将我们一网打尽。   西南多山林,平夷亦是如此。   我军中的将士多是北人,习惯了在平原和荒漠上作战,在山林中作战,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所以我不能跟对方在野外大战。   我必须将对方赶进平夷城,在平夷城内围歼他们。   因此,我决定亲率精兵五千,先行一步,赶往平夷,打乱贼人的阵脚,让贼人没时间在野外布下大埋伏。”   高丘讲的很透彻,鱼禾也听的很透彻,但鱼禾还是装出了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高兄是准备先行一步,打乱敌人阵脚?”   高丘缓缓点头。   鱼禾沉吟着道:“那我似乎帮不上什么忙。”   高丘摇头,开门见山的道:“我走的时候,会带走军中所有精锐。剩下的民夫、更卒就得交给绣衣执法照看。   那些绣衣执法视财如命,却又贪生怕死。   我怕他们从中作梗,所以想临时聘请程贤弟为我帐下幕僚,帮我盯着他们。”   鱼禾心中充满了愕然,脸上却不动声色。   高丘在干什么?   让老鼠帮他盯着米仓!   虽然将自己比作老鼠有些不妥当,但是此情此景,这个比喻却无比恰当。   鱼禾不知道该说高丘心大,还是该夸高丘胆大。   鱼禾不好一口答应,就故作推辞的道:“高兄,民夫和更卒押运的可是粮食。而粮食是大军在外作战的重中之重。   绣衣执法只要还有点脑子,都会知道粮食对大军的重要性。   他们就算再贪,也不敢拿粮食做文章吧?”   高丘迟疑了一下,叹气道:“程贤弟,你跟绣衣执法相处的不多,所以不了解他们的为人。他们真的是权小人胆大。   他们在地方上抄家灭口,无恶不作。   上报到了朝廷以后,就变成了他们查出到通敌卖国、心生反意的奸邪,并且已经将人就地正法。   我怕他们脱离了我的眼线,就将军中的军粮倒卖。   更怕他们倒卖了军粮后,给我按一个通敌卖国、投靠反贼的罪状。   到时候,我就算打了胜仗,也成了反贼了。”   鱼禾一脸惊愕,“不可能吧?他们就算再大胆,还敢在大军作战的时候胡作非为?”   高丘不屑的道:“他们有什么不敢的。当除我们初入益州,赶到句町和滇国边陲,跟句町人和滇人作战。军中的绣衣执法和地方上的绣衣执法就在巴蜀等地疯狂敛财。   我家将军一看,他在前面拼死拼活,人家在后面敛财,最后恶名还挂在了他的头上,他又阻止不了,就干脆将战事丢给了更卒和民夫,让各郡校尉盯着,他返回巴蜀,跟着一起敛财。   朝廷对句町和滇国的战事,他们尚且敢胡作非为。   我这次剿叛,又算得上什么。”   鱼禾握起拳头,狠声道:“真若是如此,那绣衣执法们都该杀。他们简直是国之大贼。”   高丘苦笑道:“陛下的耳目,除了陛下,谁敢动?”   苦笑过后,高丘向鱼禾抱拳,“程贤弟,为兄不需要你做别的,只需要你帮忙盯着那几个绣衣执法即可。只要他们不害为兄,剩下的随他们去。   等为兄凯旋而归,平夷的斩获,程贤弟看上什么,随便挑。”   鱼禾一脸凝重的道:“事关高兄的身家性命,程某义不容辞。”   高丘感激的道:“程贤弟高义,受高某一拜。”   说完话,高丘就起身参拜。   鱼禾赶忙托起高丘,道:“你把我当兄弟,才将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我。既然是兄弟,就无需客套。高兄就将此事当成一个人情,以后程某有事求到高兄头上,高兄还了人情就是。”   高丘重重点头,“那就当高某欠程贤弟一个人情。”   二人商量好此事。   高丘让鱼禾收拾收拾东西以他幕僚的身份入军营。   高丘先行一步返回了军营,去安排鱼禾身份的问题。   新汉两朝官员的属吏,并不是朝廷任命,而是官员自己招募。   所以官员的幕僚,也算是官员的属吏。   高丘想要让鱼禾在军中代他行事,就得给鱼禾按一个帐前属吏的身份。   鱼禾在高丘走后,将高丘的目的告诉了杨寻和巴山等人,并且将自己已经答应了高丘的事情一并告诉了他们。   杨寻得知此事以后,自然是喜不自胜。   他在军营里厮混惯了,自然是更喜欢军营。   鱼禾如今要去军营做事,算是顺了他的心意。   不用鱼禾吩咐,杨寻主动请缨,去帮鱼禾收拾行囊。   倒是巴山,在得知了此事以后,嘴巴张的大大的,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许久以后,巴山一脸震撼的凑到鱼禾身边,惊声道:“主公,您是怎么做到的?”   鱼禾去帮高丘看着绣衣执法意味着什么,高丘不知道,杨寻也不知道,但是巴山知道。   鱼禾看着绣衣执法,就等于看着高丘大军的粮草。   父子二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算是彻底的将高丘装在了瓮里。   高丘成了瓮中之鳖,那还他想赢?   巴山之前还担心鱼丰会败在高丘手里,现在一点儿也不担心了。   他反而更担心高丘。   同时他心里充满了好奇,他很想知道鱼禾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取得了高丘的信任,从而从高丘手里获得了一个这么重要的任务。   鱼禾摊开手,一脸无奈的道:“我什么也没做……”   巴山急忙道:“那高丘为何会让您帮他看着粮草?”   鱼禾要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那高丘干嘛将看守粮草的重任交给鱼禾。   粮草有多重要,高丘肯定知道。   高丘绝对不可能将粮草托付给一个他不信任的人。   鱼禾感叹道:“问题不在我身上,在那些绣衣执法身上。就是因为绣衣执法太能折腾,以至于高丘不敢信他们,所以才请我出手帮忙。”   有时候你打败的敌人,并不一定是比你弱的人。   有可能他比你强,而且强很多。   你之所以能赢,是因为你的对手有一群猪队友。   所以才有了那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那句话。   巴山震撼的道:“就算是这样,也让人难以相信。”   鱼禾笑着道:“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值得难以相信的。你真以为高丘信得过我?他让我帮忙盯着绣衣执法,又何尝没让绣衣执法盯着我?   他只是不愿意看到绣衣执法在他离开后一家独大,所以找我过去制衡绣衣执法的。   但我制衡绣衣执法的时候,绣衣执法也在制衡我。”   巴山愕然的道:“里面还有这么多深意?”   鱼禾缓缓点头。   巴山挠着头想了一会儿,没怎么想明白,干脆就不想了。   巴山追着鱼禾问道:“那咱们随后怎么办?”   鱼禾正准备回答,却看见杨寻抱着自己的行囊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赶忙将嘴里的话吞回腹中,淡淡的说了一句,“走一步看一步。”   杨寻兴致勃勃的抱着鱼禾的行囊走到鱼禾近前,疑惑的问道:“什么走一步看一步?”   鱼禾笑道:“我跟巴山在商量,万一我们入了军营以后,那些绣衣执法刁难我们,我们该怎么解决。”   巴山赶忙点了点头,表示他跟鱼禾聊的就是这个话题。   杨寻嘿嘿笑道:“你们别怕,我在军中有不少朋友。他们真敢欺负你们的话,我们带上我的朋友欺负回去。”   鱼禾笑而不语,并没有将杨寻的话当真。   杨寻的话太幼稚。   绣衣执法真要是那么好欺负的话,高丘干嘛还能容忍绣衣执法的存在。   高丘会第一时间干掉绣衣执法这些隐患,而不是找上鱼禾。 第169章 跳梁小丑   “去军营吧。”   鱼禾招呼了一声,带着巴山、杨寻等人赶往了军营。   鱼禾抵达军营的时候,高丘已经搞定了鱼禾的身份。   帐下参军文书。   由于高丘身分太低,所以鱼禾这个帐下参军文书只是一个吏,而非官。   若高丘是一位将军的话,那么鱼禾这个帐下参军文书就会是个官。   高丘军帐中。   高丘递给鱼禾一份帛书以及一面腰牌,道:“时间匆忙,只能草拟一份告身文书,铭刻一面简单的腰牌,并没有加盖将军印玺,也没有代表着参军身份的铜牌,还望程贤弟不要嫌弃。”   鱼禾拿过帛书翻看了一下,帛书上写着,临时征召他为除蛮校尉帐下参军文书,加盖着高丘的校尉印。   鱼禾又看了看腰牌,一面木制的腰牌,一面刻着虎兽,一脸刻着一个程字,在刻着程字的一面,还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除蛮校尉高丘授’。   冯茂是平蛮将军,他手底下的亲信校尉,大多也挂着带有‘蛮’字的校职。   除了除蛮校尉外,冯茂帐下似乎还有灭蛮、扫蛮、荡蛮等多个校尉。   鱼禾将帛书递给了巴山收着,将腰牌挂在腰带上,向高丘拱手道:“高兄说笑了,我只是过来帮你的,又不是真正到你麾下效力。   所以无需冯将军加盖什么印玺。”   高丘瞅着鱼禾腰间的腰牌,哈哈笑道:“程贤弟说的在理。虽说程贤弟不会在我手下供职,但程贤弟帮我一遭,我绝对不能亏待你。”   说话间,高丘吩咐人端过了一个盘子,盘子上盖着绸布。   高丘掀开绸布,绸布下是一块通体黄亮的宝玉,有拳头大小,是一块天然的玉石,未经雕琢。   高丘拿起宝玉,递向鱼禾,“我看你身上佩戴着玉石,想来你会喜欢这些东西。听说你们读书人喜欢用玉石刻一些印玺,我就选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玉送给你。   此玉石来历非凡,是我在滇国边陲剿灭滇人部族的时候,在他们的寨子里发现的。   据说是镇寨之宝。”   鱼禾略微打量了一下,是一块田黄玉,又称作寿山石。   此物在后世算得上是价值连城。   拳头大的一块田黄玉,足够鱼禾少奋斗半辈子。   不过此物在新汉两朝,并不算太珍贵。   因为它并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开发,并没有被吹捧到一个高昂的价值上。   但即便如此,依然价值不菲。   毕竟高丘手里的田黄玉不带任何杂色,通体油亮,看着都是个宝贝。   “如此贵重的宝贝,我怎么敢收。我虽然答应了帮高兄,可我现在什么都没做。常言道无功不受禄,还望高兄收回此物。”   鱼禾虽然喜欢,但并没有收下。   他如今是西南最大的中间商,想求一块田黄玉的话,还是轻而易举的。   高丘爽快的将田黄玉塞进鱼禾怀里,大大咧咧的道:“说送你了就送你。此物虽然珍贵,但还比不上你们之间的情谊。”   高丘拿情谊说事,鱼禾就只能哭笑不得的收下此物。   毕竟他答应帮高丘,也是出于情谊。   高丘催促着鱼禾收起了田黄玉以后,立马道:“今夜我就要带着人离开,在离开之前,我准备带你去见见几个绣衣执法。   他们几个都不是什么善茬。   我在的时候,还能镇得住他们。   我不在了,你一个人对付他们很吃力。   所以趁着我在,我帮你敲打一下他们,你随后也好对付他们。”   鱼禾没有多想,缓缓点头,“理应如此。”   高丘说是带鱼禾去见几个绣衣执法,其实他根本不会离开军帐。   因为在这座军营里,他最大。   只有别人过来见他的份儿,没有他去见别人的道理。   高丘吩咐帐前执戟郎去招呼了一声。   没过多久后,几个身着黑色回纹襦衣,挎着八面汉剑,带着高山冠的汉子就出现在高丘帐篷内。   汉子共有五人,一位面白无须,另外四人皆蓄有胡须。   面白无须的汉子是个宦官,名叫常进。   五人中以常进为首。   入了军帐。   常进带着另外四人应付似的向高丘一礼,目光就落在了鱼禾身上。   高丘皮笑肉不笑的道:“几位到了,我为几位介绍一下,程延寿,冀州程氏人。经我多次劝说,已经答应入我帐下,成为我的幕僚,如今添为我帐下参军文书一职。”   “程延寿,冀州程氏人?程氏子弟不去求官,跑到军中厮混什么。”   常进嗓音有些尖,但并没有像是女子的嗓音一般尖锐,他一开口就十分不善。   高丘干笑着道:“随后我会率军突袭平夷,军中的辎重、民夫、更卒,就交给几位了。”   常进眉头一挑,冷笑着道:“我说高校尉为何会突然找了一个程氏子弟做幕僚,原来是信不过我们,想找个人盯着我们。”   高丘脸上带着笑意,却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常进的话。   常进见此,冷哼道:“高校尉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掩饰。我等皆是陛下的耳目,高校尉信不过我们,那就是信不过陛下。   此事回去以后,我们一定会禀报给统领,让统领告知给陛下。”   高丘淡然笑道:“常执法言重了。我只是担心几位太忙,所以找了个人帮手而已。常执法非要向绣衣统领禀报此事的话,我自然也会如实告知给冯将军。”   常进恼了,“拿冯将军压我,压的住吗?”   高丘依旧笑而不语。   冯茂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可是有名号的将军。   虽说只是一个杂牌将军,但也不是常进这种小角色能对付的。   即便是常进的统领,也得让冯茂三分。   常进恶狠狠的瞪了高丘一眼,目光落在了鱼禾身上,冷冷的道:“找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盯着我们,你觉得他盯得住吗?”   高丘缓缓开口,“程贤弟只是暂时屈尊归于我帐下,等到战事了解了,我会还他自由身。几位还是不要为难程贤弟的好。”   高丘话里有话,他是在告诉常进,鱼禾如今虽然被征召入伍,可他并不是军中之人,随时都能走,跟鱼禾死磕的话,没有意义。   鱼禾真要是弄出了什么血案,他也会脱身而去,回头一切的事情他高丘会担着。   常进咬牙道:“高校尉如此看中这小子,那我回头就掂量掂量。”   说完这话,常进也不施礼,带着人就离开了高丘的帐篷。   高丘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苦着脸对鱼禾道:“你看到了吧?”   鱼禾点头笑道:“确实有些不好相处。不过我有信心盯住他们。”   高丘道:“程贤弟有信心就好。今夜我便会离开,这座军帐就交给程贤弟住。明日更卒和民夫会开拔,程贤弟只需要盯着他们每天走二十里地即可。”   鱼禾抱拳,“一定不负所托。”   高丘又简单的交代了一些琐碎,然后离开了军帐去招集将士们。   高丘虽然是要轻车简从的去偷袭,但不是说带上人就走。   像是匠人、弓弩、楼车、口粮等等还是要带的。   傍晚时分。   高丘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鱼禾亲自将高丘送出辕门,眼看着高丘率领着五千精兵往平夷方向而去。   高丘一走,鱼禾立马吩咐虎营斥候队斥候,“去林中查探一番,留下印记,将我们的人招过来。”   鱼丰能准确的给高丘制造那么多麻烦,肯定是派人盯着高丘的兵马。   高丘虽然走了,五千精兵也走了,但营中仍有六七千人。   鱼禾几个人可左右不了他们,所以鱼禾需要找人相助。   鱼禾将虎营斥候队斥候派遣出去,刚准备返回军帐,常进就带着另外四个绣衣执法出现在了辕门口。   一见面,常进就十分不客气的道:“小子,就凭你也想盯着我们兄弟,你也配?!”   鱼禾打量了他们几眼,不咸不淡的道:“几位言重了,小子哪有资格盯着几位。”   常进冷哼道:“话倒是谦逊,可你的神态可一点儿也不谦逊。我们怀疑你是贼人的探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鱼禾听到这话,面色如常。   常进几个人并不是真的知道他的身份,而是想找个借口收拾他,给他一个下马威。   虽说高丘提前威胁过他们,可他们不认为鱼禾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子,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鱼禾沉吟着道:“不如去我帐中如何?我帐中有一些好酒,还有高校尉赠的一块宝玉。好酒就交给几位享用了,宝玉就当送给几位了,如何?”   常进等人一愣。   他们没想到鱼禾这么快就服软了。   但仔细一想,高丘不可能留下个软蛋盯着他们,所以他们认为鱼禾别有用心。   “你小子想做什么?”   鱼禾认真的道:“我只想跟几位交个朋友。几位也知道,我只是帮高丘一个忙,并不是军中之人。几位犯不着跟我过不去。   几位为难我,无非就是为了找回面子。   我请几位吃酒,算是给几位赔罪。   送几位宝玉,是想让几位高抬贵手,别为难我。   几位拿了宝玉,给我三分薄面,让我完成高兄的嘱托,到时候高兄所赠的厚礼,我分几位一半,如何?”   常进等人对视了一眼。   常进冷笑着道:“闹了半天,你是想花钱买平安啊?看你小子上道,我们兄弟暂时不为难你。但除了高丘的宝玉,你身上的浮财也得交给我们兄弟。   我们可打听过了,你身上有几块好玉,还有金子。”   “只要几位行个方便,些许浮财不是问题,几位请。”   “……” 第170章 我会惯着你们?   常进五人总觉得鱼禾请他们吃酒没那么简单,但他们贪高丘赠给鱼禾的宝玉,也贪鱼禾手里的钱财,所以也没有多想。   当然了,他们也不怕鱼禾跟他们耍手段。   鱼禾初入军营,在军营里没什么根基,想耍手段也耍不起来。   不像是他们,在军营里盘桓了多日,早就在民夫和更卒当中树立起了威信。   只要他们一句话,就会有成千上百的民夫、更卒将鱼禾团团围住、乱刀分尸。   他们应鱼禾所请,跟着鱼禾入了军营,到了鱼禾住的军帐,也没有查探是否有埋伏,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走进了帐篷。   进了军帐。   常进很自然的占据了主位,他一个宦官,大马金刀的往主位上一座,倒是有几分威势。   其余四人分站在常进两侧。   五个人嫣然将帐篷当成了自己的。   鱼禾这个主人,反倒像是个客人。   他们在借此向鱼禾示威,想告诉鱼禾,他们才是军营里的主人。   鱼禾不是高丘,不会畏惧他们的身份,更不会惯着他们。   鱼禾在他们进入到了军帐以后,并没有深入军帐,而是站在军帐口,吩咐巴山和剩下的那个虎营斥候队斥候。   “去给几位呈上酒菜。”   说话的时候,鱼禾还给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使了一个眼色。   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会意,离开了军帐去准备酒菜。   没过多久后,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扛着小矮几,端着吃食进入军帐。   由于时间仓促,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准备的吃食并不丰盛,酒倒是一坛好酒。   常进几个人看到了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手里的酒菜以后,十分不满。   常进不满的喊道:“程参军就准备拿这种酒菜招待我们兄弟?你是看不起我们兄弟吗?”   鱼禾站在军帐门口,淡淡的道:“不敢。”   常进微微皱眉,对鱼禾的态度十分不满,他声音微冷了几分,“酒菜就免了,将宝玉和钱财呈上来,让我们兄弟挑选。”   鱼禾叹了一口气,“原本想让你们吃饱了喝足了再上路的。你们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   常进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了起来,他猛然站起身,盯着鱼禾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鱼禾没有言语。   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已经扑了上去。   常进和其他四人目光一变,慌忙拔剑迎敌,只是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突然暴起伤人,根本没留给他们太多反应的时间。   他们的剑还没抽出来。   巴山已经抬手捏住了其中两个人的脖子。   “嘎巴~”   “嘎巴~”   两声脆响,巴山已经捏断了两人的脖子。   虎营斥候队斥候双手各持一柄匕首,已经抹了另外两个人的脖子。   眨眼的工夫,常进身边的四个人毙命。   常进一脸惊恐,一时间竟然忘了呼救,反而难以置信的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害我们性命,就不怕陛下责罚吗?”   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在常进说话的时候,已经扑到了常进身前。   巴山捏住了常进的脖子,虎营斥候队斥候匕首捅向常进腹部。   在常进快要毙命的时候,鱼禾淡然的道:“我一个反贼,岂会害怕王莽责罚。”   常进听到鱼禾的话,严重充满了惊恐,然后在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的攻击下倒地毙命。   常进到死也没想到,鱼禾居然是个反贼。   西南的反贼很多,但是西南的汉人反贼中,成气候的,似乎只有鱼氏父子。   鱼禾的年龄,跟鱼氏父子中的子十分相仿,那么鱼禾的身份就不难猜了。   但是他猜倒了鱼禾的身份也没用,因为他死了。   巴山随手丢下常进的尸骸。   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同时看向鱼禾,静等鱼禾吩咐。   鱼禾看了常进五人的尸骸几眼,没好气的道:“在我面前装什么装,我是那么好相处的?我会惯着你们?”   说完这话,鱼禾又开口吩咐道:“封锁军帐,在军帐正中挖一个坑,就地掩埋。今晚我睡巴山的帐篷。”   鱼禾还没有彻底掌控军营,所以常进五人的尸骸不能出现在人前。   所以没办法抬出军帐掩埋,就只能埋到军帐里。   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应允了一声,一个前去守门,一个去找东西挖坑。   只是二人还没走到门口,一个冒冒失失的身影就闯进了军帐。   “程大兄,瞧瞧……”   那道身影手里提着一只鱼禾不认识的野兽,进了军帐以后,用炫耀的声音跟鱼禾说话。   只是话说了一半,看到军帐内的情景,张着嘴僵在原地。   巴山皱了皱眉,虎营斥候队斥候眼疾手快,上前捂住他的追,将他拽进军帐深处。   他在被虎营斥候队斥候生拉硬拽的时候,回过了神,用惊恐的眼睛看着鱼禾三人。   虎营斥候队斥候将他带到了鱼禾面前。   “主公,如何处置?”   虎营斥候队斥候擒着他,小声请示。   鱼禾盯着他,感叹道:“小杨寻,你似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杨寻惊恐的盯着鱼禾,一动不动,像是跟木头。   他显然是被吓傻了,脑子还没彻底反应过来。   鱼禾淡淡的笑道:“一会儿我会让我的人放开你,但你最好别喊,不然死的可就不止常进五人了。有可能会变成五十人、五百人……甚至五千人。   我既然敢杀常进他们,就有能耐将军营里的人屠戮干净。   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子,应该不想让军营里其他人都去死吧?”   杨寻惊恐的看了鱼禾许久,生硬的点一下头。   鱼禾摆摆手,示意虎营斥候队斥候放开杨寻。   虎营斥候队斥候有些不放心,他松开了手,但是他手里的匕首却逼近了杨寻腰间。   鱼禾假装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   倒不是鱼禾纵容手底下的人违背自己的命令。   而是虎营斥候队斥候用匕首防着杨寻,是出于斥候的本能。   斥候做事,就得小心翼翼的,不能留给敌人任何一个机会。   因为斥候一旦留给了敌人机会,就等于将自己的小命交给了敌人。   鱼禾不打算纠正他,因为他不会将一个好斥候训练成自己的侍卫。   杨寻被虎营斥候队斥候松开嘴以后,盯着鱼禾看了许久,才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您……是谁?”   鱼禾笑问,“还记得之前我让你做的选择吗?你有答案了吗?你告诉我答案,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杨寻站在原地颤颤巍巍的沉默了片刻,怯怯的道:“高……高校尉说过,说您是一个有能耐的人,说我跟着您的话,即便是不能大富大贵,也能吃饱喝足。   我想跟着您的。   可是……”   杨寻说到最后,说不下去了,还垂下了脑袋。   虽然他心底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喊,这个时候答应跟着鱼禾混,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是他还是说出了实话。   他之前想跟着鱼禾,但鱼禾杀了人,似乎有对军中上下不利的意思,所以他犹豫了。   虎营斥候队斥候给了鱼禾一个眼神,他询问鱼禾要不要宰了杨寻灭口。   鱼禾缓缓摇头,阻止了虎营斥候队斥候动手,他盯着杨寻笑道:“我喜欢说实话的人。你跟我说实话,我也跟你说一句实话。   你不是问我是谁吗?   我现在告诉你。   我就是高丘此次要剿灭的反贼头目之一,鱼氏鱼禾。”   杨寻猛然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鱼禾。   鱼禾继续道:“现在,我再给你一个选择,跟着我,或者陪他们一起去死。”   杨寻像是没听到鱼禾的问题一般,他盯着鱼禾惊恐的问道:“您真是……鱼禾?”   鱼禾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杨寻立马意识到,鱼禾的身份做不得假。   鱼氏鱼禾,平夷反贼头目之一。   他们此次要剿灭的对象,居然一直都待在他们中间,他们居然没有发现。   不仅如此,他还得到了高校尉重托,监管着整座军营。   高校尉已经带着精锐离开了,军营里的一切他说了算。   军营就这么轻易的被反贼头目夺了,高校尉还能赢吗?   杨寻想到此处,鬼使神差的喊出了一声,“高校尉是个好人!”   鱼禾乐了,“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有心思管别人的死活。我知道高校尉是一个好人。但是敌我双方,不是说你是好人你就能活。   敌我双方,一旦对垒,那就只剩下了一条路走。   那就是你死我活。”   杨寻还要说话,鱼禾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我数三个数,说出你的答案,跟着我,还是陪他们一起死。”   “一!”   “……”   鱼禾刚喊出‘一’,杨寻浑身就僵硬了,等到鱼禾喊到‘二’的时候,杨寻瞬间就崩溃了。   眼泪一瞬间就流了出来。   他其实跟鱼禾一般大,他并没有经历过太多事情,更没有经历过这种非生即死的选择。   鱼禾逼的这么紧,他哪有不崩溃的道理。   “三!”   “呜……”   杨寻一下就哭出了声。   他的脑子早就变成了一团浆糊,根本没做出选择。   他刚哭了两声,哭声就戛然而止。 第171章 庄乔:我将带头冲锋   巴山一个巴掌就将杨寻抽晕了过去。   手刀砍脖颈之类的事情,在巴山的世界里不存在。   他一个手刀下去,估计能将别人脖颈里的骨头砍断,所以用巴掌更稳妥一些。   巴山抽晕了杨寻以后,抱着杨寻放在了一边的床塌上。   虎营斥候队斥候愣愣的看着巴山将人从他面前带走,不明白巴山为何会这么做。   按理说,杨寻这小子没有依照鱼禾的心思做出选择,鱼禾应该会杀人灭口的。   鱼禾瞪了巴山一眼,低声骂了一句,“多管闲事……”   巴山放下杨寻,直起身挠着头憨厚的一笑。   虎营斥候队斥候目光在巴山和鱼禾身上不断徘徊,有点摸不着头脑。   巴山见此,憨笑着解释道:“主公根本没有杀这个小子的意思,不然不会跟这个小子说那么多废话。”   虎营斥候队斥候一愣,仔细想了想,似乎真是这么回事。   鱼禾吩咐他们两个杀常进五人的时候,只是给了一个眼神,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   鱼禾语气不善的道:“你就仗着在我身边待的时间长,了解我的性子,就使劲猜我的心思吧。等你哪天把我猜透了,你离死就不远了。”   巴山没有在乎鱼禾的威胁,他嘿嘿傻笑着道:“主公真要俺死的时候,俺就去死。”   巴山说的很诚恳,鱼禾有些无语。   他的吓唬对巴山一点作用也没有,因为巴山说的是真的。   作为鱼氏私属,巴山从小就被管束了无数替主家舍命的思想。   鱼禾真让他舍命的时候,他不会犹豫。   “收拾一下,去忙吧。”   鱼禾吓唬不住巴山,也就懒得再跟巴山废话,他摆摆手,让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去清理常进五人的尸骸。   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一个守在军帐门口,一个去找挖坑的东西。   找到了挖坑的东西以后,二人将军帐正中的东西移开,在军帐正中挖了一个大坑,将常进五人的尸骸填埋了进去。   从头到尾,鱼禾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座榻上看着。   二人忙活到了夜晚。   此前被鱼禾派遣出去的虎营斥候队斥候突然回到了军营,向鱼禾禀报。   “主公,咱们的人已经到了。总共三百人,领头的是吕崇,如今都在军营外的丛林里等着您的吩咐。”   鱼禾有些意外,“我阿耶居然一口气派遣出了三百人盯着高丘一行,好大的手笔。”   虎营斥候队斥候抱着拳、垂着头,没有言语。   鱼禾摘下了腰间的腰牌,丢给了虎营斥候队斥候,“巴山留下,你们两个拿着我的腰牌,去辕门口替换守门的将士。   然后让吕嵩带着人入营”   “喏!”   虎营斥候队斥候拿着鱼禾腰牌,应允了一声。   一个时辰后,吕嵩带着两个亲信就出现在了鱼禾的军帐中。   见到鱼禾,吕嵩脸上带着不少喜色,“见过主公!”   鱼禾吩咐巴山取了坐垫,让吕嵩坐下。   待到吕嵩坐定以后,鱼禾直奔主题,“我阿耶那边安排的如何?能不能顶得住高丘手里的五千精锐攻伐?”   吕嵩迟疑了一下,有些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鱼禾皱眉,“没安排好?”   吕嵩赶忙摇头,“不、不是,鱼公那边已经招集了所有兄弟在平夷城外十里处的虎跳谷准备迎敌。虎营正营的两百人、虎营预备营的两百人、四海镖行内的一千多青壮、还有农县宰招集的山里人,共计两千多人,在虎跳谷埋伏着。   本来还能招集更多,只是一些兄弟如今在南郡和南阳郡守着四海镖行的买卖,没办法脱身。   所以只招集了两千多人。”   鱼禾沉吟着道:“虎跳谷我知道,是一处不错的地方,适合伏击。两千多人借着兵甲之利和地形之利,应该能应付高丘手里的五千精锐。   我阿耶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何你会吞吞吐吐的?”   吕嵩苦笑着道:“鱼公虽然做好了准备,可领兵冲杀的人却不是鱼公。”   鱼禾愣了一下。   “领兵冲杀的是我少母?!”   平夷无大将,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先锋也没有。   能领兵冲杀的,领过兵马冲杀的,只有鱼丰和庄乔。   鱼丰既然没有领兵冲杀,那么领兵冲杀的必然是庄乔。   以庄乔盖压鱼丰的武力,从鱼丰手里抢一个先锋倒是不难。   只是庄乔如今怀着身孕呢。   并且快要显怀了。   她领兵冲杀合适吗?   吕嵩缓缓点头,印证了鱼禾猜测。   鱼禾面无表情的道:“此事是我少母主动请缨的,还是我阿耶分派的?”   吕嵩坦言道:“此事说起来就复杂了。主公您带着人离开平夷没两天,鱼公和庄夫人就发现了此事。鱼公和庄夫人都想让对方留下,自己带人去找你。   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就闹了起来。   两个人互相瞒着对方,各自带着人准备去巴郡找你。   出了平夷以后,就撞上了。   当时别提多尴尬了。   鱼公当时说了一些重话,气的庄夫人差点跟鱼公打起来。   最后还是农县宰出面劝说了一番二人。   二人最终虽然没有打起来,但互相较上了劲。   主公您将冯茂出兵的消息传回来以后,鱼公就立马开始做出各种布置。   等到冯茂手底下的兵马进了大娄山以后,咱们的人就一直盯着,并且时时刻刻汇报着冯茂手底下兵马的行踪。   鱼公做出了许多疲敌之策,并且决定在虎跳谷击溃敌人。   为了彻底击溃敌人,鱼公除了在虎跳谷两侧的山崖上设伏以外,还准备亲率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去迎敌。   庄夫人得知此事以后,主动请缨。   鱼公不允。   庄夫人率人跟鱼公战了一场,鱼公败了。   庄夫人就成了领兵冲杀之人。”   吕嵩一番话说的很长,但鱼禾还是觉得太简略。   吕嵩的话里并没有提到鱼丰和庄乔最后为何放弃了去巴郡找他。   吕嵩的话里也没有提到鱼丰允许庄乔领兵冲杀的真正原因。   鱼禾不认为,庄乔跟鱼丰打了一场,战胜了鱼丰,鱼丰就允许庄乔一个孕妇领兵去冲杀。   要知道,庄乔固然武艺高强,且比鱼丰更具战斗经验,但她终究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怀有身孕的女子。   鱼丰身为男子,身为庄乔的丈夫,身为庄乔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放任庄乔去代替他冲杀的话,会羞死。   鱼丰别说是技不如人败给庄乔了,就算庄乔刀架在鱼丰脖子上,鱼丰也不会让庄乔去带兵。   所以里面肯定还有其他的东西。   “我阿耶和我少母为何会放弃去巴郡找我?我阿耶又是如何舍去面皮,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去代替他带兵的?”   鱼禾问出了心中疑问。   吕嵩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一番,不太确定的道:“鱼公和庄夫人为何放弃去巴郡找您,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时鱼公和庄夫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是农县宰劝说的。回到了平夷县以后,农县宰又找了张镖头和刘先生,一起去劝说鱼公和庄夫人。   当时我在山里走货,没有参与此事,所以农县宰几个人是如何劝说的,我并不知情。   至于鱼公为何会让庄夫人带兵,他们是私底下商谈的,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鱼禾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吕嵩一脸惭愧。   鱼禾从吕嵩口中得不到想要的消息,没有继续追问。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状态,缓缓开口道:“我阿耶和我少母的事情暂且不提。此次冯茂派遣的领兵之人,是他手底下的一个校尉,名叫高丘。   高丘已经率领着五千精兵轻车简从赶去平夷城。   他们赶到平夷,需要两天。   赶到虎跳谷需要一天半。   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天了,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今晚和明天半天。   我到了四更天就会向军营上下传达拔营的命令。   我一会儿会将你和你手底下的人安排到军营各处。   四更天以后,我需要你们开始控制军营里各处管事的人。   在高丘和我阿耶碰撞之前,我需要你们彻底掌控军营上下所有的人。”   吕嵩面露难色,迟疑道:“控制军营里各处的管事倒是容易,可是彻底掌控军营里所有人有点难。一旦他们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很有可能会哗变。   他们人数比我们多,一旦哗变,我们掌控不过来。”   军营里虽然只剩下了民夫和更卒,且他们都是从巴郡各地征召的,他们已经被冯茂折腾的很惨了,但是他们没有从巴郡逃跑,也没有落草为寇,甚至在随军的过程中,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逃跑的迹象。   那就说明他们暂时并没有放弃新朝百姓身份的打算。   他们若是得知了自己被反贼控制,并且要依照反贼的身份去做事,一定会闹事。   民夫们闹事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更卒。   那些更卒虽然比不上高丘率领的精锐,但也具备一定战斗力。   几千人闹起来,不是吕嵩手里的三百多人能控制的。   鱼禾叹气道:“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没人愿意造反。更没人愿意被打上一个反贼的名头。他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一旦知道了我们是反贼,确实会闹事。   想收缴他们兵刃,没什么合理的借口。   你们要掌控军营上下各处管事,也没办法聚在一起对付他们。   确实有些难办。” 第172章 随风潜入夜   汉家的百姓,其实是一群极好的百姓。   他们在朝廷、豪强、贼寇的压榨下,依然坚强的活着,且很少会流露出抱怨的声音。   只要朝廷、豪强、贼寇不将他们逼迫到必死的地步,他们很少会反抗。   但凡有一线生机,他们都会逆来顺受的活下去。   军营里的民夫、更卒就是一群标准的汉家百姓。   他们所住的地方毗邻巴郡江州县,并没有被冯茂和史熊压榨的太惨,他们觉得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所以轻易不会去投靠反贼,更不可能帮反贼去做事。   如此一来,鱼禾想轻而易举的掌控他们所有人,就有些困难。   “先瞒着他们,瞒不住了就在军营里散播谣言,说高丘败了,已经投靠了我们,并且打算将他们交给我们当作献礼。   到时候我会大开方便之门,让他们逃跑。   他们只要逃了,就不会对我们形成任何威胁。”   鱼禾思量再三,给出了一个还算可行的策略。   鱼禾并不打算招揽那些民夫、更卒,他们都没有反心,家眷又在巴郡。   他如今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反贼,还不是什么闯出了名头的大人物。   民夫和更卒们看不到他身上的潜力,自然不会抛家舍业的追随他。   他强行招揽的话,只会给自己添麻烦。   身在乱世,想要有一番作为,发展壮大是必须的。   但壮大并不代表盲目的扩张。   盲目的扩张的话,固然能掀起一波风浪,但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吕嵩细思了一番鱼禾的话,觉得可行,点头道:“如果要放他们离开的话,那我有信心率领兄弟们掌控所有人。”   鱼禾缓缓点头,“事不宜迟,你速速带人入营,先拿下掌管着民夫和更卒名册的假校,然后依照名册找出你们需要掌控的人。”   所谓的假校,便是县衙里的县尉,他们在朝廷征召各县民夫、更卒的时候,会跟随民夫、更卒一起入营。   他们中间有能耐、有关系的,入了军营以后,会被调遣到正卒当中充任军侯等职。   没有关系和能耐的,就会留在民夫和更卒当中管理他们。   他们在地方上的时候,主官是县宰兼校尉,到了军营中主官一般也是校尉。   他们的身份比不上校尉,可又比其他的强一线。   军中偏偏又没有两者之间的职位,所以他们便被称作假校。   “喏!”   吕嵩郑重的应允了一声,带着人离开了军帐。   鱼禾在吕嵩离开以后,目光落在了床塌上,幽幽的道:“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吧。”   躺在床塌上的杨寻微微打了一个哆嗦,但却没有醒。   杨寻在吕嵩入军帐的时候就醒了,但是他没有睁眼,而是在装睡。   鱼禾早就发现他醒了,但并没有戳破此事,一直等到吕嵩走了,鱼禾才有闲心戳破他。   “下次装睡的时候,记得调整自己的呼吸,眼珠子也不要在眼眶里乱转。你自以为你躺在床上不动,别人就不知道你醒了。殊不知你的呼吸和你的眼珠子早就出卖了你。”   鱼禾无情的拆穿了杨寻拙劣的演技。   可即便如此,杨寻还是不愿意睁开眼,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鱼禾。   鱼禾给他的恐惧和压力远超过战场。   鱼禾见杨寻不肯醒,就叹了一口气道:“其实高丘将你送到我手里的时候,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我是个反贼,你又跟我这个反贼混的这么熟。你就算离开了我,别人也会将你当成反贼盘问。   你除了跟着我,没有别的选择。”   说完这话,鱼禾不再搭理杨寻,起身出了军帐。   军帐外竖立着两个火盆,火盆里的火焰随着营地里的鼾声上下起伏。   民夫和更卒们睡的很熟,营地已经变天了,他们也不知道。   巴山拿了一件斗篷披在了鱼禾肩上。   鱼禾侧头看了巴山一眼,并没有言语。   巴山挠挠头,疑问道:“主公,您似乎很看重杨寻那个小子?”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笑道:“谈不上看重,我只是觉得他年龄小,涉世未深,也没有作恶,不该成为我们刀下亡魂。”   巴山面色古怪的看着鱼禾。   鱼禾的年龄比杨寻还小,鱼禾好意思说杨寻年龄小?   鱼禾猜倒了巴山的心思,瞪了巴山一眼,“他跟我不一样,没办法比。”   杨寻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少年人。   鱼禾却不是,他虽然有着少年人的身躯,但却拥有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巴山憨憨一笑,没有说话。   鱼禾没有再搭理巴山。   主仆二人就站在军帐门口静静的等着。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吕嵩带着一行三百人的队伍悄无声息的进入营地。   他们赶到军帐前,无声的向鱼禾一礼。   鱼禾仔细观察了一番他们,他们中间大部分人似乎都是吕嵩商队里的人,还有一部分是四海货铺的人。   四海镖行和虎营的人一个也没有。   鱼禾不得不承认,鱼丰是一个懂兵的人。   他并没有将四海货铺和吕嵩商队里的人参杂在军中,也没有将军中的人参杂在货铺和商队的人里面。   兵就不应该跟商人混迹在一起,混久了就容易变市侩。   兵就应该保持纯粹性。   鱼禾观察过他们之后,吩咐虎营斥候队斥候带着他们前往了营地内各个假校居住的帐篷。   假校们身份高,有单独的帐篷。   吕嵩的人也好办事。   一更天的时候,吕嵩的人已经控制了所有假校,拿到了所有名册。   二更天的时候,吕嵩等人已经找到了自己要控制的人。   三更天的时候,吕嵩等人已经准备就绪。   四更天一到。   鱼禾吩咐巴山擂鼓,唤醒了营地内的所有人。   四更天的时候,天还没亮,营地内的人被唤醒以后,一个个迷迷糊糊的。   不等他们彻底清醒,一个个假校就在吕嵩等人陪伴下,出现在他们面前。   假校们当着他们的面,宣布了一条又一条的调令。   等到他们彻底情形以后才发现,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被调遣到了陌生的贼曹、督贼曹名下。   假校亲口下达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违背,只能怨声载道的整理着行囊,赶往陌生的贼曹、督贼曹名下报道。   调动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   五更天的时候,军营里上上下下几乎被调动了一个便。   吕嵩手底下的三百人,悄无声息的安插进去,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鱼禾之所以让假校们去传达调令,就是为了让他们将人搅浑,只要人搅浑了,吕嵩等人安插进去,才不会那么快被发现。   此外,吕嵩等人在控制各营管事的时候,肯定会有一些死硬分子跟吕嵩等人死磕。   鱼禾将人搅浑了,吕嵩等人下重手处理死硬分子,也不会引起太大动荡。   鱼禾安排的妥当,吕嵩等人渗入各营,自然也顺利。   天光大亮以后。   鱼禾下令军营上下所有人拔营起程。   军营上下所有的民夫、更卒,在熟悉自己的新同伴和新上司的过程中,踏上了赶往平夷的路。   杨寻在天光大亮以后,装不下去了,他起床以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跟在鱼禾身后。   大军起程以后,他就跟在巴山身边,帮鱼禾牵着马。   在牵着马前进的同时,他的目光不住的在所有人身上打量。   他隐隐有些期盼,期盼营地中有人会发现绣衣执法不见了,从而通过此事查到鱼禾头上,拆穿鱼禾的真面目。   他又隐隐有些害怕,害怕营地中有人会发现绣衣执法不见了,查到鱼禾头上,他跟着受连累。   可是他打量了一路,即悲哀又激动的发现,根本没有人发现绣衣执法不见了,也没有人在意绣衣执法人在何处。   所有人都忙着熟悉自己的新伙伴、新上司,所有人都忙着听新上司讲一些有趣的故事。   而那些新上司,貌似是鱼禾的人。   鱼禾坐在马背上,看的比杨寻远,看的比杨寻清楚,他看到了吕嵩的人轻易就融入到了军中,并且在快速的跟自己身边的所有人打成一片。   吕嵩商队里的人,大部分是荆州的游侠儿。他们十分仰慕吕嵩的名声,很想投到吕嵩麾下,帮吕嵩去做侠义之事。   吕嵩以前不屑于跟这群不入流的人混迹在一起。   跟了鱼禾以后,他在勉为其难的将这些人收入麾下。   游侠儿本身就不缺故事,他们跟着吕嵩在西南各地混迹了那么久,碰到的故事,以及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就更多。   他们将那些故事稍加润色讲出来,很吸引人的胃口。   军中的更卒、民夫在行军途中,听他们讲一段他们在荆州行侠仗义的故事或者是在西南山林里跟蛮人斗智斗勇的故事,一个个激动的嗷嗷叫的同时,还催促着他们快讲。   一个个明明推着沉重的粮车,居然也不觉得累。   不仅没有拖慢行程,赶路的速度反而快了几分。   吕嵩的人肚子里故事不少,又有好的听众吹捧,讲的自然起劲。   不知不觉间,他们就成了军营里的一份子,还是特别吸引眼球的一份子。 第173章 谁家反贼强成这样?   中午的时候,大军赶到了一处叫做五里坡的小树林旁边。   鱼禾吩咐大军就地埋釜造饭。   在大军安顿下以后,他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向了东方。   巴山、吕嵩等人的目光也下意识看向东方。   不出意外的话,高丘带着人应该赶到了虎跳谷。   虎跳谷是一条深谷,宽约十数丈,长约两里。   官道就修在谷道上。   两侧是悬崖,悬崖顶上是茂密的山林。   高丘跨坐在马背上,率领着五千精兵站在谷口不远处,往着眼前宛若虎口的深谷,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斥候探查的如何?”   高丘沉声发问。   身边的军侯面色凝重的道:“有埋伏的痕迹。”   高丘握起拳头,咬紧了牙关,“对方有多少人?”   军侯道:“谷口处有五百骑兵,领兵的是位女贼。悬崖两侧应该埋伏了不少人,具体有多少,斥候并没有探查清楚,因为贼人封锁了上崖的道路。”   高丘沉默了许久,呼吸沉重的道:“只能硬闯了?”   军侯迟疑了一下,“我们也可以退兵。”   至于绕道,军侯根本没有提及。   绕过虎跳谷的话,他们要绕过虎跳谷所在的整座大山,要多走上百里地。   他们手里的军粮可不够支撑他们多走上百里地。   横穿山林的话,他们也不会做。   主动钻进山林里去,跟找死没区别。   平夷人可比他们更擅长林中作战。   他们的人数优势在林中根本展现不出来。   高丘瞥了军侯一眼,咬牙道:“怎么退?贼人应该不知道我们会甩下辎重突袭平夷城,他们在此处布置的兵马应该不会太多。   我们若是退了,他们立马就会调遣更多的兵马在此地设伏。   到时候他们只要守住此地,我们就别想再过去。”   在大多数人眼里,军队在作战的时候一旦遇到了埋伏,就应该退,主动凑上去的话就是找死。   其实不然。   大地的地形千变万化,适合埋伏的地方多不胜数。   像是巴蜀,处在盆地内,四面皆是高山,能通行的地方少之又少。   若是掌控巴蜀的人在各处要道设下伏兵,那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但事实上呢?   巴蜀还是数次被攻占。   所以军队遇上了埋伏,埋伏的敌人恰恰就在他们必经之路上,那么他们能做的不是避战,而是攻坚。   高丘现在就要攻坚。   军侯听到了高丘的话,并没有再质疑,他思量了一下道:“先派遣一队人去试试水?看看贼人都有那些手段?”   高丘缓缓点头。   军侯当即点了一支五百人的队伍,去深谷内试水。   五百人,其中一百是甲士,两百盾兵,剩下的两百是普通步卒。   五百人组成了一个雁形阵一步一步进入深谷。   在高丘等人注视下,五百人进入深谷以后一点一点被深谷吞没。   五百人一路小心翼翼的穿过深谷。   一路上有惊无险,悬崖上并没有滚木、巨石之类的东西砸下,也没有瓢泼大雨般的箭矢落下。   深谷的另一侧。   一个面带面甲,身着铁甲,手持铜枪的女将坐在马背上,在她身后,跟随着五百铁甲相当,手持着长刀的骑兵。   高丘手底下的五百人看到了他们以后,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唾沫。   单从卖相上看,人家压了他们不止一头。   他们身上的甲胄,勉强捂住身体的要害处,人家的甲胄真是笼罩到了牙齿。   “退!”   高丘手底下的五百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后退。   他们全是步卒,步卒对上骑兵本来就不占优势,人家的装备还比他们强了不止一个档次,他们没有跟对面战一场的理由。   庄乔瞧着高丘手底下的人维持着阵型,缓缓后退,便不屑的笑道:“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走,是看不起我吗?”   高丘手底下的人神情一凌。   庄乔手里的铜枪缓缓举起。   “唰~”   铜枪枪尖滑落,枪指高丘手底下的五百人。   “杀!”   庄乔一马当先,率先奔了出去,身后的五百骑兵毫不犹豫的跟着冲了出去。   马蹄声如雷。   “跑!”   高丘手底下的人瞳孔一缩,没有任何犹豫的喊了一声跑字。   他们根本没有组成阵型跟庄乔硬拼的心思。   他们要是跟庄乔硬拼的话,光是庄乔一行坐下的五百匹马,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更别提其他的了。   庄乔见到高丘的人再跑,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忍不住讥笑,“两条腿还想跑过四条腿?”   庄乔用铜枪抽打着马屁股,催促着战马快速前行。   双方之间的距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高丘手底下的人有不少老卒,他们有跟骑兵作战的经验,他们并没有撒丫子乱跑,而是贴着低矮的崖壁跑。   马背上的骑兵明显要高过他们。   他们贴着低矮的崖壁跑,能对骑兵造成不小的阻碍。   一些有凸起的巨石的地方,他们可以轻易通过,骑兵却不行。   骑兵只能远离,这就给了他们生还的机会。   “噗呲!”   庄乔率先冲到了高丘手底下的人身边,铜枪刺出,捅穿了对方的甲胄,将对方挑在了枪尖上。   庄乔并没有抽出铜枪,而是枪挑着对方的尸骸在空中抡了半圈,将尸骸抡了出去。   尸骸落地,砸到了正在逃跑的两人。   庄乔胯下的战马,随后就踩着他们的胸膛飞奔而过。   两个人仰着脖子吐出了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庄乔对贴着崖壁走的人看都没看。   她率领着手底下的骑兵瞬间杀穿了敌人。   五百骑兵冲出去了足足几十丈,在谷道中间一处宽畅的地方掉转马头,再次冲杀。   如此往复,高丘手底下的五百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崖壁上。   鱼丰身着祖传的甲胄,盯着深谷里正在反复冲杀的庄乔,心脏在一个劲的抽搐,每当庄乔用枪尖挑起一个人,将人抡出去的时候,他呼吸都会停止。   张武站在鱼丰身边,独臂紧握着一柄刀,盯着深谷里冲杀的庄乔吞了一口口水,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的道:“哥哥,我一直听人说嫂夫人很厉害,只是没想到如此厉害……”   庄乔单骑擒鱼丰的时候,张武并不在现场,所以并不知道庄乔的厉害。   别人在提到庄乔单骑擒鱼丰的时候,碍于鱼丰的面子,总是会将鱼丰美化一番。   所以张武觉得,庄乔懂武艺,但应该强的有限。   可如今亲眼看到了庄乔冲杀以后,他才清楚庄乔有多强。   他从军十多年,也算是见识过一些大场面的。   庄乔在战场上冲杀的势头和展现出的武力,丝毫不输给那些战场上的先锋猛将。   鱼丰当作没听见张武的话,他目光紧紧的盯着战场。   庄乔在深谷里冲杀了三轮,突然放弃了深谷里的残敌,向深谷另一边冲了过去。   鱼丰瞳孔一缩,惊叫道:“她要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张武几乎毫不犹豫的越过了鱼丰身边,向庄乔身影消失的那边追了过去。   鱼丰又气又惊,浑身发抖,他咬着牙追上了张武的脚步。   庄乔在深谷里,将高丘派遣出试水的五百人杀成了残兵,让他们失去了抵抗力,立马率众冲向了峡谷的另一边。   高丘手底下五百人通过深谷,需要很久。   庄乔策马狂奔,却仅仅用了五十个呼吸。   庄乔率众出现在虎跳谷另一头的时候,高丘心凉了半截子。   庄乔杀穿了深谷,那就说明他派遣出去的五百人应该全军覆没了。   不过他并没有心痛,也没有惊慌失措。   因为他在派遣出去那五百人的时候,就做好了他们全军覆没的准备。   庄乔冲出了深谷,并没有停止,而是直挺挺的冲向高丘。   高丘眼见庄乔率领着五百骑冲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以五百人冲击我四千五百人的军阵,你很狂妄啊?!”   “迎敌!”   不需要高丘讲太多命令,高丘一声迎敌,军中上下立马做足了准备。   弓弩兵在庄乔一行进入射程以后,立马开始放箭。   箭矢在庄乔一行人的甲胄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箭矢落在马身上,马嘶鸣一声,马背上的骑兵立马会被他的同伴拽过去。   高丘看到了马背上的骑兵会在同伴马匹中箭的时候将同伴拽到自己马上,瞳孔瞬间一缩。   劲敌二字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他脑海里。   如此情形,他只在一种兵马身上见过。   那就是匈奴王帐下的精锐。   匈奴王帐下的精锐,面对新朝最强横的兵马也不落下风。   而他手底下的兵马,可不是新朝最强横的兵马。   骑兵在冲锋的时候,将同伴拽到自己马背上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举动。   稍有不慎,两个人都会掉下马背。   只有常年骑马,并且能在马匹奔跑的时候能在马背上安稳入睡的人才敢如此做。   而对手可不仅仅拽了一个人落在自己马背上,还有那一身沉重的甲胄。   如此一来,要求自然更苛刻。   他突然就明白了,对手率领五百骑冲击他的军阵,不是狂妄。   而是艺高人胆大。   高丘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想讲。   他没有讲出口,反倒被身边的军侯抢先了一步,“这是反贼?谁家反贼强成这样?” 第174章 猛将乔   “盾兵!”   “枪兵!”   “……”   高丘通过一个动作,就看出了对手的强横,他开始真正的将对手当成劲敌对待。   他招呼着盾兵、枪兵在阵前组成了盾阵和枪阵。   盾阵对骑兵的伤害不大,只能阻碍骑兵的冲击。   枪兵对骑兵的伤害就很大。   他们或许奈何不了马背上的骑兵,但他们能有效的刺杀骑兵的马。   “弩!”   马背上正在冲锋的庄乔见高丘组成了盾阵和枪阵,没有丝毫犹豫的喊了一声。   骑兵们快速的将刀收起,取出了马背上的弓弩齐射。   “嗖嗖嗖嗖~”   一道道箭矢飞奔而至。   高丘和身边的军侯们都惊了。   反贼有骑兵,有铁甲,就已经让他们很意外了。   反贼们还有弩,在策马狂奔的时候用的还那么顺当,他们直接就惊了。   “劲弩!”   高丘大声招呼,准备用劲弩杀敌。   高丘手底下的将士们立马开始给劲弩装箭。   “矛!”   庄乔在高丘手底下的人为劲弩装箭的时候,已经冲到了高丘军阵十丈内。   庄乔高喝一声,骑兵们立马收起了弓弩,取出了夹在马背两侧的矛投掷了出去。   庄乔手里的铜枪也跟着投掷了出去。   “他们绝对不是反贼!”   高丘在庄乔手底下的骑兵拿出了矛以后,脱口而出,愤怒大喊。   谁家反贼的装备比朝廷精锐骑兵的装备还强一大截?!   高丘身边的军侯们深有同感。   高丘声音落地的时候,庄乔投掷出去的铜枪也落到了地上。   铜枪在落地之前,刺穿了盾牌,刺穿了盾牌后的盾兵,以及盾兵身后的枪兵。   盾阵和枪阵瞬间出现了一个缺口。   周遭的盾兵和枪兵快速的上前想要补齐盾阵和枪阵。   只可惜,不等他们补齐盾阵和枪阵。   庄乔胯下的战马双蹄一仰就落到了盾阵和枪阵之中。   扎在地上的铜枪被庄乔提起,横扫一圈,瞬间在盾阵和枪阵中间破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其他的骑兵可没有庄乔的能耐,他们手里的矛只能阻挡高丘手底下将士们给劲弩装箭矢的时间,却没办法破开盾阵和枪阵。   但庄乔为他们撕开了一道缺口,他们可以顺着缺口鱼贯而入。   “围剿!”   高丘又惊又怒,撕心裂肺的呐喊。   高丘手底下的将士们瞬间围成一圈,出枪的出枪,出刀的出刀,企图杀敌。   但是他们手里的兵器,只能在庄乔手底下的骑兵甲胄身上留下一个痕迹,而庄乔手底下骑兵的长刀,却能轻易的破开他们的甲胄,切开他们的血肉。   庄乔用了十二个呼吸,杀穿了高丘的军阵。   庄乔又用了十六个呼吸,从另一头杀了过来。   庄乔的甲胄被鲜血染红,手底下的骑兵损失了二十多人,战马死伤两百多。   高丘手底下的将士死伤却超过了六百人。   “哈哈哈……”   庄乔大笑着率领着骑兵扬长而去。   那银铃般的笑声,如同银针,刺穿了高丘的脑门。   高丘紧握着拳头,双眼充血,他低估了贼人,立马就受到了惨痛的教训。   “全军压上,给我追!”   高丘怒吼。   他身边的军侯一脸慌乱,急声道:“校尉,贼人如此强横,我们还要追?”   高丘怒道:“下马威而已。试水的人进入深谷,什么也没有发生,两边的山崖上,就算有伏兵,也不会太多。贼人明显来不及调集更多人手,所以才派遣出了这一支骑兵日夜兼程的赶来阻挡我们,为其他人拖延时间。”   军侯明显有些被庄乔的冲杀吓到了,他一脸担忧的道:“可是……”   高丘瞪着眼,看向他,质问道:“可是什么?贼人真要是有足够的人手埋伏在山崖两侧,根本不需要派遣如此强横的骑兵过来冲杀送死,他们只需要在深谷的另一侧以逸待劳即可。”   说到此处,高丘指着那些倒在地上已经身亡的骑兵,质问道:“你手底下若是有这么一支强兵,你会派遣他们随意到别人的大军中去冲杀吗?”   军侯一愣,摇头道:“如此强横的骑兵,自然要留在关键时候,给敌人致命一击。”   在高丘看来,庄乔刚才的冲杀看似占尽了便宜,其实确实一种势弱的表现。   鱼禾父子如果真的在山崖两侧做足了准备,根本不需要派遣这么一支强悍的骑兵来冲杀。   这些骑兵,明显不是一朝一夕培养出来的。   他们胯下的战马,身上的甲胄,更是价值不菲。   培养他们一个人的钱财,能培养几十个步卒。   鱼禾父子造反的时间不长,培养这么一支强横骑兵的花费会更大。   可以说鱼禾父子在骑兵身上下足了本钱,怎么可能把他们当成普通的死士随意使用?   朝廷要是有这么一支强横的骑兵,一定会留在关键的时候做决定胜负的奇兵用。   在使用他们前,朝廷一定会先派遣数量庞大的步卒,为他们创造出适合他们冲杀的战场。   所以,庄乔的冲杀在高丘眼里十分违背常理。   违背常理必有妖。   除了装腔作势外,高丘想不到其他的。   高丘料定了鱼氏父子在装腔作势,所以才会吩咐全军追击。   军侯通过高丘的提醒,大致猜倒了高丘的想法,他沉声道:“真如校尉所言,那我们确实该追击。贼人在冲杀了一番以后,一定以为我们被震慑住了,不敢轻举妄动。   而我们在这个时候追击,肯定出乎敌人意料,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战果。”   高丘毫不犹豫的点头,“正是如此,传令下去,全军追击的时候,贴着山崖两侧的崖壁走,别让埋伏在山顶的敌人钻了空子。”   军侯郑重的点头,快速的传达了高丘的命令。   高丘手底下的将士们在重整旗鼓以后,立马追向庄乔。   正常情况下,高丘的判断并没有错。   可战事从一开始就不正常。   高丘军中藏着一个内奸,内奸会随时向平夷城内传递高丘军中的情况,平夷城的人会依照高丘军中的动向随时随地的调整自己迎敌的策略。   庄乔也并不是鱼丰派遣出去吓唬高丘拖延时间的。   庄乔纯粹是杀到了兴头上,然后率领着骑兵到高丘军中走了一遭。   战事既然从一开始就不正常,那高丘的判断自然也就出了错。   高丘一行人追着庄乔一行,浩浩荡荡的杀进深谷。   高丘一行人见识到了庄乔手底下骑兵的强悍,所以他们在追击的时候做了充足的应对骑兵的准备,避免庄乔率领着骑兵反复冲杀,对他们造成大的伤亡。   步卒中能对骑兵起作用的只有枪兵、盾兵、弩兵。   此前高丘轻敌了,没有准备好劲弩,让庄乔冲杀了一个痛快。   追击的时候,高丘自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他第一时间就吩咐人给劲弩上装上了箭矢,盾兵在前、枪兵在后、弩兵被守在中间、刀兵压阵。   高丘做足的准备,他有信心在庄乔掉头再次冲杀的时候,给庄乔一个迎头痛击。   庄乔很厉害,比高丘还厉害。   庄乔一枪破阵的壮举,高丘自认自己做不到,军中也鲜有人能坐到。   庄乔若不是女儿身,投身新军军中,少说也能混一个偏将军的身份。   她的武艺,以及她在战场上表现出的无畏和气势,足以让她成为一个战场上的先锋猛将。   如此人物,居然会跟反贼厮混在一起,高丘觉得简直是明珠暗投。   高丘已经决定活捉庄乔,然后好好羞辱一番庄乔,再将庄乔纳入到自己麾下,让庄乔帮他建功立业。   高丘追着庄乔杀进了深谷。   庄乔听到了高丘一行人在追杀她,但她没有回头冲杀。   她觉得她放肆的冲杀了一回,已经足够了。   再回过头冲杀,固然能有所斩获。   但是站在山顶的鱼丰一定会气的跳脚,回去以后肯定会数落她。   她虽然初为人妇,但也知道如何跟自己的男人相处。   她偶尔放肆一两次,自己的男人肯定能容忍。   放肆的多了,自己的男人即便是再宠她,也会对她心存芥蒂。   她的男人只是一个单纯的有责任心的人,但她那个便宜儿子,却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   那个便宜儿子,不仅有野心,还有与之相匹配的手段、智慧、勇气。   只要不夭折,以后必然会有一番作为。   而她那个便宜儿子似乎不贪女色,对婚姻大事隐隐有所抗拒,以后他在跟大人物交往的时候,碰到了联姻的问题,九成九会推倒他阿耶身上。   所以,她的男人以后注定了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所以她得在其他女人加入之前,在她的男人心里占据一个位置,牢牢的占住。   所以她不能太放肆。   庄乔一行带着烟尘,快速的冲出了深谷。   高丘一行才刚刚进入深谷几十丈。   埋伏在山崖上的伏兵并没有动作。   高丘率人快速赶路。   行程过半,山崖上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高丘心里有些不安。   他推断山崖上埋伏的敌人不多,要伏击的话,在他们行程过半的时候伏击无疑是最佳的。   因为敌人在他们行程过半的时候发起攻击,可以击杀他们不少人,还能逼退他们。   高丘也做好了应对这种伏击的准备。   可是他等了许久,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直到他们快要出深谷的时候。   突然从他们身后的山崖上响起了轰隆声。 第175章 谁是第一功?   山崖的顶部,出现了一块巨石,巨石顺着山崖滚落,一路上压断了无数草木,碰到凹凸不平处会上下翻滚,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巨石滚落了一段,又有一块巨石出现。   随后就是一块又一块的巨石从山崖顶上出现。   数十的巨石从山崖顶上滚下来,形成了万马奔腾之势,巨石砸击山壁的引起的巨震,整个深谷都在跟着震动。   高丘一众人被震的东倒西歪,很难维持他们的阵型。   “嘭~”   一块巨石落下,在谷口砸出一个深坑。   随后更多的巨石落在,在谷口筑起了一面墙。   高丘在亲兵的搀扶下站稳脚,顶着身后突然筑起的石墙,瞳孔缩成了一个点,呼吸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   “断我后路,想一口吞掉我?!做梦!”   高丘恶狠狠的低吼了一声。   高丘不认为敌人有一口吞下他的实力。   高丘身边的军侯满脸惊恐,他觉得敌人恐怕有吞下他们的实力,不然敌人不可能断他们的口路,将他们堵在深谷之中。   敌人若是实力不够,绝对不可能将他们一群新军的精锐逼迫成陷阵之士。   有道是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一旦兵卒们陷入难以逃脱的陷阱,他们除了背水一战拼一条血路,别无选择。   在这个时候,兵卒们很容易变成一个个含不畏死的死士。   因为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   左右都是死,还不如很拼一把,说不定就能赢。   怀着这种心思的兵卒是很可怕的。   敌人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应对,会被吞掉的。   “冲!”   高丘抽出腰间的八面汉剑怒吼一声,率先向深谷另一侧冲去。   在山崖上一直埋伏着的伏兵,在他们的后路被阻以后,终于露出了头。   一块块石块、一根根巨木、一柄柄弓弩,对准了他们。   高丘在看到他们出现以后,脸上的怒色彻底化成了惊恐。   他的推测错了,敌人埋伏他们的伏兵数量并不少。   敌人并不是仓促间得到了他们的消息,设下伏兵。   敌人明显是早早就得到了他们的消息,早早的在虎跳谷设下埋伏,等他入瓮。   刚才那位女将的冲杀,恐怕是敌人诱惑他上当的计策。   高丘虽然脸上布满了惊恐,但是并没有慌乱。   但他身边的亲兵、军侯,身后的将士们早已慌成了一团。   “校尉?!敌人明显是有备而来,我们钻进了敌人的埋伏当中,我们恐怕要败。我们该怎么办?”   军侯六神无主的冲着高丘大喊。   高丘咬着牙,像是野兽一般低声嘶吼,“我们中间有内贼,我们中间有内贼将我们的消息传给了敌人。敌人唯有确凿的掌握了我们行军的动向,才能做出如此布置。”   事到如今,高丘要是猜不出他手底下有内贼,那他这个校尉就白当了。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我要将他碎尸万断!”   高丘仰起头,脖子上青筋暴起,如同野兽一般嘶吼。   军侯慌张道:“校尉,现在不是说内贼的时候,现在我们要想办法活命,不然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高丘手里的八面剑一转,砍向了身边的军侯。   军侯看着高丘如同疯了一般砍向他,惊恐的跌坐在了地上。   高丘手里的剑,最终还是没有砍到军侯身上。   他手里的剑在落到军侯身上的那一刻,脑袋终于恢复了清明。   他咬着牙,强忍着愤怒、惊恐、悲痛,快速的下令,“让所有兄弟们速速后退。贼人虽然用巨石堵住了我们的退路。可是巨石和巨石中间仍有缝隙,只要我们能快速的大开一个人能通过的缺口,就能逃出去。”   军侯瘫坐在地上,愣愣的盯着高丘。   他早就被高丘吓傻了。   高丘猛然扑到他面前,咬牙切齿的低声喊道:“还愣着做什么?我们要是退的晚了,被其他贪生怕死的人抢占了巨石的缝隙,我们就只能死在这里。”   军侯浑身一颤,缓缓回神。   他惊恐的点了点头,快速的从地上爬起身,跟着高丘往后退去。   高丘带着军侯一边退,一边高喊,“退兵,退兵,推到巨石前,从巨石缝隙之间打开一道缺口,我们钻出去。”   乱成一团的将士们听到了高丘的喊声,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他们前呼后拥的冲向了巨石筑城的石墙。   临近巨石的将士们,早早的跑到了巨石前,开始用手里的兵器在巨石的缝隙中砍、戳、凿。   后面的将士们追上来以后,帮忙一起砍。   在他们一众人齐心协力下,巨石缝隙终于被他们扩大,一个人勉强可以通过。   但是没有人过去。   因为所有人都想第一个过去,所有人都不想让其他人抢占先机。   后面的人向前面的人递出了刀子,前面的人向更前面的人递出了刀子。   以此类推。   巨石缝隙被凿开以后,足足半炷香时间,居然没有一个人通过。   将士们在自相残杀,山崖上的石块、巨木、箭矢落下以后,也在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整个深谷,瞬间变成了一处修罗场。   站在山顶上的鱼丰、张武等人,一边吩咐着虎营的将士们投石、投木、射箭,一边品评着下面的战场。   张武一脸感慨的道:“人心真是复杂……他们若是能拼死闯出深谷,趁着庄夫人的骑兵冲杀之前,逃往山林里,也许还会有一条活路。”   鱼丰面色不善的瞥了张武一眼,没好气的道:“深谷另一边是一片开阔地,谷口两侧又是峭壁,他们要逃到山林里,最少也得跑足足上百丈。   上百丈,足够庄乔率兵杀他们四个来回了。   就算他们有人侥幸逃进了山林里,也逃不出虎营将士的手掌心。   虎营将士中间的夜郎人,比他们更擅长在丛林里作战。   所以他们往后退无疑是明智的选择。   往前走,十死无生,往后退,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虽然也残酷,但至少能活下去几个。”   张武被鱼丰硬怼了一番,一脸尴尬,他咳嗽了两声,赶忙转移话题,“庄夫人真是厉害,有她在,我们打仗都容易了不少。   面对两倍于我们的敌人,我们只是在山上丢了丢石头,就赢了。   我们以前打仗要是有庄夫人相助,也不会死那么多兄弟。”   张武和鱼丰以前在郡校尉治所的时候,每次出征,手下的兄弟都会有损伤,数量还不小。   一旦遇到了上千人的大战,一场战斗过去,他们营里的兄弟能死去大半。   面对数倍于他们的强敌,他们随时都有灭营的危险。   此次虎跳谷伏击跟他们以前打仗大大不同。   敌人的数量超过他们两倍,敌人的实力也比他们强,他们仅仅是占据了地形优势、装备优势。   可此次虎跳谷伏击,他们战损少的可怜。   除了几十个兄弟在搬石头和巨木的时候被砸到或者压到外,山崖上的人几乎没有其他损伤。   庄乔手底下的五百骑,也只是折损了十几个人。   如此轻而易举的战胜敌人,张武觉得庄乔的功劳最大。   鱼丰对张武的话嗤之以鼻,他不情不愿的道:“庄乔是厉害,她能以五百骑杀穿敌阵,并且将敌人引入到山谷,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但我们能够轻易取胜,真正的关键却不在庄乔,而是在禾儿。   禾儿看似未动一刀一箭,可他将敌人出兵的时间,敌人的动向,一点不露的告诉我们,让我们处处抢占先机。   我们正是因为处处占了先机,才轻易的战胜了敌人。”   鱼丰心如明镜,他很清楚,若不是鱼禾给的情报,让他们抢占了先机,他们要想打败高丘,必须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也许虎营的家底得赔进去一半。   别看虎营将士的军备碾压着敌人,真正交上手,虎营的将士肯定打不过高丘手底下的人。   能跟高丘手底下人硬碰硬的,恐怕只有虎营内的那些滇人。   其他的巴蜀人、夜郎人,根本不够看。   因为虎营上下,只有那些滇人经历过硬碰硬的血战。   最早加入虎营的巴蜀人,固然经历过几场战事,也打赢了,但是都是取巧获胜的,并没有跟敌人硬碰硬。   在真正成千上万人的打战场上,根本经不起考验。   庄乔手下那五百人,之所以能陪着庄乔到敌阵中走一遭,就是因为他们全是滇人。   而且还是在两千滇人中挑选出的最骁勇的战士。   他们陪着庄乔打了不知道多少场硬仗,才能跟庄乔配合的那么默契,才敢陪庄乔去敌阵中走一遭。   换成其他人的话,恐怕在遇上敌人试水的那五百人的时候,就会出洋相。   张武听完鱼丰一席话,愣了一下,仔细思量了一番后,缓缓点头,“你说的在理,我们之所以能轻易取胜,主公的功劳确实最大。   他告诉了我们敌人所有的消息和动向,我们才能提前做出许多布置。”   顿了一下,张武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声道:“主公赔钱也要在大新各郡开设四海镖行,该不会是……”   张武说到此处,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想到的那个可能性太可怕了。   可怕到他从来不敢想,更不敢奢望。   鱼丰看穿了张武的心思,撇着嘴道:“我鱼氏祖坟上还没有冒青烟,你想到的那种事情不可能。就咱们这点人,在西南折腾一下还行,去北边,不出三五日就会被挂在旗杆上。”   大新虽然状况百出,但还没有一支反贼成功的在大新核心地盘上竖起造反的大旗。   鱼丰一行敢去北边,迎接他们的就是大新的重拳。   一个国家的重拳砸过来,鱼丰一行人的小身板可扛不住。 第176章 不知庐山真面目   张武被鱼丰训斥了一番,也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他们这点人,在西南当一个土霸王还行,去北边折腾,根本不够看。   且不说北边那无穷无尽的新军部队,光是三秦大地上的那些百姓,就足以收拾他们的。   一说到三秦大地,大多数人都想到三次暴捶天下的秦人。   但大多数人很少去探究,秦人到底为何会三次暴捶天下?   仅仅是因为秦人耐苦战?   事实上秦人耐苦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归功于秦皇汉武两位千古一帝。   秦皇一统六国,将六国贵族尽数迁移到了三秦大地。   六国贵族,可是六国精英,他们在迁移到了三秦大地上以后,迅速的融入到了三秦大地。   汉武登基以后,为了筹措征讨匈奴的钱财,又将天下富户尽数迁移到了三秦大地。   在这个富者无白身的时代,天下富户就是天下精英。   秦皇、汉武两次迁移,除了为他们统治天下谋取了极大的便利外,也为三秦大地埋下了无数的潜力和底蕴。   新朝虽然从建立的那一刻起就在走下坡路,但新朝继承了秦皇、汉武的遗产。   在新朝的皇帝没有将秦皇汉武留下的遗产推到自己对立面去之前,去北边,去三秦大地上,就是找死。   鱼丰一行人一旦进入三秦大地,别说是应付朝廷了,光是民间那些想封官封爵像发疯的人,就能将他们折腾的死去   拿不下三秦要地,那么夺取江山就是一句空话。   张武一开始觉得鱼禾在天底下各郡设立四海镖行,就是在为谋取天下做准备。   可直到被鱼丰点醒以后,他才明白夺取江山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   就在张武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鱼丰爆发出一声惊呼,“快,带一队人去追高丘,剩下的人去打通深谷里的石墙,为骑兵追击打通道路。”   张武急忙问,“发生了何事?”   鱼丰在传达命令的同时,快速回头对张武道:“高丘那厮宰了堵在石墙前的新军,从石墙的缝隙中爬过去跑了。   他必然会逃回军营。   禾儿还在他军营里呢。   他要是发现了禾儿的身份,那禾儿就危险了。”   张武听到鱼丰这话,心头也是一惊,他急声道:“此事交给我,我带人去追。”   说完这话,张武就点了五百虎营的将士往山下奔去。   鱼丰带着剩下的人从另一侧下山,准备进入深谷清剿残敌,为庄乔扫平道路。   鱼丰刚下了山,庄乔就策马迎上了前。   “妾身如何?”   庄乔见到鱼丰,笑容灿烂的质问。   鱼丰知道庄乔是在等他夸奖,可他哪有时间去夸奖庄乔,他急声道:“我一时不查,让高丘那厮给跑了。他若是跑回了军营,揭穿禾儿的身份,那禾儿可就糟了。”   庄乔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她掉转马头,举起手里的铜枪,高喝一声,“儿郎们,随我去救你家主公!”   庄乔话音落地,便带着手底下的骑兵杀进了深谷。   鱼丰带着人紧随其后。   另一边,高丘和自己的两个亲信军侯刚刚逃出深谷,他们浑身布满了土石,十分狼狈,但他们无暇顾及此事。   他们喘了几口气以后,头也不回的往巴郡方向逃去。   张武在他们逃出去了不到半炷香以后,出现在山下。   张武身份斥候辨别了一下高丘几个人逃亡的方向以后,紧追了过去。   一追一逃。   一晃就过了大半日。   高丘经过了大半日亡命的奔逃,终于在傍晚的时候,逃到了民夫和更卒驻扎的营地。   看到营地的那一刻起,高丘就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他隔着老远,呼喊营地门口的执戟郎去迎他。   四个执戟郎看到了高丘一行人后,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回去报信,另外三人主动迎了上去。   高丘看到了三个执戟郎,就像是看到了亲人。   他一边招呼着执戟郎搀扶自己,一边询问近两日营地内的异动。   执戟郎是鱼禾的人。   能回答他的就只有‘营内一切安好’这一句话。   执戟郎搀扶着高丘几人回到了营地,一进辕门,就跟闻讯赶来的鱼禾撞上了。   鱼禾看到高丘十分狼狈,大惊失色,“高兄,你这是?”   高丘没脸回答,就只能丢下了一句,“此处人多眼杂,回军帐再说。”   鱼禾没有追问,吩咐执戟郎抬着高丘回到了军帐。   军帐里。   鱼禾吩咐人将高丘放在床塌上让高丘歇息下以后,立马吩咐人去烧水、准备饭菜。   高丘躺在床塌上喘息了许久,有些难以启齿的道:“鱼贤弟,我败了……”   鱼禾愣了一下,惊声道:“败了?”   高丘艰难的点点头,心里充满了不甘。   鱼禾急忙追问,“其他人呢?”   高丘脸色瞬间涨的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鱼禾愕然道:“全军覆没了?贼人这么强?!”   高丘脸色难看,犹豫再三,才吞吞吐吐的道:“贼人倒是不强,是我一时不查中了贼人的埋伏,才导致全军覆没。”   说到此处,高丘顿了一下,冷着脸道:“不过我也不是全无收获。贼人虽然不强,但贼人发展的速度很快,而且贼人军中有良将、有铁骑。   特别是那一员率领铁骑的良将,以一己之力破开了我四千五百多人的军阵,堪称骁勇。   此事上报上去以后,一定会得到朝廷重视。   此外,我还发现我们的人当中很有可能有贼人的奸细。”   鱼禾静静的听完高丘一席话,眉头微微一挑,问道:“奸细?是谁?”   高丘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我只是通过贼人的举动判断出我们中间有贼人的奸细,具体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此事还需要进一步的详查。”   鱼禾沉吟着道:“那高兄准备如何应对随后的事情?五千精兵折损在平夷,传到了冯将军耳中,冯将军一定不会轻饶高兄。”   高丘脸色难看的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能抓出军中的奸细,给将军一个交代。希望将军能将一切的怒火宣泄到奸细头上,给我一条活路。”   鱼禾面色凝重的道:“高兄,你要是将希望寄托在冯将军身上,那你恐怕活不下去。贼人不是句町人,也不是滇人,而是一个仅仅出现不足一载的反贼。   你率领五千精兵去讨伐一群不足一载的反贼,却被人家给击败了。   此事传扬出去,会天下哗然。   到时候朝野上下都会指责冯将军无能。   冯将军岂会轻饶你。”   高丘脸色再次一变,急忙道:“听鱼贤弟的意思,高某一旦回去,一定会被将军斩了?”   鱼禾点头道:“不斩你,如何向朝野上下的人交代?不斩你,难道要将所有的罪责澜在身上,让朝廷斩了他?”   高丘脸色彻底变了,“那可如何是好?”   就在鱼禾准备鼓动高丘逃离军营的时候,巴山突然从军帐外闯了进来。   高丘和鱼禾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巴山身上。   巴山一看帐篷里的情景,想要退出去。   但鱼禾已经开口,“发生了何事?”   巴山脚下一定,沉声道:“贼人的追兵似乎要到了。”   “嘭!”   高丘捶了一下床塌,破口大骂,“他们居然还敢追?他们是在找死!”   高丘看向鱼禾道:“鱼贤弟,你去帮我传令,让营地里十六以上,五十以下的所有男丁全部集结。我要斩了贼人的追兵,用他们的头颅换取一条活路。”   鱼禾缓缓点头,吩咐巴山去传令。   巴山应允了一声,出了军帐。   只不过他出了军帐以后,并没有去传令,而是找到了吕嵩,让吕嵩带人秘密处置了那两个跟着高丘一起回营的军侯。   两个军侯处理了以后,巴山重新回到了军帐中,向鱼禾和高丘禀报了一声,说军令传达下去了。   高丘趁着军令传达的工夫,跟鱼禾讲起了他在虎跳谷的遭遇。   讲到了庄乔率领五百骑,冲进他四千五百人的军阵的时候,高丘一脸感慨。   鱼禾则一脸惊愕。   他是真惊愕,而不是装的。   虽然他知道庄乔武力很强,但没想到庄乔居然会这么猛。   而且庄乔明明怀着身孕,鱼丰怎么会放她上阵冲杀呢?   鱼禾有些不理解。   高丘跟鱼禾讲述的半天,察觉出了一点不对,他看向鱼禾疑问道:“怎么没听到军中上下集结的声音?”   鱼禾并没有回答高丘的问题,而是劝解道:“高兄,事到如今,听我一句劝,逃吧。五千精兵惨败于贼人之手,无论你随后的战果如何,冯将军都需要斩了你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   高丘皱眉,咬牙道:“即便是要逃,也得等到我从贼人身上咬下一块肉再说。我高丘从戎至今,还从没有受过这么大的耻辱。”   鱼禾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高兄既然不听劝,那便算了。”   高丘盯着鱼禾,不满的道:“鱼贤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背负双手,盯着高丘问道:“高兄不是说军中有奸细吗?”   高丘愣了一下,刚要说‘军中却有奸细’,话到了嘴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着鱼禾背负着双手,风轻云淡的站在那儿。   瞳孔一点一点在缩小。 第177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噌!”   高丘猛然从床塌上下来,站在地上,高声呼喊。   “来人!”   “来人呐!”   “……”   高丘面带愤怒的喊了十几声,也没有人回应。   十几声过后,高丘再也没办法用脸上的愤怒掩盖心中的惊恐、悲愤和难以置信。   “唰~”   高丘抽出腰间的八面剑,剑只抽出一半,巴山就狞笑着扑上前,擒住了他的手腕。   “嘎巴~”   巴山拧断了高丘的胳膊,将八面剑从他手中夺了过来。   高丘被拧断了胳膊,没有叫,也没有喊,他只是面带愤怒和恐惧的盯着鱼禾。   “你、你就是……”   鱼禾卸下了伪装,点着头道:“我就是你口中的奸细。”   高丘呼吸一待,心痛的如同针扎一般,足足过了十几个呼吸,他才咬着牙颤声道:“冀州程氏什么时候投靠了反贼?为了程隆的妻儿,你们居然帮助反贼做事,你们疯了?   程隆的儿子就算在天赋,也不值得你们去帮助反贼。”   鱼禾笑问,“谁告诉我你我是冀州程氏的人?”   高丘牙齿咬的咯嘣作响,他没有追问鱼禾的身份,而是盯着鱼禾质问道:“所以我一开始就落入了你们的圈套,我能有今日,从出巴郡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鱼禾是奸细,那他一路上的所有举动,贼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也难怪敌人会处处抢占先机。   鱼禾算得上是他在军中除了那几个亲信外,最亲近的一个人。   他所作的一切,都没有瞒过鱼禾,所以鱼禾什么都知道。   更重要的是,鱼禾还取得了他的信任,从他手里拿走了整个军营。   他军中上下大半部分的东西都被贼人所掌控,他焉能不败?   鱼禾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说的对,但也不全对。你确实一开始就落入了我的圈套,但你能有今日,并不是从你出巴郡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而是从冯茂向史熊借船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高丘瞳孔一缩,“你是说,将军决定发兵的时候,你就猜倒了,并且提前将消息传递给了鱼氏父子?”   鱼禾又点点头、摇摇头,但却没有言语。   高丘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便自顾自的道:“你居然能猜透将军的心思,居然能快将军一步。将军若是出手,恐怕也会吃败仗,更何况我,我输的不冤。”   高丘痛苦的闭上眼,许久以后睁开眼,看向鱼禾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在杀剐之前,能不能告诉我,鱼氏父子究竟给了你怎样的好处,能让你这么一位人杰甘心为他们卖命?”   顿了一下,高丘又快速的道:“我不认为鱼氏父子有那么大的能耐和实力能招揽你这位人杰。”   鱼禾淡然一笑,问道:“你教教我,我自己应该如何招揽自己?”   高丘徒然瞪大眼,惊叫,“你是……鱼禾?!”   鱼禾整理了一下衣冠,拱手道:“鱼氏鱼禾,见过高兄。”   “噗通~”   高丘突然瘫坐在了地上,难以置信的喊道:“你怎么可能是鱼禾?你怎么会是鱼禾?”   鱼禾笑问,“我怎么就不能是鱼禾了?”   高丘毫无形象的喊道:“你既然是反贼头目之一,怎么可能孤身犯险?”   鱼禾摇头道:“我若是不孤身犯险,如何抓住你这条大鱼?”   高丘一愣,痴傻的‘呵呵’了两声,“你居然是反贼头目之一,你居然是反贼头目之一。我居然将军营交给了反贼头目?!”   “哈哈哈哈……”   高丘流着泪放声大笑,宛若疯子。   鱼禾盯着高丘上下打量了许久,叹了一口气,吩咐巴山道:“盯着他。”   巴山应允了一声,守在了疯狂大笑的高丘身边。   鱼禾出了军帐。   军帐外。   吕嵩躬身而立。   鱼禾背负双手,淡淡的吩咐,“派人给咱们的人传话,就说我一切安好,让他们到了以后别急着攻营。然后让你的人给营里的人传话,就说高丘败了,五千精锐尽丧于虎跳谷,敌人的追兵随后就到。让他们能逃的就逃,不愿意逃的问他们愿不愿意去平夷讨一条活路。   如果愿意,就留下他们。   今夜四更天后,不愿意逃命,不愿意去平夷的,尽数驱赶到山里去。   能不能活着,就看天意了。   再挑十几个机灵的,给他们留足钱粮,等我们走后,他们就可以返回巴郡。   让他们告诉冯茂,告诉史熊。   我不会影响他们发财,更不会去巴蜀等地为祸,让他们以后别找我麻烦。   此次吞他们五千人就是一个教训。   下一次我会尽数坑杀。”   吕嵩听完鱼禾的命令,愣愣的看着鱼禾。   鱼禾疑问,“有问题?”   吕嵩犹豫再三,试探的道:“威胁一位州牧,一位将军,是不是有些狂妄?他们真要是较起真来,我们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鱼禾笑了,“狂妄吗?我怎么没觉得?”   吕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还不狂妄?   威胁一个将军也就算了。   将军是朝廷的将军,迟早会班师回朝,问题不算太大。   可威胁一位州牧,一位执掌着一州近千万人生杀大权的州牧,你确定不是狂妄?   鱼禾通过吕嵩的反应,看出了吕嵩的心思,他笑着道:“你既然觉得狂妄,那应该是狂妄了。既然狂妄了,那不妨再狂妄一些,让回巴郡的人再告诉史熊一句话,让史熊别惹我,也别生出对付我的心思。不然我不介意将铁和粮食卖给滇人和句町人。   到时候百万滇人和句町人出西南,我看他怎么收场。”   吕嵩脸色瞬间苦成了一团,“主公,咱们既然已经占到了便宜,就别去惹史州牧了行不行?史州牧真的较起真,咱们讨不到好。”   鱼禾没好气的道:“怕什么,只要句町人和滇人不倒,史熊就奈何不了我们。他敢派遣上万人的兵马入平夷,句町人一定不会干看着。   句町大军一旦到了平夷,南郡、南阳郡、武陵郡等郡的郡大尹就慌了。   到时候荆州牧等人一定会集体上书弹劾史熊。   其他各州各郡的大吏们也不会闲着。   西南叛乱止步于西南是一回事,叛出西南又是另一回事。”   在新朝朝廷的官员们眼里,西南就是一个贫瘠的乱地,西南百族一直都是平了又叛,叛了又平。   只要战火不烧出西南,天下就是一片祥和。   烧出了西南,那可就是大乱子。   两者之间又本质的区别。   王莽如今雄心勃勃的在打造自己想要的盛世,朝野上下的官员们在一面粉饰太平,一面大肆捞钱。   有人破坏了王莽的美梦,破坏了官员们努力粉饰的太平,破坏了官员们捞钱,那他就是朝野上下的公敌。   一旦被朝野上下当成公敌,别说是州牧了,就是皇亲国戚也会倒霉。   冯英就是一个例子。   冯英明明是大新的忠臣,为了大新的地方安定,上下奔走。   可他的行为破坏了王莽的美梦,破坏了官员们努力粉饰的太平,也破坏了官员们捞钱。   所以被人告到了王莽面前,王莽问也没问,直接派人将冯英给拿了,罢官免职下狱,一条龙。   一直到冯英被押解到了长安,王莽的亲信将益州的实情告诉了王莽以后,王莽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冯英。   最后虽然赦免了冯英,但冯英却并没有得到重用。   冯英的下场别人不知道,但是鱼禾清楚。   鱼禾知道大新是什么样子,所以他才敢威胁史熊。   史熊能混到一州州牧的位置上,政治嗅觉肯定很敏锐,他肯定不会让鱼禾将战火引出西南。   所以他受到鱼禾威胁,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派遣重兵找鱼禾的麻烦,只会派人暗中给鱼禾使绊子。   吕嵩只是个江湖人,只了解江湖,不了解朝廷,鱼禾的话他似懂非懂。   鱼禾坚持要威胁史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吕嵩离开了军帐前,去执行鱼禾的命令。   鱼禾返身回到军帐中。   高丘瘫坐在床塌前,像是丢了魂一般,巴山就守在高丘身边。   鱼禾没有答应高丘,他坐在了军帐正中的座榻上,随意找了一卷竹简翻看。   半个时辰以后,吕嵩出现在军帐内,告诉鱼禾一切都依照鱼禾的吩咐办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独臂的张武,身穿盔甲,手持着一柄刀匆匆进入到了军帐。   “卑职张武,参见主公……”   鱼禾起身,扶起了张武,“不必多礼。”   张武起身以后,一脸感慨,“鱼兄看到高丘逃了,怕您有危险,所以派我带人追击,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还好您提前掌控了军营,不仅自己没有危险,反而让我们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军营。”   鱼禾笑着请张武坐下,问道:“我阿耶呢?”   张武苦笑着道:“说是回平夷去了,等着您去拜见他,去认罚。其实他后发先至,跟庄夫人一起骑着马,比我到的都早。如今就在军营外的一处地方待着。   倒是庄夫人,一会儿就会入营,说是要好好看看你。” 第178章 大获丰收   鱼丰明显是在意鱼禾的,不然他不可能快马加鞭赶到这里,以策鱼禾周全。   可他到了以后,不肯入营,明显有些孩子气。   他在跟鱼禾赌气。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去找他认罚。”   张武点点头不再多言。   鱼丰、鱼禾父子两个的事情,他不好多掺和。   鱼丰、鱼禾父子再怎么闹,那也是家事,他要掺和进去,那就变味了。   许多事情一变味,就会出问题。   大约过了两柱香以后,果然如同张武所言,庄乔进入了军营,在巴山引领下出现在鱼禾居住的军帐。   一见面。   鱼禾躬身施礼。   庄乔则在仔细打量鱼禾,打量了许久以后,庄乔长出了一口气道:“你小子没事就好,你小子要是有事,我们就算打败了冯茂,也高兴不起来。”   庄乔确认了鱼禾没有半点损伤以后,似乎是放心了,她大大咧咧的走到床塌前,踢开了在床榻前发疯的高丘,占据了床塌。   “冲杀了一整天,我也累了,我就在此处睡下,你去其他地方去。”   庄乔毫不客气的霸占了鱼禾的帐篷。   鱼禾不气不恼,反而大方的将帐篷让给了庄乔。   庄乔身怀六甲,还要为他们父子在战场上冲杀,是他们父子的过错。   鱼禾的军帐里也没什么,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其他军帐。   但是在他离开前,躺在床塌上的庄乔猛然坐起身,一脸感慨的道:“你小子不赖,居然肯惯着我。”   鱼禾笑着道:“你身怀六甲,还要为我们父子冲杀,我们父子理应惯着你。”   庄乔撇着嘴,不满的哼哼道:“那你可就错了,你爹根本就不在乎我和我肚子里孩子的死活。他在发现高丘逃了以后,立马让我率军追击,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他也不问问我有没有累着,能不能继续率军追击,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   鱼禾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鱼丰还真是低情商。   难怪庄乔不肯跟他待在荒郊野地里,反而跑到营地内占据了他的军帐。   庄乔是不好跟鱼丰使性子,所以跑到他面前诉苦来了。   “此事是我阿耶不对,回头我就去跟他说道说道。”   鱼禾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附和了一句。   庄乔张了张嘴要继续声讨鱼丰,但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声浓浓的叹息,“算了,你爹是什么性子,我大致也知道。你去跟他说道,他回头又得埋怨我将私密话讲给你听。”   鱼禾这下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庄乔也没有继续在此事上纠缠,她瞥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小子以后要独自去涉险,记得跟家里人说一声。不然家里人都会为你担心的。”   “下次一定……”   “……”   庄乔脸色一苦,“你还想有下次?”   鱼禾干笑了两声,没有言语。   庄乔叹了一口气,“你要做什么,我是没资格管,只希望你做事之前,要斟酌一番,一定要将自己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别再孤身犯险。”   “知道了……”   “营地内的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庄乔跟鱼禾聊完了私事就开始聊公事。   鱼禾坦言道:“我让人放出风声,说高丘败了。让营地里的人去逃命。估摸着到了一更天,所有人睡熟以后,就会有人趁机逃出营地。   四更天以后,吕嵩的人会封营,到时候愿意跟随我们的,我们留下,不愿意跟随我们的,就一并诛杀。”   庄乔脸色微微一变,“那样的话,营地内最少有两千人会倒在我们的刀下。”   庄乔虽然在战场上十分勇猛,杀敌毫不留情,可是私底下她却不喜欢举刀屠戮。   鱼禾淡然道:“机会我已经给他们的,他们如果非要找死,那我只能送他们去死。”   该杀人的时候,鱼禾绝对不会犹豫,他不会妇人之仁。   庄乔迟疑着道:“留着他们去山里挖矿也行啊。农家寨管理的金银矿,到什么时候都缺人。”   鱼禾看着庄乔,直言道:“我也考虑过让他们去挖矿。但是上千握过刀枪的人丢尽矿里,农家寨的那点人根本压不住。   我们的人还有其他用途,根本没办法抽调出一批去农家寨帮忙监工。”   庄乔听到这话,便不在言语。   她充其量只能给鱼禾一个建议。   鱼禾该怎么决断,她不能插手。   鱼禾有自己的顾虑,那么那些人就没办法留。   庄乔和鱼禾说完了此事,鱼禾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军帐。   鱼禾搬到了另外一张军帐里,吩咐巴山熄了灯,调开了所有的守卫。   为营地里的民夫、更卒们逃命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一更天还没到,有人就悄无声息的钻出帐篷,开始各种观察、试探。   确认了今夜守卫松懈以后,他们立马叫上了自己的同伴、同乡,悄无声息的向军营外摸去。   从军营到辕门口,没有任何阻拦,他们就这么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军营,出了军营以后,他们撒丫子的往西狂奔而去。   第一批逃出军营的人,没有引起任何麻烦,也没有遭遇到任何埋伏和绞杀,其他躲在帐篷里悄悄观看的人胆子就大了起来。   于是乎,一批又一批的人离开了帐篷,往军营外跑去。   从一更天起,一直到三更天,逃跑的人就没断过。   他们自认为他们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他们一切的动作都被人看在眼里。   甚至他们在逃命的时候,弄出了一些响动,躲在暗处的人还要努力假装听不见。   鱼禾给了他们充足的逃跑时间,可是他们并不知道珍惜。   从一更天到三更天并没有什么异常。   三更天以后,就出现了问题。   有人逃出了营地后,居然返回了军营,并且向放置粮草和鱼禾的军帐摸了过来。   他们大概是察觉出了营地内守卫松懈,所以想趁机捞一笔。   他们闯进了粮草大营和鱼禾住的军帐,鱼禾等人就没办法装下去了。   当三个蠢贼抹黑闯进鱼禾住的军帐以后,帐篷里的灯就被点亮了。   一帐篷膀大腰圆的汉子静静的盯着三个摸进帐篷的蠢贼。   三个蠢贼惊恐的看着帐篷里的汉子,一时间竟然忘了叫。   鱼禾坐在军帐正中,盯着三个被吓傻的蠢贼,叹了一口气,“给你们机会,但是你们不中用啊。明明可以逃命的,为什么要跑来送死。   你们送死也就算了,还要连累其他人。”   三个蠢贼略微有些回神,转身就跑。   巴山一众人扑上去,瞬间将三人生擒。   前往粮草大营盗粮的人,也被埋伏在粮草大营里的人擒拿,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一瞬间营地内喧闹声四起。   鱼禾吩咐巴山处置了三个蠢贼以后,叹息道:“被这一群贪心的家伙坏了我们的计划,营地内的人没逃出去多少。   去军营外传令,让军营外的佯装袭营。   让营地内的兄弟都出来吧。   让他们闹出点动静,吓唬一下其他人,就说平夷的人杀过来了。   最后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们了。   四更天以后,封营。   到时候不愿意归顺的一体斩绝。”   帐篷里的人快速的将鱼禾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没过多久,营地内外就喊杀声四起。   营地瞬间就沸腾了。   营地内的人四处逃窜,短短一个时辰,营地内的人跑了大半,数量比之前加起来还多。   等到军营外的虎营将士出现在军营内以后,营地内剩下的人比鱼禾预料的要少,仅有两千人。   其中有一千六百人愿意投降,还有四百人不愿意逃。   他们害怕他们逃了,他们远在巴郡的家人会受牵连。   鱼禾吩咐巴山去招降,又招降了一百多。   最后剩下两百多人顽固分子,被鱼禾下令给斩了。   天明以后,营地内除了鱼禾特地留下回去给史熊报信的人外,剩下的全是鱼禾的自己人。   算上刚刚招降的人,近三千人在营地内清点起了缴获。   高丘惨败,营地内的民夫和更卒逃跑,所有的辎重、军械、粮草,就全部留给了鱼禾。   军械等物虽然不如虎营将士们用的精良,可数量却极其庞大。   足够鱼禾武装出上万杂兵。   粮草虽然多麸糠,但数量十分庞大。   足足有上万石。   除此之外,还有一百多匹良马,三百多匹劣马,一百多头驴子。   此战鱼禾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有了这些东西,鱼禾的实力又壮大了一圈。   虎营的将士们,以及他们人在张武和吕嵩的带领下,欢呼雀跃的在清点战利品。   鱼禾却悄悄的离开了营地,到了营地外一处孤零零的帐篷前。   鱼禾站在帐篷前,轻呼了一声,“阿耶?”   帐篷里的人没有理会鱼禾。   鱼禾又呼喊了一声。   帐篷里的人冷哼了一声。   鱼禾立马钻进了帐篷。   帐篷里,鱼丰背负双手,冷着脸背对着帐篷口站着。   鱼禾笑嘻嘻的躬身一礼,“听闻阿耶此次率领上千人杀伐,打的朝廷五千精兵溃不成军,不知道是真是假?”   鱼丰转过身,愤怒的看着鱼禾,“你小子少吹捧我。你小子不告而别,孤身犯险,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阿耶?” 第179章 扩张?!   鱼禾自然不可能跟鱼丰硬顶,他收起笑脸告罪道:“事发突然,没来得及禀明阿耶,还望阿耶恕罪。”   鱼丰怒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可明白?”   鱼禾赶忙点头应承。   “明白……明白……”   鱼丰追着鱼禾声讨了许久,期间几次举手,想教训一下鱼禾,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倒不是舍不得下手,而是儿子大了,有身份了,他一个当阿耶的责打儿子,传扬出去,有损儿子的颜面。   “滚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平夷。”   鱼丰声讨了鱼禾一番后,将鱼禾赶出了帐篷。   鱼禾站在帐篷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鱼丰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鱼禾带着守在远处的巴山,重新返回了营地。   营地内。   张武、吕嵩等人已经率领着虎营的将士和刚刚招降的一千多民夫、更卒,将营地内的所有辎重、粮草装上了马车。   鱼禾将给冯茂、史熊送信的人放出去以后,率领着数千人踏上了返回平夷的官道。   此次一行人可以说是满载而归,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一些人在议论鱼禾会给他们什么赏赐,还有一些人在议论鱼禾会给他们一个什么职位。   鱼禾骑在马背上,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他手底下虽然部众过千,但只是一个草头势力。   封官许爵之类的事情他根本做不到。   只能赏赐金银。   可金银赏赐下去,手底下的人花完了,忠心也就淡了。   鱼禾不可能一直用金钱维持手底下人的忠心。   “主公,您在想什么?”   张武策马凑到鱼禾近前,见鱼禾坐在马背上在沉思,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鱼禾拽着马缰绳,看向张武,沉吟道:“你说我们此次招降的人,能不能纳入虎营,进入虎营以后,能不能成为合格的将士?”   张武愣了一下,笑着道:“他们大多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整日里吃不饱穿不暖,只要我们给他们一口饱饭吃,顺便帮他们安一个家,他们一定会死心塌地为我们卖命。   只要他们愿意死心塌地的为我们卖命,那他们都能成为合格的将士。”   鱼禾点点头,又道:“算上他们,我们手里的人是不是已经达到了朝廷一个营的兵力?”   张武又是一愣,鱼禾不说他还没注意,鱼禾一说,他才发现,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拥有了相当于朝廷一个营的兵力。   有可能还会更多。   因为鱼禾此前去巴郡的时候,在路上收拢的那些流民,后来在虎营斥候队斥候们引领下,到了平夷。   他们不仅自己到了平夷,一路上还吸纳了一大批人。   如今平夷城外的流民数量已经突破到了两万之数。   鱼禾要是放开了他那个严苛的募兵条件,手里的人手远远不止一个营。   张武记得,去年七八月的时候,他们还在六盘水的丛林里磨牙吮血,今年七八月的时候,他们已经占据一县,手握一个营的兵力,治下的百姓更是多大十数万。   他们发展之迅速,超乎了许多人的想象。   鱼禾见张武愣在那儿不说话,忍不住追问道:“我们到底有没有一个营的兵力?”   张武回神,赶忙道:“我们手里如今不止一个营的兵力,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手里的兵力随时能突破两个营。”   鱼禾愣了一下,“两个营?你们活捉了高丘的五千精锐?他们答应投降了?”   张武急忙解释道:“高丘的人我们没杀多少,倒是他们自相残杀杀死了不少人。我们冲进深谷的时候,深谷里就剩下了不到一千多活人。   其中一大部分人已经被刺激的失常了。   他们虽然答应了投降,但他们已经失常,不适合纳入军中。   所以鱼兄就作主将他们当中的一半人送去农家寨的两处矿场。   剩下的一半人送给了农县宰,让他带着人去修筑屋舍。”   鱼禾不解的道:“那你说的另一个营的兵力从哪儿来的?”   张武笑道:“您不是在巴郡招募了不少流民吗?他们在赶往平夷的路上,又吸引了不少人。最后赶到平夷的时候,人数已经突破了一万之数。   其中一大半都是青壮。   您要是愿意在他们中间招募将士,很快就能招募一个营的人。”   鱼禾皱了皱眉,“他们中间应该有不少穷凶极恶之人吧?”   鱼禾刚刚从巴郡回来,他比张武了解巴郡的情况。   巴郡涪陵县以南的流民当中,没多少好人。   因为好人不是被送上了战场,就是被饿死了。   所以能活到现在的,必然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人。   他们有可能没有吃人,但他们手里肯定有人命。   张武干笑着道:“确实有一些恶徒,不过在咱们手底下翻不起大浪。”   鱼禾沉声道:“我知道他们在咱们手底下翻不起大浪。但吃过肉的狼,绝对不会再安安分分吃素。将他们招募到军中,迟早会出事。   所以我不打算招募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   让他们先安安分分在平夷种地、做工,等到他们在平夷安家落户以后,再考虑要不要招募他们。   在此之前,我们只需要保持一个营的兵力就足够了。”   张武迟疑着道:“我们刚刚大胜一场,现在正是乘胜扩张的好时机……我们要是有两个营的兵力,就能彻底占住平夷……”   鱼禾摇头,“现在固然是乘胜扩张的好时机,但我们却不能扩张。”   “为什么?”   张武一脸不解。   鱼禾瞥了张武一眼,道:“我们和高丘一战,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西南。到时候西南所有人都会把目光放在我们身上。   我们应该按兵不动,让别人以为我们跟高丘一战元气大伤,从而放松对我们的戒备。   此外,兵贵在精而不是多。   我们的兵必须是精兵,而不是滥竽充数的货色。”   张武思量着鱼禾的话,没有再言语。   鱼禾说的道理张武懂,可现实中并没有几个人像是鱼禾一样练精兵。   更没有人像是鱼禾一样,在训练新卒的时候,就开始为新卒锻造盔甲、兵刃。   前汉也好,今朝也罢,没有一支精兵是练出来的,也没有一支精兵全员着甲。   前汉和今朝挑选精兵的办法很野蛮。   他们采取的是优胜劣汰制。   用的是最简单最原始的丛林法则。   他们会在大战的时候,征召一大批人入伍,然后将他们一股脑的全送上战场。   谁能经历十数场大战不死,谁就是精兵,谁就有资格获得朝廷配发的战甲。   所以没有几个人像是鱼禾一样练精兵。   也没有几个人像是鱼禾一样在将士们还没有为他创造出价值之前,就大肆的在将士们身上花钱。   更没有几个人将价值不菲的盔甲装备到新卒身上。   就拿此次鱼禾和高丘的战事说。   鱼禾胜了,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鱼禾如果败了,那他手底下将士们的精良装备,是不是就成了敌人的精良装备?   敌人本就强大,拥有了精良装备以后是不是会变得更强大?   所以在张武,乃至更多人眼里,给新卒身上花钱,就是在资敌。   张武希望鱼禾能走朝廷的路子,尽快的将手底下兵马的数量充实起来,然后再从过战场磨砺精兵、挑选精兵。   但鱼禾明显有自己的想法,他要用自己的法子训练精兵。   “我准备将我们手里的将士做一下调整。”   鱼禾缓缓开口,张武目光再次落在鱼禾身上,不知道鱼禾要做什么。   鱼禾继续道:“我准备重新立营,以后军中没有伍长,只有什长,一什十人,三什为一队,设队正,三队为一曲,设曲长,三曲为一部,设部正,三部为一营,设校尉,三营为一军,设将军。   随后我会从此次参战的将士,以及其他在外的将士们当中挑选精兵,设立一军。   新军便叫虎贲,由我充任将军,辖下三营,虎营、豹营、狼营。   每营八百一十人。   以后三营的将士就驻守在平夷,非战事不动。   挑选剩下的人,全部充入你四海镖行。   明面上你四海镖行的人以江湖规矩行事,暗中也将编为一军。   一间镖行配三十镖师,算是一队,镖行头目便是队正。   三间镖行为一曲,以此类推。   每一郡以一营为限,郡头目便是校尉。   以郡号和甲乙丙字号为名。   比如南郡的镖行,暗中可以编为南郡甲字营。   南阳郡的镖行,暗中可以编为南阳郡乙字营。   甲乙丙三营地为一军。   具体叫什么军,等我们有了三营以后再说。”   张武一脸惊愕,“四海镖行的人本就是从军中出来的,以军中的规矩编排,我倒是能接受。可你划分的什、队、曲、部、营的人数跟朝廷的区别甚大。   虎营中一些担任着要职的人会不会有意见,会不会闹事?   为何你不用朝廷的,反而要自己编排?”   张武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他觉得朝廷现有的那一套划分方式,就已经很好了。   鱼禾完全可以照搬。   朝廷的那一套划分方式,那可是许多人智慧的结晶,肯定比鱼禾的好。   他不明白鱼禾为何要重新编排。 第180章 正规化和晋升渠道   鱼禾说的容易,可真正实施起来很困难。   虎营已经存在了大半载了,虎营里的人已经熟悉了现有的一切。   鱼禾猛然改变,虎营里的将士们肯定会有抵触心理。   此外,虎营里一些担任要职的人,在此次虎营改编以后,恐怕也会不适应。   以前虎营在明面上只有正营和预备营两营四百人。   其他人全部被塞到了其他地方,大家虽然是一个营出来的,但是上下级关系不明显,也就没那么多身份上的差距。   可是一旦立军,设立三营。   并且非战事不得外出的话。   那么将会有两千四百三十人被整合在一起,确立上下级关系。   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兄弟,突然变成了你的上级,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平日里同塌而眠的兄弟,突然就骑在了你的头上,你心里能开心?   心里一旦出现了问题,就容易滋生出许多麻烦。   鱼禾看向了周遭的将士们,低声向张武道出了实情,“我也不想改编虎营,可此次战事,虎营上下的将士皆有功劳,我少母率领的五百骑更是功勋卓著,不能不赏。   单纯的赏赐金银的话,那我们岂不是真的跟那些草寇头子没两样了?   所以除了赏赐金银外,还要升一升一些人的位置。   可我们现有的虎营太小了,里面的位置有限。   所以我必须改编虎营,多添加一些位置。   刚好我可以趁机重新整顿一下我们手底下的人。   我们以前手底下只有几十人,只是一群不入流的逃兵,所以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如今我们手底下的人已经超过了一千,已经不再是一群不入流的逃兵了。   我们必须做出一些改变,让手底下的人知道我们已经成了一方势力。   让手底下的人知道我们处处都有规矩。   让手底下的人知道,在我们手底下立了功,他们不仅能发财,还能升官。”   通俗一点讲,就是鱼禾要将手底下的人手正规化,并且设立诸多晋升渠道,让手底下的人踏踏实实为他效忠。   正规化、晋升渠道,鱼禾讲出来张武不懂,所以鱼禾只能用张武能听懂的话给张武讲一遍。   张武听懂了鱼禾的话,惊讶的道:“原来如此,原来您改编虎营,有这么大的深意。”   鱼禾缓缓点头。   张武沉吟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您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   鱼禾解释的清楚,张武也听的明白。   鱼禾明显是在为以后的铺路,虽然现在可能会遇到一点点小麻烦,但以后却有无穷的好处。   比如鱼禾设立了诸多位置让手底下的人升迁。   这对手底下那些贪权的官迷十分有吸引力。   虽说他们如今还背着反贼的身份,没办法仗着身上的官职衣锦还乡。   可只要是个官,只要有权力,对贪权的官迷而言,就十分有吸引力。   值得一提的是,虎营将士们当中的官迷还不少。   前朝无数名人马上封侯的典故至今仍在流传,民间许多人心中都有一个马上封侯的梦想。   反贼封的侯,那也是侯不是?   鱼丰、张武少年时,为了一个马上封侯,没少拿命去拼。   所以鱼禾解释清楚他的心思以后,张武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好处。   鱼禾郑重的道:“随后我会从四海镖行里抽调许多擅长搏杀,并且杀过人的人。还会塞一些什么也不会的人入四海镖行。   到时候四海镖行上下肯定会有抱怨,到时候就由你去解决。   此外四海镖行暗中改编,也需要你一手操持。   我随后会全力改编虎营。”   张武重重的点头应承,“此事就交给我了。”   顿了一下,张武又追问道:“以后我们四海镖行的人能不能捞到战事?”   鱼禾改编虎营,设立虎贲军,并且声称虎贲军以后无战事不外出。   这说明以后鱼禾会将战事全部交给虎贲军。   四海镖行的将士未必有机会能捞到战事。   常言道,杀人放火金腰带。   大战一场所得的收获,远比他们走镖大半年要多,他们得到的赏赐自然也多。   如果鱼禾把战事全部交给虎贲军,让虎贲军的人一直获得好处的话,四海镖行的人会有意见。   鱼禾之前没想到这个问题,听到张武提起,才思索起这个问题,鱼禾听出了张武话里的深意,略做思量以后,缓缓道:“我会在平夷再设立两营,其中一营为预备营,五百人为限。训练出的人,出色的,心智单纯的,会直接加入虎贲军。   并不出色的,心智也不单纯的,会送到四海镖行。   另外一个营为魁营,五十人为限,四海镖行的人若是足够出色,你可以让下面的人推举出来,到魁营训练。   训练出色的前二十人,可以充入虎贲营担任什长、队正。   训练不出色的,回到四海镖行以后,也可以充任什长、队正。   此外,每一载虎贲军会有考校,考校后二十名的什长、队正会发配到魁营和四海镖行的人一起训练。”   张武默默的消化着鱼禾的话,约莫过了半炷香,他消化了鱼禾话里所有的东西。   “如此一来,四海镖行里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倒是不会再闹事。他们若是没机会捞到战事,那也是他们技不如人。   他们要么从此沉寂下去,要么就奋发图强,超越虎贲军中的什长和队正。   虎贲军中的什长和队正也会有压力,会更努力。   长此以往,虎贲军会越来越强。   四海镖行的人也会跟着变强。   这确实是一个好法子。”   张武忍不住开口赞谈了一番,赞谈过后,张武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您让虎贲军的人一直待在平夷,若是平夷无战事,我们无战事,那他们会不会被养废了?!   平日里操练的就算再好,不经历战场的磨砺,也算不上是精锐。   就像是陪着荆轲刺秦皇的秦舞阳。   在燕地的时候,凶名赫赫,可是见到了秦皇以后就变成了懦夫。”   鱼禾笑眯眯的道:“张武,往后虎贲军会驻扎在平夷城外,虎贲军的一切可都是秘密。你这话是在刺探军情。”   张武愣了一下,盯着鱼禾看了许久,才缓缓道:“是我失言了。”   鱼禾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张武猜测,鱼禾恐怕不会让虎贲军闲着,他明显另有打算。   他知道一支兵马不见血腥,永远也成不了精兵,鱼禾如此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   鱼禾和张武二人说这话,队伍便抵达了虎跳谷。   虎营的将士们此前为了追击高丘,对虎跳谷战场只是做了一个大致的处理。   高丘手底下那些将士的残骸,仍旧堆在虎跳谷内。   看着虎跳谷口庄乔冲杀过的痕迹,看着虎跳谷内高丘手底下将士们自相残杀的痕迹,刚刚投降鱼禾的那些更卒、民夫发现他们做了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   鱼禾瞧着那横七竖八堆满了一地的尸骸,有些无奈的道:“你们也不打扫打扫战场?”   张武哈哈笑道:“忙着追敌人,没时间打扫。”   敌人的尸骸,就是将士们最大的勋章。   张武,以及虎营的将士们,看着满地的残骸,非但没有感觉到悲凉,反而十分的骄傲。   “在此处扎营,休整一日,你带人去打扫一下战场。他们身上能用的东西全部收回来,不能用的就给他们留着。挖一个大坑,将他们深埋,绝对不能让他们成为野兽的口粮。   我们在六盘水经历的惨剧,绝对不能发生在平夷。”   鱼禾盯着战场又看了几眼,对张武下令。   张武听到鱼禾提起六盘水,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自己在六盘水的遭遇,想到自己差点沦为了野兽的口粮,被野兽啃的面目全非,肚肠横流,他浑身就打了一个哆嗦,向鱼禾郑重承诺,“此事交给我,我绝对不会让一具尸骸暴尸荒野。”   鱼禾缓缓点头,吩咐张武喊上了吕嵩。   鱼禾自己则待在原地,等到巴山等人搭起了帐篷,就进入到帐篷内歇下。   鱼禾刚刚坐下没多久,鱼丰就像是一个串门的老农似的,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襦衣,背负着双手走进了帐篷。   “阿耶?!”   “臭小子,你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了,虎营都快装不下了,你就没点想法?”   鱼丰见到鱼禾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他没有跟鱼禾客套,开门见山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鱼禾请鱼丰坐下,笑问道:“阿耶有什么教我?”   鱼丰瞥了鱼禾一眼,“还用我教你?我曾经告诉过你,只要你手里有两千正卒,就能纵横一郡。吞掉了高丘的人马和军备以后,你随时随地都能拉起一支不弱于两千正卒的兵马。   你已经有了纵横一郡的兵马了。   但西南诸郡不比其他地方。   西南诸郡,除了有朝廷的大批兵马屯驻外,还有百夷的蛮兵。   还有句町王、滇王这等实力强横的蛮王。   所以你空有能纵横一郡的兵马,也没办法真正占据一郡。” 第181章 西南霸王?!   鱼禾缓缓点头,鱼丰说的在理。   虽然他手里的兵马已经达到了纵横一郡的实力,但是在西南,却没办法纵横一郡。   西南地形太复杂,草头势力太多,手握雄兵的势力也不少。   鱼禾敢率领手底下的那点人去纵横一郡,立马就会有人出来教他做人。   目前距离鱼禾最近的郡,不是在朝廷掌控中,就是在句町王掌控中。   无论是朝廷,还是句町王,都不是鱼禾能惹得起的。   鱼禾跟史熊和冯茂作对是一回事,兵进巴郡、南郡等地,又是另一回事。   鱼禾如今身在平夷,他所作的一切,很大程度上都代表着名义上拥有平夷的句町王的态度。   简单的讲就是狐假虎威。   一旦出了平夷,那句町王的名头就不好使了。   只要句町王公开宣布,鱼禾兵进巴郡和南郡是他个人行为,那朝廷就会派遣重兵给鱼禾针对鱼禾一个人。   “小子,地方我们是没办法多占,但是手底下的人却不能不动。我们以前只是一群草寇,一群逃兵,所以弄一个虎营什么的保护自己,那没问题。   可如今我们兵马超过了千人,那就必须效仿各县、各郡治军。   手底下的人得有个名目,得让他们知道他们是兵卒,而不是草寇。   如果他们只当自己是草寇,那么你手底下的人再多,你把军备弄的再好,他们也是一盘散沙。   如果他们当自己是兵卒,那么你手底下的人哪怕遇到了再强的敌人,他们也会听你的命令去拼杀。”   鱼丰神色凝重,一番话说的十分认真。   可以说是情真意切,推心置腹。   儿子手里的实力在快速壮大,鱼丰的心思也在快速的转变。   特别是娶了庄乔这个大家闺秀以后,在庄乔影响下,鱼丰也逐渐的开始往长远的考虑。   在他率领着虎营的将士击溃了朝廷五千精兵以后,他就意识到,他们父子已经脱离了草寇的身份,变成了一方土霸主。   虽然他们这个土霸主实力还很弱小。   但是跟其他草头势力截然不同。   既然已经脱离了草头势力的范畴,那么许多事情都不能再依照草头势力的方法去处理。   鱼丰不懂其他的,所以在其他方面帮不上鱼禾。   他出身军伍,只懂军伍。   所以只能从军伍方面入手帮助鱼禾。   他昨夜思量了一夜,发现虎营现在的编制,根本不够正轨。   不像是一支正轨的兵马,也没有太多能升迁的地方。   将士们在战场上搏杀一场,除了得一些钱财,其他什么也得不到。   鱼丰以前在新军中任职的时候,没少获得朝廷在钱财方面的赏赐。   他深知,许多将士拿到了钱财以后,不是托人送回家里,就是送进了秦楼楚馆。   将士们的忠心,也会随着钱财的流逝而流逝。   将士们在拿到朝廷赏赐的时候,绝对是他们对朝廷最忠心的时候。   那个时候,朝廷即便是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去做。   但他们的钱财花完了以后,对朝廷的忠心也就淡了,朝廷让他们去死,他们一定会犹豫,甚至逃跑。   唯有升迁,才能真正笼络将士们的忠心。   将士们获得了战功,得到了升迁,尝到了权力的好处,他们会对朝廷更忠心,他们会为朝廷更卖力,以求获得更大的升迁。   没获得战功的,没得到升迁的将士,在看到同僚们升迁的时候,心里除了羡慕意外,也会暗暗发誓,下一场大战一定要博一个战功出来。   鱼丰希望鱼禾可以将虎营正规化,并且弄出许多晋升的位置,让虎营的将士们忠心耿耿的跟随着他们父子。   鱼禾听完鱼丰一席话,听懂了鱼丰的心思,感慨道:“阿耶的心思真是跟我不谋而合啊。我也看出了虎营的问题。所以决定回到平夷后,改编虎营。我准备立一军,叫虎贲军,我充任将军。虎贲军辖下设立三营,分为虎营、豹营、狼营。   营下面有部、曲、队、什。   每营八百一十人。”   鱼丰一愣,愕然的道:“原来你已经开始想这事了,那我岂不是白操心了?”   鱼禾摇头笑道:“阿耶怎么会白操心了。我虽然有这个想法,可具体怎么做,还不明白。我没有领过兵,改编虎营的话,肯定会出现很多问题。   这些问题还需要阿耶帮我解决。”   鱼禾撒了个谎,随意的编排出了一些问题,询问鱼丰。   鱼丰原以为自己白费心了,还有些不痛快,听到鱼禾有很多问题没解决,顿时好受了一些。   鱼丰热心的将鱼禾提出的每一个问题拿出来帮鱼禾分析了一番,然后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在鱼禾的吹捧下,鱼丰乐的哈哈大笑。   父子二人聊了足足一个时辰,鱼禾编排出的问题全部为鱼丰解决以后,鱼丰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   走到帐篷口的时候,鱼丰似乎想起了什么,脚下一顿,回过头问鱼禾,“小子,你是不是信不过老子?”   鱼禾懵了一下。   鱼丰哼了一声,道:“老子横看竖看,都觉得老子比你更适合当这个将军。你老子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当将军。以前是没机会,也没那么大的功劳。   现在有机会了,你小子却不愿意给老子。   你小子是不是防着老子?!”   鱼丰越说越气,说到最后,眼睛瞪成了铜铃。   他为了儿子,舍弃了军中的职位,带着儿子四处逃亡。   他为了儿子,差点带着人去巴郡跟冯茂和史熊拼了。   结果儿子改编虎营,弄了个将军的职位,愣是自己当了,完全没考虑他。   他心里能不气吗?!   他又不是蠢得无药可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儿子在防备着什么。   他也猜倒了儿子是防着庄乔。   但庄乔是他的夫人,身怀六甲还在为他们父子拼杀,他怎么好意思把庄乔的名字喊出来。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您老都成六盘王了,还当什么将军?您老要是觉得六盘王的名头不够大,回头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您封一个西南霸王。   到时候我让所有人出去帮你宣扬,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西南有您这么一个霸王。”   鱼丰被鱼禾给气笑了,“狗屁霸王,叫霸王的都没有好下场。上一个霸王已经死在乌江边上了,一部分尸骸还在长安城里供着呢。   我可不想被人乱刀分尸,供到长安城去。   再说了,那个称王称霸的不是坐拥十万兵,坐拥百万民。   我们父子手底下就几千人,十几万百姓,有什么资格称霸王?   说出去也不怕寒酸。   被人当成笑柄写在史书上,搞不好还会遗臭万年,让后世子孙也颜面无光。   老子要做,也要做有名有实的将军,而不是那个徒有虚名的霸王。”   鱼禾小声的嘀咕道:“前朝的王爵多如牛毛,也没见有几个坐拥十万兵,坐拥百万民。”   前朝武帝临朝以前,倒是有不少实力庞大的王爵。   武帝即位以后,就没有了。   武帝多霸道的人,怎么可能容忍手底下的王爵们坐拥十万兵、百万民。   如果不是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宗,都姓刘。   武帝估计都不会让前朝存在王爵这个爵位。   至于句町王、滇王之流,之所以能存在,主要是因为他们的贡品给的勤。   武帝只是派人给他们送了个印,他们就乖乖送上了无数价值连城的贡品。   这样的王,武帝很喜欢,并且渴望能多一些。   鱼禾小声嘀咕没有瞒过鱼丰的耳朵,鱼丰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鱼丰觉得这小子是存心在气他。   鱼丰大声质问,“你是不是信不过老子?!”   鱼禾有些无语的道:“我要是信不过您,您能带虎营的将士出来?”   鱼丰愣了一下,挠着头,有些尴尬的道:“那倒也是……如今虎营上下的人,听你的可比听我的多。你要是没有点头,我还真没办法带他们出来。”   鱼禾幽幽的道:“听少母的比你还多……”   鱼丰脸色微微一变。   虎营中最能打的两千人,就是庄乔带过来的滇人。   庄乔对他们的影响力远比鱼丰和鱼禾父子要高。   只不过庄乔比较安分守己,没有越过鱼禾父子去调动虎营里的滇人。   所以到目前为止并没有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他们父子不能装作不知道此事。   在鱼丰眼里,虎营那是家业,在鱼禾眼里亦是如此。   既然是家业,就不能落到外姓人手里。   即便这个外姓人现在是自己人。   他们父子可以没有害人的心思,但不得不防。   鱼丰吹胡子瞪眼的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最后凶巴巴的喊了一句,“你欠老子一个将军!”   丢下这话,鱼丰气哼哼的走了。   鱼禾摇头一笑,没有再想此事。   虎营改编以后,他会尽可能将虎营中的滇人打乱分配,尽可能的削弱庄乔对军中所有将士们的影响力。   初起基础军官中,鱼禾会给滇人不少名额。   因为他们在此次战事中作战最勇猛,建立了不少功劳。   但是在随后的淘汰中,他们中间会有不少人被淘汰。   鱼禾会让他们在各级军官中的位置出现断层,让他们失去私自调动兵马的机会。 第182章 筑关   酉时左右(17点到19点),张武清理完了虎跳谷战场,鱼禾踏着夜色进入深谷,巴山、相魁挑着灯笼跟在身后。   在深谷中断,鱼禾仔细查看了一下地形,对相魁吩咐道:“此处地势险要,易受难攻,是一处绝佳的战略要地。   我们击溃了冯茂五千精兵,外带近八千的更卒和民夫,冯茂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放回去报信的人,会将我的威胁之语告诉冯茂,冯茂应该会放弃继续派遣重兵征讨我们。   但一些小动作肯定不会断。   所以我们应该在此处设立一处明哨,两处暗哨。   过农忙的时节以后,再让人在谷口筑造一处关隘,彻底将敌人挡在平夷之外。”   相魁如今充任的是虎营的统领,掌管着虎营正营和预备营,他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沉吟着道:“主公的意思是挑选一些人在此处守着?”   鱼禾缓缓点头。   虎跳谷地势险要,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只要在此处筑造关隘,派兵驻守,就能将冯茂、史熊等人的野心牢牢的挡在关外。   西南各地类似的地势其实不少,可惜西南百族的人不喜欢筑城,也不喜欢筑造关隘,以至于许多有利的地形都被浪费了。   鱼禾如今在西南发展,自然要将这些有利的地形利用起来。   就像是虎跳谷,只要筑造一处关隘,就能帮鱼禾挡住万敌,抵得上鱼禾七八个虎营。   相魁思量了一番,沉声道:“主公,安插明哨、暗哨倒是容易,可是筑造关隘却不容易。筑造关隘不是一件小事,需要征发的民夫超过万数,需要耗费一个月到两个月时间,民夫们的吃喝用度花费可不小。”   鱼禾虽然没有告诉相魁,虎营随后会进一步扩充,但相魁已经料到了。   鱼禾给将士们的待遇十分丰厚,虎营的人数扩充以后,军备、吃穿用度等等,都需要一大笔钱。   鱼禾虽然占着平夷,独霸着西南和北方的贸易,但他始终是一个中间商,并不是供货商,所以赚取到的钱财有限。   那些钱财在贴补了四海镖行,装备了虎营将士以后,就所剩无几。   根本不够上万民夫数月之用。   相魁心里有种小农思想,他觉得鱼禾多多少少应该攒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而不是寅吃卯粮,弄的分文不剩,还倒欠一笔。   鱼禾看了相魁一眼,道:“花费的问题你不需要担心。你只需要依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鱼禾知道相魁在担心什么。   相魁担心的问题,是他最不担心的问题。   鱼禾并不缺生财的办法。   乱世之中,钱财是最好赚的,钱财也是最不值钱的。   乱世之中,最重要的是粮食和安全。   刨去其他生财之道不谈,鱼禾只要确保了平夷安全,确保平夷成为西南这块战乱之地上的乐土,就有许多人会赶到平夷,拿着大把钱财求鱼禾庇佑。   那些从巴蜀等地逃到平夷的难民,也会听从鱼禾的吩咐,成为鱼禾治下之民,帮鱼禾去种粮。   鱼禾此次击溃了高丘,已经向那些难民和平夷那些惶恐不安的百姓证明了他有保护他们的能力。   随后平夷会进入一个相对平和的发展期。   平夷的百姓会重新燃起希望,努力的种地、打猎谋生。   难民们也会努力的去种地、打猎,力争尽快在平夷安家。   “主公,我们其实没必要在虎跳谷筑造关隘,我们可以多安排一些明哨暗哨,等到敌人出现,我们就会知道,我们就可以提前做出布置。”   相魁坚持己见。   鱼禾瞪了相魁一眼,“我筑造关隘又不是全为了敌人。在虎跳谷筑造关隘,一方面可以抵御敌人,另一方面可以保护百姓。   平夷城周边的良田,如今已经被瓜分的干干净净。   那些刚从巴蜀之地的难民根本无处容身。   让他们在平夷城外厮混,就是浪费。   我们在虎跳谷筑造一处关隘,就能将虎跳谷以东的所有土地保护起来。   到时候,我们就能安排那些难民到虎跳谷附近的荒芜之地开荒。   虎跳谷到大娄山中间的荒芜之地也可以徐徐图之。”   相魁一脸愕然。   鱼禾没有再多做解释。   鱼禾如今手里的实力十分雄厚,虽然没办法去攻城略地、纵横驰骋,但却可以适当的扩张。   比如平夷县附近的无主之地,他都可以悄无声息的占据。   巴郡涪陵县以南的土地在大娄山西侧,要是在大娄山东侧的话,鱼禾能将关隘的位置建在大娄山要道上,能将那些土地全占了。   “生逢乱世,粮食比什么都重要。我们不仅得从曹真等人手里买粮,还得自己产粮。只要我们有足够的粮食,就不怕曹真等人到时候跟我们翻脸,卡我们脖子。也不怕这乱世变得更乱。”   鱼禾由衷的感慨了一句,背负着双手离开了虎跳谷。   独留下相魁一个人一脸愕然的站在虎跳谷中。   相魁的见识、思想,始终有些短浅,远没有鱼禾看的长远,更不会有鱼禾那么深远的谋划。   其他人也是大同小异。   所以鱼禾才会一直感慨自己手里没什么人才。   有一群笨笨的手下,鱼禾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有时候还得停下等等,等手下的人追上来。   有一群聪明的手下的话,鱼禾就能走一步算三步,大踏步的往前走。   他不仅不需要等人,还能在手下的配合下,彻底看清前路,轻松的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鱼禾回到了虎营将士驻扎的地方,派遣巴山去招来了张武、吕嵩,以及相魁。   几个人在简易的地图上商量了半天,最后选定了明哨驻扎的位置和暗哨活动的区域。   至于筑造关隘的位置,几个人并没有商量。   因为想要筑造关隘的话,得等到秋收以后。   次日,天空飘着丝丝雾气,雾气笼罩在虎跳谷顶,像是给虎跳谷戴上了一顶白白的帽子。   鱼禾一行顶着凉风和露水再次踏上行程。   临走之前,鱼禾还特地吩咐相魁将明哨、暗哨的人选出来,留在了虎跳谷。   众人行了一日,傍晚的时候回到了平夷。   平夷城外。   木屋林里、平夷城墙下围绕了一圈窝棚。   滇人们守在木屋围绕的庄子前踮着脚在张望,难民们从窝棚内探出头颅,好奇的看着城门口。   平夷县宰农寨主和曹真、阴识、申屠义等人聚在城门口,伸长了脖子看着官道尽头。   鱼禾一行的身影出现在官道上的时候,滇人们已经按耐不住,主动跑向了鱼禾一行。   农寨主等人也快步向前,主动迎上了鱼禾一行。   唯有那些住在窝棚里的难民,依旧留在窝棚里,继续张望。   滇人们冲到了鱼禾一行面前,望着鱼禾队伍里的家人,激动的呼喊,喊完以后,还往里面冲。   他们的家人听到他们的呼喊,先是骄傲的仰起头,随后在同伴的注视下,又会羞红脸。   庄乔策马奔到鱼禾身边,笑骂道:“这些家伙在山里待久了,不知道军中行军的规矩,居然敢乱闯、乱喊。回头小郎可要差人好好教一教他们规矩。”   大军凯旋而归,夹道欢迎自然惹人心喜。   在道路两旁递吃的喝的,也可以接受。   但是往行军的队伍中冲,却不允许。   万一有刺客混迹在其中,很容易得手。   万一发生了踩踏事件,那喜事就会变成丧事。   更重要的是,越厉害的军队行军,纪律越严明。   在主将没有下令之前,队伍行军的阵型不能乱,更不能因为私情耽误队伍的行程。   鱼禾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军队当成精兵培养,所以军中的纪律十分严明。   滇人们往军队里冲,有点不合适。   庄乔主动提出让鱼禾事后去教滇人规矩,就是给鱼禾找一个事后去教训滇人的借口,让鱼禾别当面惩罚滇人,让那些军中的滇人在家人们面前下不来台。   鱼禾并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为了那点小事斤斤计较。   鱼禾笑道:“少母说笑了,其实我很喜欢滇人们的真性情,也喜欢跟性子直的人打交道。”   说到此处,鱼禾不等庄乔再开口,就大声的冲身后的将士们下令,“除了虎营正营的人以外,其他人可以散了,去找你们的家人,去抱你们的孩子,告诉他们,你们在虎跳谷打了一场大胜仗,击溃了五千敌人。   明日天明的时候,你们再归队,到时候我会论功行赏。”   鱼禾此话一出,早已难奈不住的将士们纷纷扯着嗓子叫好。   “主公威武!”   “主公仁义!”   “……”   将士们大喊着一哄而散。   鱼禾背后瞬间就剩下了两百将士,以及近两千多的降卒和民夫。   他们在平夷没有家人,鱼禾的命令他们没办法遵循。   他们押解着鱼禾一行人的缴获,静静的跟在鱼禾一行人身后。   “参见鱼公,参见主公,见过庄夫人……”   “鱼世伯有礼,庄夫人有礼,鱼兄弟有礼……”   “……”   农寨主一行人快步赶到鱼禾一行身前,隔着老远就开始施礼。   众人脸上皆带着喜色。 第183章 欣欣向荣的平夷   鱼丰脸色难看,阴识那个比他小一轮的小子称呼他一声世伯还算恰达,曹真、申屠义那些跟他年龄相仿的人称呼他世伯,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虽说这是一个为尊者高的年代,被人叫高一辈那是出于尊敬,被尊敬的人大多也十分开心。   但鱼丰明显不是这种人。   大家是同龄人,又不是一个家族所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辈份关系,平白无故的被抬高了一辈,鱼丰心里不痛快。   曹真、申屠义等人都是人精,见鱼丰脸色难看,就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儿。   他们不敢凑到鱼丰身边去找骂,就全部凑到了鱼禾身边。   “鱼兄弟果然是有大能耐的人啊。冯茂派遣五千精兵征讨平夷,还没到平夷城,就被鱼兄弟给灭了。此事传扬出去以后,恐怕天底下再也没人敢小逊鱼兄弟了。   从此往后,平夷城可就是鱼兄弟说了算了。   我们在鱼兄弟庇佑下发财,也能安心不少。”   申屠义笑容灿烂的恭维着鱼禾。   曹真更是大方的喊道:“我出一百坛酒,为鱼兄弟庆功。恭贺鱼兄弟大胜。”   阴识在一旁笑道:“那我出一百头羊,为鱼兄弟添一道菜。”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了阴识一眼。   现在的阴识,明显跟鱼禾最初认识的阴识不同。   鱼禾最初认识的阴识,遇事都要跟家里商量,现在居然不跟家里商量,就随后许诺了鱼禾一百头羊。   一百头羊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那也得不少钱呢。   阴识在鱼禾注视下,腼腆一笑,“托鱼兄弟的福,我们阴识已经摆脱了绣衣执法的刁难,还跟绣衣执法做了一笔大生意。   我也借鱼兄弟的光,在平夷开设了三家铺子,不敢说日进斗金,但也能赚几个钱。   家父知道鱼兄弟看得起我,所以将平夷的一切也托付给了我。   以后跟鱼兄弟打交道的事情,全部交给了我作主。   鱼兄弟对我阴氏,对我,皆有恩。   曲曲一百头羊,还不足以偿还鱼兄弟的恩情。”   鱼禾听完了阴识的说辞,大致明白了阴识为何会有如此转变。   无非是有他青睐,在家里多了一些话语权,又在他提点下开设了三家铺子,有了自己的小家业,说话底气足了。   男人嘛,所有的胆气和底气都源于钱和话语权。   鱼禾笑着道:“什么恩不恩情的,以后休提。我和你们是朋友,也是兄弟,讲的是情谊,不是恩情。我现在帮你们,你们以后帮我。   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发大财。”   曹真赞同的点头笑道:“鱼兄弟说的在理,我们互帮互助,一起努力,一起发大财。”   众人说说笑笑,往平夷城走去。   走到平夷城门口的时候,看着那些依着城墙而建的窝棚,鱼禾勒马驻足。   曹真等人脸上带着笑意,却没有言语。   以前的农寨主,现在的农县宰主动凑上前,等待鱼禾询问。   鱼禾盯着那些窝棚,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农县宰躬身道:“他们是刚刚从巴郡迁移来的流民,是虎营的兄弟带回来的,说是您亲自招揽的。我不好擅作主张安置他们,又没办法懂用府库里的钱粮,所以就找人依着城墙为他们搭建了一些窝棚,让他们暂且住下。”   农县宰这个县宰当的是有舒心又憋屈。   舒心的是,他当上了县宰之后,能尽快的帮助农家寨的夜郎人融入到平夷,向汉人快速的蜕变。   他当上县宰不足半载,已经为农家寨的人融入平夷做了不少事情了,效果也十分显著。   农家寨中的人,如今大部分已经移居到了平夷县内,仅剩下一小部分需要守着金矿和银矿,所以依旧留在农家寨。   移居到平夷县内的夜郎人,在他的帮助下和鱼禾的指点下,已经逐渐的在平夷县内站稳了脚跟。   他们先后以农家寨的名义,设立了诸多学社,为他们的孩子,还有平夷县内百姓的孩子创造了许多读书的机会,得到了他们附近的邻居们的认可。   平夷县近期发生的一些大事,需要出钱出力的时候,农家寨的人也积极响应。   平夷县其他百姓对农家寨的人大为改观,已经不再将他们当成蛮夷看,反倒是觉得他们有可能是前朝或者再前朝移居到西南的汉人。   就是他们的长相跟汉人有点差异,让一些极其注重汉家血统的人仍旧抱有敌意。   至于平夷县的大户们,从头到尾就没怎么接纳过他们。   大户们没得到农家寨的好处,自然不会承认农家寨的人。   也就是农寨主在充任县宰,所以他们多少会对农家寨的人客气一些。   农县宰也不在意他们,他深知夜郎人变成汉人是一个长久的过程,没办法一蹴而就,能有今日的成果,他已经很满足很开心了。   憋屈的是,农县宰这个现在,听着是掌管一县,可实际上只是管理一些民事,其他的事情他根本管不到。   就连县衙府库里放的东西,他也没办法调用。   倒不是他没办法从夫库里面调用东西,守在府库门口的几个带刀守卫,就是农家寨的人。   他能调用,他只要摆出寨主的身份,那几个族里出来的汉子肯定给他面子。   但他不敢。   他要是不经过鱼禾同意动了里面的东西,他得倒霉,守着府库的几个夜郎汉子也得倒霉。   他一直觉得,鱼禾让他们寨子出来的人守着府库,就是在勾引他犯错,然后再好好敲打他一番。   所以他只能更谨慎。   鱼禾微微愣了一下,看着那些躲在窝棚里一脸茫然的难民们,道:“是我疏忽了,回头我让人在城外再营造一座库房。将县衙府库里的东西转移出来。以后县衙府库就归你使用,每一岁收上来的粮食等物,县衙内可以留下四成。”   农县宰先是一愣,随后大喜,“多谢主公信任。”   鱼禾这话的意思是在给他放权,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以前没尝过权力的味道,他还可以不在乎。   现在尝到了权力的味道,他自然希望自己手里的权力大一点。   他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县宰。   鱼禾继续道:“我记得平夷有许多空置的村庄,可以将他们暂时安置在那些村庄里。他们围着城墙住着,不事生产,也不是个事。   必须让他们动起来,必须让他们自己养自己。”   农县宰迟疑了一下。   鱼禾疑问,“有问题?”   农县宰哭笑不得的道:“正要向您禀明此事。我也曾考虑过让他们去那些空置的村庄。可现在各乡各里,已经没有空置的村庄了。”   鱼禾不解的道:“怎么回事?”   农县宰道:“那些村庄已经被人给占了。”   鱼禾调侃的道:“现在应该没有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占我们的地方吧?”   农县宰在说此事的时候,流露出的不是愤怒,而是无奈,那就说明占着那些村庄的人不是什么强人。   既然不是强人,那他们就不是故意跟鱼禾作对,占鱼禾的地盘。   农县宰点着头道:“大部分都是那些村庄里以前的百姓。他们之前觉得平夷会乱,会成为战乱之地,所以就躲进了山里。   他们从四海货铺去山里收货的人口中得知平夷已经被您庇佑以后,就从山里走了出来,重新回到了村庄。   我派人去查探的时候,他们主动凑足了税赋交纳给了我。我也不好将人赶走。   还有一些村庄被山里的其他寨子的人占了。   他们大概是见我们农家寨的人出山以后,过的好了,所以想从山里出来,跟我们过一样的日子。   除此之外,城外的一些野祠、荒屋,被一些从巴蜀等地逃过来的流民占了。   他们占了不肯走,我派去的人问的多了,他们就将儿女塞给我的人,说是税赋。   我拿他们实在是没办法。”   农县宰说到最后,哭笑不得。   那些零零散散逃到平夷的巴蜀百姓,占据了野祠、荒屋以后,为了守住,干了不少荒唐事。   有拿妻儿交税赋的,还有老子娘主动站出来把自己当成税赋的。   他们觉得,他们在平夷安家落户,官府找上了门,除了催税,不会有其他事情。   他们觉得,在平夷讨生活,给平夷官府交税也是应该的。   鱼禾听完农县宰一席话,也是哭笑不得,“既然向我们交了税,那就是我们自己人了。我们确实没办法将人赶走。   你回头带着人,重新走一些平夷各处,重新为他们编排籍册,发放验传。   最好再帮他们丈量一下土地,确保他们每一家每一户都有地中。   平夷城外和乡间的地不够,就让他们往西走。   虎跳谷以东的土地,如今都归我平夷。”   说到此处,鱼禾指着那些住在窝棚里的难民,又道:“给他们也登记造册,回头一并送到虎跳谷以东的地方,让他们去开荒种地。   开荒期间,他们的吃穿用度,我们包了。   但他们必须在冬粮种下以后,去虎跳谷服役筑城。”   农县宰一边消化着鱼禾的话,一边惊声道:“那可需要不少钱财、石料和粮食啊。今岁平夷虽然无灾无害,可许多田产之前都是荒田,重新开垦以后,收成也不太好。   供他们一顿稀,勉强能吊到明年。   若是让他们筑城的话,那可供不起啊。”   鱼禾笑而不语,看向了曹真等人。   曹真等人会意,哈哈大笑,“农县宰难道忘了我们?我们背后可都是郡中大户,别的没有,就是粮食多。难道我们南郡和南阳郡两郡的粮食,还供不起平夷一个县的人?”   农县宰干巴巴一笑,“那也得不少钱。” 第184章 平夷城内的变化   农县宰市侩的模样,引得曹真几人再次哄堂大笑,申屠义更是笑的直不起腰。   农县宰虽然已经被任命为一县之主,可做派还是一副山里人的做派。   他总觉得,一家一县,不论什么时候都得有些家底,以备不时之需。   拿全部家当去做事,会承担很大的风险。   他也知道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但他不愿意豁出去赌一把,他还是喜欢脚踏实地的去做事。   鱼禾瞧着农县宰被曹真几个人嘲笑,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他觉得让农县宰跟曹真几个人攀谈,绝对是一个错误。   为了避免农县宰在曹真几人嘲笑下恼羞成怒,鱼禾主动接过话茬,“县宰是西南人,不知道北方人做生意的门道。   我和曹兄、申屠兄、阴兄几个人做生意做到现在这个地步,钱财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情谊。   以我和曹兄、申屠兄、阴兄几个人的情谊,问他们赊一批粮食,他们也不会拒绝。”   曹真几人赞同的点点头。   曹真更是大方的喊道:“别说赊粮了,就算是要粮,我们也会给。粮食有价,情谊无价。”   其他几个人笑呵呵的跟着附和。   农县宰一脸愕然,有点想不通。   鱼禾、曹真等人都没有想农县宰解释。   农县宰觉得他晚上回去以后,有必要请教一番农祭司。   农祭司已经被他请到了平夷城,如今就住在县衙的后院内,距离被囚禁的任方一家仅有一墙之隔。   “你尽管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钱粮的问题你不需要担心。”   鱼禾丢下此话,带着众人入了平夷城。   鱼禾离开平夷城月余,平夷城外出现了不小的变化,平夷城内亦是如此。   平夷城内繁华了不少,街道两旁那些零零散散的店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正在新建或者已经建成的店铺。   一些商家,在店铺建造的时候,已经在店铺门口的街道上摆上了一个个小小的摊位,开始售卖他们的东西。   街道上行人众多,形形色色,有男有女,服饰更是花花绿绿,色彩斑斓。   鱼禾在中间看到了汉家的襦衣,也看到了前朝十分盛行的薄如蝉翼的纱衣,还看到了一些穿着民族服饰的人在人群中晃荡,还有一些身着兽皮的人在街道上奔走。   当一个头发微卷,操着一口蹩脚的官话在街道上叫卖的胡人出现在鱼禾眼前的时候,鱼禾愣了许久。   那是一个中年胡人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发色有些发红,牵着一只骆驼,驼背上有不少西域特产。   “胡人?”   鱼禾看着那胡人拦下了一个围着兽皮裙的壮汉,从驼背上取下一包盐,用蹩脚的官话告诉壮汉,他愿意用一包盐,买下壮汉背上的那一头花鹿的时候,错愕的问了一句。   农县宰看到胡人的时候,也错愕了一下。   倒是曹真几人面色如常,曹真笑着道:“鱼兄弟不必惊讶,这厮看着是胡人,其实旧居长安,早已成了半个长安人。   他在长安城内,假装成西域胡人的同乡,从那些西域商人手里低价骗取货物,然后再高价卖出去,借此赚了不少钱。   如今已经小有身家,在长安城内开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铺子。   他听闻我们已经打通了西南的商道,就找到了曹氏宗支,托了个人情,让宗支的人将他送到此地,并且托我照看。   此人还算安分守己,所售货物的税钱,分文没有拖欠,比我们一些汉家的商人还规矩。”   鱼禾恍然大悟,“原来是长安来的,我还以为是西域的胡人主动找上了门,吓了我一跳。”   曹真凑到鱼禾近前,挤眉弄眼的道:“倒是有几个龟兹的胡姬,主动送上了门,如今就在平夷城内最大的秦楼一度楼里。   你要不要去瞧瞧?”   鱼禾哭笑不得的瞥了曹真一眼,道:“我若是记得没错,平夷城内最大的秦楼,似乎不是一度楼?”   说到此处,鱼禾目光在曹真几个人身上盘桓了一圈,道:“一度楼应该是你们几位的产业吧?”   曹真笑眯眯的看向申屠义。   申屠义呵呵笑道:“鱼兄弟果然聪慧,一度楼确实是我的家业。鱼兄弟放心,我们在鱼兄弟庇佑下做生意,税钱一分钱也不会拖欠。”   鱼禾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皮肉生意放在后世,那是严打严禁的,放在古代,那就是一门生意。   只要不逼良为娼、偷税漏税、明目张胆的贩卖人口,人家就能光明正大的打开门做生意。   鱼禾又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不会禁止这些行当出现在平夷。   人家申屠义也说了,税钱一文不少,算是给足了鱼禾面子,鱼禾还能怎样?   鱼禾跨马继续前行,绕过了主街,进入主街和县衙街拐角的时候,就看到了两家生意十分红火的铺子。   一家干果铺子、一家香料铺子。   一群又一群围着兽皮裙的山民,背着一袋袋山中野果进入干货铺子,没过多久就拿着一串串铜钱兴高采烈的离开了铺子。   一群群大户人家的仆人,拿着成串成串的铜钱进入香料铺子,提着一小包一小包的香料离开了铺子。   鱼禾侧头看向了身边的阴识,笑着道:“你的生意?”   平夷城内的大户虽然开设了许多铺子,可是没有一家上档次上规模的香料铺子。   平夷城内买香料的,大多都是一些游商。   如今出现了一家上档次成规模的香料铺子,还在干果铺子旁边,那么必然是阴识的生意。   古代的香料十分珍贵,寻常百姓家几乎是用不起,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得起。   所以能开设香料铺子的人,实力必然雄厚,而且还得有充足的货源。   满足这些条件的,只有曹真几人。   而曹真几人如今是利益共同体,他们会尽可能的避免跟其他人抢生意,也会尽可能的避免跟其他人的铺子开设在一处位置。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减少摩擦,共同维护他们的利益共同。   有人或许会觉得,两个不相干的行业开设在一起,根本不存在抢生意的事情,所以不存在摩擦。   那么就错了。   两个不相干的行业开设在一起,确实不会存在互相抢生意的事情,但依旧会存在摩擦。   比如,一家成衣铺子边上开设了一家香料店。   成衣铺子里的衣服穿出去以后一股香料味,那生意还怎么做?   再比如,一家药铺旁边开设了一间棺材铺,那谁还敢去药铺买药?   再比如,两家铺子的管事皆是小心眼的人,他们也许会因为一块拴马石产生争执,最后闹的不可开交。   所以,曹真几个人会避免几家的生意出现在同一条街,或者间隔太近。   如此两桩生意是相辅相成的,不然不会有太大交际。   所以,能够开设在阴氏干果铺子边上的香料铺子,必然是阴氏的香料铺子。   阴识面含笑意,点着头道:“鱼兄弟之前租借了我好几家铺子,开设了干果铺子以后,其他铺子也不能闲着,所以我就做了香料生意。”   鱼禾感慨道:“短短月余,你的生意就做的风生水起,你很厉害啊。”   阴识含蓄的一笑,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被认可的骄傲,这让鱼禾有些意外。   鱼禾猜测,干果铺子和香料铺子生意如此兴隆,恐怕不仅仅是阴识一个人的功劳。   所以阴识没有因此骄傲。   具体是怎么回事,鱼禾没有刨根问底。   鱼禾继续策马前行,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生意不错的铺子,还看到了四海镖行的人押着镖车,在往铺子里运货。   鱼禾一行赶到了县衙门口,鱼禾看向曹真等人感叹道:“我才出去一个月,你们就差点将平夷给瓜分了啊。”   鱼禾仔细观察过,平夷城内那些新开设的铺子,大多有曹真几个人的身影在其中。   曹真几个人听出了鱼禾只是一句感慨,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曹真感慨道:“鱼兄弟精通做生意,自然了解生意人的处境。生意人在朝廷治下的其他地方,没有半点地位。   即便是背靠着豪强,也会处处被官府刁难。   一旦遇到了战事,九成九的生意人会被迫踏上战场,而且大多有去无回。   鱼兄弟别看我们几个光鲜亮丽,手里握着大笔钱财,就以为我们多有地位。   事实上在宗族当中,我们并没有多少地位。   一旦遇到了朝廷强征,宗族的人一定会将我们推出去。”   曹真看向了县衙街上的那些店铺,认真的道:“鱼兄弟这里不同,鱼兄弟并没有因为我们是生意人就看不起我们。也没有因为我们是生意人就刁难我们。   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平夷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也没有见到县衙的小吏上门找麻烦。   鱼兄弟对待生意人,就像是对待寻常人一样。   我们在鱼兄弟这里做生意很痛快,也很舒服,所以我们喜欢在平夷多做一些生意。”   申屠义、刘谋等人听到曹真一席话,郑重的点点头。   显然,曹真说的,也是他们想说的。   曹真继续道:“此前,我们还担心我们在平夷做的一切,会遭人眼红,被人惦记上,所以不敢在平夷开设太多铺子。   如今鱼兄弟击溃了朝廷的五千精兵,展露出了能保住平夷的实力。   我们就能放心的在平夷开设更多的铺子了。” 第185章 赏赐   曹真几人身为新朝之民,却一点儿也没有因为鱼禾击溃新朝的精兵而赶到愤怒,他们反而十分喜悦,十分开心。   在曹真几人眼里,新朝这条破船早就四面漏风了,具体什么时候会沉,他们不知道。   但他们知道,时间不会太远。   所以他们对新朝没有多少忠心可言。   不仅他们是这个心思,新朝上下大部分人都是这个心思。   鱼禾一举击溃了朝廷五千精兵,不仅让他们看到了鱼禾有保护平夷的实力,也让他们看到了其他东西。   鱼禾对待他们,一直很谦和,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商人,低看他们一眼,所以他们愿意在平夷加大投入,甚至给鱼禾这个人加大投入。   曹真盯着鱼禾,情真意切的道:“鱼兄弟要是相信我们,可以将城东的空地全交给我们。我们虽然没办法让平夷城变成像长安城那么繁华,但是我们一定能让平夷城成为西南最繁华的城池。”   鱼禾失笑道:“我要那么繁华的城池做什么?不过曹兄几人既然有这个想法,那就去做吧。城东的那些空地可以交给你们,不过你们得拿粮食来换。   城东以后的商税,你们也得帮我想办法变成粮食。”   曹真等人大喜,一脸郑重的点头,“一言为定?!”   鱼禾点头,“一言为定。”   曹真几个人既然要在平夷下重注,鱼禾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平夷现在是他的地盘,平夷越繁华,他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至于曹真几人会在平夷获得多大的利益,鱼禾没有去计较。   人家出人出力,鱼禾出地,鱼禾还占了大头,总得给人家一点汤喝吧?   什么好处都占了,那谁还会跟你做生意?谁还敢跟你做生意?   鱼禾和曹真几人商定了此事,一起进入了县衙。   农县宰早就在县衙里准备好了接风宴,曹真、阴识等人答应的酒肉也送到了县衙。   鱼禾将鱼丰和庄乔请上了首位以后,陪着众人热热闹闹的大吃了一顿。   酒足饭饱以后,曹真几人主动离开。   虎营正营的将士也返回了营地。   降卒和民夫们也在农县宰的安排下,住到了打谷场。   鱼丰和庄乔回到了他们在城内的大宅,鱼禾却没有离开,他留在了县衙,跟农县宰、张武、相魁、吕嵩等人依照功劳簿,核算奖赏、准备奖赏用的钱财。   此次虎营将士和其他的兄弟们打了一场大胜仗,必须赏赐。   鱼禾几人忙活了一夜,将虎营将士和其他兄弟们的赏赐核算完。   次日天刚刚亮,虎营的将士和其他的兄弟就聚集在了县衙的校场上,等候鱼禾等人发放赏赐。   发放赏赐的事情,绝对不能假手于人。   鱼禾一大早就起了,他让巴山将提前准备好钱财、布匹等物送到了校场。   在虎营的将士们和其他兄弟聚齐以后,鱼禾慷慨激昂的讲了一大堆激励人心的话,然后开始发放赏赐。   鱼禾亲自坐在点将台上,亲自拿着钱财和布匹发给虎营的将士和其他兄弟。   张武、相魁、吕嵩等人,每念到一个名字,就有一个将士出现在点将台前。   鱼禾会勉励他们几句,然后将钱财和布匹赏赐给他们。   将士们、兄弟们,拿到赏赐以后,激动的无以复加。   一些人当着鱼禾的面,拍着胸脯向鱼禾承诺,愿意为鱼禾赴死,鱼禾就算让他去刺杀新帝,他也不会含糊。   对于这种当场表忠心的,鱼禾自然十分欣赏,多赐了他们一斤酒。   赏赐大会足足从早上忙活到晚上。   虎营的将士和其他兄弟,所有人都拿到了丰厚的赏赐。   即便是巴山、相魁、张武等人也没有落下。   虽然几个人执意不肯收,但鱼禾还是将赏赐发给了他们。   巴山、相魁两兄弟,倒是无所谓。   张武等人绝对不能怠慢。   他们不是鱼氏的私仆,有了功劳就得赏。   鱼禾若是因为他们推辞,就收回对他们的赏赐,迟早会出问题。   “噗通~”   入夜以后。   忙活了一天的鱼禾,回到了鱼氏大宅,往自己的床塌上一躺,浑身上下,一个指头也懒得动。   没过多久,鱼禾就产生了睡意。   就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上一凉。   他猛然惊醒,就看到一个娇小的少女,正在小心翼翼的帮他脱靴子,脱衣服。   鱼禾一惊,瞪大眼仔细一瞧,是程隆的女儿程素。   鱼禾猛然起身,吓了程素一跳。   “你……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鱼禾愕然发问。   程素有些局促不安的在哪儿数手指头,耳朵和脖颈有些微微泛红。   鱼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问,“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里?”   程素垂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道:“庄……庄夫人说……说您忙碌了一天了……需要有人伺候……还说……还说您看不上那些满身都是味道的野丫头……所以……所以……”   程素话说了一半,就有些局促的说不下去了。   但她话里的意思,鱼禾大致懂了。   他很少让人伺候,也没有表现出对女子的亲近之意。   庄乔误以为鱼禾不喜欢那些蛮夷的女子,也不喜欢那些粗笨的野丫头,所以就让程素这个郡大尹的女儿来此后她。   鱼禾笑着道:“别听我少母瞎说。我只是不习惯被人伺候。你娘入府的时候,特地为了讨了个良籍。你是良家女子,不是我鱼氏的仆人,也不需要你伺候我。”   程素小声的‘哦’了一声,愉快的逃出了鱼禾的房间。   显然,她也不想伺候鱼禾。   鱼禾看着程素像是兔子一般逃了,又好气又好笑,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巴山,你给我滚进来。”   下一刻,巴山那张憨厚的脸就出现在了鱼禾面前,他冲着鱼禾憨笑道:“主公,您找俺?”   鱼禾瞪了巴山一眼,“谁让你放人进来的?”   巴山诚实的回答道:“她说要伺候您,俺就让她进来了。”   鱼禾没好气的道:“就这么简单?”   巴山憨笑道:“俺以前在咸阳的时候,总是听人说,大户人家的小郎君在成年以后,房里会多一两个伺候的丫头,听说她们会帮小郎君暖床。   俺觉得她有可能会给您暖床,所以就放她进来了。   相魁说了,俺们也到了讨妻室的年纪了,也该讨以个妻室给俺们暖床了。   俺啥也不懂,俺想趁机看看,女人是如何给男人暖床的。   以后俺有了妻室,也让她有样学样的给俺暖床。”   鱼禾听到这话,差点没被这个浓眉大眼的憨货给气死。   “你给我滚蛋。再敢放人进来,我就将任氏的厨娘许配给你。”   巴山吓了一跳,一边认错,一边慌忙的逃出了房内。   任氏的厨娘做饭很好吃,可是长相有点肥硕,巴山不喜欢。   巴山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是他却喜欢那种娇滴滴的小娘子。   鱼禾看巴山逃了,笑骂了一句,“憨货……”   骂过巴山以后,鱼禾收拾了一下,继续躺在床塌上睡觉,他并没有在乎刚才发生的小插曲。   程素逃出了鱼禾的卧房以后,就被田氏和庄乔给堵住了。   庄乔看着程素,一脸失望的道:“你怎么没留在禾儿的房里?”   程素愣了一下,小脸瞬间就红了。   她并不是不懂男女之事,只是她从没有往哪方面想,如今庄乔一说,她才明白庄乔让她去伺候鱼禾的用意。   田氏的反应跟庄乔截然不同,她见到女儿出现以后,长出了一口气。   庄乔让程素去伺候鱼禾,她其实不太愿意。   以她们母女今时今日的地位,她女儿即便是成了鱼禾房里人,也不会有什么太高的身份。   但是庄乔说了,只要鱼禾相中了程素,她就找鱼丰说项,让程素成为鱼禾如夫人。   她如今委身于鱼氏做仆人。   主家发话了,还给承诺了一个如夫人的名头,也算是给她面子了。   她不想答应,但也不好拒绝。   就只能将一切交给了天意。   还好天意向着她,鱼禾并没有动她女儿。   庄乔见程素羞红了脸,站在原地不言不语,忍不住又要开口追问。   田氏赶忙抢先一步道:“夫人,您就别为难小女了。小女资质平平,肯定难入小郎君的法眼。”   庄乔瞪了田氏一眼,追着程素逼问道:“禾儿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   程素的脸更红了。   田氏也一脸紧张的看着女儿。   程素迟疑再三,再庄乔急声催促下,羞涩的摇了摇头。   庄乔长叹了一口气。   田氏也松了一口气。   庄乔看到田氏一脸如释重负的神情,有些不乐意的喊道:“你是看不上我家禾儿?不想将闺女许配给禾儿?”   田氏苦笑,“小郎君天资聪颖,相貌俊朗,又博学多才,即便是在长安城,那也是一等一的俊杰。长安城里的豪门大户,一定抢着让他做女婿。   婢子若还是郡守细君,一定会抢小郎君当女婿。   可婢子如今只是一个婢子。   婢子不敢高攀,也不希望素女以后步婢子后尘。”   田氏做过大官正妻,尝过给大官当正妻的甜头,也尝过给大官当正妻的苦楚。   也许是苦楚尝的比甜楚多,所以她不希望女儿再给大官或者是有能耐当大官的人当夫人或者正妻。   她就想让闺女嫁给一个平凡人,平凡的过一辈子。   庄乔奇怪的看着田氏,“你倒是个怪人。”   按理说,给大官当过妻子的人,享过荣华富贵,肯定希望女儿嫁给一个大官,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最好能嫁给那个权力最大的、地位最高的皇帝,享天底下最大的富贵。   田氏偏偏反着来,庄乔肯定觉得奇怪。 第186章 奇货可居   田氏苦笑一声,没有言语。   若是没有她儿子绝情的逼迫她们母女去死,她也许会变成庄乔心中的那种女人。   但有了她儿子绝情的一幕,她就不希望女儿嫁给有能耐当官、有能耐做大事的人了。   因为她觉得,在那些当官的人和有能耐做大事的人眼里,女子就是一个可以随时牺牲的牺牲品。   她不希望女儿有朝一日会像她一样,成为一个政治牺牲品。   她希望女儿平平淡淡,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庄乔没有在意田氏的心思,在确认了鱼禾没有对程素动手动脚以后,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鱼禾的住处,一路跑到了后院,跑到了自己的卧房。   卧房里,鱼丰点着一根蜡烛,穿着一身白色的内衬,坐在桌前正在细细的研读一卷竹简。   那是一部兵书。   是先秦尉缭子著作的一部兵书。   耳听着庄乔风风火火的冲进卧房,鱼丰放下书,皱着眉头道:“你都快要显怀了,还四处乱跑,万一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平夷可没有良医,只有一群装神弄鬼的巫医。   他们杀人比救人在行。”   庄乔没有在意鱼丰的话,她快速走到鱼丰面前,急声道:“夫君,您觉得敏儿长相如何?”   鱼丰一愣,眉头又紧皱了几分,“庄敏虽然刁钻了一些,但确实是一个小美人。”   庄氏本就是楚国贵族,在滇地又富贵了数百年,庄氏历代家主娶的都是美人,即便是庄氏蒙难的时候,庄氏家主的夫人也是滇国第一美人。   正是因为如此,庄氏嫡支的儿女一代比一代俊美。   庄敏虽然比庄乔差一线,但确确实实是个小美人。   不然,句町王子亡波也不会甘心给她当舔狗。   庄乔继续追问,“那程隆的女儿程素呢?”   鱼丰又是一愣,略微不满的道:“怎么有提起程素了?”   庄乔催促道:“先回答我。”   鱼丰迟疑了一下,随口道:“程素虽然比不上庄敏,但也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   庄乔又问,“那她们会不会招人喜欢?”   鱼丰不悦的道:“你问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庄乔认真的道:“禾儿不喜欢她们。”   鱼丰脸上的不悦瞬间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恐,“你……你想说什么?”   庄乔脸色一苦,唉声叹气的往鱼丰身边一坐,“你说,禾儿会不会不喜欢女人?”   鱼丰噌的一下站起身,激动的喊道:“不可能!”   由不得鱼丰不激动。   男人不喜欢女人,那还能喜欢什么?   只能是男人。   男人喜欢男人,那叫什么?   那叫龙阳。   鱼禾可是他的嫡长子。   如果鱼禾是龙阳爱好者,那这个家岂不是完了?   庄乔忧愁的道:“可敏儿和程素两个漂亮的小丫头禾儿都不喜欢,那他还能喜欢什么?”   在庄乔眼里,男人都很色,也很贪婪。   碰到了漂亮的女子,即便不会娶回家,那也会生出占便宜的想法。   鱼禾面对庄敏和程素两个娇滴滴的小丫头,一点儿想法也没有,那就是不正常。   鱼丰听到庄乔这话,脸色一变再变,“我去找那个臭小子!”   鱼丰也顾不得穿外衣,穿着内衬就往外跑。   他阴沉着脸,想去跟鱼禾好好说道说道。   鱼禾若是听话,那就万事大吉,鱼禾要是不听话,那他就只能用拳头服人。   庄乔起身拦下鱼丰,苦着脸道:“禾儿忙碌了一天,刚刚睡下,您现在跑过去惊醒他,不妥当。再者说,此事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得到证实。   您找上门去,禾儿一口否认,您这个当阿耶的就没脸了。”   鱼丰脚下一顿,吹胡子瞪眼的道:“那怎么办?总不能不管不问,让那个臭小子去喜欢男人?!”   庄乔思量着道:“兴许禾儿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我再寻摸寻摸,看看有没有貌美的女子,到时候再试试。”   鱼丰黑着脸道:“程素也就算了,庄敏可是一位难得的小美人,他也当人家是庸脂俗粉?”   庄乔觉得鱼丰说的话在理,但她不想让鱼丰这个时候去叫醒鱼禾,就说道:“兴许禾儿只喜欢汉家大户出来的那种女子。我回头找一个汉家大户出来的女子,再试试。”   “汉家大户?”   庄乔提到这个茬,鱼丰倒是想起,鱼禾在乡间还有婚约,小时候没少骗他那个小青梅半夜出去厮混。   从他对待那个小青梅的态度看,他应该是喜欢女子的。   鱼丰立马将鱼禾有婚约的事情,以及鱼禾骗人家小姑娘半夜出去私会的事情跟庄乔讲了一遍。   说到最后,鱼丰举棋不定的道:“禾儿小时候就知道骗人家小姑娘出去私会,说不定还偷偷亲了人家小姑娘的小嘴,他应该是喜欢女人的,对吧?”   庄乔一脸愕然的道:“禾儿有婚约?还是青梅竹马?”   鱼丰郑重的点头。   庄乔沉吟着道:“难道禾儿是个情种?他之所以不碰其他女子,是因为他在等他的小青梅?”   鱼丰迟疑着道:“我们鱼氏旧居咸阳,历任家主都有几位如夫人,没出过情种……”   鱼丰说到此处,不再言语。   他的话虽然没说完,但他话里的意思,庄乔懂了。   鱼丰话里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他鱼氏没有出情种的那个血脉。   庄乔瞥了鱼丰一眼,幽幽的道:“兴许姐姐家出过情种……”   庄乔口中的姐姐,是鱼丰的正妻,也是鱼禾的生身母亲。   鱼丰听到这话,略微愣了一下,仔细思量了一下鱼禾母亲族里的人,以及祖辈上的事迹以后,再次摇头。   鱼禾生母祖上也算是大人物,家中的男丁几乎都是妻妾成群,若不是族里的人两次站错队,他们就是顶级豪强。   家业传到鱼禾舅舅手里的时候,虽然有些破败,可鱼禾的舅舅仍旧有一位正妻,四位如夫人。   庄乔见鱼丰再次摇头,脸色微微一变,“那就得尽快找人试试禾儿了。别人禾儿不愿意亲近,那我们就找他的小青梅试试。   我们如今手里有人,又有曹、申屠、阴等豪族帮忙,我们可以派人乔装打扮,进入咸阳,将他的小青梅接过来。”   鱼丰一愣,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庄乔知道鱼丰为何脸色不自然,她又道:“再让他们找一找姐姐和越儿他们。最好能将他们一起接过来。”   鱼丰脸色瞬间好看了不少。   “我亲自去挑人。”   鱼丰郑重的道。   庄乔笑着道:“我也可以帮你。”   二人决定去咸阳接人以后,就没有去打扰鱼禾。   鱼禾躺在被窝里睡的香甜。   有人却睡不着,并且正在议论他。   县衙的后院,距离任方一家居住的地方仅有一墙之隔的屋舍内。   农祭司跪在一根五彩斑斓的柱子前,正在虔诚的念叨着,试不试的还会怪叫两声。   农县宰跪在她身后,恭恭敬敬的面对着柱子。   农祭司在柱子前念叨了许久以后,才叩首起身,退到房间一侧。   农县宰也跟着叩首起身,走到房间内的一侧。   农祭司请农县宰坐下,用沙哑的声音问道:“鱼禾回来了,你不去他身边待着,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农县宰一礼,坦言道:“有事想不通,所以特地来请教祭司。”   农祭司看了农县宰一眼,示意农县宰继续说。   农县宰整理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将昨日发生在城门口的一切讲给了农祭司,讲完了以后,农县宰疑问道:“我不明白,主公为何会肯定的说,他和曹真几人的情谊,比钱财重要。曹真几个人真的会为了那所谓的情谊,给主公粮食?我记得您说过,商人重利而忘义。曹真几个人明显是纯正的商人,他们怎么可能忘利而重义呢?”   这些问题,在农县宰心里憋了一天了,他昨天晚上就想过来找农祭司问个清楚。   可惜昨晚鱼禾拉着他核算虎营将士和其他兄弟们的赏赐,他没时间找农祭司。   今日事情忙完了以后,他立马找到了农祭司,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农祭司听完农县宰的话,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道:“你说,从古至今最大的一桩买卖是哪一桩?”   农县宰愣了一下,仔细思量了一番脑海里从古至今的买卖,比较了许久,也没有比较出一桩最大的。   农祭司见农县宰不知道,便再次开口,“就是吕不韦奇货可居的买卖。”   农县宰一脸愕然。   农祭司继续道:“曹真等人想做吕不韦,他们想让鱼禾成为嬴异人。”   奇货可居的典故农县宰倒是知道,只是他一直将奇货可居的典故当成一个政治上的故事,而非生意场上的故事,所以农祭司刚刚问的时候,他并没有往这方面想。   如今听到了农祭司说,曹真等人想做吕不韦,想让鱼禾成为赢异人,农县宰大惊,“主公能成为赢异人?!”   农祭司思量了一下,缓缓摇头,“鱼禾能不能成为赢异人那样的霸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再给他十年,他一定有实力跟句町王、滇王平分西南。   只要鱼禾能占领一郡,坐稳一郡,曹真等人就能在这一郡获得巨大的好处,甚至能以商人之身,出任一郡的官员。   到那个时候,他们付出的再多,也会赚回去。” 第187章 劫金的人回来了   农祭司说到此处,感慨道:“我们跟他们差不多,我们赌上了夜郎王金印,赌上了所有夜郎族人。他们只是赌上了一些钱财而已。   比起他们,我们赌的更大,输了要承担的代价也更大。”   农县宰沉声道:“那要是赢了呢?”   农祭司笑了,“那就要看鱼禾能走到那一步,他占据一县的话,你就是县宰。他占据一郡的话,你还是县宰。他要是能占据一州,那你就有可能当一个郡守。”   农县宰忍不住道:“他占据一郡的话,我为什么还是个县宰?”   农祭司瞥了农县宰一眼,“他占据一郡的话,自然会有许多能人上门投效,你觉得你一个没多少见识的糟老头子,能比得上那些知识渊博、见识广博、世代官宦的豪族子弟?”   不等农县宰再次开口发问,农祭司又道:“他要是占据一州,一些重要的地方,就需要心腹去掌管,而不是能人。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的帮助他,努力成为他的心腹。   你的儿子农鲁差了点,你的孙子还行,可以放进学社去读书。   等到他学业有成的时候,就可以接替你,继续效忠鱼禾。”   农县宰上了年龄,未必能等到那个时候。   所以农祭司出声提醒,让农县宰早做准备,早早的培养接班人。   农县宰自己也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年老体衰的时候,确实需要培养一个接班人。   “过两日我就让我孙儿去学社。”   农县宰郑重的道。   农祭司提醒道:“让他去鱼禾传授学问的鱼氏文室。”   鱼禾自己教授的学生,以后在鱼禾手底下做事,总会有一些优待。   即便是蠢笨一些,只要被鱼禾记住,也会混出人样。   农县宰从农祭司这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和提点,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农祭司的住处。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   鱼禾起了一个大早,起来以后就忙起了设立虎贲军,拆分虎营的事情。   早上跟鱼丰和庄乔二人吃饭的时候,总觉得两个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但他没有在意。   吃过饭以后,鱼禾就依照他提早准备好的腹稿,开始拆分起了虎营。   虎营拆分以后,扩充的虎贲军人数达到了两千四百三十人,县衙的校场容不下,所以鱼禾必须在城外设立军营,屯驻兵马。   鱼禾在城外的空地上挑挑选选,最终选中了一个低矮的小山包做新营地。   之所以选小山包,并不是为了彰显虎贲军的特殊。   如果条件可以的话,鱼禾情愿将虎贲军藏在不为人知的山沟沟里。   鱼禾之所以选小山包,是因为平夷境内的平地、沟壑,如今大部分都被平夷的百姓、难民给瓜分了。   他们要在平地、沟壑的山坡上开荒种粮。   鱼禾跟他们抢荒地,就等于是在跟自己抢粮。   鱼禾绝对不可能损害自己的利益,所以他就选在了小山包上。   小山包有一个名字,叫做卧鹿岭,据说早年间出现过白鹿,被前汉的一位县令进献给了汉武帝。   武帝一高兴,给那位县令升了官。   那位县令亲自为小山包命名为卧鹿岭。   卧鹿岭上树木繁多,郁郁葱葱。   鱼禾让农县宰下达了一道政令,告诉城外的滇人和难民,以及平夷治下的其他百姓,可以随意上卧鹿岭伐木,伐到的木料归自己所有,可以当柴烧,也可以用来建造木屋。   平夷的百姓忙着种田,不在乎此事。   但是平夷的滇人和难民却十分热情,他们在得到了农县宰下达的政令以后,立马就扑向了卧鹿岭。   前后两次迁移到平夷的难民,还有滇人,近两万人涌进了卧鹿岭,短短五日,卧鹿岭上的树木被砍伐一空。   山上山下的鸟兽也被捕获一空。   城外多了许多木屋,城外田间的地头上也多了许多木屋。   甚至城墙下也多了许多木屋。   城内也多了许多出售炭薪和鸟兽的。   卧鹿岭上的树木被清理空以后,鱼禾让农县宰征召难民进入山顶上开始筑营。   鱼禾还派遣了虎营正营、预备营,以及四海镖行的人上去帮忙。   近万人在小山包上劳作,小山包上几乎一天一个样。   他们上山的第一天,山头就被消下去了近三尺。   鱼禾却没心思去观看人类改天换地的壮举。   难民和虎营正营的将士们刚刚上山。   从巴郡迂回了一大圈的虎营斥候队队正率领着近一千人回到了平夷。   鱼禾原以为他们迂回了一大圈,肯定会很狼狈,肯定会吃很多苦头,却没料到,人家不仅没有很狼狈,反而一个个穿金带银的,过的很滋润。   当鱼禾得到相魁通知,赶到平夷城北城门出去迎接他们的时候,就看到了虎营斥候队队正跨坐在马背上,带着上千人,押解着十几辆大车,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北城门处。   鱼禾瞧着虎营斥候队队正带的队伍,愣了许久。   “属下刘俊,参见主公。”   直到虎营斥候队队正刘俊率领着一众人赶到了鱼禾面前,向鱼禾施礼的时候,鱼禾才回过神,同时也记住了他的名字。   鱼禾盯着刘俊身后押解的那十几辆大车,沉默许久,缓缓开口,“你将那些东西都带回来了?”   刘俊愣了一下,果断摇头,“兄弟们当时劫了东西以后,就就地掩埋了。没有动分毫,中途也没有人离队。”   鱼禾狐疑的道:“那你身后的大车?”   听到鱼禾问起这个,刘俊脸上浮现出了灿烂的笑意。   “都是朝廷送的。”   鱼禾沉吟道:“仔细说说。”   刘俊点着头笑道:“兄弟们将东西就地掩埋以后,没出去三十里,就装上了一群从蜀郡过来的家伙。   他们似乎跟咱们一个目的,但他们到的晚了,没赶上。   他们想拦下我们兄弟,问一个究竟,被我们击溃了。   他们带的粮草、军备,就成了兄弟们的缴获。   兄弟们拿上了他们的粮草和军备,一路往北逃,逃到了临近南郡地界的时候。   巴郡江州县的讨伐文书就传到了巴郡各处。   当地县衙的县宰率领着县卒阻拦兄弟们,被兄弟们反手给收拾了。   走的时候兄弟们还顺手搬空了他们的府库。   兄弟们到了南郡,过江的时候,碰到了一群强人,兄弟们也顺手收拾了。   他们见咱们离开,想跟着咱们,就带着他们的这些年在江上得到的金银,跟了过来。”   鱼禾听完了刘俊的讲述以后,足足愣了许久,他没料到刘俊出去了一趟,居然经历了这么多。   刘俊如果在巴郡或者南郡多待一些时间的话,估计能混一个极具传奇性的匪号。   说不定名头会比他这个当主公的要大。   鱼禾回神以后,缓缓开口,“你们在江边碰见的人,应该是蜀郡大尹公孙述的人。果然聪明人和胆大妄为的人不止我一个。   我能猜倒冯茂运金,公孙述也猜倒了。   不仅猜倒了,而且还派人去夺金了。   只不过输给了我们。   回头估计还得给我们背锅。”   说到此处,鱼禾笑容满面,“公孙述真是一个好人啊。”   公孙述此前在巴郡威胁了他一番,如今他也算是坑回去了。   刘俊一行人是突然冒出来的,他们是什么身份,冯茂、史熊一时半会儿查不到。   公孙述的人被刘俊一行击溃了,冯茂和史熊应该能抓到几个舌头。   到时候他们供出公孙述去夺金的事情,那公孙述就要面对冯茂的怒火和史熊的算计了。   即便公孙述向冯茂和史熊说明,他没有抢到金子。   冯茂和史熊也不会放过他。   冯茂和史熊查不到、抓不到刘俊一行,就只能将怒火发泄在公孙述身上。   鱼禾觉得他有必要派个人再入巴郡,好好的看看冯茂和史熊是如何收拾公孙述的。   刘俊哈哈笑道:“他偷鸡不成,被逮住了,挨打是应该的。”   鱼禾笑着点点头,道:“你此次可以说功不可没。我已经在县衙里备下了酒宴,为你接风洗尘。”   刘俊笑着道:“主公言重了,为主公奔走是应该的。我们兄弟能有今日,也全赖主公的谋划。   若是没有主公指点,我们别说是去干大事了,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算不错了。”   鱼禾领着刘俊回到了县衙,请刘俊和几个投靠了平夷的江匪头目大吃了一顿。   在席间,鱼禾赏赐了刘俊,又说通那些江匪,将他们的人打乱安置到了四海镖行和吕嵩手底下。   为了让那些江匪头目同意他的安置工作,鱼禾给他们一人许了一个四海镖行曲长的位置。   四海镖行如今已经在南郡、南阳郡打出了名头,他们在南郡厮混,也知道四海镖行的厉害,所以对鱼禾的提议,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虽然他们没办法再带着兄弟们在江上打家劫舍,但是他们却可以再四海镖行内做一份正经的生意。   更重要的是,他们自己也有了一个上的了台面的身份。   至于他们手底下的兄弟能不能得到什么好处,他们才不在乎。   反正他们觉得,跟着鱼禾混,一定不会太差,肯定比他们在江面上吹冷风要好。   他们将兄弟们交给鱼禾,也算是给兄弟们谋了一个安稳的差事。   他们对得起兄弟们。   酒足饭饱以后,鱼禾吩咐巴山带着他们下去休息,鱼禾自己和刘俊清点起了刘俊的缴获。   不清点不要紧,一清点吓一跳。 第188章 虎贲   刘俊几百人的缴获,居然达到了虎营将士在虎跳谷战事中缴获的三成。   其中钱财占据两成,剩下的全是兵刃、甲胄、粮食。   刘俊手底下的人仅达到虎跳谷战事中参战人员的四分之一不到,可他们的缴获却达到了三成,这还不算他们从冯茂亲信手里截获的巨金。   “你可以啊。”   鱼禾在清点完了所有粮食、兵刃、甲胄以后,由衷的夸赞了刘俊一句。   刘俊被鱼禾夸奖的有些不好意思,他腼腆的笑道:“属下也没想到,敌人会主动送钱粮上门,属下不取的话,有点对不起他们一路的奔波。”   刘俊看着很腼腆,说出的话却十分欠揍。   公孙述和史熊若是听到他这番话,一定会气的暴跳如雷。   鱼禾瞥了刘俊一眼,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且不可骄傲自满。”   刘俊立马站直了,认真的道:“属下知道了。”   鱼禾缓缓点头,吩咐巴山将钱财全部送到府库,粮食全部送到城西的仓库,甲胄、兵刃全部送去城外交给彭三重新锻造。   刘俊带回来的十几辆大车的东西,没过一会儿就被搬空了。   刘俊一行人回来了,还带了大批人回来。   鱼禾手底下的人数再次激增,鱼禾也可以放心设立虎贲军,从各处调派人手充实虎贲军。   鱼禾初步设定,虎贲军辖下有三营,分别是虎、豹、狼三营。   取的是虎豹狼骑精悍之意。   鱼禾希望虎贲军的将士以后可以向虎豹狼骑那样的悍卒发展。   在三营营地开始修筑的时候,鱼禾也开始了挑选精兵充实三营。   鱼禾在刘俊回归的次日,将刘俊、相魁、张武等人招集在一起,宣布了他建立虎贲军的事情,并且当场任命了相魁为虎营校尉、刘俊为狼营校尉,豹营的校尉是一个滇人,一个出身于蛮人寨的滇人,名字叫阿依布。   阿依布跟死去的蛮王沾亲带故,在滇人中的影响力不小。   阿依布并没有太多野心,就是喜欢作战,是个典型的好战分子。   鱼禾之所以选他充任豹营的校尉,就是因为他在滇人中有威信,但却没什么野心。   鱼禾需要将其他的滇人打散安置,也需要压一压滇人在军中的位置,就必须树立一个典型,一个标杆,让滇人们看到,他并不是有意要分裂滇人,他只是将滇人依照他们的军功,安排到了他们适合的位置上,他并没有因为滇人是蛮夷,就区别对待,相反,他对滇人和汉人一视同仁,汉人能坐到的校尉位置上,滇人也可以。   三营的校尉确定以后,鱼禾和张武又帮着他们挑选了一番手底下的三位部正。   相魁想召巴山到他营里当部正,但是被鱼禾给拒绝了。   刘俊相中了吕嵩,鱼禾也拒绝了。   无论是巴山还是吕嵩,在鱼禾身边都充当着重要的角色,巴山要护卫他的周全,吕嵩要约束那些游侠儿,还要去山林里跟那些蛮人打交道。   他们两个一旦脱离了现在的位置,鱼禾一时间还找不到人代替。   相魁最后退而求其次,从虎营正营中的巴蜀人中挑选了一个部正,夜郎人中挑选了一个部正,滇人中挑选了一个部正,十分均衡。   相魁依照鱼禾的指点,依照战功选人,其次就是是否识字,再次就是是否读过兵书。   虎营正营的巴蜀人中,有人刚好满足以上三点,甚至还在新军中充任过队正。   夜郎人中,仅有农县宰的儿子农鲁满足其中两个条件。   滇人就有点复杂,大字不识一个,也没读过兵书,但是战功却很高,更重要的是,那厮还在蛮人寨中充任过千人的小头领。   相魁选完了人以后,刘俊也选的差不多了。   只不过他没有要虎营正营内的巴蜀人,而是选了一个夜郎人,选了一个滇人,最后一个居然是吕嵩手底下的一个游侠儿。   刘俊再提出要吕嵩手底下的游侠儿充任他手底下部正的时候,鱼禾愣了许久,仔细跟刘俊商谈过后才知道。   刘俊选吕嵩手底下的那个游侠儿,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吕嵩手底下的那个游侠儿,名声不显,但是在此次虎跳谷战事中,多次孤身往返深山内外,传递消息,战功颇高。   此外,那厮不仅仅识字、懂兵书,而且学问还挺高。   听那厮自己说,他是武陵豪族子弟,从小就习武读书,若不是向往游侠儿生活离了家,说不定家里能想办法帮他举一个孝廉,去当官。   鱼禾十分惊叹,刘俊居然能在鱼龙混杂的游侠儿当中挖掘到宝。   刘俊告诉鱼禾,他是斥候出身,观察力比其他人敏锐,所以才能在鱼龙混在的游侠儿当中淘到宝。   刘俊选完了以后,就轮到了阿依布。   阿依布自己对选人没什么太多要求,用他的话说,就是能打,能跟他一样在马背上睡觉,还不会掉下来摔死就行。   庄乔此前率领的五百精骑,就是他训练出来的。   据说是他的父辈从羌人手里学到的训练骑兵的法子。   以前在滇国名声不显,是因为滇国多山道,骑兵发挥不出太大的优势。   他们寨子里又贫瘠,弄不出太好的装备。   所以他手里的骑兵苗子就那么荒废了。   到了平夷以后,财大气粗的鱼禾给他们装备上了最好的军备,他们立马展现出的精锐骑兵概有的战斗力。   如果是地形允许,他们的战斗力还能提高。   鱼禾等人在了解了阿依布的要求以后,主动帮助阿依布挑选手底下的部正。   最后,经过筛选,阿依布选到了一个巴蜀人,一个夜郎人和一个四海镖行的人。   阿依布不明白他为何一个滇人也没选到。   但他也没有计较。   刘俊、相魁、阿依布三人选好了部正以后,鱼禾就没有再插手他们继续选曲长、队正、什长,以及手底下将士的事情。   鱼禾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份有功将士的名单,让他们酌情去选。   鱼禾深知,一个人是干不完所有的事情的,所以他得适当的放权。   他只需要盯住刘俊、相魁、阿依布三个人,以及他们手底下的九个部正即可,剩下的不用盯着,甚至不用关心。   有功了一起赏,有过了他只需要追究刘俊等十二人即可。   鱼禾挑选基础军官和基础将士的事情交给了刘俊、相魁、阿依布三人以后,三人就开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抢人大战。   鱼禾对三营将士的要求很高,所以给他们三个选人的权限也大。   除了军中的基础军官外,基础将士们,他们三个人可以从虎营正营、虎营预备营、刘川货铺的商队、吕嵩手底下的走商队、四海镖行,甚至难民中选。   三个人得到了极大的权限,自然毫不客气的在所有鱼禾能够调动的人当中挑选他们喜欢的将士。   三个人的性格不同,带兵方式也不同,他们对将士们的要求也不同。   一些鱼禾觉得一般的人,居然被他们选中了,一些鱼禾觉得很好的人,居然无人问津。   一些一看就知道是悍卒的,居然遭到了他们三人的哄抢。   让人意外的是,相魁和刘俊居然同时把目光放在了滇人身上,他们使劲浑身解数,通过各种办法将那些在虎营正营中,或者已经通过虎营正营训练的滇人,往自己手底下拉。   阿依布反而没有在意滇人,反而在巴蜀人和夜郎人中挑选他认可的人。   相魁和刘俊一看阿依布不跟他们抢,挖的更起劲。   滇人们一开始还不搭理相魁和刘俊,等到他们发现,他们的小老大不搭理他们,反而一门心思的在挖巴蜀人和夜郎人的时候,他们就生气了。   然后在相魁和刘俊的诱惑下,半推半就的加入到了他们二人麾下。   阿依布回过神以后,他中意的人已经被挑走了一大半。   这下他慌了。   他去相魁和刘俊驻扎的临时营地外喊人,被人挡在了门外。   他只能气哼哼的找上鱼禾。   阿依布找到鱼禾的时候,鱼禾正在面对另一个气呼呼的人。   那是一个女子,年龄不大。   阿依布见到以后吓了一跳,然后默默的退出了鱼禾的房门。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娇喝,“站住!”   阿依布脚下一顿,犹豫再三,硬着头皮施礼,“庄姑娘有礼。”   庄敏冷哼一声,要开口教训阿依布,却听鱼禾淡淡的笑道:“庄姑娘,阿依布可不是你们庄氏的人。他站不站住,似乎由不得你。”   庄敏气的两腮发红,怒气冲冲的盯着鱼禾,“你是我庄氏的人,你的人自然也是我庄氏的人。”   鱼禾淡然一笑,没有言语,庄敏更气了。   从月余前鱼禾离开平夷到现在,庄敏前后到了平夷两次,目的就是为了找鱼禾兴师问罪。   鱼禾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气人。   鱼禾明明是借着他们庄氏的名头在平夷站稳的脚跟。   如今居然开始不认人了。   鱼禾不仅没有帮着他们庄氏一起对付他们的大敌滇王,反而在暗中跟滇王暗通款曲。 第189章 鱼禾话里的深意   两个人狼狈为奸,做起了生意,而且越做越大。   滇王借着跟鱼禾的生意,赚取了许多钱财和物资,如今滇王的实力与日俱增。   作为滇王的对手,庄氏倍感压力。   她阿爹最初知道此事的时候,断了跟鱼禾的生意往来,也请句町王一起断了跟鱼禾的生意往来,甚至切断鱼禾在西南各处的商道。   可句町王根本没在乎她阿爹,不仅没有断了跟鱼禾的生意往来和商道,反而加大了货物的输出。   滇王更是趁着他们庄氏跟鱼禾交恶的时候,成倍成倍的往平夷送货。   为了避免句町王从中出什么幺蛾子,滇王甚至向句町王许下重诺,说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句町王。   句町王得到了滇王的承诺,居然大开方便之门,让滇王运送了更多的货物从句町境内抵达平夷。   此消彼长。   庄氏断了跟鱼禾的生意往来,庄氏在滇国的各项生意都很萎靡。   滇王加大了跟鱼禾的生意往来,在滇国疯狂的吞噬庄氏的各项生意。   仅仅一个多月,庄氏就扛不住了。   庄氏恢复了跟鱼禾的生意往来。   但他们并没有就此放过鱼禾的意思,庄顷两次派遣庄敏到平夷,就是找鱼禾兴师问罪。   “你能有今日,全是因为我庄氏。如今你恩将仇报,你不觉得你需要给我庄氏一个交代吗?”   庄敏瞪着杏眼,义愤填膺的问。   鱼禾摊开手笑道:“我需要给你们庄氏什么交代?答应你们庄氏的份子,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短缺过。即便是你们庄氏断了生意往来,你们庄氏的分红我也分文不少的派人送到了滇国。   我并没有对不起你们庄氏,为什么要给你们交代?   我虽然名义上是你们庄氏的人,可实际上我是自由身,这个你很清楚。   我们之前所作的一切都是交易。   只要我们之前钱财交割清楚,我们都不需要给对方任何交代。”   “你!”   庄敏被鱼禾怼的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庄敏心里很清楚,鱼禾说的不假。   生意是生意,情谊是情谊,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鱼禾父子虽然名义上是庄氏的人,可实际上一直都是自由身。   鱼禾父子得到了庄氏的庇佑,但并不欠庄氏恩情,那是鱼禾父子用平夷城所有南北生意的红利换的。   只要鱼禾没有断了给庄氏红利,鱼禾就算不上是忘恩负义,更谈不上恩将仇报。   鱼禾父子是交了保护费,换取的庄氏保护,而不是平白无故的得了庄氏的人情。   鱼禾不愿意跟怒火填满了胸膛的庄敏深谈,他当即下了逐客令,“庄姑娘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那就下去休息吧。我少母在后宅备了酒菜,你可以去尝尝。”   庄敏缓缓起身,盯着鱼禾,咬牙切齿的质问,“你当真要助滇王壮大,灭我庄氏?”   鱼禾失笑道:“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哪有资格助滇王壮大?你要是聪明,你阿耶要是聪明,此刻就应该彻底跟我翻脸,断绝跟我的往来,然后悄无声息的去资助那些在滇地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汉人。”   庄敏怒火上头,并没有听懂鱼禾话里的深意,她愤恨的道:“我当初是瞎了眼了,才会帮你。”   丢下这话,庄敏踹翻了鱼禾面前的矮几,怒气冲冲了离开了。   鱼禾往着庄敏离去的背影略微叹了一口气。   希望庄敏冷静下来以后,能琢磨琢磨他的话,也希望庄顷在知道他的话以后,能够明白其中的深意。   不然,他以后就没办法带庄氏一起玩了。   “你有何事?”   鱼禾等到庄敏走远了,才将目光落在了站在门口的阿依布身上。   阿依布并没有在意鱼禾刚才和庄敏发生的不快,他听到鱼禾开口询问他的来意,立马怨声载道的道:“主公,您得管管,相魁和刘俊二人也太放肆了。他们将卑职手底下的人挖空了。”   鱼禾愣了一下,愕然道:“他们跑到你豹营拉人了?”   相魁、刘俊、阿依布三人四处拉人,鱼禾是点过头。   但并不代表什么他们都能拉。   被三方中的任何一方拉进军营里的人,不能拉。   拉了容易产生事端,容易让三营互相敌视。   鱼禾虽然不希望他们三人亲如一家,但也不希望他们互为仇敌。   所以在让他们选人之前,鱼禾就特地交代过他们,货到地头死。   意思就是人拉进了营里,就不能再争再抢。   相魁和刘俊跑到阿依布营里去抢人的话,那就犯规矩了。   就在鱼禾考虑将相魁和刘俊叫来问清楚的时候,阿依布摇着头,苦着脸道:“他们并没有到卑职的营中挖人。他们将卑职看好的族人给挖走了。”   鱼禾听到这话,又愣了。   闹了半天是阿依布手慢了,被人抢了先。   那就怪不了相魁和刘俊了。   鱼禾狐疑的道:“既然是你看好的人,为何不先选入营中,反倒被相魁和刘俊抢了先?你的族人应该跟你最亲近,最愿意跟着你才对。   你如果开口,相魁和刘俊应该抢不过你。”   阿依布苦着脸,诚实的道:“卑职也觉得,卑职的族人肯定亲近卑职,他们得知卑职掌管一营,肯定会跟着卑职。所以卑职暂时放下了他们,去招揽巴蜀人和夜郎人中的好汉子。   可卑职还没有招揽到巴蜀人和夜郎人中的好汉子,他们倒是先被人招揽走了。”   鱼禾闻言,哭笑不得。   阿依布明显是托大了,以为他的族人一定会跟着他走,所以暂时放下了族人,去招揽其他人,这才给了刘俊和相魁可乘之机。   阿依布还是太单纯,根本不知道人心的多变,也不懂御下之道。   但凡是懂得御下之道的人,在碰到这种时候的,肯定会先将自己的人拉进营里,确保自己的基本盘不失,然后再去图谋其他的精兵。   阿依布又托大、又贪心,闹到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鱼禾很想说阿依布活该,但他并没有说出口。   阿依布这种单纯的滇人,正是他想要的。   阿依布若是野心勃勃,智慧超群,那他也不敢用。   目前正在筹建的虎贲军中,滇人实力最强。   若是再出一个野心勃勃、智慧超群的滇人头领,那他就别想混了。   “你先回去,我跟相魁和刘俊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先停下,让你先从巴蜀人和夜郎人中招揽好汉子。”   鱼禾思量再三,决定还是帮助阿依布一把。   不然阿依布的豹营还没建立起来,就得残。   鱼禾可不希望自己寄予厚望的三大营刚刚建立起来,就出现一个残营。   “可是、可是卑职想要自己的族人。”   阿依布急忙喊。   鱼禾瞥了阿依布一眼,没好气的道:“人家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哪有吐出来的道理。人家就算吐出来了,你能心平气和的重新接纳那些族人?   那些人背叛了你,重新回到你的麾下,你还不趁机收拾他们一番?”   阿依布很诚实的喊道:“卑职肯定会重新接纳他们,卑职也会小小的教训他们一番,但肯定不会死人。”   鱼禾翻了个白眼,你这话都说出来了,我怎么可能让相魁和刘俊把人还给你。   阿依布丝毫不知道,他的一句话已经彻底断了他的族人回到他身边的机会。   他依旧喊着让鱼禾帮他把族人要回来。   鱼禾忍不住训斥道:“你自己犯的错,就该自己承担。这也算是给了你一个教训,如果我帮你把人要回来,那你就不会长教训。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还会吃亏。   我让刘俊和相魁暂时放弃从巴蜀人和夜郎人中挑选精兵,给你一个先选的机会,已经算是破例了。   你的族人被招募,你觉得不平。   那我压着刘俊和相魁,不让他们去选人,让你先选,他们会不会觉得不平?”   阿依布在鱼禾的训斥下,委屈的垂下头,自认倒霉。   鱼禾冷哼了一声,“虎贲军初建,出现问题在所难免,我帮你一次勉强说得过去。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要是不够聪明,被人占了所有好处,到时候你再找我,我也不会帮你。”   阿依布憨直的喊道:“卑职脑子没他们好使,肯定比不过他们。”   鱼禾瞪了阿依布一眼,“那你不会找一两个脑子好使的当属下?你手底下那个从四海镖行出来的部正,脑子就不错。是我特地帮你从张武手里讨要过来的。   你招募人的时候,就没跟他商量商量?”   阿依布愕然道:“没有……”   鱼禾指着门外,“滚回去找他商量。”   阿依布迟疑了一下,最后唉声叹气的离开了鱼禾房内。   鱼禾在阿依布离开以后,‘噗呲’一声笑了。   “真是个比巴山还憨的憨货。”   憨货是憨了点,但却好用。   遇事不藏着掖着,啥都摆在脸上,或者直接告诉你,干了坏事也能理直气壮的在你面前说出来。   你不用防备他。   你让他干什么,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干什么,并且不打折扣。   这种人在战场上冲锋,或者押送军粮,督造关城,比那些聪明人更让人放心。 第190章 未雨绸缪   傍晚的时候,鱼禾吩咐巴山招来了相魁和刘俊二人,一见面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骂过以后,没好气的道:“你们两个明知道阿依布是个耿直的家伙,还一个劲的从他手底下挖人,都不知道给他留点。   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   你们将精兵都挖走了,他的营咋办?   我要的虎豹狼三营精兵,而不是虎狼两营精兵,豹营一营软骨头。   遭逢大战的时候,你们冲上去撕杀了,豹营帮你们守着粮草、守着退路,你们就不会胆寒?”   相魁和刘俊一脸尴尬。   刘俊迟疑了一下,低声辩解道:“您让卑职放开手脚挖人的,卑职并没有做错什么……”   鱼禾瞪了刘俊一眼,道:“我现在让你跟阿依布换营,你愿意吗?!”   刘俊果断摇头。   鱼禾冷哼一声,“你不是很听我的话吗?”   刘俊尴尬的笑了笑。   鱼禾目光在刘俊和相魁身上盘桓了一二,哼了一声道:“我让你们放开手脚挖人,是想让你们将我手底下所有的精锐挑出来,纳入虎贲军。   不是让你们给自己一个营挑选精锐。   我们手底下能挑选的人有上万人。   你们就盯着几百人,甚至上千人挑,能挑出什么?   几百上千人就能做大事的话,那我还设立虎贲军做什么?”   刘俊和相魁愣了一下。   鱼禾继续道:“你们选完了人以后,这些人并不是一直待在营里不动。我之前跟你们说的很清楚,随后每一载都会进行考校。   好的将士继续留在虎贲军,不好的就会被踢出虎贲军。   以后我们手底下的人会越来越多,供你们挑选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总有一天,你们每一个营都会充满以一敌十的猛士。   所以你们无需操之过急。”   刘俊和相魁对视了一眼,一起向鱼禾拱手。   “卑职明白了……”   鱼禾收起了脸上的不满,又道:“现在,我让你们放弃挑人,反过头去帮助阿依布,你们可愿意?”   相魁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刘俊有些迟疑。   刘俊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道:“主公,我刘俊并不是那种没有肚量的人。如果阿依布是个汉人,那我刘俊将狼营给他都没有二话。   可他是个滇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公手底下有一个有异心的人壮大。”   鱼禾盯着刘俊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不假。但是这话得分人、分时候、分地方,不能一概而论。像是阿依布那种耿直的人,就算有异心,也不会大到哪儿去。   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投入到我们麾下,我们就得崭露出容人之量。   我们得接纳他,让他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而不是将他挡在门外,当他是一个外人。   我们的根基在西南,西南最多的就是夷人。   我们想要壮大,就必须招揽夷人。   我们不接纳他们,他们就不会接纳我们。   我们以后在西南就寸步难行。   我们接纳他们,他们就会接纳我们。   到时候,西南遍地都是我们自己人。”   鱼禾看的比刘俊要长远,心思比刘俊要深,所以他考虑到的也更全面。   刘俊皱着眉头道:“万一他们实力壮大以后,生出反叛之心呢?”   鱼禾笑道:“所以我们得帮他们,让他们说汉话,穿汉衣,守汉家规矩,变成跟我们一样的汉人。”   刘俊依旧皱着眉头,“如果有冥顽不灵的人呢?”   鱼禾脸上的笑意一敛,淡淡的道:“不想变成跟我们一样的汉人的话,那就是敌人。对待敌人,我们不应该心慈手软。”   刘俊盯着鱼禾,沉声道:“顺者昌,逆者亡?”   鱼禾缓缓点头。   刘俊眉头一松,躬身道:“卑职明白主公的心思了。只要主公不一味的帮着夷人,卑职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卑职会去帮阿依布挑人,卑职还会从其他各处的兄弟中挑人,努力帮主公挑选出最精锐的兵马,充实虎贲军。   但阿依布一旦壮大以后,有反逆之心,请主公允许卑职第一个率军去剿灭。”   鱼禾没有拒绝刘俊这个请求,点头答应了。   刘俊起身,不再言语。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你们的动作得快一些。卧鹿岭的山头已经被抹平了,三营的营地也在营造当中。等到营地营造好以后,我需要你们三营两千四百三十个将士,一个不差的进入军营。   随后我会封营,不许进也不许出。   封营以后,相魁所在的虎营,第一个出击,进山去剿灭一些不臣的蛮人。   你是第二个。   阿依布是第三个。”   鱼禾深知闭门造车造不出好车,所以他在筹划虎贲军的时候,就想到拿山里的蛮人练兵。   山里的蛮人有强有弱。   有悍不畏死的,也有软弱不堪的。   有数量庞大的,也有数量稀少的。   有顺从的,也有逆反的。   吕嵩的人已经将平夷周遭山林里的情况摸了个投,谁能结交,谁不能结交,鱼禾都清楚。   对于那些更顺从的,鱼禾不会动。   对于那些不顺从的,还会给鱼禾搞破坏的,鱼禾就不会留。   拿他们练兵,刚好合适。   山里的蛮人,大部分野蛮好战,他们身居的寨子又占据着许多有利的地形。   虎贲军的将士能一个一个的啃下他们,一定会全部蜕变成悍卒。   刘俊和相魁听到鱼禾安排,一脸愕然。   他们没想到鱼禾会让他们拿山里的蛮人练兵。   一对一站在平地上对战的话,他们绝对能碾压蛮人。   可是在山里跟蛮人作战,地形、蛇虫鼠蚁、瘴气,都会对他们产生影响。   他们手底下的夜郎人和滇人还好。   巴蜀人恐怕会吃大亏。   “主公,是不是太急了?我们手底下巴蜀人还没有熟悉在山林里作战。是不是等一些日子,让他熟悉熟悉再说。”   相魁有些担忧的说。   刘俊赞同的点点头,他是斥候出身,对地形、瘴气、蛇虫鼠蚁的危害认识的更深。   他清楚这些东西对将士们影响有多大。   鱼禾瞥了他们二人一眼,道:“时间不等人,你们可以让他们在战场上慢慢熟悉。总之我需要尽快看到一支熟悉山林作战的悍卒。”   鱼禾已经在平夷站稳了脚跟,手底下也有了不少人手。   随后要做什么,他已经谋划的七七八八了。   他估算了一下,冯茂离开益州的日子也不远了。   冯茂一走,西南的情形一定会出现变化。   到时候,就是他趁机快速壮大的时候。   一旦错过了,那他很有可能得等七八年。   冯茂离开了益州,取代他的就是廉丹。   廉丹那可是王莽的心腹爱将,廉丹出征西南,王莽可是调集了西南和小半个西北,总计二十万的兵力给廉丹。   王莽做事,向来不含糊,他说调集二十万,那水分就不会太大。   二十万人,黑压压的一大片。   一旦进入益州,那就是铺天盖地。   鱼禾手底下这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纵然鱼禾手底下人的装备比人家强,还占据着一定的地利优势,也不是人家对手。   廉丹或许因为瘴气的原因,奈何不了躲在句町和滇池的句町王和滇王,但是顺手收拾一下占据平夷的他,还是轻而易举的。   冯茂手里的人手有限,要防着巴蜀等地的人作乱,还要在六盘水等地像模像样的杀敌,所以不敢大举进入平夷,害怕激怒了句町王,使得句町王兵出西南,惹出大麻烦。   廉丹手里兵多将广,他可不在乎。   廉丹派人收拾平夷,句町王敢出兵,他就敢顺手一起收拾了。   廉丹说不定还会派人在平夷等着句町王主动送上门。   句町有烟瘴之气,所以句町是句町王的主战场。   只要廉丹克制不了烟瘴之气,他就奈何不了句町王。   平夷没有瘴气,平夷往南五十里的山林里才有瘴气。   句町王和廉丹在平夷大战的话,平夷就是廉丹的主战场。   廉丹能将句町王吊起来打。   所以鱼禾必须在冯茂离开后,廉丹降临之前,快速的发展壮大。   壮大到能将廉丹的大军挡在虎跳谷外,守住平夷这个根据地的地步。   这话鱼禾跟谁都没有透露。   曹真、申屠义、阴识等人一旦知道此事的话,一定不会那么大方的在平夷投钱,资助平夷发展。   庄乔、鱼丰、张武等人一旦知道此事的话,恐怕现在就会开始谋划跑路。   鱼禾已经跑过一次了,他不想再跑了。   他想守住平夷,痛击廉丹。   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命运他主宰,谁也别想强夺。   相魁和刘俊不知道鱼禾急着练兵的深意,刘俊沉声道:“虎贲军入营以后,立马投入战场,损伤会很大……”   鱼禾心里清楚,所以他缓缓的道:“四海镖行、走商队、平夷的百姓,甚至山林里愿意归降的人。只要你们相中了,都能纳入虎贲军,补充你们的战损。”   刘俊迟疑道:“如此一来,军中鱼龙混杂,恐怕难以约束。”   在职业兵出现之前,同一个军营里的大部分将士,几乎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他们出身单一,也好约束,将校们就喜欢带这种兵。   军营里的将士们出身太复杂的话,光是让他们融合,就需要花费极大的时间。   刘俊有这种担忧很正常。   鱼禾道:“军中的军纪就是用来约束他们的。他们在投入战场之前,最好让他们铭记军中的军纪,最好让他们铭刻在骨头里。” 第191章 入营   鱼禾对自己订立的军纪很有信心,那是经历过铁与火磨练的军纪,那是成熟的军纪。   拿到两千多年前的新朝,或许会出现一些水土不服,但大体上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现在缺少的就是信仰。   只要拥有信仰,足够坚定,他手底下的人就会成为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   后世的信仰不适合新朝,新朝没有它们生存的土壤,新帝王莽就在为类似的信仰奋斗,但结果显而易见,他成为了全天下人的敌人。   鱼禾可不希望跟王莽一样,站在全天下人的对立面。   所以鱼禾必须找出一种适合在新朝生存,又能最大化的让军队诞生出凝聚力的信仰。   在信仰没有找出来之前,鱼禾只能用严明的军纪和丰厚的赏赐维持将士的凝聚力。   鱼禾手底下的人还不多,严明的军纪足够用了。   鱼禾执着的要用军纪约束军中将士,刘俊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鱼禾留下他们吃了一餐饭,便打发他们离开。   往后几日。   刘俊和相魁二人,依照他们答应鱼禾的承诺,放弃了往自己营里挖人,开始全力帮阿依布选人。   阿依布虽然没有留住自己的族人,但是在刘俊和相魁二人帮助下,还是从虎营正营、四海镖行、走商队内,选出了不少能力不错的精兵。   刘俊和相魁在陪着阿依布选人的时候,也有收获。   他们发现,真的如同鱼禾所言,在虎营正营、四海镖行、走商队内,潜藏着不少藏拙的好手,也有许多未经雕琢的精兵胚子。   他们之前盯着现有的精锐,确实是一个错误。   他们埋没了许多好苗子。   他们在发现了此事以后,并没有藏着掖着,反而大大方方的告诉了阿依布。   阿依布借此招揽到了一大批精兵。   他脸上的苦闷终于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脸灿烂的笑容。   阿依布在刘俊和相魁帮助下,最快挑选完豹营的八百一十将士。   刘俊和相魁在帮助阿依布完成了充实了豹营以后,也开始充实各自的兵营。   半个月后。   三营满编,卧鹿岭的军营也修筑完成。   鱼禾以虎贲将军的身份,亲自带着三营两千四百三十人入驻新的营地。   卧鹿岭的新营地修筑的很粗糙,仅仅是平了一座山头,用石子、石块搭建了一个巨大的校场,然后围着校场营造了一片土石木搭建的兵营,形成了一个圆形建筑。   兵营内仅有两处出口,一处在南,一处在北,皆有将士把守。   兵营北出口外是平夷城,所以兵营北出口被定为正门。   鱼禾率领着两千四百三十将士,从北门入了兵营。   到了校场上,将士们依照他们的所属而立。   鱼禾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台下呼啦啦一群将士,心中略微有些振奋。   曾几何时,他还是一个在山林里为了求活四处逃命的逃兵,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拥有两千多精兵的小军阀。   这两千多精兵是他的命,也是他的胆。   有这两千多精兵在,他就敢跟那些想要他命的人叫板。   清风拂过,吹起了鱼禾的发丝,也吹起了鱼禾的衣襟,鱼禾振奋的喊道:“擂鼓!”   以巴山为首的几个大汉,依照鱼禾的吩咐,擂起了点将台上架着的几面巨大的兽皮鼓。   “咚咚咚……”   沉闷厚重的鼓声一点点响起,随后犹如雷音滚滚,不绝于耳。   又似万马奔腾,雄壮有力。   鼓声逐渐的传出兵营,传到了田间地头,那些正在秋收的平夷百姓、难民,纷纷放下手里的农具,静静的听起了鼓声。   他们从鼓声中听到了安定、听到了祥和,也听到了安全。   生逢乱世,能同一片鼓声中感觉到安全,实属不易。   平夷的百姓和难民们仅仅听了片刻,就继续弯下腰收割粮食,他们十分卖力。   他们想多出一些力气,想让这鼓声一直响下去。   鼓声传到了平夷城内,正在街头奔走的人纷纷停下脚步。   所有人都驻足看着南边的卧鹿岭。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有幸福,也有安心。   曹真、申屠义、刘谋、阴识几个人从一处酒肆中探出脑袋,往着卧鹿岭的方向,感慨万千。   曹真笑着感慨道:“以后我们对鱼兄弟的称呼或许得变一变了?”   刘谋调侃道:“怎么变,称呼他为主公吗?”   申屠义哭笑不得的道:“那到不至于,但横竖得称呼他一声将军。反正不能像以前一样直呼鱼兄弟了。”   曹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阴识感叹道:“他近些日子不断的在各处挑人,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扩充兵马。一晃眼过去了半个月,我以为我都习惯了。   可真当他率领兵马入营,擂鼓助威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了震撼。”   申屠义心中的感叹比阴识还要多,“谁说不是呢。初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需要用一些谋划才能在平夷生活下去的小人物。   短短半载,他就坐稳了平夷,手握上千雄兵。   我们几家财力虽然雄厚,但也拿不出上千雄兵。   如今这世道,雄兵就是一切。”   曹真、阴识、刘谋等人一起点头。   他们皆惊叹于鱼禾发展的迅速,也为有鱼禾这么一个盟友感觉到心安和欣喜。   平夷内外,几乎所有人听到了鼓声以后都感觉到了安心和欣喜。   唯有两个人闷闷不乐。   一个是鱼丰,一个是庄敏。   如今两个人还坐在一起用饭,庄乔陪坐在一边。   鱼丰听着城外鼓声,心头冒着热血,嘴上却充满了抱怨,“臭小子真的要封自己当将军了。他都不考虑考虑我这个当阿耶的?就算我不愿意去做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将军,他也该问问我啊?   问都不问,就自封为将军,当我是什么?”   庄敏听到城外的鼓声,心里恨的牙痒痒。   那个讨厌的家伙又变强了。   以后指不定会怎么欺负她,怎么欺负她庄氏。   庄敏心里不痛快,忍不住给鱼丰上起了眼药。   庄敏有些夸张的道:“还有此事?姑父您不是一家之主吗?还做不了家里的主?”   鱼丰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脸都黑了。   庄敏见此,趁热打铁,“姑父,在我们庄氏,我阿爹的话就是圣旨,我的那些叔伯兄弟,没有一个敢反驳的。有人不经过我阿爹,自作主张的话,我阿爹会狠狠的惩罚他。”   鱼丰火气瞬间就被庄敏挑起来,噌一下就站起身。   庄乔一把拽住了鱼丰,白了庄敏一眼,“你就别再这里煽风点火了。禾儿不就欺负了你一次吗?你何必鼓动我夫君去帮你撒气?”   庄敏见庄乔拽住了鱼丰,不满的撇撇嘴。   庄乔没好气的道:“你要是想撒气,就自己去找禾儿。别挑拨禾儿和我夫君的父子之情。”   庄敏不满的否认道:“我没有……”   庄乔没有再搭理庄敏。   庄敏固然聪慧,也有点小手段,但是在她面前还不够看。   论智慧,论手段,她比庄敏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甚至比鱼丰还要强许多。   仅仅比鱼禾那个小妖孽差一些。   她之所以不显山不露水,是不愿意破坏现在这个和平的家庭。   庄乔拉着鱼丰坐下,笑着安慰道:“夫君您就别听这个丫头胡说了。禾儿没有请你出面去做新军的将军,那也是怕你累着,是一片孝心。你可别多想。”   鱼丰被庄乔拉着坐下,重重的哼了两声,没有言语。   也没有继续起身去卧鹿岭找鱼禾。   鱼丰其实并没有被庄敏挑动,庄敏那点蛊惑之语,还挑动不了他。   他纯粹就是在装生气,装给庄乔看。   鱼禾建立虎贲军,却没有请他去出任将军,也没有给庄乔这个在虎跳谷大战中夺得第一功的大功臣挂什么名头,到底是为了什么,鱼丰心里清楚。   鱼禾在防着庄乔摘桃子,防着庄乔手底下那个滇人。   鱼禾在建立虎贲军的时候,将两千多滇人拆散安置到了各处,甚至将滇人校尉阿依布的权力削弱到了极致。   身为滇人族长的庄乔一句怨言也没有说。   鱼丰自然得做出一些姿态给庄乔看。   鱼丰自认,他能看出的东西,庄乔也能看出来。   他儿子狠心‘欺负’庄乔,庄乔不仅没有任何怨言,反而十分大方的将自己的家底(蛮人寨蛮人)全部交给了他儿子,任由他儿子折腾。   他自然不能跟儿子一起‘欺负’庄乔。   那样的话,庄乔会寒心的。   庄乔至今为止,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野心,对他们父子也很照顾。   算是做到了一个妻子该做的。   他自然得向着庄乔一些。   庄乔也看出了这一点,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十分享受鱼丰这种哄骗式的维护。   在她眼里,这是一种爱的表现。   她也愿意装糊涂,假装没有看破鱼丰的谎言,并且配合着鱼丰演戏。   她在战场上飞扬跋扈,一骑当千。   但骨子里终究是个小女人。   她所求的不多。   就想找个疼惜她的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可惜,庄氏的人并不在意她的心思和感受。   庄氏的人但凡对她好一点,她也不会跟庄氏死磕到底。 第192章 安身立命   军营外众人的反应,鱼禾并不知情。   鱼禾在吩咐巴山擂鼓以后,便伴着鼓声,当着一众将士,高喝,“众将士,你们中间有人是巴蜀的逃民,有人是巴蜀服役的青壮,有人是山林里活不下去的夜郎人,有人是山林里活不下去的滇人,也有在武陵郡走投无路的武陵人,在南郡走投无路的南郡人。   我,鱼禾,也是一个在军中被逼的走投无路的人。   我们都是一群走投无路的人。   我们聚在一起,不为别的,只为了帮自己,帮家人,拼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们不能再过上走投无路的生活,我们也不能再让人逼的走投无路。   所以我们聚在一起,去战斗,去拼杀。   谁不让我们好过,我们就不让他们好过。”   点将台下,巴蜀的逃民也好,青壮也好,夜郎人也好,滇人也罢,一个个都被鱼禾的话调起了情绪。   他们确如鱼禾所说,都是被逼的走投无路的人。   他们紧握着手里的兵刃,眼睛红彤彤的盯着鱼禾。   鱼禾振臂高呼,“我们所求,不过是安身立命!谁要我们的命,我们就要他的命!”   众将士瞬间沸腾。   他们举着兵刃,跟着鱼禾一起大声高呼。   “谁要我们的命!我们就要他的命!”   “谁要我们的命!我们就要他的命!”   “……”   营地瞬间变成了怒吼声的海洋,激烈的鼓声也被掩盖了下去。   鱼禾的话很糙,但却喊出了他们的心声。   他们所求,无非就是安身立命,踏踏实实过日子。   可这乱世,掌权的人似乎都不愿意看到他们安身立命,更不想让他们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他们以前只能被逼的四处躲藏,或者默默的承受着所有的压迫。   他们也想过反击,但是不敢。   现在鱼禾带了个头,告诉他们,他们可以一起反击,一起为自己的搏一个安身立命。   鱼禾在将士们的呼喊声中,扯着嗓子大喊,“今日,我鱼禾立虎贲军,愿为治下所有百姓,搏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尔等可愿追随?!”   “唰!”   站在点将台近前的相魁,率先单膝跪地。   随后刘俊、阿依布也跟着单膝跪在地上。   三大校尉单膝跪地,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跪在地上。   相魁面色肃穆的高呼,“我等愿誓死追随主公!”   “我等愿誓死追随主公!”   “……”   声音震天,直冲云霄。   众将士们用他们平生最大的声音,在向鱼禾宣誓效忠。   鱼禾面对着单膝跪地,怒声高呼的将士们,再次喊道:“我鱼禾不才,添为虎贲军主将。尔等以后可以称呼我为主公,亦可称呼我为将军。”   “我等愿誓死追随主公!”   “虎贲军辖下分三营,虎豹狼。任相魁为虎营校尉,领八百一十人。”   “卑职相魁,愿誓死追随主公!”   “任阿依布为豹营校尉,领八百一十人……”   “卑职阿依布愿誓死追随主公!”   “任刘俊为狼营校尉,领八百一十人……”   “卑职刘俊愿誓死追随主公!”   “任……”   “……”   鱼禾伴随着众将士的嘶吼,一个一个的任命虎贲军的所有军官。   此前鱼禾虽然已经定下了虎贲军上下所有军官,但并没有正式任命。   如今虎贲军正式成立,也是正式宣布任命的时候。   鱼禾任命,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喊到最后,嗓子都喊哑了。   但他还是坚持完成了所有人的任命。   上到他这个将军,下到一什什长,一个也没有漏。   除了他自己,每任命一个人,对方都会出列,单膝跪地,宣布誓死效忠。   任命完了所有军官,将士们的情绪已经在呼喝声中达到了顶点。   鱼禾当即宣布,“今日酒肉不禁,大庆一日。”   将士们的呐喊声瞬间变得更加高昂。   鱼禾陪着将士们吃吃喝喝一直闹到了半夜。   在吃喝的过程中,鱼禾发现,将士们在经历了今日建军、任命两项大事以后,明显有了一些凝聚力,对平夷也多了一些归属感。   鱼禾趁热打铁,吩咐相魁明日就带着虎营的将士入山,去剿灭那些不臣的山里人。   剿灭山里人所获,鱼禾紧要五成,剩下的五成,一成归参战营的校尉、部正、曲长、队正、什长,剩下的四成依照参战人员的功劳分配。   鱼禾之所以让营里的军官们多吃一成,是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   官喂饱了,他们才会帮你去喂将士,帮你笼络人心。   官喂不饱,他们就会上下其手。   这个道理很残酷,但是很现实。   当然了,鱼禾也不会一味的高薪养廉,高薪养廉也会出现贪官污吏,比如历史上的大宋。   历史上的大宋奉行的就是高薪养廉的政策。   但并没有杀住贪官污吏之风。   鱼禾准备在高薪养廉的同时,用苛政约束军中的官,提高他们的犯罪惩罚,逼迫他们放弃上下其手。   明月升到了中天的时候。   喧闹了一天的军营,彻底陷入了沉寂。   除了负责守门和暗中值哨的将士们外,其他人都醉成了一滩烂泥,各自回到自己的营房内睡下。   鱼禾也回到了自己预留的将军营房内睡下。   将军营房很大,由于是新营造的,有些潮湿,即便是营房正中点着三个火盆,依然潮湿。   往铺在床上的被子上一模,湿哒哒的,像是喷过水。   鱼禾没有计较,让巴山撤去了被褥,铺上了两块干爽的毯子以后,倒在床上就睡。   他其实可以连夜回到平夷城去,睡到平夷城鱼氏大宅的那张干爽舒服的床上。   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军营里有一条规矩,入夜以后,无紧急军令,不得离营。   鱼禾虽然能给自己发一道紧急军令,给自己行一个方便,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不愿意为了睡个好觉,就破坏军营里的规矩,为其他人破坏规矩提供先例。   鱼禾倒在床上以后没多久就睡熟了。   他喝了许多酒,所以即便睡觉的地方不怎么令他满意,他也睡的很快。   次日。   天麻麻亮。   军营里的其他人还在熟睡的时候。   鱼禾、相魁、刘俊、阿依布、巴山等人就醒了。   相魁早早的唤醒了他一营的将士,穿戴上了盔甲,静悄悄的在校场内战着。   鱼禾、相魁等人撑着火把,走到校场。   鱼禾从每一个离营的将士们身边走过,都会勉励他们几句。   走到一个年龄不大的将士身边的时候,鱼禾还多说了几句。   “知道我突然调动你们去做什么吗?”   鱼禾整理了一下小将士带歪的头盔,笑着问道。   小将士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身边的一个人用手指戳了戳他以后,他才憨笑着道:“回主公的话,属下不知道,校尉没说。”   鱼禾拍着小将士的肩头道:“我要让你们去山里剿灭山里那些不臣的蛮人。”   小将士愣了一下。   鱼禾继续道:“我需要你们变成精兵,需要你们成为人人敬畏的虎贲之士,所以必须用战事磨练你们。”   小将士依旧一脸愣。   鱼禾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对牛弹琴了,于是就改变了一个说法,“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你们身上穿的甲胄要钱,你们平日里吃的粮食和肉也要钱。我们的家人,也需要钱去卖布料做衣服,买粮食和肉。   我们手里没钱,但是山里却物产丰富。   山里有珍贵的鸟兽,有珍贵的药材,还有金银铜铁玉石宝石矿。   小小的一个农家寨,就藏着一条金矿。   其他寨子里还不知道藏着多少好东西。   他们中间愿意跟我们交易的,我们自然愿意拿东西去换。   不愿意跟我们交易,甚至还偷袭我们在山里走商的商队的。   那我们就得教训教训他们,将他们手里的东西都抢过来。”   说到此处,鱼禾顿了一下,问道:“现在明白了吗?”   小将士乐了,他重重的点头,“明白了。就是抢他们的钱,然后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鱼禾有些无语,他觉得,他一番话,小将士只听进去了后几句,小将士只在乎他们去做什么,其他的根本不在乎。   鱼禾也不好长篇大论的跟他去解释,就拍着他的肩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小将士笑容灿烂的道:“主公放心,属下一定把山里最宝贝的东西给你抢过来。”   鱼禾赞赏的勉励了小将士几句,随后又开始去勉励其他人。   一圈转完以后,天边已经冒起了一点点艳红。   鱼禾叮嘱了相魁几句,相魁带着虎营八百一十将士,悄无声息的带着八百一十将士,出了南门,进入到了平夷南边的深山里。   在深山入口。   吕嵩的人在等他。   相魁的人只负责作战,情报的事情和带路的事情都由吕嵩的人负责。   “相魁回来以后,就轮到你们二人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对你们的要求很简单,兵要练,钱要抢,命要保。”   鱼禾在相魁离开以后,叮嘱刘俊和阿依布二人。   他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他不可能天天守在军营,所以以后练兵的事情,基本上要靠相魁、刘俊、阿依布三人负责。 第193章 幼兽和幼童   鱼禾叮嘱了刘俊和阿依布一番后,将军营交给二人,便带着巴山离开了军营。   出军营的时候,在军营北门正门口,鱼禾逗留了片刻。   守门的将士中,有一个是鱼禾的熟人。   少年郎杨寻。   自从鱼禾斩了高丘以后,杨寻就像是一个幽灵一般,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鱼禾原本打算将杨寻带回平夷以后,将他送到鱼氏文室去深造。   但是回到平夷以后,鱼禾发现,杨寻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怎么找也找不到。   鱼禾原以为杨寻逃了。   没想到最后被刘俊从俘虏营里挖了出来,还招募到了虎贲军中。   鱼禾再次见到杨寻,瞧着他那一张稚嫩的脸庞,愣了很久。   杨寻则看着鱼禾,一脸复杂。   “你居然加入了虎贲军?”   鱼禾回过神以后,有些意外的盯着杨寻笑道。   杨寻神色复杂的向鱼禾一礼,“属下杨寻,参见将军。”   见礼过后,杨寻站直了,一板一眼的道:“属下之所以加入虎贲军,是因为虎贲军中的狼营刘校尉觉得属下有做斥候的才能,所以将属下招募到了虎贲军中。”   鱼禾笑着点点头,“我原本想让你去鱼氏文室内读书,不过你既然加入了虎贲军,那就在虎贲军中好好干。争取活出一个人样来。   你要是能在虎贲军中混个一官半职,我就许你回乡,接你家人到此团聚。”   杨寻盯着鱼禾没有言语。   一直没有说话的巴山突然开口,“主公照顾你,你还不快快道谢?”   巴山语气中,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杨寻在巴山的提醒下反应了过来,刚要道谢,却被鱼禾抬手挡下了,“不必了,好好活着就行。”   说完这话,鱼禾带着巴山离开了军营的北门,一路沿着山道下山。   下山的路上。   巴山犹豫再三,道:“主公,那小子似乎对您有怨?”   鱼禾背负着双手,不停的重踏着脚下的石道,在检查石道的质量,听到巴山的话,笑着道:“有人说过,人如果不分是非善恶,跟禽兽无异。   事实上初生的幼兽和初生的孩童,都不分是非善恶。   幼兽也好,孩童也罢,出生以后,见到的第一个兽或者人,只要对他们无害,他们就会毫无保留的亲近对方。   他们不会在意那个兽是不是在外面为祸一方,也不会在意那个人是不是在外面杀人无数。   初入军伍的人,跟初生的幼兽和孩童没有两样。   只要他们的上官待他们不差,他们就会天然的亲近上官。   高丘勉强算是一个好的上官,所以杨寻自然会亲近他。   我杀了高丘,杨寻对我有怨,那也在情理之中。”   巴山缓缓皱眉,沉声道:“您既然看出了他对您有怨,那您还将他留在虎贲军中?您就不怕养虎为患?”   鱼禾脚下一顿,有些好笑的道:“你觉得杨寻是虎?”   巴山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摇摇头。   就杨寻那个性子,没资格做虎。   鱼禾笑道:“既然不是虎,那就不会出现养虎为患的事情。”   巴山还是有些不放心,“一怕一万,就怕万一。”   鱼禾摇头道:“没有万一。杨寻虽然对我有怨,但并不是化不开的怨。只要他学会了分辨是非善恶,明白了我们在做什么,高丘在做什么,他就会放下对我的怨念。”   巴山见鱼禾语气坚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主仆二人一边检查着上下山的石道,一边往山下走去。   出了卧鹿岭地界,走到平夷城外的田亩间,田亩中正在劳作的百姓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们主仆。   入平夷城的时候,走在平夷城内街道上的时候,所有人都用一种崇敬的目光看着他们主仆。   巴山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鱼禾倒是一脸泰然,他知道那些人为何会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所以并不觉得惊讶。   主仆二人到了鱼氏大宅门口。   就看到了大宅里的仆人正在往马车上搬东西。   仔细一瞧,全是平夷城,以及北方的特产。   鱼禾拦下管事,询问了一声,“我少母要回滇国?”   管事吩咐仆人装的不是平夷城特产就是北方特产,却没有西南特产,摆明了是在给一位即将去西南其他地方的人准备的礼物。   鱼氏大宅里如今就三个主人。   鱼丰暂时不会动。   鱼禾还没有接到滇王的邀请函。   那么就之剩下庄乔了。   管事哭笑不得的向鱼禾一礼,“回小郎君的话,庄夫人身怀六甲,并已经显怀了,怎么可能会去滇国?”   鱼禾狐疑的看向那些马车。   管事见此,立马道:“这些东西都是庄夫人吩咐小人为庄姑娘准备的。”   鱼禾一愣,有些惊讶的道:“庄敏?那丫头还没回去?”   话音刚落,不等管事搭话,就听门口响起了一声娇喝。   “姓鱼的,你什么意思,不欢迎本姑娘?”   庄敏着一身红裙,站在鱼氏大宅门口,杏眼圆睁,怒气冲冲的瞪着鱼禾,大声质问。   鱼禾瞧了庄敏一眼,见庄敏穿的跟红鲤鱼似的,忍不住叹息道:“还真不欢迎。别人登门,那都是大把大把的送东西,你登门,不仅不送,反而还大把大把的往出拿。   你要是多来几趟,我们一家人估计得吃土了。”   庄敏听到这话,气的浑身直哆嗦,“这些东西乃是姑姑所赠,又不是我刻意讨要的!”   鱼禾撇着嘴道:“我少母只是客气客气,没想到你会当真。”   庄敏怒吼道:“我庄氏又不缺这点东西。”   鱼禾不屑的道:“那你别拿啊。”   庄敏盛怒之下,要放狠话,却被别人抢先了一步。   “禾儿,你就别欺负敏儿了。”   庄乔捧着肚子,在田氏搀扶下,出现在了门口。   见到鱼禾在气庄敏,忍不住出声。   庄敏见到有人给自己撑腰,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然后小跑到了庄乔身边,埋怨道:“姑姑,我说他欺负我,你还不信,现在你看到了吧?”   鱼禾感叹道:“我也不想欺负你。只是你的脑子最近似乎有点不灵光。所以我不得不多气气你,希望你的脑子灵光一点。”   庄敏闻言,气的直跺脚。   庄乔有心开口帮庄敏说话,只是在开口之前,她察觉到鱼禾的话里恐怕有其他含义,所以沉吟着道:“禾儿为何会觉得敏儿脑袋不灵光?敏儿可是庄氏诸多女子中,少有的聪慧之人。”   庄敏见庄乔居然相信了鱼禾的鬼话,差点气的当场爆炸。   鱼禾沉吟了片刻,出声提醒道:“我之前跟庄敏说过一番十分重要的话。我原以为她很快会明白我话里的深意,速速返回滇国。   没想到她还留在平夷。   看来她并没有明白我话里的深意。”   庄乔看向庄敏,疑问道:“有此事?”   庄敏果断否认,她义愤填膺的道:“没有!他除了欺负我,根本没有说过任何重要的话!”   庄乔狐疑的看向鱼禾。   鱼禾一脸无语的道:“那就当我没说。”   鱼禾有心拉着庄氏一起搞事情。   可庄敏这丫头使起了小性子,愣是不把正事当成一回事。   那他只能暂时放弃庄氏,去谋求跟句町王合作了。   鱼禾丢下这话,没有再言语,带着巴山进了鱼氏大宅。   庄敏指着鱼禾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的道:“姑姑,你看他!他不仅欺负我,还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庄乔没有在意庄敏的挑唆,反而皱着眉头道:“敏儿,禾儿跟族里的那些十四五岁的少年可不同。你不能用对待族里那些十四五岁少年的态度,对待禾儿。   禾儿虽然年幼,但却凭借着自身的智谋,一步一步将平夷据为己有,手底下更是有数千人为他征战,数万人供他驱使,十数万人为他纳粮。   他的实力,已经不输给滇国那些大部族的蛮王了。   甚至比那些大部族的蛮王还强。   他不论是去庄氏,还是去滇王的王宫,那都是座上宾。   滇王安羌和我大兄都会以礼相待。”   庄敏虽然知道庄乔说的是事情,但仍旧咬牙切齿。   庄乔眉头皱的更紧,“禾儿言语间虽然轻浮了一些,但骨子里是一个谨慎、多谋的人。在正事上向来不会无的放矢。   他既然说,跟你说过一些重要的话,那肯定说过。   或许是因为事关重大,他只是隐晦的提醒,并没有明言,所以你没放在心上。   你还是仔细想想,看看有没有忽略什么?”   庄敏见庄乔一味的向着鱼禾说话,心里莫名的烦躁,“我说没说过,肯定就没说过。姑姑居然相信他,不相信我。”   庄乔张了张嘴,最终叹息了一声,没有再多言。   庄乔说了那么多,庄敏愣是没有听进去,心里只计较着鱼禾欺负她。   以鱼禾如今的身份地位,出声提醒庄敏,他说过的一些话很重要,那就一定很重要。   庄敏居然不在意,只顾着跟鱼禾怄气。   难怪滇国一些以女子为尊的部族,过的没有以男子为尊的部族滋润。 第194章 聪明人对话   有外族人找上门求合作,你却因为人家言语间有问题,摆出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听不听’的架势。   你怎么可能活的比别人滋润?!   送上门的机会你都会因为怄气推掉,其他需要费力谋划的机会就更别提了。   “敏儿,你在平夷待的日子也不短了,早些回去吧,别让我大兄担心。”   庄乔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叮嘱了庄敏一句,又吩咐身边的田氏,“田氏,一会儿你到我房里去,将曹、申屠、刘等几家夫人托人送的那些首饰,一并赠给敏儿,让敏儿带回去。”   田氏恭顺的答应了一声,不着痕迹的瞥了庄敏一眼。   庄敏听到庄乔的话,心口像是被人插了一刀。   庄乔对她客气了,也大方了。   她却很难接受。   亲人之间,客气了,大方了,那就意味着生疏了。   庄乔素来跟她亲近,如今表现出了生疏之意,那就说明她是真的任性了,任性到失去理智了。   “姑姑……”   庄敏立马将鱼禾抛掷脑后,她楚楚可怜的看着庄乔,轻呼了一声。   庄乔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就笑着道:“早些回去,别让我大兄担心。”   庄敏瞬间就留下了泪水。   庄乔却视而不见,带着田氏返回身后的大宅。   庄敏盯着庄乔的背影大喊,“我是被鱼禾气糊涂了,才没听您的话。”   庄乔脚下一顿,回过身,脸上布满了寒霜,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在跟禾儿怄气?鱼禾也是你叫的?你爹庄顷到了,也得称呼他一声鱼将军。   他手下新立的虎贲军,纵然是对上了庄氏的藤甲,也有一拼之力。   你凭什么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又凭什么跟他怄气。   他是年轻,但他却是一地之主。   你是什么?!”   庄乔实在是被自己这个侄女给气怒了,忍不住出声质问。   今日的鱼禾,已非昨日鱼禾。   朝廷五千精兵,即便是征讨庄氏,也能从庄氏身上啃下一大块肉。   如此力量,却被鱼禾反手镇压。   鱼禾是以智谋取胜的,所以庄顷见了鱼禾可以称呼鱼将军。   鱼禾若是以力取胜,庄顷见了鱼禾就该俯首称大王。   鱼禾能有今时今日的实力,用了仅仅一年多。   庄氏坐拥两万藤甲,却用了数十年。   如此人物,身份地位仅比庄顷弱一线,庄敏有什么资格不在意他的话,有什么资格跟他怄气?   庄氏也就底蕴深厚了一些。   庄氏若是没有底蕴,再给鱼禾一年,鱼禾能将庄氏按在地上打。   庄敏在庄乔声声质问下,彻底傻了眼。   庄乔冷哼了一声,没有再搭理庄敏,气咻咻的离开了门口。   庄乔到了正厅,就看到了鱼禾坐在正厅门口的台阶上,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少母,她只是一个孩子,您何必对她那么狠。”   庄乔肚子里本来有气,但是听到鱼禾这话以后,被鱼禾给逗笑了,“胡说八道。她也算是孩子?放在寻常百姓家,孩子都生两个了。”   鱼禾笑着道:“你们庄氏似乎有晚婚晚孕的习俗……”   庄乔瞪了鱼禾一眼。   庄氏并没有晚婚晚孕的习俗。   只有她这个例外。   鱼禾是以她嫁人的年龄为准,将庄敏说成了一个孩子。   “你跟敏儿一般大,你还好意思说她是孩子。”   庄乔没好气的道。   鱼禾笑道:“在你眼里,她难道不是个孩子?”   庄乔愣了一下,橫了鱼禾一眼。   她一个长辈,看后辈自然如同看孩子似的,与年龄没关系。   “少母不用刻意去逼迫庄敏,庄敏能不能记住我的话,能不能看出其中的深意,一切都在她。   她若是能看出其中深意,并且如实传达给庄氏家主,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   她若是看不破,少母再逼,也无济于事。   她恼怒之下,若是将此事宣扬出去,反倒会坏了我的大事。”   鱼禾缓缓的说着。   庄乔刚才在门口对庄敏说的话,鱼禾都听见了。   庄敏觉得庄乔说那些话,是生疏,甚至绝情。   鱼禾却知道,庄乔或许有生疏之意,但更多的是想借此惊醒庄敏,让庄敏去回忆鱼禾的话,找出其中的深意。   庄乔笑问道:“你在怪我?”   鱼禾缓缓摇头,“那倒没有。在我心里,庄氏是最佳盟友。庄氏若是愿意帮我,必定会事半功倍。”   “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敏儿,反而让她去猜?”   庄乔有些不解的问。   鱼禾幽幽的道:“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旦流露出去只字片语,便会出问题。我已经透露的足够多了,若是庄氏没有参透,那我就只能换一个盟友了。”   庄乔有心探究,究竟是何事让鱼禾如此谨慎。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鱼禾既然防着她,那她就不能干出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在她带来的那些滇人被消化前,她最好当一个傻女人。   等到她带来的那些滇人被消化完了以后,她就可以无所顾忌的说话了。   到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鱼禾父子都不会误会。   “我惊醒敏儿,也是因为我是敏儿的姑姑。该说的我都说了,敏儿能不能参透,只能看天意了。禾儿既然不愿意让我再多说,此事以后我就不说了。”   庄乔淡然笑道。   鱼禾起身拱手道:“多谢少母谅解。”   庄乔有些感慨的道:“你对我还是那般的客气。”   鱼禾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他对谁都客气。   对鱼丰也客气。   只是鱼丰跟他不客气而已。   他虽然认可了鱼丰这个爹,也认可了庄乔这个少母,甚至也认可了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   但是在他们中间,还横着两个人。   那是赋予鱼禾灵魂的两个人。   是鱼禾真正意义上的亲爹亲娘。   鱼禾没办法越过自己的亲爹亲娘,对鱼丰、庄乔等人敞开心扉。   他是穿越了,但不代表他能无情的割舍亲爹亲娘给的亲情。   “我也不为难你,我自认我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所以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真心诚意的接纳我。”   庄乔在庄敏面前表现的很冷,但是在鱼禾面前却很温暖。   因为庄乔清楚,面对鱼禾这种真正的聪明人,除了以真心换真心以外,没有其他办法能跟他亲近。   鱼禾一脸干笑。   庄乔见此,没有继续跟鱼禾谈论这个令人尴尬,且又沉重的话题,她微微一笑,道:“你建立虎贲军,自己充任了将军,没给你阿耶留着,你阿耶可生气了。   一会儿见到你,肯定会教训你。”   鱼禾失声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在山外冲锋陷阵,让他稳坐在山里当山大王,他有什么不高兴的?”   “从来只有阿耶给儿子打江山的道理,哪有儿子给阿耶打江山的?!高祖皇帝打下江山的时候,是给他阿耶坐了,还是给他儿子坐了?   鱼丰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正厅门口,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气咻咻的喊道。   鱼禾没料到,调侃鱼丰被抓了个正着,只能干笑着转移话题,“阿耶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一件大事想请阿耶帮忙。”   鱼丰仰着头,冷哼了一声,道:“如今平夷内外,皆以你马首是瞻,我一个逃卒,能帮上你什么?”   鱼禾赶忙道:“我们在虎跳谷击溃了冯茂手里的五千精兵,冯茂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准备在虎跳谷修筑一座关隘,用来抵御冯茂的大军。”   鱼丰不满的道:“你糊弄谁呢?你之前说过,冯茂能调遣五千精兵征讨平夷已经是极限了。再添兵,句町王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有句町王制衡,冯茂真的敢派遣大军过来?”   鱼禾一脸尴尬,有些话他不方便跟鱼丰说,就只能另找托词,“阿耶,有些话我原本不打算说的。阿耶不相信我,那我就只能将这些话说出来了。   实不相瞒,我此次去巴郡,不仅探清了冯茂用兵的动向,还暗中干了一件大事。   我们在虎跳谷击溃了冯茂五千精兵,或许冯茂会忍辱负重。   但我干的这件大事,足以让冯茂失去理智。”   鱼丰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他没料到,鱼禾居然还瞒着他在巴郡干了其他大事,但他没有插话,反而静等者鱼禾的下文。   鱼禾道:“我到巴郡的时候,恰好赶上冯茂和史熊二人分赃。我推测冯茂有可能会走水运,将他搜刮的脏钱运回族里。   所以我提前派人在江水和涪水交汇处埋伏……”   “走水运?!那江水和涪水交汇之处可是必经之路啊。”   庄乔忍不住出声。   鱼丰瞥了庄乔一眼,埋怨庄乔多嘴。   谁不知道江水和涪水交汇之处,是巴郡水运北上的必经之路。   鱼禾则附和的点了一下头,继续道:“我提前派遣了数百人去埋伏,没曾想真的等到了冯茂运金的大船,并且一击得中。   冯茂一时半会儿恐怕还查不到我头上。   但给他时间,他一定会查到我头上。   那些脏钱可是冯茂的命啊。   他要是查到了我头上,会放过我?   他要是失去了理智,会在乎句町王?”   鱼丰、庄乔张着嘴,一脸惊愕的看着鱼禾。   他们是真梦敢想鱼禾会成功,更没想到,鱼禾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冯茂在巴蜀等地搜刮了脏钱给劫了。   冯茂在巴蜀等地挖地三尺的敛财,广汉、犍为等郡也惨遭荼毒。   冯茂敛的财,可以说十分庞大。   如此庞大的钱财,就被鱼禾轻而易举给劫了。   冯茂能不疯? 第195章 登门拜访   “你真的将冯茂的脏钱给劫了?”   鱼丰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鱼禾去巴郡的时候带的那点人,能干出如此惊心动魄的大事?   鱼禾认真的点头道:“确实劫了。可惜人手太少,没办法将那些钱带回来,只能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暂时埋了进去,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派人去取。”   鱼丰和庄乔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鱼丰佯装镇定的道:“此事不仅惊人,也很冒险,你没有被那些脏钱迷惑,反而将它们就地掩埋,确实不错。”   庄乔赞同的点点头。   鱼禾直言道:“我虽然做的隐蔽,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冯茂迟早会查到我头上。所以虎跳谷的关隘必须造,而且得尽快。”   鱼丰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做了这么大的事情,将冯茂彻底给得罪了。我们手里的兵力比起冯茂还差了一线,所以关隘确实有必要造。   你只要能保证钱粮充足,筑造关隘的事情为父接了。”   鱼丰觉得,鱼禾如果仅仅是吞了冯茂五千精兵,那冯茂还不至于跟鱼禾死磕。   可鱼禾拿了冯茂看的比性命还重的钱,冯茂很有可跟鱼禾死磕到底。   虽说他们父子此前在虎跳谷击溃了冯茂手里的五千精兵,但并不代表他们父子真的拥有了能跟冯茂正面抗衡的实力。   五千精兵,对他们父子而言是大敌,对冯茂而言,只是他军营里的一小部分人马。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鱼禾见鱼丰答应了去营造关隘,赶忙道:“阿耶放心,钱粮方面绝对不会有一分一毫的短缺。人手方面,也已经安排就绪。   此前负责营造卧鹿岭军营的百姓,随后会跟着阿耶一起去虎跳谷筑关。   等到虎跳谷的关隘筑成以后。   我会吩咐农县宰将他们安置到关东的荒地上,让他们就地安身。”   “那就好……”   鱼丰听到鱼禾安排的还算妥当,便没有再多言。   鱼禾和鱼丰在庄乔招呼下,吃了一顿便饭,便分开了。   鱼丰在鱼禾离开以后,坐在正厅里瞎琢磨,琢磨了许久以后,琢磨出了一点不对劲。   鱼丰愕然的看向身旁正在绣小孩衣服的庄乔,问道:“我是不是被那小子给糊弄了?”   庄乔停下了手里的活,淡然笑道:“夫君何出此言?”   鱼丰有些不满的道:“我今天明明是准备找那小子麻烦的,可到头来,不仅没找那小子麻烦,反倒被那小子忽悠着去虎跳谷给他当苦力。   你说,我是不是被他给糊弄了?”   庄乔失笑道:“夫君怎么可能被禾儿糊弄。夫君只是疼惜禾儿,不愿意惩治禾儿罢了。”   鱼丰愣了一下,顺着庄乔搭的台阶就下来了,他哼哼着道:“你说的不错,我就是疼惜他,才不忍心惩治他。如若不然,我早就将他屁股打成八瓣了。”   鱼丰不满归不满,但真让他揍鱼禾的话,他还真下不了手。   庄乔的话算是说到他心坎上了,也算给了他一个台阶。   庄乔见鱼丰不再计较此事,就低下头继续缝制衣服。   往后几日。   鱼禾招集了彭三等一众匠人,叫上了鱼丰,依照虎跳谷的地形,设计了一个大致的关隘,并且绘制了一个草图。   具体的,还需要实际测量过虎跳谷的地形以后才能确定。   七日后。   鱼丰拿着草图,带了一队预备营的将士,押解着粮草,带着民夫、匠人,匆匆赶往了虎跳谷。   鱼丰走后,鱼禾就着手建立起了预备营和升迁营。   为了彰显虎贲军的特殊性,为了保持虎贲军的纯粹性。   预备营和升迁营,并没有设立在卧鹿岭,而是设立在县衙的校场。   预备营一如往常,每一批训练两百人,训练时间为两个月。   升迁营是新设立的特殊营,每一批仅有五十人,以传授兵法为主,所以对营地的要求不大,放在县衙校场也算合适。   县衙校场的营房是现成的,只是人手有点难找。   相魁入了虎贲军以后,鱼禾手里就没有合适的人手操练新兵。   鱼丰要去建造关城,庄乔要养胎,张武要四处奔走。   巴山又不会练兵。   预备营设立了,但却没有主官。   升迁营更惨。   预备营的主官人选,鱼禾想尽办法挤一挤,还是能挤出来一个的。   可升迁营的主官,鱼禾手底下一个合适的人选也没有。   鱼丰、庄乔、张武、相魁、刘俊、阿依布几个人都懂一些兵法,可并非兵法大家,也不会传授人。   让他们去战场上撕杀还行,让他们去传授兵法,他们不行。   鱼禾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最终决定将阴识这个他早就顶上的家伙拿出来用用。   一大早。   鱼禾就吩咐巴山备上了一份厚礼,带着前往了阴氏干果铺子。   阴氏干果铺子,是阴氏诸多铺子里面最大的。   占地足有六亩左右,除了前面招待客人的铺子外,后面还有一处小院。   阴识在平夷的时候,就住在小院里。   阴氏香料铺子后面也有一个小院,只是香料的味道远远没有干果的味道好闻,所以阴识喜欢住在干果铺子后的小院子。   鱼禾赶到阴氏干果铺子后,铺子的管事立马认出了他,并且将他热情的迎到了厅房,并且吩咐仆人备上了酒菜。   阴氏不愧为一方豪强,家里的私仆很规矩,很守礼,甚至可以说是一举一动,都遵循着某种规矩。   管事在跟鱼禾攀谈的时候,私仆们规规矩矩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个人出声,甚至连一丁点大的响动也没有。   鱼氏宅子里的那些仆人,还有鱼禾身边的巴山,比起阴氏的人,可差远了。   管事带着鱼禾到了正厅,坐定以后,立马吩咐人给鱼禾准备了一些果酒供鱼禾饮用。   鱼禾端起果酒,品了一口气,眉头微微一挑,“这似乎是我和庄氏一起酿制的果酒?”   管事点着头笑道:“贵客说的对,正是贵客和庄氏一起酿制的果酒。我家主人觉得,此酒不醉人,又带着一股子果香味,比酒水更适合招待人。   所以我家主人下令,我阴氏上下,以后招待客人,全部用果酒。”   管事称呼阴氏的人为主人,鱼禾并不觉得以外。   些许豪强家里,如今还沿用着一些先秦时候的旧俗。   在他们眼里,私仆就是奴隶。   奴隶就该称呼他们为主人。   虽说王莽颁布了解放奴隶的法令,但并没有贯彻落实。   所以大部分豪强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鱼禾赞叹道:“你家主人倒是慧眼。此酒确实适合招待上门的客人。我想你家主人开始用此酒招待客人的时候,府上的女客多了不少吧?”   管事愣了一下,笑容灿烂的道:“贵客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鱼禾摆摆手道:“行了,别说那些空话了。你家主人现在在何处?”   管事的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有些尴尬的道:“我家主人前日便回了南阳郡。”   鱼禾一脸愕然的道:“你家主人既然回了南阳郡,那你将我带到此处做什么?”   管事一脸尴尬的道:“我家主人临走的时候吩咐过,说您到了以后,一定要好生招待,不能有半点怠慢。小人也是依照主人的吩咐做的。”   鱼禾有些无语的看了管事的几眼,坐在厅房里喝了许久闷酒,带着巴山离开了此处。   鱼禾回到了鱼氏大宅,过了几日,等到阴识从南阳郡返回以后,鱼禾再次登门。   鱼禾上一次登门有些仓促,这一次登门倒是做足了准备。   他先派遣巴山到阴氏干果铺子询问了阴识是否归来。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后,才再次登门。   阴识从管事口中得知了此事以后,早早的等到了门口。   鱼禾一出现,阴识就躬身施礼,“阴识见过鱼将军……”   鱼禾摆摆手,失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山贼头子,不在乎这些将军之类的名号,你我还是兄弟相称。”   阴识起身,笑着道:“那阴某就托大,称呼您一声鱼兄弟。”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别那么客气。”   阴识摇头笑道:“鱼兄弟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不在乎。鱼兄弟身份不同往日,我和鱼兄弟有交情,亲近一些也没什么。   但是仆人们容易生出怠慢之心。”   阴识非要将他抬起来,让那些阴氏的仆人认识到他身份的重要性,鱼禾也不好说什么。   鱼禾和阴识在门口寒暄了几句,阴识迎着鱼禾入了干果铺子,到了后面的小院里。   阴识并没有将鱼禾带到厅房,而是将鱼禾带到了小院正中的厅堂。   厅堂离地足有一尺,地下能看到地基和木柱。   门口有三层台阶。   台阶上便是一座由实木搭建的木厅。   鱼禾和阴识上了台阶,在台阶上脱下靴子,小回廊上,一起入了正厅。   正厅内有不少家具,还有一些坐席和坐垫。   在座椅没有被发明出来前,人们大部分都是席地而坐。   登门做客大部分也会在门口脱靴。   鱼禾虽然发明出了座椅,可是开没有彻底普及,席地坐惯了的新人,一时半刻也适应不了座椅。 第196章 阴丽华!   鱼禾跟着阴识到厅堂内坐定,等到酒菜上齐了以后,二人吃着酒菜寒暄了几句。   寒暄过后,鱼禾说到了正题,“阴兄可学过兵法?”   阴识听到鱼禾这话,端着酒杯愣了好久才回过神,狐疑的盯着鱼禾道:“鱼兄弟何出此言?”   鱼禾也没有含糊,开门见山的道:“我有事请阴兄援手,所以想知道阴兄懂不懂兵法。”   阴识一脸犹豫,许久也没有说话。   如果是别人问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对方答案。   可是鱼禾问他,他有些踌躇。   鱼禾身份特殊,问他懂不懂兵法,必然是有兵事上需要他帮忙。   他要是帮了,传扬出去,阴氏可能会有麻烦。   他要是不帮,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   从他认识鱼禾到现在,他求鱼禾做的事情,鱼禾几乎都没有推辞。   如今鱼禾求他一桩事,他要是不帮的话,有些不够朋友。   阴识一时间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鱼禾清楚他请阴识去帮忙,阴识肯定会有顾虑,所以他并没有出生逼迫阴识,而是给阴识时间想清楚。   鱼禾一边拼着酒,一边静静的等着,许久以后阴识突然开口,“鱼兄弟,不知道鱼兄弟想让阴某做什么?”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没料到阴识考虑了很长时间,居然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问题继续抛给了他。   鱼禾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提醒道:“阴兄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阴识迟疑了一下,坦言道:“读过一些,但是并不纯熟,也没有领过兵、杀过敌。”   阴识尽可能的将自己说的十分平庸,万一鱼禾请他做一些他没办法做的事情,他也好推辞。   鱼禾听懂了阴识话里的意思,却假装没听懂。   鱼禾人畜无害的笑道:“阴兄果然读过兵法。我早就猜到,阴兄作为豪族子弟,不可能只会做生意,不会其他的。   如今一问,阴兄果然还有其他长处。”   阴识不清楚鱼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谦逊又警惕的道:“鱼兄弟说笑了。阴某只是读过几本兵书,算不上是什么长处。   读过兵书的人,在我们大新,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鱼禾听到这话,笑容十分灿烂。   鱼禾自然清楚大新朝读过兵书的人,成千上万。   可是有资格封侯,有资格被选入云台二十八的却寥寥无几。   阴识恰巧就是其中一位。   一个阴识,一个马援,两个人都有入选云台二十八的资格。   之所以没有被选入,不是他们功劳不够,也不是他们地位不够,而是他们身份的原因。   他们二人在刘秀建立的东汉,皆属外戚。   以外戚的身份入云台二十八,容易被人看轻。   容易被人污蔑成靠着裙带关系上去的。   所以两个人没入。   但是在候补的云台二十八中,二人赫然在列。   如此人物,可不仅仅是读过兵书那么简单。   鱼禾没有跟阴识卖关子,他实话实说道:“阴兄,我在县衙的校场设立的两营,其中一营是训练新兵,另一营是为了提醒虎贲军中将校能力的学习营。   阴兄既然读过兵书,能不能去我新立的学习营里,传授兵法?”   阴识愕然一愣,难以置信的道:“鱼兄弟想请我去给你的人传授兵法?”   鱼禾笑着点头。   阴识忍不住道:“你就不怕我像是赵括一样,只会纸上谈兵,误了你手底下的将校?”   鱼禾豪迈的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鱼禾知道阴识以后会如何,所以说起这话,一点儿也不虚。   但是阴识有点虚,他苦笑着道:“鱼兄弟,您也太看得起阴某了。阴某可没那么大能耐。”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阴识读过兵书,甚至可以说是苦读。   但他真没领过兵。   让他在纸上写一篇调兵遣将的东西,他肯定写的很好。   但是让他去带兵,他觉得他还差点。   鱼禾让他将他那些摆在纸上的东西,将给那些真正带兵的将校,他觉得他会误人子弟。   鱼禾看出了阴识缺乏自信,所以就笑问道:“阴兄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阴识略微愣了一下,犹豫再三,依旧摇头。   鱼禾继续道:“阴兄此前事事都要请教家里,从没有尝试过自己做一桩生意。如今尝试过了,不是做的有声有色的吗?”   阴识愕然的看向鱼禾。   鱼禾道:“阴兄既然读过兵书,想必年少时间也曾有过马上封侯的心思。既然有这个心思,为何不去追求,不将其落在实处。   鱼某虽然没能耐让阴兄马上封侯。   但鱼某可以将手底下的将校交给阴兄,让阴兄一展所学。   阴兄也可以在教导鱼某手底下将校的时候,从他们身上学习一些在书卷上没有的东西。”   阴识盯着鱼禾没有言语。   鱼禾又道:“阴兄,鱼某敢豁出去将手底下掌管数千人的将校交给你教导,你有什么不敢接的?   若是出了问题,受损最大的是鱼某。   鱼某都不怕,阴兄怕什么?   阴兄难道想一辈子依仗着家里?   阴兄难道想埋没一身所学?”   阴识看着鱼禾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波澜。   鱼禾说的不错,他当初读兵书,就是为了马上封侯,好给家里人看一看,他有才能,有智慧。   为此曾经彻夜研究兵书。   可家里人并没有让他从军的想法,甚至在他被征召入伍的时候,花钱找人划去了他的名字。   他又不敢离家出走,去军中一展抱负。   所以一身所学,到今天也没有得到印证。   鱼禾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挑起了一展抱负的心思。   鱼禾的激将法,他听出来了,但并没有反感,反而听进去了。   鱼禾盯着阴识,沉声道:“阴兄,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得五鼎烹……”   阴识眼中异彩连连。   鱼禾套用太史公这句话,彻底激起了阴识潜藏的雄心。   “鱼兄弟……”   阴识呼吸沉重了许多,他盯着鱼禾,沉声呼喊了一声。   鱼禾见阴识已经被他说动,趁热打铁道:“阴兄,我只是让你充任升迁营的先生,并不会对外透露你的姓名,也不会四处宣扬,绝对不会让阴兄背后的阴氏惹上麻烦。   阴兄在教授升迁营的将校期间,所得的一切好处,尽归阴兄。   所惹出的一切麻烦,由鱼某承担。”   阴识沉声道:“鱼兄弟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阴某要是不答应,那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说到此处,阴识坐正了,抱着拳,郑重的道:“承蒙鱼兄弟抬爱,愿意让阴某去军营里一战所学,阴某……”   “这就答应了?!”   正当阴识一脸郑重的向鱼禾做出承诺的时候,一道略带幽怨和责怪的声音,从厅堂后面传来。   声音略柔、略脆。   轻飘飘的没有多少力道。   但落到阴识耳中以后,阴识却浑身一僵,像是中了定身咒。   鱼禾心里不高兴,有些不满的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他眼看着就要将阴识忽悠到自己帐下了,居然有人出来搅局。   不知道他手里急缺人才吗?   在鱼禾注视下,一位身穿青色襦衣,带着远游冠的身影进入到厅堂内。   看穿着像是个男子,但看到面容和身段以后,才发现是个女子。   而且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子。   女子模样俊俏,比庄乔还剩了一分。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没有庄乔那股子英武劲,反而多了一些柔和和贵气。   她的性子似乎很沉稳。   鱼禾一直盯着她,她却没有流露出一点儿不满和羞涩。   她的双眼很亮,透着一股子似乎能看穿一切的光茫。   阴识在女子出现以后,磕磕巴巴的张嘴喊道:“二……二弟?”   女子瞥了阴识一眼,流露出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大兄,明人眼前无需隐藏。我虽然穿着男子的襦衣,带着男子的远游冠,但是在鱼将军面前,还是难藏女子之身。   所以大兄无需称呼我二弟。”   女子很聪慧,通过鱼禾的目光,就判断出了鱼禾看穿了自己的女儿身,所以并没有藏着掖着。   反倒是帮着女子隐藏女儿身的阴识闹了一个大红脸。   女子并没有在意阴识的大红脸,她走到了席间,坐到了阴识身边,帮阴识和鱼禾斟了一杯酒后,淡然笑道:“大兄经常夸赞鱼兄,说鱼兄是少年英杰,却没料到鱼兄这个少年英杰,居然也会蛊惑与人。”   女子称呼鱼禾一声兄,说明女子年龄比鱼禾还小。   年龄比鱼禾小,身段居然不赖。   鱼禾心里感慨了一声,笑着道:“你说笑了,我岂会蛊惑自己的亲朋兄弟。”   女子笑吟吟的盯着鱼禾道:“那鱼兄为何要蛊惑我大兄去你军中?”   鱼禾直言,“我并没有蛊惑,而是诚心相邀。”   女子含笑道:“诚心相邀?那不知鱼兄能给我大兄什么?钱财我阴氏不缺。权利的话,鱼兄只是一县之主,还是一个随时有可能会被朝廷讨伐,被句町诛灭的一县之主。   我阴氏虽然没有占据一县,也没有人牧守一方,但是在南阳郡的地界上,说一句话,比郡守还管用一些。   郡可比县大。   我阴氏在南阳坐的也比鱼兄稳。   所以鱼兄能给我大兄什么?”   鱼禾听完女子一席话,心里暗叫一声,厉害! 第197章 阴识入瓮   女子一开口,说中了所有要害。   他虽然坐拥一县,但他还是个反贼。   大新没有彻底大乱之前,他的身份就上不了台面。   也拿不出任何值得阴识效忠的筹码。   有些事情阴识看不清,但是女子看的清楚,鱼禾自己心里也清楚。   鱼禾明着请阴识帮忙,暗中也有拉阴识入伙的意思。   阴识一旦入了升迁营,再想离开可没那么容易。   只要阴识证明了他的领兵才能,到时候鱼禾会想尽办法留下他。   鱼禾认识到了女子的厉害以后,笑着道:“姑娘又说笑了,我只是请阴兄去帮忙,不是拉阴兄入伙,又不需要给阴兄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女子似笑非笑的道:“是吗?”   女子盯着鱼禾,鱼禾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鱼禾脸色一正,诚恳的点头,“当然……”   女子笑而不语。   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阴识看了一眼女子的脸色,干咳了一声,道:“二妹,鱼兄弟是客人,不得对客人无礼。”   女子瞥了阴识一眼,幽声道:“客人也分恶客和善客。”   阴识不满的道:“我能够脱离家里,在平夷闯出一份家业,全赖鱼兄弟帮衬。鱼兄弟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善客。”   女子无奈的看了阴识一眼,心中叹息了一声。   阴识嚷嚷着道:“鱼兄弟对我有情有义,我岂能做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别说鱼兄弟能给我什么,就算鱼兄弟什么不给,我也会帮鱼兄弟。”   女子眉头一皱,要言语,阴识却没有给她机会。   只见阴识突然起身,对鱼禾一礼,“鱼兄弟的请托,阴某答应了。家妹疏于管教,让鱼兄弟见笑了。”   鱼禾一愣一愣的,他没料到阴识会突然爆发,痛快的答应了他的邀请。   阴识言辞之间有逐客之意。   鱼禾猜测,他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恐怕跟女子有关。   他的目的达到了,他也不多做纠缠,起身拱手道:“那鱼某明日就在县衙校场静等阴兄到来。”   阴识点头一应。   鱼禾再次拱手后,离开正厅。   鱼禾一走,女子立马开口,“大兄,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答应帮他意味着什么?”   阴识目光灼灼的盯着女子,“我当然知道。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我也会变成反贼。”   女子惊声道:“即使如此,你还敢答应?”   阴识质问,“我为何不能答应?”   女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阴识,“一旦你被定为了反贼,就有杀身之祸。”   阴识毫不在乎的道:“那又如何?”   女子彻底愣了。   她觉得她的大兄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的大兄以前是一个听人劝、依人言的人。   可今日,不仅不听她劝解,反而故意往杀身之祸上凑。   女子觉得她一个人怕是劝不住大兄,所以决定请她阿耶出面。   “大兄,此事事关重大,还需禀明阿耶才行。”   阴识果断摇头,“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如果有一日,我变成了反贼,我会主动切断可家里的联系,不会让家里惹上麻烦。”   女子心头一震,她终于明白为何她大兄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和她阿耶管得太多了,以至于她的大兄长期以来,都成了她和她阿耶提线木偶。   如今她的大兄在鱼禾帮助下,扯断了背后的一部分丝线,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   她和她阿耶再插手她大兄的事情,她大兄就会激烈的反抗。   女子猜测,她刚才突然出现,打断了大兄和鱼禾的对话,已经触及了她大兄反抗的心思。   她再怎么劝解,她大兄估计也听不下去,只能闭口不言,思量对策。   ……   阴氏干果铺子外。   鱼禾出了门口,便明白了阴识为何会一口答应他。   他笑容灿烂的嘀咕了一句,“原以为阴丽华出现,会阻碍我招揽阴识。却没料到,阴丽华手伸的太长,激发了阴识的逆反心理,反而帮了我一把。   改天有机会了,得请阴丽华喝酒。”   沉吟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还得算上阴陆。没有他们父女帮忙,我就没办法轻易的招揽到阴识。”   鱼禾初次见阴识的时候,就发现阴识被家里的人管的很严。   鱼禾从曹真口中得知。   阴识的父亲阴陆,是一个标准的封建大家长。   他觉得自己年长,经历的事情多,阅历丰富,就处处制约着阴识,让阴识事事依照他的吩咐去作,遇事也不能擅自做主,必须请示他。   阴识的妹妹阴丽华,是一个聪明、漂亮、又厉害的女子。   她经常仗着自己的智慧帮助她阿耶和阴识排忧解难,她阿耶认可了她的智慧以后,她也成为了阴识的约束。   父女两个没什么怀心事,他们只希望通过他们的智慧、阅历,让阴识走的更稳,让阴氏越来越繁荣。   但他们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阴识甘不甘心做一个傀儡?   阴识毫无疑问是不甘心做这个傀儡的。   只是他的一切都依托着阴氏,他没有逃离阴氏的能力,也没有反抗阴氏的力量。   在历史上,阴识应该是隐忍到了刘伯升和刘秀两兄弟乱新野的时候才爆发。   现在,阴识在鱼禾帮助下,提前脱离了家里的一部分掌控,也拥有了一丁点跟家里对话的话语权,所以他提前爆发了。   阴识的加入,意味着鱼禾手底下终于有了一个可用的人才了。   鱼禾心情很愉悦,破天荒的在街道上闲逛了半日,买了许多吃喝玩乐的东西,回府以后就甩给了庄乔。   庄乔拿到鱼禾赠的吃喝玩乐的东西以后,高兴了大半天,比她在虎跳谷大破新军还高兴。   ……   次日,鱼禾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县衙校场,等了没多久,阴识如约而至。   阴识身形高挑,特地找了一身家藏的汉式甲胄穿在身上,腰间陪着一柄八面剑,手里握着一杆银戟,看着倒是很英武。   鱼禾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阴识手里的银戟上。   银戟是单月戟,看着古朴沉重,戟刃寒光闪闪,十分不凡。   “月牙戟,我师傅传给我的。”   阴识见鱼禾一直盯着自己的银戟,就主动开口介绍。   鱼禾仔细打量了一番银戟,感叹道:“这东西一般人可不敢练啊。”   习武是一件很花钱的事情,穷苦人家在没有人帮衬的情况下,顶多练习一些庄稼把式,用的武器大多也是刀剑。   只有富贵人家才会习枪练戟。   因为习枪练戟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才能磨练出高深的枪术和戟术。   习武人有一句行话叫做‘月棍年刀久练枪’。   棍术月余可成,刀术年余可成,枪术需要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练出成就。   戟术跟枪术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高深的戟术也得十数年或者数十年苦练。   富贵人家有余资,供养家里子弟成年累月的练习武艺,穷人却不行。   再加上好枪和好戟的造价十分昂贵,穷人也买不起。   阴识听到鱼禾感慨,握紧了手里的银戟,笑着道:“我师傅说,不练枪练戟,就没资格在马上冲杀。   更别提领兵打仗了。   比起枪,我更喜欢戟。   我师傅有祖传的月牙戟。   所以在教会我戟术以后,就传给了我。”   鱼禾缓缓点头,阴识说的在理。   不练枪练戟,就没资格在马上冲杀。   但凡是在战场上充任先锋将军的猛将,手里握着的,无一不是长兵器。   长兵器不但能让他们的手臂变长,也能加大他们的力道,扫出一大片战场。   马背上作战,一柄短刀抡起来,砍下去,你用了多少力气,就是多少力气。   一柄长枪或者长戟砍下去,你用了多少力气,到敌人身上以后,会成倍飙升。   此外,在冲杀的时候,短兵器对上短兵器才有一拼之力,对上了长兵器,敌人的枪尖刺进你胸膛的时候,你手里的刀剑还距离人家有一尺的距离。   所以长兵器在马上冲杀的时候很占便宜。   一般马战,都是手持长兵器的先锋将军和手持长兵器的悍卒,冲在前方,借着长兵器的优势,在敌人的阵营里撕开一道口子,然后由后面手持刀剑的将士去收割。   庄乔在虎跳谷一战中,就充分的发挥了这一点。   “阴兄的师傅赐戟,那就说明戟术深得师傅认可啊。如此说来,阴兄还是一位高手。”   鱼禾笑容灿烂的夸赞着。   阴识越厉害,他自然越高兴。   阴识谦逊的道:“我算什么高手,比我厉害的人多不胜数。不说别人,就是鱼兄弟手底下的那位武陵大侠吕嵩,武艺就高了不止我一节。   鱼兄弟派往南阳郡的四海镖行总镖头漕少游,武艺也比我强一线。   更别提在虎跳谷一战中率领五百铁骑正面对阵朝廷五千精兵的庄夫人了。”   阴识了解自己,也了解鱼禾手底下的人。   吕嵩在平夷北城门处以一敌百的事迹,至今仍在平夷流传。   庄夫人在虎跳谷的以五百骑对阵五千精兵,被奉为神勇。   漕少游虽然不显山不露水,没传出什么大名声,但是他在南阳郡,先后三次出手,轻而易举击溃了在南阳郡驰名已久的大侠。   那几个大侠,阴识也比试过。   虽然能胜,但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第198章 高歌猛进   “吕嵩、漕少游武艺虽然强,但并没有带兵之能。我少母虽有带兵之能,却不能时时带兵。我能仰仗的只有阴兄了。”   鱼禾感慨着道。   阴识抱戟而立,承诺道:“阴某定不辱使命。”   鱼禾信得过他,又认可他,他自然会竭尽所能的帮鱼禾。   鱼禾缓缓点头,带着阴识入了县衙校场的营房。   营房里住着两百人,皆是虎贲军建立以后,主动到县衙入伍的。   鱼禾吩咐巴山将营房里的两百人招集到了一起,当着两百人的面宣布,“从今日起,阴先生便是预备营和升迁营两营的教习。在新的主官抵达前,阴先生便暂代两营的主官。阴先生的话便是我的话,尔等须得听从,若有违背,自当以军法论处。”   鱼禾依照承诺,并没有主动去宣扬阴识的名字,反而称呼他为阴先生。   阴识站在鱼禾身边,听着鱼禾的话,一开始还有些激动,可听了一半以后,总觉得有点不对味。   等到点将台下面的两百人一起施礼高呼他‘先生’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等到鱼禾介绍完了他,他向两百人说了一些训诫的话,在鱼禾离开之前,他找到了鱼禾。   “鱼兄弟,你不是说让我充任升迁营的教习,教导你手底下那些将校兵法谋略吗?怎么我一入营,就变成了升迁营和预备营两营的教习了?还暂代了两营的主官?”   阴识质问这鱼禾,他觉得鱼禾在坑他。   鱼禾听完阴识一席话以后,装傻充愣道:“有什么问题吗?”   阴识有些无语的道:“当然有问题,我是来讲学的,不是来带兵的。”   鱼禾愕然道:“阴兄不打算练练再讲学?”   阴识皱眉,疑问,“什么意思?”   鱼禾认真的道:“阴兄,我知道你武艺不弱,也精通兵法谋略,可你并没有真正的从过军,也没有领过兵。照着书本上的东西给虎贲军的那群棒槌们说,他们难免会提出一些十分刁钻的问题为难你。   你要是答不上来,很容易在他们面前失去当先生的威严。   所以我才让阴兄拿预备营先练练手。   以后虎贲军的那群棒槌们要是提出什么刁钻的问题,你也能轻送应对。”   说到此处,鱼禾一脸抱怨的道:“阴兄,你不知道,虎贲军中的那些棒槌,大部分大字不识一个,还不懂规矩,为人还很刁钻。你要是不能一下子压服他们,他们就会千方百计的刁难你。   他们不懂规矩,所以不会在乎场合和面皮。   到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刁难你,你应对的不好,很容易丢了面皮和威信。”   阴识愣了一下。   他觉得鱼禾说的有道理。   鱼禾此举确实是在替他着想。   “鱼兄弟言之有理,阴某拜谢。”   阴识向鱼禾一礼。   鱼禾大方的摆手道:“不必多礼,你是我请来的先生,我怎么可能让人刁难你。”   说完这话,鱼禾又陪着阴识寒暄了几句,然后将县衙校场内的人尽数丢给了阴识,离开了县衙校场。   鱼禾绝对不会告诉阴识,他之所以让阴识充任两营的先生,主要是因为他手里没有合适的练兵之人。   反正升迁营现在没人,阴识留在县衙校场什么也不做那就是浪费。   还不如让他去练新卒。   有阴识坐镇县衙校场,统管升迁营和预备营,鱼禾也放心。   他将升迁营和预备营的事情丢给了阴识以后,就没有再多管。   倒是巴山时时关注着升迁营和预备营的情况。   并且经常向鱼禾汇报。   鱼禾通过巴山的嘴得知,阴识带兵确实有一套。   虽然是初次带兵,但阴识并不慌乱。   他入营的第一天,先是记住了预备营两百新卒的名字。   第二天,开始让新卒们围着校场跑圈,并且设立了赏罚制度。   前三十名吃肉,前一百名吃菜,后一百名吃糠,还得背诵鱼禾订立的军纪。   如此往复,七日以后,预备营的两百新卒,全部将鱼禾订立的军纪给记住了。   随后阴识早上让新卒们跑圈,下午让新卒们打熬气力。   他自己则征召了两个自己铺子里的仆人,让他的仆人去变着法的勾引预备营的新卒们犯错。   然后他出面依照军纪处置。   如此往复,又过了七日。   预备营的两百新卒,不仅将军纪记住了,也开始严格的依照军纪约束起了自己。   预备营的新卒,开始往令行禁止的方向靠近。   随后,阴识再次调整了新卒们的训练项目,阴识让他们早上跑圈、打熬气力,下午学习刀法和简单的戈术,傍晚的时候会传授他们阵型,晚上的时候会将他们聚在一起,传授他们一些博戏,让他们耍着玩。   预备营的新卒几乎是一日一个样子。   巴山在见到了预备营的新卒用了短短二十天,就组成了一个标准的矢锋阵以后,就在鱼禾身边感叹,“主公,阴先生带兵,比相魁要厉害。”   在巴山眼里,相魁是一个标准线,比相魁厉害的那就是真厉害。   比不上相魁的,那就是废物点心。   鱼禾正在阅览鱼丰派人送回来的关隘修建进度文书,听到巴山的话,笑着道:“你这不是废话吗?阴识带兵,用的是循序渐进之法,也懂得劳逸结合。相魁带兵,只知道一味的操练,背诵军纪也是一味的死记硬背,完全不知道变通,更不知道劳逸结合。   相魁怎么跟阴识比?”   巴山迟疑着道:“可相魁以前带过兵,阴识以前没带过……”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说阴识没带过兵,你就真以为阴识没带过兵?阴识是没有从过军,没带过正经八百的兵,但阴识上下上千仆从,由他全权调度,那些仆从拿上了刀枪剑戟,难道不是兵?”   巴山一愣。   鱼禾没有再搭理巴山。   程素在主仆二人说话的时候,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鱼禾见到程素,以手扶额,一脸头痛的神情。   程素见鱼禾一脸头痛,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神情古怪的道:“小郎君,阴姑娘到了,在厅堂内等您。”   鱼禾无语的道:“就说我不在。”   程素苦笑着道:“我说了,可阴姑娘说,她可以等。她吩咐仆人取了一些衣物和吃食,想一直等下去。”   鱼禾叹气道:“她烦不烦啊。天天来,天天是那套说辞。阴识答应帮我操练兵马,那是阴识自己的决定,又不是我的决定,她找我有什么用啊。”   鱼禾实在是被阴丽华烦的不轻,他对阴丽华感官极差。   阴丽华看着漂亮、养眼,可就是一个狗皮膏药,黏上了人以后,就没完没了。   “夫人说,人家一个女孩子,特地跑过来找你,你还是见见的好。”   程素知道鱼禾被阴丽华烦的不轻,所以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小心。   阴丽华虽然不招鱼禾待见,但是却招庄乔待见。   庄乔觉得阴丽华沉稳大气,又聪明漂亮,家底又殷实,是一个十分适合的儿媳妇。   鱼禾的年龄,放在后世,可以厚颜无耻的自称一声宝宝。   放在新朝,那就是大人了,该成家立业生子了。   所以庄乔看到适龄的女子,都想给鱼禾说和说和。   在这件事上,庄乔有鱼丰撑腰,鱼禾也拿她没脾气。   “让她等着,等我忙完了再去。”   鱼禾有些不满的说了一句。   庄乔既然发话了,那他就不得不见。   他要是不见,庄乔就敢把人留到晚上,然后带到他房里,跟他会面。   此事已经发生过一次了,鱼禾被吓的不轻,所以他坚决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程素应承了一声,离开了鱼禾房内。   鱼禾闷头继续看起了鱼丰派人送来的关隘营造文书,从中找了几处不足,添了几笔以后,派巴山送到四海镖行,让四海镖行的人送去给鱼丰。   如今四海镖行里的人手十分充沛,刘俊从江水上俘虏的土匪、高丘手底下的民夫和降卒,还有一些四海镖行原有的人,以及四海镖行自行招揽的人,人数已经突破了万数。   其中有四千多人在平夷外奔波。   南郡的四海镖行和南阳郡的四海镖行已经站稳了脚,两郡各自配备的一个营的人手也安排妥当了。   现在正在向河南郡和荆州各地进发。   依照鱼禾的想法,在占住了南阳郡以后,应该向长安和河南郡进发,但是在曹真、张武等人的劝解下,鱼禾放弃了。   依照曹真、张武等人的意思,鱼禾是个反贼,他手底下的势力,跑到长安城去发展,就是在给新帝上眼药。   以新帝的脾气,不降下雷霆之怒,那就怪了。   鱼禾虽然有能耐,但还扛不住新帝的脾气。   新帝手底下的人虽然都各怀鬼胎,但是新帝如今还能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江山,一些心怀叵测,想借机往上爬,为自己以后谋事积攒力量的人,还是很愿意帮新帝出力的。   一旦新帝动了雷霆之怒,许下重利,肯定会有能人出手对付鱼禾。   鱼禾如今这点力量,还奈何不了能人。   所以不应该去招惹新帝。   应该默默的发展。 第199章 安敢如此欺我?!   鱼禾找手底下的人商量了一番,最终吕嵩提出去荆州开设四海镖行。   吕嵩的大名在荆州广为传播,荆州大部分的游侠儿都以吕嵩为首,荆州各地的土匪流寇,畏惧吕嵩的武艺,也给吕嵩几分薄面。   所以去荆州开设四海镖行,有吕嵩出面,绝对能事半功倍。   鱼禾细细一想,也有道理,就采纳了吕嵩的建议,放弃了长安,改去荆州。   鱼禾改变了之前的思路,他决定从荆州、交州、扬州、青州赚一个大圈,最后从冀州方向进入长安。   等到他的四海镖行开设到长安的时候,四海镖行已经布满了大新的半壁江山。   到时候新帝王莽想找他麻烦,那也得掂量一下。   有了新的决定以后,鱼禾就让张武一口气派遣出了一千多人进了荆州。   即便如此,平夷城的四海镖行下,还有六千人。   这还不算在农家寨内挖矿的那一部分死硬分子。   六千人挂在四海镖行名下,自然不能闲着。   鱼禾将一部分暂调给了吕嵩,让吕嵩带着扩大商道。   剩下的在送家书、押送货物,如今营造关隘所需要的粮草,也交给了他们押送。   鱼禾和鱼丰往来的信件,就是他们帮忙传递的。   鱼禾处理完了鱼丰营造关隘的文书,又处理起了四海镖行的文书。   四海镖行在荆州发展的倒是还顺利,已经稳稳的建立起了十一个分行。   可是在河南郡发展的却并不顺利。   河南郡的豪强并不买曹真几个人的账,也不给阴氏面子,所以四海镖行在河南郡铺设,举步为艰。   四海镖行并不会抢河南郡任何一家豪强的生意,可是河南郡的豪强就是不愿意让四海镖行在河南郡落脚。   鱼禾特地让漕少游去查探了一下。   漕少游查探过后,派人将答案送给了他。   鱼禾阅览了一番后发现,河南郡的豪强之所以为难四海镖行,跟鱼禾在平夷的生意有关。   四海镖行虽然没有枪他们生意。   但是鱼禾占据平夷,包揽了南北贸易,将许多珍贵货物的价格抬高了,让河南郡的一部分豪强少了许多进项。   所以他们开始为难四海镖行。   在漕少游给鱼禾的信件内还提到,阴氏的阴陆和曹氏的曹真曾经一起去河南郡说项,但是并没有什么结果。   曹真所在的曹氏,只是南郡的一个小豪强,他背后所在的长安曹氏,才是大豪强。   可曹真没办法让长安曹氏的人,帮助鱼禾去跟河南郡的豪强交涉。   长安曹氏坐镇长安,一举一动都带着一些政治倾向。   他们可不敢在王莽眼皮子底下,去支持一个反贼发展势力。   阴氏在南阳郡算是大豪强,可是到了河南郡以后,跟那些顶尖的豪强比,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阴氏家底殷实,坐拥良田万亩。   但是在政治上,并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   河南郡的那些豪强,在家产上有可能不如阴氏,但是在政治上却非常出彩。   家里不是有人在一郡出任郡守,就是有人在朝中担任高官。   阴氏在这方面弱了人家不止一星半点,所以人家不给阴氏面子。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金钱站起来说话的时候,真理都要沉默,权力站起来说话的时候,金钱也得退避三舍。   有权的就是比有钱的厉害。   鱼禾身边就有一个活例子。   这个活例子就是阴丽华。   史书上记载,刘秀对阴丽华爱的是死去活来,他娶了阴丽华以后,阴丽华便是他的正妻。   但是,后来为了自己的江山大业,他将阴丽华的正妻之位,给了郭圣通。   原因就是郭圣通家里有权有势又有钱,比阴丽华家里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能帮助刘秀夺得大业。   所以阴陆和曹真没有说服河南郡的豪强,鱼禾并不觉得意外。   鱼禾意外的是,阴陆和曹真居然会悄无声息的去帮他。   在漕少游的信递过来之前,阴陆和曹真做过什么,鱼禾全然不知。   曹真为何帮他,鱼禾心知肚明。   但是阴陆为何帮他,鱼禾有点弄不明白。   总不可能是感谢他拐走了自己儿子去当反贼吧?   鱼禾没弄明白,也就没有去多想,他沉吟了许久,提笔给漕少游写了一封长信,让漕少游想办法从那些对他们没有敌意的豪强身上入手,看看能不能打开一道缺口。   实在不行,就暂时放弃河南郡,往南阳郡东面发展。   写完了信,鱼禾就派巴山送了出去,他整理了一下书桌,前去见阴丽华。   阴丽华坐在鱼氏大宅厅堂内别致的座椅上,显得很恬静,十分耐看。   只是见到了鱼禾以后,脸上的恬静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愤怒。   鱼禾有点发楞。   阴丽华往日里见她,都是温柔如水,很少流露出愤怒的神情,今日这是怎么了?   鱼禾入了厅堂,还没有开口,就听阴丽华声音沉重的道:“鱼将军当真是好手段。”   阴丽华说话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   鱼禾大大咧咧的往主位的座椅上一座,淡然道:“阴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遍了。阴识入县衙校场,是他自己的选择,并非是我强迫的。   所以你找我去劝说阴识,我也无能为力。”   阴丽华眉毛一挑,“我今日找你,不是为了我大兄。”   鱼禾缓缓坐直,有了几分兴趣,“那你是为谁?”   阴丽华找他,不说阴识的事情,他挺意外的。   阴丽华盯着鱼禾质问道:“鱼将军为何出尔反尔?”   鱼禾不解的道:“阴姑娘何出此言?”   阴丽华沉声道:“鱼将军既然答应了帮我大兄开设香料和干果铺子,为何又派人去清剿了山里的那些山民,断了我阴氏干果铺子的干果来源?”   鱼禾愣了一下,“你是说我的人清剿的山民里头,有为你们阴氏送干果的山民?”   阴丽华有点生气,耳垂微微泛红,低声说了一句,“明知故问!”   鱼禾沉吟道:“若真是我的人清剿的,那就说明你们阴氏找的人有问题。他们要么是不满我对平夷的统治,要么就是不愿意为我纳粮。   不然我的人不可能剿灭他们。”   鱼禾又没有让刘俊三人将山里的山民一棍子全打死。   他吩咐了刘俊三人,要针对性清剿。   给阴氏供货的山民如果是好人的话,不可能被清剿。   阴丽华听到鱼禾的话,更气了,“我阴氏数百仆从,在山林里奔走了数月,特地找到的几处良善的寨子,还派人去教会了他们如何采集野果,如何晾干,如何保存。   几处寨子早就成了以贩卖果干为生的寨子,寨子里的税赋,我们也有代缴,他们也没有流露出对你半分不满。   反而有许多人说你好话,甚至还有一些人想将家中的儿孙送到你手底下为卒。   你安敢说他们有问题。”   鱼禾又是一愣,他没有轻信阴丽华的话,“此事只是你一面之词,我会派人查证,如果查证属实,我会给你们阴氏一个交代。”   阴丽华皱眉,鱼禾的答案明显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盯着鱼禾道:“鱼兄费尽周折,难道只是为了哄骗我大兄入你帐下效力?”   鱼禾听阴丽华又提起了阴识的事情,一脸无语的道:“我请阴兄帮我锤炼新兵,跟我帮阴兄做生意并没有半点牵连。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那鱼兄何故前脚帮我大兄做起生意,等我大兄入了你帐下以后,又断了我大兄生意上的货源?”   “我说过,此事只是你一面之词,还没有查明,查明以后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   阴丽华沉默了片刻后,逼问道:“鱼兄仅仅是为了招揽我大兄的话,何必大费周章?又何必浪费我阴氏投在平夷的钱粮?   我大兄似乎不值得鱼兄下这么大一盘棋谋算。”   鱼禾被阴丽华的咄咄逼问弄的不痛快,信口道:“我下这么大一盘棋,当然不只是为了你大兄。”   阴丽华流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她继续逼问,“你还想从我阴氏谋取什么好处?”   鱼禾呵笑了一声,反问道:“你就没听过那句‘娶妻当娶阴丽华,做官当做执金吾吗’?”   阴丽华一脸愕然的愣在当场,片刻过后两腮通红,怒喝道:“登徒子,安敢如此欺我?!”   喊完话,阴丽华一手拽起了裙摆的前端,一手握起粉拳,逼近座椅上的鱼禾。   鱼禾傻了。   守在门口的巴山也呆了。   伺候在厅堂里的程素一脸懵。   鱼禾到新朝至今,也算是见过几位奇女子,比如庄乔、比如庄敏、比如亡洢。   她们虽非男儿身,但不比男儿弱。   庄乔在武艺上更胜男儿,庄敏在智慧上也不输自己的那些兄弟,亡洢更是以女儿身帮句町王四处奔走,一副句町王坐下施政官的样子。   可无论是庄乔、庄敏,还是亡洢。   她们在能压住鱼禾的时候,没有对鱼禾动手。   在压不住鱼禾的时候,更不可能对鱼禾动手。   像是庄敏,被鱼禾气的七窍生烟,也没有对鱼禾动手行凶。   但是阴丽华却动手了,仅仅是因为鱼禾说了一句轻薄之言。   ……   …… 第200章 装晕   “主公?!”   “小郎?!”   “……”   在巴山和程素的惊呼声中,阴丽华的粉拳落在了鱼禾脸上,鱼禾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倒不是阴丽华天生神力,将鱼禾打晕了过去。   而是鱼禾没脸起来。   阴丽华的粉拳落在鱼禾眼窝处的时候,鱼禾就意识到阴丽华应该懂一点武艺。   他不好跟阴丽华一个女子争强斗狠,也不想让人四处宣扬,说他被一个女子轻易打倒。   所以他干脆倒在地上,假装晕了过去。   巴山在鱼禾倒地的一瞬间,从门口冲了进来,扑到鱼禾近前,脸上充满了惊恐。   “主公?!”   巴山抱起鱼禾,呼喊了一声,见鱼禾没有反应,他将鱼禾放在地上,抽出了腰间的兵刃。   寒光闪闪的刀子,刹那间就递到了阴丽华脖颈处。   阴丽华傻傻的愣在原地,有点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的粉拳,无暇去在乎巴山手里的刀子。   阴丽华在鱼禾倒地的一瞬间,已经从盛怒中清醒了过来,她现在脑子里全是难以置信的念头。   我……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一击就能击倒一个男子?   巴山可不在乎阴丽华是不是在愣神当中,他手里的刀子眼看就要划破阴丽华的脖颈。   庄乔快步从屋后闯了进来,大喊一声,“住手!”   巴山手里一顿,恶声恶气的道:“庄夫人,他伤了主公!”   庄乔挡在阴丽华面前,夺下巴山手里的刀子,瞪了巴山一眼,“阴姑娘只是一时失身,才伤了禾儿。并不是存心要伤害禾儿。”   巴山侧头看了一眼倒在程素怀里的鱼禾,凶恶的瞪着庄乔身后的阴丽华,“可是他将主公打晕了!”   庄乔没好气的道:“禾儿应该是操劳过度,才晕了过去,跟阴姑娘无关。你不会以为阴姑娘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能打晕身强力壮的禾儿吧?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禾儿还要不要面皮?”   巴山愣了一下。   庄乔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郎中?”   巴山犹豫再三,丢下了一句‘主公若是不醒,你那也别想去’的狠话,离开了厅堂去找郎中。   庄乔在巴山走后,苦着脸对身后的阴丽华道:“阴姑娘,你可闯大祸了。禾儿身份虽然不高,却也握着十数万人的生杀大权。   他要有个三长两短,他手底下那些人非生撕了你不可。”   阴丽华已经彻底回过神,但她还是不相信自己能打晕鱼禾。   “庄夫人,此事必有蹊跷。”   “有没有蹊跷,那是你说了算的吗?禾儿不醒,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会听你解释?”   阴丽华脸色十分难看。   庄乔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就留在府上,一会儿我吩咐人给你收拾一间厢房。你现在回去,禾儿的人肯定杀上门去找你麻烦。   此事还需要等禾儿醒了再做定夺。”   阴丽华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庄乔立马吩咐田氏带着阴丽华离开了正厅。   庄乔从程素手中接过了鱼禾,又支开了程素。   等到正厅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庄乔有些无奈的盯着鱼禾道:“人都走了,别装了……”   鱼禾睁开眼,脱离了庄乔的怀抱,左右瞧了一眼,确定了正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后,长出了一口气。   “丢人丢大发了。”   庄乔哭笑不得的道:“那你也不该装晕吓人家小姑娘。更不该将所有的事情丢给你那个憨货侍卫。刚才若不是我及时出面,你那个憨货侍卫就将人家小姑娘给宰了。”   鱼禾苦笑着道:“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叮嘱那个憨货。”   说到此处,鱼禾看着庄乔问道:“少母怎么知道我是装晕的?”   庄乔白了鱼禾一眼,“你调戏人家小姑娘的时候,我就在后面看着。你小子挨了拳头以后,愣了一下才晕倒,明显是装的。   我猜测你小子大概是怕丢了面皮,所以才故意装晕的,所以我给你找操劳过度的借口。”   鱼禾错愕的道:“你居然偷看?”   庄乔没好气的道:“你小子难道不应该先谢谢我帮你解围吗?”   鱼禾淡然笑道:“那你也应该为你偷窥的事情先道歉才行。”   庄乔笑骂道:“臭小子……”   鱼禾疑问,“你既然知道我是装晕的,干嘛还将阴丽华留在府上?”   庄乔无语的道:“我又不是一家之主,我就算让阴丽华离开,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也不会答应。尤其是你那个憨货侍卫,我要是敢放阴丽华离开,他回来以后就敢提着刀子去找我。”   鱼禾有些尴尬的道:“巴山绝对不会冒犯少母的。”   庄乔瞥了鱼禾一眼道:“那他刚才离开的时候,为何会说那么一句话?你觉得他是说给阴丽华听的,还是说给我听的?”   鱼禾更尴尬了。   巴山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主公若是不醒,你那也别想去’,看似是对着阴丽华说的,实则是对庄乔说的。   阴丽华伤了鱼禾,鱼宅内的其他人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除非庄乔点头。   鱼禾不想跟巴山那个憨货计较,故意岔开了话题,“少母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庄乔见鱼禾并没有为自己去声讨巴山,没好气的道:“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去解决。”   鱼禾苦着脸道:“我只是一句戏言而已,谁知道她反应那么大?”   庄乔撇着嘴,“挨不住人家的拳头,还跑去调戏人家。你以为我们女人家天生羸弱,被男人调戏了都会默不作声?   庄敏那丫头看着凶巴巴的,可真要是被人逮住了七寸,能被人欺负死。   典型的外刚内柔。   阴丽华这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可真要是被人逮住了七寸,她能跟你拼命。   典型的外柔内刚。   以后再调戏女子,得先摸一摸人家的性子再开口。   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庄乔一开始是在训斥鱼禾,可说着说着,就向鱼禾传授起了看女人的经验。   鱼禾哭笑不得,“我并不是想存心调戏她,我只是被她逼的没办法,随口说出了轻薄之语。”   鱼禾提到这个茬,庄乔想起了阴丽华质问鱼禾的那些话。   庄乔沉吟道:“也许她说的是真的呢?确实是咱们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剿灭了人家支持的寨子。”   鱼禾点着头道:“应该是手底下的人杀疯了,看到人家寨子过的富足,就以为有油水,所以顺手给端了。”   庄乔愣了一下,“你既然猜倒了是手底下的人犯了错,为何死不承认,反而要跟阴丽华闹这么一场?”   庄乔边说边思量,不等鱼禾开口,她已经思量到了鱼禾为何死不承认,她盯着鱼禾道:“此事尚未查证,所以你不想往自己身上揽?你也不想一口认下此事,让人觉得我们说一套做一套?”   鱼禾缓缓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许多话你不需要掰开了揉碎了去讲,只需要提供只字片语,对方就能明白你想什么。   庄乔无疑就是这种聪明人。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阴丽华?”   庄乔疑问。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还能如何处置,让她在府上呆一晚上,明天就让她离开。”   阴丽华又不是真的一拳将他打晕了,他犯不着跟阴丽华去计较。   “那你先回房待着,回头我和巴山一起陪着郎中去看你。”   鱼禾起身,向庄乔一礼,离开了厅堂。   回到自己房里没多久,巴山、庄乔,以及一个郎中就出现在了鱼禾房里。   鱼禾躺在床塌上装晕,郎中检查了许久,也没检查出鱼禾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最后在庄乔旁敲侧击之下,郎中将鱼禾晕倒定性为劳累过度所致,并且给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   郎中之所以如此上道,是因为郎中想赚鱼氏的钱财。   查不出病,只有零零散散的一点跑路费,查出了病,开了方子,才能赚诊金。   反正安神的方子又吃不死人,庄乔又旁敲侧击的暗示,他也不怕有人找麻烦。   郎中离开以后,庄乔就让人出去散布,说鱼禾因为劳累过度晕厥,近两日没办法处理平夷的大小事务。   等到阴丽华第二日在阴识迎接下出了鱼宅以后,满街都是议论鱼禾劳累过度事情的人。   没有一个人提及鱼禾是被一个女子一拳打晕的。   阴丽华是个贤良淑女,自然不会四处去宣扬自己打晕了鱼禾。   此事就在庄乔和鱼禾推动下,春风化雨般过去了。   往后很长一段日子,阴丽华再也没有登门去找鱼禾。   鱼禾也能彻底清静下来,处理平夷的大小事务。   鱼禾派遣巴山跑了一趟卧鹿岭,调查了一番刘俊三人剿灭山里的山民的事情。   一切跟鱼禾猜测的一样,阴氏扶持的那几家寨子,确实是他们搂草打兔子给收拾的。   下手的是阿依布,贼利索,一个活口也没有留。   鱼氏大宅。   鱼禾给自己督造的书房中。   鱼禾坐在座椅上,盯着眼前单膝跪地的阿依布,一脸无奈。   “你是怎么想起去剿灭那些愿意给我们纳粮的寨子的?” 第201章 史熊的如意算盘   阿依布瞪着眼,“他们没给我们纳粮啊?打他们之前卑职还派人去问了,他们说他们没给咱们纳粮,卑职才让手底下的人去打他们的。”   鱼禾没好气的道:“那他们就没说,他们将货物交给了阴氏,阴氏会帮他们纳粮?”   阿依布郑重的点头,“说了啊。但卑职没信。”   “你……”   鱼禾差点被这货给气死。   做错了事,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家伙,鱼禾还是第一次见。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罚你半年的粮饷。”   阿依布脖子一仰,“那可不行,卑职还有阿母和两个娃娃要养。”   鱼禾拍桌而起,“你从那几处寨子里查抄的钱财,还不够你养老母和娃娃的?”   阿依布耿直的道:“那些钱卑职分给了死去的兄弟们。”   鱼禾拿这个憨货没脾气,黑着脸道:“降你一级,降为部正,暂代豹营校尉,这下没问题了吧。”   阿依布歪着头认真的想了一下,点头应道:“那没问题。”   “滚蛋吧。”   鱼禾果断打发了阿依布,他实在是不愿意跟这个憨货多言。   这憨货憨的让人无法直视。   扣俸禄不行,降职就行。   他难道不知道校尉和部正的俸禄足足差了四成吗?   他难道不知道官职降下来容易,升上去难吗?   现在为了一丁点钱财把官职给丢了,以后花数倍的钱财也未必能上去。   换做是刘俊和相魁的话,他们情愿让鱼禾罚他们一年俸禄,也不会让鱼禾降他们的职。   阿依布走后没多久,鱼禾招来了阴识,给他挂了一个虎贲军参军的职位。   让他盯着虎贲军的三个校尉,别让他们再出什么幺蛾子。   虎贲军在山林里奔走了月余,战果还不错,战损也很大。   阴识训练的第一批预备营的将士,早就充入了虎贲军。   有这些将士打底,阴识去出任参军,也不会引起太多牢骚。   鱼禾将虎贲军交给阴识督管以后,就没有再多关注军营里的事情。   他静等着滇国的消息。   从秋中一直等到秋末,也没等到滇国的消息,反倒是等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封帛书放在了鱼禾书房里的书桌上。   鱼禾拿起帛书,仔细翻阅了一番,愕然的看着巴山道:“就都大尹冯英要见我?”   巴山认真的点头。   鱼禾疑问,“什么时候?”   巴山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鱼禾试探的问道:“不会已经到了吧?”   巴山再次点头。   “人在何处?”   “四海客栈!”   半个时辰后,鱼禾就到了四海客栈。   刘川就在四海客栈门口等着,见到鱼禾,主动迎上前。   鱼禾问道:“人在何处?”   刘川拱手道:“在春满园。”   鱼禾在刘川引领下进了四海客栈,绕过了客栈吃饭的地方,就到了客栈后面招待贵客的院子。   院子有十四处,四大十小。   春满园是一个大院子。   里面载满了各种四季常青的花草,所以即便是到了深秋,依然绿意盎然。   鱼禾入了春满园,就看到一个老叟坐在花丛中自斟自饮。   仔细一瞧,正是就都大尹冯英。   冯英见到鱼禾,匆匆出了花丛,站在花丛边上,躬身施礼,“大新就都大尹冯英,见过鱼大王。”   冯英口呼着大王,但脸上毫无恭敬的神色。   鱼禾听着还十分刺耳。   “我们也算是旧识,你何必如此讥讽我?”   鱼禾觉得,冯英称呼他一声大王,就是在讥讽他。   他虽然占据一县之地,手握十数万人。   但是在冯英面前还不够看。   人家握着一郡,手底下可是有十几个县,百万人。   冯英面无表情的道:“不敢……”   鱼禾皱眉,“在我的印象里,你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   冯英站在原地,没有言语。   鱼禾果断闭上了嘴。   冯英既然不愿意跟他亲近,他也不会凑上去自讨没趣。   鱼禾走到了春满园中间的石桌上坐下。   刘川吩咐人上了一桌酒菜。   鱼禾就坐在桌前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全然没有再搭理冯英。   冯英见此,就明白他刚才的冷落招惹到了鱼禾,鱼禾也开始冷落起了他。   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鱼禾可以随意消磨时间,但是他不能。   冯英在鱼禾喝了一壶酒,准备喝第二壶的时候,艰难开口,“鱼大王,冯某此次入平夷,是有要事要跟你商量。”   鱼禾瞥了冯英一眼,没说话。   冯英尴尬的道:“冯某是奉史州牧之命,前来跟鱼大王交涉的。”   鱼禾放下了酒壶,扔下了筷子,好笑的道:“朝廷中人,也会跟反贼交涉?”   冯英老脸一红,有些羞愧。   他也是有风骨的人,若不是史熊强逼,他怎么可能跑到平夷来跟鱼禾交涉,被鱼禾羞辱。   冯英假装没有听到鱼禾的羞辱,自顾自的道:“史州牧此前在江州县,并没有发现鱼大王的身份,招待的有些不周,所以派遣冯某携带了一些重礼相赠,希望鱼大王不要嫌弃。   史州牧听闻平蛮将军冯茂得罪了鱼大王,所以愿意帮鱼大王除去冯茂。”   鱼禾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的道:“一州州牧,居然会帮我一个反贼除去心腹大患?这倒是稀奇。你冯英素来孤高,为何会眼睁睁的看着史熊胡来?”   冯英板起脸,迎着的目光,不卑不亢的道:“史州牧此举,自有他的道理。”   鱼禾乐了,笑着道:“能有什么道理,无非就是他想独吞在巴蜀等地敛的钱财。但是冯茂却不答应,还提前派人送走了自己的那一部分。   史熊心有不甘,就想借机将冯茂在巴蜀敛财的事情揭发,然后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冯茂头上,让冯茂帮他顶罪,他好继续逍遥法外。   所以除去冯茂,本就是史熊要做的事情。   他派你过来找我,无非就是想趁机再捞一笔。”   冯英惊愕的看着鱼禾。   他知道鱼禾聪明,但他也没想到鱼禾仅凭他的只字片语,就猜测出了其中所有的门道。   鱼禾没有在意冯茂惊愕的神色,他继续道:“他想让你拿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钱,换我从冯茂手里截取的重金。他想的可真美。”   冯英沉声道:“那些钱财可是民脂民膏。”   鱼禾不屑的道:“它们就算是民心,与我何干?是我搜刮的,还是我豪夺的?”   冯英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脸色涨的通红。   片刻过后,冯英咬牙道:“史州牧说了,你要是愿意将那些钱财还回去,他愿意将其中一半用于百姓生计。”   鱼禾有些好笑的看着冯英道:“这话明显是为了骗你这个大清官帮他奔走,跟你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冯英忍不住质问道:“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巴蜀等地的百姓易子而食?”   鱼禾一瞬间就笑出了声。   笑了许久以后,鱼禾目光一冷,质问道:“巴蜀等地的百姓会易子而食,是我的错?”   冯英再次被怼的说不出话,脸涨成了猪肝色。   鱼禾冷声继续道:“巴蜀等地的百姓之所以会易子而食,是他和冯茂的错。是他和冯茂在巴蜀等地横征暴敛,弄的民不聊生。   如今他想从我手里骗钱,反倒扮起了圣人。   你帮他说这话,难道就不羞愧吗?”   冯英微微颤抖着道:“我也是为了巴蜀的百姓……”   鱼禾冷哼道:“与我何干?我吃过巴蜀百姓缴纳的俸米?”   冯英嘴皮子哆嗦着说不出话。   鱼禾不依不饶的道:“我没吃过巴蜀百姓缴纳的俸米,所以我没义务保护他们。我也不是圣人,不可能放着自己手底下的人不管不问,去救别人。   你身为朝廷命官,要就巴蜀的百姓,就应该去找朝廷,而不是找我这个反贼。   反贼如果能救民的话,那还要朝廷干嘛?”   “可……可那些钱是巴蜀百姓的血汗……”   “你是要跟我寻根溯源吗?它们是巴蜀百姓的血汗,但是再它们成为巴蜀百姓血汗之前,又是谁的血汗?它们是天生属于巴蜀百姓的吗?如果它们天生是属于巴蜀百姓的,那为什么会被夺走?”   鱼禾一声一声的质问。   冯英羞愧的抬不起头。   鱼禾没有放过冯英的意思,他继续声讨道:“你年龄不小了,当官也当了几十年了。怎么会如此幼稚?怎么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   史熊让你来讨钱,你就来了。   你有没有想过,史熊拿到钱以后,会不会出尔反尔。   他为了钱财,连冯茂都不愿意放过,他会大方的将钱分给百姓?”   鱼禾拍了拍石桌,震了震冯英的心神,掷地有声的道:“冯英冯大尹,期待恶人慈悲,是救不了巴蜀百姓的。看在之前在江州县的交情上,我也不为难你。   你回去吧。   告诉史熊,我不是傻子,不会被他那点小伎俩骗到。   我也不是圣人,不会眼看着巴蜀百姓受苦就慷慨解囊。   他如果想要钱,让他领兵来取!   他赢了,我平夷的一切都是他的!   他输了,那就别再打我的主意!” 第202章 好官的悲哀   “鱼大王就不怕州牧发大军征讨?”   冯英无力的将史熊交代给他的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鱼禾讥笑道:“史熊能发大军征讨我的话,何必派遣你过来说项?他不怕撩拨到句町人,让句町人进南郡、入荆州,那就让他尽管来。   你路过虎跳谷的时候应该看到,我正在虎跳谷筑关。   一旦虎跳谷的关隘筑成,非三万雄兵不可破。   史熊手里要是能动用三万雄兵,你让他只管来。”   冯英噗通一声坐在石墩上,眼中冒起了泪花,他端不住了,也不打算装了。   三万雄兵史熊倒是有,但是他不敢来。   他不敢撩拨句町人,也不敢将手底下的那些精锐派出巴郡。   一旦他手底下的精锐出了巴郡,巴蜀两郡那些被欺压了两载的百姓就敢反。   其他郡也好不到哪儿去。   冯英自己治下的广汉郡,如今已经出现了数十股土匪流寇。   蜀郡山林里的土匪流寇多达上千。   其中有临近蜀郡的各羌贼人,也有蜀郡百姓。   越巂郡的土王任贵已经开始放狠话了,扬言称,史熊、冯茂之流再敢给越巂郡加税,他就反了。   巴蜀等地内部风雨飘零,外部有滇王、句町王这等强敌环伺。   史熊根本就不敢动。   他不动,还能维持现状。   他动了,其他人就跟着动了。   到时候整个益州都得乱。   所以他不可能派兵跟鱼禾一战。   鱼禾有恃无恐。   史熊的威胁对鱼禾一点用也没有。   冯英哭的很惨,边哭边喊,“老朽也知道史熊在利用老朽,可老朽没办法坐视不理。巴郡那种人吃人的场景,你也看到过。   老朽身为益州百姓的父母官,岂能坐视不理。   他们在吃人,老朽在烧心。   老朽知道史熊会出尔反尔,但史熊只要能大发慈悲,拿出一份粮食,那就能救三个人的命。   老朽跑一趟也值了。”   冯英越喊越悲伤,越悲伤越喊。   春满园内,全是他的哭喊声。   鱼禾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突然有点理解了杜甫那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的悲凉。   冯英无疑是一个好官,只可惜他没遇到一个好的上官,也没有遇到一个好的皇帝。   所以他所作的一切,都将成为徒劳。   他所付出的心血,拯救不了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江山社稷。   眼看着自己耗尽心血,也难阻止大厦倾倒,那种悲苦,恐怕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知道。   在史书上类似的人物比比皆是。   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被后人称颂,但后人的称颂,却没办法给他们半点安慰。   鱼禾就坐在石桌前静静的看着冯英哭诉。   他在广汉郡的时候,得端着,得维持他郡大尹的样子。   他在史熊面前的时候,也得端着,得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他唯有在他这个反贼面前,才能放下一切,痛哭一场,声讨所有危害百姓,危害江山的人。   他心里装着很多痛苦,所以他哭诉了很久。   一直哭诉到眼泪流不出来的时候。   鱼禾没有心软,也没有打扰他,等到他哭累了,鱼禾才幽幽的道:“你觉得现在益州的百姓很惨吗?”   冯英心头一跳,眼含着泪看向鱼禾。   他从鱼禾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不对味。   鱼禾叹息了一声,淡淡的道:“随后会更惨。”   冯茂和史熊只是将巴郡折腾的十室九空,在其他郡还有所收敛。   所以目前为止,受害最严重的是巴郡,蜀郡、广汉郡等郡的百姓勉强还能活,仅有一少部分人落草为寇。   等到廉丹携二十万大军出现在益州的时候,那才是益州最悲惨的时候。   到时候除了滇人所在的益州郡和句町人所在的牂柯郡外,其他各郡都会被折腾的十室九空,千里无人烟。   南郡、南阳郡等各郡不愿意步巴蜀等郡后尘的强人就会揭竿而起。   公孙述也会趁机收拢益州各地的百姓,为他以后称帝打下坚实的基础。   冯英难以置信的看着鱼禾,现在巴蜀等地的惨剧,已经难以让他接受了,随后要是更惨的话,那他该怎么办?   “冯茂虽然只是一个杂号将军,但却是陛下钦点的将军,史熊一个外臣,想扳倒冯茂可不容易。所以他一定在朝中找人了吧?”   鱼禾疑问。   虽然史熊的身份比冯茂这个杂号将军高了一大截。   但是新帝王莽是一个不在乎出身的人。   他只在乎手底下的人做事能付让他称心如意。   所以他的心腹中有好几个靠着揣测他心思,溜须拍马上位的人。   比如那位太学生出身的衰章,明明没什么大能耐,却因为迎合了王莽的心思,献上了金匮策书,帮助王莽篡位称帝,就被王莽立为四大国将之一,封美新公,位列上公,成为了新朝四大辅臣之一。   冯茂能在一众杂号将军中脱颖而出,领十万兵马征讨西南,肯定做了什么让王莽称心如意的事情。   在王莽心里有了位置。   史熊想搬到他可不容易,所以必须请一个王莽的心腹帮忙才行。   鱼禾很想知道,史熊请的那个王莽的心腹,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更始将军……”   冯英没有隐瞒。   鱼禾心里暗道一声果然。   果然是更始将军廉丹这个坑货。   廉丹在扳倒冯茂以后,肯定会接替冯茂。   冯英见鱼禾不言语,急忙喊道:“更始将军有问题?他可是朝廷四位国将中,战功最出众的一位。”   鱼禾瞥了冯英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廉丹战功出众?   开什么玩笑?   打谁都输,还战功出众。   矮子里面拔将军罢了。   剩下的三个比廉丹还坑。   一个根本不会领兵,另外两个一拨送肥了更始帝刘玄,也帮助刘秀创下了以数千敌四十万的惊世战绩。   堪称王莽手底下最能干的两位运输大队长。   鱼禾要是有这种对手,他能一路躺倒皇位上。   可惜他的根基扎在西南,遇到的都是句町王、滇王这种老奸巨猾的东西。   冯英见鱼禾还是不说话,脸上还有鄙夷的神色,一时间竟然忘记哭诉了,反而追着鱼禾一个劲的问,“更始将军是不是有问题?他会给益州带来更大的祸患对不对?”   鱼禾没有回答冯英的问题,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总不可能告诉冯英,他有未卜先知之能。   冯英现在也有些失常,冯茂还没有被扳倒,廉丹也没有彻底跟史熊合谋,以后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鱼禾说的话,能不能信,可不可信,他都没有分辨。   “他日你若有难,可以向我求助。我会帮你逃过一劫,但你以后必须供我趋势。”   冯英命里有一劫,就在廉丹身上。   鱼禾可以救他,也想将他纳入麾下。   自古以来清官少之又少,贪官污吏反而多如泥沙。   像是冯英这种能干的清官更少。   冯英之所以没能扭转益州的现状,并不是他不更干,而是没人给他干事的机会。   冯英听到鱼禾的话,瞬间警醒,“老朽身为新臣,不可能帮你做事。”   鱼禾笑道:“那你如果对你效忠的大新朝心灰意冷呢?”   冯英愣了一下,没有言语。   鱼禾没有再言语,起身离开了春满园。   出了春满园,鱼禾皱着眉头对巴山吩咐,“让吕嵩的人去滇国瞧瞧,看看庄氏究竟在做什么?   再派人去一趟句町县,面见亡洢,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鱼禾通过冯英口中得知,史熊已经开始着手对付冯茂了,并且已经搭上了廉丹,那么距离冯茂倒台恐怕就不远了。   冯茂倒台以后,廉丹很快就会降临。   鱼禾需要借着他们一去一来的空挡发展壮大,就不能再拖下去了。   庄氏如果一直猜不透他的意思的话,那他就只能跟句町王合作。   他所图甚大,他一个人搞不定,不然也不会寻求合作者。   “喏~”   巴山应允了一声,就准备吩咐人去传令。   鱼禾走了两步,脚下一顿,又道:“再派一些人去巴郡,盯着冯茂。冯茂一旦出事,速速回报。”   “喏~”   交代过巴山以后,鱼禾回了鱼氏大宅。   傍晚的时候,又到春满园看了一趟冯英。   冯英已经忘记了他此次到平夷的目的,心思全在廉丹和史熊身上。   如果廉丹和史熊会带给益州更大的灾难的话,那他必须做点什么。   鱼禾吩咐巴山给冯英准备了一百多担粮食,又从挖矿的矿工里挑选了几十人,充当了民夫。   冯英那么大年纪了,难得跑一趟,鱼禾不可能让他空手回去。   钱鱼禾不可能给他,粮食鱼禾倒是能给他一些。   但也仅限冯英一家的口粮。   虽然秋收以后,平夷的粮食已经勉强能够做到自给自足了,但鱼禾手里的粮食还没多到往外随便施舍的地步。   冯英在平夷待了两天就匆匆离开了。   庄氏的人在冯英离开后不久,出现在了平夷。   庄氏此次派来的人不是庄敏,而是庄敏的一位叔父,跟庄乔平辈,年龄比庄乔大了一轮,带着夫人,带着庄氏特有的藤甲,趾高气扬的入了平夷。 第203章 作死啊!   庄敏的叔父叫庄延年,四十多岁,身形清瘦,肤色黝黑,看着像是个哀牢人。   庄延年入了平夷,并没有去鱼氏大宅,而是去了县衙。   入县衙的时候被农县宰所阻,便带着人强闯了进去。   农县宰还被打伤了。   鱼氏大宅。   书房内。   鱼禾看着农县宰脸上匕首划出的伤痕,皱眉道:“庄延年干的?”   农县宰咬着牙点点头,“卑职不让他进县衙,他就踹翻了卑职,用匕首在卑职脸上划出一道伤痕,说是略施小惩。   守门的县卒想要为卑职讨一个公道,被卑职拦下了。   卑职怕他们给您惹麻烦。”   鱼禾瞪起眼,“能有什么麻烦,他庄延年还能吃了我不成?”   农县宰迟疑道:“庄延年带的藤甲卒不少,说话的时候语气不善,卑职猜测,他此行的目的恐怕并不单纯。所以卑职不敢轻举妄动。”   鱼禾冷哼道:“在我的地头上,他还能翻了天不成?庄顷亲临,也得守我的规矩,更别提庄延年了。被人打了就给我打回去,我手下不留孬种。”   农县宰愣了一下,赶忙道:“他手底下的人不少……”   鱼禾橫了农县宰一眼,“在平夷,打你的脸就等于打我的脸,我会干看着?预备营的两百将士,就在县衙校场,我可以传令让他们供你驱使。”   农县宰先是一喜,随后脸上的喜色一敛,“那他此行的目的……”   鱼禾淡淡的瞥着农县宰,“与我何干?”   农县宰脸上重新浮起了笑意,向鱼禾郑重的一礼后,道:“卑职明白。”   农县宰辞别了鱼禾,立马就要去县衙的校场调兵遣将。   只是刚出了鱼禾书房门口,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农县宰看着对方,一脸意外的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任舒神色复杂的施礼道:“庄氏的人闯进了县衙后院,放出了我阿耶,要我阿耶帮他一起收罗鱼郎君的种种罪行,还要我阿耶跟他一起公审鱼郎君。   庄氏的人似乎早有准备,在找到我阿耶后不久,便拿出了不少鱼郎君的罪行,如今派我过来召鱼郎君去听审。”   农县宰听完任舒一席话,愕然愣在当场。   听到庄氏的人打了农县宰,准备过来替族人说两句好话的庄乔,听到任舒一席话,立马折道回了后院。   农县宰在原地愣了许久,缓缓回神,有些不敢确定的问道:“你说庄氏的人让主公过去做什么?”   任舒苦着脸道:“听审……”   “听审?”   农县宰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毫不犹豫的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是个人物,我就不跟他计较了。我心眼虽然不大,但还没到跟死人计较的地步。”   叫鱼禾去听审,这得多大的胆子,才敢在平夷说出这种话。   别说是庄氏一个旁支,就算是庄氏嫡系,也没那个资格。   “还说了什么,一并告诉我,我好进去一并告诉主公。”   农县宰问道。   任舒一脸迟疑。   农县宰不满的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顾忌。你只是个传话的,主公又不会怪罪你。”   任舒吞吞吐吐的道:“还说鱼郎君是他们庄氏的奴仆,他到了平夷,鱼郎君没有主动去拜见,罪大恶极。”   “呵~”   农县宰乐了,“你在此处稍后,我去禀告主公。”   农县宰叮嘱了任舒一句,再次进入鱼禾的书房。   片刻过后,农县宰已经将庄延年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传给了鱼禾。   鱼禾听完以后稍微愣了一下,幽幽的道:“看来预备营的将士们是治不了他。派人去卧鹿岭传令,看那个营的将士在,让他们半个时辰内,赶到县衙门口听用。”   农县宰听到鱼禾要调动卧鹿岭的虎贲军,心里一阵激动,“卑职马上去。”   鱼禾居然调动了虎贲军,那就没打算让庄延年好过。   农县宰等着看庄延年狂妄的下场呢。   自然不会耽误。   鱼禾在农县宰走后,吩咐巴山取来了佩剑,悬在了腰间,赶往了县衙。   到了县衙门口,就看到了庄氏的藤甲已经取代了县衙里的县卒,守在了县衙四处。   鱼禾下马,几个庄氏的藤甲就出现在了鱼禾面前。   “你就是鱼禾?”   庄氏藤甲走到鱼禾面前,很不客气。   鱼禾目光在庄氏藤甲身上扫了一圈,点着头淡淡的道:“我就是鱼禾!”   庄氏藤甲确认了鱼禾的身份,立马拿出了镣铐,要给鱼禾戴上。   巴山瞪起虎眼,一拳一个,将他们几个人放到在地上。   县衙内的藤甲闻讯冲了出来,将鱼禾和巴山团团围住。   一个跟鱼禾年龄相仿的少年出现在县衙门口,见到鱼禾和巴山以后,趾高气扬的仰起头。   “鱼禾,你身为我庄氏奴仆,居然敢背主,简直是罪大恶极。我阿爹此次到平夷,就是为了收拾你这个不忠不义的奴仆的。   你若是识趣,现在束手就擒,还能留一个全尸。   你若是敢反抗,我阿爹一定会将你乱刀分尸。”   鱼禾静静的听完少年一席话,并没有生气,看着少年的目光里反而多了一些怜悯,他淡淡的道:“庄延年呢?叫他出来。”   少年脑袋一垂,瞪起双眼,呵斥道:“住口,你一个奴仆,也敢直呼我阿爹的姓名。”   鱼禾摇了摇头,没有再言语。   少年咬咬牙,吩咐围着鱼禾和巴山的藤甲,“给我拿下他,打断他的双腿。”   鱼禾眉头一挑,冷笑了一声。   下一刻。   不等庄氏的藤甲动手,从县衙两侧的巷子里就钻出了两百人。   为首的便是虎贲军参军阴识。   两百人只拿着兵刃,并没有穿甲胄,他们出现的一瞬间,就将庄氏的藤甲团团围困。   少年见此,跳着脚惊叫,“大胆鱼禾,你果然敢背主!”   鱼禾冷笑道:“背主?这话从何说起?我鱼禾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主?”   少年厉声道:“你一介逃卒,投入我庄氏门下,受我庄氏庇护,才能坐稳平夷。你既然投到了我庄氏门下,那便是我庄氏的奴仆。   我庄氏也算是对你照顾有加。   可你不仅没有报恩,反而勾结滇王,害我庄氏。   对我庄氏嫡女,也百般欺辱。   你安敢说你没有背主?”   鱼禾不屑的道:“平夷什么时候成了你庄氏的地方?你庄氏什么时候能做句町王的主了?”   少年满脸怒意,还要再开口。   鱼禾却没有给他机会,“全部拿下!”   预备营的两百人瞬间扑了上去。   庄氏的藤甲立马抽出兵刃跟预备营的将士们撕杀。   少年见鱼禾真的敢动手,又惊又怒,他没有继续在县衙门口多待,反身跑进县衙里,去找他阿爹去了。   预备营的将士们比庄氏藤甲的数量多,又有阴识这种能人指挥,半炷香时间,便将庄氏藤甲尽数拿下。   闻讯赶来的庄延年,见到鱼禾将守在门口的庄氏藤甲尽数拿下,气的直哆嗦。   他吹胡子瞪眼的怒吼,“住手!”   庄延年怒吼了数声,预备营的将士们也无动于衷。   庄延年怒目看向鱼禾,“鱼禾,你身为我庄氏的奴仆,不思报效我庄氏,反而聚众反叛,你是要造反吗?”   县衙门口除了庄延年自己的人外,剩下的都是鱼禾的人,他们以鱼禾为首,庄延年自然能轻易的分辨出鱼禾是谁。   鱼禾好笑的道:“跟你们作对就是造反?你们庄氏是取代了滇王,还是取代了新帝?”   庄延年怒喝,“你借我庄氏庇护,在平夷落脚,更是当着句町王子的面,承认是我庄氏门人,如今你率众反叛,还敢说不是造反,不是背主?”   鱼禾哼了一声道:“多说无益,我自认对你们庄氏不薄。你庄氏的人为何见了我喊打喊杀的?是当我好欺负吗?”   庄延年破口大骂,“你背主求荣,还敢说对我庄氏不薄?若不是你背叛我庄氏,跟滇王勾三搭四,害我庄氏,我岂会过来找你?”   “背主求荣?勾三搭四?”   鱼禾冷笑道:“我是个生意人,不可能将客人拒之门外。庄氏能跟我做生意,滇王也能跟我做生意。我不可能放着滇王那么好的客人不顾,一味的忍受你庄氏的臭脾气。”   庄延年指着鱼禾,哆嗦着道:“好,好的很。你承认你跟滇王有勾结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鱼禾冷冷的道:“你不客气?我也不客气。你庄氏既然不愿意跟我做生意,那我以后就不做你庄氏的生意,也不会再给你庄氏分润半点份子。   今日起,你庄氏的人就别出现在我的地头上。   谁出现我杀谁。”   庄延年彻底被鱼禾给激怒了,他对着身后的庄氏藤甲道:“给我宰了他!”   庄延年身首的庄氏藤甲一起扑向了鱼禾。   正擒拿着守门的庄氏藤甲的预备营将士,不得不废了手里的庄氏藤甲,去对付其他人。   跟随在庄延年身边的庄氏藤甲数量不晓,战斗力也不俗。   预备营的将士们只训练了不到一个月,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双方在县衙门口大战了半个时辰,预备营的将士们露出了颓势。 第204章 阴识的实力   庄延年见庄氏藤甲占据了上风,脸上的怒意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畅快之意。   “鱼禾,你现在跪地请降,我可以看在乔妹的面子上,留你一个全尸。”   鱼禾没有打理他。   庄延年脸上再次浮现出浓浓的怒色。   被庄延年挟裹着站在他一边的任方,苦着脸直叹气。   打赢一个预备营你就得意了,最厉害的那群家伙还没出现呢。   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被鱼禾软禁了就已经很悲催了,如今还要被你拉出来去惹这个煞星。   任方痛苦的闭上眼,心里直喊今年命犯太岁。   庄延年不知道任方心中所想,厉声催促着手底下的藤甲拿下鱼禾。   只是庄氏的藤甲虽然厉害,虽然压着预备营的两百人打,但是死活破不开预备营将士们布下的防御阵,奈何不了躲在预备营将士们身后的鱼禾。   预备营将士们训练了不足一个月,实力一般,也没有穿戴盔甲,确实不是庄氏藤甲的对手。   但是他们背后有一个在兵法谋略一道极有天分的阴识在指挥。   所以爆发出了远超他们实力的战斗力。   有几次,庄氏的藤甲冲散了预备营将士们布下的阵型,但不等庄氏藤甲更进一步,阴识就会立马指挥着预备营的将士们补齐阵型。   鱼禾眼看着阴识指挥着预备营的将士们抵御着庄氏藤甲的杀伐,一个劲的在一旁点头。   他那一拳头挨的值。   阴识确实有能耐,也有领兵的天分。   以前没机会领兵,所以并没有机会实践自己所学的兵法谋略和武艺。   如今有机会领兵了,自然展现出了他的不同。   他不仅实践了自己所学的一部分兵法谋略,还根据虎贲军、预备营的特点,研究出了一些简单的适合虎贲军和预备营作战的阵型和作战方式。   如今更是领着一群训练了不到一个月的新兵,挡住了庄氏精心挑选出的藤甲。   “虎贲军的人什么时候到,我快撑不住了。”   就在鱼禾心中暗自称赞阴识是个人才的时候,阴识凑到鱼禾身边,低声喊了一句。   鱼禾愣了一下,笑着道:“我觉得你能赢。”   阴识翻了个白眼,有点想骂娘,“我手底下的人训练了不到一个月,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庄氏的人可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而且看他们冲阵的样子,明显是经过我们汉家将军指点的。   如果率领他们的是一位汉家将军,我们的人早就被击溃了。”   鱼禾听到阴识的话,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阴识说的在理,庄氏确实有能人。   先不说庄氏先祖就是楚国将军出身,光是前汉和今朝发配到滇国的那些犯了错的武官,就足以教导庄氏手底下的兵马了。   可惜,那些发配到滇国的武官们上不了台面,不然庄氏也不可能让庄延年领兵。   庄延年明显不通兵事。   当然了,庄氏也不可能派遣一个精通兵事的人来。   具体原由,只有鱼禾一个人清楚。   鱼禾在庄延年的儿子叫嚣的时候,流露出怜悯之色,也跟此事有关。   “虎贲军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来,他们再不来,我跟巴山就得下场了。”   阴识眼见预备营将士们布下的阵型再一次被冲开,忍不住急声催促。   鱼禾又是一愣,“你和巴山下场能赢?”   庄氏藤甲压着预备营的将士在打。   单凭一两个人扭转局势很难。   巴山的武艺鱼禾了解,但是阴识的武艺鱼禾不了解。   阴识入了军营以后,虽然崭露出了带兵的天分,但是很少展露武艺。   所以阴识的武艺到底是强是弱,鱼禾也不清楚。   如今听阴识话里的意思,他的武艺似乎不弱。   阴识瞥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赢倒是能赢,但是会折损不少兄弟。你要是不心疼预备营这些精心挑选出的兄弟。我倒是可以带着他们血拼一场。”   鱼禾听到这话,毫不犹豫的开口,“玉不琢不成器,真要是能赢,你放手去做吧。”   阴识一脸愕然,以为鱼禾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急声道:“可能会死一半的兄弟!”   鱼禾静静的看着阴识道:“现在死一半,总比以后全军覆没要强。他们以后注定要经历一场又一场血战。现在见了血,磨砺出凶悍的性子,以后在战场上也会少吃亏。”   阴识沉声道:“理是这么个理,可一旦他们在入虎贲军前经历了血战,就很难再融入到虎贲军中。   到时候你让他们去哪儿?”   鱼禾古怪的看着阴识,“谁告诉你我手下只能有一军的?他们要是有能耐,能让我刮目相看,我也可以再立一军。   人家其他造反的人,养兵马那都是几万几万的养,我才养了几千,你就觉得够了?”   阴识绕有深意的看了鱼禾一眼,“有你这话,那我就能放手一搏了。”   说完这话,阴识抽出了腰间的八面剑,招呼了巴山一声,杀进了阵中。   阴识和巴山入阵,立马改变了预备营将士布置的阵型。   预备营将士们一开始用的是圆筒阵,阴识和巴山入阵以后,立马变成了一种角形阵。   阴识、巴山各为一角。   勇猛出击。   巴山武艺不高,但是力气大,每一击都能重创庄氏藤甲。   阴识的武艺,貌似有点高。   他出剑很快,没有多余的花架子,无非就是挑、刺、抹、砍几招,却能轻易的收割庄氏藤甲的性命。   鱼禾之所以分辨不出阴识武艺的高低,是因为他不懂武艺。   他对武艺的评判很简单,那就是招式是否利索,能否以一敌十,又或者粗暴简单的降伏强敌。   像是吕嵩,就是以一敌十的代表。   吕嵩此前在平夷北门口以一敌百,破阵而出,鱼禾就认为吕嵩是个高手。   庄乔就是简单粗暴降服强敌的代表。   庄乔初入平夷,一枪就挑了鱼丰,鱼禾就认为庄乔是个高手。   阴识跟他们二人有明显的差别。   他出剑只针对一人,一击即中立马收剑。   没有仗剑搏百人,也没有摧枯拉朽的击溃敌人,所以鱼禾只能认为他貌似是个高手。   随着阴识和巴山不断出击,庄氏藤甲损伤开始大了起来。   鱼禾也断定阴识是个高手了。   阴识每一击看似只针对一个庄氏藤甲。   但他每一次出手,都会斩杀一个庄氏藤甲,绝对不会空手而归。   他一剑杀一个,看起来也就是那么回事。   但等你注意到他的战绩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倒在他脚下的庄氏藤甲已经超过十人。   巴山看着勇猛,但只杀了五人而已。   预备营将士的损伤也不小。   杀了对方十五人,预备营将士折损了近七人。   放弃了防御阵型,预备营将士们实力不足的短板就体现出来了。   巴山和阴识在杀庄氏藤甲,庄氏藤甲奈何不了他们二人,就只能盯着预备营将士杀。   阴识和巴山杀的人数超过三十人的时候,庄氏藤甲终于流露出了颓势。   庄延年脸上充满了惊恐,“退!退到县衙里!”   庄延年率先退进县衙,庄氏藤甲跟进着退了进去。   他们退进县衙,立马封了县衙的大门。   阴识和巴山没有追击。   阴识抹了一把剑上的血迹,喘着气对鱼禾道:“宰了三十个,咱们死了十二个。他们没有抵抗到底,咱们也没有死一半人。   他们要是抵抗到底的话,咱们得留下一半兄弟。”   鱼禾看着阴识身边的预备营将士,见他们的精气神跟刚刚从巷子里冲出来的时候明显不同,低声笑道:“不仅没赔,还赚了……”   预备营的将士最初从巷子里冲出来的时候,眼中还透着新奇和喜悦,像是过来打群架。   经历了一场血战,他们眼中的新奇和喜悦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凶狠。   他们已经有了一点正规军卒概有的样子。   再多磨练磨练,他们就能褪去身上的一身稚气,变成真正的军卒。   阴识目光也落在了预备营将士身上,点着头道:“你说的不错,确实赚了。经此一役,我能省数月苦功。   以后正式成军,也能免去最初的一场惨烈的撕杀。   只可惜对方并没有斗到底,不然他们还会有更大的变化。”   打过仗的兵和没打过仗的兵完全是两种兵,打过血战的兵和打过普通战事的兵也是两种兵。   悍卒之所以被称之为悍卒,是因为他们经历过非死即生的血战。   他们比普通的军卒多了一股子胆气。   也比普通军卒更加顽强。   即便面对数倍的强敌,他们也敢喊一声‘战’。   即便面对最坏的战局,他们也有胆子去拼一个‘胜’。   阴识觉得,庄氏藤甲刚才要是撕杀到底的话,预备营的将士就有机会成为悍卒胚子。   可惜对方打了一半就怂了。   他有点意犹未尽。   从始至终,他都没觉得鱼禾放弃等待虎贲军的将士,让预备营的将士们上去撕杀,是在蓄意谋杀。   悍卒就是用血与火练出来的,现在不撕杀,以后上了战场还得撕杀。   到时候只会更惨烈,更残酷。   付出的代价也会更大。   到时候没有人会像是他一样,说能保一半将士。 第205章 庄延年是个人才   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庄氏藤甲没有一口气跟预备营的将士们战到底,那么阴识再带着预备营的将士们缠上去,就达不到练兵的效果了。   鱼禾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并没有下令让预备营的将士们去追击。   一众人围困着县衙,静等着虎贲军的人到来。   县衙内。   庄延年气的浑身发抖,吓的两腿打颤。   “竖子!混账!背主的逆贼!”   庄延年嘴皮子哆嗦着在喝骂。   庄延年的儿子也一脸惊恐的跟着喝骂。   骂着骂着,庄延年的儿子就赌咒发誓道:“等我回到了滇池,一定要将此事禀明大伯,让大伯发重兵,将鱼氏父子碎尸万断。”   庄延年听到了儿子的话,也义愤填膺的道:“不仅得宰了鱼氏父子,还有他们手底下那些冒犯我们的人,也得一并处死。”   任方在一个劲的翻白眼,他觉得庄延年父子纯粹是异想天开。   先不说庄氏大规模往平夷调遣藤甲,句町王会不会同意。   就算他们父子二人调动了数量不菲的藤甲到平夷,也未必奈何的了鱼禾。   除非他们父子能让庄氏三万藤甲倾巢而出。   但他们父子明显没那个能耐。   他们父子议论着如何如何处死鱼氏父子,如何如何杀死鱼禾手底下那些人,纯粹是在想屁吃。   任方为他们的智商赶到着急,忍不住开口道:“两位,现在不是声讨鱼禾的时候。现在得想办法破局才行。守在门外的那些兵卒,只是鱼禾手底下的预备营将士,正营的将士估计还在调动。   两位如果不能赶在正营将士赶来之前,找出破局的对策。   那我们都会有性命之忧。”   庄延年父子听到任方的话,有点傻眼。   庄延年不敢相信的道:“那么厉害的兵卒,只是预备营?他一个奴仆,居然有这么多厉害的兵马?”   任方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鱼禾在平夷推行的是精兵简政的政令,他手下的兵马不多,但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朝廷为正营招募正卒,都没有鱼禾挑选新兵挑选的严格。   鱼禾预备营的兵马,在质量上比朝廷正营的兵马还高一节,更别提虎贲军了。   听说鱼禾随后还会开设升迁营、扫盲班,加强虎贲军基础军官的识字率和基础指挥能力。   虎贲军随后会变得更强。   庄延年带的人,只是碰见一个预备营,就被杀的退入了县衙,虎贲军的人到了,那还不得将他们压着打。   以鱼禾的脾性,庄延年父子怕是活不下去。   任方虽然不知道鱼禾跟庄氏闹了什么冒顿,但是任方不希望鱼禾杀庄氏的人。   在西南,杀庄氏的人,无疑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鱼禾自找麻烦,任方不在乎。   任方怕鱼禾惹下的麻烦牵连到自己,所以才会出生提醒庄延年父子。   庄延年看到任方点头以后,有些慌乱,“那逆贼真敢杀我们父子不成?”   庄延年底气不足的喊了一声。   任方默不作声。   庄延年的儿子吓的拽紧了庄延年的袖子。   虽然任方和庄延年的儿子什么都没有说,但他们的反应告诉了庄延年。   鱼禾真的敢杀。   “任县宰,这可如何是好?”   庄延年一时间有些慌神。   往日里在滇池,他们做土霸王做习惯了,即便是滇国第一人滇王安羌,也不敢对他们庄氏的人喊打喊杀。   以至于他们从没有见过如此场面,一时间也拿不出个主意。   任方略微思量了一下,沉声道:“事到如今,能救你们父子的,只有庄夫人了。你们是庄夫人的娘家人,在庄夫人眼皮子底下,被庄夫人的儿子围攻,传扬出去,庄夫人就没脸回娘家了。   所以你们去求庄夫人,庄夫人一定会出面替你们说项的。”   任方话音落地,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居然没有做声。   任方皱眉,声音加重的几分,“生死攸关的时候,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庄延年脸色一苦,“实不相瞒,在滇池的时候,我曾经出面为难过庄乔。庄乔曾经扬言,此生跟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那你刚才在门外大喊看在庄乔的面子上给鱼禾留一个全尸?”   “我也是为了骗鱼禾束手就擒……”   任方张了张嘴,无语了。   庄延年父子还真会做人。   什么人都不放过,什么人都得罪。   庄延年见任方无语了,尴尬的道:“任县宰,我也不是存心得罪庄乔的,我是为了庄氏的利益……”   任方瞥了庄延年一眼没有言语。   庄延年的话他不信。   任方跟庄乔见过几面,知道庄乔的性格。   庄乔是那种不惹事,也不怕事的人。   面对庄乔这种不惹事的人,庄延年能跟对方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肯定是他的欺人太甚。   庄延年见任方不言语,急忙道:“任县宰,你别不说话啊。你得帮帮我们父子,我们父子能不能活命,就全看你了。”   生死攸关的时候,庄延年姿态倒是放的低。   但庄延年自己早些年就把最后的生路给堵死了,任方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好办法。   “你既然得罪过庄夫人,那么你不宜去见庄夫人。鱼禾也不会放你离开。你儿子估计也不行。那就只能让你夫人跑一趟,兴许有点用。”   任方思量再三,决定让庄延年的夫人去试试。   鱼禾应该不会为难庄延年的夫人,庄延年的夫人见到了庄乔,或哭或喊或求,都能拉下脸。   庄延年听到这话,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急忙道:“对对对,请夫人走一趟,夫人没有得罪过庄乔。”   庄延年急匆匆的去后院找自己的夫人。   任方站在原地唉声叹息。   ……   少顷。   庄延年的夫人就心惊胆战的出现在了县衙门外。   庄延年太怕死了,所以只将县衙的门户打开了一道小口子,让自己的夫人挤了出去,人差点都挤变形了,头上的发誓也挤的乱糟糟的。   庄延年的夫人很年轻,跟庄乔一般大,是个续弦。   她在庄延年推搡下,出了县衙大门,看到了门外上百的壮汉以后,吓的脸色苍白,双腿直打哆嗦。   阴识看到了庄延年的夫人,眯起了眼,轻声道:“应该是里面的人派出来求救的。”   鱼禾上下打量了庄延年夫人两眼,缓缓点头道:“应该是去找我少母的。”   说完这话,鱼禾招呼了一声巴山,吩咐道:“带两个人,送她去鱼氏大宅,见我少母。”   阴识意外的道:“你要放他们一马?”   鱼禾冷笑道:“怎么可能?”   阴识急忙道:“那你还放她离开。”   鱼禾冷哼道:“从此处到鱼氏大宅,再从鱼氏大宅到此处,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等他见到我少母的时候,我已经将县衙给攻破了。”   阴识狐疑的道:“那你放她离开还有什么意义?”   鱼禾淡淡的道:“总得留下一两个活口,回去给庄氏报信,就说我杀了庄氏的人。”   阴识惊声道:“你真的要跟庄氏撕破脸?咱们在西南讨生活,跟庄氏撕破了脸,肯定会有麻烦的。”   鱼禾意味深长的道:“不跟庄氏撕破脸,我就得永远留在平夷,说不定连平夷都守不住。”   阴识不明白鱼禾话里的意思,皱眉沉思。   巴山已经带着人,架着腿软的庄延年夫人,赶往了鱼氏大宅。   巴山走了不到半炷香,虎贲军豹营的一干将士,在阿依布的率领下,匆匆抵达县衙。   八百一十位将士,身披盔甲,佩刀持枪,武装到了牙齿。   预备营将士看到他们那一身厚实的盔甲,嫉妒的两眼喷火。   他们刚才若是有厚实的盔甲,也不会损失那么多兄弟。   “卑职阿依布,参见主公,见过参军。”   阿依布小跑到鱼禾和阴识面前躬身施礼。   阿依布以前看不上阴识这种瘦瘦的人,总觉得这种人很弱。   当鱼禾任命阴识为虎贲军参军的时候,阿依布是第一个上去找阴识麻烦的。   然后就被阴识按在地上爆锤了一顿。   从那以后,他就对阴识尊敬有加。   他是山里人,信奉的是丛林法则,他被强者教训以后,不仅不会生出报复心里,反而会十分尊敬强者。   “今日是你守营?”   鱼禾点了点头,算是还礼,然后开口发问。   阿依布起身,回答道:“相校尉的人在大山深处,吕头领走商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刘校尉带着人去帮忙了,所以近些日子都是我在守营。”   虎豹狼三营,因为校尉性格的原因,各有特点。   相魁是家仆出身,相对比较沉稳,喜欢稳扎稳打。   所以他进山剿灭不臣的时候,会依照提前探查好的寨子,稳扎稳打的一路打过去。   刘俊是斥候出身,喜欢剑走偏锋。   他进山剿灭不臣的时候,经常用一些声东击西,或者出其不意的法子。   有时候在东山闹出动静,人却已经跑到了西山。   有时候跑去打狼头寨,到了狼头寨山下,虚晃一枪,跑去打狼头寨旁边的白旗寨。 第206章 你脑子是被驴踢了?   反正刘俊作战的时候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立下了不少功劳。   刘俊和相魁相比较,刘俊打下的寨子最多,相魁啃下的硬骨头最多。   二人缴获的战利品也相当。   相魁啃下一个硬骨头,就能缴获许多好东西。   刘俊轻而易举的夺下三两个寨子,缴获跟相魁啃下的一个硬骨头差不多。   刘俊的人在刘俊调教下,更擅长奔袭,所以吕嵩在山里走商的时候,发现了一些需要立马剿灭的不臣,就会传讯刘俊,配合刘俊一起剿灭。   阿依布跟刘俊、相魁截然不同。   他没有相魁那么沉稳,也没有刘俊那么多刺探情报、声东击西的手段。   所以他就是一通瞎打,几乎是逮住谁就打谁。   对方是不是不臣,他都不在乎。   以至于他现在彻底降成了一个部正。   豹营主官的位置如今由阴识暂代。   只不过阴识还要管理预备营,所以没时间管理豹营。   所以豹营暂时由阿依布这个豹营甲字部部正统管。   “滇国庄氏来人了,如今就在县衙里,他们想要我的命,所以我准备要他们的命,你和你手底下的人能听命行事吗?”   鱼禾没有跟阿依布寒暄,他单刀直入,说出了自己调遣虎贲军的用意。   阿依布和他手底下的大部分人出身于滇国,以前还跟着庄氏的庄乔,鱼禾害怕他们会顾忌庄氏,不愿意跟庄氏藤甲动手,所以才有此一问。   阿依布疑问,“是庄氏的藤甲?”   此前预备营斩杀的庄氏藤甲,还在衙门口堆放着,所以阿依布能轻易辨别出他们的对手是谁。   鱼禾缓缓点头。   阿依布一脸兴奋的道:“打别人我们或许会犹豫,但是打庄氏藤甲,我们不会犹豫。对付他们,我们熟。”   说到此处,阿依布还热情的询问身后的豹营将士们。   “对不对啊,兄弟们?”   豹营将士们当中的滇人纷纷开口,“对!”   见到豹营将士们很给面子,阿依布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主公放心,我们虽然出身于滇国,但绝对不会对庄氏的人留手。   细细算起来,兄弟们跟庄氏的人还有血海深仇。”   鱼禾愣了一下,他倒是忘了这个茬。   庄乔和虎贲军的滇人之所以远走他乡,都是被庄氏给逼得。   “即使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鱼禾一指县衙,“动手吧!”   阿依布激动的应了一声,招呼了一声。   八百一十个豹营将士,一窝蜂的扑向了县衙。   他们冲到了县衙门口以后,一部分人撞门,一部分人去翻墙。   他们的势头很猛。   冲到墙下,便有人拖着自己的同伴快速的爬上墙壁。   上了墙壁的人会迅速的拉着墙下的同伴上去。   短短几个呼吸,上百人就站在了墙头上。   县衙内的庄氏藤甲在用箭矢和长戈刺他们,他们理都不理。   庄氏藤甲手里的箭矢和长戈落在他们身上,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   装备上占上风,是虎贲军将士们最大的优势。   豹营一部分将士登上墙头的时候,另一部分将士也破开了门户,杀了进去。   鱼禾看着气势如虹,觉得不赖。   预备营的将士虽然眼红豹营将士的装备,却也佩服他们的实力。   如果是他们攻打县衙,他们即便是有跟豹营将士一样的装备,也做不到那么快登上墙壁,破开门户。   厚重的盔甲防御力毋庸置疑,但也有缺点,那就是十分笨重。   所以登墙的时候十分费力气。   他们也没办法坐视庄氏藤甲的箭矢和长戈随意的在自己身边划过。   他们一定会戒备,一定会小心。   他们更没办法放心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同伴。   因为他们跟同伴相处的时间还浅,还不能全心全意的相信同伴,也不敢相信自己可以豁出性命去保护同伴。   观战的众人中,唯有阴识一个劲的皱眉。   鱼禾眼中气势如虹的豹营将士,预备营将士眼中的实力强悍的豹营将士,在他眼里就像是一群抢了朝廷军备库的土匪。   作战的时候毫无章法,没有阵型,仗着装备胡来。   攀上墙壁以后,居然不跳下墙壁去扩大战果,反而站在墙壁上等同伴,给人当靶子。   阴识觉得,他率领预备营的将士守县衙的话,纵然防不住豹营的将士,也能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   豹营的将士杀进了县衙以后,就展开了一面倒的屠杀。   军备、人数、个人实力、经验,四方面占优。   豹营的将士完全将庄氏藤甲按在地上打。   特别是一个豹营将士,杀进去以后,大吼一声,“昔日在蛮人寨,你们被耶耶们打的不敢露头,现在还敢在耶耶们面前炸刺?!”   豹营将士自报身份。   庄氏藤甲意识到他们对付的是蛮人寨那群不要命的,又看到人家人数比他们多了两倍,彻底放弃了抵抗。   豹营将士很快就结束了战斗。   阴识皱着眉头,凑到鱼禾身边,沉声道:“阿依布不适合领兵!”   阴识觉得,阿依布充其量就只能当一个先锋将军,没办法当一军主将,让他当一军主将,简直就是在害人。   鱼禾面无表情的道:“我当然知道阿依布不适合领兵。不仅阿依布,军中的夜郎人和滇人中间,就没有一个会领兵的。   他们一辈子也成不了一个合格的将军,想从他们中间挑一个将军,我们得从他们的儿孙身上入手,亲自培养才行。”   “那你……”   阴识一脸疑惑,但他只说了两个字,就意识到鱼禾为何将阿依布放在豹营主官的位置上了,“他们虽然不适合领兵,但我们需要一个夜郎人、或者滇人领兵?!”   鱼禾缓缓点头,“我们手底下兵马的出身很复杂,为了让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们,我们必须学会照顾他们。   让阿依布当豹营主官,就是为了告诉那些夜郎人和滇人。   我虽然是个汉人,但我不会因此看不起夜郎人和滇人。   在我手下没有汉人、滇人、夜郎人之分。   只要他们愿意为我效力,愿意帮我卖命,我能给他们的,都会给他们。”   这话鱼禾以前说过,如今再次提起,不过是老调重弹罢了,所以没有多少情绪。   但阴识是第一次听,他听完以后,认真的看着鱼禾道:“这便是权谋?”   鱼禾淡然笑道:“姑且算吧。”   阴识感叹道:“看来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鱼禾笑道:“我们的时间都很多,所以可以慢慢学。但是豹营的将士们未必有那么多时间,所以你得努力在夜郎人和滇人中间好好挖掘挖掘英才,看看有没有漏掉的将才。   如果有,我也不用一味的袒护阿依布了。”   阴识重重的点头。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阿依布已经带人收拾完了战场,押解着庄延年父子和任方到了鱼禾面前。   三个人都十分狼狈。   “主公,他们三个就是反抗您的主谋。”   阿依布将三人押解到鱼禾面前以后,呵呵笑着说。   他认识庄延年父子,不认识任方。   他看到任方跟庄延年父子在一起,所以没宰了任方,反而将他带到了鱼禾面前。   “你……你不能杀我!”   庄延年的儿子一见鱼禾,下意识要放狠话,可是话还没有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性命已经落到了鱼禾手里,赶忙改口,带着求饶的语气跟鱼禾说话。   庄延年又惊又怕的喊着,“外甥,你不能伤我,我可是你舅父,伤了我,你就是不孝。”   在生死大难之前,庄延年的脑子总算是灵光了不少,知道跟鱼禾打亲情牌,知道拿孝道压鱼禾。   古人就吃这一套。   只要扣上了孝道的帽子,那怕长辈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晚辈也得礼让三分。   你若是手刃混蛋,纵然是做了一桩有益于所有人的好事,也会落一个坏名声。   就像是唐太宗李世民,杀兄弑弟囚父,被人议论了千载。   即便是李世民努力做到了千古一帝,也洗刷不了他杀兄弑弟囚父的污点。   但他是自愿杀兄弑弟囚父的吗?   他不是。   他是被逼的。   若不是李渊出尔反尔,把李世民当猴耍,还听信李建成、李元吉,以及后宫那些嫔妃的谗言,屡屡打压李世民,李世民会囚禁他?   若不是李建成下毒害李世民,还勾结后宫的嫔妃屡屡向李渊进谗言,李世民会弄死他?   若不是李元吉痛下杀手,差点掐死李世民,李世民会弄死他?   李元吉要掐死李世民的时候,是尉迟恭及时赶到,惊退了李元吉,才保住了李世民性命,不然李世民不可能活到玄武门兵变的时候。   是他爹欺他,他兄弟欲置他于死地,他才被迫反击的。   所以错不在他。   但他依然背了恶名。   由此可见,一部分古人崇尚的孝道,是不分对错,只论长幼的。   谁年长,谁就该被敬着。   庄延年虽然生在滇国,但他也是汉家苗裔,自然知道汉家人重视什么。   但他却不知道,鱼禾虽然身在古代,却非古人,不吃这一套。   “我一个反贼,从造反的那一刻起,就落入了十恶不赦的境地,你跟我讲孝道?你脑子是被驴踢了?” 第207章 杀!   在庄延年和庄延年儿子惊恐的眼神中,鱼禾冷冷的下令,“留下十个庄氏藤甲回去给庄氏报信,其余人全宰了。”   阿依布听到鱼禾的命令,没有任何犹豫,摩拳擦掌的走向庄延年父子。   任方惊叫道:“鱼禾,不能伤庄延年父子,伤了他们会惹下大麻烦的。”   庄延年父子在任方惊叫声中回过神,父子二人争先恐后的喊着。   “鱼禾,你不能伤我们,你伤了我们庄氏不会放过你。”   “鱼禾,我庄氏有藤甲三万,戈武六万,你根本不是我庄氏的对手。”   “……”   鱼禾没有搭理庄延年父子,他目光落在任方身上,冷冷的问道:“你也想死?”   任方被鱼禾冰冷的目光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杀!”   鱼禾再次下令。   阿依布大笑着扑向庄延年父子。、   任方害怕庄氏,阿依布可不害怕。   阿依布所在的蛮人寨,为了保护庄乔,跟庄氏血战了不知道多少场。   双方早已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   庄氏没能屠了他们全寨的人,他们就会跟庄氏血战到底。   “鱼禾!我是你舅父!你伤我是大不孝!会被天下人唾弃的!”   阿依布扑到庄延年近前,拔出了长刀,庄延年吓的浑身哆嗦,惊恐的大喊大叫。   阴识站在鱼禾身边,皱着眉头低声道:“庄延年说的在理,一旦背上大不孝的名头,确实会被天下人唾弃。你想成就一番大事的话,最好不要沾染不孝的名头。”   鱼禾不以为然的道:“阴兄多虑了,他只是庄氏旁支,又不是庄氏嫡支。”   庄乔出身于庄氏嫡支,只有庄氏嫡支的人才有资格跟鱼禾论一论孝道。   阴识担忧的道:“就怕庄氏借此大做文章,毁坏你的名声。”   鱼禾淡然笑道:“不会……”   阴识疑惑的看向鱼禾,鱼禾却没有多做解释。   “噗呲~”   阿依布手起刀落,庄延年大好的头颅就被砍了下来,鲜血喷了阿依布一身。   阿依布舔了舔嘴角沾染的血迹,狰狞的一笑。   庄延年的儿子被当场吓的尿了裤子,一双眼睛瞪的像是铜铃,张着嘴,浑身哆嗦着,面上全是惊恐的神色。   “噗呲~”   阿依布又是一刀,砍下了庄延年儿子的脑袋。   豹营的将士一起上前,将那些投降了、或者受伤了的庄氏藤甲一刀枭首。   只留下了十个庄氏藤甲。   “收拾一下。”   鱼禾吩咐阿依布带人去打扫战场,他缓步走到任方面前。   “你说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任方惹不起鱼禾这个煞星,也劝不住鱼禾这个煞星,他也不想死,他低声道:“任某从没想过找你麻烦,任某是被庄延年父子逼得。”   鱼禾点着头道:“我知道你是被人逼的。但你依然得受罚。你说说吧,我该如何处置你?”   任方黯然的垂下头,“一切由你定夺。”   鱼禾满意的道:“你比庄延年父子强多了。你也没有插手他们父子二人的事情,不然我也不会让你活着。”   任方还是有点能耐的。   他要是跟庄延年父子合谋,还真能给鱼禾造成一点麻烦。   庄延年父子如今轻易伏诛,就说明任方并没有跟庄延年父子合谋。   这也是鱼禾不杀他的理由。   “四海货铺随后会跟着四海客栈一起扩张,刘川一个人掌管四海货铺,有些力不从心。你去给刘川当一个账房。   你儿子任舒,去阴识麾下,给阴识当一个执戟郎。   你夫人就留在县衙里,伺候农家寨的农祭司。”   鱼禾三言两句,将任方家中的三人分开安置。   任方有能耐,心眼也不少,去四海货铺给刘川帮忙,恰到好处。   但正是因为他心眼多,所以不得不防。   所以鱼禾将他儿子送到了阴识麾下当人质,将他夫人送到了农祭司身边当人质。   任方只要还在乎妻儿,就不敢轻举妄动。   任方听到鱼禾的安排,心头叹了一口气,施礼道:“多谢鱼郎君手下留情。”   鱼禾点点头,没有再搭理任方。   阿依布的人收拾完了县衙的战场以后,鱼禾就命令他率军回营。   阴识也带着预备营的将士,抬着预备营的死伤,返回了县衙校场。   临走的时候,鱼禾从预备营抽调了二十个将士,押解着十个庄氏藤甲,返回了鱼氏大宅。   一众人走到鱼氏大宅门口,就看到庄乔跨着马,带着哭哭啼啼的庄延年夫人,正准备去县衙。   鱼禾一露面,庄延年的夫人就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庄乔脸色也十分难看。   庄乔跳下马背,走到鱼禾面前,神色复杂的问,“杀了?”   鱼禾缓缓点头。   庄乔咬着牙道:“那可是我兄长和侄儿……”   鱼禾狐疑的道:“你会在乎他们?”   庄乔不着痕迹的瞪了鱼禾一眼,用眼睛瞥了瞥庄延年的夫人。   她是不在乎庄延年父子的死活。   但庄延年的夫人求到她头上了,她也答应了,自然得有一些姿态。   鱼禾通过庄乔的眼神,看懂了庄乔的心思,他果断躬身道:“我一时疏忽,没能约束住手底下的人,让他们杀了人,还请少母责罚。”   庄乔给了鱼禾一个赞许的眼神,一脸恼怒道:“你……你杀了我兄长和我侄儿,你让我以后还有何颜面去面对家里的父老?”   鱼禾再次躬身,“请少母责罚。”   庄乔愤怒的冲着鱼禾吼了两句。   鱼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庄乔吼完了以后,脸上的怒意化作了悲伤,“罢了罢了,你非我所出,不听我的,我也无可奈何。只求你给我一个薄面,放我嫂嫂一条生路,可好?”   鱼禾拱手道:“听少母吩咐。”   庄乔点点头,一脸哀伤的凑到庄延年夫人面前,哀声道:“嫂嫂,庄乔在鱼氏只是一个外人,没那么大能耐救兄长和侄儿,还请嫂嫂勿怪。”   庄延年的夫人正沉浸在丧夫丧子之痛中,哪有心思去分辨庄乔是不是在演戏。   她除了哭,什么也不会说。   庄乔见此,再次看向鱼禾,“禾儿似乎拿了不少活口,看他们的装扮似乎是我庄氏藤甲。禾儿能否再给我个薄面,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护送我嫂嫂回滇?”   鱼禾点头应允了此事。   吩咐巴山和预备营的将士放开了十个庄氏藤甲。   庄氏藤甲脱离了掌控以后,没敢闹什么幺蛾子。   他们快速的跑到了庄延年夫人身边,将她保护了起来。   庄乔和鱼禾没有再多说什么,静静的看着庄延年夫人在哭。   庄延年夫人哭了许久,才缓过神,她深深的看了鱼禾两眼,婉拒了庄乔邀请她入鱼宅的提议,带着庄氏的藤甲,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平夷。   庄乔在庄延年夫人走后,突然开口,“要不要派人追上去,在半路截杀他们?”   不等鱼禾开口,庄乔就继续道:“庄阿氏明显是记恨上了你。留着她迟早会给你添麻烦。”   鱼禾错愕的看向庄乔。   庄乔瞥了鱼禾一眼,“救她是一码事,杀她又是另一码事。你杀了庄延年和庄延年的儿子,庄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救她,传到庄氏耳中,也能讨几分人情。   一旦你跟庄氏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的时候,我也能出面周旋一二,不至于让你陷入到险境。   她离开了平夷,到了荒郊野外,出了什么意外,那就跟我没关系。   她既然记恨上了你,那就不能留。”   鱼禾没料到庄乔会想的如此深远。   鱼禾笑道:“她可不能杀,她必须回到滇国去。必须将我杀了庄延年的事情告诉庄氏,告诉滇国所有人。”   庄乔一愣,暗思鱼禾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去挑衅庄氏。   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此事跟你之前告诉敏儿的那番话有关?我大兄把人送过来,就是让你杀的?”   鱼禾笑而不语。   庄乔感叹道:“难怪……难怪我大兄派遣了庄延年一家人过来。”   庄延年在平夷虽然叫嚣的凶,可在庄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   庄氏养着他,让他仗着庄氏的名头为非作歹,就是为了让他在关键时候为庄氏出力。   他在哀牢国王子求娶庄乔的时候,是跳的最欢的一个。   庄顷料定了庄乔不会救他,所以才派他过来让鱼禾杀。   鱼禾杀庄延年杀的那么痛快,明显是看懂了庄顷的心思。   准确的说,是鱼禾和庄顷通过庄敏传话,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的合作。   庄乔仅仅的盯着鱼禾,沉声问道:“你和我大兄想做什么?有什么值得你和我大兄一起图谋的?”   鱼禾笑眯眯的道:“少母,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杀了庄氏的人,庄氏家主肯定恨我恨的牙痒痒,怎么可能跟我合谋呢?”   庄乔意味深长的看了鱼禾一眼,没有再言语。   鱼禾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鱼禾确实在和她大兄合谋,具体在谋划什么,鱼禾不愿意说,她也不好继续追问。   以鱼禾和她大兄的身份,所图一定不小。   具体是什么,庄乔隐隐有些猜测。 第208章 得罪庄氏以后,更厉害的盟友就送上门了   “你们要做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管不着,反正今日我落了一个顺水人情,以后回到庄氏,也能理直气壮不少。”   庄乔捧着个大肚子,在田氏搀扶下,一边往鱼宅内走,一边笑着道。   鱼禾瞧着庄乔的大肚子,再想想庄乔刚才骑着马准备去县衙,忍不住开口道:“少母既然有孕在身,以后就不要骑马奔波了。”   庄乔脚下一顿,奇怪的看向鱼禾,“我滇国,女子怀了孕,照样上阵杀敌,也没见有什么不适。我可没有汉家的那些大家闺秀娇气。”   鱼禾有些无语。   古代幼童夭折率高,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母胎内就被如此折腾,能顺利的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想想自己在后世,听那些五六十年代的老人讲她们生孩子的时候,前脚生孩子,后脚就去上工挣工分,鱼禾也就释然了。   生在困苦的时候,活着都需要拼尽全力,谁还有心思小心翼翼的去呵护宝宝。   在鱼氏活着,不需要拼尽全力,所以庄乔应该小心翼翼的去呵护宝宝。   “少母还是小心为好。少母如果有个好歹,我阿耶肯定不会放过我。”   鱼禾出声劝解。   庄乔心里觉得甜丝丝的,嘴上却不饶人,“你阿耶最看重的是你,他才不会在乎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鱼禾一脸尴尬。   庄乔仰着头,趾高气扬的入了鱼宅。   庄乔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鱼禾的劝解她听进去了,往后一段日子,她都待在鱼宅内养胎,没有再瞎折腾。   鱼禾偶尔会去探望,并且会搜罗一些养胎的补品给庄乔送过去。   鱼禾除了探望庄乔,搜罗补品,剩下的时间都在应对各种琐事。   鱼禾杀了庄氏的人,影响很大。   传扬出去以后,曹真、申屠义、刘谋、阴识等几家豪商中,有人打起了退堂鼓,撤回了要投资在平夷的钱财。   其中实力最雄厚的就是刘谋。   刘谋虽然撤回了在平夷的投资,但并没有放弃在平夷的生意。   他找鱼禾谈及此事的时候,鱼禾也没有为难他,大方的将刘谋购买平夷田产、地产的钱退给了刘谋。   刘谋退回的田产、地产,没过两日,就被阴氏收购,出手的正是跟鱼禾有怨的阴丽华。   所有人都觉得阴丽华在鱼禾得罪了庄氏的情况下,还往平夷投资,是一个十分愚蠢的做法。   曹真、申屠义等人虽然保留着他们在平夷投的田产和地产,但也在想方设法的收缩财货。   但他们这个想法并没有保持多久。   句町王使和滇王使联觉而来,让他们所有人都意识到,鱼禾并不会因为得罪了庄氏,在西南活不下去。   相反,他会活的更滋润。   句町王使是鱼禾的老熟人,句町王亡承的妹妹亡洢。   滇王使则是一个陌生人,也是一位王妹,名叫安阿果。   鱼禾得知西南最大的两个王的王妹抵达平夷以后,带着农县宰等人亲自在门外相迎。   亡洢还是老样子,坐着一只巨象,带着一队句町武戈。   安阿果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唇红齿白,模样秀丽,有一丝媚态,胯下骑着一匹大青马,身后跟着一群女卒。   女卒们穿着小皮甲,看着倒是英姿飒爽的。   “一个待字闺中的俏女人,一个水性杨花的俏寡妇……哼哼……”   滇王王妹安阿果到了平夷,庄乔也不好托大,所以也加入到了鱼禾迎客的行列里。   她看到亡洢和安阿果二人打扮的很花哨,忍不住出声讥讽。   鱼禾听到了一丝醋意,忍不住道:“水性杨花的俏寡妇?”   庄乔瞥了一眼安阿果所在的方向,“你别看她年纪小,她已经嫁过三次人了。每一次都嫁给大族首领,过个两三年,大族首领就会被她折腾的下不了床,她就会趁机勾搭新欢。   等到新欢对她死心塌地以后,她的夫君就会莫名暴毙。   两年前,她第三位夫君,白羌首领阿布努伊暴毙后,就再也没人敢娶她了。”   鱼禾若有所思的道:“如此说来,倒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庄乔冷哼一声,“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八成是冲着你阿耶来的。你不想你阿耶突然暴毙的话,最好想办法尽快让她离开。”   说到此处,庄乔又冷冷的瞥了亡洢所在的方向一眼,“她八成也是冲着你阿耶来的。不然不可能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   鱼禾笑了,“他们是觉得,你嫁给了我阿耶,我帮庄氏谋取了巨大的好处。如今我跟庄氏闹僵了,他们有忌讳趁虚而入了?”   庄乔白了鱼禾一眼,“不然呢?一个心如蛇蝎,一个就是蛇蝎,没一个好相处的。”   鱼禾笑眯眯的道:“如此说来,我和庄氏交恶的事情,在西南已经人尽皆知了。回头见了她们,少母可别露馅。”   庄乔一愣,橫了鱼禾一眼,“你也不是好东西。你们三个蛇蝎就在一起斗吧。别把火惹在我身上,不然我拼着肚子里的孩子不要,也要让你们知道,我庄乔为何会被誉为西南第一美人。”   鱼禾狐疑的看向庄乔。   庄乔冷哼道:“我之所以会艳压群芳,不是因为我真的是西南第一貌美之人。而是因为我除了美以外,还够强。西南百夷虽然喜欢美人,但更崇尚武力。   一百多年前的西南第一美人,就是一位重达三百斤,能舞动巨钺的壮妇。   滇王安羌的王后,句町王亡承的王后,皆是两百斤的壮妇,能舞得动大刀巨斧。”   鱼禾惊愕的张大嘴。   庄乔见鱼禾很没见识的张着嘴,忍不住又道:“有机会你去西南转转,西南百夷不通教化,只讲拳头。谁家妇人长的壮、力气大,谁在族里的说话声音就高。”   鱼禾一边消化着庄乔的话,一边道:“因为男子在外狩猎的时候,壮妇有能耐保护一家老小不被同族和野兽欺负?”   庄乔重重的点头。   鱼禾沉吟道:“句町王和滇王似乎不必在乎这些,他们为何会娶一个壮妇?”   庄乔撇着嘴道:“那是因为他们的儿子不是太小就是太蠢,需要壮妇帮他们儿子撑门面。他们一旦有了意外,壮妇就能护着他们儿子,震慑其他不臣。   此外,他们身为句町和滇国国主,需要依照国中百姓的喜好,立壮妇为后,增强他们的权势。   我庄氏历代家主,就是因为不愿意娶壮妇,所以一直被西南其他各族非议。   滇王也借此宣称我庄氏家主皆是软弱无能之辈,压不住壮妇,不敢娶壮妇。”   鱼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鱼禾觉得新奇,却并不意外。   西南百族如今不通教化,用的是丛林法则。   壮妇不需要依靠就能撑起一个家,而柔弱无力的妇人得依靠男人。   壮妇自然受欢迎。   如果把鱼禾丢在深山老林里,给他一个壮妇和一个软弱无力的妇人,让他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选壮妇。   因为在深山老林里,跟壮妇待在一起,生存的希望会更大。   就在鱼禾和庄乔说话的时候,亡洢和安阿果已经骑着大象和大青马抵达了平夷城城门口。   鱼禾带着农县宰一行人躬身施礼。   “见过句町王使,见过滇王使……”   亡洢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干巴巴的道:“阔别一载,鱼主记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我昔日见鱼主记,竟然没发现鱼主记是位人杰……”   亡洢姿态放的很低,完全没有第一次见鱼禾时候的趾高气扬。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鱼禾的实力变强了。   鱼禾刚要搭话,坐在大青马上的安阿果就娇滴滴的笑道:“亡姐姐这话有误,眼前这位俊俏的小郎君,如今可是闻名西南的鱼将军,而不是什么小主记。”   亡洢恶狠狠的瞪了安阿果一眼。   庄乔也不满的皱起眉头。   安阿果跟亡洢对着干,她不在乎。   但安阿果吹捧鱼禾,她听着不舒服。   倒不是她不喜欢听人吹捧鱼禾,而是安阿果吹捧的人语气有点令她作呕。   鱼禾倒是面色如常,对安阿果拱手道:“殿下说笑了,在两位殿下面前,鱼禾哪敢称将军。”   安阿果捂着嘴娇笑道:“鱼将军不必谦逊,我王兄说了,鱼将军虽然年幼,但却显露出了不少惊人的手段。我滇国上下能比得上鱼将军的屈指可数。   我王兄常常感叹,手底下没有鱼将军这等能人,若是有,一定会任命为相国。”   庄乔毫不掩饰的冷哼了一声。   亡洢盯着安阿果咬咬牙。   安阿果听到庄乔哼声,夸张的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庄乔妹妹。能在平夷见到庄乔妹妹,真是不枉此行。   不瞒庄乔妹妹,临来的时候,我特地去了一趟庄氏,询问庄氏有没有什么带给你的。   庄氏还真给了我一件东西。”   说话间,安阿果招招手。   背后有一位女卒,捧着一个盒子走到安阿果面前。   安阿果吩咐女卒将盒子送到了庄乔面前。   庄乔打开盒子一看,脸色巨变。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颗人头,庄延年夫人的人头。   安阿果看到庄乔脸色变了,笑嘻嘻的道:“庄头领还让我带了一句话给你。庄氏的人,不需要你这个跟庄氏无关的人怜悯。从今往后,庄氏不会跟你有任何往来,也不许你以庄氏子女相称。”   庄乔脸色再次一变。 第209章 鱼丰凭啥招女孩子喜欢?!   庄乔虽然清楚,庄氏和鱼禾之间的矛盾都是计。   但听到安阿果这话,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安阿果似乎很喜欢看庄乔痛苦的样子,她脸上笑容很灿烂,“若不是我王兄拦着,庄氏的人恐怕早就到平夷,问你们要一个交代了。”   鱼禾淡淡的笑道:“庄氏的人能不能出现在平夷,可由不得他们,得看句町王殿下的心思。”   安阿果脸上笑容一僵。   亡洢像是吃了人参果一样畅快,大笑着道:“鱼将军说得对,庄氏也好,滇王的人也罢,能不能出现在平夷,得我王兄说了算。   平夷,可是我句町的地方。”   安阿果暗中咬咬牙,没有再开口。   她踩庄乔,只是为了痛快,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利益,犯不着跟亡洢死磕。   她跟亡洢随后虽然会明争暗斗,但明面上不能闹的太僵。   诚如鱼禾和亡洢所言,平夷,终究是句町的地方。   她们滇人要到平夷,需要句町王点头。   她要完成她王兄的嘱托,随后少不了要在平夷和滇池奔波。   若是把亡洢得罪死了,亡洢在句町王哪儿进一些谗言,封了句町境内的道路,那她和她王兄的所有谋划都会成空。   亡洢见安阿果蔫了,心里更加畅快,她像是一个骄傲的将军,昂首挺胸,在鱼禾和庄乔引领下,坐着她那一只巨大的大象,晃晃悠悠的入了平夷。   平夷城内的商户们听到有大象入平夷,纷纷跑到街道上观看。   大象对西南的百姓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物。   对北方人而言,就有些稀罕。   城内的商户们大多是北方人,没见过大象。   在北方,只有皇家园林里才有大象,寻常人根本没资格进去。   如今有机会亲眼目睹一下大象的风采,需要人自然要跑过来凑一下热闹。   亡洢一入城,街道两旁就聚满了人。   他们围着大象指指点点,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声惊呼。   亡洢假装百姓们是在欢迎她,坐在象背上时不时跟百姓们招招手。   安阿果胯下一批价值千金的大青马,彻底沦为了陪衬,她暗恼,自己怎么没带几只大象过来。   句町王有大象驱使,滇王也有大象驱使。   哀牢国更是弄出了一支由大象充任坐骑的象兵。   前朝的时候,三国国主频频向大汉进献大象,博得了武帝心喜,才避免了一顿顿毒打。   前朝虽然没了,但是三国国主养大象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所以三国皆有大象,数量还不少。   亡洢借着大象这种寻常的东西,博得了百姓们的喝彩,安阿果心里自然不痛快。   鱼禾、庄乔、亡洢都看出了安阿果心里的不痛快,于是乎亡洢更骄傲了。   鱼禾无心关注三个女人暗中勾心斗角,就关注起了围观的人群。   看到阴识穿着便装,拉着一群穿着便装的汉子站在街道上猛瞧大象的时候,鱼禾就让巴山凑过去问了问情况。   没过多久,巴山就策马回到了鱼禾身旁,低声道:“阴先生说,他是特地带预备营的兄弟们过来瞧一瞧大象。   还说我们以后要驻足西南,少不了要跟大象打交道,所以提前熟悉一下。”   鱼禾跨坐在马背上,缓缓点头道:“阴识说的在理,我们往后很有可能会遇到象兵,我们军中的一些北人没有见过大象,对上了大象,难免会心生畏惧,提前见识见识,熟悉一下也好。   你回头派人给吕嵩传个信,看看他能不能从山里弄几头幼象回来。   等到幼象养大了,我们可以用自己的大象,磨练自己的将士。”   巴山郑重的点头,将鱼禾的话记在了心里。   一行人走街串巷,最后抵达鱼宅。   鱼宅很大,主人却很少,所以亡洢和安阿果,以及他们的仆人到了鱼宅,倒是能住下。   庄乔以女主人的身份,将亡洢安排在了西房,将安阿果安排在了东房。   庄乔还特地准备了一大桌酒菜,招待她们饮宴。   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三个皆是西南贵女,互相还不服对方,凑在一起冷嘲热讽就没断过。   鱼禾仅仅带了片刻,就扛不住了,找了个借口逃出了厅堂。   鱼禾出了厅堂没多久,亡洢就跟了出来。   二人在鱼宅的一处廊道里碰了个面。   一见面,亡洢就开门见山的道:“不知道鱼将军派人到句町向我王兄传信,所为何事?”   鱼禾没有开口回答,而是沉吟道:“此事事关重大,不知道亡洢殿下能否做主?”   鱼禾谋划的可是一桩大事,此前看重了庄氏做盟友,但是庄氏迟迟没有回应,鱼禾就派人去找句町王。   庄氏给了回应以后,鱼禾也没有召回自己派去句町的人。   亡洢之所以会出现在平夷,就是因为此事。   亡洢见鱼禾如此谨慎,就知道鱼禾所图非小。   鱼禾派遣的人到了句町,费尽心机见到了她王兄以后,只说鱼禾有事要见句町作主的人,不肯说具体事由。   句町上下皆认为鱼禾狂妄,还想让句町王派人去见他,其心可诛。   亡洢自己也觉得鱼禾有些狂妄。   唯有她王兄认为,鱼禾恐怕有所图谋,而且图谋不小,所以才不能在人前明言。   她王兄在得知鱼禾杀了庄氏的人,彻底跟庄氏交恶以后,就更加断定鱼禾有所图谋。   于是乎在滇王派遣出安阿果为使,到平夷见鱼禾的时候,她王兄也让她特地跑了一趟。   “我王兄说,只要你所谋之事,对句町有益,他都不会拒绝。”   亡洢自信的笑道。   她王兄既然猜倒了鱼禾有所图谋,自然清楚鱼禾图谋的事情,获益应该不小。   但凡是对句町有益的事情,她王兄没有理由拒绝。   鱼禾笑了,句町王亡承果然是个人精,闻到了肉味立马就凑上来了,而且给出了极大的权限。   什么叫‘他都不会拒绝’?   意思就是鱼禾所作的一切,只要对句町有益,他都会配合,包括出兵,出重兵。   鱼禾笑道:“句町王殿下好魄力。”   亡洢笑道:“鱼将军是诚信夸赞我王兄吗?”   鱼禾认真的点头。   亡洢娇笑着道:“如果你找我王兄,仅仅是为了恭维我王兄,那我王兄肯定会生气的。”   鱼禾一愣,摇头一笑,刚要道出一些真货,就见亡洢对他眨了眨眼,轻声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怕,我会帮你向我王兄说项的。若不是庄乔那女人从中插了一杠子,说不定我就是你少母了。”   鱼禾有些无语。   亡洢娇笑着道:“不过现在也不晚。”   鱼禾干笑道:“我们父子只是小人物,全凭句町王殿下怜悯,才能在平夷落脚。您是句町王殿下的亲妹妹,我们父子哪敢高攀。”   亡洢脸上笑容一僵,“你是觉得我不如庄乔那个女人?”   鱼禾苦笑着摆手,“不敢不敢……”   亡洢冷哼道:“那你是觉得,我一个从未出阁的姑娘,嫁给你阿耶当如夫人,委屈了你阿耶?”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什么时候他阿耶也成了抢手货了?   明明他比他阿耶更年轻、更帅、更有才,要抢也是抢他才对。   虽说他对女色不怎么感冒,但他不介意有七八个贵女一起抢自己。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安阿果那个骚货也是冲着你阿耶来的。你近些日子跟滇国的人打的火热,是准备舍弃我句町,去投靠滇国吗?”   亡洢嗔怒道。   她很生气,但却没有在鱼禾面前表现出趾高气扬的架势。   鱼禾能感觉的出来,她在极力的约束着自己,将自己的姿态往低了摆。   “什么叫也?莫非殿下也是冲着我阿耶来的?”   亡洢倒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道:“那是自然。我初见你阿耶的时候,就觉得你阿耶长得还不赖。比我们族里那些求娶我的莽汉强多了。   最重要的是你阿耶还有你这么一个聪明的儿子,年龄也不小。   以后能护着我的孩子。”   在汉家,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大孩子,是不好找妻子的。   在句町,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大孩子,却是抢手货。   因为在汉家,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大孩子,那是累赘,有碍组建新家庭。   但是在句町,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大孩子,那就等于多了一个劳力,多一个顶梁柱,多一个活命的本钱。   因为生活和生存法则的关系,汉人和句町人的择偶观有很大的差异。   鱼禾并没有在此事上计较,他有些好奇的道:“我阿耶真的长得不赖?”   鱼禾没觉得鱼丰长得如同卫阶、兰陵王那般,能载入史书。   为啥庄乔、亡洢,都能一眼相中他呢?   庄乔和亡洢年龄是大了一些,可两个人都是少有的美人啊。   亡洢虽然比庄乔弱了一线,但也比其他女子强啊。   亡洢微微仰头,道:“你阿耶长相周正,看着老实。”   鱼禾挑了挑眉,觉得亡洢的话有些不对味。   他阿耶不仅长的不老实,性子也不老实。   跟虎贲军中的那些夜郎人、滇人比,他阿耶就是一个人精。   跟句町国、滇国那些汉子比,估计更精明。   亡洢是从哪儿看出他阿耶老实的? 第210章 密谋   亡洢见鱼禾错愕的看着她,看出了鱼禾的心思,又补充了一句,“你阿耶干净……”   鱼禾愣了许久。   闹了半天,他阿耶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干净。   仔细想想,也对。   句町人也好,滇人也罢,大部分为了温饱,都在山林里奔波,与野兽为伍,自然干净不到哪儿去。   鱼丰虽说也是个糙汉子,但在鱼禾的引导下,洗漱的很勤快。   所以看着比其他句町人和滇人干净。   鱼禾是个男人,自然了解男人。   男人洗漱前和洗漱后,完全是两个人。   但句町、滇国,不可能人人都不爱干净吧?   百姓们没有梳妆打扮的条件,但是贵族有啊。   鱼禾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前汉的时候,句町经常遣使到长安朝贡,他们到了长安以后,应该没少接受宫人的教导,应该很爱干净才对啊。”   亡洢瞥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一个人干干净净,其他人脏兮兮的,你们还要待在一起,你一个人干净有什么用?”   鱼禾一愣,还真是这个理。   再好的香,扔到粪堆里也会快速变臭。   “而且句町遣使,大部分都是我的叔伯兄弟,所以句町国的干净人,大部分都是我亡氏。我总不可能嫁给自己的叔伯兄弟吧?”   “我亡氏女子,大多会嫁给山里的那些土王,又或者是王帐下的大将,以作拉拢。那些土王一个个肥硕如猪,大将们亦是如此。大多还不洗漱,甚至有些山里的土族以不洗漱为荣。   你让我怎么跟他们成婚?   我自幼跟随汉家师傅识文断字,也养成的洗漱的习性,嫁给他们,不仅要忍受他们身上的臭味,还要变得跟他们一样臭,你让我如何忍受?”   “我们这些王女王妹,看着身份高贵,可嫁人的时候,却由不了自己,必须由王上挑选。即便是自己费尽心机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也得有相当的实力,值得被王上拉拢才行。”   “我句町和滇国未反前,嫁给各郡郡守,或者嫁到长安,是最好的选择。我句町和滇国反了以后,郡守都成了阶下囚,长安也成了遥不可及的地方。   你们父子异军突起,展露出了不俗,让我王兄和滇王都生出了拉拢之心。   你阿耶长相周正,又干净,还有娶我们的实力,我们自然争着抢着嫁给你阿耶。”   “庄乔那个女人,为何会叛出庄氏,赶到平夷,抢了你阿耶圆房?你真以为她缺少追求者?还是你觉得你阿耶的长相足够让她这位西南第一美人投怀送抱?   还不是因为追求她的滇王王子是一个两百多斤,肥硕如猪的家伙。   哀牢国王子更是一个跟野象同吃同住家伙。”   “……”   亡洢一瞬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了许多。   似乎是在感叹自己和庄乔的命运,也似乎是在控诉。   鱼禾从她口中得知了不少辛秘。   也知道了鱼丰为何会那么受欢迎。   鱼丰受人欢迎,不是因为鱼丰太强,而是对手太弱。   “我阿耶没有再娶的打算。”   亡洢既然在频频向鱼禾释放善意,鱼禾也不愿意看到亡洢在鱼丰身上浪费时间,所以给了一句实话。   亡洢不着痕迹的瞥了鱼禾一眼,讥笑道:“你阿耶会不会再娶,你管得着?”   鱼禾竟然被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鱼丰要是铁了心再娶,鱼禾还真不一定管得着。   他能设计破坏鱼丰的姻缘,但却没办法阻挡鱼丰的心思。   鱼丰是他亲老子,他又不能强制鱼丰去做什么。   “哼哼……”   亡洢见鱼禾不说话,就得意的哼哼了两声。   鱼禾懒得跟她在这个问题上拌嘴,他说道:“我们还是聊聊正事吧。”   听到鱼禾要聊正事,亡洢也端正了态度,做出了一个认真聆听的架势。   鱼禾沉声道:“不知道句町王殿下,有没有扩张句町的心思?”   亡洢愕然的看向鱼禾,惊愕的瞪起眼。   “扩张?!”   鱼禾郑重的点头。   亡洢难以置信的道:“开疆拓土可不是小事。你真有那个能耐帮我句町开疆拓土?”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别看他们句町人在西南闹的欢,朝廷也奈何不了他们,就真以为他们厉害。   他们是占据了地形和气候的优势。   出了西南,不论去哪一个地方,他们都会被朝廷吊起来打。   她王兄不是没想过趁着大乱的时候,聚集一批人北侵,让他们自己变得更强大。   他们想过,也仔细推算过,得到的结果不是太好,所以没敢轻举妄动。   鱼禾能有那个能耐,让他们杀出西南,在外面站住脚?   鱼禾认真的点头,“我既然敢开口,自然有周全的谋划。”   亡洢心头一惊,追问道:“荆州还是交州?”   亡洢觉得,北侵犍为、巴蜀,有点不太可能。   冯茂的大军如今还在犍为、巴蜀等地驻扎着。   他们北侵,就是给冯茂送功劳。   所以亡洢觉得,鱼禾能谋划的就只有兵力不强的荆州和已经脱离的新朝掌控的交州。   荆州并没有重兵驻守,荆州各郡的郡兵满打满算不足三万。   句町兵出西南,给荆州一个突然袭击的话,肯定会有所斩获。   只是好打却不好守。   一旦西南的战火蔓延到荆州,朝廷一定会往荆州派遣重兵。   句町的兵马出了西南,脱离了地形和气候的庇护,根本不是朝廷重兵的对手。   交州的话,比较特殊。   交州在新朝初立的时候,就已经脱离了新朝,自成一家。   交州牧邓让,如今是交州的土皇帝。   新朝朝廷对邓让占据交州的事情也不管不问,仿佛新朝没有这块地方一样。   邓让手里如今手握两万戍边精兵,还有一万悍不畏死的占军,以及六万多水军。   实力比荆州强。   句町的兵马未必能啃下,加上鱼禾手里的人马,也悬。   但兵进交州的话,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无论在交州怎么打,新朝朝廷都不会管。   亡洢觉得,鱼禾要么就是去荆州捞一票,捞完就走。   要么就是去啃交州这个硬骨头。   鱼禾刚要开口,亡洢又补充了一句,“我王兄肯定不会去打交州的。如果你的目的是交州的话,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鱼禾的目的并不是交州,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   在鱼禾看来,他要是句町王的话,要扩张的话,一定会打交州。   交州临海,物产丰富。   拿下了交州,不仅能多一片领土,还能多一处大粮仓和大商道。   海里的物产,数不胜数。   沿海的商道更能让人赚的盆满钵满。   还能借助商道,引进各种人才和先进技术。   句町王所需的,交州全部能满足。   亡洢淡淡的道:“交州邓让的实力不弱,我句町要是攻打交州的话,肯定要倾尽全力。若是我们不能一举拿下邓让,朝廷一定会趁虚而入。   到时候腹背受敌,不仅拿不下交州,反而会葬送自己。”   “原来是害怕朝廷,要留着兵力对付朝廷。”   鱼禾缓缓点头。   亡洢没好气的道:“如此重要的事情,你会想不到?”   鱼禾默不作声,他不是想不到,而是没想过。   因为他知道冯茂随后会倒霉,短时间内朝廷的兵马不会再攻打句町和滇国。   亡洢见鱼禾不说话,愕然道:“你不会真要谋取交州吧?”   鱼禾缓缓摇头。   亡洢长出了一口气。   鱼禾摆了摆手,示意亡洢附耳过来。   亡洢迟疑了一下,凑到鱼禾近前。   鱼禾低语了一句。   亡洢张着嘴,瞪着眼,被惊的说不出话。   许久许久以后,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鱼禾,“你……你居然要……”   鱼禾干咳了一声,“还请殿下保密,此事可做不可说。”   亡洢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情绪,沉声道:“此事……此事太骇人了。”   鱼禾笑问,“那你觉得句町王会不会答应?”   亡洢皱眉道:“如果只有我句町和你的话,此事……”   话说了一半,亡洢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猛然看向鱼禾道:“参与到此事中的不止我句町和你,还有庄氏对不对?你和庄氏交恶,纯粹是演戏。”   鱼禾笑而不语。   亡洢流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   “如果有庄氏加入,那肯定能成。我代表我王兄,答应了。”   鱼禾笑着道:“此事还需要句町王殿下亲口答应才行。”   亡洢笑道:“如果你谋划得当,我王兄肯定不会拒绝。我王兄只在乎你有没有必成的把握,没有必成的把握的话,我王兄不会轻易出手。   此外,事成之后,利益如何分配,我王兄也很在乎。”   鱼禾道:“再过一些日子,我会南下,到时候我会亲自跟句町王殿下面谈此事。”   亡洢满意的点点头,“这样也好。此事牵连不小,你跟我王兄亲自谈,比我在中间传话要好。”   鱼禾提醒道:“此事没成之前,亡洢殿下千万不要露出半点口风。不然会功亏一篑。”   亡洢爽朗的一笑,“要不你将我关起来,就关在你阿耶房里?” 第211章 四倍价钱   亡洢跟鱼禾聊公事的时候,精明的像是一个汉家的官宦,聊私事的时候,又变回了那个洒脱豪迈的句町女子。   鱼禾不可能跟亡洢议论给鱼丰房里送人的话,所以含蓄的笑了笑。   “亡洢殿下,一载岁月,平夷发生了不少变化。殿下闲暇的时候可以四处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跟府上的管事说。   我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鱼禾躬身一礼,不等亡洢搭话,就快速离开了廊道。   亡洢往着鱼禾匆匆离去的背影,并没有挽留,只是小声的感慨了几句,“弄了半天,你小子才是平夷县内说话最管用的那个,上次被你小子骗的好惨。   安阿果那个女人自作聪明,还在庄乔口中套你阿耶的去处。   她却不知道,即便是见到了你阿耶,回头还得过来见你。”   亡洢感慨过后,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鱼禾所谋十分重大,她需要尽快将一部分消息传递给她王兄,让她王兄早做准备。   鱼禾出了鱼宅,就躲去了县衙。   家里三个女人凑成了一台戏,唱的正热闹,他是在不方便掺和。   刚入县衙,鱼禾又撞见了一个女人。   一个端庄靓丽的美人,即便是穿着男装,也难掩美色。   美人儿见到鱼禾,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出了县衙。   “吃错药了?”   鱼禾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是平夷之主,平夷境内敢给他脸色看的人不多。   阴丽华算是一个。   上次鱼禾将阴丽华狠狠的坑了一把,阴丽华起初并没有看明白,所以被耍的团团转。   看明白了以后,却没脸上门找鱼禾麻烦,所以见了鱼禾,没有好脸色。   鱼禾晃晃悠悠的走到县衙正堂,还没进门,就听到些许吵闹声。   进门一瞧,就看到几个此前退田、退宅子的豪族管事,正缠着农县宰要个说法。   “农县宰,我们是遭了小人蒙蔽,一时糊涂才将田产和屋舍还给了县衙。现在我们愿意出双倍的价钱赎买回去。”   “对对对,我们愿意出双倍。”   “农县宰,我们为平夷县做了不少好事,平夷县修桥补路、赈济灾民,我们都出过一份力。如今我们有难,您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   一群豪族管事围着农县宰,七嘴八舌的说着。   农县宰稳坐在县宰的坐榻上,笑眯眯的道:“几位对平夷县的贡献,本官看在眼里。本官能帮,自然不会推辞。   只是诸位前脚退了田产和屋舍,阴氏香料铺子的掌柜后脚就买走了。   如今阴氏香料铺子的掌柜,已经将钱财交割清楚。   县衙也出具了屋契和田契。   如今本官就算想反悔,也无能为力。”   农县宰经历了庄延年闯衙欺压以后,变得沉稳了不少。   以前他面对豪族子弟,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底气,觉得自己这个野县宰说话没有多少威力。   现在农县宰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农县宰的底气,源于鱼禾。   鱼禾在县衙门口围杀庄延年一行的时候,并没有遮遮掩掩,所以平夷所有人都知晓。   平夷所有人都认为,鱼禾围杀庄延年一行,是为了帮农县宰讨一个公道,是为了维护农县宰县宰的地位。   所以在事情发生以后,他们对农县宰尊敬了不少。   庄氏,那可是西南第一大族,即便是句町王所在的亡氏,滇王所在的安氏,在家族底蕴上也不如庄氏。   鱼禾为了给农县宰出气,庄氏的人都干杀,那还有谁敢造次?   没人敢造次。   因为平夷各大铺子背后的豪族,皆不如庄氏。   所以他们不得不把农县宰这个野县宰当成真县宰对待。   只有鱼禾、庄乔等少数人知道,庄延年一行,就是庄顷送给鱼禾杀的。   鱼禾只是顺手助长了农县宰的威势,并不是存心的。   “农县宰,去岁平夷安置流民,我可是出了一百担粮食,十几口仆人。年前平夷疏通通往句町的官道,我也捐了三十多贯钱财。   听说年底平夷要疏通通往荆州的官道,我已经准备好了要捐出去的钱财,足足一百贯。   我为平夷的父老,可以说是尽心竭力。   如今遇到麻烦,农县宰不能不管。”   “对对对,我们也出了不少粮食、仆人和钱财。我们为平夷的父老也做了不少好事。此前听闻农县宰族人捐赠了不少文舍,我们购置了不少笔墨、刻刀、竹简。准备送到文舍去,为平夷教化添一点心意。”   “农县宰,阴氏香料铺子,只是花费了不到一半的钱财,就买走了我们退回来的田产、屋舍。那些田产和屋舍可不止那个价啊。   我们愿意出双倍的价钱回购,农县宰给阴氏香料铺子十五成的钱财,哪还有五成赚头呢。”   “……”   农县宰起初听着豪族管事们说话,只是抚摸着胡须笑眯眯的听着,并没有言语。   但是听到最后一个人说的话以后,有点心动。   一众豪族管事当初购买田产、屋舍的时候,足足花费了两万贯。   其中刘谋所在的刘氏最多,足足花费了一万贯。   鱼禾杀了庄延年以后,他们皆以不同的借口,将田产、屋舍退回了衙门,拿回了一万两千贯钱财。   阴氏香料铺子的管事阴丽华,在他们退了田产和屋舍以后,找到了衙门,跟农县宰磨了足足两三日,最后农县宰看在阴识的面子上,以一万贯的价钱,将各家退回来的田产和屋舍出售给了阴丽华。   如今各家又要以两倍的价钱回购。   也就是之前他们购买田产和屋舍价钱的两倍。   四万贯。   依照各家的说法,他去找阴丽华说项一番,给阴丽华拿三万贯,将田产和屋舍回购回来,那衙门还有一万贯的赚头。   一万贯钱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任方昔日要是有一万贯的话,也不至于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筹措赈济灾民的粮食。   衙门要是有了这一万贯,可以疏通一段堵塞了许久的道路,还能加固一部分的城墙。   农县宰在平夷县县宰的位置上已经坐了有些日子了,已经从一寨之主,成功的转变成了一个一县之主。   他清楚疏通道路和加固城墙对平夷县的重要性。   疏通一条道路,就等于多了一条赚钱的商道。   加固城墙,能给百姓增添不少安全感,能让百姓更放心的为平夷做贡献。   更重要的是,能彰显一下他这个县宰能干。   要知道大新朝,乃至前汉,大部分县宰不贪,就已经成大清官了,若是在任上能弄到余钱能修一座桥、修一条路、或者加固一番城墙,那都能载入县志,成为一个人人称颂的干吏。   前汉、大新的百姓们对官员的要求并不高,能让他们吃饱饭,还能有余钱帮他们弄一些便民工程,那就是干吏。   可惜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能满足的官员也屈指可数。   农县宰想被载入县志,想成为一个干吏。   这不光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农家寨的人。   只要他能被载入县志,只要他能成为干吏。   农家寨的人就能进一步融入平夷,那些平日里对农家寨的人不感冒的豪门大户,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能勉强接纳农家寨的人。   毕竟,干吏不多。   好不容易碰见一个,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出身,都值得被人称赞。   他的亲族,都值得所有人礼让三分。   鱼禾就站在门口看着,他看到农县宰动心了以后,立马停下了脚步,站在正堂外静静的听着。   他很想知道,农县宰会不会答应。   农县宰心动归心动,但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十分好奇的问道:“诸位既然有心以双倍的价钱回购,刚才为何不跟阴氏香料铺子的管事说?   阴氏香料铺子的管事刚拿到田产和屋舍没两天,诸位以两倍的价钱回购,阴氏香料铺子一下子就能赚三万贯。   两天时间,赚三万贯,阴氏香料铺子的管事应该不会拒绝吧?”   一众豪族管事听到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有一个开口的。   农县宰见此,就知道里面恐怕有猫腻。   这些豪族的管事八成已经找过阴氏香料铺子那个女扮男装的管事了。   “诸位不会已经找过阴氏香料铺子的管事了吧?人家要了一个你们不愿意出的价钱,所以你们跑过来找我?”   农县宰并没有藏着掖着,他大大方方的戳破了豪族管事们隐藏的东西。   豪族管事们一脸尴尬。   “农县宰,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找过阴氏香料铺子的人。只是阴氏香料铺子的人要我们出四倍的价钱。   这才短短几天,四倍的价钱,您觉得我们能认吗?”   “对对对,那些田产和屋舍之前还是我们的。我们只是一时疏忽,让阴氏占了便宜,他们就让我们出四倍的价钱。   您说说,我们能答应吗?”   “农县宰,您可得为我们作主啊。”   “……”   农县宰愕然的瞪着眼,他只听见了豪族管事们说阴氏香料铺子的管事问豪族管事们要四倍的价钱,其他的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四倍的价钱。   八万贯。   好家伙。   小女娃好狠的心啊。   这简直就是在抢钱。 第212章 吓唬人   “农县宰?农县宰?”   豪族管事们见农县宰有些失神,急忙呼喊。   农县宰在他们呼喊下回过神,仔细瞧了他们几眼,彻底不动心了。   阴氏真是能人辈出,都是厉害角色。   阴氏香料铺子那个小女娃敢要四倍价钱,豪族管事们还不敢上门去声讨。   那就说明,那些田产和屋舍在他们眼里还真值那个价。   那些田产和屋舍既然真的值那个价,那他就不好再插手此事。   豪族管事们愿意出四万,小女娃却要八万。   衙门即便是一毛钱不赚,中间还有四万贯差距。   他若是开口让阴氏认下了四万贯的差价,以后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去补偿阴氏呢。   他是平夷县宰不假,但他不是平夷真正的主人。   他将价值八万贯的东西一万贯贱卖了,就已经对不起平夷真正的主人了。   以后若是为了补偿阴氏,损伤更多平夷真正的主人的利益,那他还有何颜面见人家。   一念至此。   农县宰脸色一沉,起身对着一众豪族管事拱拱手,“诸位请回,本官要去鱼宅请罪。”   一众豪族管事先是一愣,随后立马明白了农县宰为何要去鱼宅请罪。   他们一个个唉声叹气的向农县宰施礼告别。   农县宰要将此事捅到鱼宅去,那他们就彻底没戏了。   鱼禾那是有大能耐的人,也精通做生意。   精通做生意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过手无悔。   你自己犯蠢赔了钱,没理由让别人承担。   若是每一个商人在犯蠢以后都能反悔,那谁还敢做生意?   他们之所以找到农县宰苦求,就是清楚农县宰不懂做生意,也不知道生意场上的一些规矩。   再加上农县宰现在威望大张,由农县宰出面,他们能省下不少钱。   他们在北边各郡做生意的时候没少这么干。   北边各郡的主官,大多会先问及各家背后的背景,若是背景相当,会偏向一些他们。   毕竟,商人在北边没有多高的地位,官府断案也不会依照生意场上的规矩来。   平夷就不同。   平夷之主鱼禾就是借着做生意发家的,也十分精通做生意的规矩,甚至将平夷打造成了一片商人的乐土。   所以鱼禾处理此事的话,肯定会依照生意场上的规矩办事。   他们占不到便宜。   “啪~”   有豪族的管事边往门外走,边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心里一个劲的埋怨,自己说什么不好,非要将阴氏问他们要四倍钱财的事情说出来。   鱼禾不愿意跟豪族管事们碰面,所以在豪族管事们出门前,就躲到了一边。   等到豪族管事们走完了,鱼禾才入了衙门正堂。   农县宰正收拾着衣装,准备去鱼宅请罪,猛然见鱼禾露面,吓了一跳。   “主……主公?”   农县宰微微有些哆嗦。   他认为鱼禾是来兴师问罪的。   鱼禾笑着摇头道:“放心,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农县宰见鱼禾似乎不像是在说反话,心里松了一口气,苦着脸施礼道:“主公,卑职一时糊涂,害主公损失了七万贯钱,还请主公责罚。”   鱼禾摆摆手,绕过了农县宰,走到正堂主位上坐下,笑着继续道:“此事不怪你。你又不是商人,商场上的事情,你不了解也情有可原。”   农县宰苦着脸,“那可是七万贯钱……”   七万贯钱,好大一笔数目。   现存的夜郎三寨的人全卖了,也卖不出七万贯钱。   当年平夷县宰征召他们寨子里的青壮服役,伤了才给一斗粮食,死了给三斗粮食和九尺布。   碰到黑心一旦的县宰,伤了人什么也不给,死了人就给一卷凉席。   鱼禾笑着道:“七万贯钱,确实是一笔大钱。但那只是阴氏的要价,其他各家会不会出,还是一个问题。   你也无需为此事自责。   你坐在县宰的位置上,需要做的是壮大平夷,而不是疯狂的为平夷敛财。   当初我初掌平夷的时候,为了让平夷壮大,不是送出去了好些地吗?   当时那些地虽然没有现在这么高的价钱,但也值钱。   但我还是送了,你看我有自责过吗?”   农县宰一愣。   鱼禾继续道:“此事你做的很好,为了平夷的繁荣,折损些许钱财,在所难免。但是从长远的看,现在折损的这点钱财,对以后的平夷有巨大的好处。   其实平夷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江州县远比平夷更容易繁荣壮大。   平夷之所以能够吸引众多的商客,一是因为如今西南复杂的局势,二是因为我们不轻贱商人。   西南局势我们很难掌控,但是不轻贱商人,我们却能做到。   平夷想要繁荣,就一定要将不轻贱商人的政令推行下去。   你出售田产和屋舍,虽然损失了七万贯钱财,但却让商人们看到了我们平夷重商人的规矩、懂商人的规矩、遵商人的规矩。   商人们知道此事以后,会更愿意在我们平夷做生意,会投入更多的钱财帮我们平夷繁荣。   等到平夷彻底成为西南重县的时候,七万贯钱财,不过是一些小钱罢了。”   农县宰微微张着嘴,有些惊愕的道:“难怪主公会如此放纵商人。”   说完这话,农县宰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急忙拱手道:“主公的话卑职记住了,卑职一定会依照主公的吩咐去作。”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商人不可小逊。商人之所以被看轻,不是真的因为他们操持的是贱业。而是因为他们的诸多先辈,做的大事太多。   以至于遭人妒忌,被打压成了贱业。”   农县宰似懂非懂,鱼禾继续说道:“吕不韦奇货可居的典故你知道。商人不仅能谋财,也有窃国之能。   若是让商人大行其道,那商人手里的钱财就能左右一个国朝的命运。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因为商人一旦能左右一个国朝的命运,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标上一个价钱。   道德、律令、孝道、仁义,都会有一个价钱。   比如孝道。   在我们眼里,孝道乃是人伦大道。   向长辈尽孝,乃是尽心,而不是为了什么。   但一旦孝道被标上了一个价钱。   那么向长辈尽孝,就会图回报。   你给我钱,你给我值钱的东西,我才会向你尽孝。   你不给我钱,不给我值钱的东西,甚至不能帮我赚钱,那我就不一定会尽孝。”   农县宰听到此处,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   鱼禾口中说的东西太可怕了。   一个人若是以金钱的多寡来考量要不要向长辈尽孝,那还是人吗?   若是他的子孙后代拿了他的钱才愿意向他尽孝,那他养子孙后代做什么?   养儿防老还是养儿要命?!   鱼禾看到农县宰脸上流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以后,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当人被钱迷了眼以后,不仅仅是孝道、道德、律令,会被标上价钱,甚至连家国天下也会被标上价钱。   只要有人能给出足够的价钱,家能卖,国也能卖。”   农县宰脸色瞬间白了。   为了钱,连祖辈用性命守护的家国都能卖?   那还是人吗?   “所以,朝廷必须制约商人,不能让他们大行其道。因为他们一旦大行其道,会有碍家国安稳。   此外,商人大行其道,还有一个坏处。   那就是商人轻而易举就能获得别人一家,甚至几辈子人才能赚取到的钱财。   这会吸引很多人去从商。   天底下大部分良田会无人耕种。   朝廷若是拿不出足够的粮食,粮价会一路飞涨。   商人会赚的盆满钵满,普通百姓则会被饿死。   天下也会因此大乱。”   士农工商,古人之所以将商人放在贱业之列,不是因为古人愚昧,看不到商人对社会的贡献和好处,而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更多的坏处,所以才一个劲的打压商业。   在古人眼里,商业带给社会的好处和贡献,远远没有商业的危害大。   所以古人情愿让社会原地踏步,也不愿意让商业大行其道。   历朝历代中,大宋的商业无疑是最繁华的。   水路、陆路,两面开花。   为大宋提供了丰厚的税收。   为大宋养育了数不清的兵马和官员。   但大宋却是历朝历代中最乱的,也是历朝历代中兵力最雄厚的,同样也是历朝历代中挨打最多的。   其他朝代,有了敌人,都会想尽办法厉兵秣马,跟敌人决一死战。   大宋不一样,有了敌人先试试,打得过的,花钱点钱,吃点亏,息事宁人。打不过的,花更多的钱,息事宁人。   农县宰听完鱼禾一席话,吓的直哆嗦,“那您还放任商人,您就不怕平夷变成您口中描绘的那种景象?”   鱼禾失笑道:“怕,怎么能不怕,但我没的选。我是个反贼,我必须借助商人的力量坐大,不然我迟早会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   我得先活想办法活下去,然后才有资格考虑其他的。”   农县宰苦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鱼禾既然要借助商人坐大,那就不该说那么多吓人的话吓唬他。   他都不知道他以后该怎么面对平夷的那些商人。   鱼禾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我只是一番感慨,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们没资格评判商人大行其道以后对天下的影响,也没资格去想。   我们现在只有平夷这一亩三分地。” 第213章 冯茂倒霉了   鱼禾一番话说完,农县宰只剩下了苦笑。   对啊。   他们还在为了活命而挣扎,哪有资格去忧国忧民。   “行了,此事等我们以后有那个资格的时候再议,你给我找一个住处,我要歇息一下。”   鱼禾只是想安慰一番农县宰,让农县宰别把卖田和屋舍的事情放在心上,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就说多了。   鱼禾赶忙止住了这个话题,让农县宰给他安排一个住处。   农县宰狐疑的看着他,“主公,您不需要招待句町和滇国的贵人吗?”   亡洢、安阿果在鱼禾眼里就是那么回事,可是在农县宰眼里,那确实是高高在上,等同于汉家公主的贵人。   鱼禾扔下了亡洢和安阿果,跑到县衙里住,那就等同是一个小部族的小王,丢下了两个大国公主。   失礼肯定是失礼了。   人家要是计较,少不了要打几场嘴仗。   “有我少母照看,你不必担心。”   鱼禾随口说了一句。   农县宰听到有庄乔照看亡洢和安阿果,放心了不少。   农县宰亲自引领着鱼禾,到鱼禾原来的住处,让鱼禾住下。   鱼禾一家虽然搬出了县衙,但是农县宰依然留着鱼禾一家之前住的屋舍。   每日派人清扫,从没有断绝,更没有放外人进去过。   鱼禾在屋舍里转了一圈,看到屋舍里放的都是他以前用过的旧物,屋舍似乎每天有人打扫,并且没有其他人住过的痕迹,他欣慰的赞叹了一句,“农县宰有心了……”   农县宰开心的笑了。   留着鱼禾一家屋舍的主意,是农祭司出的。   农祭司告诉他,迟早会用上,而且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农县宰将信将疑,依照农祭司的吩咐去做。   没想到真的得到了鱼禾的夸赞。   别小瞧鱼禾的夸赞。   鱼禾手底下那么多人,能得到他夸赞的人可不多。   相魁、刘俊、阿依布三人在山里‘打家劫舍’,每日劫掠到的财货,价值千金。   短短数月,三个人从山里缴获到的钱财和珍贵的宝石、药材、皮毛,就将卧鹿岭的库房给填满了。   羊头那么大的天然金块,几十个人才能抬得动的天然铜矿石等奇珍,有不少。   虎皮、熊皮、鹿皮等珍贵野兽的皮毛更是多不胜数。   农县宰曾经陪着四海货铺的刘川,一起去卧鹿岭的库房,给那些东西估过价。   价值大约在三万金左右。   三万金,那可是一笔超级巨款。   能武装出一支堪比虎贲军的兵马。   就这,鱼禾还不满意,不仅没有夸奖相魁三人,反而三番五次的将三人召到平夷城内训话。   由此可见,能得鱼禾一声夸奖,多不容易。   “你下去吧。我小酣一会儿,晚上去找你。”   鱼禾在屋舍内转了一圈,往床塌上一坐,笑着让农县宰离开。   农县宰躬身一礼,退出了屋舍。   鱼禾坐在床塌上,小声感叹了一句,“阴识、阴丽华兄妹,果然有能耐,不愧是能名流青史的人物。”   阴识的能耐,鱼禾已经见识过了,不需要多说。   阴丽华的能耐,鱼禾是第一次见,所以十分惊讶。   鱼禾和庄氏交恶的风声传出去以后,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鱼禾要倒霉。   手里握着平夷田产和屋舍的,不是在抛售,就是在极力收缩。   唯有阴丽华,不仅没抛售和收缩阴氏在平夷的产业,反而借机收购了不少平夷的田产和屋舍,几天时间就赚了七万贯。   想赚到这七万贯,不仅仅需要商业上的胆识、手段,还需要敏锐的政治嗅觉。   阴丽华若不是察觉出鱼禾在得罪了庄氏以后,会有惊无险,她绝对不敢购置那么多田产和屋舍。   “能不能将阴丽华弄到我手底下当女官?”   鱼禾在认识到了阴丽华的手段、胆识、嗅觉以后,有心将阴丽华招揽到麾下。   阴丽华若是能帮他总管鱼氏的一切生意的话,他就不需要再为鱼氏的生意费心。   女子为官在北边或许会遇到不少阻力,但是在西南,不会有太大阻力。   西南有不少以女子为尊的部族,还有不少女官。   鱼禾招揽阴丽华当官的话,应该不会遭人非议。   虽说他跟阴丽华有些许不愉快,但那点不愉快,还不足以让他放弃一个人才。   平夷如今最缺少的就是人才。   鱼禾思量着该以什么手段将阴丽华招揽到手下,思量着思量着就睡着了。   睡醒以后,已经到了晚上。   农县宰匆匆跑进鱼禾住的屋舍,急声道:“主公,从虎跳谷传来的消息,您派去江州县的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鱼禾从床塌上坐起,愣了一会儿后,道:“冯茂倒霉了?”   农县宰先是一愣,然后吹捧道:“主公果然料事如神,冯茂确实倒霉了。冯茂在巴蜀等地派人追索巨金的事情,被人宣扬到了长安。   长安城的贵人们查了一下,就查出冯茂在巴蜀等地的所作所为。   就都大尹冯英弹劾冯茂等人的奏疏也被挖了出来。   四国将中的更始将军廉丹,更是搜罗了一大批罪证,呈到了陛下面前。   陛下震怒,已经下旨将冯茂罢官去职,捉拿冯茂入京的绣衣执法,已经在路上了。”   鱼禾听完农县宰一席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史熊果然跟廉丹勾搭上了,冯茂彻底完了。   若仅仅是史熊出手,冯茂还有点活路。   可史熊和廉丹一起出手,再加上一个冯英死磕冯茂,冯茂必死无疑。   “其他人呢?”   “史熊督管不利,罚俸一年。巴郡大尹、蜀郡大尹,皆降职问罪。随军的绣衣执法,被调往别处,巴蜀等地的绣衣执法,被一起捉拿入狱。”   “史熊的处置不痛不痒,一年的俸禄,比起他在巴蜀等地敛的钱财,只有九牛一毛。巴蜀两郡的大尹,只是被降职问罪,却并没有被罢官问罪,太轻了。   随军的绣衣执法,助纣为虐,却屁事没有。   巴蜀等地的绣衣执法,虽然为恶,但却不及随军的绣衣执法,处罚居然被随军的绣衣执法还重。   还真是……”   鱼禾一脸无语。   鱼禾还以为王莽会在事发以后,将所有为祸的人一体斩绝,没料到最后仅仅是冯茂和巴蜀的绣衣执法倒霉。   还真是有后台的逍遥法外,没后台的背了所有黑锅。   搞得跟《西游记》似的。   “冯英呢?”   鱼禾追问。   农县宰知道鱼禾和冯英有交情,所以神色有些古怪的道:“冯大尹治郡不严,以至于盗匪丛生,被罚俸一年。   念在冯大尹弹劾冯茂有功,改为半年。”   鱼禾张了张嘴,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益州上下,大概就剩下冯英这么一个大新的忠臣了。   他为了益州百姓,大新江山,也算是殚精竭虑了。   可是到最后不仅没赏,反而还罚了。   “王莽啊王莽,你到底被手底下的人蒙蔽到了什么地步?如此革鼎,焉能不败?”   鱼禾敢肯定,冯英的所作所为,要是王莽全部知情,王莽绝对不会处罚冯英。   说不定还会将冯英记在心里,委以重任。   可如今王莽不仅没有奖赏冯英,反而罚了冯英。   那就说明,王莽除了知道冯英弹劾过冯茂外,对冯英其他作为,一概不知。   冯英如果只是一个微末的小官,王莽不知道冯英所作所为,也在情理之中。   可冯英是一位郡大尹,掌管大新一郡,而且还是一个重郡。   王莽居然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绣衣执法大概是烂透了。   他们不仅没有帮王莽监察天下,反而成了蒙蔽王莽视听的恶首。   “派人去虎跳谷,告诉回来的人,让他们继续去江州县盯着。再派人去一趟卧鹿岭,告诉相魁、刘俊,虎营和狼营随后一段日子都不要出击,让他们好好留在军营里补足空缺,加紧操练。最后派人去一趟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告诉刘川和张武,让他们吩咐各地的人手,大肆收粮。”   “收多少?”   “有多少收多少。”   “……”   农县宰一脸震惊的退出了鱼禾的住处。   鱼禾手里的钱财不少,放开了收粮的话,能收百万粮。   百万粮能供养数十万人。   鱼禾在农县宰离开以后,连夜返回了鱼氏大宅。   宅内。   庄乔正在跟亡洢饮宴,庄乔以果汁代酒,亡洢举着果酒痛饮。   鱼禾施礼过后,疑问道:“安阿果殿下呢?”   庄乔和亡洢一同放下手里的杯子,流露出了讥讽的神色。   鱼禾狐疑的看着她们二人。   庄乔幽幽的道:“咱们这位安阿果殿下,听闻你阿耶在虎跳谷筑关,就特地跑去虎跳谷瞻仰你阿耶的英姿了。”   鱼禾一脸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阿果还真是心急。   鱼禾、庄乔、亡洢都清楚她是冲着鱼丰来的,只是没料到她才刚到一天,就着急忙慌的赶去见鱼丰了。   她难道是想效仿庄乔,直接推了鱼丰?!   “她不在正好。”   鱼禾缓缓开口。   庄乔和亡洢一瞬间就精神了。   “有要事?”   亡洢追问。   鱼禾点着头道:“蜀郡那边传来消息,冯茂在巴蜀等地大肆敛财的事情已经被人告发了。新帝王莽已经将他罢官去职,捉拿他入京的绣衣执法已经在路上了。   巴蜀等地大小官员也遭受了牵连,就都大尹冯英也被罚了半年俸禄。”   ……   …… 第214章 狗咬狗   亡洢和庄乔一脸难以置信。   亡洢不敢相信的道:“冯茂就这么倒了?”   冯茂可是压在句町和滇国身上的庞然大物,句町和滇国耗费了不少人手,才将冯茂挡在了益州郡和牂柯郡外。   就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就这么轻而易举,没流露出半点风声就倒了?   鱼禾叹息道:“狗咬狗罢了,冯茂和史熊分赃不均,史熊勾结了朝中重臣,将巴蜀等地的一切推到了冯茂头上。   冯茂当然得倒。”   内耗和内斗是历代王朝的通病。   每一个王朝在内斗内耗方面,都有执牛耳的人物。   在这些人物的带领下,偌大的王朝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   若是没有内斗和内耗的话,历代王朝能不能称霸全世界,鱼禾不敢说,但是应对外敌,绝对不会败。   可惜,历代王朝的内斗和内耗就没停过。   并且一代比一代凶。   数千年文化孕育的英杰,有一大半倒在了内斗和内耗上。   庄乔和亡洢没有鱼禾那么深远的见识,所以想的也没有鱼禾那么多。   在得知冯茂是因为和史熊内斗被搬到以后,两个人总算释然了不少。   “原来是史熊出手搬到了冯茂,我还以为是鱼将军设计搬到了冯茂。”   亡洢故作轻松的说。   鱼禾哭笑不得,“我要是有那个能耐,还会屈居于平夷?”   亡洢哈哈笑道:“那可说不准。”   鱼禾摇摇头,没有再多言。   仔细算起来,冯茂能这么快倒台,跟他也有点关系。   若不是他派人劫了冯茂的钱,导致冯茂派人大索益州全境,弄的人尽皆知,史熊也不会这么快出手。   但这事鱼禾不会告诉亡洢。   亡洢见鱼禾不言语,便收起了笑脸,激动的看了看庄乔和鱼禾道:“冯茂倒了,那囤聚在六盘水等地的兵马估计就要撤了。   到时候我句町就可以彻底腾出手了。   鱼将军的谋划也能尽早达成了。”   鱼禾点点头,“我之所以深夜赶回来,就是为了此事。冯茂倒了以后,西南的战事暂时就放下了。   西南的局势会跟着出现变化。   我们必须加快动作才行。   亡洢殿下需要尽快回句町去,将此事跟句町王殿下说清楚。   句町王殿下若是应允,还请句町王殿下将手里的那些汉人交给庄氏。”   亡洢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句町的那些汉人,也不是凭空得来的……”   鱼禾苦笑着道:“我相信庄氏不会吝啬的。”   亡洢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盯着庄乔。   庄乔瞥了亡洢一眼,没好气的道:“我会派人给庄氏传话,我相信庄氏不会为了那点钱财,耽误了和禾儿谋划的大事。”   亡洢笑眯眯的道:“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我句町小气了?”   庄乔毫不客气的道:“不然呢?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句町光想着好处,不想下本钱,那怎么行。”   “你太小看我句町了,此次合谋的事情不小,鱼氏、庄氏皆有投入,我亡氏自然也不甘于人后。我亡氏会将句町汉人中的三分之一,无偿送给庄氏。”   “亡氏?”   “句町国是句町国,亡氏是亡氏。”   “……”   庄乔一脸惊讶的看着亡洢,“你王兄居然以汉家的那一套,治理句町?”   亡洢笑问,“汉家能称雄天下,汉家的东西自然值得我们学习。”   庄乔没有言语,端起果汁喝了好几口,才不紧不慢的道:“汉家的东西固然好,可汉家的东西并不适合西南。”   庄乔的话点到为止,并没有深谈。   汉家的政治、经济、文化、技术,比西南百族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西南百族如果能学习汉家的政治、经济、文化、技术的话,西南百族自然能进一步的发展。   但是对西南百族的统治者而言,西南发展的太好,西南百姓太聪明,并没有什么益处。   从先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百年,中原王朝的贵族们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   可是西南的贵族,仅有一少部分消失了,大部分依然占据着西南贵族的位置。   这就是经济政治文化落后,百姓愚昧的好处。   西南的贵族可以用一根图腾柱,忽悠着族里的百姓拥护他们做成百上千年的贵族,但是长安城的贵族们却不行。   庄氏也算是炎黄苗裔,庄氏曾经也试过以汉家的方式治理西南。   但最后他们发现,汉家的方式并不能让庄氏以贵族的身份长长久久的保存下去。   反倒是西南本土贵族们用的方式,能让庄氏以贵族的身份长长久久的保存下去。   所以庄氏摒弃了一部分汉家的治理方式,学习了一部分西南本土贵族们治理西南的方式。   所以庄氏从先秦传承至今,一直占据着西南一大贵族的位置。   庄氏试过,所以庄乔有资格评价类似的事情。   亡洢傲然的仰起头,道:“我王兄说了,他绝对不会为了我亡氏一族的地位,害了句町其他部族。”   庄乔和鱼禾都愣了,齐齐看向了亡洢。   他们很难相信,句町王真有这等胸襟。   如果句町王真有这等胸襟的话,那他无疑是一代英豪。   庄乔忍不住感慨,“句町王真要是说过这番话,那他无疑是一位英主。”   鱼禾没有言语,他看着亡洢的眼神怪怪的。   他一开始确实被亡洢这番话吓了一跳,可仔细一想,却发现,句町王貌似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说到做到。   他手底下的夜郎人就是个例子。   句町王真有这等胸襟的话,那他就不可能去打压已经灭国的夜郎人。   亡洢感受到了鱼禾怪异的眼神,立马看向了鱼禾。   鱼禾收回了目光,没有给亡洢说话的机会,他开口道:“事不宜迟,少母和亡洢殿下尽快向句町王和庄家主传信。”   “好!”   “……”   亡洢和庄乔各自应答了一声。   事关重大,不能拖,也不能怠慢。   商量完了此事,鱼禾就离开了正厅,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随后虎贲军需要重新整顿,四海镖行需要暂时放弃扩张的脚步,全力为他去西南做准备。   鱼禾坐在书房里,再次想起了阴丽华。   若是能将阴丽华招揽到麾下,帮他掌管各项生意的话,他也不需要让四海镖行暂时放弃扩张,全力助他去西南。   以阴丽华展露出的才能,她能在四海镖行扩张的同时,帮鱼禾去西南。   两面都不会耽误。   “可惜了,这丫头如今见了我就跟见了瘟神似的躲着走,说两句话的时间都不给我。”   鱼禾瘫坐在座椅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   鱼禾起床以后就赶去卧鹿岭。   庄乔派人暗中去给庄顷传信,亡洢找庄乔借了几匹快马,轻车简从的赶回句町去跟句町王商量。   往后一段日子。   鱼禾每日都会前往卧鹿岭,跟阴识一起整顿虎贲军。   庄乔时不时会将滇国的一些消息送到鱼禾手里。   亡洢也时不时会将句町的一些消息传给鱼禾。   亡洢回到句町,将鱼禾的谋划告诉句町王以后,句町王思量了几日,就答应了。   为了表示诚意,句町王先将手底下的一部分汉人无偿送给了庄氏。   在庄氏接管了句町王送的汉人以后,双方又暗中交谈了一番。   最终,句町王以极少的代价,将剩下的汉人送给了庄氏。   句町国的汉人入滇。   滇地的汉人实力大涨。   些许滇地的汉人不服滇王压迫,在滇地聚众作乱。   一时间滇地出了不少草头王。   有什么大象王、点苍王、雪山龙王、野猪王等等。   反正名头一个比一个响亮。   实力也就一般般。   发展了足足大半个月,没也听说那位王能对滇王的统治造成任何影响的。   反倒是山里的蛮人,借着汉人作乱的时候,跟着一起作乱,给滇王造成了不少麻烦。   比起汉人,山里的蛮人更熟悉在滇地作战,甚至比滇王麾下的人更熟悉山林。   他们借着山林作掩护,在滇国各处偷袭、劫掠,抢一票就躲进深山。   滇王派遣兵马出去剿灭,愣是抓不到人。   滇王怀疑是庄氏在背后教唆蛮人作乱,背后说不定还有句町的影子,可他却没办法去庄氏兴师问罪。   因为庄氏、蛮人、汉人,每一股力量都不如他,但是三股力量加起来,却能跟他分庭抗争。   他不敢逼迫着庄氏跟蛮人、汉人一起作乱。   所以他不仅没去庄氏兴师问罪,反而还将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了庄顷的大儿子。   但是滇王并没有坐以待毙。   他在安抚庄氏的同时,也在努力的寻找盟友帮忙破局。   滇地的蛮人、汉人,都被庄氏给拉拢了。   所以他不能找。   句町有可能和庄氏合谋了,所以他也不能找。   他能找的只剩下了哀牢国、交州邓让、以及平夷鱼氏父子。   哀牢国是一个联盟式的国邦,有一个大王,七八十个小王。   大王固然有话语权,但是要兵出哀牢,也要经过其他小王同意。   滇王找哀牢国当盟友的话,要说服至少一半的哀牢小王。   代价太大。   交州邓让实力过强,特别是邓让手底下的一万占兵,强的离谱,有几分先秦秦兵的架势。   他们没有什么好装备,也不会太高深的兵法谋略。   但一个个真的是悍不畏死。   据说领兵的是一对姐妹,每逢战事都冲杀在前。   其他占人紧随其后,没有一个掉队或临阵退缩的,至今也没有出现过一个俘虏。   每一场战事都在拼命,堪称是一支死士军,谁对上了都头疼。   滇王怕引狼入室,所以不敢找邓让合谋。   所以挑来挑去,就剩下了平夷的鱼氏父子。 第215章 入瓮   鱼氏父子无疑是三方势力中最弱小的,手里的兵马不过数千人,发展的时间也不过一载多。   没什么底蕴,也没多少潜藏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还跟庄氏交恶,又是汉人出身。   鱼氏父子若是能出面帮忙对付滇地汉人的话,那么滇王就能腾出手全力收拾庄氏。   滇王唯一担心的是,鱼氏父子是假意跟庄氏交恶,暗中在算计他,所以迟迟没有动作。   但是没过一段日子,滇王的疑虑就打消了。   冯茂被罢官入狱的消息传到了滇国。   滇王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鱼禾手底下的走商队在滇国山林里撞见了庄氏的人,双方产生了一点摩擦,庄氏的人悍然出手。   结果被一位剑术高手,以高超的剑术反杀。   庄氏被杀的人里面,有一位是庄氏的嫡系。   如果冯茂没有被罢官入狱,那么鱼禾手底下的人反杀庄氏的人,滇王还是会存疑。   可冯茂被罢官入狱了,鱼禾手底下的人还反杀庄氏的人。   那滇王就相信他们是真的决裂了。   毕竟,有冯茂的大军镇着,鱼禾杀了庄氏的人,庄氏也只能忍着。   没冯茂的大军镇着,鱼禾杀了庄氏的人,那庄氏就能派人收拾鱼禾。   庄氏随后的反应,也印证了句町王的猜测。   庄氏在鱼禾手底下的人反杀了庄氏的人以后,就派人去跟滇王和句町王交涉。   庄氏许诺了他们不少好处,让他们大开方便之门,让庄氏的人去报仇。   句町王答应了,滇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于是庄氏上千精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滇国,赶往了平夷。   句町王明显和庄氏合谋了。   而鱼氏父子在两个庞然大物一起压迫下,变得岌岌可危。   滇王果断出手,阻止了庄氏再次派遣精锐。   并且派人找到了安阿果,让安阿果全力拉拢鱼氏父子入滇。   在滇王的消息送到安阿果手里之前。   鱼禾先见到了吕嵩。   吕嵩有些颓废,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腰间别着一柄被血侵蚀的出现了锈迹的青铜剑,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跪在鱼禾面前。   鱼禾看着吕嵩手里的盒子,愣了许久,迟迟没有动作。   庄乔坐在一边,双眼含泪,紧紧的盯着吕嵩手里的盒子。   “主公,属下有罪……”   吕嵩双手将盒子举到了头顶,用沙哑的声音向鱼禾请罪。   鱼禾没有触碰盒子,他盯着盒子,深吸了一口气,道:“庄氏的人?”   吕嵩垂着头道:“庄氏嫡支小寿公庄去疾……”   似去病、去疾、延年、彭祖等等名字,在新汉两朝,属于十分大众化的名字。   就像是后世七八十年代的建国、建军、建业等等。   古人孩童夭折率极高,所以古人会给孩童起一些延年益寿、去病去灾的名字,希望孩童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庄氏居住的西南,卫生条件和医疗条件更差,孩童的夭折率高,所以类似的名字起的也多。   “呜……”   庄乔听到了小寿公庄去疾的名字,直接苦出了声。   倒不是她跟庄去疾有多大的交情。   而是看到庄去疾脑袋被装在盒子里,庄乔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   她比庄去疾幸运,遇到了鱼氏父子,借着鱼氏父子庇佑,拜托了庄氏掌控的命运。   庄去疾没那么幸运,所以为了庄氏献出了自己的性命。   “主公,属下一时没收住手,伤了庄氏的人,还请主公责罚。”   吕嵩恭敬将盒子摆放在了鱼禾脚下,俯首请罪。   鱼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庄氏还真是下血本。一个嫡支血脉,说舍弃就舍弃。”   在滇王眼里,甚至在绝大多数人眼里。   庄去疾的性命是吕嵩伤的。   但是在鱼禾、庄乔等人眼里,庄去疾是庄氏扔出的另一个棋子、弃子。   庄氏身处滇国,距离滇王最近,滇王的反应庄氏一清二楚。   庄氏分明是发现一个庄延年,还不足以迷惑滇王,所以又抛出了一个庄去疾。   这便是大宗族,大豪强。   为了宗族利益,个人性命毫不在乎。   鱼禾蹲下身,扶起了吕嵩,叹息道:“此事不怪你。不过你近些日子不能再去益州郡附近了。你带着你的人,暂时就留在卧鹿岭外的山寨里。   等风声过去了,再出来。”   吕嵩惊愕的看着鱼禾,又看了看坐在一边垂泪的庄乔。   他可是杀了庄氏嫡系,庄乔的堂弟。   鱼禾就这么轻易揭过去了?   他可是做好了为庄去疾偿命的准备。   “这中间的事情有些复杂,我暂时不方便明说,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鱼禾看出了吕嵩心里的惊愕和疑惑,但是并没有多做解释。   吕嵩不好继续追问,躬身一礼后,退出正厅。   庄乔在吕嵩离开了正厅以后,瞬间哭出了声。   鱼禾叹了一口气,道:“庄去疾的首级,就交给少母了。”   丢下这话,鱼禾离开了正厅。   庄乔扑上前,抱起了庄去疾的脑袋,嚎啕大哭。   一开始,庄乔只是因为同病相怜,所以暗自垂泪。   可真的打开了盒子,看到了庄去疾脑袋后,那股血浓于水的亲情就浮上来了。   庄乔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鱼禾也不好去劝解,只能吩咐田氏多照看照看庄乔。   庄去疾的人头送到鱼宅内没两天。   鱼丰、安阿果策马奔回了鱼宅。   鱼丰是听闻庄乔哭晕了过去,害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碍,所以丢下了虎跳谷的事宜,跑回来看庄乔。   安阿果则是接到了她王兄的命令,跑到鱼宅来拉拢鱼氏父子。   鱼丰见到鱼禾以后,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训斥了鱼禾好一会儿。   鱼禾垂着头静静的听着鱼丰的训斥。   鱼丰训斥过鱼禾以后,跑去看庄乔。   安阿果趁机凑到了鱼禾近前,面色复杂的看着鱼禾,“鱼将军还真是厉害……”   鱼禾目送着鱼丰离开以后,回过身看着安阿果,淡然笑道:“殿下这话从何说起。”   安阿果感慨道:“西南百族之中,见过鱼将军的,皆赞叹鱼将军厉害。我原以为大家都是看在你阿耶的面子上,才赞叹你的。   没想到你是真厉害,你才是平夷作主的那个。”   鱼禾笑着道:“殿下说笑了,平夷一切事务,我阿耶也能作主。”   安阿果娇笑着道:“真若是如此,那为何你手底下的那些兵卒,只听你的,不听你阿耶的?”   鱼禾瞥了安阿果一眼,没好气的道:“殿下如果是过来跟我辩论这些琐碎的,那么恕不奉陪。”   “鱼将军稍安勿躁,别那么心急。心急可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还会错过一个救你一命的人。”   安阿果娇嗔的瞪了鱼禾一眼,娇滴滴的道。   鱼禾一阵恶寒,他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干笑着道:“殿下这话是何意?”   安阿果笑道:“鱼将军难道不知道,平夷就要大祸临头了吗?”   鱼禾故作深沉的道:“谁敢?!”   安阿果捂着嘴笑道:“鱼将军先是杀了庄氏分支的族人,如今又杀了庄氏嫡支的族人。鱼将军真以为庄氏会善罢甘休?   鱼将军真的以为,仅凭一个庄乔,就能帮你们拦住庄氏的报复?”   鱼禾面色一沉,“殿下是说庄氏会报复我?”   安阿果缓缓点头,“我王兄派人向我传话,庄氏已经买通了句町王,要一起收拾你。此前庄氏已经派遣了一千多精锐,离开了滇国,进入到了句町。   不日之后就会抵达平夷。”   鱼禾冷哼了一声道:“一千多兵马,可奈何不了我。”   安阿果笑眯眯的道:“一千多兵马是奈何不了鱼将军。所以庄氏有意继续增兵,不过被我王兄派人给拦下了。   但我王兄能拦得住庄氏的人,却拦不住句町的人。   庄氏若是请句町王出兵,鱼将军可就麻烦了。   如今冯茂被捉,处在句町和滇国边陲的新朝兵马也尽数退回巴蜀。   句町王要出兵的话,可没有半点压力。”   鱼禾不屑的道:“句町王真敢派遣大军来袭,朝廷也不会坐以待毙。”   “哈哈哈……”   安阿果大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   鱼禾皱着眉头盯着他,一脸不悦。   安阿果笑了许久以后,才缓缓道:“鱼将军是在西南呆久了,忘了节气。眼下已至冬日,西南虽然处处翠绿,可北方已经大雪纷飞。   大雪能阻挡道路,所以新朝在冬日很少出兵。   只要句町王和庄氏闹出的动静不大,新朝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句町王若是真的出兵,帮着庄氏一起对付鱼将军,鱼将军手里那点人能否挡到明年开春?”   鱼禾一瞬间眉头皱成了一团,闭口不言。   安阿果继续道:“恐怕到了明年春日,鱼将军坟头的荒草都有一尺高了……”   鱼禾恶狠狠的盯着安阿果,“你究竟想说什么?”   安阿果正色道:“我王兄说了,他可以调遣兵马,屯驻在滇国和句町国边陲,震慑句町王,让句町王不敢轻举妄动。”   鱼禾冷冷的道:“所有人都想害我,滇王会那么好心?”   安阿果淡淡的笑道:“我王兄自然不会白帮忙。我王兄帮你震慑句町王,你需要帮我王兄做一件事。” 第216章 不要脸的东西   鱼禾冷冷的盯着安阿果质问,“何事?”   安阿果轻声道:“我王兄听闻鱼将军手里缺人,所以愿意将滇国所有的汉人赠给鱼将军。但那些汉人如今散步在滇国各处,我王兄一时半刻没办法将他们聚集在一起,所以想请鱼将军出面去招揽他们。   鱼将军是汉人,他们也是汉人。   相信鱼将军能有办法说服他们。   我王兄还说了,只要鱼将军能将他们带回平夷,鱼将军往返的花费,由滇国出。”   鱼禾冷哼道:“滇王会那么好心?”   安阿果说出了一些实话,“我也不瞒你,那些汉人在滇国并不安分,山里的蛮人也趁机作乱。我王兄要防着庄氏,还要防着蛮人,实在是没时间去应对那些汉人。   所以才会请你出面。   你若是能帮我王兄解决那些麻烦,我王兄就可以全心全意的对付庄氏和蛮人。   说不定有机会会除掉庄氏,为你解除这个心腹大患。”   鱼禾冷笑道:“我还以为滇王是好心好意想帮我,原来滇王也是一身麻烦缠身,需要找我帮忙啊。”   安阿果自信的笑道:“合则两利,不是吗?”   鱼禾瞥了安阿果一眼,道:“话虽如此,可滇国的汉人散布在滇国各处,我去招揽他们,也得费好大的工夫。   回头将他们带回平夷,还得想尽办法养他们。   我只有平夷这么大一丁点地方,可养不起那么多汉人。   他们对滇王而言,是一桩麻烦,对我而言,何尝不是。”   安阿果脸上的笑容一僵,她以为鱼禾在听到她王兄一席话以后,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没想到鱼禾居然有拒绝的意思。   安阿果忍不住道:“鱼将军有妙手生财之能,怎么可能养不起那些汉人?有那些汉人相助,鱼将军就能够开疆拓土,成就一番功业。”   “成就一番功业,哪有殿下说的那么轻巧。我又不似滇王,有祖传的家业。如今天下各处皆是有主的地方。   你让我从哪儿开疆拓土?   你觉得我是有能耐对付的了句町王,还是有能耐对付朝廷?   滇国的汉人也不过二三十万,能征召的青壮也不过三五万之数。   新朝可是有数千万百姓,数十万兵马。   句町有上百万百姓,十数万敢战之士。”   鱼禾不屑的说着。   安阿果皱眉道:“前朝太祖起兵的时候,也不过数百人。鱼将军手握三五万人,比前朝太祖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鱼将军没信心成就一番功业?”   鱼禾讥笑道:“前朝太祖起兵的时候,手底下是没多少人,但其中有不少人杰。   我手底下就算有三五万兵马,无萧何、樊哙等人杰辅佐,也难以成事。   所以你别跟我说那么多虚话。”   安阿果沉声道:“鱼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不紧不慢的道:“我可以帮滇王做事,但滇王必须得再加一些赏赐。”   安阿果不悦的道:“你想要什么?”   鱼禾狮子大开口,“句町王的根基在故且兰县以南,故且兰县以被的两县,对句町王而言就是一个鸡肋。   我可以帮滇王处置滇国的汉人,甚至还可以帮滇王去对付庄氏、对付蛮人。   但是作为交换,滇王必须从句町王手里帮我讨要故且兰县以北的两县之地。”   安阿果脸色一变,恼怒的道:“不可能!”   鱼禾的话倒是不假,句町国的根基确实在故且兰县以南,故且兰县以北的两县,对句町就是一个鸡肋。   但再鸡肋,那也是句町的地方。   滇王想从句町王手里讨要出来,就一定得付出代价。   比如拿滇国临近句町的一个县交换。   一个县换两个县,听着是赚了。   但是故且兰以北的两个县,在句町王和滇王眼里,都不如故且兰以南的一个县值钱。   更重要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滇王在割肉。   句町王和鱼禾在占便宜。   “不答应那就算了。西南情形复杂,我才不愿意掺和进去。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多想想如何应对句町王和庄氏的征伐。”   鱼禾不以为意的说着,说了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安阿果道:“面对句町王和庄氏的征伐,我也不是无路可走。   我要是对付不了他们,我可以投身朝廷,将平夷献给朝廷。   朝廷在冬日里没办法大肆调兵遣将,但是调遣南郡、南阳郡,甚至荆州的兵马,帮我牵制庄氏和句町王的兵马,还是可以的。   所以,我没有滇王帮忙,不一定会有事。   但滇王没有我帮忙,说不定就会被庄氏弄的灭国亡族。   刚才殿下说的话,也存在着几分真假。   殿下只说了滇国内部的敌人,却没有说滇国外部的敌人。   一旦庄氏、滇国的汉人、蛮人,弄的滇国内乱四起,你猜猜句町王会不会趁机去割肉?   哀牢国的七八十个哀牢王,会不会趁机去劫掠?   交州的邓让会不会趁机割去大半个益州郡?”   安阿果脸色一变再变。   到最后变成了铁青色。   鱼丰这个时候恰巧从后院出来,见到鱼禾和安阿果站在一起,见到安阿果脸色铁青,鱼禾一脸趾高气扬,忍不住沉下了脸。   “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鱼丰恼怒的喊了一声。   鱼禾瞥了安阿果一眼,呵呵笑着道:“殿下还是好好想清楚以后,再找我商量此事。”   鱼禾丢下这话,走向鱼丰。   鱼丰拽起鱼禾耳朵,在鱼禾怪叫声中,提溜着鱼禾到了后院。   “疼疼疼……”   “不疼你不涨教训!”   鱼禾一个劲的挣扎,鱼丰拽着鱼禾的耳朵不放手。   鱼丰劈头盖脸地骂道:“跟谁说话不好,非要去跟那个妖女说话。那个妖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平日里都不敢跟她多说话,你居然还主动凑上去。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安阿果模样娇嫩,也很娇媚,许多男的见了她都会忍不住遐想一番。   但鱼丰却不允许鱼禾跟安阿果走得太近。   安阿果在虎跳谷的时候,没少勾搭他。   他已经看清楚了安阿果的本质。   妥妥的一个妖女。   鱼丰自己不会招惹安阿果,也不允许鱼禾招惹。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阿耶,我跟她说的是正事。”   鱼丰蛮横的道:“我管你是正事还是邪事,总之你不许去招惹那个妖女。不然我要你好看。”   鱼丰可以在权力上让着鱼禾,但是在个人私事方面,他绝对不会让着鱼禾。   鱼禾见鱼丰蛮横的不讲道理,就知道鱼丰是认真的,他不打算吃眼前亏,所以果断服软,“阿耶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跟那个妖女多说一句话。”   鱼丰冷哼一声,放开了鱼禾的耳朵,“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再让我看到你和那个妖女站在一起,有你好看的。”   鱼禾不服气的道:“我也老大不小了……”   鱼丰恶狠狠瞪了鱼禾一眼,喝骂道:“你就算出去强抢民女,抢个十房八房的,我也认了。但那个妖女,你绝对不许招惹。”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真是亲爹。   怂恿他强抢民女的话都说得出口。   见鱼禾闭着嘴不说话,鱼丰以为自己的话说重了,就叹息了一声,收起了脸上的怒意,语重心长的道:“那个女人不是好东西。她不会跟人好好过日子的。她死赖在平夷不走,就是看上了咱们父子打拼下的家业。   我可听人说,那妖女在滇国,已经弄死了好几个夫君了。   你别以为她看着好看,就被她骗了。   你以后找妻子,一定要记住找贤惠的,别找那些长的好看的。   长的好看的没有一个善类。”   鱼禾愕然的看着鱼丰。   鱼丰居然为了阻止他跟安阿果说话,说出了这么一番歪理。   鱼丰见鱼禾不信,哼哼道:“漂亮的男人也好,漂亮的女人也好,都不会有善类。纵然他们从小家学渊源,品性纯良,出了门也会学坏。   因为那些贪图他们容貌的人,会想尽办法去祸害他们。   他们要么跟那些恶人同流合污,要么就得变成比恶人更恶的人,才能保护自己。   那个妖女最初嫁人的时候,或许性情纯良。   但是经历了几人夫君,早就被磨成恶人了。”   说到最后,鱼丰居然长叹了一声。   美貌固然让人赏心悦目,但太美了,就是一种罪。   你能管住自己,但却管不了别人,别人贪图你的美貌,会想尽办法得到你。   你不够聪明、不够恶,就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庄乔真是交了天大的好运,碰见了一个蛮人阿爹,才保住了她。   即便如此,她也被磨砺出了一副七窍玲珑心。   “所以我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丧心病狂,其实并不是我的本性,而是我长得太俊,才会被人逼成这样?”   鱼禾一脸单纯的问。   鱼丰一张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你给老子滚!”   鱼丰怒声咆哮。   鱼禾灰溜溜的就逃了。   鱼丰站在原地,气的直哆嗦。   老鱼家虽然不是书香传家,但每一代也会出几个读书人。   如此优良的血统,怎么会出鱼禾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东西? 第217章 临行   鱼禾逃出了鱼宅以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鱼丰的手劲很大,拽的他耳朵生疼,为了避免耳朵再次遭殃,鱼禾不得已才厚颜无耻的说出那番话。   如今回想起来,鱼禾自己都觉得脸红。   “鱼……鱼将军有礼……”   鱼禾定睛一瞧,是阴丽华,眼前顿时一亮。   鱼禾刚要说话,阴丽华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快速的从鱼禾面前离开了。   鱼禾愕然的看着阴丽华逃离的背影,不明所以。   鱼禾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阴丽华是一个极具天赋的商业人才,鱼禾手里就缺这种人才,所以他准备尝试招揽。   鱼禾一路追到了巷子口,就看到阴丽华站在巷子口,羞怒的躲着脚。   鱼禾狐疑的盯着阴丽华看了许久。   阴丽华似乎感受到了鱼禾的目光,一回身,就装上了鱼禾的目光,双颊瞬间就红了。   “你……这是……”   鱼禾古怪的看着阴丽华。   阴丽华脚下一跺,再次逃离了巷子口。   鱼禾狐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并没有什么不妥。   为何阴丽华见了他,就像是见了洪水猛兽一样。   他那里知道,阴丽华刚刚跟南郡的几个豪强谈完生意,以四倍的价钱,将她从县衙购买到的田产和屋舍出售给了南郡的几位豪强,一下子赚了七万贯。   尝到了甜头,阴丽华有心从平夷再买一些田产和屋舍,所以跑到县衙去找农县宰。   农县宰告诉他,平夷现在所有的田产和屋舍都是有主的。   其中鱼禾手底下田产和屋舍最多。   阴丽华想要继续购买田产和屋舍的话,就只能去找鱼禾。   阴丽华为了再赚一笔,就硬着头皮赶到鱼宅见鱼禾。   到了鱼宅门口,就看到鱼禾双眼直直的看着她,她有些慌,赶忙施礼。   鱼禾在她施礼过后,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一些光彩。   她吓了一跳,才狼狈逃窜的。   谁知道逃到了巷子口,刚抱怨了几句,鱼禾就追上来了,看她的目光还十分古怪。   她更怕了,逃的更快了。   她倒不是觉得鱼禾对她有想法,而是鱼禾看着她的目光让她瘆得慌,她觉得鱼禾又再想什么鬼主意害她。   鱼禾站在巷子口,有心去追阴丽华,可阴丽华早就跑没影了。   鱼禾无语的嘀咕了一声,“是我太吓人了,还是这丫头有病?”   鱼禾出了巷子口,在街道上晃荡了一圈,找了一家铜器店,在里面找了一面镜子,仔细瞧了瞧,确认自己脸上没有任何异常以后。   鱼禾确信,阴丽华应该有病。   他有必要去县衙的校场,找阴识说道说道,让阴识带阴丽华去看看大夫。   鱼禾晃荡到了县衙校场,发现县衙校场没人,找农县宰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县衙校场内的预备营将士,如今已经充入了虎贲军。   新招募的将士,半个月以后才会到,所以县衙校场如今空出来了。   阴识等一众训练新将士的教习,全部去了卧鹿岭。   鱼禾出县衙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去卧鹿岭找阴识的话,有些不合时宜。   所以他返回了鱼宅,做起了正事,将阴丽华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往后半个月,鱼禾一直窝在县衙里。   安阿果派人星夜兼程,日夜不歇的去滇国传信,半个月后,滇王的回答送到了安阿果手中。   滇王给安阿果的回答很简单,不怕鱼禾贪,就怕鱼禾不贪,鱼禾提出的条件他可以答应。   安阿果觉得鱼禾是在趁火打劫,心里有诸多不满。   但还是依照滇王的吩咐,找到了鱼禾,将滇王说的话传达给了鱼禾。   鱼宅。   书房内。   鱼禾、安阿果面对面而坐,面前的矮几上摆放着一壶果酒。   鱼禾坐在低矮的座椅上,一边为安阿果斟酒,一边道:“殿下的意思是……滇王答应了我的条件?”   安阿果心里十分不满,所以没什么好脸色,她面无表情的道:“我王兄说了,只要你能帮他解决滇国那些作乱的汉人和庄氏。他会派人去跟句町王商量,用滇国一县,换句町国故且兰县以北的两县,交给你。”   鱼禾放下酒壶,爽朗的笑道:“滇王殿下果然大气……你传信告诉滇王殿下,我不日就会前往滇国,帮他对付那些作乱的汉人和庄氏。   若是有余力,我还可以帮滇王殿下收拾那些山里的蛮人。”   安阿果哼了一声,咬着牙道:“我滇国的东西可不好拿……”   鱼禾呵呵笑道:“等我到了滇国,滇王就一定会知道,他所付出的一切,都物超所值。”   安阿果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什么时候动身?”   鱼禾笑道:“朝廷刚刚退兵,滇王殿下刚好可以借此机会整理内政。我自然得尽快动身,晚了会误了滇王殿下的事。”   安阿果撇撇嘴道:“知道轻重就好。”   两人聊完了正事,鱼禾陪着安阿果品了两口果酒,将安阿果送出了门外。   送完安阿果回到书房门口,就看到程素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他面前,急声道:“小郎君,鱼公听说您又见那个女人了,所以正四处找荆条呢。”   鱼禾吓了一跳,“谁这么多嘴?”   喊完这话,不等程素回答,就看到鱼丰手提着一根用荆条编制的鞭子,气势汹汹的向书房冲了过来。   鱼禾二话没说,拔腿就跑。   好汉不吃眼前亏。   月前他才跟鱼丰保证,再也不见安阿果了,这还不足一个月,他就食言了。   鱼丰肯定不会轻饶他。   鱼禾逃出了鱼宅以后,就夺进了卧鹿岭,以躲就是三天。   三天以后,鱼禾将一切准备就绪,再次回到鱼宅,向鱼丰和庄乔辞行。   鱼禾回到鱼宅的时候,鱼丰正在给庄乔喂饭。   庄乔再又半个月就要生了,肚子大的像是个皮球,圆滚滚的看着十分吓人,行动有些不便,吃饭也很难弯腰。   近些日子都是田氏在伺候庄乔吃喝。   今日田氏不小心打翻了一个汤碗,鱼丰觉得田氏毛手毛脚的,就亲自上手。   庄乔一边品尝着鱼丰喂的鲜汤,一边幸福的笑着。   新朝男子成千上万,愿意俯下身为妻子喂食的可不多。   庄乔觉得很幸福。   鲜汤的味道一般,但她依然觉得甜丝丝的。   鱼禾站在正厅门口,静静的看着鱼丰小心翼翼的给庄乔喂食。   等到喂食完了,他才轻咳了一声。   庄乔抬眼一瞧,见鱼禾站在门口看着,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鱼丰不以为意,他放下了汤碗,瞥了鱼禾一眼后,没有搭理鱼禾。   他扶着庄乔坐到了高一点的座椅上,才回过身冷言冷语的道:“你还知道回来?”   鱼禾施礼道:“孩儿即将远行,特地前来向阿耶辞行。”   鱼丰眉头一瞬间凝成了一团,“就因为我不允许你跟安阿果来往,你就要离家?”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我离家是有要事,跟安阿果无关。”   鱼丰不悦的道:“平夷这么大的家业不够你折腾?”   鱼禾解释道:“我离家远行,也是为了平夷的家业。”   鱼丰不知道鱼禾离家的原因,庄乔却知道,她开口帮腔道:“禾儿离家,肯定是有要事。”   鱼丰冷着脸道:“不行!”   鱼禾愣了一下,道:“阿耶,我此次远行,却有要事。”   鱼丰毫不客气的喊道:“天大的事情也不行,至少近一两个月不行。”   鱼禾狐疑的看着鱼丰,鱼丰却没有再言语。   庄乔有心向鱼禾透露一二,却被鱼丰瞪了一眼。   庄乔只能乖乖闭上嘴。   鱼禾见鱼丰不愿意多说,他也没有多问,他郑重的道:“阿耶,孩儿要做的事情,也在这一两个月。错过了这一两个月,就得再等数年。   孩儿不愿意错过,所以孩儿必须远行。”   鱼丰瞪起眼,“什么大事值得你抛家舍业?”   鱼禾摇摇头没有言语。   他去滇国的事情,可以告诉庄乔,但却不能告诉鱼丰。   告诉了鱼丰,鱼丰一定会阻拦。   鱼丰是那种情愿平夷不发展,也绝对不愿意让鱼禾去冒险的人。   鱼禾则是那种情愿冒点险,也要让平夷快速发展起来的人。   父子两个完全是两种性子。   鱼丰见鱼禾不言语,有些恼怒,“要走你就走,走了以后就别回来。”   鱼禾躬身一礼,“多谢阿耶。”   说完这话,鱼禾离开了正厅门口。   鱼丰惊愕的看着鱼禾的身影消失,许久以后才回过神,脸上瞬间涌现出了一脸怒容。   “反了反了!他真是反了!”   鱼丰气的将面前的桌椅全部踹倒。   就这还不解气,他指着正厅门外破口大骂,“有什么事情比他娘和他弟弟妹妹还重要?!他为了忙活他那点小事,连家里人也不顾了吗?他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孝道?”   庄乔苦笑着道:“您派人去接姐姐和越儿,禾儿也不知道啊。”   鱼丰气的直瞪眼,但没有再开口埋怨鱼禾。   他刻意的瞒着鱼禾,就是想给鱼禾一个惊喜。   谁知道,人快到了,鱼禾却要离开。   他又不想拿此事拿捏鱼禾,所以只能生闷气。 第218章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鱼禾尚不知道他的便宜娘和便宜弟弟妹妹已经快要到平夷了。   出了鱼宅以后,鱼禾立马赶到了县衙。   县衙里。   阴识、张武、吕嵩、刘川、农县宰、漕少游、彭三、相魁、刘俊、阿依布等几个人都在。   鱼禾步入正堂,在众人相迎下,坐在了正堂内的首位上。   阴识一行皆站在阶下。   鱼禾寒暄了几句,直入正题,“此去滇国,所谋甚大,所以我需要带着虎营和狼营的将士,豹营的人留守平夷。   此去少则半载,多则一载。   在此期间,四海镖行的事情由张武全权处置,平夷上下的政务由农县宰处置,四海货铺和四海客栈的一切,由刘川和任方二人共同处置。   卧鹿岭的兵营和县衙的校场,由阴识和阿依布共同掌管。   遇事不决,可以几个人凑在一起,一起商议。   商议不出答案,可以去请教我阿耶。   我阿耶还不能决断的话,就让吕嵩的人带信给我。”   阴识等人早就得到过鱼禾的吩咐,所以并没有什么异议,他们齐声应允了一声。   鱼禾继续道:“我走以后,有三桩事情你们必须重视。其一,招募将士的事宜。我走以后,虎贲军就只剩下了豹营。豹营的八百一十个将士,应对平夷的一些琐事没问题,但是遇到大麻烦,还是不够。   所以需要多招募一些将士,充实军营。   虎贲军已经初见成效,随后只要经历过大战磨练,便能真正自成一军。   随后招募的将士,可以另编新军,由虎贲军豹营的将士率领,入山剿灭不臣,以此磨练。”   阴识和阿依布一起拱手。   “喏……”   鱼禾提醒道:“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发现了有领兵才能的人,官职、钱财,不能吝啬。我们壮大的很快,自己培养人才太慢,所以要广纳英才。   你们不要怕他们入了军营以后,会抢你们的饭碗。   你们是最早跟随我们父子的人,也是我们父子最信任的人,所以我们父子不会苛待你们。”   阿依布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阴识笑着道:“主公说笑了,若是真有能人,阴某一定不会让他埋没。”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   他相信阴识的话。   阴识绝对不是一个鼠目寸光的人。   鱼禾继续道:“其二,粮食收购不能停,有多少我们就收多少。只要有人肯卖,价钱要的不离谱,我们都要。   平夷的各处粮库堆满了以后,那就再建粮库。   我不怕粮食太多放坏了,就怕关键时候没有粮吃。”   阴识等人不解的看着鱼禾。   鱼禾幽幽的解释道:“我手底下现在只有一个虎贲军,两千四百多人。但以后,我手底下肯定会有更多的人。   一旦在关键时候断粮,我想约束他们,就只能带着他们去抢劫了。   一群身披铁甲的人出去抢劫,有多大危害,你们心里应该清楚。”   阴识等人听到这话,有些胆寒。   一群武装到牙齿的人出去抢劫,能轻轻松松弄出百里赤地来。   那种场面,跟天灾一样惨烈。   虽说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们也不是毫无人性的畜生,能眼睁睁的看着手底下的人弄出一片赤地。   “主公放心,属下一定会想尽办法多收购一些粮食。”   “属下会全力配合农县宰。”   “卑职除了让手底下的人往平夷运送粮食外,也会手底下的人在每一处四海镖行的分行,建立小粮库,为主公屯粮。”   “……”   农县宰、刘川、张武几人纷纷开口。   鱼禾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彭三身上,“其三就是军械。我们招募将士的速度很快,需要的军备也逐日递增。   锻造作坊不仅要加快速度,还得进一步扩大。   什么时候锻造作坊一个月能出一千套甲,什么时候才可以停止扩大。”   彭三愕然的道:“主公,一个月出一千套甲,需要大量的铁石,还需要数千人手。其中的花费,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阴识等人听到彭三的话,也跟着一起点头。   不仅锻造作坊需要钱,他们训练新军、收购粮食,也需要钱,而且还是数量庞大的钱。   鱼禾豪迈的道:“县衙府库里的税钱,还有各项生意赚的钱,以及挖矿和缴获得来的金银珠宝,你们可以敞开了花。   没有了,我可以想办法再赚。   你们不需要为钱财担心。   全力做好我交代给你们的事情即可。”   鱼禾不怕手底下的人花钱,就怕他们做不好事情。   鱼禾也不怕手里的钱花完,因为他有不少办法赚钱,巴郡还埋着一大批从冯茂手里劫的钱。   此外,鱼禾随后要去的滇国,有无数财宝,有无数铜。   鱼禾只要稍微动动脑,就能弄不少钱。   刘川笑道:“主公既然让属下等人敞开了花钱,那属下等人一定将主公交代的事情办的妥妥贴贴。”   其他人纷纷笑着点头。   鱼禾交代的三桩事情,除了铁矿石有点麻烦以外,剩下的都能用钱办到。   只要鱼禾能提供大批的钱财,那么他们一定能将鱼禾交代的事情办好。   “铁料四海镖行可以想办法去弄,实在弄不到的话,我再想办法。”   西南矿产那么多,如今又没有经历过开发。   如果采购不到铁料,那鱼禾就派人去找矿,挖矿。   只要脑子动得快,办法总比困难多。   “如此,那卑职等人再无异议。”   “那就这么说定了,平夷的一切就交给诸位了。此次我去滇国,所谋若成,诸位以后也能有一个拿得出去的身份。   若是不成,也能为我们平夷谋一些好处。”   “卑职等人静候主公佳音!”   “……”   鱼禾跟阴识等人聊完了正事,陪着他们在县衙吃过了一些简单的饭菜,就赶往了卧鹿岭。   卧鹿岭军营里的虎贲军虎营和狼营的将士已经准备就绪。   鱼禾到了以后,没有半点耽搁,带着他们就拔营起程,一路南去。   平夷往南的道路十分难行,从平夷通往故且兰县还有官道可走,出了故且兰县,一路都是崇山峻岭。   鱼禾需要先到故且兰县以北的三水岔,击溃庄氏派遣的精兵,然后再秘密的进入故且兰县见句町王。   句町王为了掩人耳目,特地选了故且兰县做密谋之所。   鱼禾离了卧鹿岭,走了三日,便出了平夷地界。   就在鱼禾出平夷地界的时候。   一行人在四海镖行的镖师们护送下,由北而来。   鱼丰一大早就挎着马,带着人,赶到了南郡和平夷接壤的十丈丘去迎接。   双方一碰面。   鱼丰就红着眼眶,跳下马背,迎了上去。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嘴里喊着阿耶,眼中留着泪水,奔向鱼丰。   鱼丰将他们拥进怀里,紧紧的抱了一下他们,然后顾不得听他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就放开他们再次迈步向前。   走到了队伍正中的两辆牛车前。   鱼丰绕过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子,走到了两个壮汉面前。   “五弟、六弟……”   鱼丰瞧着其中一个壮汉断了一条胳膊,眼睛更红了。   两个壮汉咧嘴一笑。   “二兄……”   鱼丰咬着牙,强忍着泪水,屈膝要跪。   两个壮汉吓了一跳,急忙从牛车上跳下来,拖住了鱼丰。   “二兄,你这是做什么?”   鱼丰紧握着两个壮汉的肩头,声音沉重又颤抖的道:“二兄对不起你们。”   两个壮汉身躯一僵,眼眶也有些泛红。   其中一个壮汉眼含着泪,嘴上却笑着说道:“二兄说啥呢。你哪有对不起我们。你临走的时候交代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嫂嫂和越儿他们。   我们有负你的重托,让嫂嫂和越儿他们吃了天大的苦头,是我们对不起你。”   鱼丰的眼泪一瞬间就留下来了。   他跟两个弟弟的关系其实并不好,他当初离开咸阳的时候,只是顺嘴提了一句,没指望他们能照顾自己的妻儿。   可当他和鱼禾在益州造反的事情传回去以后,朝廷要捉拿他们一族。   两个弟弟的反应让他始料未及。   他五弟用自己的妻儿替换了他的妻儿。   他六弟护送他妻儿逃跑的时候,自己的妻儿也遭了殃,自己胳膊还被砍断了一条。   明明兄弟之间的关系不好。   可关键时候,他们豁出了全家的性命,救了自己的妻儿。   鱼丰还是今早离开平夷的时候,从四海镖行的张武口中得知此事。   当时他就哭了。   “五弟、六弟……”   鱼丰紧握着两个壮汉的肩膀,哽咽着。   两个壮汉虽然红着眼,脸上却带着笑。   五弟鱼蒙笑容灿烂的道:“二兄,我们虽然没你读的书多,但也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道理。   还好嫂嫂和越儿他们无碍,不然我们两个都没脸见你。”   鱼丰羞愧难当,哽咽道:“不是你们的错,不是你们的错……是我和禾儿闯下了大祸,你们才会被牵连。   是我害的你们没了妻儿。   往后,禾儿和越儿就是你们的儿子。”   六弟鱼敖笑着道:“二兄,你说什么傻话呢。就算没有这一遭,禾儿和越儿那也是我们的儿。” 第219章 鱼氏族人的惊讶   鱼丰含着泪,重重点头。   鱼敖说的在理,有没有这一遭,鱼禾和鱼越都是他们的儿。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仅仅的相拥在了一起。   鱼敖和鱼蒙被鱼丰拥进怀里以后,再也忍不住了,二人哭出了声。   鱼娘坐在牛车上一个劲的抹泪,鱼越拉着妹妹在放声大哭。   鱼蒙和鱼敖在鱼丰怀里哭了很久,才离开鱼丰的怀抱,有些不好意思的抹抹眼泪。   “让人看笑话了……”   “谁敢笑话,平夷如今是禾儿在当家,谁笑话就打谁板子。”   “……”   鱼丰迎着鱼敖、鱼蒙,以及一些鱼氏的长辈,返回了平夷城。   鱼氏经历此次大难,损失不小。   族人死伤大半,族中的钱财也消耗一空。   若不是鱼丰和庄乔及时派人去咸阳,恐怕一族人都会蒙难。   鱼丰为了补偿族人,特地将鱼禾留下用做周旋之用的屋舍、田产,尽数分给了他们。   鱼蒙、鱼敖被安置到了鱼氏大宅。   鱼氏虽然蒙难,但是一些私属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有他们照顾鱼蒙和鱼敖,鱼丰倒是不用再安排人伺候他们。   晌午的时候。   鱼氏一众人,聚在鱼宅正厅内,围坐在一张特制的长桌前。   长桌上堆满的各式各样的吃食。   只是众人没有动,气氛有些怪异。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鱼娘和庄乔身上不停的打量。   鱼娘没有庄乔年轻,也没有庄乔漂亮,更没有庄乔身上的那股子英气,看着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所有人都在猜测,鱼丰会不会宠妾欺妻。   鱼娘在众人注视下,并没有慌乱,就那么平平静静的坐在鱼丰身旁,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鱼丰宠妾欺妻。   鱼越和鱼悦两个小家伙,看着庄乔的目光有些敌视。   目光落在庄乔肚子上的时候,敌意更浓。   小家伙们不懂大人的事情。   他们觉得,鱼丰不回家,不回去救他们,就是因为有了庄乔,有了新的儿女。   “咳咳……”   坐在左侧上首的鱼蒙略微咳嗽了一下,打破了诡异的平静。   “二兄,怎么不见禾儿?”   在这种场面中,敢开口说话的,也只有鱼蒙和鱼敖。   鱼氏此次遭逢大难,祖辈当中仅剩下了两位叔伯,如今都坐在正中上首。   父辈当中,只剩下了鱼丰、鱼蒙、鱼敖,以及五个同龄旁支的人。   子辈当中,倒是有十几人。   最大的便是鱼禾,鱼禾还是嫡支。   所以子辈以鱼禾为首。   鱼禾在宗族中也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宗族所有人聚会,鱼禾应该到场的。   但是鱼蒙和鱼敖等人并没有见到鱼禾,所以鱼蒙才忍不住开口发问。   鱼丰脸色有些不好看,“别提那个臭小子……”   鱼敖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又打他了?”   小时候在乡里,鱼丰一打鱼禾,鱼禾就会跑出去数日不着家。   所以看不到鱼禾,鱼丰又面色不善,鱼敖以为鱼丰又打鱼禾了。   鱼蒙迟疑着道:“二兄,他也不小了,也开始要脸面了,你不该打他的。”   鱼丰气的直瞪眼,“在平夷县,他就是天,我这个当阿耶的要做点事,也要征求他的同意,我哪敢打他啊。”   在座的人听到鱼丰的话,一脸惊讶。   鱼氏叔伯抚摸着白须,惊讶道:“这平夷县的家业,不是你闯出来的?”   在鱼氏一众人眼里,鱼丰是鱼氏少有的能人。   三旬左右就坐到了军司马的位置上,以后稍微往上爬一爬,说不定能混一个校尉或者将军。   所以得知了鱼氏占据了平夷县,鱼氏众人并不觉得奇怪。   可如今听鱼丰的意思,鱼氏占据平夷,似乎是鱼禾的功劳。   鱼禾才多大,十五岁。   十五岁的少年郎,闯出了这么大一片家业,他们有点不敢相信。   鱼丰哼了两声,没有言语。   儿子比老子厉害,对年迈的老子而言,那是荣耀,对正值壮年的老子而言,却很丢脸,鱼丰自然不愿意说话。   反倒是庄乔笑着道:“禾儿聪明睿智,颇具手段。我们能稳居平夷,全部是因为禾儿的谋划。”   此话一出,引起一片惊呼。   “禾小子那么厉害?”   “以前在乡里的时候怎么没发现?”   “我踹他屁股,他不还手,我一直以为他是傻小子。”   鱼氏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一个个皆为鱼禾能闯出这么大的家业赶到不可思议。   鱼氏两位叔伯皱了皱眉头,目光在庄乔身上盘桓了一下。   他们对庄乔突然开口很不满。   宗族议事的时候,当家的主母勉强有资格说两句,其他人可没那个资格,更别提一个妾室。   他们虽然不满,但并没有开口。   他们只是旁支的叔伯,鱼丰敬他们,让他们坐了上首,但并不代表他们有资格教育嫡支的人规矩。   “大兄真有这么厉害?”   一群小家伙们也跟着发出惊呼。   鱼越和鱼悦更是满眼小星星。   鱼禾小时候皮是皮了点,习武也差强人意,但是读书却十分厉害,经常被先生夸赞。   而且经常会从外面弄一些好东西回家给他们吃,所以他们特别崇拜鱼禾。   “一点不入流的东西罢了。”   鱼丰不满的撇撇嘴。   在族人面前,他不愿意承认鱼禾比他们厉害,有损他这个当阿耶的威严。   “一县之弟,那可是相当于一方诸侯,还不入流?”   鱼氏的人久居咸阳,毗邻长安,又从小读书,所以有些见识。   鱼丰撇着嘴道:“只是暂时占据而已,又不是长久的占下去……”   “那也厉害。”   “对对对,既然是家业,我们也会帮忙出力。”   “我们会想尽办法让禾儿将平夷占下去。”   “……”   鱼氏的叔伯兄弟,纷纷出声,力挺鱼禾。   他们有些远见,所以在得知鱼禾并没有在平夷站稳以后,纷纷开口,表示愿意出力。   这就是宗族的优点。   只要对宗族发展有利,宗族上下都愿意出力。   不需要人去督促,也不需要人去逼迫。   鱼丰听着有些吃味,他算是宗族里比较有能耐的人,当年他离家入伍的时候,也没有得到这么多人拥护。   他当年要是得到族人拥护,带着一批族人上战场的话,一开始就能做一做军侯。   混到现在这个年龄,说不定能混一个将军。   有宗族支持的人和没宗族支持的人,在官场上混,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出什么力?那小子现在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们给谁出力?”   鱼丰不悦的喊了一声。   族人们立马闭上嘴,他们察觉到了鱼丰不悦。   庄乔轻声笑道:“禾儿有要事要办,只是不方便透露。”   此话一出,所有人目光落在了庄乔身上。   庄乔两次开口,完全是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   鱼丰尚不知道鱼禾去了哪儿。   庄乔却知道。   所以众人心里有些不对味。   庄乔被众人盯着,也不怯场,她笑着对鱼娘道:“姐姐,你还没为我介绍过诸位叔伯呢?”   庄乔一声‘姐姐’,让在座的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庄乔很称呼鱼娘一声姐姐,那就说明庄乔承认了她在家里的地位比鱼娘低一线。   鱼娘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鱼丰并没有宠妾欺妻的意思。   但依然有人不高兴。   那就是鱼氏叔伯。   其中一位胡须花白的鱼氏叔伯,不满的嘀咕了一声,“什么时候,妾室也能在宗族议事的时候说话了?”   鱼氏叔伯开口,有点不合规矩。   但庄乔两次开口插话,让鱼氏叔伯不痛快,所以他们开始开口了。   鱼丰干笑着道:“两位族叔误会了,庄乔不是妾,是平妻。庄乔乃是西南第一大族庄氏的嫡女,嫁给我也算是下嫁。   来的时候带了五千人当嫁妆,其中有两千青壮。”   鱼丰此话一出,鱼氏叔伯立马闭上了嘴。   鱼氏其他人看着庄乔,一脸难以置信。   鱼氏最鼎盛的时候,全族也不过一千多人。   庄乔一口气带了足足四五个鱼氏过来。   鱼氏众人怎能不惊。   “只是些许的蛮人,并不值钱。比起禾儿积攒的家业,我那点嫁妆不算什么。”   庄乔笑着说。   鱼氏众人再次一惊。   他们一开始以为,鱼禾只是仗着聪明,窃了一县之位,借着一县县宰的身份在平夷县厮混。   可如今听庄乔的意思,鱼禾的实力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直坐在鱼丰旁边充大妇的鱼娘,也有些不淡定了,她忍不住开口,“禾儿……真有那么厉害?”   这话是在问鱼丰。   鱼丰不愿意吹捧鱼禾,可鱼娘问起,他又不好不答,便敷衍的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手下就两三千的甲士,七八千镖师,一两千货郎。”   “两三千?甲士?!”   鱼氏众人,听到这话,脸色彻底变了。   别人不知道两三千甲士意味着什么,但世代皆有人从戎的鱼氏,却知道两三千甲士意味着什么。   军中一直有一句话。   叫做一甲当五卒。   意思就是一个甲士,相当于五个普通兵卒。   两三千甲士,就相当于一万多的普通兵卒。   若是配上马匹,爆发出的战斗力要远超一万多普通兵卒。 第220章 故且兰   前汉赫赫有名的羽林郎,初建的时候也不过两三千人。   据说跨上战马撕杀的时候,两三万步卒都不是对手。   鱼蒙惊声道:“全员甲士,还是仅有一部分甲士?”   鱼蒙觉得鱼丰说的太夸张了,所以忍不住开口。   从鱼丰和鱼禾造反到今日,据说才不到一年半。   一年半时间,窃取了一个县,还打造出了两三千纯甲士,还有上万人供鱼禾驱使,实在是有点太夸张了。   新帝王莽要打造两三千纯甲士,也得一年半载。   更别提白手起家的鱼禾父子了。   “最初入营的两千四百三十人,全员甲士。后入营的几百人,如今也在备甲。”   鱼丰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他丝毫没有夸大,只是实话实说,甚至还有点保留。   鱼氏众人听了惊的说不出话。   许久以后。   鱼敖倒吸着冷气道:“那岂不是跟金吾卫相当?”   新朝全员着甲的兵马,只有金吾卫。   鱼丰抿着嘴没说话。   单纯的比装备的话,金吾卫恐怕不如虎贲军。   鱼禾那小子有点丧心病狂。   别人打造盔甲,最多弄一个笼罩住躯干的鳞甲和头盔。   鱼禾打造盔甲,那是从头到脚都罩的严严实实。   步卒的盔甲还稍微露一点脸和手脚。   骑兵的盔甲就仅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禾儿是怎么做到的?”   鱼氏众人惊愕之余,齐齐开口。   鱼丰吧嗒着嘴,感叹道:“此事说来话就长了。”   鱼丰也不限时间长,细细的从他们父子两个叛逃出军营的那一刻讲起。   鱼氏众人静静的听着。   庄乔也认真的在听。   她虽然听说过鱼禾父子在六盘水山林里的作为,但是具体的没人给她讲过。   如今鱼丰讲起,她自然得听一听。   远在平夷之外的鱼禾,丝毫不知道鱼丰正在向族人宣讲他的‘丰功伟绩’。   他正在布置战场。   敌人也在帮他砍人头布置战场。   敌人的首领正在陪他喝酒。   大帐里。   鱼禾高踞于首位,下首坐着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汉子有些清瘦,肤色有些偏黑。   在鱼禾请了一杯果酒以后,他回味着口中的果酒味,道:“鱼将军,一千蛮人够不够,不够我再派人去山里抓一些。”   鱼禾摇头道:“一千蛮人足够了,再多一些的话,说不定会留下破绽。”   汉子不以为然的道:“咱们拿一千多人的性命给滇王做戏看,滇王不可能发现破绽。”   鱼禾瞥了汉子一眼,淡淡的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不仅要拿一千多蛮人的性命给滇王做戏,诸位回去的时候还得狼狈一些,到了滇国,碰见了我们,还得真打几场。   如此才能真正的骗过滇王。”   汉子大大咧咧的道:“滇国那边,鱼将军不必担心,我家家主已经安排妥当。”   鱼禾缓缓点头道:“如此甚好。”   两个人有闲聊了两句,然后出了大帐。   大帐外,是一片茫茫草石,草石的尽头,是一个三岔水道。   水里有大鱼不停的跳跃,还有蛙声不断传来。   水边上,虎贲军的人和庄氏藤甲在杀人。   一个个蛮人俘虏被套上了庄氏精锐穿戴的军备,驱赶到岸边,让虎贲军和庄氏藤甲杀。   杀完人以后,虎贲军和庄氏藤甲又在水边搏戏了许久,努力的营造着战场。   庄氏小寿公庄去疾被吕嵩所弑,庄氏派遣了一直精兵入句町,要找鱼禾麻烦。   鱼禾不能不管不问,庄氏的精兵也不能像泥牛入海一样没有半点动静。   所以才有了三岔水假战的一幕。   鱼禾需要借用这一战告诉滇王,他有跟庄氏扳手腕的实力。   庄氏也需要用这一战告诉滇王,他们去找鱼禾麻烦了,但是打不过。   虎贲军和庄氏藤甲忙活了一天,终于将战场布置妥当。   庄氏藤甲首领带上了一部分残卒,离开了三岔水,返回了滇国。   鱼禾让剩下的庄氏藤甲,脱去了藤甲,以辅兵的身份,充入到了虎贲军。   战场,鱼禾让人草草的打扫了一下,留下了不少痕迹,让人知道此处发生过一场大战,也留下了足够的尸骸,让人清楚他们杀的是谁,杀了多少人。   一切都处置妥当以后,鱼禾带着虎贲军将士和庄氏的人一起赶往了故且兰县。   故且兰县,此前是牂柯郡郡治之所,有雄城,亦有不少汉人开辟的田亩。   如今雄城已经被句町人占据,成了句町各部族交换货物的场所。   城外的田亩全部荒芜,如今成了句町人跑马的猎场和放牧的草场。   鱼禾一行抵达故且兰县的时候,亡波正带着一些句町部族土王的儿子,正在城外策马嬉戏。   他们驱赶着几头耕牛,在荒草中奔走,他们策马在后面追赶射箭。   汉家有不得杀耕牛的律令,所以汉家的官员到了句町以后,落实了不得杀耕牛的律令。   句町人为此没少被责罚。   如今汉家官员被杀,耕牛失去了保护,便成了亡波等人的玩物。   “多好的一头牲口,可惜了。”   刘俊跨坐在马背上,眼看着一头雄壮的耕牛身上插满了箭矢,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在汉家,牛比人珍贵。   上好的耕牛更加珍贵。   那是花大价钱才能置办出来的。   刘俊如今虽然身价不菲,可是看到那么好的耕牛被猎杀,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鱼禾平静的看着亡波一行在追逐耕牛,并没有发表太多感慨。   句町人和汉人的风俗不同,习性不同,所以看待东西的目光也不同。   在刘俊眼里,那头耕牛是一笔极大的财富。   在亡波等人眼里,那就是一堆肉。   他们不喜欢劳作,也不会劳作,所以他们不在乎耕牛能帮他们做什么。   “鱼将军!”   亡洢骑着一头小象,领着一队女子军出现在了鱼禾眼前。   鱼禾略微有些错愕。   亡洢见鱼禾目光落在自己身后的女子军身上,笑着道:“安阿果在我面前经常炫耀她的女子军,我也弄了一支女子军,想让她看看,我句町女子,绝对不输给滇国女子。”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你好待给她们弄一些皮甲之类的军备吧?一个个围着兽皮裙,拿着一柄刀,就成军卒了?”   安阿果弄出的女子军,根本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勾人,所以一个个穿的极少。   亡洢有心效仿安阿果,但却没有安阿果那么大方,舍不得在女子军身上下血本,所以女子军们穿的很少,却又不养眼,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亡洢听到鱼禾的话,苦笑着道:“我滇国女子不比汉家女子,穿的少是常态。一些刚刚从山里出来的,甚至都不穿衣服,等一会儿你进城以后就知道了。”   亡洢迎着鱼禾入城。   路过亡波狩猎场的时候,教训了亡波等人一番。   亡波见到了鱼禾,便丢下了一众土王的儿子,跟了上来。   一众土王的儿子,见亡波凑到了鱼禾近前,也跟着凑了过来。   许是在攻打故且兰县的时候发了点财,又或许是平夷县此前进贡给句町王的布料宽裕,所以一众土王的儿子穿戴的倒是有点人样。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也不知道什么是寒暄,大部分都是直肠子。   见了鱼禾就大呼小叫,还问鱼禾身上的盔甲,以及虎贲军身上的盔甲买不买。   鱼禾随口应付着,到了县城以后,亡洢出手将他们驱赶走,鱼禾才落了一个清净。   故且兰县的县城很大,比平夷县足足大了一倍多。   但是没有平夷县那么多屋舍。   大部分都是草棚、竹楼等草草搭建的屋舍。   宽大的城池内,仅有七八处像样的建筑。   一处是郡治衙门,一处是郡校尉治所和屯兵的兵营,还有几处是迁任到牂柯郡的大尹属官们为家人建立的宅子。   城里没有像样的街道,或者说随处都是街道。   许多地方更是杂草丛生。   句町人,或者山里的蛮人,找一处空地,在地上铺一张兽皮,摆上自己狩猎的山货,或者挖到的宝贝,就开始做起了生意。   诚如亡洢所说,城里确实有一些人不穿衣服,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也不害臊,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在街道上晃荡。   平夷城内的百姓,跟他们,就像是两个时代的人。   一个是封建王朝时代,一个是最早的奴隶时代,甚至更早。   鱼禾在亡洢的引领下,在街道上晃荡了一圈,然后发现,故且兰县内几处最大的生意摊子,居然是四海货铺的人在主持。   其他摊子大部分都是以物易物。   你给我一头鹿,我给你一个釜。   你给我一只野兔,我给你一个陶罐。   又或者你给我一块兽皮,我给你一小包盐。   仅有四海货铺的摊子,既可以以物易物,也可以用钱财买卖。   甚至还能拿着一些原始的金银珠宝等等,到摊子上兑换铜钱。   “你家的生意不错,我王兄也学着你家,在句町县弄了不少摊子……”   亡洢见鱼禾目光一直在各种摊位上徘徊,就笑着说了几句。   句町王并不重视故且兰,所以并没有用心去发展故且兰。   句町王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句町县。   所以句町王从平夷得到的大部分货物,以及学到的大部分手段,都用在了句町县。 第221章 分饼   鱼禾没有教导句町王如何去发展地方的心思,所以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亡洢迎着鱼禾往故且兰郡治衙门走去,在路上碰见了几个人因为货物交易不愉快殴斗。   明晃晃的刀子在上下翻滚。   亡洢看都没多看一眼。   可见类似的事情经常在故且兰县内发生。   故且兰县内郡治衙门占地面积很大,是纯正的汉式建筑,守在门口的是句町武戈。   鱼禾在亡洢引领下入了衙门,就看到了一个足足有三百斤的大胖子,静静的站在衙门内的院子里。   大胖子身边跟着近百位身着汉式盔甲的句町人。   大胖子衣着华丽,穿金带银。   各色的宝石满身都是。   面庞白净,头发盘在头上,带着一顶如同斗一般的白色帽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王兄……”   亡洢一边快步走向大胖子,一边小声的提点了一下鱼禾。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没料到这个拥有西南一郡之地的土霸王,这么轻而易举就见到了。   “王兄……”   “鱼禾见过句町王殿下……”   亡洢走到大胖子身前,轻呼了一声。   鱼禾紧随其后,躬身施礼。   亡承笑眯眯的道:“鱼将军,你占着我句町的平夷,大肆敛财,怎么不见你给我分润好处,反倒是给庄氏分润了不少好处。”   亡承看着没什么架子,可是一开口就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鱼禾并没有被吓到,亡承虽然是一国之主,可只是一个小国。比起史熊那个一州之主还不如。   鱼禾见史熊都不会怂,见亡承自然也不会怂。   鱼禾起身,笑道:“庄氏为了我的生意,出了不少力,所以我分润了庄氏一些好处。句町的好处我可是一文没少啊。   殿下说这话,让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亡承假装生气的哼哼了两声,“你应该将好处分润给我,而不是亡波那小子。”   鱼禾笑问,“殿下和亡波殿下也分彼此?”   亡承道:“给我就是给句町国,给亡波,那是给亡氏。我是亡氏族长,更是句町国国主。”   鱼禾躬身道:“是我唐突了,回头我会再备一份好处,送给殿下。”   亡承脸上流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你小子不错。周钦那个老小子,若是有你这般识趣,也不会闹到今天。”   亡承笑呵呵的夸赞了鱼禾一声。   鱼禾脸上堆着笑,心里却在嘀咕。   周钦可不是不识趣,周钦是没脑子,被你算计了还不自知,还一个劲的往里面钻。   最后不仅帮你除掉了你兄长,还帮你找到了合适的铲除异己的借口。   亡承夸赞过鱼禾以后,摆摆手,“你们退下吧。”   亡承身边的那些身穿甲胄的武戈,一起退下,亡洢也识趣的退出了院子。   鱼禾也摆摆手,让自己的人退下。   院子里只剩下了亡承和鱼禾。   在院子一侧的大树下,铺着一张毯子,毯子上有不少句町的特色水果,还有一壶酒。   亡承艰难的挪动着身躯,走到毯子上坐下,然后招呼着鱼禾一起坐。   鱼禾也没客气,走到亡承身边坐下,并且抄起酒壶倒酒。   以鱼禾的身份,还没资格让亡承斟酒。   亡承能放下架子,将他当成一个盟友看待,就已经很不错了。   酒倒好了以后。   亡承端起了碗大的酒杯,缓缓问道:“听说你前两日在三岔水跟庄氏的精兵酣战了一场?”   鱼禾笑着点点头。   亡承又问,“战场布置的如何?”   鱼禾笑道:“还算看得过去,不过能不能瞒过滇王,就看殿下这边怎么说。殿下要是派人声讨我、追杀我,滇王应该会信。   不过我猜测,滇王应该会派人悄无声息的进入句町,然后去三岔水亲自查看。   到时候还需要殿下派人去追赶,让他们没那么多时间仔细查看。   如此才能蒙混过关。”   亡承沉吟着点点头,“此事我会交给亡洢去做。你出了故且兰县以后,我句町的武戈就会去追你。到时候他们不会留守,希望你能挺到滇国。”   鱼禾点头道:“我一定会挺到滇国的。”   亡承品了一杯酒,吃了几个果子,又问道:“此事你有几成把握?”   鱼禾坦言道:“哀牢国和交州的邓让不插手的话,我有八成把握。他们插手的话,我有六成。”   亡承愣了一下,沉吟着道:“交州的邓让,我倒是能牵制一二。可哀牢国我却鞭长莫及。不过以哀牢人的脾性,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是不会动手的。   所以局势一旦明朗,你要快刀斩乱麻,别给哀牢人机会。”   鱼禾认真的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亡承突然一笑,眯起了眼道:“那利益如何分配?滇国的一县之地,可满足不了我的胃口。”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殿下知道滇王给我的许诺?”   亡承呵呵笑着道:“安阿果那个丫头派人回去传信的时候,没少在我句町四处炫耀,我想不知道都难。”   说到此处,亡承顿了一下,道:“滇王那个老小子答应的是痛快,但我觉得里面有猫腻。那老小子虽然没什么魄力,但是老奸巨猾。   那老小子早有反新的心思,但迟迟没有动作,等到我率众反新以后,才趁机起兵。   朝廷派军来伐,大部分兵力都出现在了我句町边陲。   滇国那边仅有一小部分。   由此可见,那老小子不仅不喜欢吃亏,还喜欢想尽办法占便宜。   我猜测,那老小子之所以答应如此痛快,八成是准备在你将滇国的汉人聚齐以后,一举歼灭。   如此,他不需要给你一县之地的报酬,也不需要再担心滇国的汉人作乱。”   滇王安羌是亡承的老对手,亡承或许比安羌自己还了解安羌。   所以,安羌痛快的答应了给鱼禾一县之地,亡承觉得有猫腻,也察觉出了猫腻是什么。   鱼禾心里也有如此猜测,如今听亡承说起,也没有再藏着,“我也猜倒了滇王会出尔反尔,所以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   亡承缓缓点头,“如此,我就可以放心的跟你合作了。说说吧,事成之后,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鱼禾笑问道:“殿下想要什么好处?”   亡承笑着道:“滇池以东,尽归我句町。”   鱼禾失笑道:“滇池以东,有四个县,全部是益州郡的富县。殿下的胃口太大了。纵然我会答应,庄氏也不会答应。”   亡承哈哈笑道:“你要是能帮我弄回滇池以东的四个县,我不仅会帮你从庄氏手里谋取巨大的好处,还会将故且兰以北的两个县送给你。   三县之地,以你的手段,相信再过不久,就有资格跟我和滇王平起平坐了。”   鱼禾笑而不语。   他并没有被亡承画的大饼给冲晕。   三县之地,发展的好了,可以养百万人,可以凑出十多万精壮。   可那需要很久的时间。   也需要随时随地应对朝廷的征伐。   鱼禾可不愿意浪费时间,也不愿意充当句町的保护伞,去帮句町抵抗朝廷的征伐。   到时候他跟朝廷互相消耗,句町在后面坐山观虎斗,等到时机成熟,句町就可以出面收割了。   鱼禾又不傻,不可能上他的恶当。   亡承见鱼禾笑而不语,就知道鱼禾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也没觉得尴尬,反而笑着道:“三个县,最低最低三个县。”   “两个,不能再多了。此事虽然需要殿下出力,但是并没有太依赖殿下。真正舍生忘死的是我和庄氏,所以我们得拿大头。”   鱼禾果断给出了自己心里最大的价码。   亡承沉吟了一番,道:“你看这样如何,交州的邓让若是不动,那我就拿两个县。交州的邓让要是动了,那我就得发重兵去牵制他,到时候我句町出力也不小。   我拿三个县也不过分。”   鱼禾思量了一下,觉得亡承说的也在理。   交州的邓让是个炸弹,他要是突然跑出来搅局,确实会给鱼禾和庄氏带来不小的麻烦。   亡承若是能牵制住邓让,确实得耗费不少力气。   拿三个县倒是不过分。   鱼禾盯着亡承道:“那若是拦不住呢?”   亡承愣了一下,大笑道:“笑话,邓让手底下虽然有精兵,但是底蕴不足。他立足交州才十数年,我亡氏在句町扎根却有数百年。   我要是拦不住他,那我还做什么句町王。”   鱼禾笑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有万一。”   亡承果断道。   鱼禾直言道:“有奖就得有罚。殿下既然如此自信,那为何不答应?”   亡承看了鱼禾一眼,心里盘算起了句町和交州的实力,各项实力,都是句町占上风,没理由拦不住邓让。   亡承沉声道:“我若是拦不住邓让,那我就要一个县。”   鱼禾赞叹道:“殿下大气。殿下若是拦不住邓让,也不必生气。我们能合作一次,就能合作第二次。   反正这天底下的肉足够多,够我们吃的。”   亡承听到这话,脸上多了一丝笑容,他由衷的感叹道:“你小子,是真有意思。若不是你小子野心太大,我真想招你到句町当相国。”   ……   …… 第222章 人杰亡承   “多谢殿下厚爱,禾不敢高攀。”   鱼禾谦逊的拱着手。   亡承毫不掩饰的笑骂道:“虚伪!”   鱼禾跟着笑了。   两个人年龄差距很大,身份差距也很大。   但是聊天的时候并没有多少障碍。   两个人在确定了滇国的利益分配以后,便聊起了西南的局势、益州的局势、以及天下的局势。   鱼禾对西南、益州,以及天下的局势了解还处在史书上。   亡承对西南的局势、益州的局势,了解的却很深。   甚至对天下局势也十分了解。   亡承帮鱼禾分析了一下西南局势和益州局势。   鱼禾借助史书上的记载,印证了一番亡承说过的话。   鱼禾发现,亡承的见解很独到,他对西南局势和益州局势发展的猜测,跟史书上的不谋而合。   他猜测到了朝廷在捉拿了冯茂以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派人再征西南。   冯茂这个杂号将军在西南没有建树,那么朝廷就会派遣一个有实力的正号将军过来。   朝廷诸多正号将军里面,能担当征讨西南重任的,只有廉丹。   “所以朝廷随后应该会派遣廉丹征讨我们。廉丹是莽帝的心腹,他率领的兵马绝对不会少于冯茂。   超过十万的兵马,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我们必须抢在廉丹出现之前,解决滇国的事宜。   到时候一起共抗廉丹。”   亡承陪着鱼禾从晌午料到了傍晚,在开宴之前,亡承说了这么一番话。   亡承这番话,跟鱼禾的心思不谋而合,但鱼禾并没有说出自己早已知道此事。   鱼禾端坐在亡承面前,一脸凝重的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的速度得加快了。”   亡承点着头,抬手招呼着鱼禾扶着他起身。   站定以后。   亡承道:“陪我尝尝句町的美味,看看跟汉家的有何不同。”   亡承说完这话,吩咐人准备了一席特色的句町美食。   多是蒸煮的东西,除了盐没有其他调料。   鱼禾陪着亡承每道菜都尝了几口,然后起身告辞。   亡承在临别之际,突然拽住了鱼禾的手臂,笑着问道:“亡洢给你当少母如何?”   鱼禾被亡承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亡承松开了鱼禾,拍了拍额头,失笑道:“是我糊涂了,你爹的婚事,你怎么可能作主。”   鱼禾有些哭笑不得。   二人寒暄了几句。   鱼禾离开了故且兰县郡治衙门。   亡承为了隐藏踪迹,并没有出面相送。   甚至亡洢也没有出面相送。   在鱼禾出了故且兰县郡治衙门以后,亡承一个人站在衙门里的庭院中。   亡洢笑嘻嘻的出现在了亡承身边。   “王兄,我可是许久没有见你跟一个人聊大半天了。”   亡承缓缓点头,“上一次跟人促膝长谈,还是八年前。”   亡洢笑着道:“上一次陪王兄促膝长谈的人,如今成了我句町国的相国。那这一次呢?”   亡承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你似乎很乐意看到我将那小子招揽到麾下?”   亡洢毫不犹豫的点头,“那是当然。那小子仅仅用了一年,就打造出了两千甲士。单凭这一点,就值得我们招揽。”   亡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果仅仅是如此的话,那他确实值得我招揽。我句町用了上百年,才勉强积累出四千甲士。   那小子用了一年,就抵我句町数十年苦工。   我句町有他相助,一定会创立一番霸业。”   说到此处,亡承一顿,看向亡洢郑重的道:“但他不仅仅有能力,还有野心。一个有能力的人,我可以招揽,一个有野心的人,我却不愿意招揽。   因为将一个有野心的人留在身边,无疑是养虎为患。   我有信心能压得住他,但是你和波儿呢?”   亡洢皱起眉头,“王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亡承长叹一声,“意思就是,他比你我都年轻。”   亡承微微握拳,“我若是跟他年龄相仿,必定让他做句町国的相国。我们联手,一定能闯出一片宏图霸业。   可惜,我比他年长十多岁。波儿又没我这副脑子。   所以我们只能跟他结盟。”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知道你看重那个小子,想将他引入我句町,让他为我句町出力。但是,你降不住他,波儿也不能。”   “不是还有您吗?”   “我?哈哈哈……”   亡承笑着摇摇头,没有多言,弄的亡洢一头雾水。   亡承笑过以后,盯着亡洢郑重的道:“我要你想尽办法嫁给鱼丰,哪怕是在庄乔面前低头做小。”   亡洢瞬间就瞪大了眼。   她、庄乔、安阿果,向来都是互不相让的。   让她在庄乔面前低头做小,她岂会干。   亡洢恼怒的瞪着眼要拒绝。   亡承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我们拿到句町三县之前,你必须嫁给鱼丰。若是不能,那你就走一趟滇国,告诉庄顷,我可以跟他联手除掉鱼禾。”   亡洢难以置信的道:“为什么?”   亡承长叹了一口气,“为了句町国,也为了亡波。”   亡洢想问个清楚。   亡承还是没有给她机会,背负着双手离开了。   亡洢不知道为什么。   鱼禾却知道。   鱼禾领着相魁等人出了故且兰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个劲的叫道:“可惜……可惜……”   相魁和刘俊不明所以的对视了一眼。   相魁疑问道:“可惜什么?”   鱼禾感慨道:“可惜了一代人杰……”   相魁疑惑的挠挠头,看向了刘俊。   刘俊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鱼禾在说什么。   相魁有心问个清楚。   可鱼禾似乎并没有给他们解释的意思。   相魁和刘俊就只能怀着满肚子的疑问,跟随在鱼禾左右。   “哎……”   鱼禾一步三叹,一直叹到故且兰县外很远的地方。   鱼禾到新朝近两载,碰见过许多人。   有新朝的高官,也有青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可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能跟鱼禾想到一起去,也没有一个人能跟鱼禾聊在一起去。   句町王亡承,是唯一一个能跟他想到一处,聊到一处的人。   他是借着史书,才能预知天下的走向,然后从中占据先机。   亡承看不到史书,他仅凭着天下现有的局势,就将天下以后的走向分析的七七八八。   如此人物,堪称人杰。   他若是细心谋划,句町纵然不能称霸天下,也能稳稳的占据一域。   可史书上,句町并没有稳稳的占据一域。   句町在跟廉丹一战后,就再也没闹出过什么动静。   刘秀占据了北方以后,句町所居的西南,先后被伏波将军马援多次毒打。   由此可以推测,这位堪称人杰的句町王亡承,应该是早亡了。   很有可能就亡在了跟廉丹一战后不久。   就是因为他早忘了,所以句町在跟廉丹一战后,再也没闹出过什么动静。   鱼禾就是推测出了亡承很有可能会早忘,所以一个劲的暗叫可惜。   亡承为何会早亡,鱼禾也有一些猜测。   八成是胖死的。   亡承足有三百斤重,行走坐卧皆需要人搀扶。   这种情况下,他要是能长命,那就奇怪了。   鱼禾有心提醒亡承减减肥,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亡承早死,对他有好处。   亡承的继承人亡波,并不是一个精明人。   亡承早亡,亡波继位的话,他就能在句町国为所欲为。   即便是亡承留下亡洢辅佐亡波,他依然能吊打他们姑侄。   所以他除了替亡承叹息,替亡承可惜外,什么也不会做。   “哎……”   “嗖~”   鱼禾又叹了一声。   一根箭矢擦着他耳边划过。   箭矢的主人并没有伤人的意思。   箭矢虽然擦着鱼禾的耳边划了过去,但并没有伤到他分豪,也没有伤到他前面的将士分豪。   箭矢更像是一个警醒和提示。   “保护主公!”   相魁、刘俊一个个大喊大叫着,快速的簇拥在了鱼禾四周。   鱼禾拍了拍身上的盔甲,又指了指守卫在他四周的将士,“不必惊慌,对方并没有杀意。就算对方有杀意,也伤不到我。”   射箭的人手法很刁钻,能在一众将士严防死守中,将箭矢从鱼禾耳边射过,确实是一个箭术高手。   但他也仅仅只能将箭矢从鱼禾耳边射过。   想取鱼禾性命,根本不可能。   先不说鱼禾身上穿戴的盔甲,足以挡住一般的轻箭矢。   光是守卫在鱼禾身边的将士,就将鱼禾周身的要害挡的严严实实。   对方除非能一箭射透将士们的铁甲,再射穿鱼禾的铁甲,不然伤不到鱼禾。   据鱼禾所知,目前能射穿两套铁甲、两具肉身的重弩,貌似还不存在。   新朝虽然有重弩,但还没有到破甲摧城的地步。   倒不是新朝造不出能洞穿两套铁甲的重弩。   新朝能造出来,只是没必要造。   因为全员装备着盔甲的,只有金吾卫,新帝王莽的亲卫。   王莽没必要造出破甲摧城的重弩去对付自己的亲卫。   此外,虎贲军穿戴的板甲,防御力远超新军装备的半鳞甲。   目前虎贲军身上的板甲,仅在虎跳谷战场上展露过。   还没有彻底大放异彩,没有彻底被新朝重视。   所以新朝没必要针对虎贲军去设计一款重弩、装备一款重弩。   新朝既然没有设计,也没有装备。   那么句町、滇国,也不会有。   那么就没人能用箭矢伤得了鱼禾。   所以鱼禾一点儿也不惊慌。   ……   …… 第223章 味县   “对方是在提醒我们,我们该跑了,他们马上要追杀我们了。”   鱼禾驱散了围绕在身边的众人以后,淡淡的说了一句。   鱼禾和亡承有过约定,鱼禾一行出了故且兰县以后,亡承就会派人追杀鱼禾一行,借此迷惑滇王。   如今鱼禾一行已经出了故且兰县,亡承的追杀也如约而至。   刘俊、相魁等人不知道鱼禾和亡承的约定,所以听到鱼禾的话,有些茫然。   鱼禾也没有多做解释,他催促着胯下马儿快速的往滇国的方向奔去。   相魁、刘俊等人对视了几眼,紧随其后。   从故且兰县到滇国的距离并不短,一路上要翻阅无数崇山峻岭,要过四五个县。   最重要的是,从故且兰县到滇国的地域,一直有西南百夷把持,所以并没有官道。   前汉也曾经想过修筑官道,但是因为山里的蛮人破坏,最终没有达成。   所以鱼禾一行从故且兰县到滇国,只能走那些西南百夷踩出的山道。   山道崎岖,许多都在悬崖峭壁之间,还有一些隐藏在深深的密林当中。   鱼禾提前派遣吕嵩手底下走商队的人摸清了道路,有走商队的人带路,鱼禾一路上也不怕迷路。   历经十五日。   鱼禾一行走出了句町国的崇山峻岭,进入到了滇国境内的味县。   十五日里,鱼禾一行经历过山里蛮人的袭击、经历过猛兽的侵袭、经历过句町武戈数次围剿、也经历过山体滑坡人马俱亡的惨剧。   入了滇国,句町武戈就停止了追击。   但鱼禾一行并没有脱离危险。   庄氏的藤甲在鱼禾一行进入滇国的那一刻,就出现在了鱼禾一行面前。   双方在味县外的水边,隔水相望。   鱼禾穿着一身单衣,站在水边上,眼看着水对面的庄氏藤甲在排兵布阵。   “主公,卑职刚刚数了一下,对面的庄氏藤甲足足有一千多人,还有三千多普通的兵卒,以及一千多土蛮助阵。”   刘俊紧皱着眉头,沉声说着。   庄氏藤甲、普通兵卒、土蛮,三股兵马,穿戴截然不同,又没有隐藏身形,刘俊一眼就能辨别出他们谁是谁。   庄氏藤甲的装扮自然不用多说,刘俊等人都见过。   庄氏普通兵卒的装扮比起庄氏藤甲,十分不如。   他们只有一身布衣,一杆铜戈,以及一柄简单的弓。   土蛮的装扮更简单。   大部分人用兽皮裹住下半身,光着上半身,赤着脚,手里的兵刃五花八门。   有刀、有枪、有戈,也有弓。   每人只有一柄,而且大多都是粗制滥造的。   他们在庄氏的军阵中是最活跃的,也是最引人注目的。   他们中间一些人隔着水,在通过各种手段向鱼禾一行叫阵。   相魁被他们的叫阵声刺激到了,冷哼了一声道:“等咱们渡过水,就狠狠的给他们一个教训。”   刘俊皱着眉头道:“对方有近六千人,我们不可轻敌。”   相魁哼声道:“咱们比他们勇,装备比他们好,打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   相魁并不是一个狂妄的人,他之所以说出这番话,是他有信心能一举击溃对面的敌人。   在相魁眼里,庄氏藤甲勉强跟他们有一战之力。   剩下的庄氏普通的兵卒和那些土蛮,跟他们在山里剿灭的小部族没什么两样。   他们只需要出六百人,就能干翻对面的普通兵卒和土蛮。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认真的道:“刘俊说的在理,我们不能轻敌。庄氏派遣的兵马实力一般,我们轻而易举就能击溃他们。   可领兵之人却不可小逊。   我若是猜测的没错,此次庄氏领兵之人,很有可能是朝廷发配到益州郡的将校。   他对兵法谋略的认知,恐怕比你们都高。   你们对上了他,未必能讨得了好。”   庄氏没办法将朝廷发配到益州郡的将校派遣出益州郡,也没办法在益州郡内大张旗鼓的使用他们,但是暗中调遣他们帮庄氏出力,还是可以的。   鱼禾不用去问,也不用派人去查探,就能断定,此次庄氏领兵之人,必然是朝廷发配到益州郡的将校。   明面上,鱼禾跟庄氏已经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双方的仇怨几乎是没办法化解。   如今鱼禾出现在滇国境内,就相当于欺负到了庄氏头上。   庄氏若是不拿出一点儿本事来,那就不配做西南第一大族,更没有资格跟滇王扳手腕。   所以庄氏一定会派遣出最有能力的将校,跟鱼禾一行血拼一波,让鱼禾知道,他们庄氏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主公,庄氏已经在句町国的三岔水跟我们做过一场了,为何还要在滇国境内堵我们的路?”   刘俊一边观察者敌人的动向,一边发问。   鱼禾淡然道:“因为滇王安羌还没有完全信我,所以庄氏必须跟我再战一场。”   刘俊沉吟着,思量起了鱼禾的话。   相魁忍不住问道:“庄氏怎么知道滇王没有相信主公?”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没好气的道:“滇王如果真的相信了我,那么我进入滇国,他一定会派遣人来迎接。   可如今我们不仅进入到了滇国,还走到了味县,滇王的人却不见踪影。   那就说明滇王还是没有完全信我,他需要亲眼看看,我和庄氏对上,是不是真的会拼一个你死我活。”   刘俊深吸了一口气,“如此说来,我们要真真正正的跟庄氏血拼一场?”   鱼禾缓缓点头。   刘俊沉声道:“那我们要是输了,一切岂不是都成了空谈?”   鱼禾摇了摇头,道:“我们不会输。”   刘俊不解的看着鱼禾。   鱼禾感叹道:“我如果猜测的没错,滇王的人应该就在不远处看戏。我们要是跟庄氏的人斗一个不死不休,滇王的人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我们要是跟庄氏的人演戏,滇王的人一定会掉头离开,我所谋划的一切,都会被滇王猜测到。”   刘俊郑重的道:“如此说来,我们必须跟庄氏的人血战一场?”   鱼禾缓缓点头,“你们下去布置吧。拿出你们最拿手的本领,跟庄氏打一场。”   刘俊、相魁重重的点头。   鱼禾再次开口提醒,“千万别掉以轻心,更不能轻敌。虽说有滇王的人在一旁看着,我们不会败。但千万别因为如此,就放松警惕,让我们手底下的兄弟损伤惨重。”   刘俊、相魁抱拳一礼,齐声应允了一声。   二人依照鱼禾的吩咐下去准备。   鱼禾就静静的站在水边看着。   刘俊和相魁一直忙活到了傍晚,在天边的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的时候,他们各自率领了三百将士,往水对岸冲去。   水面虽然宽阔,但是水深仅仅到腰间。   刘俊和相魁不需要搭桥、也不需要撑船,可以直接横渡。   刘俊和相魁带着人刚刚下水。   水对岸的庄氏兵马就开始放箭。   箭矢射在虎贲军将士们身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一些箭矢落到了水里,便被河水冲走。   在虎贲军将士出现在河中间的时候,投石车等重型军械开始出现在了战场上。   虎贲军的将士瞬间感觉到了压力。   随着大石不断落下,虎贲军的将士也出现了损伤。   但虎贲军的将士仗着兵甲之利,硬生生的扛到了水对岸。   一到水对岸。   庄氏兵马就用长枪、长戈,结成了一个个刺猬阵,守在水边上,不断的向虎贲军的将士们突刺。   双方就在水边上,展开了一场长达半个时辰的拉锯战。   一方占据着兵力的优势,一方占据着兵甲的优势,双方一时半刻谁也奈何不了谁,一方占据上风撑不了多久,另外一方就会占据上风。   刘俊和相魁带着人冲杀的很勇猛。   但对方指挥作战的人明显有能耐。   对方指挥作战的人并没有让庄氏兵马跟虎贲军的将士们近距离撕杀。   而是让庄氏的人结成阵型,用长兵器招呼虎贲军将士。   他们站在岸边上,长兵器一下一下的刺出,形成一道道刺墙。   虎贲军将士虽然有坚硬的盔甲,可也没办法当着对面刺出的刺墙冲杀。   虎贲军的将士们在庄氏兵马收枪的时候趁机冲杀。   在庄氏兵马刺枪的时候又会被逼回来。   虎贲军将士们尝试过用分头冲杀的方式破开对方的枪阵。   对方指挥作战的人会在虎贲军将士们分头冲杀的时候增兵,增补更多枪阵。   就这样,虎贲军将士被压在水里,冲不上去。   庄氏兵卒也不敢冒险下水一战。   最终,虎贲军将士们力竭退出了战场。   虎贲军将士们返回到岸边以后,相魁带着他们下去歇息。   刘俊气喘吁吁的跑到鱼禾面前向鱼禾汇报军情。   “呼呼呼……主公,对面的领兵之人果然不赖。”   刘俊喘着气赞叹。   鱼禾问道:“怎么个不赖法?”   刘俊坦言道:“对面领兵之人,跟我们以前遇到的所有领兵之人都不同。对面领兵之人手里的兵马明明比我们多,但并没有因此冒进冲杀,反而守在岸边,一点儿也没有反击我们的意思。   我们的人冲上岸以后,对面领兵之人也只是让人将我们击退,并没有趁机让手底下的人冒进。   我和相魁前后留下了不少破绽,想吸引对方到水下一战,对方都没有上当。” 第224章 斗智斗勇   刘俊和相魁在冲阵的时候,也不是一味的在冲。   他们也用过诱敌下水的法子。   可是对面并没有上当。   往日里在山间剿灭不臣的时候,刘俊和相魁遇到了难以攻克的寨子,就会用诱敌的法子,将敌人引出寨子,再将敌人一举拿下。   此法虽然不敢说屡试不爽,但遇到那些人多的寨子,几乎没有不中的。   仅有在一些人少的寨子里才会折戟。   如今用在了人数众多的庄氏兵马身上,对方居然一点儿也不上当。   刘俊自然认为对方领兵之人很厉害。   鱼禾沉吟着道:“我们出现在滇国,算是骑在了庄氏头上。庄氏仅仅挡住我们可不行,还得给我们一个惨痛的教训。   对方守而不攻,明显是在消磨我们的士气和体力。   你回头将所有将士都带上,再去试一试。   等到虎贲军所有将士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他们应该会追击。   到时候你们就用他们的法子,在岸上堵他们。   此法虽说不能一举歼灭庄氏的人,但能破对方只守不攻的谋略。”   刘俊不解的道:“我们用他们的法子击溃他们一部分人,他们不应该变得很谨慎吗?怎么可能会放弃只守不攻的谋略?”   鱼禾笑道:“领兵的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校,但手底下的兵却不是久经沙场的兵。滇人跟我汉人还是有区别的。   他们不那么容易屈服于人。   领兵的人带他们占便宜,他们肯定没二话。   但领兵的人带着他们吃亏,他们心里肯定不乐意。   对面领兵的人若是够聪明,一定会换一个谋略。   到时候我们就有机可乘了。”   刘俊听完这番话若有所思,鱼禾没有再多言。   滇人尚勇,汉人尚勇更尚谋。   对面领兵的人,一开始就用只守不攻的法子,对付虎贲军冲杀。   此举固然有效,但有一个坏处。   那就是占便宜的情况下,滇人会信服他,吃亏了以后,滇人就会觉得憋屈。   滇人一旦觉得憋屈,就不愿意再一味的防守。   在滇人眼里,冲也是死,防也是死,那他们更喜欢倒在冲锋的路上。   所以鱼禾一行一旦破了对面领兵之人的防守之策,对面就必须调整作战的策略。   对面领兵之人如果不调整,那么滇人说不定就会自己行动。   庄氏虽然收拢了不少朝廷发配到益州郡的人才,但很难将他们放在明面上,纵然要用他们,也只能暗中行事。   如此一来,庄氏收拢的人才,在明面上就没有多少威信。   没有威信,就很难约束手底下的人完全听命行事。   鱼禾就是知道朝廷发配到益州郡的人在益州郡没有威信,所以才会说出这个办法,让刘俊去试一试。   刘俊听完鱼禾一席话,仔细思量了一下,道:“左右也没有其他办法,明天天亮以后,卑职就去试试。”   鱼禾点着头道:“晚上你还可以派人去滋扰一下敌营。滇人性子直。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擅长于隐忍,你派人去滋扰敌营,闹的他们睡不好,他们心里肯定会憋着火。   等到明日再破了他们只守不攻之策,他们一定忍不了。”   刘俊觉得鱼禾的办法可行,他笑着道:“卑职听主公的,卑职这就去安排。”   刘俊依照鱼禾的安排,挑选了一部分虎贲军的将士,晚上悄无声息的从水中摸过去,滋扰敌营。   入夜以后。   一行十人,悄悄的下了水。   行到了水中,居然撞见了对面派遣过来滋扰敌营的人。   双方在水里展开了一场搏杀。   以虎贲军大获全胜告终。   双方闹出的动静不小,两边营地里的人都被吵醒。   刘俊吩咐人拖着庄氏兵卒尸骸出现在鱼禾军帐门前的时候,鱼禾已经被吵醒了,正坐在帐篷内静等消息。   刘俊禀报了一声,出现在了军帐内,“主公,卑职派兄弟们去滋扰敌营,在水里撞上了对方的人。”   鱼禾穿着内衣,坐在床塌上,看着刘俊仍在地上的庄氏兵卒的尸骸,沉吟道:“看来对方跟我们想的一样。如此一来,今晚两边营地都不会消停。   你下去传令,让手底下的兄弟们一半睡觉,一半境界。   去滋扰敌营的人,依照之前的吩咐行事,不要停。”   “喏~”   刘俊答应了一声,就下去传令。   随后一整夜,果然如同鱼禾所说,闹腾了一晚上。   刘俊派遣出许滋扰敌营的人,好几次下水都碰见了庄氏的兵卒。   双方在水里斗了一夜,后半夜干脆点着火把下水斗。   一直闹腾到第二天早上。   虎贲军的将士们宰杀了足足一百多庄氏兵卒。   虎贲军的兄弟也死伤了十数人。   天一亮。   忙活了一夜的刘俊并没有休息,而是跟相魁一起,带着虎贲军两营的兄弟,浩浩荡荡的杀了过去。   虎贲军两营全军出动,真正很大,冲杀的也很猛。   渡水以后,居然冲杀上了岸边。   庄氏兵卒不得不全军出击,抵挡虎贲军的将士。   双方在岸边上撕杀了整整一个早上。   庄氏兵卒付出了不少代价,将虎贲军的将士重新驱赶到了水里。   待到虎贲军的将士们拖着疲惫的身去上岸以后。   庄氏兵卒撑着竹筏、羊皮筏等等,气势汹汹的冲杀了过来。   刘俊和相魁立马依照鱼禾的吩咐,在岸边组成了枪阵御敌。   庄氏兵卒一看自己的法子居然被虎贲军的将士学去了,还用这个法子对付他们。   一个个气的嗷嗷叫。   庄氏藤甲和庄氏普通兵卒还好,在听到了退兵的鼓声以后,退出了战场。   那些土蛮可就没有那么听话。   他们在杀到了岸边以后,选择了跟虎贲军死磕。   他们很骁勇,但虎贲军也不弱。   虎贲军的装备又比他们好了数倍。   所以他们跟虎贲军死磕,注定没有好下场。   他们跟虎贲军将士死磕了一下午,留下了足足四百多尸骸。   最后被打怕了,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回了对岸。   土蛮彻底退出战场以后。   对面的领兵之人立马下令拔营。   庄氏所有兵马离开了水对岸。   “主公果然料事如神,对面果然改变了策略。”   忙碌了两天一夜的刘俊,一点儿也不觉得疲惫。   在相魁带人去打扫战场的时候,他兴冲冲的跑到鱼禾面前说着。   鱼禾看着倒在岸边上的土蛮尸骸,哭笑不得的道:“他要是再不改变策略,这些土蛮能蠢死在这里。”   刘俊愣了一下,然后赞同的点点头,“主公说的对。”   土蛮们表现出的骁勇,刘俊很欣赏。   但土蛮们表现出的无脑死磕,确实很愚蠢。   庄氏领兵之人,在发现虎贲军效法他的法子,用枪阵对敌的时候,就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庄氏藤甲和庄氏普通兵卒都退了,可土蛮们一点儿退的意思也没有。   就是因为他们没退,所以他们折损了一半的人手。   他们要是退了,肯定不会折损这么多。   “将斥候派出去,看看庄氏的人随后将战场选在哪里。再派人赶到滇池去询问滇王,问问他,我应邀而来,为何不见他派人来迎接。”   “喏!”   刘俊依照鱼禾的吩咐,将斥候派了出去。   又派人赶往了滇池去询问滇王。   鱼禾并没有急着渡水,而是选择在水边待了一夜。   次日,鱼禾才下令让虎贲军渡水。   庄氏的兵马退了,所以鱼禾一行渡水有惊无险。   渡过了水后,斥候传回了消息,说庄氏的兵马退到了味县县城,将味县县城彻底封锁。   味县县城,夹在两山之间,是鱼禾前往滇王所在的滇池县的必经之路。   庄氏兵马明显是想借助味县,跟虎贲军打一场攻防战。   鱼禾没有任何犹豫,率领着大军赶到了味县县城外。   味县县城不高。   说是县城,其实就是一个坞堡。   坞堡的主要作用就是防贼、防叛乱。   事实上不光味县县城是坞堡,益州郡大部分县城都是坞堡。   益州郡的百姓大多都是滇人和蛮人,他们大部分都居住在深山里,很少有在平地上筑城的。   前汉征服了滇国以后,往滇国派遣了不少官员。   这些官员到了益州郡以后,不可能去深山里治理益州郡的百姓,却又没钱粮和劳力筑造城池,所以就在朝廷的支持下,筑造了一座座坞堡,充作县城。   官员们在坞堡办公,也借着坞堡保护着自己。   毕竟,前汉虽然将益州郡纳入到了版图,但益州郡终究是滇人和蛮人作主。   滇人名义上还有个滇王做首领,勉强还能给前汉官员几分薄面,不会轻易伤害前汉官员。   蛮人们没有共同的首领,也不给前汉官员面子。   他们要是出了山,前汉的官员们碰见了就得遭殃。   所以他们必须躲在坞堡里,才能确保人身安全。   如今,益州郡的汉官已经被滇王处置的七七八八了,益州郡各地的坞堡,不是被滇王派人给占据了,就是被庄氏暗中派人给占了。   味县坞堡,就是庄氏占据的一座坞堡。   坞堡是不少简陋的竹屋、木屋,还有不少开垦了一半的田亩。   竹屋和木屋已经人去楼空。   田间杂草和粮食并声,都在野蛮的生长。 第225章 不忠不义之人   时间已至深冬,味县外的庄稼和野草依然翠绿,味县两侧的山峰上,树木依然郁郁葱葱。   林中隐隐传出兽啼,味县县城内反而静悄悄的。   鱼禾率领着虎贲军抵达味县以后,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在味县外一里的地方停下。   刘俊策马上前几步,到了鱼禾身侧,皱着眉头盯着眼前四面高墙的味县县城。   相魁也策马走到了鱼禾身侧,迫不及待的道:“主公,我们什么时候进攻?”   刘俊皱着眉头瞥了相魁一眼,沉声道:“味县县城是依照坞堡督造的,四面皆是高墙,仅有前后两道门户可以初入。   高墙上布满了箭孔,易守难攻。   贼人数量远胜于我们,如今有占据了地利的优势,我们得想办法智取,不能强攻。”   相魁微微仰起头道:“山林里那些建在悬崖峭壁上的寨子,我们不知道打下多少。眼前的坞堡,比起那些寨子,根本不算什么。   我若是带着虎营的将士一起猛攻的话,三鼓之内,必定能够攻破。”   刘俊用兵讲奇,相魁用兵讲正。   一个剑走偏锋,一个稳扎稳打、以力取胜。   两人用兵的方式不同,所以对待坞堡的态度也不同。   刘俊听到相魁的话,忍不住道:“你带着虎营将士一起猛攻的话,固然能胜,可损伤会很大。   此处不是平夷,虎营的将士出现了损伤,可没新卒弥补。   我们带着人跟随主公到平夷,是有大事要做,不能将人手浪费在此处。”   相魁瞪起眼,“我自然知道猛攻会有很大的损伤。但我们若是不拿出点实力给别人看看,别人还以为我们是软脚蟹,到时候谁都能骑在我们头上撒野。”   刘俊还要还嘴。   鱼禾淡淡的说道:“够了,你们两个别吵了。我一时半刻不打算攻打味县县城,所以你们吵来吵去也没有用。”   刘俊、相魁皆一脸愕然,齐齐看向鱼禾。   “主公不打算打味县?”   “主公不打算打味县的话,我们干嘛要急匆匆的追到此处?”   刘俊、相魁十分不解。   鱼禾看了二人两眼,不咸不淡的道:“打还是要打的,但不是现在。”   刘俊和相魁对视了一眼。   刘俊沉声道:“主公,我们既然已经兵临城下,就应该有所动作,拖下去有可能会产生变数。”   相魁赞同的点点头。   虽然他们二人刚在在口头上有些争执,但是在攻打味县的事情上,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那就是尽快大。   鱼禾感叹道:“我也知道迟则生变,但我们还是得等。”   相魁追问道:“等什么?”   鱼禾坦言道:“等滇王回话。滇王若是愿意出手,那我们就不需要再搭理庄氏的人。滇王若是不插手,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刘俊沉声道:“以卑职之见,滇王恐怕不会插手。”   滇王要插手的话,早就插手了。   味县可是滇王的地盘。   滇王要是连他自己地盘上发生事情也不知道的话,那他就没资格当滇王。   可他们一行从入滇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日,却迟迟没有看到滇王人马的身影。   那就说明滇王不打算插手此事。   鱼禾此前也说过,滇王放任庄氏的人跟他们对敌,有试探之意。   “主公应该也清楚,滇王不会插手,那主公为何还要等?”   相魁疑惑的问道。   鱼禾点头道:“我自然知道滇王不会插手,但我们还是得等滇王回信。”   相魁和刘俊一脸狐疑。   刘俊忍不住问道:“这是主公的谋略?”   相魁也跟着问道:“主公有所图谋?”   鱼禾失笑道:“我又不是官场上的老贼,不可能处处设谋。我等滇王回信,是因为人情世故。”   说到此处,鱼禾有些唏嘘的道:“朝堂也好,江湖也罢,都离不开人情世故。我们到了滇王的地头,在野外兴兵,可以用自保的借口搪塞过去,一旦牵扯到攻城掠地,就必须知会滇王。   若是不知会滇王,就伐了滇王的城池,那就是冒犯,是挑衅。”   鱼禾笑着道:“我们跑到滇王的地头上冒犯滇王、挑衅滇王,你猜滇王会怎么对待我们?”   相魁皱眉道:“我们明明是滇王邀请过来的,滇王还能为难我们不成?”   鱼禾摇头笑道:“我们可不是滇王邀请过来的,我们是滇王花钱雇的。为了让我们出力,滇王答应付出益州郡一县之地。   作为雇主,滇王有资格为难我们。   我们却不能冒犯滇王。”   相魁不满的小声嘀咕,“早知道滇王如此难伺候,我们就不趟这趟浑水了。”   鱼禾苦笑不得瞥了相魁一眼。   明面上看,是滇王邀请他们入的益州郡。   可实际上,是鱼禾耗费了不少心思,让滇王引他们入益州郡的。   所以不是滇王邀请他们来趟浑水的,是他们主动走进浑水里的。   这些事情,鱼禾暂时不能原原本本的告诉相魁。   刘俊大致猜测到了几分,所以在鱼禾讲明了他等滇王的意图以后,就没有在多言。   “就地扎营,静等滇国来使。”   鱼禾吩咐了一声。   刘俊和相魁带着手底下的将士们去处理杂草、搭建帐篷、埋釜造饭。   滇国来使,比鱼禾预料的要快。   次日一早,滇国的使臣就到了味县外。   见到了鱼禾以后,趾高气扬的仰着头。   “我乃滇王使杨珐,奉滇王命,特地过来向你们传滇王令。”   杨珐是个汉人,四旬的年纪,留着山羊须,身形清瘦,穿着一身汉家的襦衣,带着一定滇人独有的帽子。   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傲。   就像是贵族见到了仆从一般。   鱼禾原本准备在大帐内好好招待招待滇王使,可是看到了对方的模样,听到对方说话的语气以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心里对这个人还生出了几分厌恶。   不仅鱼禾厌恶他,相魁和刘俊也很厌恶他。   相魁端坐在大帐内的一侧,瓮声瓮气的道:“滇使是汉人?”   杨珐傲然道:“年少时在太学学艺,青年时充任益州郡大尹府左官,如今承蒙滇王不弃,添为滇王宫谋官。”   杨珐提到自己三个身份的时候,十分傲气。   似乎在告诉鱼禾三人,他无论是那个时期的身份,都不是鱼禾三个泥腿子能媲美的。   相魁冷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刘俊眯着眼在仔细打量杨珐。   鱼禾笑了,笑容很灿烂,“我听程隆遗孀提起过,程隆被杀以后,滇王殿下将他的头颅做成了酒器,放在手边把玩。   滇使是滇王的谋士,想必也把玩过吧?”   杨珐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愤怒的盯着鱼禾,“你!”   鱼禾似乎没看到杨珐愤怒的神色,继续说道:“我记得滇国似乎并没有将头颅做成酒器的习俗,只有北方的匈奴人喜欢用人头做酒器。   滇王将程隆的头颅做成酒器,不会是你教给他的吧?”   杨珐的脸上变得更难看了,他咆哮道:“放肆!”   “嘭!”   “嘭!”   相魁、刘俊皆拍桌而起,二人的手放在了腰间的剑上。   只要鱼禾一声令下,他们就能让杨珐人头落地。   杨珐见相魁和刘俊有行凶的架势,势头一弱,又惊又怒的道:“鱼禾,你想做什么?造反吗?!”   鱼禾笑眯眯的盯着杨珐道:“你刚才说,青年的时做过益州郡大尹府左官,你的主官应该就是益州郡大尹程隆吧?   程隆被滇王所杀。   如今程隆尸骨未寒,你却成了滇王的入幕之宾。   程隆泉下有知,会不会扣了自己的眼珠子。   抱怨自己当初是瞎了眼,才会让你做他的左官。”   鱼禾的话,算是戳中了杨珐的软肋。   杨珐又羞又怒的道:“鱼禾,今日之事,我会一字不漏的告诉滇王殿下。”   鱼禾大大咧咧的往座椅上一瘫,淡淡的道:“随你!”   杨珐咬牙切齿的瞪着鱼禾。   鱼禾漫无条理的道:“我之所以说这么多,不是为了羞辱你。而是想告诉你,在我面前不要太傲。   程隆是你的旧主,我又是程隆的恩主。   你对我应该恭敬点。”   杨珐恶狠狠的道:“你只是一个反贼……”   鱼禾目光一冷,“那又如何?我现在一声令下,你便会被五马分尸。你一声令下,能将我五马分尸吗?”   相魁和刘俊很配合的抽出了腰间的剑。   杨珐心头一颤,“鱼禾,我乃是滇王使者,代表的是滇王!”   鱼禾冷哼一声,“你能代表滇王,但你不是滇王。你只不过是滇王养的一条狗而已。我虽然是反贼,但我却是滇王的座上客。   滇王见了我尚得礼待有加,你一条狗在我面前倨傲什么?   给你脸了?”   杨珐气的直哆嗦。   他那里受过这等屈辱。   若不是相魁和刘俊提着剑在他两侧站着,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骂回去。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回到了滇池以后,就将今日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的告诉滇王,让滇王好好的惩治鱼禾一番。   鱼禾见杨珐气的直哆嗦,却又不言语,就懒得再跟他废话,“滇王派你过来,有什么要说的?” 第226章 草船借箭?!   杨珐瞪着眼看了鱼禾许久,才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殿下有令,鱼将军乃是滇国贵客,在滇国境内遭遇袭击,可随意处置。”   “随意处置?我应滇王之邀到益州郡,遇到了袭杀,滇王难道不该派人清剿贼人吗?”   “你要跟殿下讨价还价?”   “又不是第一次,很稀奇?”   鱼禾一脸讥讽的看着杨珐。   杨珐被怼的无话可说。   鱼禾见杨珐不再言语,便嫌弃的摆摆手,“既然无话可说,那就回去吧。回去告诉滇王殿下,我是他请来对付滇国的汉贼的,不是对付庄氏的。   滇王殿下若是再拿我当除掉庄氏的先锋,那我就只能带人回去了。”   杨珐张着嘴,要趁机放两句狠话。   相魁和刘俊一左一右出现在了他身边,腰间的剑拔出了半截子,冷冷的说了一句。   “请吧!”   杨珐用怨毒的眼神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甩着袖子离开了大帐。   杨珐一走,相魁和刘俊收回了剑,齐齐看向了鱼禾。   刘俊一改刚才的冷峻,担忧的道:“主公,滇使孤傲,你瞧不惯,我们也瞧不惯。可他代表的是滇王,你得罪了他,他会不会……”   不等刘俊把话说完,鱼禾就十分肯定的道:“不会……”   刘俊不解的看着鱼禾。   鱼禾淡淡的道:“滇王真要是看重他,就会将他留在身边,而不是让他充任使者。”   唐以后,各国使者几乎都是由重臣担任。   在各国君主面前,都有极重的话语权。   唐以前,各国使者就是一群冒险家、死士。   在各国君主面前没多少地位,唯有在域外闯出了名头,扬了国威,帮国家谋取了巨大的利益,才能在各国君主面前取得一定的话语权。   杨珐并没有帮滇王扬国国威,也没有帮滇国谋取过什么巨大好处,滇王能看重他才怪呢。   滇王不看重他,他受不受辱,滇王才不在乎。   相魁迟疑着道:“主公是如何断定滇王并不看重杨珐?”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没好气的道:“滇国有谋官这个官职?”   相魁愣了一下。   仔细思量了一番,缓缓摇头。   鱼禾继续道:“既然没有谋官这个官职,那就说明他在滇国无关无职,充其量只是滇王手下一个听用的仆从。   谋官只说只不过是他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滇王要是真的看重他,会不给他一个一官半职?”   相魁一脸愕然,“原来如此……”   刘俊点着头道:“一个汉人,在满是滇人的朝堂上,本就举步维艰。滇王要是看重他,肯定会给他一定的官职,让他拥有一定的权柄,免得他受人欺负。   滇王既然什么官也没给,那就说明滇王不在乎他。”   鱼禾点点头道:“滇王都不在乎他,我又干嘛在乎他?得罪他就得罪了,他能奈我何。滇王真的会因为他几句谗言,让我回去?   我在滇王心里可值一个县,他在滇王心里估计就值一匹马。   孰轻孰重,滇王自己心里清楚。”   刘俊感叹道:“就怕他忍辱负重,以后在滇国混出头。”   鱼禾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他很想告诉刘俊,杨珐没那个机会混出头。   相魁提议道:“要不我带人追上去,将他堵在回滇池的路上宰了,以绝后患?”   鱼禾无语的道:“不必,滇王回头会替你将杨珐给宰了。”   相魁不敢相信的看向鱼禾。   鱼禾没有多做解释。   反倒是刘俊猜测出了其中的关联,笑着向相魁解释道:“相魁兄,你要是招待客人,家中的小犬不长眼,冲着客人狂吠,你会如何?”   相魁毫不犹豫的喊道:“自然是宰了小犬,将其烹煮,送给客人赔罪。”   这话说完,相魁立马明白了。   “主公的意思是,滇王会将杨珐给宰了,送给你赔罪?”   相魁赶忙道。   鱼禾缓缓点头,“我是滇王请来的帮手,又不是滇王请来的对手。他不愿意出手帮我对付庄氏的兵马,自然得杀个人给我解解气。   不然,我随后帮他做事的时候,趁机设下一些陷阱,他岂不是要倒霉?”   相魁哈哈大笑,“原来如此……”   鱼禾笑着道:“不仅如此,只要我们能在味县击溃庄氏的兵马。滇王不仅会将杨珐的人头送给我们,还会给我们更多的好处,以作拉拢和安抚。”   频频试探盟友,并没有什么好处。   聪明的人在试探了盟友以后,肯定会给盟友很多好处,让盟友忘记他们中间的不愉快,诚信跟他合作。   滇王安羌自然是一个聪明人。   他在反复试探了鱼禾以后,肯定得给鱼禾一些好处,让鱼禾帮他卖力。   “哈哈哈,到时候滇王将杨珐那厮的人头送来,我也让人将其制作成酒器,看那厮还如何傲?”   “酒器就算了。以人骨做酒器,始终不仁义。还是将他的头颅埋在官道之下,让万人踩踏吧。”   鱼禾淡淡的说了一句,说完这话,又低声道:“不忠不义之人,就该被万人踩踏。”   杨珐背叛朝廷,投靠滇王,就是不忠。   眼看着程隆身死,却不想办法拯救;眼看着程隆妻儿在滇国受苦,却不想办法助他们脱身,就是不义。   不仅如此,身为汉人,投身滇国,助滇王欺压汉人,那就是汉贼。   似杨珐这种不忠不义的汉贼,被万人踩踏那都是轻的。   “这个解气,就将他脑袋埋在官道下,让万人踩踏。到时候所有人都将他骑在裤裆下,我看他还如何傲?!”   相魁兴奋的说着。   鱼禾有些无语。   “行了,别在杨珐这个不忠不义的人身上费心了。滇王既然派人传话,说不插手我们在味县的战事,那我们就该有所动作了。   传令下去,让手底下的兄弟们好好休息一日。   明日天明时分,我们就攻打味县。”   “喏!”   相魁和刘俊齐声应允了一声。   刘俊看了相魁一眼,对鱼禾道:“不知道此次主公准备让谁领兵攻城?”   相魁看出了刘俊的心思,毫不客气的道:“自然是我。”   刘俊叹气道:“让你攻城的话,我们手底下的兄弟恐怕得折损不少。这对我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相魁瞪眼道:“你怎么知道我此次攻城就一定会损兵折将?”   刘俊幽幽的道:“主公是咸阳人,你陪着主公长大,在咸阳住了许多年,应该见过咸阳、长安等地那些豪强们建造的坞堡。   坞堡的防守有多严密,你应该很清楚。   虽说我们手底下的将士有坚甲护身。   但敌人的攻伐手段多了,也能伤到他们。   所以,正面出击,一定会损兵折将。”   相魁不满的嚷嚷道:“那你说,怎么打?”   刘俊微微挺起胸膛,认真的道:“应当在入夜之后,让将士们撑着巨盾,在巨盾前再绑上草人,前去袭击味县县城。   入夜以后,味县县城内的人可看不清楚城外攻城的人是活人还是草人。   他们也不敢冒然出击,更不敢让人靠近城墙。   所以他们一定会用弓箭驱逐我们。   他们冶铁的手艺不高,手里的箭矢应该没多少。   只要我们多佯攻几次,就能将他们手里的箭矢骗光。   我们得到了他们的箭矢,还可以用于还击。   此消彼长,不需要折损太多人手,我们就能将他们给玩残了。”   相魁拧着眉头,细细思考着刘俊所言的可行性,以及耗费的时间。   鱼禾有些惊愕的看着刘俊。   刘俊的法子他越听越耳熟。   这不就是另类版的草船借箭吗?   刘俊这厮难道有诸葛之才?   刘俊见鱼禾一脸惊愕的盯着自己,愣了一下,仔细在自己身上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然后狐疑的问道:“主公,卑职所言有什么不对吗?”   鱼禾一边打量着刘俊,一边道:“计策倒是一个好计策,能不能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反正我们又不赶时间。”   相魁点点头道:“主公说得对,应该试试。反正又不会折损手底下的兄弟。”   刘俊道:“那就……试试?”   鱼禾盯着刘俊道:“在试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刘俊正色道:“主公请问。”   鱼禾道:“这个法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刘俊愣了一下,坦言道:“此法是阴先生传授给卑职的。此前卑职去攻打一处山寨,山寨里的人擅射,杀死了我们不少兄弟。   卑职一时间想不到应对的法子,恰巧碰见了阴先生带着新卒到山里磨练。   卑职就向阴先生请教。   阴先生再仔细观察了寨子以后,告诉了卑职此法。   卑职用了一下,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山寨。   卑职觉得此法甚妙,所以就记住了。   并且用在了战事当中。”   鱼禾缓缓点头,心里有些失望,“原来是阴识告诉你的法子,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鱼禾还以为刘俊是一个堪比诸葛卧龙的人物,是自己有眼无珠,没发现如此大才。   闹了半天是阴识的功劳。   害得他白高兴了一场。 第227章 项羽觉得不公平   刘俊感受到鱼禾流露出的失望,一脸尴尬。   没有惊世之才,那也不是他的错。   将帅之才,本就世间少有,可以说是万里挑一。   他就是个寻常人,能在早遇了坞堡以后,想到用阴识教的法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鱼禾看到刘俊脸上的尴尬,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干咳了一声,“你们下去准备,晚上试试,看能不能用草人佯攻。”   刘俊听到这话,如蒙大赦,告罪了一声,立马逃离了大帐。   相魁在刘俊走后,挠着头嘿嘿直笑,他看出了刘俊的窘迫。   鱼禾白了相魁一眼,“有什么好笑的,你还不如人家,人家好待能用脑子对敌,你呢?遇到了敌人就只知道蛮干。”   相魁毫不在意的笑道:“爹娘没给那个脑子,我也没办法。”   鱼禾被相魁给气笑了,“自己不学无术,也是爹娘的错?以前你们没机会学,现在我让阴识去教你们,你们还没机会学?”   相魁笑着道:“阴先生教的东西太深,兄弟们学不会。”   鱼禾瞪了相魁一眼,骂道:“你还好意思笑?滚下去给刘俊帮忙。”   相魁抱拳答应了一声,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大帐。   “这厮没救了……”   鱼禾在相魁走后,无力的吐槽了一句。   相魁和刘俊离开了鱼禾的大帐,一直忙活到傍晚,将所需的东西准备齐全。   入夜以后。   刘俊就带着狼营的将士,顶着巨盾,巨盾上绑着草人,气势汹汹的向味县县城杀去。   什么军前叫阵、战前通禀之类的,一概没有,说打就打。   军前叫阵、战前通禀、选定战场大家摆明车马对垒,那都是春秋战国前期的事情。   当时列国诸侯王皆是周室之臣,打仗也要讲礼讲规矩。   所以才会有军前叫阵、战前通禀、或者摆明了车马对战。   甚至,有时候,两国国君会高坐在战场边上的高处,一起观看自己手底下将士的发挥,兴致高了还可以赌一手。   春秋战国后期,打仗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越往后,规矩越少。   到了汉朝,什么规矩都没了。   只要能赢,什么手段都能用。   随时随地都能发起进攻。   “砰砰砰……”   厚重的战鼓声,直到狼营的将士摸到了味县县城一里外的时候才响起。   城内的庄氏领兵之人,早就做好了夜间迎敌的准备。   在战鼓声敲响的那一刻,县城的城墙上就燃起了许多火把。   火把的亮度有限,勉强照亮了城墙内外。   狼营的将士在庄氏兵卒眼里,就是一道道灰蒙蒙的影子。   灰蒙蒙的影子数量不少。   庄氏领兵之人不敢冒然出击,所以就让庄氏兵卒按兵不动。   一直等到狼营的将士进入他们的射程以后,才下令让庄氏兵马用弓箭驱敌。   密集的弓弦声。   密集的破空声。   一道道箭矢如同雨点一般落下。   狼营的将士放慢了脚步,一个个躲在巨盾后面,感受到有箭矢落在巨盾前的草人上以后,就会哀嚎一声。   县城内的庄氏兵卒足足放了三分之一的箭矢,终于将狼营的将士们给逼退了。   狼营的将士退出战场以后。   刘俊就兴冲冲的跑到了鱼禾的大帐内,“主公,短短半个时辰,我们不费一兵一卒,收获了近一万支箭矢。   赶天明之前,我再冲他几次,就能将味县县城内的箭矢掏空。   等明天天亮以后,我们就能用敌人的箭矢,对付敌人。”   鱼禾端坐在大帐正中,赞许的点点头,“那就继续……”   刘俊兴奋的点点头。   刘俊出了大帐,让手底下的将士们收拢了草人上的箭矢,然后带着箭矢再次出发。   一晚上,刘俊跑了足足四趟。   前三趟均有收获。   第四趟的时候,庄氏领兵之人似乎察觉出了不对,并没有再让庄氏兵卒放箭,反而让庄氏兵卒将狼营的将士方到了城墙下,以滚木、巨石应对。   刘俊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   天亮以后。   刘俊再次出现在鱼禾大帐内,有些不甘的叫道:“可惜,未竟全功……还折损了一些兄弟……”   鱼禾淡淡的道:“人家又不傻,你一晚上跑了四次,人家肯定察觉出了猫腻。所以未竟全功,在情理之中。”   说到此处,鱼禾脸色微微一沉,道:“倒是味县内出现滚木、礌石,让我觉得意外。汉家的东西,汉家的兵马还没全部配备上,滇人倒是先用上了。”   相魁哼了一声道:“肯定是那些发配到此地的汉官教给滇人的。”   鱼禾冷着脸道:“汉奸都该死!”   刘俊和相魁赞同的点头。   鱼禾冷声道:“吃过饭以后,你们带人去破城。破城以后,先杀他几百人立立威,再纳降。”   “喏!”   刘俊、相魁一起抱拳。   鱼禾吩咐人将早饭送到了大帐,三个人简单吃了一点。   刘俊、率领着虎贲军的将士杀向味县县城。   加紧赶制的云梯、投石车、楼车、攻城凿等物,一并用在了战场上。   大战一开始就打的十分火热。   虎贲军的将士们有云梯、投石车、楼车、攻城凿助阵。   庄氏藤甲有脏箭、滚木、礌石、金汁等物助阵。   双方杀的你来我往,在味县县城下战成了一团。   庄氏领兵之人用兵老道,刘俊、相魁两鼓之内没有攻破味县。   还好他们手里的箭矢被刘俊抽了个七七八八,虎贲军的将士们损伤不大。   第三通战鼓敲响的时候,相魁亲自推着攻城凿上阵,破开了味县的大门。   门破了以后,虎贲军将士顺势杀了进去。   城内的庄氏兵马,仅有三成降了,剩下的负隅顽抗,死战到了最后。   刘俊将清剿残敌、打扫战场的事情交给了相魁以后,亲自押解着庄氏领兵之人到了鱼禾的大帐。   庄氏领兵之人是一个中年汉子,名叫上官绉。   见到了鱼禾以后,一脸倨傲。   “我之所以败给你,不是因为我不如你。而是因为我手底下领的兵是滇人。”   鱼禾上下打量了上官绉几眼,淡淡的道:“输了就是输了,哪来那么多借口?”   上官绉冷哼着道:“滇人难以约束,我下达的军令他们并没有全部遵从,不然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鱼禾鄙夷的道:“依照你的说法,项羽兵败乌江的时候,是不是该埋怨汉高祖没给他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若是一对一决斗的话,勇冠三军的项羽肯定也不会输。”   上官绉又羞又怒,“你!”   鱼禾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吩咐道:“带下去,砍了脑袋,给庄氏送去。”   刘俊应允了一声,押解着上官绉离开了大帐。   没过一会儿,刘俊就提着上官绉的脑袋回到了大帐。   鱼禾吩咐人准备了一个盒子,将上官绉的脑袋装进去,然后派遣斥候给庄氏送去。   上官绉的脑袋送出去没多久。   相魁已经清理好了味县县城,赶到大帐内请鱼禾入城。   鱼禾并没有答应。   鱼禾就在大帐内等着,一直等到入夜时分。   一队上千人的兵马出现在了味县县城外。   为首的是一个头插翎羽的壮汉。   壮汉见到鱼禾,跳下马背,笑哈哈的道:“鱼将军和庄氏一战,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啊。”   鱼禾淡然笑道:“只是几个贼人而已,不值一提。未请教?”   壮汉道:“我叫安仁,滇王是我王兄。”   鱼禾拱手道:“原来是安仁殿下,鱼某有礼。”   安仁浑然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什么殿下不殿下的,都是虚的。只有拳头和兵马才是实的。”   鱼禾赞同的点着头道:“殿下说的在理。”   安仁突然板起脸,道:“别叫我殿下,叫殿下就见外了。”   鱼禾愣了一下。   不等他搭话,安仁自己先笑了。   “你是我王兄请来的贵客,到了滇国,就像是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别那么客气。”   说完这话,安仁熟络的凑到鱼禾面前,感叹着道:“你和庄氏的人大战,我看的是目瞪口呆啊。   你说说,你们汉人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打起仗来那么多门道。”   鱼禾和庄氏一战,确实让安仁长了见识。   往日里,安仁带兵作战,那都是摆明了车马,跟人硬碰硬,拼的就是谁实力强,谁拳头硬。   他的敌人大多也是如此。   鱼禾和庄氏一战,展现出的智慧、谋略、斗志、斗勇,让他看的目瞪口呆。   他在观战的时候,脑海里曾经无数次浮现出‘原来仗还可以这么大’的话。   如今鱼禾和庄氏的战事有了结果,他也不需要再藏在暗处了。   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到鱼禾面前,向鱼禾请教仗该如何打。   鱼禾谦逊的笑道:“安仁殿下说笑了,只不过是寻常的一些手段而已。”   安仁惊叫道:“寻常的手段都这么厉害,那不寻常的手段岂不是更厉害?”   安仁拉着鱼禾往帐篷里走,一边走一边叫道:“快跟我说说,你有什么不寻常的手段,用起来有多厉害?”   鱼禾力气没安仁大,只能被安仁拉着,进了大帐。   到了大帐内,坐定以后。   安仁就迫不及待的道:“快跟我说说。” 第228章 我就喜欢实诚的人   鱼禾没有急着跟安仁讲他那些不同寻常的手段,他神色古怪的道:“听殿下的意思,从我们跟庄氏的人对上,殿下就一直跟着?”   安仁没有犹豫,十分果断,又坦然的道:“那当然,我不仅跟着你们,还准备随时出手救你们。只是我没料到,你们居然那么厉害,居然将比你们多了数倍的庄氏兵马给击败了。”   鱼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安仁这个滇王王弟,居然跟其他滇人一样果断、坦然。   安仁见鱼禾愣住了,狐疑的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鱼禾失笑道:“没什么不对的……”   能有什么不对的。   实诚人在贵族圈里比熊猫还珍贵,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自然要想尽办法让他继续实诚下去,千万不能把他教坏了。   安仁听到了鱼禾的话,不疑有他,再次追问道:“快说说,你都有那些不同寻常的手段。”   鱼禾笑道:“我倒是没什么不同寻常的手段,但是我手下有人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手段。”   “哦?”,安仁兴致勃勃,“快给我讲讲……”   鱼禾笑眯眯的道:“我手下有一人,祖籍常山,姓赵名云字子龙,有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之能,曾经在长坂坡,遭数万人围堵,单枪匹马杀了个七进七出……”   “这么厉害?!”   “我手下还有一人,祖籍冀州,姓秦名琼字叔宝,有勇过三军的武艺,打遍河水两岸无敌手……”   “如此人物,能不能让我见见?!”   “……”   鱼禾挑了几个演义中的厉害人物,给安仁吹嘘了一番,他没敢吹嘘的太狠。   只是讲述了这些人的个人勇武,并没有讲述这些人在战场上发生的故事。   不然容易被人戳破。   安仁是实诚人,又不是傻子。   他手底下的人武力强横一些,安仁倒是能理解。   他手底下的人要是在战场上杀敌如杀鸡,那安仁肯定理解不了。   他手底下的人要是在战场上杀敌如杀鸡,那他怎么可能仅仅是平夷一县之主?   鱼禾一直从入夜讲到深夜。   安仁听的是满腔火热,抓耳挠腮,恨不得拽着鱼禾立马去平夷,见一见鱼禾口中那些武艺超群的人物。   “鱼将军,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平夷,让我见见这些能人?或者你将他们招来,让我见见?”   鱼禾讲到最后,有些乏了,频频打哈欠。   安仁意识到自己叨扰到鱼禾了,主动开口打断了鱼禾继续讲述,并且做出了邀请。   鱼禾笑着道:“殿下客气了,殿下真要是想见,倒也不难。我手底下还有一人,乃是武陵人,手上剑术超群,可敌百人……”   安仁眼前一亮,“可是武陵大侠吕嵩?”   鱼禾愣了一下,疑问道:“你认识他?”   安仁哈哈大笑道:“当然认识,他在滇国露过两次面,听说庄氏庄寿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鱼禾点着头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他到过滇国。”   安仁搓了搓手道:“鱼将军能安排我们见见?”   鱼禾点头道:“我手底下的其他人如今都有要事,唯有他一个人闲着。只是你也知道,他杀了庄氏的庄寿,庄氏对他恨之入骨。   他要是出现在滇国,庄氏一定会派人追杀他。   虽说他武艺高强,能敌百人。   可庄氏要是派遣出千人、万人对付他,他也难逃一死。   殿下若是能从庄氏手底下保他一命,我倒是能召他过来,跟殿下一见。”   安仁大喜,豪迈的拍着胸脯道:“鱼将军只管召他过来,我会差人保护他。庄氏若是敢找他麻烦,我自会率兵去找庄氏讨个说法。”   鱼禾听到安仁的话,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干笑着道:“殿下的话我能信几分?”   安仁一愣,有些不满的道:“你信不过我?”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殿下让我如何相信?我怎么说也是滇王殿下邀请的贵客吧?我刚入滇国,就遇到了庄氏兵马,滇王殿下却没有出手帮我。   要不是我手底下的人还有点能耐,我恐怕早就死在了庄氏手里。”   安仁脸上的不满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尴尬。   鱼禾说的在理。   鱼禾一行是他王兄邀请的贵客。   鱼禾一行在他王兄的地头上遇袭,他王兄没有出手,确实是他王兄理亏。   安仁尴尬的挠着头道:“鱼将军,不瞒你说,我王兄也没说不出手帮忙。我王兄说,此次请你过来,是有大事要请你帮忙,所以需要掂量掂量你的斤两,所以才让我率领着兵马,躲在暗处,按兵不动。   但我王兄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鱼将军身死。   他交待过我,一旦鱼将军有性命之忧,就让我率军救下鱼将军。”   鱼禾故作恍然道:“原来滇王殿下是为了掂量掂量我的斤两?”   安仁郑重的点头。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滇王殿下完全可以明言啊。滇王殿下既然要掂量我的斤两,我自然会拿出一些手段,让滇王殿下看一看。   滇王殿下完全没必要借用庄氏的手试探我。   弄得我差点以为滇王殿下不欢迎我。”   安仁赶忙道:“怎么会,我滇人最好客。你是我滇国的贵客,我滇人自然得礼待。我王兄出手掂量你,是他不对。   他说了,等你到了滇池,他会亲自向你赔罪。   并且还为你准备了一份厚礼。”   鱼禾摇头笑道:“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怎么能让滇王殿下给我赔罪。此事既然说清楚了,那就过去了。   回头还请殿下派人回去告诉滇王殿下,赔罪就算了。   我当不起。   但是厚礼,我就收下了。   我手底下需要养的人太多,太穷了。”   安仁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我就喜欢鱼将军这种痛快人。鱼将军比我王兄帐下那些虚伪的汉人强多了。   他们贪我王兄手里的钱,贪我王兄手里的权,却不敢说,也不敢要,简直虚伪至极。   还是鱼将军实诚,痛快。”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我那里是实诚、痛快?我分明是穷怕了!”   安仁听到这话,笑的更大声了。   鱼禾继续说道:“既然一切都是一个误会,那我立马派人回去传信,让吕嵩速速赶来滇国,跟殿下一见。”   安仁激动的点头,“甚好……甚好……”   安仁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鱼禾的帐篷。   鱼禾在安仁离开以后,感慨道:“我就喜欢实诚人……”   实诚人能帮他办事。   鱼禾今夜跟安仁深谈了一番,达成了两个目的。   第一个目的,向滇王传达了他的不满。   第二个目的,让安仁答应帮忙庇护吕嵩。   有安仁出手,鱼禾就能放心的将吕嵩召到滇国。   有吕嵩帮忙,他在滇国做事也能顺利一些。   虽然刘俊和吕嵩都是搞情报的。   但是两个人的侧重点不同。   刘俊手底下搞情报的人是斥候,只在乎军情。   吕嵩手里的人更像是密探,能帮鱼禾刺探到各种鱼禾想要的情报。   鱼禾在兵法谋略一道,没什么天赋,在武艺一道上,也没什么天赋。   想要事事压人一头,就得在情报上下功夫。   次日。   清晨。   鱼禾一起床,就看到安仁围着刘俊和相魁在打转。   安仁看着刘俊和相魁的目光十分热切,两个人被安仁看的有些头皮发麻。   刘俊第一个找到鱼禾,神情古怪的道:“主公,那个安仁是不是有病啊?他一大早就跑到了卑职的帐篷里,盯着卑职看了大半天。   卑职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也不敢问。”   鱼禾哭笑不得。   安仁之所以盯着刘俊和相魁看,明显是他的锅。   他昨晚吹嘘的有点过头,以至于安仁将他手底下有点身份的人,都当成了高手、能人。   所以安仁才会盯着刘俊和相魁看。   鱼禾坦言道:“安仁昨夜向我求教,问我都有那些不同寻常的兵法谋略,我将你们吹嘘的有点厉害。   所以他才会盯着你们看。”   刘俊听到鱼禾这话,想笑,也想哭。   “主公,你这不是在坑卑职吗?”   鱼禾拍了拍刘俊的肩头,安慰道:“不用担心,只要你装出一副高人的样子,安仁不仅不会招惹你,说不定还会送你不少好处。”   刘俊一脸幽怨的道:“他要是让卑职展露一下不同寻常的手段呢?”   鱼禾笑道:“你以前在六盘水兵营的时候,你上官应该展露过不少手段,到时候你可以原封不动的展露一番。”   刘俊愕然的道:“那些只是寻常的手段。”   鱼禾笑眯眯的道:“在我们眼里,十分寻常的手段。在他眼里都高深莫测。”   刘俊半信半疑的看着鱼禾。   鱼禾道:“尽管照着我说的去做,要是出了问题,我帮你盯着。”   有鱼禾这句话,刘俊就放心了。   “那卑职就照着你说的做了。”   刘俊说完这话,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相魁就偷偷跑到了鱼禾身边,跟鱼禾说安仁盯着他看,看的他心慌。   鱼禾将告诉刘俊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相魁。   相魁听完了鱼禾一席话以后,立马不慌了。 第229章 金刀驸马?!   相魁和刘俊不同,他在得到了鱼禾的指点以后,并没有等着安仁上门求教,反而主动找上了安仁,将鱼丰操练鱼氏家仆的那一套东西拿出来,在安仁面前展示了一番。   鱼氏是军武传家,家中世代有人为卒。   所以鱼氏操练家仆的东西,也暗含一些兵法。   相魁愣是凭借那一点兵法,将安仁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等到鱼禾一行拔营启程的时候,相魁居然将安仁手里用来割肉的刀子忽悠到了手。   滇人手里的刀子,可是十分贵重的。   刀子是他们最主要的餐具之一,刀子还能帮他们宰杀猎物、宰杀敌人、保护自己。   安仁身为滇国王族,手里的刀子更贵重。   因为刀柄上镶嵌着一块龙眼大小的宝石,一看就值不少钱。   相魁拿到了刀子以后,就跑到鱼禾的马前,找鱼禾炫耀。   一柄金柄金鞘,镶嵌着红宝石的刀子插在相魁腰间最瞩目的位置。   相魁跨坐在马背上,频频从鱼禾面前走过。   鱼禾一脸无语的道:“别晃了,我看见了。你腰间多了一柄金刀。”   相魁笑呵呵的凑到鱼禾面前,献宝似的抽出了刀子,炫耀道:“安仁送的……”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发给你的俸禄,还有你缴获的战利品的红利,能打造这么十柄。”   相魁摇着头,“自己打造的,跟人送的,不一样。”   鱼禾幽幽的道:“是不一样,你自己打造的我不会没收,别人送的我会没收。”   相魁脸上的笑容先是一僵,随后痛快的将刀子递到了鱼禾面前,“主公喜欢的话,那就拿去。”   虽然相魁心里很不舍,但鱼禾开口了,他就毫不犹豫的献了出去。   并不是相魁大公无私,而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他的东西就是主家的东西,主家要,他必须毫无条件的奉上。   鱼禾瞪了相魁一眼,淡淡的道:“行了,我会贪你那点东西。”   相魁狐疑的看着鱼禾,在判断鱼禾说的是不是真话。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相魁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鱼禾。   鱼禾自顾自的道:“我听人说,一些部族首领有铸造金刀的习俗,每生一个女儿,就会铸造一柄金刀。   等到女儿长到了嫁人的年纪,部族首领看到了自己喜欢的青年才俊,就会将金刀送出去,为他们定下婚约。   我们汉家走商的人碰见了带金刀的青年才俊,会戏称他们为金刀驸马。”   鱼禾说到此处,闭口不言,冲着相魁挑了挑眉,又看向了安仁。   相魁顺着鱼禾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安仁那张过于实诚的脸,一脸愕然的道:“不会吧?”   鱼禾笑着道:“你手里有金刀,等你到了滇池以后,去安仁府上拜访一下,不就知道了。”   相魁吞了一口唾沫,瞬间觉得自己手里的金刀有点烫手。   鱼禾乐呵呵的笑道:“你也不用怕,兴许安仁的女儿是一个美人呢。如果是美人的话,你就赚大了。”   相魁苦着脸看着鱼禾,“主公,就安仁那个长相,他女儿能美到哪儿去?”   鱼禾笑道:“那可说不准,兴许他女儿随他娘。以安仁的身份,总不可能娶一个难看的女子吧?”   相魁的脸色更苦了,“主公,你就别骗我了。我手底下也有滇人。我听他们说了,滇国以壮为美,身份越高的人,娶的妻子越壮。   以安仁的身份,他的妻子少说也得有两百斤。”   “噗呲……”   鱼禾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   相魁一脸幽怨的看着鱼禾。   鱼禾咳嗽了两声,强忍着笑意道:“安仁的妻子胖,不代表安仁的女儿也胖。”   相魁盯着鱼禾看了许久,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巴山……”   意思就是他不是憨货,让鱼禾不要拿这种话骗他。   鱼禾说道:“胖点也好,胖了好生养。”   相魁的目光也变得幽怨了起来。   鱼禾见相魁真的相信了自己的鬼话,并且有点被吓到了,他准备道出实情,然后就听见身后有个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真……真的?”   鱼禾回过头,就看到刘俊手里也捧着一柄金刀,苦着脸看着他。   鱼禾乐了,“你也有?”   刘俊哭丧着脸道:“现在还回去还来得及吗?”   鱼禾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你想安仁展露了什么,他居然也送了你一柄金刀?”   刘俊苦笑着道:“我就是将汉阳校尉训练更卒的法子跟他展露了一遍。”   鱼禾忍不住道:“汉阳校尉训练更卒的法子,可是隐藏着不少兵法啊。”   刘俊左右瞧了一眼,见安仁不在附近,低声道:“我展露的是敌人那边的东西。”   鱼禾愣了一下。   刘俊话里的意思他秒懂。   汉阳校尉在训练更卒的时候,必然会告诉更卒,遇到了敌人进攻,该如何应对。   刘俊是将敌人进攻的法子展露给了安仁。   安仁真要是用刘俊讲述的法子去进攻,碰见了汉家兵马,或者碰见了平夷的兵马,立马会被克制的死死的。   对付滇人和句町人,倒是会有点效果。   “你小子挺贼啊。”   鱼禾夸奖了刘俊一句。   刘俊干巴巴一笑,急声问道:“主公,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拿了滇人的金刀,真的要娶人家闺女?”   鱼禾瞧着刘俊和相魁都紧张兮兮的,就不愿意说出实情了。   他毫不犹豫的点了一下头。   刘俊的脸一下子变成了苦瓜脸。   相魁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刘俊赶忙道:“金刀我会想办法还回去,如果还不回去,安仁让我们娶他闺女,还望主公帮我们阻拦一二。”   鱼禾笑道:“这可是好事啊。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为何要阻拦?”   刘俊哀声道:“让卑职娶一个又胖又丑的女人,卑职宁愿去死。”   鱼禾笑骂道:“丑女乃是家中宝。你居然不懂得珍惜。”   刘俊嘀咕道:“丑女再好,也不敌美女一笑。”   鱼禾感叹道:“有宝你们也不想要,你们还真是……”   说完这话,鱼禾在刘俊和相魁幽怨的眼神中,故作为难的道:“罢了罢了,谁让你们是我的人呢。既然你们这么坚持,那我就帮你们一次。   安仁真的让你们娶他闺女的话,我会帮你们拦着。”   刘俊和相魁听到这话,一脸感激的向鱼禾抱拳道:“多谢主公……”   “你们在说什么?”   安仁兴致勃勃的策马走了过来,凑到了三人近前。   刘俊和相魁匆匆向鱼禾拱了拱手,逃跑似的离开了鱼禾身边。   他们不敢见安仁,生怕安仁让他们娶自己的闺女。   安仁狐疑的看着刘俊和相魁二人的背影,问道:“他们是怎么了?”   鱼禾笑道:“他们听说滇国美女如云,他们至今未娶,所以想求一个回去。可是他们不好意思张口,有些羞涩。”   安仁哈哈大笑,“原来是想娶我滇国女子。此事倒是容易,回到到了滇池,我让我王兄举办一场盛会。   到时候他们可以向我滇国女子展露他们的勇武。   只要我滇国女子看上他们,就会跟他们去野外共度一夕。”   鱼禾疑问道:“不能迎娶回家吗?”   安仁愣了一下,挠了挠头道:“有些可以,有些不行。虽然我滇国大部分部族以男子为尊,但女子也有不小的地位。   有一些部族和你们汉人一样,可以结为夫妻,一辈子厮守下去。   有些部族却不能。”   鱼禾十分好奇的道:“你仔细跟我说说……”   安仁笑问道:“鱼将军也想娶一个滇国女子?”   鱼禾笑着摇头,“我只不过是好奇。”   安仁笑道:“那鱼将军再给我讲一些汉家的厉害人物,我给你讲一讲我们滇国的部族。”   鱼禾缓缓点头。   鱼禾在后世的时候,虽然到过滇国所在的云贵地区,也了解过当地的风俗。   可后世的风俗跟新朝的风俗大不相同。   之所以风俗会不同,除了时间的原因外,还有民族的关系。   依照史书记载,东汉以前,益州郡的百姓以羌、蛮为主。   东汉初期,哀牢国内附,会迁移一部分百姓到益州郡。   东汉中期,迁移到益州郡的哀牢人会造反。   他们杀死了不少羌人和蛮人,最后会占据益州郡的主导位置。   再往后,哀牢人就会彻底占据益州郡,在益州郡发展壮大。   史书上记载的南诏国、大理国,就是哀牢人建立的。   所以,鱼禾在后世了解到的云贵地区的风俗,跟现在滇国的风俗大相径庭。   鱼禾必须重新了解一番。   往后的路上。   鱼禾在变着法的给安仁讲演义中的英雄人物。   安仁在细细的跟鱼禾讲解滇国各部族的习俗。   七日之后。   鱼禾大致了解清楚了滇国各部族的习俗,他们一行也抵达了滇国的腹地,滇池县。   滇池县就在滇池的南边,三面环山,一面临水。   滇王王宫就在滇池边上,伊水而建。   鱼禾一行到了滇池,隔着滇池池水,依稀能看到滇王王宫。   滇池上有一条楼船,看着年代有点久远。   据安仁说,是庄氏先祖依照当年南越王赵佗南下的时候留下的图纸铸造的。   整个滇国仅此一艘,放在滇池上。   供滇王用。   滇王派遣楼船横渡滇池,接鱼禾去滇王王宫,算是一个极大的礼遇。 第230章 鱼禾被嫌弃了   滇池的水很宽,是一汪宽广的内陆湖。   四面草木茂盛,绿意盎然。   纵然已经到了冬日,依然郁郁葱葱,给人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春夏交替的时候。   湖水碧蓝,水中充满了鱼虾,有大鸟成群结队的在水面上飞过,偶尔会落在水面上啃食捕获鱼虾。   鱼禾乘坐着楼船,感受着水气,看着湖光山色,十分惬意。   如此宝地,被滇王占据了,可惜了。   安仁笑容灿烂的坐在鱼禾身边,道:“鱼将军,我滇国的风光如何?”   鱼禾深吸了一口水气,笑道:“璀璨壮丽。”   “哈哈哈哈……”   安仁畅快的大笑了起来。   从安仁记事起,汉人就高高在上,处处看不起滇人,也看不起滇国的一切。   即便是昔日那些汉人沦为了他们的阶下囚,依然看不起他们,看不起滇国的一切。   如今听鱼禾由衷的赞叹他们滇国的风光,他真的很开心。   鱼禾在安仁的大笑声中又道:“就是蚊虫多了一些……”   树多的地方,蚊虫也多。   滇国的大部分丛林,如今还是未经开发的原始丛林,树木十分茂盛,蚊虫自然多。   安仁脸上的笑容一僵,大声嚷嚷着管船的滇国官员去弄一些驱散蚊虫的干草过来。   虽然置身于船上,荡漾在湖中,少有蚊虫。   但安仁还是要做出一些驱虫的举动,让鱼禾知道他们滇人好客。   滇人确实好客。   管船的滇国官员在送来驱虫的干草同时,还将一个盒子摆放在了鱼禾面前。   “鱼将军,这是我王给你的第一份礼物……”   管船的官员用蹩脚的汉话说着。   鱼禾没有动,相魁上前将盒子打开,露出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相魁皱着眉头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是杨珐的人头,脸上顿时多了一些喜色。   “主公,是杨珐的人头。”   鱼禾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滇王殿下的礼物,我收下了。”   管船的官员见鱼禾十分满意滇王的礼物,就笑呵呵的退下了。   安仁看着杨珐的人头,有些不高兴,“我当是什么礼物,原来是杨珐的脑袋,真是晦气。”   鱼禾饶有兴致的道:“听殿下的意思,似乎跟杨珐有怨。”   安仁撇着嘴道:“这厮就是一个小人。没少向我王兄进谗言,害死了不少安氏族人。我王兄不杀他,我迟早也会了他。”   鱼禾笑道:“原来如此,此人既然惹到了殿下,那我将这个人头交给殿下处置?”   安仁摆着手道:“那怎么行,这是我王兄送给你的礼物。我怎么能收。”   鱼禾哈哈笑道:“殿下既然不收,那我就让相魁处置了。”   安仁急忙摆摆手,“快点拿走,快点拿走。看见他我就恶心。”   鱼禾给相魁递了一个眼色,相魁笑呵呵的抱着杨珐的人头离开了。   鱼禾说过,要将杨珐这个不忠不义的小人的脑袋埋在官道上,让万人踩踏,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现在杨珐的人头先寄存在相魁手里,等下了船,鱼禾就会派人带着杨珐的人头赶去最近的官道上埋下。   可惜滇国没有官道,不然鱼禾也不需要这么麻烦。   楼船在滇池上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横渡了滇池,出现在了滇王王宫不远处的岸边。   站在船上,可以清晰的看清楚滇王王宫的一切。   滇王王宫不大。   经历了几代滇王的修葺和营造,依然只有一丁点大。   占地大概只有两百亩左右。   相当于长安城内的一处小别院的占地。   王宫的城墙不足一丈。   王宫的宫门城楼是坞堡样式的。   王宫内仅有一处像样的宫殿。   但是不高,仅有三丈左右。   唯一可取的就是装饰。   所有的金属装饰,非金既银。   从那些金属装饰上,鱼禾看出了滇国矿产的富庶。   前汉武帝要是在征讨匈奴的时候走一趟滇国,滇国估计活不到今天。   前汉武帝穷疯了的时候,连白鹿币都能弄出来,让他看到滇国富裕的拿金银做装饰,大概能将滇国变成白地。   “滇国真是富庶……”   鱼禾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安仁见鱼禾目光在滇王王宫的那些金银装饰上徘徊,便笑道:“鱼将军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人给你打一套。”   鱼禾很想一口答应下来。   他知道,以安仁的性子,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但他并没有答应。   因为他也知道,安仁有一个聪明的兄长,他的兄长绝对不看到他吃亏。   “殿下说笑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然贪财,但不是我赚的,我分文不取。”   鱼禾一脸感慨的道。   安仁挠着头道:“这些东西在你们汉家是稀罕物,在我们这里却不怎么稀罕。”   鱼禾咬咬牙,没有言语。   相魁和刘俊眼珠子有点发红。   如果滇王王宫四周没有那么多皮甲持刃的滇国兵马的话,鱼禾、刘俊、相魁现在就想抢一票。   他们都不是善人,有人在他们面前炫耀自己有钱,就等于是拿着钱财在勾引他们。   兄弟,你们抢我把,我很有钱,抢我一票,够你们吃一辈子。   “少说一个半虎贲军……”   “最少两个……”   相魁和刘俊对视了一眼,小声的嘀咕了起来。   他们觉得,抢一票滇王王宫,最少也能装备一个半或者两个虎贲军的将士。   鱼禾就比他们有出息,鱼禾觉得抢一票,最不起码能装备一万甲士。   安仁丝毫不知道滇王王宫已经被土匪惦记上了,他冲着土匪笑呵呵的道:“我听闻鱼将军没有成婚,等鱼将军成婚的时候,我让人打造一套送给鱼将军。   到时候鱼将军就没办法拒绝了。”   鱼禾淡然笑道:“多谢殿下好意。”   安仁摆摆手,指着岸边道:“我王兄派来迎你的人到了。我们下去吧。”   岸边上。   簇拥着一大堆人。   其中有不少女子,衣着都很少。   她们穿戴的鲜红艳丽,在岸边载歌载舞。   几个穿着汉式皮甲的壮汉,跟随着一位老叟,站在女子们的前面。   鱼禾点点头,跟着安仁下了船,老叟带着壮汉们迎上前。   一股浓重的味道扑面而来,鱼禾强忍着没有露出异色。   老叟向鱼禾施了一个古怪礼仪。   嘴里说着鱼禾听不懂的话。   安仁在一旁翻译,“他叫舍陌,是我滇国国相,他说他奉我王兄之命,迎你入王宫。”   鱼禾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瘦巴巴,有点黑,身上味道还大的老叟,居然是滇国国相。   鱼禾并没有看出舍陌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但能被滇王这个老狐狸任命为国相,还能活到这么老,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鱼禾供着手道:“有劳舍陌国相。”   舍陌似乎听得懂他的汉话,流露出了一个笑容。   随后鱼禾跟随着舍陌,伴着滇国女子们的载歌载舞,赶往了滇王王宫。   滇王王宫门口。   不仅有金银装饰,有滇国兵卒,还有十几头巨象在徘徊。   就像是滇王养的宠物。   入了滇王王宫。   所到之处,看到的全部是奇木、宝石、金银。   滇王王宫不大,但是富庶程度却超乎了鱼禾的想象。   只是滇人不善于冶炼,也不善于木匠活,所以东西做的有些粗糙。   鱼禾一个劲的在心里抱怨滇王糟蹋东西。   相魁和刘俊跟在鱼禾身后,眼珠子彻底红了,眼中的贪婪根本掩饰不住。   两个在山里抢蛮人抢疯了的家伙,看到这么多好东西出现在眼前,根本藏不住自己心中的贪念。   过了王宫第一处门,到了王宫第二处门。   鱼禾一行就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滇国壮妇给围住了。   她们并没有汉家女子的娇羞,反而大大方方的出现在鱼禾面前,盯着鱼禾一行猛瞧。   时不时还会说一些鱼禾听不懂的话。   安仁不知道怎么了,在那群壮妇出现以后,居然放弃了翻译,躲在一边偷笑。   鱼禾一直等到壮妇们一脸嫌弃的离开以后,才询问安仁,“她们是?”   安仁笑着道:“是我王兄的女人。”   鱼禾疑问,“你阿嫂?”   安仁缓缓摇头,“我王兄的王妃才是我阿嫂,其他的不是。”   鱼禾愕然的道:“那你刚才说他们是你王兄的女人。”   安仁解释道:“我滇国和你汉家不同,在我滇国,只有我王兄的王妃,才能成为我的阿嫂。”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们刚才围着我做什么,为什么走的时候一脸嫌弃?”   鱼禾很计较此事。   他明明长得很俊,为何会被嫌弃?   安仁笑了。   笑的很大声。   等到鱼禾瞪着眼看向他的时候,他才笑着解释道:“她们以为你是我王兄为她们女儿挑选的丈夫,所以特地观察了你一番。   发现你身体不够强壮,觉得你不能保护她们的女儿,所以很嫌弃你。”   鱼禾一脸黑线。   这是选女婿呢?   还是选牲口呢?   安仁察觉到了鱼禾的不悦,又解释了一句,“我滇国女子嫁人,一定得选一个身体强壮的人。不然保护不了她们。”   鱼禾瞥了安仁一眼,你还不如不解释呢。   我身子弱咋了,我脑子聪明。   你们滇国的那些肌肉疙瘩加起来,也不够我一勺烩的。   一群眼皮子浅薄的家伙,有眼不识金镶玉。 第231章 ‘彪悍’的滇女   在鱼禾满腹埋怨中,安仁带着他到了滇王王宫正殿门口。   还未入殿,就听到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随着一声蹩脚的汉话落下,一个面容方正,一脸威严的中年人出现在王宫正殿门口。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低红边的长衣,衣服上绣着一圈圈金色的回形纹,头上带着一顶九旒冕冠,冠前系着青玉珠。   鱼禾瞧着略微一愣。   冕冠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戴的,冕冠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不同身份的人带不同的冕冠。   皇帝冕冠十二旒,系白玉珠,三公诸侯七旒,系青玉珠,卿大夫五旒,黑玉为珠。各以绶采色为组缨,旁垂黈纩。   中年人带着的九旒冕冠,属于王冠。   只有太子、王爵才有资格佩戴。   中年人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滇王安羌。   安羌并不胖,反而有那么一点点消瘦,再加上他那一张方正的脸,是他更具威严。   看着比亡承更具王者气象。   但安羌并没有在鱼禾面前展露他的王者气息。   相反,他像是一个邻家老伯一般,走到鱼禾面前,笑呵呵的道:“鱼将军远道而来,本王未曾远迎,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鱼禾躬身一礼,“见过滇王殿下……”   安羌大大咧咧的摆手,“不必如此客气。”   鱼禾起身,苦笑着道:“滇王殿下恐怕不知道,我此番入滇,差点就死在庄氏的人手里了。”   安羌脸上一变,怒骂了一声,“庄氏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回头本王就召庄顷过来,为你讨一个公道。”   鱼禾苦着脸,“就怕庄顷不肯听你的。”   安羌冷哼一声,“庄顷若是不听本王的,本王一定要他好看。不过鱼将军也不需要气恼,就算庄顷不肯给你一个交代,本王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本王已经让人备了厚礼,算是给你的补偿。”   鱼禾脸上立马浮起了笑意。   该哭的也哭过了,好处也拿到了,他就没必要哭丧着脸了。   他再次躬身,“多谢滇王殿下。”   安羌也露出了笑脸,“不必客气,不必拘礼。”   鱼禾迈步往安羌身边走了一步,跟随在安羌两侧的滇国勇士立马挡在了鱼禾身前。   “退下!”   安羌不满的喝斥了一声。   两侧的滇国勇士瞪了鱼禾一眼,退到了安羌两侧。   鱼禾凑到安羌近前,低声笑道:“敢问殿下是跟谁学的那些客套话?”   安羌愣了一下,狐疑的道:“鱼将军觉得不妥?”   鱼禾感叹道:“杀了吧。”   安羌眉头一挑。   鱼禾继续道:“小子虽然有几分能耐,但是在殿下面前还不够看。从身份、势力上看,小子在您面前应当自称一声外臣。   有朋自远方来,用在句町王身上合适,用在汉家的那些王侯身上也合适,但是用在小子身上却不合适。   至于‘失礼之处,还望海涵’,也不合适。   殿下乃是国主之尊,小子不过是一县牧民官,您别说没去迎接小子了,就算高坐在座椅上,等着小子去参拜,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教殿下说这番客套话的人,存心不良。   他让殿下说这番客套话,不仅弱了殿下的身份,也弱了滇国的名头。”   安羌脸上的笑容有点僵,心里很不痛快。   但是他并没有发作。   而是微微眯起眼,盯着鱼禾,在思量鱼禾说这番话的目的。   鱼禾静静的站在安羌面前,没有言语。   许久以后,安羌突然开口,“你似乎不待见那些投靠了本王的汉人?”   鱼禾笑着道:“也不是不待见,纯粹是看不惯他们害完了汉人,又跑到你身边害您。”   安羌呵呵笑道:“真是如此?”   鱼禾毫不犹豫的点头道:“确实如此。他们要是帮殿下谋福,小子自然无话可说。可他们投了殿下以后,不仅没帮殿下谋福,反而变着法的帮殿下招祸,弱殿下名头,殿下留着他们做什么。”   安羌笑而不语。   鱼禾又道:“殿下别不信,就拿杨珐来说,他在殿下身边只是一个随侍,到了我军帐中传殿下之令的时候,却趾高气扬,谎称自己是殿下身边的谋官。   我拆穿他的身份以后,他恼羞成怒,当场跟我撕破脸。   我跟殿下早有交集,所以并没有处置他,反而将他教给了殿下定夺。   若是他招惹到了跟殿下没交集的人呢?   人家一怒之下砍了他,殿下不知内情,为了维护颜面,肯定会跟对方交恶。”   安羌笑着点点头。   鱼禾说的有点道理。   真要是有人杀了他的随侍,为了他的颜面,他势必要找对方讨一个说法。   对方的实力若是很强,他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鱼禾见安羌信了自己的话,趁热打铁道:“殿下,养狗也要养那些帮你咬人的狗,而不是出去乱咬人的狗。”   “哈哈哈……”   安羌笑了,他大气的喊道:“好,本王就听你的,杀了他。”   “左右?!”   “在!”   “将黄殿官拖出去砍了。”   “是。”   安羌一声令下,滇国勇士们冲进了王宫正殿,拖着一个年五旬的人出来,拉到了整点外的一角,一刀枭首。   鲜血一下子溅了三尺高。   鱼禾毫不吝啬的夸赞道:“殿下圣明。”   安羌哈哈笑着,迎着鱼禾入了王宫正殿。   正殿里,坐满了人。   男女皆有。   他们大大咧咧的坐在正殿两侧,好奇的打量着鱼禾。   鱼禾也在打量着他们。   他们年龄各不相同,服饰也各不相同。   有袒胸露肉的,也有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   身上的配饰多不胜数,五花八门,看着乱糟糟的。   唯一值得多看几眼的,就是坐在正殿深处的一位妙龄女子。   女子很白,模样也俏丽,带着一顶银冠,双眼亮晶晶的。   女子感受到了鱼禾的目光,笑吟吟的开口。   “你就是鱼将军?你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想睡我?”   女子很娇俏,可是说话很彪悍。   鱼禾听到她的话,差点没一头栽倒在正殿内。   女子见到鱼禾露出了窘迫的样子,开心的笑了起来。   正殿内的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鱼将军若是真的看上了谷兰,晚上可以去爬谷兰住的竹楼,谷兰若是愿意,你就能在竹楼里住一宿。”   走在鱼禾身边的安羌不仅没帮鱼禾结为,还一个劲的给鱼禾出主意,大有一副要促成好事的意思。   鱼禾苦笑不得的瞥了安羌一眼,道:“谷兰姑娘恐怕没办法娶回家吧?”   安羌一愣,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   然后十分夸张的仰着脖子冲着谷兰喊道:“谷兰,鱼将军想娶你!”   谷兰娇笑道:“那可不行,我们部族的女子是不嫁人的。鱼将军若是愿意跟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让他做我第三个男人。”   安羌立马低下头,热切的问鱼禾,“要不要做谷兰的第三个男人?”   要个锤锤。   鱼禾彻底无语了。   对于滇国这一朝不知羞耻的人,鱼禾实在是没脾气。   鱼禾多少还知道一点羞耻,根本没办法跟这群不知羞耻的人比。   鱼禾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安羌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安羌见鱼禾不答话,追着问道:“怎么样,考虑一下?你别看谷兰年纪小,谷兰可是我滇国第三大族谷氏的头人。   只要你做了谷兰的男人,博得了谷兰的欢心,你就能统御女羌十数万部众。”   在滇国,庄氏底蕴第一,亡氏部众第一,谷氏在人头和底蕴上都不如亡氏和庄氏,所以位居第三。   鱼禾干巴巴一笑,“殿下说笑了,小子有婚约。”   谷兰大有一副尝一尝鱼禾是什么的意思,所以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笑着喊道:“只要你愿意当我第三个男人,我可以允许你将你的妻子接过来一起住。”   鱼禾果断闭上嘴,没有再开口。   他敢肯定,他再开口,对方一定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他还是什么都不说最好。   鱼禾默不作声的跟着安羌到了正殿身处。   在正殿深处,各族头人和滇王宝座中间的空地上,跪坐着一群人,看他们的装扮,应该是汉人。   他们看着鱼禾的目光有些畏惧和警惕。   就在刚刚,他们给鱼禾起了个外号,叫汉官屠夫。   鱼禾才到滇国,什么都没干,他们中间就有两个人间接的死在了鱼禾手上。   鱼禾简直就是他们的克星。   安羌走到自己的宝座上坐下,吩咐人给鱼禾准备了席子和矮桌,请鱼禾坐下。   待到鱼禾坐定以后。   安羌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殿内各部族头人也停止了嬉笑。   安羌缓缓道:“诸位,近些日子各族奴隶叛乱,山里的土蛮又趁机作乱。我们要一面应对山里的土蛮,一面应对各族奴隶的叛乱,实在是苦不堪言。   有鉴于此,本王特地请了平夷的鱼将军过来助阵。   你们中间有人听说过鱼将军,有人没听说过鱼将军。   现在,本王就为诸位介绍介绍鱼将军。”   各部族头人齐齐发生,请安羌介绍鱼禾。 第232章 牧靡   “鱼将军年少有为,乃是当世少有的俊杰。”   “两年前,率领几十人进入平夷,用几十人打下了平夷县。随后借着平夷为根基,不断发展壮大。   如今,鱼将军麾下能征善战之人达到了三千之数。   另有上万人供鱼将军驱使。”   “两年时间,部从过万。鱼将军的手段让本王敬佩不已。”   “本王还听说,就在不久之前,冯茂派遣五千精兵征讨鱼将军,被鱼将军率部全歼。”   “诸位跟冯茂的人交过手,应该知道冯茂手底下五千精兵的实力。”   “……”   安羌洋洋洒洒说了许多。   大多都是鱼禾在平夷建立的丰功伟绩。   而且每次说完,都不忘吹捧鱼禾一两句。   各部族头人听完了鱼禾的丰功伟绩以后,议论纷纷。   “两年时间,部众过万,这么厉害?”   “我们部族在滇地生活了数百年,如今能征善战之人也不过三千而已。”   “最厉害的还是打败冯茂五千精兵。冯茂手底下的精兵有多厉害,你们不是不知道。我们要是对上了冯茂的五千精兵,少说也得拿出一两万人对阵,才能确保不熟。   想赢的话,还得再加一万人。”   “看他年纪不大,真有那么厉害,不会是吹的吧?”   “有可能。”   “……”   各部族头人中,有人对鱼禾的丰功伟绩敬佩不已,也有人对鱼禾的丰功伟绩充满了怀疑。   他们心思不同,所以看鱼禾的目光就各不相同。   有人目光里充满了赞赏,有人目光里充满了怀疑,还有人目光里充满了警惕,还有人目光里充满了贪婪。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个叫谷兰的姑娘,似乎对他贼心不死,看着他的目光里居然有贪婪。   “诸位……”   安羌在各部族头人议论声中,再次开口,“本王刚才忘了说了,鱼将军除了是平夷之主,手握上万部众外,还是我滇国最大的货商。   我滇国各部族近两年从山里获取的猎物,大多都被本王送到了平夷,由鱼将军出售给了北边的汉人。   我滇国各部族近一年多出了布匹、盐巴等物,也是鱼将军从北边汉人手里买回来的。   我滇国各部族在近一年内快速的壮大,全部是鱼将军的功劳。”   此话一出。   各部族头人看鱼禾的目光彻底不同了。   他们眼中充满了热切。   谷兰头人更是直接开口,“鱼将军若是能给我谷羌族族人一人一柄铁刀,我可以嫁给鱼将军。”   虽说谷羌族有女子不外嫁的规矩。   但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破一破规矩,也不是不可以。   鱼禾看了安羌一眼。   安羌这不是在给他找麻烦吗?   鱼禾不相信,安羌允许他将铁料卖给滇国其他部族。   果然,安羌在听到了谷兰的话以后,皱了皱眉,但却没有开口阻止,反而看向鱼禾笑道:“鱼将军,我滇国多虎狼,确实需要许多铁料打造成刀弓,护卫自己。   鱼将军若是能帮我滇国弄来铁料。   金银宝玉,鱼将军要多少,我们给你多少。”   鱼禾听到安羌这话,大致猜倒了安羌的心思。   安羌对谷兰找他要铁刀不满,但却没有发作,反而想借机从他身上敲开一道口子,让他帮滇国购铁。   鱼禾苦笑着道:“殿下您这不是难为我吗?谁都知道,铁料在新朝是官营。我又是新朝的反贼,新朝官员岂会将铁料贩卖给我,让我去造他们的反?”   安羌笑道:“鱼将军不必谦虚,鱼将军若是买不到铁料,那鱼将军手底下那些将士的铁甲,从何而来?”   鱼禾刚要开口。   就听安羌豪气的道:“鱼将军若是能将锻造铁甲的匠人一并送给本王,鱼将军看重什么,本王一并送给你。”   鱼禾一点儿也不动心。   他虽然贪财,但他也知道将铁料和锻造铁甲的匠人一并给安羌,危害有多大。   安羌别说是许下重利了,安羌就算是把滇国给他,他也不会将铁料和匠人给滇国。   “殿下说笑了,我手上没有铁料,手底下也没有会锻造铁甲的匠人。我手下部众穿戴的铁甲,都是我攻破平夷县城以后,从县城的府库里缴获到的,还有我击溃冯茂五千精兵,从他们身上拔下来的。”   鱼禾说到此处,冲着其他各部头人拱拱手,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能击溃冯茂的五千精兵,只是借助了地形的优势,取了个巧,并不是正面击溃的。   就像是滇国借助滇国的地形和瘴气阻挡冯茂大军一样。   所以诸位不必看重此事。”   安羌将他捧的很高,就是想忽悠着他帮滇国弄铁,帮滇国出力。   他是什么人?   拿一分钱,出一份力。   钱不够,绝对不会出力。   所以他在拒绝了帮滇国购铁的同时,又顺势从高处滑了下来。   安羌听到鱼禾一席话,就知道鱼禾不愿意帮滇国购铁,不过他也不着急。   他也只是顺着谷兰的话头一提,鱼禾答应了固然是好事,不答应也没什么。   他请鱼禾到滇国的主要目的,是对付那些作乱的汉人,而不是跟鱼禾做贸易。   “既然鱼将军没办法购得铁料,诸位也就不要为难鱼将军了。本王此番请鱼将军过来,是为了让鱼将军帮忙清剿那些叛乱的奴隶。   如今鱼将军已经到了,诸位可以向鱼将军说说,诸位部族所在地方,都有那些奴隶盘踞。”   谷兰第一个开口,“我们谷羌族人住在双柏县,王上杀了程隆,占据了滇池县以后,我们也顺势杀了双柏县县宰,占据了县城。   县城里的汉人,便成了我们的奴隶。   帮我们耕种劳作。   岁中的时候,有一个姓蒙的奴隶,气了歹心,暗中勾结了不少奴隶,聚众造反。   他们聚集了上百人,杀了我派遣到双柏县管束他们的小头人。   释放了双柏县内其他汉人。   等到我率部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双柏县劫掠一空。   如今他们已经躲进了双柏县附近的山林。   时不时会出来偷袭我们部族的人   按理说,我部族的族人,比他们更擅长在山林里作战。   去山林里剿灭他们轻而易举。   可山里的蛮人不知道怎么了,在他们造反以后,也开始跟着作乱。   蛮人跟我们一样熟悉山林,而且还十分野蛮。   我们要应对蛮人,就没办法去剿灭他们,以至于让他们在山林里多了半年之久。   如今,他们不仅在山林里站稳了脚,还跟建伶、胜休两县的叛贼勾结在一起,隐隐威胁到滇池县。”   谷兰一口气讲了许多。   她以为她讲的够清楚了,但是鱼禾觉得她什么也没讲。   鱼禾见她不准备继续再讲了,忍不住开口道:“所以……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有多少兵甲,何人为首,何人领兵,有没有懂兵法谋略的,盘踞在何处?”   鱼禾根本不想知道那些人是怎么造反的。   谷兰左一个奴隶,右一个奴隶,听着十分刺耳,换做他他也造反。   新汉两朝的汉人是骄傲的。   谁敢把他们当奴隶,他们就敢跟谁死磕到底。   鱼禾只想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人在什么地方,有多大的威胁。   谷兰听到鱼禾的话,略微愣了一下,然后缓缓摇头,“不知道……”   鱼禾一脸无语。   那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鱼禾暂时放弃了继续跟谷兰聊下去的打算,他看向了下一刻。   问了一圈下来。   只有一个人勉强回答上了鱼禾的问题。   那就是盘踞在滇国北部,紧挨犍为郡的牧靡县羌族头人。   他告诉鱼禾,牧靡县一开始并没有多少汉人,安羌杀了程隆以后,他们也没有将牧靡县的汉人当成奴隶,反而任由牧靡县的汉人在牧靡县过活。   但是他不找别人麻烦,别人却找上了他的麻烦。   在冯茂手底下的大军在六盘水等地吃瘪以后,不少新军将士从犍为郡逃到了牧靡,还有不少犍为郡的百姓,不堪搜刮,也逃到了牧靡县。   一下子,牧靡县出现了七八万汉人。   汉家的百姓还好,到了牧靡县以后并没有生事。   可那些新军将士却不安分。   他们不愿意种田,整日里以劫掠为生,一开始的时候只有一小撮人。   后来大家被他们抢怕了,不愿意被他们抢,就加入了他们当中,去抢别人。   时间一长,牧靡县内的汉人有大半成了匪军,在牧靡县各处烧杀抢掠。   目前他们人数有三万,分成四股。   主要盘踞在牧靡山和乌句山中。   领头的四人,分别叫黑虎王、乌句王、大乌王和大象王。   其中以乌句王实力最强,手底下有八千人,有三千多人有兵刃,有三百多人有甲,还有两百多匹马,占据着大半个乌句山。   其他三个王手里的人手基本上相仿,都是三四千,兵甲数量倒是不多。   “那我就先从牧靡县入手,滇王殿下以为如何?”   鱼禾在盘问了一圈以后,绝对从牧靡县入手。   安羌略微挑了挑眉头,语重心长的道:“鱼将军,牧靡县的反贼数量可不小,实力也不弱,你有把握?”   鱼禾撇撇嘴。   把握他们肯定有。   就算没把握,他也只能从牧靡县入手。   谁让其他县的滇人,连敌人数量和强弱都搞不清楚呢。 第233章 滇国多毒虫   “那滇国的汉人就交给鱼将军了。”   安羌看到鱼禾了解了牧靡县的局势,立马有动手的意思,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鱼禾拱手道:“殿下言重了,殿下请我入滇,为了就是对付滇国那些作乱的汉人。我既然答应了殿下,自然义不容辞。”   “好!”   安羌兴高采烈的夸赞了一声,高喝道:“来人,设宴,为鱼将军接风洗尘。”   随着安羌一声令下,一群衣着单薄的滇国女子缓缓进入殿内,将鱼禾等人桌上简单的清理了一番。   然后就是一个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抬着一个个烤羊、烤牛、烤虎,进入到殿内。   安羌亲自操刀,为鱼禾割下了一块虎腿肉和羊腿肉。   汉家皇室在新年祭祀以后,有分食冷猪肉的习俗。   皇帝在分猪肉的时候很有讲究。   皇帝将猪耳朵分给谁,就代表谁能执牛耳。   皇帝将猪脸肉分给谁,就代表谁能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   皇帝将猪蹄分给谁,就代表谁是他的左膀右臂。   诸如此类,皇帝在分冷猪肉的时候,冷猪肉身上的每一块肉都有讲究。   安羌年轻的时候前往长安朝拜过汉帝,看到过汉帝分冷猪肉,他偷偷学了一些。   只是没学全,所以在给鱼禾分食的时候,分了一条虎腿和羊腿。   安羌大概是想借此告诉鱼禾,鱼禾以后将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帮他平定滇国一切叛乱。   但鱼禾并没有看出这一点。   他只当安羌分给他两支腿,是为了款待他。   安羌的刀法很纯属,一只羊、一头牛、一头虎,在他的刀下很快变成了骨架。   三头畜牲身上的肉,也被分到了各族头人面前的盘子里。   各族头人在拿到了肉以后也没客气,开始大肆咀嚼了起来。   安羌又命人上了酒。   各族头人啃着肉,喝着酒,好不惬意。   各族头人一开始还装的像是个人物,可是一喝醉以后就原形毕露。   骂人的、打拳的、光着膀子角力的、趴在桌子下假装自己是一头野猪的,应有尽有。   乱糟糟的场面像是群魔乱舞。   鱼禾在被两根虎骨头砸中了以后,果断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滇王王宫。   “嘿嘿嘿……不习惯吧?”   鱼禾刚出了滇王王宫大门,揉了揉面颊,醒了醒酒,就听到一声嘿嘿笑声。   抬头一瞧,就看到了安仁那张笑眯眯的脸。   鱼禾意外的道:“殿下不在宫里饮宴,怎么会在此处?”   安仁笑道:“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就从里面逃出来了。”   鱼禾笑问道:“殿下也不喜欢那种乱糟糟的场面?”   安仁缓缓摇头,“那倒不是,我还是听喜欢那种热闹的场面的。就是我这人酒量不好,喝多了喜欢耍拳,别人又不是我对手。   每次在宫里饮宴,喝醉以后都会打死那个一两个人,给我王兄惹出了不少麻烦。   久而久之,我就不敢在宫里饮宴了。”   鱼禾愕然的看着安仁。   他没想到安仁看着挺和善的,喝醉了以后居然会耍拳,还喜欢打死人。   “宫里的饮宴,我没办法作陪,但是我可以请鱼将军在宫外喝。我王兄早就帮你安排好了住的地方,走,我带你过去,顺便喝两杯。”   安仁热情的邀请。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果断拒绝,“殿下厚爱,小子感激不尽。只是小子不善饮酒,刚才在宫里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再喝下去,会伤身。”   安仁愣了一下,皱着眉头嚷嚷道:“我还没听说喝酒会伤身的。”   鱼禾刚要搭话,就见安仁瞪起眼,叫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在我们滇国,有人请你喝酒,你不喝,就是看不起对方。”   鱼禾暗中翻了个白眼。   我那里是看不起你,我是怕你喝醉了耍酒疯,弄死我。   “殿下说的是那里的话,殿下身份尊贵,小子怎么可能看不起殿下呢?”   “既然看得起我,那我请你喝酒,你怎么能拒绝?”   “这……”   安仁吹胡子瞪眼的看着鱼禾。   鱼禾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推托之语,只能生硬的点点头,“那我就陪殿下两杯……”   安仁嘴角一翘,流露出了灿烂的笑意,伸手揽过鱼禾的肩膀,乐呵呵的道:“这才对嘛。”   鱼禾急声补充道:“事先说好,就两杯,不能多喝。殿下也知道,我答应了滇王殿下,要去牧靡剿灭叛贼。明日我就会启程,喝多了会耽误时辰。”   “行行行,两杯就两杯,只要你肯喝就行。”   安仁答应的很痛快。   可鱼禾一点儿也不信。   鱼禾觉得安仁就是在敷衍他。   为了避免惨死在安仁手上。   鱼禾在赶到住处之前,从安仁手里挣脱,将刘俊、相魁叫到了自己身边。   “你们两个刚才也听到了。这位滇国的殿下,醉酒以后会耍拳,会打死人。所以一会儿我们要是喝的多了,你们一定要保护我。”   相魁瞪着铜铃眼,沉声道:“主公放心,他要是敢动手,卑职就率先出手,先打死他。”   鱼禾立马摆手,“那倒不用,毕竟在人家地头上,打死了他,我们也不好脱身。”   相魁握起拳头,“那卑职就陪他打一场。”   鱼禾摇头,“不需要那么麻烦,你们看到他快喝多的时候,给他下点蒙汗药就成。”   相魁愣愣的看着鱼禾。   他没料到鱼禾居然会用蒙汗药解决这个问题。   鱼禾见相魁愣愣的看着自己,疑问道:“有问题?”   相魁认真的摇摇头。   鱼禾交代好了相魁和刘俊,再次找到了安仁。   在安仁的引领下,一行人赶到了滇王王宫东侧的一处山脚下。   山脚下有个简单的院子。   院子以竹木为墙,里面载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   由于疏于修剪,所以花草树木都长的十分野蛮。   一些酷似藤曼的东西,爬的满墙、满地都是。   蛇虫鼠蚁,各种毒物,在藤曼的缝隙中不断的爬过。   鱼禾看着有些头皮发麻。   他硬着头皮跟在安仁身后,往院子正中的竹楼内赶去。   到了竹楼前,一条大蛇盘踞在竹楼的一根柱子上,不断的吐着信子。   鱼禾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相魁、刘俊也齐齐皱起眉头。   只有安仁哈哈大笑着道:“鱼将军,我正愁没有下酒菜呢。如今有了。”   说话间,安仁大步流星的走向大蛇。   鱼禾想开口提醒,但是晚了。   安仁已经走到了大蛇近处。   大蛇蛇头猛然探出,张着大口,露着獠牙,吐着长信,猛然咬向安仁。   鱼禾浑身就像是被电击打了一下,打了个机灵。   “殿下!”   鱼禾惊呼。   安仁已经探出手。   在大蛇的獠牙快要落到他身上的时候,捏住了大蛇的蛇头。   大蛇身躯啪的一甩,缠到了安仁胳膊上。   蛇尾沿着安仁的胳膊,缠到了安仁脖颈上。   安仁浑然不在意,他抽出了腰间一柄小刀,在大蛇身躯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取出了一颗樱桃大的蛇胆,塞进了腰间挂着的一个袖珍的口袋里。   安仁拿着刀子又在大蛇身上划拉了两下,大蛇尾巴一松,垂在了安仁肩头。   安仁提着蛇头一甩。   大蛇就成了一条绳,垂在了地上。   安仁在蛇头上开了一道口子,迅速的将蛇皮拔下来,系到了腰间。   然后提着剥皮的蛇,走到鱼禾近前,笑呵呵的说:“这条蛇不小,起码能炖两瓦罐。咱们有得吃了。”   鱼禾看着蛇身,浑身充满了抗拒,他咬着牙道:“这东西,有毒吧?”   安仁理所当然的道:“那是,一口下去,能毒死一头水牛。”   鱼禾目光落在了竹楼上,认真的道:“这座竹楼里,这东西不少吧?”   安仁挠了一下头,“竹楼我王兄已经派人收拾过了,应该没有。这一条应该是刚刚从山林里跑出来的。”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派人再看看吧。”   安仁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的道:“鱼将军怕这个东西?”   鱼禾幽幽的看了安仁一眼。   能不怕吗?   新朝又没有血清。   真被这东西咬一口,小命就没了。   安仁哈哈笑道:“鱼将军居然会怕这东西,我们滇人可都不怕这东西。不仅如此,我们滇人闲暇的时候,还会抓它们吃肉。”   鱼禾白了安仁一眼。   滇人生活在毒虫遍布的滇国,会一点对付毒虫的手段,并不稀奇。   但这并不代表滇人真的能完全应付所有的毒虫。   真要是被凶狠的毒虫咬了,滇人也得等死。   现存的滇人之所以都不怕,是因为他们都没被凶狠的毒虫咬。   被凶狠的毒虫咬了的,早都入土了。   “这样,一会儿我让人在竹楼内外焚几堆火,驱赶一下毒虫。”   安仁大大咧咧的说了一句,然后拉着鱼禾就往竹楼里走。   鱼禾信不过安仁,所以在入了竹楼以后,趁着安仁收拾蛇肉的时候,交代了相魁和刘俊一番,让他们取了一些雄黄粉,回头在安仁的人焚火以后,洒在竹楼四周。   安仁处理蛇肉的速度很快,看得出他经常吃蛇。   一条长长的蛇,被他快速的切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然后丢到了火塘上的瓦罐当中。   再加了一些盐,以及滇国独有的几片香料。   一罐子蛇肉就炖上了。 第234章 兴师问罪   竹楼里有酒。   有汉人酿造的各种花酒,也有滇人酿造的米酒。   安仁是滇人,自然更喜欢喝滇人酿造的米酒。   安仁取了一坛米酒,拍开了泥封,给鱼禾和他各倒了一碗。   “请!”   安仁端起酒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口饮干了碗里的米酒。   鱼禾端起酒碗,也跟着干了一碗。   然后就是干喝三碗。   安仁自斟自饮,喝完了就瞪着眼睛盯着鱼禾。   鱼禾不喝都不行。   片刻的工夫,鱼禾脸上就升起两团红晕,安仁却像是没事的人一样。   鱼禾的酒量没准。   依照他灵魂的酒量,这种度数极低的米酒,他能干一坛子。   可是依照身躯的酒量,最多六七碗。   所以鱼禾脸上泛起了红晕,但是脑子却十分清醒。   眼看着安仁还有继续干喝的意思,鱼禾赶忙出声提醒,“殿下,看看蛇肉是不是炖好了……”   安仁刚端起酒碗,准备继续喝,听到鱼禾的话,一口闷了碗里的酒,叫道:“对对对,蛇肉应该熟了。”   安仁放下酒碗,跑去看蛇肉,蛇肉还真的炖熟了。   安仁取下了火塘上的瓦罐,放在了桌上。   取了两个碗,给鱼禾和他各自舀了一勺肉汤,以及几块肉。   安仁舀好汤以后,用刀子伸进碗里,插着蛇肉大肆咀嚼。   鱼禾左右瞧了一眼,没有筷子,就只能学着安仁,用刀子插着蛇肉吃。   吃了几块肉。   安仁再次向鱼禾请酒。   鱼禾硬着头皮陪着安仁喝。   一坛子米酒,没过多久就被喝空了。   大半进了安仁肚子,小半进了鱼禾肚子。   鱼禾脑子泛起迷糊,可安仁依旧面色如常。   鱼禾知道不能再喝下去了,咳嗽了两声,让守在门口的相魁、刘俊二人入楼添酒。   二人早就得到鱼禾吩咐,入了竹楼,直奔放酒的地方,取了一坛米酒,暗中下了蒙汗药。   安仁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所以并没有发现二人的小动作。   等到二人将酒摆在安仁面前以后,安仁没有任何犹豫和怀疑,拿起就倒。   倒上就喝,还邀请鱼禾一起喝。   “鱼将军,请!”   安仁哈哈大笑着,畅快的痛饮。   鱼禾端起酒碗,“殿下真是海量,小子佩服。”   鱼禾说完这话,端起酒碗往嘴里送,送到一半,一个半扑,栽倒在地上。   手里的酒碗也顺势滚落到地上,米酒洒了一地。   安仁一愣,笑的更大声了,“哈哈哈……鱼将军酒量还是太浅……”   安仁笑着,提起酒坛子痛饮。   他用酒碗喝酒,是为了照顾鱼禾。   鱼禾倒了,他可以开怀畅饮。   一坛子酒,如同水一般灌进了肚子。   安仁抛下酒坛子,招呼着相魁和刘俊拿酒。   一连干了两坛子半,安仁才迷迷糊糊的栽倒在地上。   鱼禾在安仁倒在地上以后,爬起身,甩了甩脑袋,盯着安仁的身影,感叹道:“这家伙还真能喝……”   相魁和刘俊对视一眼,赞同的点头。   “安仁算是卑职认识的人里面,最能喝的一位。”   “我觉得他的身躯远超常人,我可是放了足足能蒙倒一头牛的蒙汗药,他撑了足足一炷香才晕倒。”   “……”   鱼禾瞥着相魁道:“蒙倒一头牛的蒙汗药?你下手真够狠的。不过他能撑一炷香,确实了不起。”   鱼禾以前看影视剧的时候,经常看到歹人给英雄好汉下蒙汗药,下了以后立马见效。   可真正拿到蒙汗药以后,鱼禾才发现,蒙汗药并没有影视剧中展现的那么神奇。   吃了蒙汗药的人,并不会立马晕倒。   蒙汗药见效,有一个短暂的过程。   但这个过程并没有一炷香那么长。   顶多半炷香。   安仁能挺一炷香,身躯确实强横的吓人。   “现在该怎么办?”   刘俊盯着倒在地上的安仁疑问。   鱼禾缓缓道:“你们推着他在竹楼里滚几圈,撞几处淤青,明日他酒醒以后,你们就告诉他,是他醉酒以后耍拳伤的。”   相魁和刘俊齐齐点头。   “再去招呼一声守在院子外的滇卒,告诉他们安仁让他们点火驱虫。你们在他们驱虫以后,洒上雄黄,速回竹楼。   滇国的毒虫,一个比一个毒,我们还没有彻底适应。   所以你们两个今夜就别睡在外面了。”   “喏~”   “……”   相魁、刘俊二人应允了一声,推着安仁在竹楼里滚了三圈,撞出了五处淤青。   由去院子外招了人,点火驱虫、洒雄黄粉。   一直忙活到半夜,才忙活完。   二人回到竹楼内的时候,鱼禾已经睡下。   二人也找了个地方睡下。   翌日。   清晨。   安仁酒醒以后,坐在竹楼里发呆,他察觉到自己似乎受了伤,在确认了鱼禾、相魁、刘俊三人无事以后,他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我昨夜喝醉以后,是不是又耍拳了?”   鱼禾跪坐在安仁对面的凉席上,笑吟吟的没有言语。   相魁、刘俊齐齐点头。   安仁脸色一苦,问道:“没伤到你们吧?”   鱼禾看向了相魁、刘俊。   刘俊面色古怪的开口,“殿下并没有伤到我们,殿下昨夜醉酒以后,声称要为我家主公演练武艺……”   安仁睁大眼,看着刘俊,静等下文。   刘俊继续道:“殿下展开拳脚,围着竹楼演练了三圈武艺。殿下没伤人,但自己磕碰得不轻。   我等畏惧殿下的拳脚,不敢近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四处磕碰。”   说到此处。   刘俊、相魁一起躬身请罪。   “未能照顾好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安仁长出了一口气,“没有伤到你们就好……至于责罚,还是算了。我自己犯的错,为何要责罚你们?”   “殿下仁慈。”   “呼,在此处待了一夜,我王兄大概在派人四处找我,我去面见我王兄。鱼将军就在此歇息。等我见了我王兄,便带人送鱼将军去牧靡山。”   安仁起身,拱了拱手以后,出了竹楼。   鱼禾并没有阻拦。   在安仁的身影消失在竹楼外以后,鱼禾淡然笑道:“下药的事情算是过去了,你们两个以后可别说漏嘴。”   相魁和刘俊齐齐摇头。   “卑职一定会守口如瓶。”   “刘俊,你骑马从滇池东边绕过去,告诉驻扎在滇池北岸的将士们,让他们准备好行囊,准备北上。”   鱼禾面见滇王安羌,没办法带着虎贲军的将士,所以虎贲军将士都留在滇池北岸,由相魁、刘俊二人手底下的几个部正照看。   安仁那边也派遣了他手底下的亲信,为虎贲军的将士们提供吃喝。   鱼禾昨日了解了滇国各地汉人的情况以后,决定从牧靡县入手。   那他就不能再等,必须尽快动手。   更始将军廉丹,估计到了明年开春以后,就会奉旨抵达益州。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耽搁不起。   “喏~”   刘俊应允了一声,出了竹楼。   刘俊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安仁去而复返,见了鱼禾,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鱼将军……”   “殿下找我可有要事?”   安仁沉声道:“庄顷到了。”   鱼禾缓缓坐直,“来兴师问罪的?”   安仁点头道:“你在味县,杀了庄氏四千多人,俘虏了庄氏一千余人。庄氏损失不小,所以庄顷特地赶到滇池,要找我王兄问一个交代。”   鱼禾沉吟着道:“滇王殿下打算怎么应对?”   安仁郑重的道:“我王兄说,此事交给你定夺。你要是想亲自应对庄顷,他就不会插手。你要是不想见庄顷,那他会想办法打发庄顷。”   鱼禾笑了,道:“庄顷既然到了,岂有不见之理?庄氏盘踞在滇国数百年,庄顷也是个人物。   我到了滇国,自然得见见。”   安仁面色凝重的疑问道:“你有把握应对庄顷?”   鱼禾笑问,“没把握又如何?庄顷还能吃了我?滇国是滇王的滇国,不是庄顷的滇国。我有滇王庇佑,何惧庄顷?”   安仁笑了。   他一脸振奋的道:“鱼将军说的对,滇国是我王兄的滇国,不是庄顷的滇国。你是我王兄邀请的贵客,庄顷敢当着我王兄的面为难你,我王兄绝对不会干看着。”   顿了一下,安仁又补充道:“我也不会干看着。”   鱼禾拱手笑道:“那就请殿下引路,我们一起去会会这位庄氏家主。”   安仁一笑,带着鱼禾赶往了滇王王宫。   到了滇王王宫门口,就听到一道厚重的声音,在王宫正殿内沉声质问。   “殿下如何才肯交出屠戮我庄氏族人的凶手?”   “庄头人这话从何说起,庄氏乃是我滇国第二大族,本王身为滇国之主,尚且要给庄氏一点面子,谁又敢在滇国屠戮庄氏的族人?”   “我庄氏六千族人,有一大半倒在了味县,他们流下的血迹还没有干,殿下怎么敢说无人屠戮我庄氏族人?”   “六千族人,一大半倒在味县,有此事?庄头人为何会调遣六千族人,所图的又是什么?”   “殿下何必装聋作哑,屠戮我庄氏族人的凶手,就是被殿下的楼船迎到了滇王宫。殿下敢说不知道此事?!” 第235章 默契的双簧   “庄顷,本王做事还需要向你交代?你太放肆了吧?”   安羌的声音响彻在王宫正殿之内。   声音中带着冰冷和怒意。   鱼禾和安仁迈步进入正殿,就看到安羌怒目圆睁,瞪着正殿正中的一位青衫中年。   中年四旬上下,身形消瘦,黑须垂在胸前,面阔方正,不怒自威。   “殿下做事,自然不需要向我交代,但是殿下藏匿屠戮我族人的凶手,我必须向殿下讨要一个说法。”   中年盯着安羌,不卑不亢的说着,浑然不在意安羌的怒火。   “嘭!”   安羌拍桌而起,怒骂,“放肆!”   安仁加快了脚步,三步并做两步,窜到中年身前,怒声质问,“庄顷,你是要造反?”   庄顷冷哼一声,“庄氏六千族人身死,我身为庄氏之主,要是不能帮他们讨要一个公道,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其他族人?   今日,滇王殿下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那我庄氏反了又如何?”   “大胆!”   “放肆!”   安羌、安仁,一前一后开口,二人脸上都布满了怒容。   虽然他们兄弟两个知道庄氏一直有不臣之心,但是庄氏没说出来,他们两个还没感觉到什么。   庄氏说出来以后,他们立马感觉到了心里有一丝慌乱。   就是这一丝慌乱,促使着他们兄弟怒火中烧。   庄顷浑然不惧兄弟二人的怒火,冷冷的看着他们。   鱼禾将他们的反应皆收入眼中,他清楚,他该出面了。   鱼禾迈步向前,轻咳了一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在三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鱼禾缓缓开口,“庄家主好大的威严啊……”   鱼禾的语气不阴不阳,听着十分刺耳。   庄顷冷哼道:“你就是鱼禾?!”   鱼禾走到庄顷身边,上下看了庄顷一眼,点头道:“不错!”   庄顷目光一冷,“就是你杀了我庄氏的族人?”   鱼禾好笑的道:“庄家主说话可真有意思,是你庄氏的族人要杀我,我才被迫反击的。我原以为,我手下部众的实力跟庄氏族人平分秋色,大家打一场,庄氏族人奈何不了我,就会知难而退。   谁知道庄氏族人那么不经打。   我手下的部众还没有动用全力,他们就没了。”   “你!”   庄顷一瞬间气的瞪起眼,眼中有怒火喷出,似乎要将鱼禾生吞活剥了。   鱼禾迎着庄顷盛怒的目光,继续说道:“你什么你?你庄氏族人能杀我,我就不能杀他们?真以为滇国是你们庄氏的?只能你们杀别人,别人就不能杀你们?”   鱼禾的话太气人了,庄顷握起了拳头,想暴起伤人。   安羌和安仁见鱼禾怼的庄顷哑口无言,心里的怒意消散了几分,整个人像是吃了人参果一样,感到通体舒爽。   鱼禾冲着安羌拱了拱手,道:“滇国乃是滇王的滇国。我入滇国,只要心里敬着滇王,我便无所畏惧。”   “说得好!”   安羌毫不犹豫的开口称赞。   安仁也振奋的握着拳头,想要出声力挺鱼禾。   但是不等他开口,就听庄顷冷哼着道:“我懒得跟你逞口舌之利,你承认了杀了我庄氏之人就好。”   庄顷说完这话,没有再搭理鱼禾,反而向安羌拱手道:“殿下,杀我庄氏之人的凶手既然已经出现,那我就要动手拿人了,还请殿下行一个方便。”   安羌咬紧牙关,怒道:“庄顷,鱼禾是本王邀请的贵客,你要本王给你行方便,拿本王的贵客,你是真没把本王放在眼里。”   庄顷冷冷的盯着安羌,没有言语。   安仁往庄顷身边走了一步,拳头紧握,青筋暴起,有伤人的意思。   安羌抬手制止了安仁,盯着庄顷质问,“庄顷,你不给本王半点面皮,是打算跟本王撕破脸皮?你真以为本王奈何不了你庄氏?”   安仁忍不住喊道:“王兄,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既然他眼里已经没有您这个滇王了,那就先让我将他打个半死,再做定夺。”   庄顷冷笑道:“安仁殿下若是想动手,尽管动手。我庄顷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配为庄氏之主。”   说完这话,庄顷看向安羌道:“不过殿下要想清楚,一旦我在王宫里出了什么意外,我庄氏之人皆会揭竿而起,依附我庄氏的部族,也会举兵反滇。   到时候滇国上下,皆会陷入大乱。   句町、交州、哀牢,应该都不会放过此等良机。”   庄顷这话是说给安羌听的。   毕竟,要不要处置他,是安羌说了算,而不是安仁。   安仁听到这话,气的发抖,“庄顷,你敢威胁我?!看我不打死你。”   安仁吵起拳头就要动手。   安羌阴沉着脸,咬着牙道:“安仁……不得无礼……”   庄顷轻蔑了瞥了安仁一眼,不屑的道:“还是滇王殿下知道轻重。”   安仁气的咬牙切齿,几次想动手,都被安羌瞪了回去。   安羌盯着庄顷道:“庄顷,看来你真的要跟本王撕破脸皮,本王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底气。   本王可以告诉你,你庄氏敢动,本王就敢灭了你庄氏。”   庄顷不咸不淡的道:“只要殿下将鱼禾交给我,我庄氏永远都是滇国之臣。”   安羌毫不犹豫的道:“鱼禾是本王邀请的客人,本王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客人交出去。”   庄顷冷冷的道:“既然殿下不愿意交人,那我庄氏就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拿下鱼禾了,到时候冲撞了殿下,还希望殿下勿怪。”   安羌吩咐道:“安仁,送客。”   “等等……”   鱼禾缓缓开口,阻止了安羌,在安羌不解的眼神中,鱼禾道:“此事因我而起,就应当因我而落。我惹出的麻烦,绝对不能牵连到殿下。”   安羌摆手道:“你是本王邀请的客人,只要本王不点头,没人能将你怎样。”   鱼禾躬身道:“多谢殿下厚爱,但小子还是想自己解决自己惹出的麻烦。”   鱼禾不等安羌继续开口,就面向庄顷道:“听庄敏说,庄氏家主乃是一个睿智的家主,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庄顷不屑的瞥了鱼禾一眼,“你也就只有一张口舌。”   鱼禾就当没听到庄顷的话,继续说道:“你我之事,乃是家事,闹到了滇王殿下面前,还将滇王殿下牵连到其中,你还真是没脸没皮。”   庄顷脸色一变,“你放肆!”   鱼禾淡淡的道:“我少母乃是你庄氏之女,也是你的胞妹,按照关系,我应该叫你一声舅父。   可你的所作所为,真的不配被我叫一声舅父。”   庄顷眼中闪过一道怒色,冷声道:“庄乔不过是我庄氏弃女,她早已不是我庄氏之人。你跟我庄氏没有半点关系,我不是你舅父,也没你这么一个不孝的外甥。”   鱼禾嘲讽的一笑,“血脉亲情,岂是你一言能够决断的?人伦之道,乃是汉家代代遵循的大道,你身为汉家苗裔,却罔顾人伦,与禽兽何异?”   被人说成了禽兽,庄顷彻底怒了,他冲着鱼禾咆哮道:“小畜生,你在说什么?!你信不信我将你碎尸万断?”   鱼禾讥讽道:“信,怎么不信,你庄顷在滇国,连滇王殿下都不放在眼里。我一个小人物,就更难入你的法眼,你想收拾我,还不是轻而易举。   但你最好磨一磨牙口。   我虽然是一个小人物,但却有一身钢筋铁骨,你牙口要是不好,很容易崩碎牙。”   庄顷瞪着眼,咬牙切齿的道:“你……找死!”   鱼禾脸上的怒意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冽,“庄顷,你还真以为我怕你?我真要是怕你,就不会杀你庄氏六千族人。   你今日跑到滇王王宫来,又是威胁滇王殿下,又是威胁我。   你当真以为滇王殿下就奈何不了你,我就奈何不了你?   你敢祸乱滇国,引句町人、交州人和哀牢人入滇国。   那滇王殿下就不敢引朝廷兵马入滇国,跟你玉石俱焚?   我虽然没有实力抗衡你庄氏,但我可以用平夷所有的钱财和生意,换取句町王倒戈一击。   你真有能耐,你闹一个试试,看看谁先死!”   鱼禾一席话说完,庄顷脸色一变再变,似乎在权衡利弊,许久以后,他黑着脸,怨毒的盯着鱼禾,“有种你就一辈子待在滇王王宫里……”   “那就不需要你操心!”   “哼!”   庄顷甩着袖子,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滇王王宫。   安羌和安仁在庄顷背影消失以后,齐齐看向鱼禾。   安羌惊叹道:“你居然能将庄顷给逼走了?”   鱼禾吐了一口气,苦笑着道:“装腔作势,勉强吓到了他而已。”   安羌感叹道:“那也很厉害,我就想不出用玉石俱焚的法子逼退他。”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殿下太在乎滇国了,所以从来不会往玉石俱焚的一面想。也就只有小子这个无法无天的外人,才会往这方面想。”   安羌一愣,“庄顷会在乎滇国?”   鱼禾坦言道:“庄顷不是在乎滇国,而是在乎庄氏。庄氏的根基就在滇国,毁了滇国,就等于毁了庄氏。”   安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鱼禾叹气道:“今日我虽然凭借口舌之利逼退了庄顷,但是我也成功的激怒了庄顷,我跟庄顷之间已经结下了解不开的私仇。   我一出滇池,他一定会派人追杀。   答应殿下的差事,我恐怕做不了。   明日我就率众返回平夷。”   ……   …… 第236章 谁是戏精   “万万不可!”   安羌急了,他好不容易确认,鱼禾能成为他的盟友,帮他除掉滇国境内所有的麻烦,又岂能轻易放鱼禾离开。   对!   就是好不容易确认!   他之前虽然已经相信了鱼禾,但并没有完全信任。   在他心里始终有那么一丁点的疑虑。   他今日见到鱼禾和庄顷会面,双方完全是一副死磕的架势,他终于相信了鱼禾。   既然相信了鱼禾,他就能放心大胆的让鱼禾帮他处理滇国的汉人。   鱼禾现在要离开,他岂会答应?   鱼禾站在正殿正中,苦着脸道:“殿下,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我手里的力量,勉强能帮殿下对付对付滇国作乱的汉人,但是对付庄氏,真的不行。   庄氏在滇国,甚至在整个西南,都是庞然大物。   您别看我在庄顷面前叫嚣的凶,庄顷真要率领着庄氏的大军杀到我面前,我肯定会跑。”   鱼禾一个劲的在叫苦,摆出了一副一定要离开滇国的架势。   安羌的那点小心思,瞒不住他。   早在他得知庄顷到了滇王王宫以后,他就猜测到安羌并没有完全相信他。   因为安羌如果完全相信他的话,绝对不可能让庄顷出现在滇王王宫里。   滇王王宫,又不是荒野木屋,谁想进就能进。   庄顷是孤身赶来滇池的,又不是带着大军来的。   安羌如果不点头,庄顷别说是进滇王王宫了,能不能过滇池,那都是个问题。   所以鱼禾推断,庄顷出现在滇王王宫,是滇王安羌的又一次试探。   安羌就是想看看,他们二人在没通风报信的情况下,见面以后,会如何对待对方。   若是他们二人在面对面对持的时候,流露出任何的不妥,安羌肯定会发现。   还好,他反应的够快,庄顷反应也不赖。   他们互相配合着,互怼了对方一番,做出了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彻底打消了安羌心中的疑虑。   他在事后又提出要离开,再一次证实了他跟庄顷之间只有仇恨。   安羌见鱼禾执意要离开,出声承诺道:“鱼将军不必担心庄氏,只要有本王在,绝对不会让庄氏动你一根头发。”   鱼禾苦笑着道:“殿下,我刚才可是亲眼看到了庄顷在这里大放厥词的。殿下身为一国之主,却不能阻止他大放厥词,如何能保护的了我?”   安仁在一旁瞪起眼喊道:“鱼将军这话就不对了,区区一个庄顷而已,我王兄岂会奈何不了他?”   安羌顺着安仁的话头说道:“安仁说的对,我并不是奈何不了庄顷,而是不想横生枝节。你也知道,我们随后要对付山里的土蛮,还要剿灭各地的叛乱,若是在这个时候再跟庄氏兴兵,我们就会陷入三面对敌的局面。   所以现在,我们能不招惹庄氏,尽量就不招惹庄氏。”   “可现在庄氏明显是盯上了我,我们不去招惹庄氏,庄氏自己也会找上门。为了避免庄氏找上门,我现在离开,刚刚好。   我走了,殿下也少了一桩麻烦。”   “鱼将军放心,本王不想招惹庄氏,不代表本王害怕庄氏。本王虽然没办法一口气铲除庄氏,可是帮庄氏找点小麻烦,拖着庄氏,还是可以的。”   安羌信誓旦旦的保证。   鱼禾幽声道:“殿下的兵马,我的兵马,都有用途,殿下拿什么拖着庄氏?”   拿嘴吗?   安羌哈哈一笑,“自然是用庄氏的人,去对付庄氏。”   鱼禾一愣,惊讶的道:“殿下在庄氏安插了人手?”   安羌大笑着点点头。   鱼禾思量着道:“能牵制住整个庄氏,那此人在庄氏中的地位应该不低……”   安羌抬手拍向了鱼禾肩头,不给鱼禾继续思量下去的机会,“鱼将军现在不担心了吧?可以留下帮助本王了吧?”   鱼禾放弃了继续推断庄氏的内应是谁,他沉吟着道:“殿下在庄氏之内安插了人手,固然能拖着庄氏的大军。但却阻止不了庄氏用一些小手段。   殿下也知道,我手底下的人手不多。   若是被庄氏用小手段消耗一二,到时候我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对付那些流贼了。”   安羌一愣,哭笑不得的道:“你这是想让本王出血啊。”   鱼禾干笑道:“我手底下的人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是能征善战之士。若是死在了庄氏小手段之下,我心有不甘啊。”   安羌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留下本就是为了助本王,本王给你一些人手也是应该的。   本王手里的武戈,尚有用途,本王麾下各部族的兵卒,也有各自的用途。   这些本王不能给你。   山里的土蛮虽然作乱,但仍有一些追随本王。   本王就将他们交给你,让他们给你做一个马前卒。   如此,你能留下了吧?”   鱼禾笑问道:“那不知道那些土蛮有多少人手?”   安羌愕然的看了鱼禾一眼,哭笑不得的道:“鱼将军还真是一个纯粹的生意人。”   鱼禾干笑着不说话。   安羌也没有藏着掖着,他伸出一根手指,“不少于一万人。”   鱼禾长出了一口气,“那我就多谢滇王殿下了。”   安羌指了指鱼禾,“你小子……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叫不见兔子不撒鹰……”   安羌看似在责怪鱼禾,但是对鱼禾的反应却很满意。   一个唯利是图的盟友,一个不放弃任何谋好处的机会的盟友,绝对比一个什么都不图的盟友更可靠。   安羌心里痛快,出手就大方了不少,“本王攻破益州郡衙门的时候,从里面俘虏了不少人,他们倒是有一些本事,回头也一并赠给你。   希望你不要辜负本王的期待,好好帮本王收拾那些叛乱的奴隶。   事成之后,本王答应你的,一点也不会少,甚至还会多加赏赐。”   鱼禾见安羌如此大方,笑容灿烂的道:“多谢殿下。”   安羌摆摆手,“行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鱼将军要速速行动才行。”   鱼禾拱手应允了一声,转身出了滇王王宫。   鱼禾的身影消失以后,安羌就撇着嘴低声道:“汉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安仁皱着眉头道:“王兄为何这么说,汉人中间还是有好人的啊。鱼兄弟就是一个不错的人。”   安羌瞪了安仁一眼,小声骂道:“就属他最坏。”   安仁愕然的看向安羌。   安羌哼哼道:“还没帮本王做事,就问本王要好处,他还不坏?本王的东西,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若不是看到他跟庄氏结下死仇的份上,本王才不会给他半点东西。”   安仁听到这话,脸上的愕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嫌弃,“我还以为鱼兄弟有什么不对,王兄才会觉得他坏。   闹了半天,是王兄觉得鱼兄弟问你要东西,所以王兄才觉得他坏。   不就是一点东西嘛。   我滇国又不缺。   鱼兄弟刚才在大殿之上,帮王兄骂庄顷,随后又要帮王兄出死力,拿一些东西不是应该的吗?   王兄若是小气,不肯给,我给。   反正我手上也有三五个蛮族。”   安羌恶狠狠的瞪了安仁一眼,大骂道:“你懂什么,那小子已经问本王要过好处了。再给好处,本王就赔大了。”   “什么好处?”   “哼!”   安仁一个劲的追问,安羌却什么也不愿意说。   安羌绝对不会告诉安仁,他是用了一县之地,才请动鱼禾出山的。   他并不打算兑现承诺,他准备在事成之后,跟鱼禾翻脸。   安仁跟鱼禾交往了几日,已经开始向着鱼禾说话了。   他怕他将实情告诉安仁,安仁会忍不住告诉鱼禾,乱了他的谋划。   安羌却不知道,他在算计鱼禾的时候,鱼禾也在算计他。   鱼禾在离开了滇王王宫以后,并没有急着回自己居住的院子,而是沿着滇池的池岸徘徊。   他费劲了心思取得了安羌的信任以后,安羌终于告诉了他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安羌在庄氏安插了人。   此人的地位还不低。   他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传给庄顷,让庄顷尽快查出那个内贼。   不然很容易出问题。   只是他现在就在安羌眼皮子底下,安羌八成会派人盯着他,他要是往庄氏传递消息的话,跟自爆没区别。   “嘭~”   鱼禾一脚将岸边的一块小石子揣进了滇池。   池水中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鱼禾盯着涟漪在发呆。   相魁和刘俊对视了一眼。   相魁给刘俊使了个眼色。   刘俊上前一步,疑问道:“主公有心事?”   鱼禾背负双手,吹着池面上飘过来的冷风,淡淡的道:“被人盯着的感觉有些不舒服。”   刘俊略微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鱼禾话里的意思。   在滇国王宫前,能盯着鱼禾的恐怕就只有滇王了。   刘俊抱拳道:“卑职手底下的全是斥候,没办法帮主公解决这个麻烦。但吕嵩手底下探子,能吕嵩到了,主公的麻烦就能解开了。”   鱼禾放下手,回过头笑道:“我倒是将吕嵩给忘了。那我就再等等,等吕嵩过来。”   吕嵩手底下的人五花八门,武艺高强的有、偷鸡摸狗的也有。   帮他瞒过安羌向庄氏传递消息,轻而易举。   反正他也不需要急于一时。   庄氏的内贼应该没那么快自爆。 第237章 乐师   庄氏的事情暂且可以放下,剿灭牧靡县四大山大王的事情却迫在眉睫。   鱼禾已经跟安羌商量妥了,又从安羌手里讨了一万炮灰,自然该帮安羌做事了。   “手底下的兄弟们准备妥当了没有?”   鱼禾一边吹着池面上的冷风,一边问。   相魁和刘俊齐齐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鱼禾思想转的这么快,上一刻还在烦恼被人盯着不舒服,下一刻就问起了手底下的兄弟。   鱼禾久久没有等到答案,回头一看。   见相魁和刘俊愣在原地,皱眉道:“有问题?”   相魁和刘俊立马回神,齐齐摇头。   相魁急声道:“没问题,兄弟们已经准备妥当,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即刻可以赶往牧靡县。”   鱼禾点点头道:“那就让兄弟们再休息一日,明日一早,我们启程赶往牧靡县。”   “喏~”   “喏~”   “……”   鱼禾在滇池边上又待了一会儿,领略了一番大自然的风光。   鱼禾回到住处的时候,就看到一群衣着破烂,手拿着编钟、鼓、弦琴的男男女女颤颤巍巍的站在竹楼前。   鱼禾看着他们,微微有些失神。   “哈哈哈,鱼将军,我王兄送你的人,你可还满意?”   安仁大笑着出现在鱼禾面前。   鱼禾狐疑的在那些人身上看了几眼,“他们就是……滇王殿下从益州郡衙门俘虏的人?”   安羌之前说要赠给他一些人,但没想到居然是乐师。   安仁点头笑道:“就是他们……我王兄以前经常被程隆邀请到益州郡衙门做客,经常看到程隆那厮招来一帮男男女女吹吹打打。   程隆那厮还经常在我王兄面前炫耀这些人。   我王兄攻破了程隆府邸以后,就将这些人带回来,让他们在王宫里吹吹打打,想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但是看了足足一年,也没有看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王兄觉得鱼将军是汉人,应该能看出与众不同的地方,所以就将他们赠给你。”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眼前这群人应该都是普通的乐师。   他们应该有点能耐,所以程隆经常拿他们在外人面前吹嘘。   然后就被安羌给惦记上了。   安羌将他们俘虏回去以后,发现自己并不懂得欣赏汉家的乐曲,所以并没有发现他们的珍贵之处。   留在王宫里只能浪费粮食,扔出去杀了又怪可惜的。   所以就将他们扔给了自己。   “我留着他们其实也没什么用啊。”   鱼禾小声的感叹了一句。   他年纪还小,还没有打过什么仗,不需要乐师和舞姬为他奏乐为他舞。   安仁耳朵很尖,听到了鱼禾小声感叹,“鱼将军不喜欢他们?”   鱼禾摇头笑道:“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不过既然是滇王殿下送的礼物,我岂能拒绝。”   安仁小声道:“其实可以拒绝,我会帮你。”   鱼禾再次摇头,“不,不用。”   安羌既然将这些人送给了他,那就代表这些人在安羌那里,已经没有多少价值了。   他要是让安仁把人带回去,安羌九成九会杀了这些人。   这些人要是没出现在他面前,那么他救不救都无所谓。   既然出现在他面前了,那他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去死。   安仁挠了挠头,“鱼将军既然不喜欢他们,为何还要留着他们?”   鱼禾笑问道:“这很重要吗?”   安仁沉吟了一下,点点头,“我想知道……”   鱼禾笑容灿烂的道:“那你想不想喝酒。”   安仁双眼一亮,大声叫道:“当然想。”   鱼禾感慨道:“明日我就要率军启程,赶往牧靡县,下一次相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今夜我们就痛饮一场,不醉不休。”   “哈哈哈哈……鱼将军果然懂我。”   安仁说完这话,便不管那些乐师了,他拉着鱼禾向竹楼里奔去。   鱼禾陪着安仁痛饮了一坛子米酒,最后又故技重施,用蒙汗药放倒了安仁。   待到刘俊、相魁二人推着安仁在竹楼里磕磕碰碰的滚了两圈以后,鱼禾让相魁将安仁放在床塌上睡下,带着刘俊出了竹楼。   竹楼外。   一众乐师各自拿着自己的乐器,如同受惊的小兽,颤颤巍巍的看着鱼禾和刘俊。   鱼禾目光在他们中间环视了一圈,挑了一个还算镇定的男乐师问道:“你们以前是程隆府上的乐师?”   男乐师结结巴巴的道:“回……回主人的话……小人们以前确实是程隆府上的乐师。”   鱼禾下意识皱起了眉头,“我不是你们的主人,也不喜欢给人做主人。你们以后称呼我一声主公即可。”   一众乐师们愣愣的看向鱼禾。   鱼禾不悦的道:“有问题?”   一众乐师赶忙躬身施礼。   “小人见过主公。”   鱼禾点了点头,吩咐刘俊道:“带他们去后院温池里洗漱,再给他们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顺便让他们吃一顿饱饭。”   刘俊目光在乐师们中间的几个女子身上转了一圈,嘿嘿笑着凑到鱼禾身边,低声道:“主公,其实给他们当主人也不错。”   鱼禾恶狠狠瞪了刘俊一眼,“多嘴!我是那么随便的人?肤色不够白,或者不够黑,有什么资格给我当奴隶?”   刘俊愕然的看向鱼禾,不明白鱼禾为何要找肤色够白或者够黑的人当奴隶。   “滚去做事,在胡言乱语,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鱼禾骂了一句。   刘俊听出鱼禾是真的动怒了,赶忙缩了缩脖子,带着一众乐师下去洗漱。   鱼禾看着乐师们唯唯诺诺的跟着刘俊去了后院,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滇王啊滇王,你晚生了几十年。你要是早生几十年,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前汉武帝刘彻,强大、自信、霸道。   在他心里,汉人是至高无上的。   只有汉人奴役别人的份,还没有别人奴役汉人的份。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子民被人奴役,他能让对方亡国灭种。   安羌必须庆幸,他出生的时候,刘彻已经死了。   不然他肯定会成为长安城里优伶中的一员。   鱼禾虽然没办法让安羌去长安城里当优伶,但只要给他逮住机会,他绝对不介意折磨安羌一番。   鱼禾将乐师们交给了刘俊以后,就没有再多问。   他很忙,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没有闲情雅致效仿刘皇叔去欣赏歌舞。   鱼禾在竹楼里又住了一夜。   次日。   清晨。   安仁揉着胳膊腿睁开眼,就看到鱼禾在打点行囊。   “我昨晚又……”   安仁愣愣的问。   鱼禾笑着点点头。   安仁憨笑着挠着头。   鱼禾将收拾好的行囊递给相魁,让相魁背着,看着安仁笑问道:“滇王殿下答应我的一万土蛮现在何处?”   安仁愣了一下,略微思量了一下,道:“我王兄已经派人去传令了,他们会直接赶去牧靡县。你到了牧靡县就能见到他们。”   说到此处,安仁笑呵呵的道:“为了让你大展身手,我王兄已经让牧靡县内的羌人迁移去味县。”   鱼禾失笑道:“滇王殿下还真的是看得起我。”   专门给他腾出了一片战场,这待遇,滇国其他人估计不会有。   但里面夹杂的一些私货,让他觉得无语。   安羌将牧靡县的羌人迁移去味县,固然给他腾出了战场,可也断了他的援兵。   不仅如此,等他清理完了牧靡县的那些汉人,牧靡县的羌人就会返回牧靡县,坐享胜利以后的战果。   他无语归无语,却不需要流露出不悦。   安羌会算计,他也会算计,他岂会让安羌如愿。   安仁笑呵呵的道:“那当然,我王兄曾经不止一次说过,你要是愿意留在我滇国,他一定会委以重任。”   鱼禾拱手道:“那殿下替我谢过滇王殿下,等我哪天在平夷混不下去了,就来投奔滇王殿下。”   安仁哈哈大笑,“听我王兄说,我妹阿果对你阿爹有意,你去信一封,让你阿爹娶了阿果,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如果成了一家人,你就不需要在平夷厮混了。   到时候我让我王兄封你做国相,执掌我安氏以外的所有部族。”   鱼禾笑而不语。   他可以断定,安仁绝对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实诚人。   聪明人绝对说不出安仁这番拉拢人的话。   让他做滇国国相,执掌安氏以外的所有部族?   安氏以外还有部族吗?   只有一些小的可怜的部族,以及一些土蛮。   大一点的部族,只是名义上被安氏统治。   实际上呢?   听宣不听调。   安氏叫人家一起商议大事,人家肯定到场。   但是安氏想要调动人家族里的青壮,必须经过人家头人同意才行。   人家头人不同意,安氏一个人也调动不了。   安氏之所以能坐稳滇国王族的位置,主要是安氏自身实力强大。   并不是安氏已经彻底掌控了滇国所有部族。   滇国是一个多部族国家,大大小小的部族成百上千,每一个部族的信仰和风俗都各不相同。   安氏想要将所有部族收服、掌控,根本不可能。 第238章 故弄玄虚?   滇国国相,若是不能对安氏发号施令,那就是徒有虚名。   安仁真要是也聪明人,绝对不可能在鱼禾面前说出这番话。   鱼禾陪着安仁又闲聊了几句,叫了几句苦、喊了几句难,又答应了安仁,等到吕嵩到了滇国以后,一定安排他跟吕嵩见一次面。   然后就从安仁手里讨要了一百滇国勇士,充作了他麾下的斥候。   虎贲军在滇国作战,算是异地作战。   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吃亏。   鱼禾从安仁手底下讨要了一百滇国勇士,就是为了给虎贲军引路的。   鱼禾率领着一百滇国勇士,几十个乐师,撑着滇王的楼船,在安仁挥泪相送下,渡过了滇池。   一上岸。   虎贲军两营的将士就齐齐出现在岸边恭迎。   鱼禾勉励了虎贲军将士几句,带着他们赶往了牧靡县。   牧靡县在滇池偏西北的位置。   距离滇池有大约百里的路程。   鱼禾一行全力赶路的话,大致需要三天。   鱼禾并没有全力赶路,而是放慢了速度。   所以五天后,鱼禾一行才赶到了牧靡县。   一到牧靡县,鱼禾就听到了喊杀声,凑上前一瞧,就看到了一群光着膀子,赤着脚、围着兽皮裙的汉子们,正在跟另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交手。   围着兽皮裙的汉子们,拍打着胸膛,如同野兽一般,嗷嗷叫着冲向衣衫褴褛的人。   衣衫褴褛的人在体力上似乎不如围着兽皮裙的汉子,被围着兽皮裙的汉子们打的节节败退。   但衣衫褴褛的人并没有太大损伤,相反,围着兽皮裙的汉子们看着攻势凶猛,但损伤却很大。   刘俊盯着双方看了许久,沉声对鱼禾道:“主公,那些人看似被打的节节败退,但进退之间颇有章法,有点军中的影子。”   刘俊口中的那些人,正是那些衣衫褴褛的人。   鱼禾沉吟着道:“牧靡县的四股匪徒当中,乌句王出身军伍,手底下的军卒最多,此处又临近乌句山,那么他们应该是乌句王的人。”   刘俊赞同的点头。   相魁嚷嚷道:“管他什么乌句王,乌狗王的,咱们一出手,肯定让他们跪地求饶。”   刘俊无语的叹了一口气。   相魁以前明明没这么鲁莽的。   难道是在滇国呆久了,被滇人影响了?   鱼禾恶狠狠瞪了相魁一眼,“不可轻敌。”   相魁干笑了两声,没敢再多言。   鱼禾目光再次落在战场上,徐徐道:“那些围着兽皮的人,应该是滇王给我们的土蛮,他们也算是我们自己人。   他们损耗过大,对我们不利。”   “相魁?”   “卑职在呢!”   相魁急忙策马凑到鱼禾身前。   鱼禾指着战场,“你带一百人过去,助土蛮们擒下乌句山的人。然后带他们所有人回来见我。”   相魁嘿嘿笑道:“您就瞧好吧。”   相魁点了一百虎营的将士,骑着马杀了出去。   大战的双方人数不多。   一百虎营的将士杀入其中,瞬间结束了大战。   战后,相魁领着土蛮,押解着乌句山的俘虏,回到鱼禾身边。   “主公,卑职将您要的人带回来了。”   相魁策马奔到鱼禾面前,拱手道。   相魁身后的土蛮,以及乌句山的俘虏,一个个盯着鱼禾和鱼禾身后的虎贲军将士打量。   乌句山的俘虏,看到了鱼禾背后清一水的铁甲,就意识到鱼禾是个硬茬子,所以他们一句话也不敢说。   倒是土蛮们,天不怕地不怕。   见到了鱼禾,仰着脖子嚷嚷。   “你就是鱼禾?你想让我们听你的?你打得过我们吗?”   “对,你打得过我们吗?”   “看你瘦的像是一个猴,我一拳头下去,你估计就会哭。”   “打得过我们,我们才会听你的。”   “……”   土蛮叫的很凶。   鱼禾愣是没说话。   主要是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在北方,那是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   在滇国,那就是三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   土生土长的滇人,都未必能听懂滇国境内所有部族的语言,更别提鱼禾了。   鱼禾和安羌、安仁交流的时候,说的都是官话。   如果安羌和安仁说滇语的话,他也抓瞎。   鱼禾侧头看向了从安仁手里借来的滇国勇士,“你们谁给翻译翻译?”   滇国勇士愣愣的看着鱼禾。   鱼禾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纠正,“他们说什么?”   一个滇国勇士开口,“回将军,他们说,您想要统领他们,就必须打服他们。”   说完这话,滇国勇士又解释道:“将军,滇国的土蛮都是这般,只认拳头不认人,也不认身份。”   鱼禾听到这话,倒是没什么反应。   相魁脸先黑了,他回头冲着土蛮们大喊,“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货,你们给老子闭嘴!”   真当我家主公是什么善人?   我家主公狠起来,你们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没看到老子手底下那些夜郎人,听明白了你们说的是什么以后,脸色都变了吗?   土蛮们听不懂相魁再说什么,但是见相魁面色很凶,叫嚷的更凶了。   鱼禾身边的滇国勇士,一脸踌躇,在考虑要不要给鱼禾翻译。   那些土蛮们是真的不知死活,他们在被相魁凶了以后,非但没怕,反而骂起了人。   鱼禾看出了滇国勇士内心的纠结,他淡淡的道:“不用翻译了。”   “刘俊,去给他们涨涨教训,什么时候听话了,什么时候再停手。”   鱼禾淡然的吩咐了一声。   安羌给他的土蛮,是做炮灰用的,所以他不需要怜惜。   刘俊抱拳应允了一声,率领着豹营的将士们冲了出去。   然后就是一场一面倒的毒打。   豹营的将士本就比土蛮多,实力还比他们强,又武装到了牙齿,打他们跟打孙子似的。   土蛮们也够头铁的,看着强敌冲过来了,也不跑,也不躲,就正面刚。   鱼禾没兴趣去观摩自己手底下的人施暴,他策马到了乌句山的俘虏们面前,在俘虏当中环视了一圈。   “谁是领头的?”   俘虏当中有一个人站起身,盯着鱼禾沉声道:“你应该是汉人,为何要帮着蛮人欺负我汉人?”   其他俘虏听到这话,目光紧紧的盯着鱼禾。   鱼禾失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汉贼?”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鱼禾。   他算是默认了鱼禾的话。   鱼禾身为汉人,自然很清楚,在汉人眼里,汉奸比敌人更可恨。   鱼禾脸上的笑意一敛,冷冷的道:“是我在审问你们,还是你们在审问我?”   那人咬咬牙,沉声道:“我就是领头的。”   说到此处,那人看向鱼禾,一字一句的道:“你要是汉贼,你就杀了我,我什么也不会说。你要不是,那你就回答我,你为何帮助蛮人,欺负我汉人?”   鱼禾不屑的冷哼道:“我是什么身份,在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一群逃兵质问。”   那人听到‘逃兵’二字,瞳孔微微一缩。   “你知道我们是逃兵?”   鱼禾瞥了他一眼,“很难猜吗?”   那人垂下头,没有再言语。   鱼禾说的不错,鱼禾是不是汉贼,为何会帮助蛮人欺负他们,还轮不到他们一群逃兵质问。   因为他们已经背叛了朝廷,他们同样是贼。   既然是贼,就没资格去主持正义。   他们的身份也不难猜,他们又没有掩饰身份。   他们刚才对阵土蛮的时候,用的那些手段,出于何处,九成九的汉家成年人都看得出来。   鱼禾缓缓开口问道:“你们以前在那处兵营,现在又盘踞在何处,首领是什么人?”   那人抬起头,盯着鱼禾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相魁凶巴巴的瞪起眼,喊了一声,“别不识好歹,我主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然耶耶就宰了你。”   那人愣了一下,“主公?滇国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汉人主公?”   那人目光落在了相魁身后的虎营将士身上,“看你们的装扮,也不像是那个山头的……”   相魁侧头询问鱼禾,“主公,这厮在这装聋作哑,要不要卑职给他一个教训。”   鱼禾抬手,“不必了,不过是一群可怜人罢了。”   相魁愕然的看向鱼禾,不明白鱼禾这话里的意思。   鱼禾没有解释,他感叹了一声,“他们的身份我大概猜倒了,放他们离开吧。他们各家各族,或许就剩下了他们这一支香火,我们若是杀了他们,他们各家各族的香火可就断了。”   相魁眨了眨眼。   大概有那么点明白了鱼禾话里的意思。   俘虏们在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齐齐看向了鱼禾。   鱼禾说要放他们走,他们都没有反应。   跟鱼禾搭话的那个人,愣愣的盯着鱼禾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怜悯的瞥了他一眼,叹气道:“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然你们家里的香火可就要断了。”   “故弄玄虚!”   那人咬着牙喊了一句,可心里却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些慌乱。   其他俘虏心里也出现了一些慌乱。   鱼禾调转马头,离开了他们。   相魁冲着他们哼了一声,也离开了他们。   看守着他们的虎营将士,也放开了他们。   但是他们却没有离开,而是一个个盯着鱼禾的背影。 第239章 阳谋   鱼禾一行将俘虏晾在了哪儿,俘虏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大兄,他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小个子的青年,凑到领头的汉子身边,愣愣的问。   领头的汉子皱起眉头,哼了一声,“故弄玄虚而已,他就是想通过这种手段,引我们上钩,让我们说出他想知道的消息。”   小个子青年迷糊的道:“他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消息?”   领头的汉子瞪了小个子青年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怎么知道?!”   小个子青年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鱼禾,低声道:“大兄,我怎么觉得他不像是在故弄玄虚,兴许他真的知道一些对我们很重要的消息。”   “对对对,士吏,我们离家已经两载,家里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晓。听他的口气似乎知道一些什么。”   “我听他的口气,我们家里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的话,我心里慌慌的。”   其他的俘虏们纷纷开口。   领头的汉子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听完鱼禾那番话以后,心里也慌慌的。   但他总觉得鱼禾在故弄玄虚。   小个子青年听到了大家都在帮他说话,心里多了一些胆气,他小声的试探道:“要不……去找他问问?”   领头的汉子眼睛瞬间瞪的大大的,像是能吃人。   小个子青年吓的缩了缩脖子,垂着头,低声道:“他又不会杀我们,问一问也不会掉块肉。”   其他的俘虏盯着领头的汉子,他们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领头的汉子能感觉到,他们的心思跟小个子的青年一样。   领头的汉子冷冷的环视了一圈众人,声音沉重的道:“他麾下的那些甲士,你们不是没看到。那些甲胄,纵然是守着皇帝陛下的金吾卫也比不上。   他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今日用计引我们上钩,我们一旦凑上去,就一定会付出代价。”   领头的汉子向其他俘虏讲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就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但是他小逊了汉家汉子对家人的重视。   有人在他话音落地以后,就毫不犹豫的道:“他只要能告诉我家中父母妻儿的安危,我可以答应他任何条件。”   领头的汉子恼怒的道:“他要你死,你也去死吗?”   说话的人丝毫不畏惧领头汉子的怒火,他盯着领头的汉子认真的道:“只要家中父母妻儿安然无恙,我纵然是死,也不后悔。”   说到此处,他看向了其他俘虏,沉声道:“诸位兄弟当初从军营逃出来,就是为了保全性命,好回去孝敬爹娘,照顾妻儿。   如今我们被困在滇国,家中是什么情况,全然不知。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谁也不知道。   兴许跟射营的兄弟一样,永远也回不去了。   如今有人知道我们父母妻儿的消息,听他的意思,我们父母妻儿正在蒙难,我们不该问问吗?   若是家中父母妻儿安然无恙,我们就算死在了滇国,那也甘心了,不是吗?”   他一番话说完,俘虏们齐齐动容。   就连领头的汉子,神色也出现了变化。   “大兄!”   “士吏!”   “我们就去问问,就问问……”   “他真要我们兄弟性命,我的命给他,你们逃……”   “……”   俘虏们群情激昂。   领头的汉子知道自己压不下去,他也想知道家中父母妻儿的情况。   所以他被说服了。   “你们就在此处待着,我去问问。如果他要伤人性命,我会拼死为你们争取一点时间,到时候你们往山里逃,将此处的事情告诉县尉。”   领头的汉子虽然已经成了草莽,但责任心还是有的。   他不可能看着手底下的兄弟去涉险,所以决定亲自去。   小个子的青年,出现在了他面前,郑重的道:“大兄,我陪你一起去。要死我们兄弟一起死。”   “我也去!”   刚才说动其他俘虏的汉子,也主动请缨。   领头的汉子目光在他二人身上盘桓了一圈,也没有矫情,温声道:“好!我们三人同去!”   三个人带着所有俘虏的期盼,追向鱼禾。   鱼禾正坐在马背上听相魁唠叨。   相魁不解的道:“主公啊,咱们好不容易抓到的人,您就这么放了?”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淡然笑道:“欲擒故纵,你不懂。”   相魁瞪着眼叫道:“欲擒故纵,阴先生讲过,卑职懂,而且用过。卑职也看出了您刚才用的是欲擒故纵的法子。   可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未必就会中计。   他们要是趁机逃进乌句山,我们再想抓他们就难了。”   鱼禾自信的笑道:“我这是阳谋,纵然他们看出了我的计策,也会上当。”   相魁不信,“他们有那么傻?”   鱼禾摇头道:“他们不傻,他们只是难以割舍……”   相魁皱着眉头,满脸疑惑。   鱼禾感叹道:“你没有家人,你不懂。”   相魁不服气的道:“谁说我没有家人,主公和巴山不就是我的家人?”   鱼禾笑问,“那现在有人告诉你,他前两天见过巴山,巴山的处境还不太好。你会怎么做?”   相魁毫不犹豫的喊道:“当然是抓住他,逼问……”   相魁话说了一半,就愣住了。   他恍然道:“原来如此……”   “将军稍等!”   相魁刚刚明白其中的关键,追赶他们的三个汉子就出现在了他们身后,高声叫着。   鱼禾笑着瞥了相魁一眼,“怎么样?”   相魁乐呵呵的夸赞,“主公果然料事如神。”   鱼禾没有再多言,勒马驻足,调转了马头。   三个汉子快步赶到了鱼禾马前,齐齐施礼。   “小人田猛、秦三、卓小树,见过将军。”   鱼禾拿捏着腔调,不咸不淡的道:“我不是已经放你们离开了吗?怎么还没走?”   田猛抱拳道:“未请教将军高姓大名?”   鱼禾惜字如金。   “鱼!”   高人一等的姿态拿捏的足足的。   田猛再次躬身施礼,“鱼将军可是从巴蜀而来?”   鱼禾哼笑道:“你们觉得,巴蜀的兵马中,除了逃卒以外,还有谁能出现在滇国?”   田猛听到这话,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巴蜀的正经兵马要是能出现在滇国,那就说明滇国被攻破了。   滇国如今未破,鱼禾一行自然不是巴蜀的兵马。   田猛沉声道:“是小人孟浪了。鱼将军应该知道小人们的身份,鱼将就称呼小人们是可怜人,可是知道巴蜀的近况?”   鱼禾‘呵’笑了一声,“知道是知道,但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田猛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道:“只要鱼将军将巴蜀的近况告诉小人们,鱼将军想要什么,小人们都给。”   鱼禾挑眉道:“包括你们的命?”   田猛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鱼禾满意的笑道:“还算有点小聪明,看出了我用巴蜀近况钓你们,必有所图。”   鱼禾微微坐直了,问道:“先说说,你们之前在军中充任何职,在何地驻守?”   田猛愣了一下,急忙道:“不是应该……”   鱼禾笑眯眯的盯着田猛没说话。   田猛意识到自己没有跟鱼禾讨价还价的余地,话说到一半便停下了,他沉吟了一下,答道:“小人以前是导江郡治下县吏,应征入伍以后,充任督粮吏,冯将军退回巴蜀以后,小人被调到堂琅县充任士吏。   他们二人跟小人是同乡,是县里的县卒。”   秦三、卓小树一起点头,表示田猛说的是实话。   鱼禾点点头,“导江……那就是蜀郡的人。堂琅就在牧靡北边的山林外,你们从堂琅逃到此处,倒是合情合理。   我听闻从北边逃过来的人,如今占据了牧靡县两大山头,其中实力最大的就是乌句山的乌句王,此处距离乌句山不足三里地。   你们如今跟着乌句王厮混?”   田猛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鱼禾又问道:“那乌句王是什么出身?”   田猛猛然仰起头,看了鱼禾一眼,感受到鱼禾的目光以后,又快速低下头。   田猛面对鱼禾的问题,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点头。   鱼禾笑眯眯的道:“你倒是忠心,你应该也猜出了我是冲着乌句王来的吧?”   田猛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   其他两个人听到鱼禾是冲着乌句王来的,也垂下了头,不言不语。   鱼禾见此,感叹道:“一个草寇头子,居然能得到你们诚信效忠,想来乌句王是一个既有趣的人。   你们也不需要对我怀有戒心,我虽然是冲着乌句王来的,但并不一定会杀人放火。   我此行的目的,旨在平定牧靡境内所有山匪,而不是杀光牧靡境内所有山匪。   乌句王若是能率众来降,我可以保你们不死,甚至还可以想办法送你们会蜀郡,让你们跟家人团聚。”   田猛三人齐齐抬起头,看着鱼禾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警惕和凝重。   田猛咬着牙沉声道:“你是滇王的人?”   鱼禾笑着摇头,“我可不是滇王的人,我只是跟滇王做了一笔交易,我帮他处理滇国境内所有的汉人,他送我一县之地。”   田猛眼睛一瞬间瞪的像是铜铃,失声叫道:“你跟我们一样?” 第240章 人间亦是炼狱   鱼禾伸手拍了拍相魁身上锃亮的盔甲,好笑的道:“我跟你们能一样吗?”   就虎贲军这身装扮,这种实力,能是山匪流寇吗?   田猛目光在相魁身上盘桓了许久,忍不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田猛的印象里,西南似乎没有鱼禾这一号猛人。   西南也出不了鱼禾这号猛人。   西南没有锻造甲胄的技艺,更不可能锻造出比金吾卫甲胄还好的盔甲。   鱼禾并没有回答田猛的问题,而是笑问道:“不关心家中妻儿老母了?”   田猛脸色微微一变。   他被鱼禾的身份所吸引,险些忘了正事。   但他却没有开口继续追问。   因为他心里清楚,鱼禾问他的问题他还没有回答,鱼禾不可能告诉他答案。   鱼禾笑着道:“你们既然对乌句王忠心耿耿,那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帮我给乌句王带一番话,我就将巴蜀等地的近况告诉你们。”   田猛见鱼禾没有强逼他说出乌句王的身份,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抱拳道:“如果只是带话的话,小人一定带到。”   鱼禾点点头,介绍起了自己,“我叫鱼禾,曾经跟你们一样,也是新军中的一卒。”   田猛三人一脸愕然的看着鱼禾。   他们完全没想到,鱼禾的出身跟他们一样。   鱼禾没有在意田猛三人的反应,继续说着,“冯茂征讨西南的大军中便有我,冯茂退居巴蜀的时候,你们在堂琅,我在汉阳。   你们怕死逃出了堂琅,我怕死逃出了汉阳。   跟你们不同的是,我逃出汉阳的时候,并没有向南,而是一路向北。   不仅如此,在逃出汉阳的时候,我还设谋劫了兵营,放走了无数受苦的兄弟,烧了兵营,并且劫走了数百匹马。   我从汉阳,一路逃到了平夷。   在平夷落脚,精心谋划两载,坐稳了平夷。   手下带甲之士约有三千。   更是滇王的座上客。   此次入滇,是滇王所请,目的就是剿灭你们,代价就是一县之地。”   田猛三人瞪着眼,彻底被惊的说不出话了。   鱼禾不仅跟他们出身一样,连经历也差不多。   他们逃出了兵营以后,在外面厮混了两载,还是一群土匪流寇。   鱼禾逃出兵营以后,厮混了两载,已经坐拥一地,手握三千甲士,还跟滇王谈笑风生。   听鱼禾话里的意思,等鱼禾剿灭了滇国的土匪流寇以后,手上还会多一地。   明明大家拿的都是一手烂牌,他们打了半天,勉强不死。   鱼禾却已经将手里的烂牌打成了王炸。   世上还有如此逆天之人?   鱼禾依旧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他继续道:“我告诉你们这些,不是向你们炫耀,而是想让你们告诉乌句王,你们躲在山里厮混,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还不如跟着我。   我能带你们离开滇国,也能送你们回家。”   田猛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十分复杂。   他们一边消化着鱼禾的话,一边吞咽着唾沫追问道:“你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鱼禾说的话太惊人了,他们不敢相信有人能用两年时间,从一个逃兵,蜕变成能跟滇王谈笑风生的大佬。   鱼禾淡淡的笑道:“我可以给你们时间验证,但时间不会太多。我答应了滇王,要尽快解决滇国境内的土匪流寇,那就一定会尽快。”   田猛深吸着气,抱着拳,郑重的道:“小人回如实将将军的话告诉大王。”   鱼禾点点头,“正事说完了,我也该兑现我对你们的承诺了。”   田猛三人齐齐看向鱼禾,目光直直的,里面充满了期盼。   鱼禾幽幽的道:“巴蜀的近况并不好。冯茂在句町、滇国边陲鏖战了许久,奈何不了句町人和滇人,就率军退回了巴蜀。   他回到巴蜀以后,并没有闲着。   他和益州牧史熊二人合谋,一边抽调巴蜀的青壮送往边陲,一边在巴蜀大肆敛财。   不仅如此,他还将巴蜀的百姓,驱赶到了山林里去,占据了百姓们的屋舍。   百姓们无钱无粮,又敌不过山林里的狼虫虎豹和蛮人,只能易子而食。   如今巴郡除了江州县外,其他地方没几个活人了。   用十里地无人烟形容也不为过。   蜀郡倒是有人烟,但蜀郡百姓的日子过的很凄惨。”   田猛三人难以置信的瞪起眼,脸色在一点点变白。   卓小树惊恐的喊出了声,“不、不可能!”   田猛在卓小树的喊声中回过神,他声音有些哆嗦的道:“你在骗我们!朝廷怎么可能任由冯茂在巴蜀大肆敛财?!   军中的绣衣执法,郡中的绣衣执法,他们又不是摆设。”   鱼禾感叹道:“冯茂在巴蜀大肆敛财,那是朝廷允许的。至于绣衣执法,他们比冯茂和史熊还贪。”   卓小树失声叫喊道:“朝廷怎么可能允许冯茂在巴蜀大肆敛财?!你果然在骗我们!”   鱼禾讥笑道:“朝廷派遣冯茂征讨西南,鉴于巴蜀等地的道路难行,长安等地的粮食运送到巴蜀,耗费巨大。   所以在冯茂出兵的时候,朝廷就给冯茂和史熊下达了一道政令。   准许他们征调益州上下的税赋充作军粮。   你说冯茂借着征粮为名,在巴蜀等地大肆敛财,算不算朝廷允许的?”   鱼禾说到此处,目光落在了田猛身上,不紧不慢的道:“你也算是衙门里的小吏,知道的比他们两个多,应该没有他们两个那么天真。   你应该清楚,朝廷只要敢开个口子,下面的人就能撕开一片天。   冯茂掌控着益州大部分兵马,史熊掌控着益州所有官员,他们二人合谋,再拉上绣衣执法。   你说他们能不能在巴蜀等地为所欲为?”   田猛听完鱼禾这话,脸色惨白。   鱼禾说的不错,卓小树和秦三不在衙门里供职,根本不知道衙门里有多黑。   朝廷开一道口子,下面的人就敢撕开一片天。   朝廷让冯茂依照税赋标准在益州征粮,冯茂就敢加一成去征,史熊就敢再加一成。   到了郡衙门,郡衙门里的人又会加一成。   到了县衙门,县衙门的人还会加一成。   衙门里的小吏去征收的时候,还会加。   具体加多少,就看小吏们的心有多黑。   反正大家都在贪,只要镇住百姓不乱,谁也不会去揭发谁。   所以人都捆绑在一条利益链上,谁也不会去做那一颗老鼠屎,引起公愤。   “大兄,他在骗我们,对不对?”   秦三心里还存着那么一丁点希望,他拽着田猛的袖子质问。   卓小树也盯着田猛,在等田猛答案。   鱼禾回骗他们,但是田猛不会。   田猛咬着牙,哆嗦着,颤声道:“冯茂……史熊,将我巴蜀所有的男人全部征召入伍,扔到了句町和滇国边陲。   巴蜀的老弱妇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田猛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愿意再说下去了。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巴蜀的老弱妇孺没有反抗之力,就没有反抗的可能。   那史熊、冯茂就可以在巴蜀为所欲为。   “啊!!”   卓小树双眼泛红,大声的咆哮了出来。   秦三颤颤巍巍的站不稳。   田猛拳头紧握,牙关紧咬,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   他们想尽办法苟活着,就是为了回家去见妻儿老母。   如今妻儿老母有可能被冯茂和史熊给祸祸了,他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要回去!”   卓小树咆哮过以后,迈步就往巴蜀所在的方向走去。   秦三虽然没有言语,但他也咬着牙跟上了卓小树。   田猛也有跟上去的冲动,但权衡再三,还是忍住了。   他猛然迈开步子,冲到卓小树和秦三身后,将他二人打晕,放在地上,重新回到鱼禾面前,冲着鱼禾恭恭敬敬的一礼。   “多谢鱼将军告知,鱼将军大恩,小人以后再报。鱼将军让小人带的话,小人一定会一字不漏的带回去。”   鱼禾点点头,没有言语。   田猛扛起了卓小树和秦三返回了俘虏们待的地方。   一直在一旁装哑巴的相魁终于忍不住了。   “主公,您为何不告诉他们实情?”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叹气道:“告诉他们什么?告诉他们冯茂已经被下狱,史熊等人也受到了朝廷的责罚?”   相魁重重的点头。   鱼禾问道:“冯茂倒了,史熊受了责罚,他们的妻儿老母就彻底安全了?”   相魁愣了一下。   鱼禾继续道:“他们的妻儿老母非但没有安全,反而会更危险。新帝派遣五威帅持节招抚天下。   天下所有的番属中,没有一个给新帝面子的。   新帝就必须想办法找回面子。   像是匈奴那种强番,新帝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以安抚为主。   像是句町、滇国这种弱属,新帝觉得自己有必胜的把握,就会派人征讨。   一战不成,就会再战。   一直到征灭为止。”   相魁皱着眉头,“什么到底?”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强者打不过,情有可原。弱者打不过,那你岂不是比弱者还弱,到时候谁还会服你?   所以碰见了弱者,就算是会吃大亏,也要血战到底。”   相魁恍然。   鱼禾道:“所以冯茂下狱了,朝廷对句町和滇国的战事却还没有结束。朝廷一定会派人继续征讨西南。   从长安等地运送军粮入巴蜀,路上的耗费多达七成。   一些山路崎岖的地方,粮车根本无法通行。   所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   朝廷根本不会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去运送军粮。   所以朝廷再派人征讨西南,依旧会让人在益州征粮。   朝廷或许会觉得,有冯茂这个例子,新派遣的人不会在益州大肆搜刮。   但冯茂等人在巴蜀等地大肆敛财,祸害了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百姓,到头来朝廷只取了冯茂一个人的脑袋,其他人只是承担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惩罚。   你觉得朝廷新派遣的人,能忍住?   就算朝廷新派遣的人能忍住,益州各地的官员能忍住?   尝过血的野兽,会愿意吃素?” 第241章 乌句王   鱼禾一席话说完,相魁的神情十分凝重。   “朝廷就不给巴蜀百姓一条活路?!”   鱼禾眼看着田猛三人回到了俘虏队伍里,将巴蜀的近况告诉了那些俘虏,看着那些俘虏们哀声一片,他幽幽的道:“在这个世道,朝廷给不了任何人活路,想要活下去,就得靠自己。”   相魁似懂非懂的道:“主公说的是造反?就像当年陈胜吴广一样。”   鱼禾错愕的看了相魁一眼,为何不拿成功者举例?   必如刘邦?   相魁挠了挠头,“有什么不对吗?”   鱼禾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没什么不对……”   在相魁眼里,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陈胜吴广,而不是刘邦。   因为相魁从没奢望着他们能坐江山。   “吩咐下去,就地扎营,顺便将斥候派出去,让他们将已经抵达牧靡县的土蛮们都召集到此处。”   刘俊现在教训的土蛮,仅有一百多人,跟安羌许给他的差了百倍。   安羌在这种事情上不可能托他后腿。   所以其他土蛮应该也到了,只是聚集在牧靡县其他地方。   他必须将土蛮们聚集在一起,稍微休整一下,让他们看起来有点兵卒的样子。   相魁抱拳应承了一声,下去传令。   鱼禾带着几个侍卫,跑去看刘俊教训土蛮。   刘俊教训土蛮的手法很简单,也很粗暴。   就是打,使劲的打,打的土蛮嗷嗷叫,打的土蛮跪地求饶。   这是刘俊长久以来总结出的经验。   虎贲军中的将士,有不少跟土蛮一样,是死脑筋,只人拳头不认人,也不认军纪。   所以就得打,毒打。   打服了以后,他们比任何人都乖巧。   “砰砰砰……”   刘俊拽着一个大胡子的土蛮,抄起拳头爆锤,打的‘砰砰’作响,土蛮被打的鼻青脸肿,鼻孔中的鲜血直流。   但那土蛮却没有认怂。   反而表现的异常头铁。   他瞪着眼睛,盯着刘俊在一个劲的大吼大叫。   鱼禾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大致也猜得出对方在问候刘俊祖宗十八代。   刘俊被人问候了祖宗十八代,下手自然更狠。   没过多久,土蛮就被打的进气比出气少。   刘俊将土蛮丢在了地上,黑着脸走到鱼禾身边,躬身一礼,瓮声道:“主公,这些土蛮跟平夷遇到的那些山民不一样,他们似乎不怕打,卑职都快将他们打死了,他们也没有跪地求饶。”   鱼禾没有言语,他仔细观察者土蛮们被揍以后的反应。   观察了一阵后,鱼禾目光落在了土蛮们随身带的一些东西上面,在里面看到了类似图腾纹以后,略微皱了皱眉头。   “先将他们绑起来,让随军的大夫帮他们简单的包扎一下,明日继续揍。”   滇国足够原始,所以物产足够丰富。   药材在滇国各处随处可见。   鱼禾不怕把人打伤了,也不怕给他们养病。   刘俊拱手应允了一声后,却没有离开,而是疑惑的向鱼禾请教,“主公,您说他们为什么不怕打。他们就不怕兄弟们收不住手,将他们打死吗?   卑职从军数载,也见过不怕死的死士,可没有一个像是他们这样的。”   鱼禾抬手指了指脑袋。   刘俊愣了一下,“主公的意思是他们太蠢了?”   鱼禾摇头,没好气的道:“就算是蠢货,也会怕死。”   刘俊愕然,“那他们为何不怕死?”   “信仰……”   “信仰?”   刘俊瞪着眼睛问道:“什么是信仰?”   鱼禾思量了一下该如何跟刘俊解释。   片刻后,缓缓开口,“信仰跟神灵有关。就像是你们在冲杀之前,鼓舞士气的时候,你们会喊‘十八年后又是一条男儿’之类的话。   许多将士在你们的鼓舞下,会奋不顾身的去撕杀,会忘记死亡的恐惧。   因为他们觉得,死亡并不是终结,在他们死后,会有神灵,引导他们的灵魂,再次投生为人。   你们将再生为人的希望,寄托于那位神灵,那么那位神灵就是你们的信仰。   土蛮们不怕死,大致是因为他们信奉的神灵,也能在他们死后,引导他们的灵魂,再生为人。   说不定他们的神灵会更仁慈,会将他们留在身边,充作神仆。   让他们享受人世间享受不到的幸福和快乐。”   刘俊愣愣的道:“他们就是坚信他们的神灵在死了以后,会给他们更好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不怕死?”   鱼禾缓缓点头,唏嘘的道:“你们是幸运的……”   刘俊有些茫然,不明白鱼禾为何会说他们是幸运的。   鱼禾没有多做解释,因为不好解释。   在鱼禾眼里,刘俊等人确实是幸运的。   因为他们信仰着神灵,他们赴死的时候,心里还有寄托,所以不会那么畏惧。   后世的那些信仰唯物主义的烈士,就没有他们幸运,因为烈士们信仰的是唯物主义,心里没有神,也没有神能给烈士们安慰。   烈士们需要付出更多的勇气、更多的胆气。   “行了,去做事吧。”   鱼禾不想再继续跟刘俊讨论这个问题。   因为讨论的越多,心里就越哀伤。   更重要的是,他会哀伤,刘俊却不会。   刘俊抱了抱拳,下去将那些土蛮们绑在了一起,丢在了清理出的一片空地上。   虎贲军的将士,很快在空地上扎出了一片营地。   鱼禾住进了中军大帐。   派遣出去的斥候,时不时会带着一些土蛮抵达营地。   土蛮们越聚越多,短短一日,就聚集了三千多人。   三千多土蛮中,仅有一少部分对鱼禾抱有善意,大部分的土蛮都叫嚣着要跟鱼禾打一场,扬言称鱼禾打不过他们,就没资格统领他们。   鱼禾让人给土蛮们每人发了一碗粥,就没再搭理他们。   鱼禾一直等着乌句山的乌句王回话。   乌句山就在虎贲军兵营东北处。   田猛带着俘虏们离开了鱼禾一行以后,直奔乌句山。   乌句山处在一片绵延的高山当中。   田猛一行穿过了两条被树木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山道以后,才抵达乌句山。   乌句山的暗哨,在田猛一行露头以后,就钻出了丛林,出现在他们眼前。   “田士吏,你们是怎么了?”   暗哨们见田猛一行神情不对,忍不住出声发问。   看田猛一行鼻青脸肿的,像是跟人鏖战过一场。   他们猜测,田猛一行应该是吃了败仗,所以才会情绪低落。   田猛红着眼,目光在暗哨们身上盘桓了一圈,声音沙哑的道:“我们碰见了一群从巴蜀过来的人?”   暗哨们听到田猛的话,先是一愣,随后大喜,“有没有咱们县里的汉子?他们有没有说,家中的父老如何?”   田猛摇摇头,不言不语。   秦三要开口,却被田猛狠狠的瞪了一眼。   暗哨们见此,脸上的喜色也没了,他们追问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咱们县里的汉子,有没有家中父老的消息?”   田猛缓缓开口,“他们告诉了我们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方便给你们说。我要先告诉县尉,请示过县尉以后,再告诉你们。”   暗哨们脸色微微一变,“什么不太好的消息,还需要请示县尉?”   田猛没有在言语,带着人闷头往乌句山山顶赶去。   暗哨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田猛沿着山道一路往上,路上碰见了不少暗哨、明哨,也碰见了不少屯驻在山腰上的兵卒和百姓。   兵卒们在热火朝天的处理他们在山里打到的猎物。   百姓们在山腰上开辟出一片片良田,在小心的伺候。   外面传闻,说乌句王手里有八千人,这话不假。   但八千人中,兵卒仅仅占了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一大半都是百姓。   牧靡山的两位山大王和乌句山深处的那位山大王,他们只要青壮,不要百姓,也不在乎百姓死活。   乌句王是唯一一个收留百姓的山大王,所以百姓都聚集到了他手里。   田猛沿着山道而上,路过了十几处百姓们开辟的良田,终于抵达了山顶上的一处简陋的山寨。   山寨全部是有木料搭建的,而且都是湿木料,所以山寨的寨门和寨墙上,生长着不少新发的枝叶。   数十个身穿汉式甲胄的汉子守在山寨门口。   田猛通禀了一声后,才被放进寨子,但是秦三、卓小树等人却被拦下。   并不是说乌句王当了山大王,就开始摆谱了。   而是乌句王居住的山寨有点特殊。   寨子里有六排三面墙壁的木屋,木屋里躺着一个又一个双目无神,等死的人。   一个四旬的壮汉,带着一群人,端着汤药,不断的穿梭在其中。   木屋里躺着的人,一大半是被瘴气所伤,剩下的不是在山中打猎的时候被猛兽所伤,就是被毒虫所伤。   仅有一小部分人,是在战场上跟人争斗的时候受伤的。   壮汉端着一碗汤药,走到了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子面前,蹲下身,温声道:“二狗子,喝药了。”   二狗子无神的双眼略微抬了一下,愣愣的问,“县尉,小人什么时候死啊。”   壮汉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的道:“有老子在,你们都死不了。老子当时带你们出来的时候,可是亲口向你们家人许诺,一定要把你们活着带回去。   你得给老子活下去,不然老子就成了言而无信的人了。” 第242章 难以拒绝   壮汉骂完人,粗暴的捏着二狗子的鼻子,将汤药一口气给二狗子灌了进去。   二狗子呛的直咳嗽。   壮汉却没有多管,他将空碗丢在盘子里,端起药碗走向下一个。   壮汉不会再去安慰二狗子,他没那么多时间。   寨子里养病的人多达三百之数。   虽说不用他一个一个去喂药,但他每一天都要挨个看一遍。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安慰二狗子幼小的心灵。   壮汉端着药碗走到了下一个人面前的时候,那个人躺在草席上,瞪着眼,张着嘴,一动也不动。   壮汉在他面前站了足足一刻钟,牙齿咬了十几回,才迈步走向了下一个人。   那人明显是……死了。   死人见多了,不需要去探人鼻息,他就能断定出一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县尉……”   田猛出现在壮汉面前,挡住了壮汉的去路。   壮汉眉头皱成了一团,喝道:“做什么?你有什么事情能比躺着的人更重要?”   田猛红红的眼眶中瞬间布满了泪水,刚才在山寨外面,他强忍着,没有流泪,也没有透露半句风声,如今见到了壮汉,他终于忍不住了。   壮汉还想训斥田猛两句,见田猛红了眼,就把话吞会了肚子,没好气的道:“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咱蜀人,可以死,但是不能哭。”   田猛小声的哽咽道:“属下碰见巴蜀过来的人了。”   壮汉一愣,面色渐渐一沉,“又是从军营里逃出来的?”   田猛脖子生硬的摇摇头。   壮汉快速将手里的药碗放在盘子里,盯着田猛追问道:“不是从军营里逃出来的?”   田猛点头。   壮汉沉吟了一下,带着田猛赶往了山寨深处的一处天然的洞穴。   洞穴口是敞开的,里面的空间很大。   壮汉就住在此处。   到了洞穴里,壮汉屏退了左右,沉声道:“你是不是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家乡父老的消息?”   田猛重重的点头。   壮汉咬牙道:“家乡的父老过得不好?”   田猛再次点头。   壮汉握了握拳头,郑重的道:“你没有告诉其他人吧?”   田猛带着哭腔道:“只有此次跟着我出山的兄弟知道,我已经叮嘱了他们,在没得到您吩咐之前,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   壮汉深吸了几口气,拍着田猛的肩膀道:“你做的不错。”   壮汉邀请田猛坐下,道:“你是如何碰上巴蜀过来的人的,又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什么,仔细跟我说说。”   田猛点点头,将他如何遇到鱼禾一行,以及鱼禾告诉他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了壮汉。   壮汉听完田猛一席话,脸涨的通红,手捏的咯嘣作响。   “狗日的卓义,他承诺老子,说一定会照顾好兄弟们的妻儿老母,老子才代替他来这个吃人的地方。   早知道兄弟们的妻儿老母会遭罪,老子一定不会代替他。   狗日的骗老子。   等老子回去了,一定杀他全家。”   壮汉破口大骂,说到最后,咬牙切齿的。   壮汉姓杨,名丘。   是蜀郡大姓杨氏的人。   蒙祖上恩德,充任了江原县县尉。   与江原县县宰卓氏的卓义交好。   冯茂率军抵达益州以后,征召益州各地的更卒。   蜀郡太守公孙述有意打压蜀郡豪强卓氏,所以让蜀郡境内所有卓氏当官之人率领更卒去应征。   卓义身负朝廷加的校尉之职,所以没办法推脱。   但卓义怕死,不敢去。   所以就称病不出,让杨丘代替他。   他先说通了杨丘,然后让杨丘去主动请缨,他再派人给公孙述送了些许好处。   公孙述拿了好处,又见到杨丘主动请缨,就放了卓义一马。   杨丘正是因为有官职在身,平日里又待手底下的人还不错,所以才能聚拢数千人,在此地占山为王。   田猛低声问道:“县尉,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杨丘脸色难看的道:“你说怎么办?”   田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丘骂骂咧咧的道:“狗日的就没有一个好人,都想要咱们的命,我恨不得现在就带人去宰了他们。”   田猛迟疑了一下,小声的道:“县尉,鱼将军……”   杨丘不等田猛把话说完,就瞪起眼喊道:“狗屁将军,他说自己是将军,他就是将军了?他跟我们一样,也是逃兵。”   田猛辩解道:“属下知道他跟我们一样是逃兵,可人家如今手握数千甲士,还是滇王座上宾,身份远超我们。   我们的人马比人家多,但我们却过的没人家好。   我们没人家有能耐。”   杨丘哼了一声道:“那是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回去,他一开始就是奔着造反去的,所以他一门心思的为造反谋划,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我们一开始只为求活,而不是为了造反。   我们也没有为造反谋划过什么,所以才过的不如人。”   田猛见杨丘很不高兴,就没敢再说话。   但他心里依然觉得,鱼禾很厉害。   杨丘看穿了田猛的心思,犹豫了一会儿后,违心的道:“我承认,他比我们有那么一点能耐。但他找上我们,可没安什么好心。   他说能帮我们逃出滇国,能帮我们回到蜀郡去,这话应该不假。   但他不会白帮我们。   我们想逃出去,想回去,就得付出代价。   你刚才说了,他此次到滇国,是应滇王所请,过来剿灭滇国的汉人的。   我们一旦答应了他,他肯定会让我们去对付其他汉人。   到时候我们手底下的人,至少得死七成。”   田猛愕然的道:“没那么夸张吧?山后面的那头猪和牧靡山上的那两只狼,看似有不少人,可都是野路子出身,根本不够我们打的。”   杨丘、田猛,也是正卒出身。   他们懂兵法,知谋略。   手底下的青壮大部分又有齐备的兵刃。   他们根本看不起牧靡山上那两个更卒出身,以及乌句山后那个罪囚出身的山大王。   在他们眼里,三个山大王加起来,也不够他们打的。   他们之所以跟三个山大王和平相处,不是打不过他们,而是不愿意将三个山大王手底下的人聚拢在手底下,徒增负担。   作为正卒出身的人,他们深知,粮草比兵马重要。   没有足够的粮草,招揽太多的兵马,那就是祸患。   一个弄不好就会出现火并的情况。   杨丘嚷嚷道:“我说的是牧靡山和乌句山后面的三个棒槌吗?他们还不够老子一勺烩的。我说的是滇国其他地方的汉人。   往西,云南县的地方,有一支从越巂郡逃过来的兵马,实力比我们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听说跟越巂郡的大尹任贵还是旧友。   人家不仅比我们强,还有一位郡大尹做依靠,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打?   越巂郡大尹不比别处大尹。   别处的大尹都是朝廷派遣的,越巂郡的大尹确实从当地的蛮夷中选出来的。   所以越巂郡大尹不仅是朝廷的官,也是越巂郡各蛮夷的首领。   人家要调动几千兵马,根本不需要向朝廷请示。   往西南,双柏县,有一个姓蒙的,将秦、前汉两朝发配到此处的汉人全部聚在了手里,聚众啸义。   如今跟胜休等地连在一起,隐隐威胁到滇池,凶的很。   人家的兵刃虽然不如我们,可人家人数多。   人家中间还有不少被发配到此处的将校。   还有一些更是以军武传家,家中有代代相传的兵法。   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打?   我之前说七成,那都是轻的,弄不好我们会全军覆没。   那个姓鱼的就是想拿我们当枪使。”   田猛惊声道:“滇国居然有这么多汉家强人?”   杨丘叹了一口气道:“强有什么用?我们聚在一起才能给滇王形成威胁,才能在滇国彻底站稳脚。   可我们如今一个在牧靡,一个在云南,一个在双柏,根本聚不在一起。”   田猛哀声道:“那我们怎么办,拒绝鱼禾?”   杨丘一下子陷入到了沉默中。   许久许久以后,他无力的道:“傍晚的时候我会下山,去找他谈谈。”   田猛难以置信的盯着杨丘,“您……您不是说他想拿我们当枪使吗?那您还见他?”   杨丘唉声叹气的道:“因为我们没办法拒绝。他将巴蜀的近况告诉了你们近百人,你虽然下了禁口令,但你手底下的人迟早会忍不住说出去。   到时候他们得知了家中的父母妻儿的遭遇,一定会群情激昂的嚷着要回去报仇。   我们要是拦着他们,我们就会变成他们的仇敌。   所以在鱼禾将巴蜀近况告诉你们的那一刻起,我们这些人就落入了他的圈套。   我们要是不答应他,就只能看着山上的兄弟们乱成一团。”   田猛惊恐的张着嘴。   他没料到,鱼禾年纪那么小,算计居然这么深。   杨丘继续道:“他要是趁机攻打我们的话,我们会损失惨重。他要是将巴蜀的近况告诉牧靡山的那两只狼和山后那只猪,他们说不定会抢先一步答应鱼禾,然后帮助鱼禾对付我们。   所以我们只能答应他,我们没得选。   我要去跟他谈谈,看看他能不能高抬贵手,让我们手底下的兄弟少死一点。” 第243章 杨丘的惊愕   田猛听完杨丘一席话,意识到了鱼禾的厉害,他急声道:“我们可以搬去别处……”   杨丘苦笑一声,“搬去哪儿?”   田猛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滇国之大,并无他们容身之处。   他们躲在乌句山,勉强还能活下去。   出了乌句山,遍地都是敌人。   杨丘叹气道:“虽然我看不上鱼禾这种耍阴谋诡计的人,但他如果说的是真的,那他确实能给我们一条生路。”   田猛握拳捶了一下地面,“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帮他带话。”   杨丘摇头道:“你不帮他带话,自然有人帮他带话。他既然存心要算计我们,我们是躲不开的。”   田猛瞪着眼,还要说话。   杨丘却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时间也不早了,你去找武司马和张军侯等人过来,我有事要交代。”   “县尉……”   “行了,我意已决,照做吧。”   田猛咬咬牙,起身出了山洞。   没过多久,杨丘点名要见的武司马、张军侯等人出现在了山洞里。   杨丘将鱼禾要招降他们的事情大致跟武司马和张军侯等人说了一下,但并没有告诉武司马等人,巴蜀等地的近况。   武司马等人在得知了鱼禾的能耐,以及鱼禾想要招降他们的事情以后,反应不一。   有人觉得,鱼禾是一个有能耐的人,跟着鱼禾说不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到时候某个官身,可以将妻儿老母接到身边享福。   也有人觉得,鱼禾既然有能耐跟滇王打交道,那就有能耐帮他们脱离滇国,返回巴蜀。   他们暂时帮鱼禾做事也行。   还有人觉得,鱼禾狼子野心,图谋不轨。   他们要是投了鱼禾,鱼禾说不定会让他们所有人当炮灰。   几个人当中,赞成帮鱼禾做事,从鱼禾身上谋取出路的人最多。   杨丘顺势告诉他们,他准备去找鱼禾谈谈,具体怎么做,等他跟鱼禾谈过以后,再做定夺。   众人思量了一番,赞成杨丘的提议。   杨丘将山里的事情,跟他们交代了一下,带着田猛等两百多人下了山。   杨丘一行出了乌句山以后,已经到了傍晚。   天边的火烧云烧的正旺,映红了半边天。   赶到鱼禾扎营的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发暗。   隔着老远,他们就看到了白茫茫一大片的帐篷。   在一片密集的帐篷正中,有响亮的喧闹声传出。   杨丘一行并没有急着去见鱼禾,而是躲在远处静静的观察虎贲军的营地。   杨丘看着五大三粗的,实际上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鱼禾想要招揽他们,并且许诺能让他们回乡。   那他就必须仔细观察一下鱼禾的实力,看看鱼禾有没有那个能耐送他们回乡。   “想看的话,可以去营地内看,没必要趴在此处喂虫子。”   就在杨丘一行静悄悄的观察虎贲军营地的时候,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   杨丘一行心头一惊,快速的抽出刀,避开了大树,往树上瞧去。   树很大,犹如华盖。   在树干往上的第一个树杈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着铁甲的汉子。   汉子蹲在树上,笑眯眯的看着杨丘一行。   杨丘在确认了此地只有汉子一个铁甲以后,忍不住出声赞叹,“阁下好能耐,居然能不声不响的出现在我们身边。”   汉子依着树干坐下,双腿垂在空中晃荡了两下,笑着道:“我可没有神出鬼没的能耐,我一早就藏在树上,你们没发现我而已。”   杨丘沉吟了一下,道:“阁下是斥候出身?”   汉子淡淡的笑着,没有回答杨丘的问题,反而笑着道:“你们应该就是我家主公要等的客人。我家主公吩咐过了,你们到了以后,可以直接去营地里找他。   他已经在中军大帐内准备好了酒宴,准备款待诸位。”   杨丘感慨道:“贵主还真是料事如神。”   汉子笑而不语,撑着树干站起身,往树顶爬取,没过多久就隐藏进了大树里。   杨丘目送着汉子的身影消失,忍不住感叹,“这等好手,即便是各校尉营也没几个。”   说完这话,杨丘看向了田猛等人道:“人家既然发现我们了,也料定了我们会来,那我们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不然人家会笑话。   诸位,随我一起去会一会这位鱼将军。”   杨丘话音落地,率先赶往了虎贲军军营。   田猛等人紧握着刀柄,紧随其后。   一行人一路上碰见了三个明哨,两个暗哨。   在明哨和暗哨的指引下,抵达了虎贲军军营辕门所在。   辕门口守着两队铁甲将士。   杨丘目光落在那些铁甲上面,心里十分震撼。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像虎贲军将士们穿戴的铁甲,他从未见过。   号称大新第一甲的金吾卫甲胄,也比不上虎贲军将士们穿戴的盔甲。   这些盔甲若是出现在朝廷新建的重兵身上,又或者出现在四国将的私兵身上,他都不会觉得惊讶。   可是出现在一群刚刚造反两年的反贼身上,他不仅觉得惊讶,而且十分震撼。   他原以为鱼禾只是一个有点家底的反贼,可如今看到鱼禾手下将士们穿戴的盔甲,他才发现,鱼禾不止有点家底那么简单。   “诸位可是乌句山的人?”   一个铁甲将士见到杨丘一行后,主动迎上前。   杨丘点头道:“正事。”   铁甲将士抱了抱拳,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丘带着田猛等人跟着铁甲将士入了兵营。   兵营里,人声鼎沸。   有铁甲不断的在营地内各处穿行而过,也有一个个身着兽皮的土蛮在吵吵闹闹。   铁甲们纪律严明,行走坐卧皆有规矩。   土蛮们就有些放浪形骸。   撒泼的、斗殴的、喝骂的,应有尽有。   铁甲将士的数量不多,但是土蛮们数量却十分庞大。   杨丘粗略的计算了一下。   铁甲将士的人数应该在上千人。   土蛮们的人数应该在四五千左右。   绕过了铁甲将士和土蛮们盘踞的地方,就到了营地正中的中军大帐。   大帐前守着一个壮汉,膀大腰圆的,光看体型,就知道壮汉是个厉害角色,三五个人不是其对手。   “相校尉,乌句山的人到了。”   铁甲将士领着杨丘一行到了壮汉身前,躬身施礼。   壮汉目光在杨丘一行身上徘徊了一二,瓮声瓮气的道:“我乃虎贲军虎营校尉相魁,你们谁是领头的?”   杨丘主动出列,抱拳道:“乌句山山匪头子杨丘,见过相校尉。”   相魁意外的看了杨丘一眼,忍不住道:“你就是那个乌句王?”   杨丘有些汗颜,“手底下兄弟们瞎喊的,做不了数。”   相魁摇头道:“你能聚拢数千人占山为王,这山大王你也做得。”   杨丘愣了一下,没想到相魁不仅没有趁机贬低他这个山大王,反而会出声称赞。   鱼禾虽然喜欢耍阴谋诡计,但手底下的人似乎不赖。   “你挑两个人,随我进去。其他的兄弟去隔壁帐篷,自然有人招呼。”   相魁喊了一声,往帐篷内走去。   杨丘思量了一下,带着田猛和秦三入了帐篷。   帐篷内。   鱼禾高坐在正中,在鱼禾面前摆着一张矮桌,桌上摆放着一桌酒菜。   在帐篷两侧,各有几张桌子,卓上面也摆放着酒菜。   相魁入了帐篷,禀报了一声,就站到了鱼禾身边。   杨丘入了帐篷,看到首位上坐着的那个稚嫩的少年以后,站在原地彻底愣住了。   他原以为,鱼禾是一个善使阴谋诡计的老贼,可没想到鱼禾居然如此年轻,看着就像是十四五岁的样子。   十四五岁的年纪,居然能逼得他这个在宦海沉浮了二十多年的人向其低头。   这已经不能用厉害来形容了。   “乌句王殿下?”   鱼禾坐在主位上轻声一笑。   杨丘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拱手道:“鱼将军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山野草寇,做不了王,也称不起殿下二字。”   鱼禾笑而不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丘再次拱手,领着田猛二人到帐篷两侧的矮桌前坐下。   鱼禾在杨丘三人坐定以后,略微拱手道:“咸阳鱼禾,有礼。”   杨丘一脸意外,没料到鱼禾居然是咸阳人。   杨丘拱手道:“江原杨丘,有礼。”   通禀了姓名以后,鱼禾开门见山的道:“我托人带给杨大王的话,想必杨大王已经知晓,不知杨大王考虑的如何?”   杨丘也没有含糊,他正色道:“将军欲招降我们,又许下了重利,不知道我们要付出什么?”   鱼禾端起桌上的酒杯,浅尝了一口,笑道:“那要看杨大王能付出什么。”   杨丘沉声道:“不瞒将军,我手下虽然有八千多人,但其中一大半都是老弱妇孺。他们需要吃,需要喝,但却做不了什么。   能帮将军出力的,只有两三千人。”   鱼禾愣了一下,惊讶的道:“杨大王手底下居然有这么多老弱妇孺?”   在此之前,鱼禾可不知道杨丘手底下的人手,一大半都是老弱妇孺。   杨丘点头道:“他们皆是我汉家百姓,流落到了滇国,我不能不管不问。” 第244章 自寻死路   鱼禾赞叹道:“没想到杨大王居然有如此仁心……”   杨丘谦逊的道:“谈不上什么仁心,只是身为汉家男儿,遇到了汉家父老,总要照顾一二。”   鱼禾赞许的点点头。   能在绝境当中,庇护一方百姓,杨丘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   “看在杨大王一片仁心的份上,我也不为难杨大王。杨大王若是愿意投诚,手下的老弱妇孺我可以善待。   我可以奏请滇王,让他们暂时在牧靡县落脚。   牧靡县内的良田,可以分给他们耕种。   所获的两成交给滇王充作税赋。”   杨丘忍不住道:“就不能送他们回去吗?”   鱼禾愣了一下,疑问道:“送他们回去倒是容易,可他们回去以后能活下去吗?他们要是能在乡里活下去,又何必逃到滇国?”   杨丘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尴尬的低下头。   鱼禾没有继续在此事上纠缠,让杨丘难堪,“杨大王手底下的青壮,全部归于我麾下,听我调遣。   等我完成了滇王的嘱托,他们愿意留下跟着我的,我自会将他们安排妥当。   不愿意留下跟我的,我会发给他们盘缠,想办法送他们回乡。”   杨丘面色一沉,假意自语道:“不知道我手下的兄弟帮鱼将军完成滇王嘱托以后,还能剩下多少……”   鱼禾听到这话乐了。   杨丘这话明显是说给他听的。   他大致也明白了杨丘的心思。   “杨大王怕是误会了,我是来剿匪的,又不是来杀人的。我此次剿匪,你招抚为主,而不是以灭杀为主。”   杨丘沉声道:“能逃到滇国的人,都不是什么善类。他们未必肯投降。特别是云南县和双柏县的两伙人。   他们已经彻底的占住了云南县和双柏县,不可能轻易投诚。”   鱼禾笑道:“那就将他们放在最后再收拾。我们先将滇国其他地方的匪徒招抚,聚拢他几万人,然后再去云南县和双柏县。”   杨丘还要开口,鱼禾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鱼禾继续道:“杨大王担心的,无非就是手底下的兄弟折损太多。   这一点我也担心,但是杨大王应该明白,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   杨丘低头思量着,权衡利弊。   片刻后,杨丘看向鱼禾道:“我手底下的兄弟不能去冲阵。”   鱼禾失笑,“杨大王就算是想让手底下的兄弟去冲阵,恐怕也没机会。我临来的时候,从滇王手里讨要了一万土蛮。   他们就是负责冲阵的。   杨大王不会以为,自己手底下的兄弟比土蛮还不要命吧?”   杨丘尴尬了。   杨丘拱手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鱼禾摆手道:“无碍,话说开了就好。藏着掖着的总是容易闹误会。”   杨丘点点头,道:“既然鱼将军不会拿我手底下的兄弟们去冲阵,那我愿意率领手底下的兄弟听鱼将军调遣。”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   杨丘会答应,在他意料之中。   所以他并没有觉得特别惊喜。   他给杨丘开出的条件不低,也没有特别苛刻的去约束杨丘一众。   杨丘只要够聪明,一定会答应。   “那就请杨大王在兵营里休息一夜,明日回山去召集一众兄弟和老弱妇孺,随我一起进牧靡县县城。   进城以后,我会将城里的田产、屋舍,分给老弱妇孺。”   杨丘起身,恭敬的向鱼禾一礼。   “主公唤卑职一声杨丘即可,大王之类的,卑职当不起。”   鱼禾笑着点点头,吩咐相魁带着杨丘一行下去休息。   杨丘三人出了中军大帐。   田猛下意识凑到杨丘身边,低声问道:“县尉,您这就答应了?”   杨丘侧头看向田猛,“不然呢?”   田猛迟疑了一下,“是不是太草率了?”   杨丘沉默了一下,点着头道:“草率是草率了一些,但我们没得选。我们今天要是不答应他,他明天就会派人赶往牧靡山,明晚说不定就会率领成千上万的人攻打乌句山。   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从滇王手里借了足足一万土蛮做先锋。   那些土蛮虽然兵甲不怎么样,也不通兵法谋略。   但是冲锋陷阵的时候,一个个都不要命。   我们挡下他们没问题,但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田猛恍然大悟。   杨丘继续道:“还好鱼禾不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也没有为难我们,更没有提出特别刁钻的条件。”   田猛重重的点头。   鱼禾今天跟他们谈判的时候,一直用商量的口吻在说话,他们间接提出的条件,鱼禾都答应了,并没有为难他们。   杨丘三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鱼禾为他们安排的帐篷。   三人进了帐篷以后,就没有再出去。   鱼禾也待在帐篷里没有出去,但是他并没有睡,而是连夜安排起了明天要做的事情。   帐篷里。   鱼禾依旧坐在首位,刘俊、相魁一左一右坐在两侧。   鱼禾道:“乌句山的杨丘,已经答应了归降。手底下八千人明日就会下山。明日我会带着他们一起赶往牧靡县的县城。将他们中间的老弱妇孺安置在牧靡县。   刘俊,你明日继续负责收拢剩余的土蛮。   瞬间挑几个不听话的,杀了祭旗。   让土蛮们认识认识我们虎贲军的规矩。   相魁你明日带人前往牧靡山和乌句山后山,告诉他们,愿意归降的,我可以给他们一口饭吃,不愿意归降的,那就洗干净脖子等着。”   牧靡县最大的山大王已经被鱼禾招安,鱼禾手底下能作战的青壮一口气突破到了一万五左右。   鱼禾没必要再像是招安杨丘一样,去跟其他三个山大王深谈。   一句话。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收拾完了牧靡县,鱼禾还要快速的赶去下一处。   刘俊和相魁听到了鱼禾的吩咐以后,对视了一眼,齐齐拱手道:“喏……”   一夜无话。   翌日。   天刚亮。   相魁就带着人赶往了牧靡山和乌句山后山。   杨丘一行在相魁离开后不久,也离开了兵营,返回乌句山去收拾东西。   刘俊提着鞭子将营地里不听话的土蛮教训了一番后,赶去牧靡县内收拢其他土蛮。   一直忙活到午时。   刘俊收拢的土蛮突破了八千之数。   剩下的却死活也收拢不回来。   中军大帐内。   刘俊阴沉着脸向鱼禾禀报,“主公,滇王派遣给我们的土蛮,大部分已经入营,只剩下了野猪寨的人没有入营。”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竹简,疑问道:“人还没到?”   刘俊缓缓摇头,“人早就到了,还占据了牧靡县县城。卑职亲自去了两趟,他们也不肯出来。   卑职站在城外喊话,他们就用弓弩射卑职。”   鱼禾感叹道:“既然不识好歹,那就平了吧。”   “喏!”   刘俊当即出了中军大帐,点了狼营的八百多将士,又从虎营借调了一百多将士,凑了一千将士,杀向了牧靡县县城。   临走的时候还带上了一部分土蛮。   名义上是带他们去助战的,可实际上是带着他们去观战的。   土蛮不通教化,很难管束。   刘俊绝对不会浪费这么一个震慑土蛮的机会。   刘俊率兵杀出去没多久,相魁带着人回到了兵营。   相魁是被人抬回来的。   鱼禾在得到消息以后,就赶到了相魁养伤的帐篷。   看到相魁躺在帐篷里,咬着一根棍子,忍着疼,让大夫给他取胳膊上的箭矢,鱼禾眉头皱成了一团。   大夫帮相魁取出了胳膊上的箭矢以后,相魁浑身已经湿透了,嘴里的棍子也断了。   鱼禾走上前,扶着准备起身给他行礼的相魁重新躺下,沉声问道:“让你去招降山大王,你怎么会受伤?”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规矩。   即便是山匪,也得守规矩。   破坏规矩,就等于自绝后路。   你杀了使者,破坏了规矩,别人就不会再招降你。   你打不过敌人,想投降的时候,别人也不会给你机会。   相魁嘴皮子颤抖着,勉强笑道:“卑职给您丢人了,牧靡山的那两位不讲规矩。他们故意将我引到半山腰,然后放暗箭伏击我。   若不是我还有点能耐,估计就死在山上了。”   鱼禾冷冷的道:“如此说来,他们是拒绝招降了?”   相魁艰难的点头。   鱼禾问道:“乌句山后山的那位怎么说?”   相魁道:“乌句山后山那位听说杨丘降了,也答应降了,并且会带着人随同杨丘的人一起下山。”   鱼禾冷笑道:“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脑子的都住在一个山上,没脑子的也住在一个山上。   你且在帐篷里养伤。   等我将乌句山的老弱妇孺安顿好了,我就带人去牧靡山给你讨一个公道。”   鱼禾扶着相魁躺平,陪着相魁又聊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帐篷。   回到了中军大帐以后,鱼禾就将兵营里剩余的斥候一并派出去,刺探牧靡山的军情。   傍晚的时候。   刘俊、杨丘等人,一前一后赶到了兵营。   牧靡县内的那些土蛮根本就不经打。   刘俊带着人过去,一鼓就攻破了城门。   城内的土蛮吓的四处逃窜。   刘俊带人抓了半天。   杨丘等人在山上多等了一会儿老弱妇孺,所以到的晚了一些。   老弱妇孺们舍不得他们在山上开辟出的良田,怎么都不肯离开。   杨丘劝说了很久,他们才依依不舍的跟着杨丘下了乌句山。 第245章 强攻牧靡山   一万两千多人一口气涌进兵营,瞬间将兵营给挤爆了。   暴躁的土蛮和逃兵中的刺儿头处不在一起,所以碰面不到一个时辰,就发生了十六起斗殴。   鱼禾不得不连夜带着一部分人赶往了牧靡县县城。   牧靡县县城不大,也是一座酷似坞堡的城池。   城池内的汉人,早就被滇王杀了个干净。   城池内的羌人,在鱼禾抵达之前,也搬的干干净净。   趁机占据了牧靡县县城的土蛮,被刘俊又抓又杀,处理了个干净。   所以鱼禾进入牧靡县县城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座空城。   城内有很多屋舍,被鱼禾分给了杨丘麾下的老弱妇孺。   杨丘麾下的青壮和乌句山后山那位山大王的青壮,被鱼禾安排到了县衙的校场和草谷场。   青壮们都是经历过战争的荼毒,以及山林里毒蛇猛兽攻击活下来的壮士。   所以在空地上将就一晚上不碍事。   鱼禾、杨丘,以及乌句山后山的山大王三人,一直忙活到了第二天天明,才将老弱妇孺们安置妥当。   鱼禾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牧靡县县衙,草草的吃了几口军中伙夫们烹煮的米粥,又吩咐伙夫多准备了一些,端着进了县衙的正堂。   牧靡县县衙的正堂不大,仅有平夷县正堂的三分之一。   杨丘、乌句山后山的山大王,以及他们带的几个亲信,就将正堂内塞的严严实实。   鱼禾提着装满米粥的罐子进了正堂,杨丘、乌句山后山的山大王主动迎上前。   “主公!”   “主……主公!”   杨丘已经答应了为鱼禾效力,所以‘主公’二字叫的十分顺口。   乌句山后山的山大王第一次见鱼禾,所以‘主公’二字叫的心不甘情不愿。   鱼禾也没有在意这些。   他提着罐子放在了正堂内的案几上,给杨丘和乌句山后山的山大王一人装了一竹碗,又招呼着他们亲信自己给自己盛饭。   待到所有人手里都端上了米粥以后。   鱼禾目光看向了乌句山后山的山大王。   乌句山后山的山大王,名叫乐进,是广汉郡人。   三旬上下,膀大腰圆的,留着一脸胡子。   以前是广汉郡校尉营里的门官。   冯茂率军征讨西南的时候,混了个军侯的身份,管束广汉郡一众更卒。   乐进虽然混成了正卒,可并非正卒出身,所以不着杨丘等人待见。   杨丘在乌句山占山为王的时候,乐进有心投靠,被杨丘拒绝了。   乐进就带着自己手底下一帮更卒在乌句山后山立了山头。   乐进手底下没有老弱妇孺拖累,所以混的比较滋润,渐渐的,手底下招揽的青壮超过了杨丘。   但是他却没想杨丘呲牙。   反而有那么一点点崇拜杨丘。   听说杨丘投了鱼禾,他就跟着投了。   鱼禾看着乐进捧着粥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米粥,就笑着问道:“你就是乐大王?”   乐进听到鱼禾问话,赶忙将口中的米粥囫囵的吞进肚子里,腼腆的笑道:“在主公面前,卑职怎么敢称大王。”   杨丘舔了舔粘在碗边的米粒,笑呵呵的打趣道:“主公就是喜欢跟我等说一些客气话。”   杨丘在率众赶到了兵营以后,立马向鱼禾交了兵权,仅留下了十几个自家的私属在身边。   他交了兵权以后,像是卸下了重大的负担,人也变得洒脱了不少。   之前总是一板一眼的,现在学会开玩笑了。   鱼禾又给乐进舔了一些米粥,在乐进道谢声中,笑问道:“你既然决定投了我,那我就不能苛待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乐进端着粥碗,憨厚的一笑,“卑职想跟卑职手底下的那帮子兄弟在一起。”   此话一出,杨丘脸色一变,捧着粥碗再也没说一句话。   其他喝粥的人神色各异。   又不少人小心翼翼的看着鱼禾。   乐进声称要跟手底下的一帮子兄弟在一起,听着是情真意切,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他是在告诉鱼禾,他不愿意交兵权。   乐进崇拜杨丘归崇拜杨丘,不代表他要跟杨丘做出一样的选择。   兵权这东西,没握在手里的时候,谁都想要。   握在手里的时候,谁也不愿意撒手。   众人小心翼翼的看着鱼禾,想看鱼禾会有什么反应。   他们看了半天,发现鱼禾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脸上的笑意不减,也没有流露出迟疑和怒色。   “我还以为乐大王有什么条件呢。闹了半天,是想一直跟手底下的兄弟们待在一起。此事我准了。”   鱼禾哈哈一笑,大方的让乐进保留了自己的兵权。   乐进迟疑了一下,没料到鱼禾如此好说话。   鱼禾拍着乐进的肩头,笑着道:“不过有些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乐大王带着一众兄弟可以,但我要调兵遣将的时候,乐大王可不能托我后腿。”   鱼禾用商量的口吻跟乐进说话。   乐进保留了兵权,又见鱼禾用商量的口吻跟他说话,给足了他面子,他自然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   “哈哈哈,喝粥喝粥,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鱼禾跟乐进谈完了条件,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一个劲的招呼着所有人喝粥。   一罐子米粥不够,鱼禾中途又派人添了三四次。   等到众人吃饱了,各自从鱼禾手里领到了差事,才三三两两的离开。   出了县衙正堂。   杨丘揪着胡须,一个劲的吸冷气。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似的。   田猛被杨丘吸冷气的声音吓的够呛,小心翼翼的凑到杨丘身边问道:“县尉,您这是怎么了?”   杨丘揪着胡须,一脸凝重的道:“我小看咱们这位新主公了。”   田猛狐疑的往身后的县衙正堂瞅了一眼,“咱们这位新主公似乎没那么难相处。您为何会这么说?”   杨丘眯着眼道:“咱们这位主公刚才说的话,你全听见了?”   田猛点着头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咱们这位主公,似乎没有从咱们手里夺兵权的意思。为何您到了兵营以后就把兄弟们全交给了他。”   杨丘意味深长的看了田猛一眼,“咱们这位主公,不是不想从咱们手里夺兵权,而是想看看我们有没有眼力见,会不会主动交出兵权。”   田猛愕然的看着杨丘,他没料到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杨丘嘿嘿笑了两声,“你且看着吧。乐进那厮不识好歹,不愿意交出兵权。咱们这位主公肯定不会让他好过。”   田猛愣愣的道:“咱们这位主公刚才在正堂内对乐进挺和善的啊?”   杨丘感慨道:“正是因为和善,我才会觉得胆寒。晾在明处的刀子不可怕,躲在暗处的箭矢才可怕。”   “……”   晌午的时候。   杨丘的话就应验了。   鱼禾在安顿好了乌句山的老弱妇孺以后,就剑指牧靡山。   鱼禾不愿意继续拖下去,所以想一战荡平牧靡山。   晌午吃饭的时候,鱼禾将杨丘、乐进、刘俊,以及土蛮的几位头人聚在了牧靡县县衙。   鱼禾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当即就分派了攻打牧靡山的军令。   相魁伤了,正在养伤,所以此次战事又虎贲军豹营校尉刘俊全权指挥。   乐进手下的四千青壮,杨丘交给鱼禾的三千青壮,土蛮中的八千青壮,外加虎贲军一千六百人,一起攻打牧靡山。   乐进率领手底下的四千青壮,配合着土蛮主攻。   杨丘交给鱼禾的三千青壮负责扫荡两翼残敌。   虎贲军一千六百人负责压阵。   由土蛮充任先锋,乐进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对,所以没有反对,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   一切安排妥当以后。   刘俊点齐了兵马,浩浩荡荡的杀向了牧靡山。   鱼禾带着杨丘等人,跟在后面观战。   刘俊率军抵达牧靡山以后,没有布置太多战术,直接吩咐全军压上,全力攻打牧靡山前山的山大王。   一万六千多人打三四千人,也不需要布置太多战术。   强攻即可。   事实上刘俊也没办法布置太多战术,因为土蛮们听不懂战术,也不会运用战术。   土蛮们在拿到了军令的那一刻,就嗷嗷叫着杀上了牧靡山。   乐进带着人紧赶慢赶,差点没跟上。   土蛮们之所以如此奋勇,是因为鱼禾在战前许诺了他们。   拿下了牧靡山,山里的缴获他们可以拿走四成。   土蛮们帮滇王作战也好,帮鱼禾作战也罢,都是为了战利品。   滇王比较心黑,只给他们一成战利品。   鱼禾一口气提到了四成,他们自然愿意更卖力的去杀敌。   土蛮们嗷嗷叫着冲上山,没过多久就跟山上的人撕杀在了一起。   山上的人借助着各种地势,不断的用巨木、石头、弓弩,阻挡土蛮。   土蛮们被砸的血肉横飞,也不管不顾。   土蛮们人数占优,所以即便有巨木、石头、弓弩挡路,他们依然占据了上风,攻破了山上一道又一道防线,稳稳的向山顶推进。   土蛮们快要杀到山顶上的时候。   山顶上突然爆发出了响亮的呼喊。   五六千人从山顶上冒头,用各种自制的武器对付土蛮。   巨木、石头、弩箭,像是雨点一样落下。 第246章 牧靡新生   土蛮们进攻的势头,一度被压制。   直到乐进带着自己手下的青壮进入战场以后,才稳住了攻势。   但却难以寸进。   “牧靡山上的两个山大王联手了……”   鱼禾在观察了许久以后,得出了结论。   牧靡山前山山大王展露出的兵力,已经远超他手底下所拥有的兵力。   超出来的这些人手,不可能是凭空来的。   所以必然是牧靡山后山的山大王跟他联手了。   鱼禾侧头看向了今日被自己聘为军师的杨丘,想听一听杨丘的意见,然后就看到杨丘嘴角抽搐着,满脸嫌弃。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疑问道:“你觉得有问题?”   杨丘坦诚道:“太糙了……”   在杨丘眼里,牧靡山上的战事,就像是两小儿互博。   不仅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损伤还大。   杨丘可是正儿八经的率领过正卒撕杀的武官出身。   论领兵打仗的能耐,或许比阴识那个老天爷赏饭吃的家伙弱一线,但绝对比刘俊、乐进这种半路出家的家伙强。   鱼禾虽然不知道杨丘的过往,但他很清楚,能在乱世之中,聚拢数千人占山为王,还能庇佑数千百姓,杨丘肯定有些能耐。   鱼禾手底下如今正缺人才,碰见杨丘这种有能耐的人,自然不能错过。   杨丘虽说已经投了鱼禾麾下,可人家并没有打算跟着鱼禾一条道走到黑。   鱼禾身边,只是人家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   等到明主出现,又或者回乡的希望出现,人家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就像是当初的漕中叔。   但即便如此,鱼禾依然想尝试着招揽招揽。   鱼禾笑着道:“你既然看不惯,那你上去试试。”   杨丘捏着胡须直摇头。   他可不想跟乐进一样作死。   兵权既然交出去了,那他就绝对不会再碰。   鱼禾可是一个腹黑的主公,别看鱼禾明面上笑呵呵的,背地里不知道藏着多少弄死别人的想法。   兵权明显是鱼禾很在乎的东西。   触碰鱼禾很在乎的东西,那就是找死。   鱼禾看出了杨丘的顾虑,笑着道:“你要是真有能耐,大可一展身手。我并不是那种无容人之量的人。”   杨丘固执的摇头。   鱼禾哭笑不得。   他觉得杨丘有些误会他了。   他承认他有些腹黑,但他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腹黑。   有能耐,又愿意帮他做事的人,他绝对会坦诚相待,甚至大方的放权。   没能耐,又不愿意帮他做事的人,他才会腹黑的算计人家。   他让杨丘、乐进交出兵权,只是试探他们的态度。   看看他们是不是人才,有没有眼色。   杨丘表现的不错,所以他愿意信任杨丘,给杨丘一点权力。   乐进表现的不堪,所以他才会算计乐进。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鱼禾手底下没有多少人才,所以他即便是将杨丘和乐进的人全部揽到麾下,也没有人足够的人手去管。   到时候只能将这些人手给浪费了。   鱼禾抬手搭在了杨丘的肩膀上,推了杨丘一下,“去,率领着你手底下的人试试身手。你要是有能耐,有愿意帮我做事,我不会为难你。”   杨丘愕然的看着鱼禾,在猜测鱼禾这是不是试探。   鱼禾坦诚的道:“在滇国,你不负我,我也不会负你。出了滇国,我放你自由。”   杨丘仔细观察着鱼禾的神情,见鱼禾不像是在说假话,便深吸了一口气,抱拳道:“卑职明白了。”   说完这话,杨丘策马赶去了牧靡山的大军当中。   杨丘虽然不愿意去碰兵权,不愿意去触鱼禾眉头,但他更不愿意看到刘俊糟蹋了一万六千多战斗力不俗的将士们。   只要是喜欢打仗的,就没有不喜欢指挥大军的。   指挥一千六百人作战和指挥一万六千人作战,有着本质的不同。   杨丘以前没机会指挥一万六千人作战,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所以他不愿意错过。   有了杨丘的加入,战场上的局势立马一变。   杨丘并没有干预刘俊的指挥大权,他只是接掌了自己手下那三千人的指挥权。   杨丘手底下的三千人,此前是负责照顾两翼,并没有发挥出太大的作用。   杨丘加入以后,他们立马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他们开始向山顶上那些人的两翼突袭、撕扯。   山顶上的那些人一分心,中军的乐进就率领着他手底下的人和土蛮猛攻。   山顶的防守被一次次突破。   山顶上的人收回心,全力对付乐进。   杨丘的人立马就会疯狂的扑上去撕扯。   山顶上的人顾头不顾腚,没过多久就被杨丘和乐进打上了山。   两个时辰以后。   刘俊脸色难看的押解着牧靡山的两个山大王,出现在鱼禾面前。   鱼禾坐在马背上,看着两个被吓破胆的山大王在一个劲的打哆嗦,顿时失去了跟他们交谈的心思。   “拖下去,杀了吧。”   鱼禾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刘俊就让虎贲军的兄弟们拖着两个山大王下去了。   刘俊没有走,站在鱼禾面前生硬的道:“主公是不是信不过卑职?”   鱼禾知道,是他派遣杨丘去援手,让刘俊误会了。   鱼禾瞪了刘俊一眼,“我什么时候信不过你了?我要是信不过你,会将一万六千多兵马交给你?   你去看看,谁家主公将手底下的所有兵力交给手下的大将?”   刘俊愣了一下,张了张嘴要提杨丘。   鱼禾却没有给他机会,“我们在不断壮大,手底下的兵马以后何止一两千?我们需要不断的吸纳将帅之才,帮我们执掌兵马。   你要有容人之量。   更应该清楚,猪养的越肥,你分到的猪肉就越多。   如果你的目光只看到了我们现有的肉,那你就回去吧。   回去守着卧鹿岭大营,以后再也不要出来了。”   鱼禾的话说的很重。   这是他第一次对手底下的人说这么重的话。   他一直觉得,手底下的人虽然没什么能耐,但是培养培养,总能培养出良才的。   可是他现在才发现。   有些东西是短时间内培养出来的。   阅历和知识的缺失,导致了手底下人目光有些短浅。   做事只看眼前的利益,完全不考虑长远的得失。   鱼禾不得不说一些重话,狠狠的批评一番,希望刘俊能借此惊醒。   刘俊并不是巴山那种憨憨,他能听懂鱼禾话里的意思。   他听懂了鱼禾话里的意思以后,才明白自己似乎有些迷失了自我。   鱼禾把他捧得太高,以至于他一时间忘了自己有多少能耐。   如今被鱼禾训斥,他才清醒了过来。   他发现他不仅迷失了自我,还有些放肆了。   鱼禾是他的主公,鱼禾做事还不需要他说三道四。   更重要的是,他能有今日,全凭鱼禾栽培。   要是没有鱼禾,他狗屁都不是。   他现在居然跑到鱼禾面前出声质问。   他的脸一瞬间就红了,羞愧的低下头,“卑职……卑职……”   鱼禾抬手,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行了,下不为例。”   刘俊仰起头,郑重的抱拳道:“喏!”   鱼禾调转马头,返回了牧靡县。   刘俊、杨丘、乐进三人,率领着人马,押解着俘虏,浩浩荡荡的回到了牧靡县。   土蛮们稀稀拉拉的跟在后面,时不时的还发出一些争斗声。   他们正在争抢从牧靡山缴获到的微不足道的战利品。   牧靡山上将近有七千多人,此战被斩了两千多人。   剩下的五千多人全部被拿下。   五千多俘虏涌进了牧靡县。   牧靡县一下子也被挤爆了。   牧靡县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坞堡,容纳两万人已经是极限了。   再多五千人,根本住不下。   鱼禾回到了牧靡县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马下令兵分两路,一路往东,一路往西,分头剿灭山里的山匪。   虎贲军被一分为二。   刘俊率领狼营八百人,杨丘率领乌句山三千青壮,外加三千土蛮,两千俘虏,以刘俊为首,往东而去。   相魁率领虎营八百人,乐进率领乌句山四千青壮,外加三千土蛮,两千俘虏,以相魁为首,往西而去。   由于相魁仍在养伤,所以相魁所率领的兵马,暂时由鱼禾统管。   剩下的一千多土蛮,外加一千多俘虏。   一部分跟随鱼禾派出的使者,赶往了滇池,去找滇王讨要粮草。   另一部分留在了牧靡县,守着牧靡县的老弱妇孺。   鱼禾会在牧靡县逗留一些日子,看顾老弱妇孺们开荒种田,顺便在牧靡县建立以他为主的新县衙。   牧靡县的羌人既然已经去了味县,那鱼禾就不打算让他们再回来。   刘俊带着人离开以后,鱼禾立马招呼着老弱妇孺们恢复牧靡县的农桑。   汉家的百姓是勤劳的,只要给他们地种,哪怕是老弱妇孺,也有无穷的力量。   老弱妇孺们在鱼禾的帮衬下,不仅将牧靡县仅有的那么一丁点能耕种的土地分配完了,还休整了一番去乌句山的山道。   他们不仅要开采牧靡县的良田,还不愿意放弃乌句山上他们开垦出的良田。   鱼禾对此自然是举双手赞成,他不仅给予了老弱妇孺极大的便利,还将那些俘虏和兵卒们派遣出去帮老弱妇孺们种田。   等到吕嵩带着一大帮子走商的队伍出现在牧靡县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副汉家才有的劳作景象。   田间、地头,皆是在劳作的百姓。   一片片布满杂草的平地,已经被清理干净,变成了一片片露着黑土的良田。 第247章 吕嵩到了   吕嵩一行绕着百姓们开垦出的黑土,进入了牧靡县县城。   县城内的县衙里。   鱼禾高坐在正堂上正在审案。   牧靡县第一场田产纠纷案。   主告是一位五旬的妇人,被告是一位缺了一条胳膊的汉子。   鱼禾分地的时候,两家分到的地挨在一起。   两家沿着地头又往出开垦了不少荒地。   荒地上没有地垄,两家种田的时候争吵在了一起,都觉得对方占了自己的便宜。   两家闹着闹着就闹到了衙门。   鱼禾正巧碰见,就决定亲自审一审。   鱼禾听完二人讲述完了案情以后,看着妇人问道:“你说他种的粟米侵占了你三寸田?”   妇人一个劲的点头,点完头还不忘恶狠狠的瞪独臂汉子一眼。   鱼禾又看向独臂汉子,“你说你没有侵占她的田,反倒是她占了你一地垄宽的田?”   独臂的汉子憨厚的点了点头。   鱼禾心里大致有了主意,缓缓道:“既然你们都觉得对方占了你们便宜,那么你们就将手里的田交换一下。”   妇人和独臂汉子听到鱼禾这话,皆是一愣。   妇人迟疑了一下,叫道:“将军,那可不行。虽说他年轻力壮,开垦的地比小妇人多,可是他伺候庄稼没有小妇人伺候的精细。   小妇人为了伺候好庄稼,将地里的草根捡了个干净。   等庄稼发芽了,就没有多少杂草跟庄稼抢吃的。   到时候小妇人的庄稼肯定比其他人长得都要好。   他只是将地里的杂草给割了,根本没有捡草根,回头庄稼长出来了,铁定被杂草给围了。   小妇人可不愿意跟他换。”   闷葫芦一般的独臂汉子,这个时候也开口了,“将军,俺的地比她多,跟她换了,俺亏的很。”   鱼禾瞥了二人一眼,又道:“既然不肯换地,那就一人让出一地垄,做一条通行的小路也不错。”   妇人和独臂汉子听到这话齐齐摇头。   “将军啊,庄稼都种上了,再铲了做小路,那就亏了。小妇人手里的良种还是将军给的。如今没打下粮食还给将军,就给铲了,小妇人不乐意。”   鱼禾没好气的道:“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那你们怎么才会愿意?”   妇人和独臂汉子见鱼禾语气不善,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两人都没敢开口说话。   鱼禾冷哼着道:“大家都是汉人,都是从汉地逃过来求活的。眼下大家都吃不饱穿不暖,正是相互扶持的时候。   你们倒好,庄稼才种下,还没有等到收获,就吵起来了。”   说到此处,鱼禾盯着妇人训斥道:“你是一位长者,就不知道提携提携晚辈?他不会耕田,你不会教教他。   他打下了粮食,难道会亏待你?”   妇人迟疑了一下,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鱼禾又训斥起了独臂汉子,“你是一个晚辈,就不知道孝敬孝敬长辈?她没多少力气开垦荒田,你不会帮帮她?   你帮她开垦荒田,她肯定教你如何伺候庄稼。   等到收获的时候,你们两家都能丰收,何乐而不为?”   独臂汉子伸出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鱼禾瞪了二人两眼,不满的道:“你们两个,一个有力气,一个会伺候庄稼,本来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居然会为了一丁点的田产,闹到县衙来。   本将军现在就宣判,判你们两家并为一家。   两家田产合为一处,以后不分彼此。”   妇人和独臂汉子惊愕的看着鱼禾。   他们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县官断案的,可从没有一个县官如此断案。   鱼禾在二人惊愕的目光中,质问道:“有问题?”   妇人急着要开口。   鱼禾却没有给她机会,鱼禾不咸不淡的道:“你们一个是年老力衰的老妇,一个是除了力气,什么也没有的独汉,凑在一起,做一对母子,不好吗?   当老母的,教授儿子种田,为儿子做做饭,缝补缝补衣裳。   当儿子的,努努力的去种田,孝顺孝顺老母。   以你们两家的田产,只要熬过两季,打下了粮食,到时候就可以衣食无忧。”   妇人有点不太乐意。   她怕人家说闲话。   独臂汉子心里没主意,一个劲的挠头。   鱼禾继续道:“等你们彻底在牧靡县安顿下,攒一些粮食,换一些钱和布匹,去找一个滇女,就能凑一个家。   兴许再过一年,你们就可以抱着儿孙在家里享乐了。”   妇人和独臂汉子听到儿孙的时候,都愣住了。   妇人动心了。   她的儿孙死在了逃难的路上,她如今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她也尝试过随儿孙去了。   可是命太硬,怎么折腾,阎王爷都不肯收她。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苟活着。   如今听鱼禾说,跟独臂汉子凑成一家,回头就有机会抱孙子,她心就热起来了。   虽说双方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但只要有人能叫她一声‘大母’,她就有活下去的盼头。   妇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心里有了想法,就看向了独臂汉子,问道:“娃儿,你可嫌小妇人会拖累你?”   独臂汉子听到妇人的话,愣了好一会儿,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俺哪有资格嫌弃您,您伺候庄稼比俺伺候的好。   以后俺还想让您多教教俺呢。”   妇人听独臂汉子不嫌弃她,心里更活络了,她有点紧张的道:“小妇人给你做一做娘,可好?”   独臂汉子瞅了瞅自己的断臂,憨厚的笑道:“您要是不嫌弃俺,俺就认您做娘。”   妇人听到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怎么会嫌弃你。你这娃儿老实,给你当娘,我不吃亏。”   独臂汉子挠挠头,咧嘴笑了。   鱼禾坐在上首,暗暗翻了个白眼。   刚才还吵着嚷着说人家占你便宜呢。   现在又夸人老实了?   不过仔细想想,独臂汉子确实老实。   妇人年老体衰,能把独臂汉子吃的死死的,还能将人拽到县衙里,足可见独臂汉子是一个性子很好的人。   妇人跟他凑在一起过,不吃亏。   “行了,速速回去伺候庄稼吧。”   鱼禾可没时间看他们这一对新母子培养感情。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向鱼禾施礼道谢。   独臂汉子在向鱼禾施礼道谢以后,自然而然的上去扶住了妇人。   妇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浓了。   鱼禾眼看着妇人和独臂汉子离开以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刚准备喊下一个,就看到吕嵩笑吟吟的出现在了正堂上。   “卑职吕嵩,见过主公……”   吕嵩在山里走商走的多了,性格也开朗了不少。   见着鱼禾会笑了。   鱼禾仍旧记得,他第一次见吕嵩的时候,吕嵩冰冷的像铁,身上透着一股子寒意,惜字如金。   鱼禾笑着离开了座位,上前扶起吕嵩,“你终于到了?”   吕嵩起身,正色道:“卑职听到了主公传话,就带着人日夜不歇的赶了过来。主公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鱼禾点着头道:“确实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说到此处,鱼禾让正堂里其他人先出去。   等到正堂内就剩下他和吕嵩的时候,鱼禾沉声道:“你找一个身手了得,又懂得隐藏踪迹的,跑一趟俞元县,去见一见庄氏家主庄顷。”   吕嵩愣了一下,惊愕道:“去见庄氏家主?”   鱼禾点点头。   吕嵩苦笑着道:“主公是想让卑职去自投罗网吗?”   吕嵩杀了庄寿,一度被庄氏追杀。   虽说在滇王的压迫下,庄氏暂时放弃了追杀吕嵩。   但吕嵩一旦送上门,庄氏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吕嵩。   吕嵩并不知道鱼禾和庄顷合谋的事情。   鱼禾瞥着吕嵩,没好气的道:“什么叫让你去自投罗网?我让你派一个人去,又不是你去。”   吕嵩苦着脸道:“杀庄寿的事情,我手底下的人也有份……”   鱼禾瞪了吕嵩一眼,“你只管派人过去,我担保你的人绝对不会有事。”   吕嵩有点不相信。   但还是点了点头,“那卑职就挑一个从没有露过面的兄弟去一趟。不知主公要传什么话。”   鱼禾眯了眯眼,道:“告诉庄顷,他们庄氏出了叛徒。”   吕嵩瞬间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向鱼禾。   “主……主公,您和庄顷……”   鱼禾瞥了吕嵩一眼,“猜出来了,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吕嵩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点点头。   “此事宜早不宜迟,你速速派人去传话。”   吕嵩再次点头,拱了拱手,离开了正堂。   鱼禾在吕嵩走后,也没有继续断案子的心思了,他将牧靡县的一切琐碎的事务,丢给了一个虎营的部正。   反正牧靡县现在发生的事情,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需要他大动干戈的去处理。   吕嵩既然到了,给庄顷传话的事情也交代下去了。   那鱼禾也该收拾收拾动身了。   刘俊率领的兵马已经攻下了七八个零零散散的小山头了,俘虏了四千多人。   送捷报的人一天能出现三趟。   再有两日,应该就能抵达牧靡县东南的铜濑县。   鱼禾可不想被刘俊落下太多。   ……   …… 第248章 破谷昌   鱼禾在牧靡县又待了一日,就带着人赶往了牧靡县西南的谷昌县。   临走的时候,鱼禾给牧靡县留了不少人手,还特地挑了两个勉强能管事的人,临时充任牧靡县县宰和县尉。   鱼禾既然清理干净了牧靡县,就没有再交出去的打算。   为了牢牢的占据牧靡县,鱼禾还特地派人给刘俊送了一封信,让刘俊封锁了味县通往牧靡县的道路。   不给味县那些羌人一点机会。   鱼禾带着数千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牧靡县。   所到之处,山林里的贼人无不望风而逃。   鱼禾一伙凶人,在牧靡县剿灭数万匪徒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牧靡县通往谷昌县道路上的匪徒,在数量和实力上,比牧靡县匪徒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们知道自己不是鱼禾一行的对手,就没敢在待在原地等着挨打。   倒是一些山里的蛮人,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蛊惑,得知了鱼禾手里有不少粮食,就三五成群的跑到鱼禾大军途径的路上,想着能不能从鱼禾身上捞一票。   然后,他们就成了鱼禾的阶下囚,成了炮灰队伍中的一员。   发现他们的是吕嵩手底下的走商队的人,出手对付他们的是土蛮。   同为土蛮,鱼禾队伍里的土蛮,对待山里的土蛮,十分凶残。   在鱼禾等人眼里,队伍里的土蛮和山里的土蛮没有分别。   但是在土蛮们眼里,他们中间有天壤之别。   他们已经习惯了你死我活的争抢食物。   所以任何非他们族类的土蛮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都认为对方是来枪他们食物的。   对于抢他们食物的敌人,他们毫不手软。   一旦遇上了,就痛下杀手。   若不是鱼禾心存着一点怜悯,出手阻止,队伍里的土蛮,能将山里出来的那些土蛮给全杀了。   鱼禾一行到了谷昌县外,吕嵩手底下的人又发现了几个山里的土蛮在附近的山林里窥视。   不需要鱼禾多说,队伍里的土蛮就嗷嗷叫着杀进了山林。   没过多久,他们就拖着一个个被揍的浑身是血的土蛮,出现在了鱼禾不远处。   他们用小刀子,当着鱼禾的面,给那些山里的土蛮放血、割肉。   鱼禾看着直叹气,“给他们一些粮食,将人救下。”   鱼禾吩咐了一声策马伴随在他身边的吕嵩。   吕嵩应了一声,吩咐人拿了几小口袋的粮食,策马奔到了队伍里土蛮施暴的地方,将粮食扔给了他们。   队伍里的土蛮拿到了粮食,欢天喜地的丢下了山林里的土蛮,回到队伍里去了。   吕嵩吩咐了几个人去收拢那些山林里的土蛮,然后策马回到了鱼禾面前,阴沉着脸道:“主公,那些土蛮是不是欠收拾。   他们明明可以将那些山林里的土蛮宰了,但却没有这么做。   反而将人拖到您面前施暴。”   鱼禾有些无语的叹了一口气,“他们不是欠收拾,他们是学聪明了。他们知道我会拿出粮食,从他们手里救那些土蛮一命,所以才会将人拖到我面前施暴。”   吕嵩冷哼一声,咬着牙道:“他们这是在算计你,他们该死。”   鱼禾摆手,“算了。这也算是一桩好事。土蛮们学会了如何跟我们交易,以后我们想要让他们做什么,只要跟他们谈好价钱就行。   不需要再为他们费脑子。”   鱼禾说到此处,侧头看向另外一边,吩咐道:“相魁,回头你将管束土蛮的兄弟们撤回来。”   相魁的伤势如今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他已经能策马奔走了,也能管束兵马了。   听到鱼禾的吩咐,相魁应声道:“卑职回头就将兄弟们叫回来。”   鱼禾点点头,再次吩咐道:“谷昌县也近了,我们就在谷昌县外休整一日吧。顺便等一等滇王派发给我们的粮草。”   吕嵩、相魁,齐齐抱拳应允了一声。   鱼禾帮滇王打仗,没理由自己出粮。   虽然滇王答应给鱼禾一县之地,可那只是人工费,不是草料费。   鱼禾一帮子人在谷昌县外就地安营扎寨。   过了约莫半日。   前去滇池找滇王讨要粮草的人押解着五辆大车,出现在辕门前的道路上。   他们经过了通禀,就押解着大车到了鱼禾的中军大帐前。   鱼禾得到消息,早早的等候在中军大帐门口。   看到了滇王只给了五辆大车的东西,鱼禾下意识皱起了眉头,“怎么只有五辆大车?五辆大车的粮食够谁吃的?还不够我们这些人塞牙缝的。”   鱼禾的语气中充满了不满。   前去跟滇王交涉的部正,苦着脸道:“主公,这五辆车上的东西,可不是粮食……”   鱼禾眉头一挑,“那是什么?”   部正迟疑了一下,没有言语。   鱼禾吩咐相魁将周遭的人驱赶走,开口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部正点着头,道:“都是黄白之物。”   鱼禾没有言语,挥挥手示意吕嵩打开瞧瞧。   吕嵩随手撕开了一辆车上的兽皮,露出了一堆金灿灿的东西。   金灿灿的东西里面还夹杂着各种未经雕琢的宝石、象牙、铜锭等等。   吕嵩拿起了一颗龙眼大小的宝石,惊叹道:“滇王还真是大方……”   足足五大车的黄白之物,价值可不低。   鱼禾并没有太惊讶,“滇王是拿不出粮食了,所以拿这些黄白之物搪塞我。”   相魁忍不住道:“主公,这么多钱财,可以购买好多粮食。”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把这些钱财给你,你去买一些粮食给我看看。”   相魁一愣。   吕嵩小声提醒道:“黄白之物,滇国不缺,滇国缺的是粮食。所以在滇国,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粮。”   相魁一脸愕然。   鱼禾淡淡的道:“滇人多以狩猎为生,种田的仅有迁移到滇国的一部分汉人。如今这些汉人已经聚众造反,滇国也断了粮食来源。   所以现在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粮食。”   相魁难以置信的道:“我还是不敢相信,有钱居然买不到粮食……”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没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他沉吟着道:“刚才我仔细看了看,那些黄白之物上似乎带着血迹。   应该是滇王的人在剿灭山里的土蛮叛乱的时候,从土蛮手里缴获的。   在滇王眼里,这东西不能吃也不能喝,所以就扔给了我们充作粮钱。   但是这些东西一时半刻也变不成粮食。   我们要自己去购粮、运粮,中间的花费很大。”   鱼禾说到此处,目光落在了前去跟滇王交涉的部正身上,伸出两根手指,淡然道:“你再去跑一趟,告诉滇王,我要双倍。”   部正惊愕的看着鱼禾。   双倍?   开玩笑的吧?   滇王给的这些钱财已经很多了。   再要一倍,滇王会不会发飙?   鱼禾看着部正道:“有问题?”   部正迟疑了一下,苦着脸道:“主公,双倍是不是……”   鱼禾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摆摆手道:“你不必多言,只管照我的吩咐去跟滇王谈,滇王不会为难你的。”   部正见鱼禾说的十分肯定,也不敢多言,点头答应了此事。   鱼禾吩咐部正将五大车的黄白之物交给了吕嵩,吩咐吕嵩尽快让走商队的人运回平夷,然后再从平夷把下一批粮食运过来。   鱼禾清楚滇国不产粮,所以他没指望过滇王能供给他足够的粮食。   在他离开平夷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粮食。   粮食会跟着商队,源源不断的运送到鱼禾手里。   鱼禾之前没拿到滇王给的草料钱,所以只能默默的运送粮食。   如今拿到了滇王给的草料钱,他就能大大方方的往滇国运粮了。   鱼禾将运粮的事情交给了吕嵩以后,就回到了帐篷内跟相魁商量起了攻打谷昌县的事宜。   谷昌县内的匪徒不多,仅有几千人,都是从附近山林里逃到谷昌县的。   他们此前在谷昌县附近的山林里占山为王。   鱼禾到了以后,像是赶鸭子一样将他们赶进了谷昌县。   他们将谷昌县内的滇人杀了一个干干净净。   如今借着谷昌县,抵挡鱼禾一行。   他们在数量、兵甲、个人实力上,都远不及鱼禾手底下的兵马。   所以鱼禾也没什么好布置的。   简单的提醒了相魁两句,就将谷昌县的战事交给了相魁全权处置。   一夜无话。   次日。   天麻麻亮的时候。   相魁就点齐了兵马,杀向了谷昌县。   战斗从一开始就结束了。   相魁带着人,推着一根五人合抱粗的攻城凿,气势汹汹的冲到了谷昌城门口,狠狠的在门上一撞,门上面就出现了一个豁口。   再一撞,门上面就破开了一个大洞。   虎贲军的将士,仗着盔甲坚硬,蛮横的就顺着大洞杀了进去。   守在门后面的贼人,拿着刀不断的在虎贲军将士们身上挥砍,根本没有对虎贲军将士造成任何损伤。   反倒是他们自己,被虎贲军将士一刀一个砍了脑袋。   等到凶神恶煞的土蛮冲进去以后,战争就彻底结束了。   城里的匪徒在土蛮杀进城的那一刻,丢下了城池,往南逃了。   相魁想要追击,却被鱼禾给拦住了。 第249章 刺滇   相魁正杀的兴起,鱼禾突然说停止追击,相魁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率军占领了谷昌城以后,将鱼禾迎到了谷昌城县衙内,也不说话,就一脸幽怨的盯着鱼禾看。   鱼禾坐在正堂上,瞪了这个憨货一眼。   谁家的下属会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上司?   七八尺高的一个大汉,用小女儿姿态看着上司,也不嫌害臊吗。   鱼禾没有搭理相魁,他坐在县衙里安排起了谷昌城的驻守事宜。   滇人对汉人筑造的坞堡形的城池并不看重,认为汉人筑造坞堡,还没有他们搭建的寨子住的舒服。   鱼禾却十分看重滇国的坞堡。   在鱼禾眼里,滇国的一座座坞堡,都是滇国脱离愚昧,向文明迈进的重要阶梯。   也是他在滇国南征北战的重要收获。   西汉在名义上统治了滇国、句町国等国以后,为这些藩属国的发展,做了不少努力。   建城池、派官员,甚至兴教化。   虽说西汉的大多数人认为西南乃是蛮夷居住的地方,但仍然有不少人前赴后继的赶往西南,想将文明的火种洒在西南各处。   可惜,西汉所有的努力,都在一次又一次叛乱中被摧毁。   西南各地也因此落后了中原太多太多。   一直到千年以后,依然混乱。   鱼禾既然盯上了西南,自然不希望西汉留下的火种被野蛮的摧毁干净。   鱼禾依照在牧靡县的惯例,给谷昌县留下了一部分守军,挑选了两位勉强能管事的官员。   鱼禾将谷昌县的大小事务给谷昌县新任的县宰、县尉交代清楚以后,已经到了傍晚。   相魁依然一脸幽怨的站在鱼禾身边。   鱼禾揉了揉眉心,困倦的道:“你无事可做?”   相魁立马一个激灵,大声叫道:“当然不是。”   鱼禾没好气的道:“那你一直待在我这里做什么?”   相魁赶忙道:“卑职就是想知道,您为什么放走谷昌城内的那些匪徒?”   鱼禾看着相魁,“你觉得你能追上?”   相魁挺起了胸膛,“那当然。卑职手下下可是有三百骑兵。个顶个的都是好汉,追杀一群土匪流寇,轻而易举。”   鱼禾点点头,问道:“然后呢?”   相魁大声道:“然后就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鱼禾再次点头,继续问道:“再然后呢?”   “再然后?”   相魁一愣,迷惑的道:“人都死了,那还有什么再然后?”   鱼禾伸了个懒腰,不咸不淡的道:“你觉得,谷昌城内的那些土匪流寇都该死。我却觉得他们活着还有用。”   相魁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鱼禾。   鱼禾淡淡的问道:“想不通?”   相魁猛点头。   鱼禾淡然一笑,“想不通就对了。你要是想通了,那我这个主公就该让给你了。”   相魁意识到自己被鱼禾调戏了,脸一黑。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学会给我甩脸色了?”   相魁硬邦邦的道:“卑职不敢。”   鱼禾笑骂道:“滚出去做事。该你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时候,你就别瞎猜。”   相魁垂着脑袋出了中军大帐。   鱼禾哭笑不得的骂了一句,“这个杀才……”   鱼禾一行在谷昌县逗留了一日,确认了所有匪徒们去了滇池方向,不会再侵犯谷昌县以后,鱼禾率领着兵马再次上路。   鱼禾并没有继续南下,去追杀那些匪徒,而是折道往西,去收拾云南县等地的匪徒。   一路上砍砍杀杀,耗费了足足一个半月。   鱼禾到了云南县一百里外一处叫做雾山的地方。   鱼禾吩咐大军就地安营扎寨,没有再前进。   云南县的山大王,跟任贵那个蛮人大尹有交情,二人似乎暗中在谋划什么。   鱼禾手里的人手已经扩充到了两万多人,跟云南县的山大王有一拼之力,但鱼禾并不打算去啃云南县山大王这块硬骨头。   鱼禾在雾山脚下停留了一日。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带着一个盒子,进入了鱼禾的兵营。   中军大帐内。   鱼禾散漫的坐在正中,一个面目刚毅的壮汉,穿戴着一身铁甲,捧着一个朱漆盒子,单膝跪在地上。   “某家蒙庄,见过鱼将军!”   鱼禾盯着蒙庄,感慨道:“从双柏到胜休,数百里山林,皆以你为尊,你手下的兵马已经超过了五万之数,算上百姓,足足有十五万人。   你的实力可比我强,你为何跪我?”   鱼禾话音落地,大帐内的相魁、吕嵩,以及新臣服于鱼禾脚下的蛮人王三山,都一脸惊愕。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单枪匹马闯进他们兵营,跪倒在他们主公膝下的人,居然就是双柏县的那位赫赫有名的山大王。   在他们眼里,这位可是大人物。   如此大人物,居然跪倒了鱼禾脚下。   蒙庄没有言语,只是将朱漆盒子高高的举过头顶。   鱼禾吩咐吕嵩去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放着一颗人头。   吕嵩仔细辨认了一番后,震惊的道:“主公,是庄氏的庄蕤。庄家主的族弟。”   说完这话,吕嵩不敢相信的看向了蒙庄,下意识的道:“你是庄氏之人?”   蒙庄将盒子交给了吕嵩,直起腰板,抱拳道:“承蒙家主不弃,我蒙氏三代,皆是庄氏门客。”   吕嵩、相魁、三山三人一脸震惊。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滇国最大的山大王,居然是庄氏的人。   三个人震惊之余,齐齐看向了鱼禾。   鱼禾脸上没有半点震惊的神色。   “主公,您早就……”   相魁忍不住开口。   鱼禾淡然笑道:“我之前有所猜测,只是一直没有得到证实。”   庄顷并没有告诉鱼禾,蒙庄是庄氏的人。   鱼禾只是根据蒙庄在滇国的所作所为,猜测到他和庄氏应该有关系。   毕竟,让庄氏鼓动滇国的汉人作乱的主意,是鱼禾出的。   以庄氏在滇国的影响力,鼓动的人肯定能在滇国闹出大动静。   目前滇国叫得上名号的作乱之人,大部分被鱼禾给清理了。   只剩下了实力最强的蒙庄和云南县的那位山大王。   云南县的那位山大王跟任贵有关系,那么他就不可能是庄氏鼓动的人。   最后就剩下蒙庄了,那么蒙庄肯定就是庄氏的人了。   鱼禾看着蒙庄道:“盒子里的,是庄氏的内贼?”   蒙庄郑重的点头。   鱼禾又道:“庄顷除了让你将盒子交给我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   蒙庄抱拳道:“家主吩咐,让蒙某听您调遣。”   鱼禾一愣,乐了,“如此说来,你们的人已经围了整个滇池以南?”   蒙庄再次点头。   鱼禾笑容灿烂的道:“刚刚好,我的人也围了滇池以北。随后我们双方各抽调出一支兵马,刚好可以堵住滇池以西。   滇池东面,句町王恐怕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相魁、吕嵩、三山三人听到鱼禾这话,惊的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鱼禾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们要是还猜不出鱼禾要做什么,那他们就白活了。   相魁嘴皮子哆嗦着,“主……主公,您和庄家主……”   鱼禾笑着道:“我和庄家主明面上不死不休,暗中其实早有谋划。”   相魁吞了一口口水,艰难的道:“您是要……”   鱼禾点着头道:“我、庄家主、句町王,三人早有谋划。我此番入滇,旨在……”   鱼禾顿了一下,背负双手,看着滇池的方向,淡淡的笑道:“刺滇!”   相魁、吕嵩、三山三人,浑身皆是一震。   刺滇?!   那是要除滇王。   刺滇?!   那是要破除滇国,那是要灭一国。   我们只是一群刚刚入流的反贼而已,不知不觉间就开始干起了亡国灭种的大事了吗?   鱼禾收回了目光,朗声道:“三山,命你和蒙庄,各带一万兵马,驻守滇池以西。防止滇王往西逃窜,防止西面的待人趁火打劫。”   三山看向了蒙庄。   蒙庄也看向了三山。   二人心里前所未有的振奋。   二人对视了一眼后,齐齐应允。   “喏!”   鱼禾缓缓点头。   把滇池以西交给他们二人,鱼禾很放心。   蒙庄是庄氏的死忠之人,他绝对不会坏了庄氏的谋划。   三山跟庄乔的蛮人阿爹同属一支,在见到了鱼禾出示的蛮王令以后,就毫不犹豫的投入到了鱼禾麾下。   鱼禾相信,三山不会违背手持蛮王令的人下达的命令。   “相魁、吕嵩,你二人整顿兵马,明日拔营东进,我们一起再入滇池。”   鱼禾这话说的很豪迈。   相魁、吕嵩一脸振奋的抱拳应允,“喏!”   谋划了大半年,辛辛苦苦的打了近两个月的仗,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此次谋划若是成了,鱼禾便能成为诸侯。   若是败了,鱼禾就只能带着人继续在平夷苟活着。   鱼禾有九成的胜算。   因为他对滇王的合围已经完成。   滇王即便是现在发现了他的谋划,也晚了。   他、庄顷、句町王三人懂用的精锐兵马达到了五万之数,杂兵有十数万。   二十多万兵马,齐齐逼向滇池。   鱼禾不认为滇王能改变结局。 第250章 安羌的心思   鱼禾将滇池以西交给了蒙庄和三山以后,率领着手底下的兵马杀向了滇池。   庄顷、句町王,也在同一时间开始率兵向滇池靠近。   滇池。   滇王王宫内。   安羌正在宴请各部头人。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鏖战,各部联军已经将土蛮们叛乱的几大势力击溃。   剩下的就是一些各部能自行处理的小股土蛮。   安羌和各部头人已经那些小股的土蛮交给了手底下的人处理了。   此次他们聚拢在一起,一是为了庆功,二是为了瓜分战利品,三是为了商量商量随后应对鱼禾的事情。   安羌举着用程隆头骨制成的酒杯,高声叫道:“诸位,此番讨伐那些蛮人,我们大获全胜,应举杯相庆!   诸位!   请!”   各部族头人举着人头大的杯子,笑呵呵的跟安羌共饮。   安羌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我们此番除了征灭了那些蛮人外,还俘虏了不少蛮人奴隶,缴获到了不少皮毛、铜、铁、盐……”   安羌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谷兰坐在安羌右下首,皱着柳叶眉,沉声道:“我记得还缴获了不少宝石、铜、象牙、金子、银子。殿下为何只字不提?”   安羌心头一笑,他之所以话说了一半,没有继续往下说,就是想让各部头人问出这个问题。   安羌心中在笑,脸上却带着一些无奈和苦涩,“宝石、铜、象牙、金子、银子等物,我们确实缴获了不少。   可你们也知道,鱼禾帮咱们剿匪,那是要花钱的。   宝石、铜、象牙等物,都被鱼禾以讨要钱粮的名义,给搬走了。”   谷兰瞪起了眼,有些恼怒的道:“东西在殿下手里,殿下要是不肯给,他还能强夺不成?”   其他各部头人也一脸不满和恼怒。   安羌苦笑道:“他真要强夺,本王也拦不住。”   谷兰盯着安羌,质问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手里的兵马已经不输给我们了。”   谷兰脱口而出,“不可能!”   安羌长吁短叹的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光是在牧靡县,就俘虏了两万多汉人。其中有一万多青壮,全部被他收入了麾下。   随后在谷昌、同劳等七八个县,他又俘虏了数万汉人。   其中有一大半都是青壮。   如今他手上的兵马数量,已经突破了五万之数。”   顿了一下,安羌声音沉重的继续道:“他手上的那些汉人,已经经历过瘴气之苦,已经不怕瘴气了。   他手里有精良的铁甲,也有数之不尽的皮甲。   想必他已经给那五万汉人全部配备上了兵甲。   诸位都跟汉卒打过交道,应该清楚。   没有了瘴气之苦缠身,别说是五万汉卒,就是两万汉卒,也能将你我手下的兵马打的溃不成军。   他问本王要钱财,本王敢不给吗?”   谷兰恼怒的道:“他只是我们邀请来剿匪的,他还能骑到我们头上?”   安羌用手拍了拍案几,无力的道:“他已经骑到了我们的头上。等到他吞了双柏县和云南县的两股强贼,手里的兵马说不定能翻一倍。   到时候,他就会稳稳的骑在我们头上。   说不定我这个滇王也要让给他做。”   谷兰等头人一下子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安仁皱着眉头,缓缓开口道:“王兄,鱼兄弟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安羌恶狠狠的瞪了安仁一眼,“你懂什么?汉人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用在他们身上也很适合。   鱼禾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如若不然,他为何会反了大新?   平夷县宰好心收留他,却被他强占了平夷。   庄氏好心帮他打通通往滇国和句町国的商道,他却杀了庄氏近万人。   句町王好心庇佑他,他却杀了庄氏的人,嫁祸给句町王,让庄氏恶了句町王。”   安仁眉头皱的更紧,听完了安羌一席话,他确实觉得鱼禾有那么点野心,但安羌过分的夸大鱼禾的实力,过分的强调鱼禾的野心,明显是在挑拨鱼禾和滇国各部的关系。   安仁心里有些不满。   安仁觉得,鱼禾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他不希望安羌坑害鱼禾。   “王兄,鱼禾手里是有五万人,可大部分都是山匪流寇,那些山匪流寇以前都是寻常的百姓。他们根本没多少实力。   鱼禾手底下真正能打仗的兵马,不会超过一万之数。   一万兵马,还不足以对我滇国形成威胁。”   安羌一下子就怒了,“放肆!你到底是我弟弟,还是鱼禾的弟弟,怎么处处都帮着鱼禾说话?!”   安仁仰着脖子,耿直的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   安羌拍着案几怒道:“实话就是鱼禾狼子野心,早就有吞并我滇国的心思。”   安仁张了张嘴,要辩解。   安羌却没有给他机会,安羌看向了坐在殿中的牧靡羌人头人,“羌首,你告诉我这个愚蠢的弟弟,鱼禾是如何出尔反尔,强占了你牧靡羌的祖地牧靡县的!”   牧靡羌头人苦着脸,起身道:“安仁殿下,安羌殿下说的不假,那鱼禾确实狼子野心。他是安羌殿下请来清剿汉贼的。   依照我们事先订立的盟约,我们牧靡羌搬到味县,为他腾出战场。   等他清剿了牧靡县内的汉贼以后,就将牧靡县还给我们。   可是鱼禾在清剿了牧靡县的汉贼已经,并没有将牧靡县还给我们。   不仅如此,他还让俘虏的汉人占据了牧靡县县城,在县城外的空地上开垦良田,甚至在山上也开垦了不少良田,大有一副祖祖辈辈都住下去的意思。”   安羌盯着安仁冷哼了一声,对着牧靡羌头人淡淡的问道:“你就没想过带着族人回去,将牧靡县夺回来?”   牧靡羌头人听到这话,脸色更苦了,“想过,怎么没想,我听到鱼禾清剿完了牧靡县的汉贼以后,就想带着族人回去。   可是鱼禾让他手下的兵马,堵死了味县到牧靡县的道路。   我的族人一出味县,就会被赶回去。”   安羌冷冷的对安仁道:“听到了吧?鱼禾不仅占据了牧靡,还驱逐了牧靡羌人。谷昌、同劳等县,也大同小异。   他实力不够的时候,就敢占据牧靡。   他实力够了,为何不敢占滇国?   以他的秉性,占据了滇国以后,不仅会坐滇王之位,还会将我等一并赶出滇国,堂我等自生自灭。”   安羌一席话说完,在做的头人们神色各异。   其中几个大部族的头人看向了牧靡羌头人,开口询问。   “你说的可是真的?”   “鱼禾真的占据了牧靡,驱逐了你的族人?”   “……”   牧靡羌头人苦着脸点点头。   谷兰面色凝重的道:“如此说鱼禾还真是狼子野心?”   其他头人纷纷点头。   安羌看着众人道:“鱼禾现在还没有吞并双柏县和云南县强贼,实力即便是强,也很有限。等他吞了两县的强贼以后,我们就真的不是他对手了。”   谷兰看着安羌,郑重的道:“鱼禾是殿下引进滇国的,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安羌感叹道:“让鱼禾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入滇,确实是本王的错。不过现如今不是计较谁对谁错的时候。   本王觉得,趁着鱼禾还没有吞并两县的强贼之前,我们先给鱼禾一些钱财,稳住鱼禾。   然后再将他引到滇池,群起而攻之。   山林里的蛮人我们已经剿灭的七七八八了。   作乱的汉人也被鱼禾剿灭的七七八八了。   剩下的两个强贼,我们也能腾出手对付,所以用不上鱼禾了。   我们刚好可以趁此良机,杀了鱼禾,绝了这个后患。”   一众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思量起了安羌的话。   安羌环视一众头人,又意味深长的道:“杀了鱼禾,我们就不用再付出一县之地。到时候本王可以将一县之地交给诸位,以作赏赐。   此外,杀了鱼禾以后,本王会立马率兵剿灭双柏县和云南县的强贼。   剿灭了强贼以后,本王就会兵发庄氏。   庄氏在我滇国存活了数百年,积攒的家财恐怕超过了我们所有。   征灭了庄氏,庄氏的钱财本王分文不取。”   一众头人眼睛一点一点的亮了。   安羌又是恐吓,又是利诱,成功的说服了一众头人。   谷兰第一个表态,“我们部族所有的勇士都听殿下调遣。”   “我也是……”   “我也一样……”   “……”   安羌哈哈大笑,叫道:“好,诸位信得过本王,本王一定不会亏带诸位。为了将鱼禾引到此处,本王决定将此番征讨蛮人缴获到的东西,以赏赐的名义赐给鱼禾,引鱼禾到滇池。”   一众头人没有异议齐齐点头。   鱼禾若是在此处,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竖起大拇指。   亡承猜的太准了。   安羌确实没有将一县之地交给鱼禾的打算。   安羌确实准备在利用完了鱼禾以后,卸磨杀驴。   鱼禾如果真的是安羌的盟友的话,那么此次铁定会被安羌吞的连骨头渣子也不剩。   可惜鱼禾不是。 第251章 四面楚歌   “诸位,盛饮!”   一切都依照着安羌的心思在发展,安羌心里很畅快,一个劲的邀请一众头人喝酒。   安仁坐在安羌左下首,面色阴沉的端着酒杯,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酒过三巡,安羌正准备召几个舞姬,继续乐呵。   一个身着汉式甲胄的滇国勇士匆匆跑进了王宫正殿。   “报!”   滇国勇士入了王宫正殿,单膝跪在了地上。   安羌皱起眉头,“没看到本王在饮宴吗?”   滇国勇士猛然闯入,打扰了安羌的雅兴,安羌有点不高兴。   滇国勇士急声道:“殿下,边陲急报,句町王亡承,亲率两万精兵,已经出了同并山,正在向滇池县逼近。”   同并山在句町国境内的同并县,紧挨滇国。   出了同并山,就是滇国的滇池县境内。   亡承兵出同并山,那就是要侵犯滇国。   安羌脸色骤然一变,猛然站起身,“你说什么?”   滇国勇士垂着头重复了一遍。   安羌不敢相信的叫道:“怎么可能?!”   安羌盯着滇国勇士,怒声质问,“亡承手里的精兵皆在句町县,句町县据此足有数百里。亡承亲率两万精兵到此,事先怎么可能没有露出半点风声?   你是不是在欺骗本王?”   安羌跟亡承可是宿敌,他一直防着亡承。   他没少往句町境内派遣探子。   如今亡承亲率两万精兵,已经出了同并山,他事先居然一点儿风声也没有收到。   所以他不信。   滇国勇士在安羌质问声中,以头触地,急声道:“属下怎么敢欺瞒殿下,属下是亲眼看到亡承带着精兵出了同并山。”   安羌脸色又是一变,拍着案几怒骂了一声,“亡承这是要趁火打劫!”   滇国的内乱还没有彻底平息,亡承就率领着兵马踏进了滇国边陲。   亡承要做什么,安羌如何不知。   安羌怒骂了亡承几声以后,立马传令,“调贲古、律高两县的兵马,即可北上,务必要将亡承给本王挡在滇池以东。   绝对不能让他的兵马出现在滇池。”   滇国勇士应允了一声,快速的退出正殿,去传令。   正殿里欢乐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安羌脸色阴沉的可怕。   各部头人脸上也没有喜色,反而多了一丝担忧。   他们折腾了足足一个多月,平定了土蛮叛乱。   可滇国不仅没有因此变得和平,反而变得更乱了。   一个土蛮倒下了,一个鱼禾和一个亡承又站起来了。   “嘭!”   安羌越想越气,他咬牙切齿的向安仁下令,“你带着滇池所有的兵马,给我去俞元,平了庄氏。”   “平了庄氏?”   “难道你们看不出来,亡承和庄顷两个人已经联手了吗?”   安羌在一众人疑惑的神情中,怒声道:“亡承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同并山,肯定是庄氏帮忙掩盖了行踪。   在滇国,除了庄氏,其他人可蒙蔽不了我的耳目。”   谷兰失声道:“庄氏和掺和在其中?”   一众头人脸色变得更难看。   安仁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许多,他看着自己的兄长,沉声道:“王兄,庄顷和亡承既然联手了,那么亡承的兵马出了同并山,很有可能会赶到俞元县去跟庄顷汇合。   现在兴兵伐庄,无疑是自己送上门。”   说到此处,安仁微微挺起胸膛,正色道:“王兄,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放弃针对鱼禾,全力对付亡承和庄顷的联军。”   谷兰赞同的点头道:“对对对,安仁殿下言之有理。我们不仅不能再针对鱼禾,还得给鱼禾大量好处,拉拢鱼禾。   现在这种情形,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   其他头人纷纷出声赞同。   安羌紧紧的握着拳头,心里充满了不甘。   明明一切都在依照他的谋划在发展。   亡承突然冒出来插了一杠子,一下子打乱了他所有的谋划。   他恨鱼禾、恨庄顷、更恨亡承。   恨不得将这三人生吞活剥。   可安羌、谷兰一众人说的在理。   眼下这种情形,确实没办法再继续对付鱼禾了。   一旦将鱼禾逼到了庄顷和亡承那边,那他真的有可能要凉凉了。   “故且就让鱼禾那小子再多活一些日子。”   安羌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一句,说完以后,目视着众人,威胁道:“今日殿中所说的一切,谁也不许外传。   一旦让鱼禾听到风声,反投了庄顷和亡承。   本王就要了你们的脑袋。”   一众头人们纷纷出声,表示不会将今日殿内发生的一切说出去。   他们又不傻,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楚的。   他们现在需要鱼禾给他们当队友,而不是对手。   “差人去王库里取一些珍宝,给鱼禾送去,就说是本王给他剿匪有功的赏赐。”   安羌心里恨不得将鱼禾给生吞活剥了,但迫于形势,不得不再次出血,去拉拢鱼禾。   但他并不知道,亡承出兵也好,滇国内乱也罢,都是鱼禾所谋。   他要是知道的话,恐怕就不仅仅是出血了。   搞不好得吐血。   往后几日。   安羌就待在滇王宫内调兵遣将,集合兵马,一起屯驻到了滇池以东,去防着亡承还庄顷。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向他发难的不仅仅是亡承和庄顷。   还有双柏和胜休作乱的汉人。   双柏和胜休作乱的汉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知的亡承和庄顷联手对付安羌的消息。   在安羌抽出了大部分兵力去防守亡承和庄顷的时候。   双柏和胜休作乱的汉人就出了大山,一窝蜂的涌到了胜休县县城。   半个时辰,攻破了有一万滇国杂兵驻守的胜休县,然后又逼向了滇池县。   安羌不得不从滇池东面抽出一部分兵力,部署到滇池南边去。   安羌以为,两面受敌,已经是最坏的场面了。   殊不知。   滇池北、滇池西也有两股对付他的兵马在路上。   待到安羌跟庄顷和亡承在滇池东大战了一场后,滇池北、滇池西的两股兵马分别赶到了建伶和和谷昌县。   滇池县一下子陷入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砰砰砰~”   滇王王宫内。   安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他像是一个精神出了问题的病人,在疯狂的打砸王宫正殿内的东西。   程隆头骨制作的酒杯,被他砸在了正殿内的柱子上,酒杯上多了一些裂纹,柱子上多了一个浅浅的砸痕。   镶嵌在酒杯上的各色宝石,散落了一地。   “该死!该死!”   安羌一脚踹翻了案几,一边踩踏,一边愤怒的咆哮。   安仁穿着一身血甲,提着一柄被鲜血沾满的铜剑,面色凝重的入了滇王王宫。   看到了安羌在踩踏案几,他并没有阻止,他站在正殿门口,看着安羌,声音沉重的道:“王兄,鱼禾对我们驻守在建伶的兵马动手了……”   说到此处,安仁说不下去了。   他一直将鱼禾当朋友。   可鱼禾的所作所为,让他意识到,他看错了人。   安羌仰起头,流露出了一双布满了血丝的双眼,“他也是反贼!他也是反贼!他和庄顷、亡承一起在算计我。   他之前在我面前跟庄顷撕破脸皮,完全是在骗我。”   安仁下意识的就帮鱼禾分辨了一句,“可他在入滇之前,并没有跟庄顷见过面。”   安羌双眼中露出了吃人的目光,怒吼道:“你还在帮他说话?!我安氏的滇国就要亡了,就要亡在你维护的人手里了。”   安仁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道:“王兄放心,我一定会打败他们,将他们的头颅摘下来,制成酒器送给你。”   安羌瞪着眼,“打败他们?拿什么打?亡承、庄顷手里有四万精兵,杂兵无数。胜休县出来的贼人有四万之数。   鱼禾手里也有五万人。   他们的兵马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之数。   你拿什么跟他们打?”   安仁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如果各部头人还在,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我们各族勇士齐出,也有而二三十万人,足以抵挡鱼禾、庄顷、亡承联军’。   可他现在却没办法说这话。   因为各部头人,其中有一小部分死在了跟亡承和庄顷对战的战场上。   还有一部分见到势头不对,逃回了自己的部族,带着族人躲进了山林里。   还有一小部分,果断的跑到了亡承和庄顷的阵营里去,成了他们的敌人。   现如今,各部头人中,只剩下了谷兰带着部族的勇士在跟他们并肩作战。   谷兰其实也很想逃,只可惜谷兰部族所拥有的双柏县被作乱的汉人给占据了,她回不去。   谷兰也没办法投靠庄顷。   谷兰祖上是庄顷祖上手底下的大臣,在安羌的祖先仁果王推翻庄氏王朝的时候,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谷兰的部族算是跟庄氏有死仇,难以化解。   谷兰就只能跟着他们兄弟一条道走到黑。   “去,派人去给交州的邓让传信,告诉他,他惦记的那几座铜山,我给他了。让他速速率兵来帮忙。   顺便告诉邓让,我安羌在,他还能从我滇国拿到铜。   我安羌若是没了,庄顷、鱼禾、亡承,可不会给他一两铜。” 第252章 画大饼   滇国有铜,数量很庞大。   有几处铜矿完全是露天矿,根本不需要深挖,去捡就行了。   滇人冶铁技术有限,所以对铜量的需求不大。   许多露天矿就那么扔着。   邓让可是汉人,甚至铜在汉家的地位。   所以他在占据了交州以后,就盯上了滇国的铜。   为此,曾经派出过许多使臣,到滇池跟安羌交涉。   安羌提出让邓让用冶铁技术、粮食等物换铜。   邓让没答应,双方就没谈成。   如今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安羌只能将铜矿交给邓让,从邓让手里求取一些救兵。   “好!”   安仁没有任何犹豫,答应了一声,离开了滇王王宫。   安羌在焚尽心思保全自己的滇国。   导致滇国风雨飘摇的三个罪魁祸首,相聚到了谷昌县。   谷昌城。   刘俊率领着虎贲军狼营的兄弟,撑着‘鱼’字、‘虎’字、‘狼’字大旗,分别站在谷昌城南城门两侧。   鱼禾着一身青色襦衣,站在南城门正中。   相魁、三山、吕嵩等人分别站在鱼禾两侧。   他们在城门口站了许久,似乎在等待什么。   日头微微偏斜的时候。   两大队人马,撑着各色的旗帜,簇拥着两个人,出现在了南城门外的大道上。   那两个人,一个骑着宝马,一个坐着巨象。   身后跟着的侍卫,壮的像是一头头黑熊。   待到队伍抵达了谷昌县南城门口。   宝马和巨象上的人分别下了坐骑。   骑着宝马的是庄顷,坐着巨象的是亡承。   庄顷骑着宝马很潇洒,亡承也想骑,可他那庞大的身躯,不允许他骑马。   能驮起他那一副庞大身躯的,似乎只有大象。   “鱼禾见过殿下,见过舅父……”   鱼禾热情的迎上前,向庄顷和亡承施礼。   他们三人的谋划如今已经摆到了台面上了,所以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也不需要再演戏。   亡承打量着鱼禾,笑呵呵的对身旁的庄顷道:“瞧瞧,完全是一副待客的架势,就像是谷昌县已经成了他的一样。”   庄顷抚摸着胡须,半眯着眼睛,笑而不语。   鱼禾挑了挑眉头。   交锋已经开始了吗?   他会心一笑,没有接亡承的话茬,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亡承和庄顷入城。   亡承在侍卫们搀扶下,一边往城内走,一边看着鱼禾和庄顷笑道:“你们倒是沉得住气,就是不知道再过一会儿,你们是不是还能像是现在一样,心平气和。”   庄顷依旧笑而不语。   鱼禾笑着道:“是殿下心急了。眼下滇王尚在,滇国的精兵也盘踞在滇池县各处。我们还没有胜,现在为了争抢滇国的一切勾心斗角,有点为时过早。”   亡承哈哈一笑,“本王所得的不过是一县之地,再争,你们也不会多给。本王说这些,也是为了你们着想,没想到你们居然不领情。”   一直笑而不语的庄顷听到亡承这话,终于开口了。   他不紧不慢的道:“我们可是一家人,如何分配滇国的一切,可不需要殿下插手。”   亡承脸上的笑容一僵,干巴巴道:“倒是本王多事了。”   庄顷淡然笑道:“殿下恐怕是想挑起我和鱼禾相斗,然后再从滇国捞一笔吧。”   亡承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一个劲的摆着手,“庄家主说笑了,本王能得一县之地,已经满足了。怎么可能会多贪。”   庄顷笑了笑,没有再言语。   亡承到底想不想多贪,大家心里都清楚。   同行的三人中,就没有不贪的。   就是因为贪,三个人才走到了一起。   鱼禾迎着两个勾心斗角的老狐狸入了谷昌县县衙。   县衙里。   鱼禾早就吩咐人准备好了酒菜,三个人入了县衙正堂。   鱼禾做了个请的手势。   然后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主位上坐下。   亡承和庄顷站在正堂正中,一左一右,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了鱼禾。   亡承脸色不好看,庄顷脸上的笑容也有点挂不住。   在他们眼里,鱼禾虽然占据了谷昌县,可还不是谷昌县之主。   即便鱼禾成为了谷昌县之主,在他们二人面前,似乎也没资格坐主位。   他们一个是一国之主,一个即将成为一国之主。   两个国主当面,鱼禾一个县主,有什么资格坐主位?   但鱼禾现在就坐了,而且坐的十分泰然。   鱼禾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两个人心里也清楚。   鱼禾是在宣示主权,宣示他对谷昌县的所有权。   “哈哈哈……鱼小子果然是别具一格……”   亡承突然哈哈一笑,在侍卫搀扶下,走到了正堂左侧的案几后坐下,笑呵呵的看向庄顷。   庄顷刚才当着他的面,声称他们是一家人。   还让他别插手他们的家事。   如今鱼禾占了主位,隐隐有跟庄顷一争滇国之主的意思。   他不信庄顷还能继风轻云淡的泰然处之。   庄顷确实没办法泰然处之,他神情有些僵硬的对鱼禾道:“好外甥,你这是什么意思?”   鱼禾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道:“以后这滇国的山林尽归你,城乡尽归我。”   庄顷脸色彻底变了,变得十分阴沉,声音也变得冰冷了不少,“你是说,谷昌、牧靡二县,不能满足你的胃口?”   鱼禾笑着点头。   庄顷冷哼一声,“那我费尽心思搬倒安羌图什么?图那些土蛮们占据的山林吗?”   庄顷双眼冷冷的盯着鱼禾,“我庄顷仅仅想要滇国的山林的话,何须跟你同谋?!”   庄顷再也不叫鱼禾‘好外甥’了,口口声声都是‘你’。   ‘你’字咬的还特别狠。   鱼禾没有回答庄顷的问题,而是看着面色冷峻的庄顷,以及笑眯眯的看热闹的亡承,笑问道:“小小的一郡之地,二位就满足了吗?”   亡承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   庄顷面色依旧冷峻,但听到鱼禾的话,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庄顷没有言语。   反倒是亡承疑惑的道:“鱼小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笑道:“在北方所有的达官显贵们眼里,西南就是一片蛮夷之地。但两位身处西南,比任何人都清楚,西南的物产到底有多丰富。   但是想要将西南丰富的物产,变成实力,有多难,二位心里很清楚。   西南道路不畅,纵然物产丰富,也难以运输。   往北,有重重大山阻挡,运送货物过去,所需要的花费,比货物的本身的价值还大。   往南,既有大山阻挡,也有交州牧邓让挡道,所需要的花费更大。   所以二位即便是占着富庶的西南,也没办法发展壮大。”   亡承和庄顷对视了一眼,没有言语。   鱼禾说的是实情,但他们猜不透鱼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就没有开口。   鱼禾见二人不说话,继续道:“二位一直守着西南,再过百年,西南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但是北方却不同,北方的王朝分分合合,分的时候,实力薄弱,无法顾及西南,可以仍有二位在西南称霸。   但是合的时候,实力强悍,随时都能摧毁二位在西南的霸主地位。”   说到此处,鱼禾失笑道:“二位不会真的以为,一道瘴气,就能永远将北方的王朝挡在西南大山之外吧?”   庄顷沉声道:“我知道你有克制瘴气之法。你能发现克制瘴气之法,别人也能。”   鱼禾点点头,道:“所以,你们不可能一直在西南称王称霸下去。你们若是没有实力,那得过且过也好。   可你们有实力,为何不趁着还能发展的时候,快速将手底下的实力发展壮大。   发展成一个其他人撼动不了的庞然大物?”   庄顷和亡承齐齐陷入到了沉思。   二人都是有野心的人。   鱼禾的话其实很符合他们一些心思。   他们也想发展壮大。   可西南的地形限制了他们。   鱼禾见庄顷和亡承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用调笑的口吻道:“如今我们不过是打下了半个益州郡,二位就满足了。   为了分配这半个益州郡的利益,还勾心斗角。   动不动就翻脸。   半个益州郡,值得你们翻脸?值得你们勾心斗角?   我们既然能合作一次,为何不能合作两次、三次,甚至一直合作下去?   我们可以拿下半个益州郡,为何不能拿下剩下的半个益州郡?   拿下了整个益州郡以后,是不是可以图谋一下哀牢国?   往南有一整个交州,还有日南、九真等郡。   拿下了交州,我们就能在海边造大船,将益州郡、句町国等地的东西撞上大船,沿海而上,贩卖到整个天下。   到时候,钱、粮、铁、人等等,你们想要什么没有?   你们何愁不强?”   鱼禾缓缓站起身,掷地有声的道:“等我们手握十万,二十万,甚至三十万精兵的时候,北边的整个天下,我们是不是可以图谋一下?”   亡承和庄顷的双眼一点一点的瞪大。   他们身上的血液似乎被点燃了,正在一点一点的遍及全身。   他们明知道鱼禾在给他们画大饼,可他们就是控制不了那一颗被点燃的心。   “图谋天下?”   “不可能吧?” 第253章 动心 坦诚   亡承、庄顷,嘴上说着不可能,眼中却闪着亮晶晶的光茫。   天下是一家一室的天下,也是所有人的天下。   刘邦一个小小的亭长,能代秦立汉。   王莽一个孤儿,也能篡汉立新。   他们两个怎么说也算是一方霸主,没理由不能取而代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鱼禾见亡承和庄顷被他说动了,心里怪怪的。   他发现他比亡承和庄顷还要心动。   他比亡承和庄顷知道的要多,所以清楚天下以后有多乱,有多少可趁之机。   刘玄那种在人前做小女儿姿态的人能称帝,刘盆子那种留着鼻涕什么也不懂的小娃子也能称帝,刘秀那种穷的拿牛当坐骑的人也能称帝。   他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不可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鱼禾信心满满的质问。   亡承和庄顷对视了一眼。   庄顷沉吟着道:“西南并非是藏龙之地,我们以西南为根基,去谋取天下,会十分困难。”   庄顷动心归动心,但仍旧保持着理智。   夺取天下不是说你嘴一张就能夺的。   夺取天下要占据有利的地方,要招揽无数的人才,要顺应天下大势。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西南偏偏一样也不占。   如今经济、政治、文化中心,皆在北方。   所以天下大势皆在北方。   只要夺取了北方天下,就等于夺取了整个天下。   西南不仅三不沾,人家还不带西南玩。   因为西南在北方大部分人眼里都是蛮夷之地。   没资格跟他们一起玩。   所以他们三人想借着西南为根基,夺取天下的话,困难远远要比北方的任何一个造反的人要大。   亡承点点头,表示赞同庄顷的话。   作为西南一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西南在北方人眼里的地位。   鱼禾自然也知道西南在北方人眼里的地位,但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他直言道:“事在人为,西南不是藏龙之地,那我们就将西南变成藏龙之地。   嬴姓起于咸阳,刘姓起于会稽。   我们为何不能起于西南?”   亡承和庄顷略微愣了一下。   鱼禾继续道:“我要益州郡的城乡,就是为了将益州郡变成藏龙之地。因为我们三人中,我是最会管理城乡,也是最能让城乡繁荣起来的人。”   亡承和庄顷又是一愣。   仔细想象,鱼禾确实是他们三个人中间最会管理城乡,最能让城乡繁荣起来的人。   他们两个人在西南待了数十年,手里握的资源、人脉,比鱼禾丰厚了数千倍。   可是数十年过去了,西南该是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   鱼禾进入平夷县仅有两年。   两年时间,鱼禾硬生生将平夷县这个谁也不在乎的地方发展成了谁都想咬一口的香饽饽。   鱼禾管理西南城乡,肯定会比他们二人管理的好。   庄顷忍不住道:“难怪你会不顾及我的心思,张口就要益州郡所有的城乡。可益州郡的城乡跟平夷县的城乡可不同。   平夷县虽然也是西南的一部分,但平夷县的道路却十分通畅,不仅有县里修筑的道路,也有先秦、前朝修筑的官道。   益州郡各地就不同,除了最早的郡治滇池县有一些简单的道路外,其他地方,基本上没有什么能通行的大道。   各城、各乡,通行的都是羊肠小道。   偶尔还会被下雨冲落的泥土、巨石,堵塞。   想要繁荣益州郡,道路就是第一大难题。”   亡承点着头道:“庄家主所言不虚,道路确实是一道巨大的难关。道路不通,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妄谈。   我此前也想过在句町国修筑道路。   可调集了两万人,耗费了无数粮食,花费了大半个月,修筑出的道路不足十里。”   鱼禾眉头挑了一下。   两万人?   大半个月?   不足十里?   这种进度,放在先秦,领头的人估计都会被砍,其他的人估计会被发配千里。   放在前朝,估计都得被充军。   鱼禾直言道:“那是因为你不会用人。”   亡承愕然的看向鱼禾。   他还不会用人?   他用人的时候,鱼禾估计还是个细胞。   他在用人的经验上,就比鱼禾丰富了数倍。   人数上更是超过了鱼禾数十倍。   “此话怎讲?”   亡承忍不住问。   鱼禾笑着道:“修筑道路这种事情,只能用汉人,不能用句町人。”   亡承又愣了。   庄顷倒是细细的琢磨起了鱼禾的话。   鱼禾也没有卖关子,解释起了其中的关键,“句町人也好,滇人也罢,在个人勇武方面,比汉人高一些。   在战场上冲杀,也比大部分汉人卖命。   但是他们没有定性。   脑子也没有汉人好用。   修路看似是一个耗费力气的活,其实不然。   修路更看重定性和脑子。   人只要有定性,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人只要肯动脑子,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   愚公移山的典故,两位总该听过吧。”   鱼禾此话一出,庄顷一脸恍然。   亡承也有所感悟。   汉人在定性和脑子方面,确实比滇人和句町人要强。   而且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所谓的定性,也可以称之为耐力。   汉人耐苦战,汉人也耐苦劳。   汉人就像是一束束生命力顽强的草,扎满了整个中原大地。   所谓的脑子,就是智慧。   比起半开化的句町人和滇人,汉人文明已经开始更替,在智慧上比滇人和句町人要高许多倍。   “你要用汉人修筑大道?可滇国也好,句町也罢,都没多少汉人。”   亡承在明白了鱼禾话里的意思以后,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鱼禾笑眯眯的道:“只要我将益州郡内所有的平地全部开垦成良田,只要我依照前汉的律法约束汉人,不加可怠。   我就不愁没有汉人帮益州郡修筑大道。”   鱼禾将益州郡三个字重复了两遍,亡承直呲牙。   鱼禾明显只在乎益州郡的道路,不在乎句町国的道路。   大家既然是盟友,你帮我修一修路,不是应该的吗?   我又不是不给钱。   亡承心里不痛快,出声讥讽,“故弄玄虚……”   鱼禾笑而不语。   他可没故弄玄虚。   廉丹那个祸害,估计开春以后就会抵达益州。   到时候益州上千万百姓都得被他荼毒。   鱼禾到时候只需要派人去巴、蜀、犍为、广汉等郡高呼一声‘此地有地、有屋、有解决烟瘴之气的法子、甲士全程护送’,巴、蜀等郡的百姓估计会一窝蜂的跑到益州郡来。   到时候估计益州郡的城乡都住不下……   只要廉丹、王寻等大新干臣不死,大新就是所有反贼的提款机、运输队。   反贼们根本不需要费心的去谋划,坐等钱粮和人送上门即可。   庄顷比亡承要了解鱼禾。   毕竟他闺女从平夷县回来以后,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念叨鱼禾。   鱼禾在平夷县做过的大小事情,他全部知道。   他知道鱼禾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也见证过鱼禾许多壮举。   所以他相信鱼禾能招揽到足够多的汉人在益州郡修筑道路。   修路的过程可能会长一些。   但是获取的汇报,却能延续数百年。   亡氏一旦败亡,他们庄氏就会一跃成为益州郡最大的豪族。   益州郡的道路修好了,他们庄氏的获益无疑是最大的。   庄顷盯着鱼禾,郑重的道:“我庄氏能得到什么?”   鱼禾见庄顷一脸郑重,就意识到庄顷是真的认真起来了,他必须给庄顷交一个低。   一个令庄顷满意的低。   只要庄顷满意,就会答应将益州郡的城乡让给他。   “你做滇王,我做益州郡太守。山上的一切你说了算,山下的一切我说了算。对外我们共进共退,对内以你我二人共同决定为准。   遇事不决,你我二人各带三个门客,谁能说服谁,就听谁的。”   鱼禾毫不犹豫的抛出了自己的底线,也说出了以后发生了争执和分歧的解决办法。   庄顷一边思量着鱼禾话,一边道:“以后再添新地呢?”   鱼禾愣了一下,没料到庄顷真的思考起了开疆拓土的事情,他沉吟了一下,道:“以我为尊……”   庄顷脸色微微一变。   鱼禾又补充了一句,“庄氏若是能出比我还厉害的人杰,那就以庄氏为尊。”   庄顷脸上顿时好看了不少。   鱼禾话里的深意他也听明白了。   我够年轻,够厉害,我带庄氏飞,所以庄氏只能当老二。   若是庄氏出了一个比我还年轻,比我还厉害,能带我飞的人,那我可以让出老大的位置。   简而言之,就是能者为尊。   庄顷虽然心里仍旧有些不痛快,但他不得不承认,鱼禾的说法,对两家都有利。   “能者上,庸者下,我认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庄顷盯着鱼禾的双眼,认真的道:“你会不会将大权让给你弟弟?”   此话一出,鱼禾略微愣了一下,亡承则有点酸酸的看着他们二人。   庄顷话里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鱼禾以后愿意将大权让给庄乔生下的儿子的话,那他也不需要再跟鱼禾争一个一二。   毕竟,庄乔的儿子若是能掌权的话,那么两家势力,就是一家势力,不用分彼此,不用争长短。   庄顷知道鱼禾的性子,也知道庄乔的性子,他不愿意为以后埋祸,所以毫不犹豫的问了出来。   现在两家将所有问题摆在明面上说清楚,以后发生了利益纠纷,两家也知道该如何面对。   鱼禾短暂的愣神以后,果断摇头,“不会!” 第254章 鱼禾:我对我阿耶爱的深沉   权利欲,鱼禾还是有的。   没几个人能抵抗住权力的诱惑。   鱼禾不可能将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出的家业交出去。   鱼禾也不可能将这一艘还在打造中的大船交给别人去掌舵。   别人看不清前路,掌舵会翻船。   他看得清楚前路,掌舵不会翻船。   庄顷见鱼禾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便没有继续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他点着头道:“就依你所言,以后我为滇王,你为益州郡太守。   山上我说了算,山下你说了算。   但是俞元县你必须给我留着。   那是我庄氏的祖地,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出去。   我也不会让你吃亏,庄乔手底下那一支蛮人居住的山林,我不会碰,滇池县境内的山林也全部由你作主。”   鱼禾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点头答应了此事。   庄顷留下俞元县,他留下滇池县境内的山林,以及三山部族栖息的山林,算是加强了他们双方的权势。   对双方都没有大的损害,所以没理由不答应。   亡承见两个人聊的差不多了,像是喝了醋一样,酸溜溜的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你们的盟友。   你们要将滇国发展壮大,就不能带上我的句町国?”   亡承又不傻。   他实力虽然比鱼禾、庄顷二人都强,但他不会发展城乡和国邦。   他手底下的人也全是一帮子棒槌。   他当然得抱紧鱼禾和庄顷二人的脚步,大家一起变强。   鱼禾听到亡承的话,笑道:“殿下若是愿意将句町国的城乡交给我,我也愿意跟殿下订立同样的盟约。”   庄顷跟着道:“你若是愿意将句町国的山林交给我,我也不介意跟你定下同样的盟约。”   亡承白了鱼禾和庄顷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们觉得可能吗?”   鱼禾摊开手笑道:“那我就没办法了。”   庄顷给了亡承一个同样如此的眼神。   亡承瞥了二人一眼叫道:“说好的一起壮大,一起共谋天下呢?”   鱼禾笑道:“殿下现在的做派,丝毫不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国主啊。”   亡承哼了一声,“你们两个马上就要跟我平起平坐了,我还需要在你们两个面前端着?我都主动了架子,你还不跟我一起共谋,反而一个劲的跟庄顷说话。   是觉得我不如庄顷,还是觉得庄顷嫁了个妹妹给你爹,跟你是自己人,我没有嫁妹妹给你爹,就是个外人?”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我们现在商量的是益州郡的利益分配,跟您貌似没多大关系?”   亡承瞪着眼道:“你别忘了,滇国也有一县之地是我的。”   鱼禾愣了一下,点着头道:“那我回头就将拿一县之地划出去。”   亡承抖着一脸胖肉,叫道:“我是那个意思吗?”   鱼禾和庄顷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亡承咬了两下牙,“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现在就是一狼一狈。滇国的利益分配,你们不让我插手,滇国外的利益分配,你们总不能也不让我插手吧?”   鱼禾笑道:“那殿下觉得,滇国外的利益,该如何分配?”   亡承张了张嘴,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鱼禾和庄顷两个人觉得有些好笑。   亡承刚才叫嚣了那叫一个欢,可是真到了议事的时候,反倒不说话了。   鱼禾有心调笑亡承两句,没等到他开口,亡承倒先开口了。   “以你为尊!”   亡承有些气弱的说出这话。   鱼禾和庄顷皆是一愣。   他们都没想到,向来喜欢争利的亡承,居然会说出这番话。   他们短暂的思量了一下,便明白了亡承为何这么说。   亡承年纪大了,亡波又不争气。   亡承一旦去了,亡波是斗不过他们的。   亡承现在跟他们争的有多凶,他们以后欺负亡波就有多狠。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让出老大的位置,在他们面前混一点香火情分。   以后即便是亡承去了,他们也不至于去欺负亡波。   亡波若是自己不作死,他们说不定还会带着亡波一起混下去。   同为人父,庄顷多多少少能理解亡波的心思。   他迟疑了一下,道:“亡兄,家业未必要传给嫡长子……”   亡承盯着庄顷问道:“同为骨肉,如何厚此薄彼?长幼有序是汉家传过来的规矩,它固然不利于国邦稳固,但却能让家宅和睦。”   庄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他想安慰亡承的,却没料到被亡承给教育了。   鱼禾撇撇嘴,没有言语。   他觉得亡承这厮有点沽名钓誉。   亡承可是踩着兄长的尸骨上位的。   他兄长三年还没过,他好意思说什么长幼有序。   亡承想让亡波继承他的位置,无非就是更偏爱亡波而已。   亡承既然执意让亡波这个傻儿子继位,那么在他死去之前,他一定会帮亡波铺平道路。   亡承说以后对外,一切以他为尊,那么肯定有其他约束他的条件。   果然。   在亡承教育了庄顷以后,看向了他,道:“我句町国上下,对外开疆拓土,以你为尊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   鱼禾淡然笑道:“殿下直言……”   亡承正色道:“第一,以后滇国的官员,犯了错,只要不是杀头的罪过,我需要你将他们和他们的家眷一并交给我。”   鱼禾心头一笑。   亡承这是想从他手里挖人才,然后去发展句町国。   之所以要犯过错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是为了避免鱼禾在里面安插钉子。   鱼禾觉得,即便是亡承将犯官和犯官的家眷一起讨要过去,也有操作的余地,所以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可以!”   亡承继续道:“第二,我们既然结为了盟友,是不是该缔结姻亲?姻亲的关系可比盟友更牢靠。   你和庄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鱼禾一脸愕然,果断拒绝,“我还小,还没打算成婚。”   亡承瞥了鱼禾一眼,“庄敏那个丫头你都不惦记,我那几个闺女,还没庄敏漂亮聪慧,肯定没戏。   所以我说的不是你,而是你阿耶和我妹妹亡洢。”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庄顷鄙夷的道:“你也够不要脸的,居然找人家儿子,谈论人家的婚事。”   亡承毫不在乎的瞥了庄顷一眼,“那也比你强,居然暗中将自己的妹妹送了过去,强了人家的阿耶。”   大家一个半斤,一个八两,都不要脸,谁也别嘲笑谁。   庄顷瞪眼道:“那是庄乔自己做的主,我从头到尾都没插手。”   亡承呵呵笑道:“你不点头,庄乔真的能离开滇国?”   庄顷瞪了亡承两眼,没有再说话。   亡承看向了鱼禾,等待鱼禾答复。   鱼禾有些无语的道:“我阿耶的婚事,我怎么能做主呢?”   亡承皱起了眉头,“那就是没得谈了?”   鱼禾迟疑了一下,干巴巴道:“亡洢殿下若是死赖在我阿耶身边,想必我阿耶也不会拒绝。毕竟亡洢殿下也是一位难得的美人,我阿耶也不是什么不食烟火的仙人……”   亡承、庄顷齐齐瞪大眼看向鱼禾。   心中同时浮起一句话。   ‘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鱼禾见二人瞪着他不说话,又干巴巴的道:“不行的话……那就算了?”   亡承果断叫道:“行!怎么不行!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就去信给亡洢,让她带上嫁妆去平夷。   你放心,我亡氏的陪嫁比庄氏只多不少,绝对不让你们父子吃亏。”   庄顷不满的道:“妹婿还真是荤素不忌啊。”   亡承和鱼禾都当没听到庄顷的话。   两个人虚伪的寒暄了两句。   鱼禾又开始说起了正事,“既然我们该聊的都聊完了,那是不是该说说攻打滇池的事情了?滇池一日不拿下,我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空谈。”   亡承和庄顷脸色一正,齐齐点头。   鱼禾继续道:“我们手底下如今有四万六千多精兵,十多万杂兵,还有三四万的义军。如今已经将滇池四面团团围住。   一起进攻,还是分一个先后手,大家一起议一议?”   依照安羌的判断,鱼禾三人手里的精兵有五万之数。   可实际上只有四万六。   之所以会出现差额,问题就出在鱼禾身上。   鱼禾从牧靡县出发,一路扫了小半个益州郡,俘获的汉人、土蛮在九万之数。   其中青壮有五万。   五万青壮,依照益州郡各部的标准,算是兵马。   但是依照鱼禾的标准,只有不到一万人勉强可以称之为兵。   再挑挑拣拣,就剩下五千多人。   鱼禾只将这五千多人纳入到了麾下,其他的暂时充作杂兵,一部分留在了各县县城,一部分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鱼禾手底下的精兵仅有六千人。   庄顷和亡承家底丰厚,每家两万精兵。   装备上比鱼禾差,但是单兵武力上,不输给鱼禾,甚至比鱼禾强。   两家的杂兵也多,加起来有十数万。   战斗力没多少,但人数确实庞大。   “我们近二十多万人堵在滇池县四周,还议什么,一起进攻,一鼓而下。谁的人先冲进滇王宫,谁就有资格先搜刮。   若是分个先后,到时候打下了滇王宫,大家都觉得自己的功劳大,各执一词,都想多拿滇王宫的财货,那岂不是又要吵起来了?”   亡承毫不犹豫的开口。 第255章 以神攻神   亡承不认为近二十万兵马兵临城下,安羌还有翻身的余地。   安羌手底下的各部族头领,逃的逃,投的投,剩下一个谷兰,翻不起大浪。   安羌和谷兰手下的精兵和杂兵加起来也不足八万之数,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鱼禾和庄顷对视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赞同了亡承的话。   亡承考虑的也全面。   三家先后攻城,攻破了滇池以后,瓜分滇王宫里的战利品,确实容易闹矛盾。   滇王宫里珍藏了安氏积累了近百年的金银财宝,数量十分庞大。   三家的兵马真的为了瓜分战利品闹出矛盾,他们三人也不可能心平气和的坐下商量。   因为他们谁也不愿意放弃安氏积累了近百年的财富。   所以凭实力说话,是最好的办法。   “那明日三家兵马齐发,一起攻城?”   鱼禾笑问。   亡承、庄顷齐齐点头。   鱼禾举起了案几上的酒杯,高声道:“盛饮!”   亡承、庄顷脸上带着笑意,一起举起了酒杯。   鱼禾陪着亡承、庄顷一直开怀大饮到黄昏。   亡承和庄顷在侍卫搀扶下,离开了谷昌城,返回了他们兵马驻扎的地方。   翌日。   清晨。   风和日丽,青天一片。   鱼禾着一身青衣,乘着一匹枣红马,在吕嵩护卫下,赶到了滇池上。   滇池碧蓝,水波荡漾。   亡承和庄顷一早就到了,正站在滇池上的楼船甲板上,指点着江山。   鱼禾踏着木板上了楼船。   亡承和庄顷迎上了前。   池面上吹起的风,荡起了鱼禾的衣角,鱼禾面带着笑意,询问亡承和庄顷,“可以开始了吧?”   “哈哈哈,我手底下的勇士早就迫不及待了。”   “我庄氏的兵马也已经磨刀霍霍了。”   亡承和庄顷笑着说。   看得出他们的心情很不错。   鱼禾笑问道:“那就擂鼓,传令?”   亡承率先迈到甲板上的一处铜鼓前,抄起了一根沉重的鼓槌,豪迈的道:“趁着你们还没有跟我平起平坐之前,我再享受一下王该有的优待。”   话音落地。   亡承手里的鼓槌已经落在了铜鼓上。   以铜作鼓,是西南各族的特色。   他们不缺铜,也不缺能擂动铜鼓的壮汉,所以喜欢以铜作鼓,擂鼓助威。   “咚咚……”   鼓槌落在铜鼓上,发出了金铁独有的声响。   声响传出了楼船。   楼船外的壮汉,立马敲响了岸边的铜鼓。   “咚咚咚……”   “咚咚咚……”   “……”   一面又一面的铜鼓被敲响,瞬间连成了一片。   听着十分雄壮。   人胸膛里的豪气,伴随着鼓声,越聚越浓。   亡承敲了一通鼓,豪迈的将鼓槌丢在了甲板上,一边擦汗,一边傲气的问鱼禾和庄顷,“壮观吧?这可是我句町独有的战鼓。”   鱼禾笑而不语。   庄顷则一脸鄙夷,走到另一面巨大的兽皮鼓前,抽出了两根鼓槌,奋力的敲响。   兽皮鼓声比铜鼓声更大,更响。   传出了楼船以后,岸边又出现了一片鼓声。   庄顷敲完鼓,扔下了鼓槌,挑衅似的看了亡承一眼。   亡承不屑的撇撇嘴,“兽皮鼓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你们两个怎么跟孩子似的?”   亡承瞪眼道:“这可不是小儿把戏,这是气势。气势压倒了对方,战事就赢了一半。”   庄顷不甘示弱的道:“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什么都能丢,就是脸不能丢。”   两个人说完话,齐齐把目光落在了鱼禾身上。   “你的呢?”   鱼禾笑着摇摇头,吩咐吕嵩上前去敲响了那一面属于自己的兽皮鼓。   庄顷、亡承皆愕然的看着鱼禾。   吕嵩为了给鱼禾争口气,使出了不少技巧,愣是将一张平凡的兽皮鼓,敲的比庄顷和亡承的鼓还响。   随着吕嵩敲响鼓,岸边又响起一片鼓声。   三通鼓声落地以后。   鱼禾、庄顷、亡承三人并没有再擂鼓,可其他各处的鼓却齐齐敲响。   鼓声震天。   喊杀声在鼓声敲到最激烈的时候齐齐响起。   将士们的士气,已经被鼓声激发到了最顶点。   一下子宣泄而出,雄伟壮观,势不可挡。   鱼禾、庄顷、亡承三个人站在甲板上,眼看着远处那一丁点大的将士们汇聚成浪潮,汹涌的拍向了滇池城。   亡承忍不住感慨道:“这应该是我平生参与过的最大的战事。”   庄顷点着头笑道:“我也是……”   鱼禾跟着笑道:“数十万人鏖战,确实不常见。”   数十万人鏖战,放在人口密集的北方,那也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战。   放在人口稀薄的西南,更加罕见。   北方也好、西南也罢,大部分战事动用的兵马也就在两三万左右。   动用数十万兵马,那就是国战。   鱼禾眼看着滇池两岸的兵马杀到了滇池县境内,便没有继续再关注战事,他邀请庄顷和亡承入了船室。   三个人坐定以后,一边听着外面的喊杀声,一边品尝着果酒闲谈。   亡承迟疑着道:“鱼小子,你怎么能把权柄随意交出去呢?”   庄顷点点头,一脸疑问的看向鱼禾。   鱼禾愣了,不明所以的道:“我何时将权柄交出去了?”   亡承郑重的道:“鼓槌就是我们的权柄,手持鼓槌,我们就能号令三军。没有了鼓槌,我们拿什么去号令三军?”   庄顷再次点头道:“你可是要带着我们一起壮大西南的,你这么随意的将权柄交出去,让我们怎么放心跟你一起壮大西南?”   鱼禾有点哭笑不得。   鼓槌什么时候成权柄了?   那玉玺、虎符算什么?   玩具吗?   亡承和庄顷两个明显是将西南的风俗套到了他身上。   格局有点小了。   鱼禾失笑道:“鼓槌算什么权柄?玉玺和虎符才是。我们以后壮大了,需要征伐的地方多了,地方远了,我们难道跟着去擂鼓?   那我们岂不是得被累死?   所以我们应该学会,鼓为令,符为权。   并且还要学会放权。”   亡承和庄顷听到这话,立马意识到自己格局小了。   但他们却没有改变他们的态度,去附和鱼禾的话。   亡承认真的道:“西南不同于北方,权力放出去容易,想拿回来就难了。我们对西南各族的统御力,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   在西南各族眼里,他们信奉的神灵,才是他们最高的统领,其次是他们的巫女,再次是他们的族长,最后才是我们。   我们能将他们笼络到一起,从他们身上拿到一点权力,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们要是将这点权力放下去,他们立马会脱离我们。   所以我们要牢牢抓住,所有能彰显权力的东西。”   庄顷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鱼禾若有所思,“如此说来,西南看似拥有邦国,其实还是一盘散沙?”   亡承、庄顷皆一脸苦笑。   他们不想承认西南是一盘散沙,但又不得不承认。   鱼禾疑问道:“你们就没想想办法,从神灵和巫女手里夺回权柄?”   亡承哭笑不得的道:“人岂能与神为敌?”   鱼禾神色古怪的看着亡承,“你会信神?”   亡承覆灭的小部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若是小部族信仰的神灵真的存在,亡承也活不到现在。   所以那些小部族信仰的神,亡承岂会相信?   亡承苦笑着没有说话。   庄顷替他说了,“我们可以不信他们的神,但我们也不能动他们的神。一动就是死仇,不死不休的那种。   只要跟他们结了仇,只要他们还有人活着,就会跟我们死战到底。   我们可以杀一千,可以杀一万,但我们不可能将西南的人杀光。”   鱼禾一边消化着庄顷的话,一边道:“既然不能动,那有没有尝试过加入?”   亡承和庄顷皆是一愣。   他们有点不明白鱼禾的意思。   鱼禾沉吟道:“打不过就加入,然后再用他们的方式夺回权柄。”   亡承和庄顷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道:“仔细说说……”   鱼禾道:“你们既然动不了他们的神灵,那为何信奉一个神上神?他们信仰的神灵管着他们,你们信仰的神灵管着他们的神灵。   那你们的巫女,是不是他们所有巫女之首?   你们的族长是不是他们所有族长之首?   你们是不是可以代替所有神灵说话?   他们的神灵降下神谕反对你们,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们的神灵是邪神?   你们不仅可以自己讨伐他们,还可以邀请其他部族的人一起讨伐他们?   时间一长,你们神灵所说的话,不就是唯一的神谕?   你们还愁没办法统御他们?”   亡承和庄顷脸上同时流露出了惊喜之色。   “还可以这样?”   鱼禾好笑道:“为什么不可以?亡承殿下或许不能理解,你难道不理解?昔日轩辕大帝征讨诸部,从诸部图腾中各取一处,汇聚成龙,形成新的图腾。不就是如此吗?”   庄顷惊喜的道:“还真是!”   亡承将信将疑的道:“你们汉家有人早就用过此法了?”   庄顷点头,激动的道:“不仅用了,而且成了。”   亡承笑了,“那我们岂不是……”   “哈哈哈……”   庄顷放声大笑。   亡承也跟着笑了。 第256章 滇国覆灭   以神攻神,果然是妙招。   庄顷、亡承已经开始幻想,他们借着神的力量,将各自的地盘彻底打造成铁板一块的样子了。   他们拉着鱼禾,让鱼禾帮他们参谋,具体该如何操作。   鱼禾给他们出了一个又一个损招,听的他们一个劲的拍手叫好。   他们一时间竟然忘了,楼船外正在发生着一场大战。   他们忘了,安羌却没有忘。   在滇池县四周被鼓声掩盖的时候。   安羌就坐在王宫内,一个劲的询问安仁,“邓让的兵马走到哪儿了?”   在安羌求援的信送到邓让手里的次日,邓让的回信就送到了安羌手里。   邓让答应驰援安羌。   但具体派遣多少兵马,什么时候到,邓让却没说。   安羌将生存下去的希望寄托到了邓让身上,所以听到了鱼禾三人手底下的兵马开始攻城了,他立马追问邓让的兵马到了没有。   安仁站在安羌身侧,沉声道:“昨日傍晚就到了律高,我依照您的吩咐,传信给他们,让他们连夜赶路,应该快到滇池了。”   安羌握着拳头,振奋的道:“快到了就好,快到了就好。此次邓让派遣的可是占人部的兵马,领兵的又是占人部的两位女将。   她们可都是悍不畏死的人物。   有他们相助,我们一定能守住滇池。”   安仁点了点头。   占人部的两位女将,在西南有不小的名头。   她们手底下的兵马,能死不降,一个个都如同死士。   有她们相助,他们肯定能守住滇池。   安羌有了信心,就不需要安仁待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壮胆了。   “听贼人的动静,已经动手了。你去城东守着,在占人赶到前,绝对不能让他们攻破滇池城。”   安仁点头应允了一声,出了滇王宫。   安仁出了滇王宫没多久以后,鱼禾三人的兵马就杀到了滇池城。   滇池城四周喊杀声四起。   安仁、谷兰,以及安羌手底下的两位大将,各守一处,跟鱼禾三人的兵马奋力的撕杀。   谷兰镇守的西城墙,三次险些被攻破。   谷兰硬生生带着自己的娘子军守了下来。   第四次的时候。   相魁扛着一柄钝器,亲自领兵杀上了城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敲碎了谷兰的脑袋。   西城墙被攻破了。   庄顷、亡承的人,见到相魁攻破了西城墙,顿时不惜血本的往另外三处城墙上猛攻。   场面十分惨烈。   他们都知道,谁先杀进滇池,谁先杀进滇王宫,谁就有资格在滇王宫内搜刮战利品。   那可是安氏一族上百年的积累,没人愿意错过。   在庄顷和亡承的人凶猛攻伐下,两处城墙被攻破,仅剩下了安仁驻守的城墙还在滇王手里。   “报!西城墙被攻破,谷兰头人被杀!”   “报!北城墙被攻破……”   “报!南城墙被攻破……”   “……”   滇王宫内。   一声声急报传进了安羌耳中。   安羌心乱如麻,交集的在座位前转圈圈。   “怎么还没到?怎么还没到?”   安羌一个劲的在念叨邓让的援军。   “报!”   在他念叨的时候,又一个传信的滇兵急匆匆进入到了王宫。   “报!东城墙告破!”   安羌瞬间就慌了,“安仁被斩了?!”   安仁不仅是他弟弟,也是他手底下第一大将。   滇兵急忙道:“安仁殿下并没有被斩。安仁殿下在得知另外三处城墙被攻破以后,自知不可力敌,就放弃了东城墙,准备率众返回王宫,死守王宫。”   “应该的……应该的……快,下去传令,让其他三处城墙的残兵速速入宫,一起守卫王宫。”   “喏!”   滇兵退出王宫以后没多久,宫外的喊杀声就逼近了王宫。   安仁穿着一身血淋淋的血衣,进入了王宫。   安羌急忙迎了上去。   “安仁,你没有受伤吧?”   安羌一边询问,一边检查安仁是否受伤。   安仁缓缓摇头。   安羌长出了一口气,“没有受伤就好,等援军到了,等我们打退了贼人,我一定会好好犒劳犒劳你。”   安仁缓缓张口,声音沉重而悲伤,“没有援军了……”   安羌浑身一僵,双眼一点一点瞪大。   “你……你在胡说什么?占……占人不是马上到吗?”   安仁握起拳头,痛苦的闭上眼,一字一句的道:“刚刚得到消息,占人到了律高县以后,就止步不前,并没有驰援滇池的意思。   他们更像是趁机夺取律高三县。”   安羌瞳孔一缩一缩的,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身躯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他们根本没打算驰援我们?他们要趁火打劫?!”   安仁重重的点头。   “我们……我们的滇国要亡了?”   安仁猛然睁开眼,掷地有声的道:“我不死,滇国就不会亡。兄长且在此处稍坐,我去杀贼。”   安仁冲着安羌一礼,提着剑出了王宫。   安羌蹲坐在地上一动也没动,嘴里一个劲的重复着‘滇国要亡了’。   一直到安仁力战三位贼将,力竭而亡的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   安羌才回过神。   他仰着脖子,在怒吼,“你们都是贼子!你们都是贼子!你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安羌的吼声传遍了王宫正殿。   一口逆血在他停下怒吼的那一刻,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在他晕倒之前,隐隐约约看到,有人跨马冲进了王宫正殿。   滇池内外的喊杀声,似乎都随着安羌晕倒了过去,消声灭迹。   当鱼禾三人听到喊杀声消失了,立马结束了关于以神攻神的讨论。   庄顷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连滚带爬的冲出了船室,盯着滇池城的方向,激动的大声喊着,“我们是不是赢了?”   他大父,他爹,两代人都想夺回的滇国王权,终于被他夺回来了,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鱼禾跟着庄顷的脚步,出现在了甲板上。   亡承挪动着肥胖的身躯,走了好久才走到二人身旁。   鱼禾看着亡承,笑道:“我们胜了!”   亡承笑着点头。   庄顷盯着滇池城的方向,目光一动也不肯动。   他口中大喊着船夫,让船夫将楼船划去滇池城。   鱼禾也迫不及待的想去滇王宫看看。   亡承也想。   三个人催促着船夫拼命的划船,终于在半个时辰后,绕过了大半个滇池,抵达了滇池城外。   隔着老远。   三个人就看到了滇王王宫,也听到了滇池城内各处爆发出的欢呼声和喊叫声。   喊叫声源于滇池城内的平民。   鱼禾的人也好、庄顷和亡承的人也罢,他们都不是最可爱的人。   所以他们杀进了滇池城以后,不会对百姓们秋毫无犯。   反而会疯狂的为自己抢夺战利品。   这是惯例,也是对将士们撕杀以后的赏赐。   如果是鱼禾手底下一支兵马攻破滇池城,那么鱼禾绝对不会允许此类的事情发生。   但城内有三支兵马,另外两支都在抢,你不抢城里的滇人也不会感激你。   最后受损失的也只有你自己。   别人还会嘲讽你脑子有问题。   所以鱼禾早早的就传令,让自己手底下的人放开了手脚去抢。   鱼禾三人在侍卫的护持下,进入到了滇池城。   入眼的是一片混乱。   烧、杀、抢、掠的都有,扛着滇女四处乱跑的也有。   鱼禾三人就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似的,一路赶往了滇王宫。   到了滇王宫门口,就看到了力竭而死,跪在地上的安仁。   庄顷、亡承皆一脸怜惜的看着安仁的尸骸,却没有人出声要为安仁收敛尸骸。   鱼禾见此,主动开口,“我和安仁也算是有几面之缘,他对我也颇为照顾。我想帮他收敛骸骨,两位不会阻止吧?”   庄顷和亡承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   鱼禾吩咐吕嵩收敛了安仁的骸骨,他跟着庄顷和亡承继续往滇王宫内走去。   到了滇王宫正殿内。   就看到了三柄剑架在早已晕厥过去的安羌脖子上。   三柄剑的主人互相瞪着对方,互不相让。   亡承大笑着道:“说说,是谁先攻破的滇王王宫,是不是我句町勇士?”   “我!”   手持长剑的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开口。   亡承脸上的笑容一僵,瞬间又变得柔和了起来,回头对鱼禾和庄顷笑道:“我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们为了争利,果然互不相让。   你们说说,怎么办吧?”   庄顷提议道:“让他们打一场,谁赢听谁的?”   亡承翻了个白眼,“那你岂不是赢定了?”   说完这话,亡承还不忘为鱼禾介绍,“鱼小子,庄顷手底下那位,可是有西南第一勇之称。以前是汉人,是先秦王氏之后。武艺、兵法谋略,在西南都堪称第一。你少母庄乔的枪术,就是他传授的。   以比武论输赢的话,我们两个都得输啊。”   鱼禾听到亡承这话,就明白了亡承的心思。   亡承是想拉他当盟友,不想让庄顷独享滇王王宫的好处。   鱼禾笑道:“殿下言之有理,以个人勇武分胜负,岂不是辜负了将士们奋勇冲杀的血勇?看他们将剑架在滇王脖子上,他们似乎是想通过滇王的生死决定滇王宫一切的归属?”   亡承笑道:“那就比比谁手底下的人剑更快?” 第257章 瓜分战利品   “是不是太儿戏了?”   庄顷皱起了眉头。   现在决定的是滇王宫内海量钱财的归属,不是三两个铜板的归属。   怎能用出剑的速度决定?   鱼禾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两个,并没有再插话。   庄顷和亡承都是老狐狸。   他们两个都不想吃亏。   肯定会想出一个三家都满意的分配方式。   鱼禾完全可以以逸待劳。   亡承瞪起眼,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庄顷还想说比拼武艺。   亡承察觉出了苗头不对,又补充了一句,“比拼武艺肯定不行!”   庄顷有些生气,“用拳头讲道理不是我们西南人人遵循的规矩吗?”   亡承哼了一声,“你我皆是西南人,可鱼禾不是。难道你想强迫鱼禾也遵守我们西南的规矩?”   亡承用鱼禾说项,庄顷听着更气,“滇王宫告破,安羌已经成了阶下囚,鱼禾已经是益州郡的太守了。他也算是西南人,为何不能遵循西南的规矩?”   庄顷还不忘看向鱼禾,“你说呢?”   鱼禾笑着道:“安羌还没死,还是滇国的王,我暂时算不上益州郡的太守……”   “你!”   庄顷一脸恼怒,指着鱼禾和亡承吼道:“你们两个沆瀣一气!”   亡承不乐意的道:“是我们两个沆瀣一气吗?是你欺人太甚!王奋是你的人,他有多大能耐,你比谁都清楚。   他一旦出手,我和鱼禾手底下的人肯定不是对手。   到时候滇王宫的钱财岂不是被你一个人独享了。   你是觉得我们两个傻吗?”   庄顷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亡承说对了,他提出比武,就是想借着王奋的勇武,独吞滇王宫的钱财。   但鱼禾和亡承明显不给他机会。   他再强辩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庄顷冷哼了一声,“那你说,该怎么办?比谁的剑快?如此儿戏?”   庄顷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亡承却没有在意。   “我们三家均分算了?”   亡承提议。   庄顷不屑的道:“我们三家怎么均分?一人三成,最后还剩下一成!”   十除以三,除不尽。   亡承呵呵笑道:“剩下的一成我们可以不分。我们可以用这一成钱财,在我们三家交汇的地方,建立一座类似平夷那种互通有无的地方。”   庄顷一愣。   鱼禾觉得亡承的办法不错,三家虽然已经结盟,但仍旧是各自为政,确实需要一处地方,互通有无。   如此一来,三家才能共同壮大。   鱼禾不再装哑巴,他点着头笑道:“我赞成亡承殿下的提议。三家互通有无,共同壮大。”   庄顷仔细思量了一下,觉得没有坏处,就不情不愿的点着头道:“你们两个既然都觉得可行,那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亡承哈哈大笑着走上前,拍着庄顷的肩膀,“庄兄这是什么话?难道庄兄不想看到我们三家一起壮大。”   亡承一声‘庄兄’,叫的庄顷通体舒坦。   庄顷脸色缓和了不少,“我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我们三家既然互为盟友,自然得互通有无。”   “哈哈哈哈……”   亡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笑声也更大了。   鱼禾发现,亡承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能屈能伸,该放下架子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含糊。   心思又缜密。   难怪他能取代他的兄长,成为句町的王。   “行了,你们三个也别拿着剑架着安羌了。”   “对,将他的脑袋砍下来,悬在滇王宫外,告诉滇国上下,从今日起,滇国异主了。”   亡承、庄顷二人一前一后开口。   鱼禾一脸无语的道:“就不能将安羌的脑袋挂到俞元城去吗?新任滇王的王宫在俞元。此处是我益州郡太守府。”   亡承、庄顷二人闻言一愣,然后放声大笑。   “用宫殿做太守府,你也算是大新朝独一份。”   “放在北方,这是逾制,得杀头。”   “……”   鱼禾暗自翻了个白眼。   两个老狐狸刚才还吵的不可开交,现在居然像是没事的人一样开起了他的玩笑。   王奋、相魁、以及亡承手下的大将亡眠,互相等了对方一眼,取回了架在安羌脖颈上的剑,插回了剑鞘,回到了他们各自主公身边。   王奋是一位五旬的老将,须发中皆藏着白丝,身上穿着一身秦甲,虎目瞪得圆圆的,有种说不出的威视。   亡眠是一个三旬的壮汉,须发皆张,乍一看去,跟李逵似的,他身上的汉甲紧紧的捆在他那庞大的身躯上,看着就像是一员猛将。   反观相魁,就有些平凡了。   没有他们两个人有特点。   估计也没有他们两个人有能耐。   鱼禾目光在王奋和亡眠身上盘桓了一二,最后定在了王奋身上,赞叹道:“两位将军真是气势不凡啊。”   王奋微微抱拳,不卑不亢的道:“鱼将军谬赞了。”   亡眠就没有王奋那么谦虚,他高高的挺起了胸膛,大大咧咧的道:“那当然……”   亡承和庄顷几乎同时开口。   “你先退下!”   王奋愣了一下,诧异的看了鱼禾一眼,对着庄顷拱拱手,出了王宫正殿。   亡眠不解的挠了挠头,依照亡承的吩咐出了王宫正殿。   鱼禾见此,哭笑不得的道:“你们二位这是做什么?”   亡承和庄顷瞪着鱼禾,没有说话。   他们做什么?   他们在防着鱼禾。   鱼禾刚才看王奋和亡眠的眼神不对劲。   特别是在看王奋的时候,眼中透着一股贪婪的目光。   “二位不必防着我,我对王奋和亡眠两位将军并没有歹心。我只是觉得他们十分勇武,所以想结识一番。”   鱼禾干笑着。   亡承、庄顷齐齐哼了一声。   结识什么?   有什么好结识的?   回头结识着结识着,人跑到你手下去,你会给我们送回来?   我们把你当盟友,你居然想当着我们的面,挖我们的人,真无耻。   鱼禾看出了二人的心思,就没有再解释,越解释越黑。   鱼禾笑道:“我们是不是可以瓜分战利品了?”   听到了战利品,亡承和庄顷顿时忘记了刚才的不快,齐齐点头。   三个人将手底下的人全部派遣了出去,在滇王宫内进行了一场刮地皮似的搜刮。   滇王宫内各处的浮财,以及滇王宫内的滇国国库,都被他们搬空了。   搜刮到的金银珠宝玉石,以及各种奇珍,堆满了王宫正殿门口的祭祀场。   海量的财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晃的人睁不开眼。   那墙壁高的天然黄玉、那像是柴火一样堆成了一堆的象牙、那洁白如玉的牙席、那拳头大的宝石、那脑袋大的一块天然金块,以及一堆拳头大的天然金块,看的鱼禾眼热。   饶是鱼禾见多识广,也有流口水的冲动。   庄顷和亡承二人的表现也好不到哪儿去。   亡承手里抱着一卷牙席,嘴里一个劲的嘀咕‘牙席是滇国至宝,滇国历任滇王,没少拿着它在长安城出风头,我早想有一卷了’。   亡承并不缺象牙,他私库里的象牙都堆积如山了。   他缺的是编制牙席的技术。   编制牙席的技术,是滇国独有的技术。   句町没有,大新也没有。   所以想要牙席,只能从滇国获取。   滇国除了将牙席上贡给前汉的皇帝外,并没有将牙席外赠给任何人。   安羌当初派人送了一卷牙席去平夷给鱼禾,算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庄顷手里提着一个铜鼎,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上面铭刻铭文的地方。   三足两耳的圆鼎,鱼禾并没有看出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但庄顷却像是捧着至宝一样,怎么也不肯放手。   “这卷牙席归我了。”   亡承第一个开口。   说完以后,也不问鱼禾和庄顷同不同意,就让手底下的侍卫将牙席抬了出去。   庄顷不甘示弱的抱着铜鼎道:“这鼎归我了。”   说完就抱着鼎往外走,对其他的金银财宝视若无睹。   鱼禾见他们都选到了想要的东西,心里有些羡慕。   他选了半天,也没有选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主要是他都想要。   但庄顷和亡承绝对不可能让他独吞这些钱财的。   所以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指了指那一面黄玉壁。   “这面玉璧我要了。”   随后三个人就开始正式的瓜分起了战利品。   瓜分到最后,就剩下了一堆铜锭、银锭,以及一些从汉家流通过来的杂钱,堆在地上。   “这些就留着筑城吧。等我们商定好了地方,就各自派遣一千兵马,外加三千土蛮去筑城。等到城池筑成以后,各家兵马就留在城内充任城卒。   城池由我统管,所获的财货,我们三家各得三成,剩下的一成留在城池内,充作城卒以及官员们的俸禄,你们看如何?”   鱼禾在瓜分完了钱财以后,毫不犹豫的将随后要建造的互贸之城揽到了自己手里。   鱼禾提出让各家都留一千兵马在城里。   庄顷和亡承也不用担心鱼禾独占城池。   更不用担心鱼禾黑了他们的钱。   所以庄顷和亡承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   “你比我们更懂商人,城池自然得交给你管辖。”   ……   …… 第258章 摘桃子的邓让   鱼禾会心一笑,吩咐吕嵩将那些铜锭、铜钱搬去滇王宫的内库。   亡承、庄顷看着鱼禾的笑容,总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   堆放在祭祀场的金银珠宝瓜分空了以后,鱼禾、亡承、庄顷各自吩咐各自手底下的人将他们分到的战利品收起来,一起进了王宫正殿。   再次进入王宫正殿,正殿内已经被收拾干净。   还摆放了许多案几,案几上准备了水果和酒肉。   鱼禾大马金刀的往主位上一坐,请亡承、庄顷,以及王奋、亡眠,分坐在两旁。   鱼禾举起酒杯,爽朗的笑道:“今日大胜,理应大庆。”   亡承胖胖的大手握着一个小酒杯,肉肉的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自然得大庆,而且还得大庆三日。”   庄顷点头笑道:“不如我们一起下令,让手底下的人一起大庆三日如何?”   亡承刚要叫好。   鱼禾却没有给他机会,庄顷话音落地以后,鱼禾哭笑不得的道:“那可不行,让你们手底下的兵马在滇池城内祸祸三日,那我这个滇池城还要不要了?”   兵匪兵匪,在严苛的纪律没有出来之前,兵就是匪。   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会安分守己。   在别人的地盘上就可劲祸祸。   特别是攻打城池的时候,每攻下一座城池,他们就会在城池内大肆抢掠,弄的百姓们民不聊生。   领兵的将领为了激励手底下的将士,也经常会纵容手底下的将士去劫掠。   鱼禾能容忍亡承和庄顷的兵马在滇池城内祸祸一日,但是不能容忍他们的兵马祸祸三日。   真要让他们祸祸三日,那滇池城内的百姓估计得被折腾空。   滇池城虽然被誉为西南第一城,可是城内的百姓也不足十万之数。   鱼禾、亡承、庄顷手底下的精兵加杂兵,足有二十多万。   二十多万人欺负十万人,那十万人能完好无损的活着,那就奇怪了。   亡承和庄顷听到鱼禾的话,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鱼禾的担忧。   亡承嘴上叫道:“你也太没劲了……”   却也没继续开口为难鱼禾。   庄顷干脆没说话。   益州郡以后就是他和鱼禾的地盘,将益州郡的百姓折腾的太狠了,回头遭罪的也是他们两个。   亡承可以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是他不行。   “举杯!”   鱼禾举着酒杯,邀请亡承和庄顷共饮。   亡承、庄顷举着酒杯陪鱼禾痛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亡承往着鱼禾,哈哈笑着,提议道:“滇王宫虽然打下了,滇王安羌也抓住了,但滇国全境并没有被平定。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地方,如今还在贼人手里。   我听闻云南县的那个贼人,跟任贵有关系。   有任贵支持,他的实力应该不弱,要不要我施以援手?”   鱼禾、庄顷微微一愣,齐齐摇头。   亡承向来是无利不起早。   请他施以援手,就必须付出相应的报酬。   鱼禾和庄顷有信心能击溃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贼人,所以不需要多花冤枉钱。   亡承见鱼禾、庄顷齐齐拒绝了他,撇着嘴道:“有我帮忙,你们会事半功倍。”   鱼禾没好气的道:“找你帮忙,我们所获的战利品最少也要少获三成。”   亡承瞪着眼叫道:“我是那么贪心的人?”   庄顷瞪了亡承一眼,“你要是不贪心,那你将从滇王宫内分润到的三成钱财还回来。”   亡承果断摇头,道:“那怎么行!”   庄顷讥讽道:“那你还说你不贪心?”   亡承哼哼了两声,没有再言语。   庄顷陪着鱼禾闲聊了两句,商量好了随后的出兵事宜后,起身告辞。   亡承也跟着起身告辞。   两个人都没有多待下去的意思。   亡承有一个邦国要管,能在益州郡待一个月,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他得回去处理句町国发生的大小适宜。   庄顷马上要继任滇王之位,又要派人去统管益州郡内属于他的地方,还要挑选精兵,随后跟鱼禾一起征讨益州郡其他还没有收复的地方,所以他也没有那么多闲暇。   鱼禾起身,将二人送出了王宫正殿的大门。   三个人肩并肩走到门口,刚要寒暄几句,就看到一个庄氏藤甲,匆匆跑到了庄顷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鱼禾和亡承齐齐闭上了嘴,陪着庄顷一起看向了那位庄氏藤甲。   庄氏藤甲明显有要事禀报,只是碍于鱼禾和亡承在,所以并没有开口。   庄顷并没有避开鱼禾和亡承,当着他们的面,颇具威严的道:“有何要事?”   庄氏藤甲声音沉重的道:“交州的占人,趁着我们攻打滇池城的时候,占领了滇池县以南的三个县。”   鱼禾和庄顷脸色一沉。   亡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吧嗒着嘴感叹道:“邓让还真是会挑时间啊。安羌为了抵御我们,将滇池城以南三县的兵马抽调一空。   他趁机出兵,完全不需要费吹灰之力,就独得了三县之地。   我辛辛苦苦操劳了一个多月,动用了数万精兵,数万杂兵,损失了上万人,也不过得了一县而已。”   亡承很想说邓让真是厉害。   可见鱼禾和庄顷的脸色不对,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庄顷恼怒的道:“邓让该死!”   庄顷现在恨不得将邓让生吞活剥了。   他费尽心思谋划了数十载,刚刚拿下滇王安羌,还没有享受胜利的果实,就被邓让分走了一部分,他怎能不怒。   鱼禾站在一旁没有言语。   亡承忍不住道:“咱们费尽心机打下的滇国,还没捂热乎,就被邓让咬了一口,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流露出了一个笑容,道:“有什么可说的。我们能算计安羌,别人也能算计安羌。   我要是邓让,在发现滇国内部发生内乱,可以趁机咬一口的话,我也不会错过。”   庄顷愤怒的道:“他可是吃了我们的肉,你就不心痛,你就不愤怒?”   鱼禾点着头道:“心痛,也愤怒。但有什么用?能将丢失的三县拿回来?我们现在还没有将打下的地方彻底占住,也没有平定云南县以西的地方。   我们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愤怒根本帮不到我们。”   亡承愕然的道:“难道就任由邓让占去三县?”   鱼禾皱眉道:“目前来说,只能让他先占着。”   庄顷吹胡子瞪眼的要骂人。   鱼禾没等他开口,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的便宜可不好占,他现在占据了三县,以后我会让他全部吐出来,还要付利钱。”   庄顷听到这话,冷静了下来,心里的怒火消散了不少。   亡承沉吟着点点头。   三个人谁也没说,趁这机会去将邓让一块灭了。   邓让比起他们强大了数倍。   他们三家加起来,也不过是拥有一郡半的领地,其中有八成还是山林。   邓让足足拥有一州,一个囊括了数郡的大州。   人口、兵力、钱粮等等各个方面,邓让都比他们加起来还强。   他们就像是三头幼狼,邓让就像是一头成年的猛虎。   两者之间有天壤之别。   所以现在对上邓让,纯粹是找虐。   他们三人都是聪明人,绝对不会干出盲目自大的事情。   在西南这片地方,也不适合干盲目自大的事情。   上一个盲目自大的人叫夜郎王。   他在汉使面前吹嘘,说大汉应该跟他手底下一个县一样大。   汉使如实将此事禀报给了汉帝,汉帝就把他的夜郎国给灭了。   亡承所在的句町国、庄顷所在的庄氏,都参与过这场战事。   所以他们清楚的知道盲目自大的后果。   鱼禾就是知道他们三家联手,也不一定打得过邓让,所以选择了隐忍。   等到鱼禾消化了现在占据的益州郡各县,平定了云南县以西的益州郡各地,彻底在益州郡站稳脚根以后,鱼禾自然会找邓让去算账。   鱼禾、庄顷二人本来心情挺高兴的,可是出了邓让这档子事以后,二人都高兴不起来了。   亡承倒是无所谓。   益州郡又不是他的,益州郡丢了三县,他又没什么损失。   他只是想看看,鱼禾这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能否再创造一个奇迹,好让他跟着分一杯羹。   三个人各自寒暄了几句。   亡承和庄顷离开了滇王宫。   鱼禾返回了王宫正殿。   相魁、刘俊、吕嵩三人在鱼禾返回了正殿以后,齐齐聚在鱼禾眼前。   鱼禾率领着他们,拿下了半个益州郡,又跟益州郡的地头蛇庄氏分割了益州郡的利益。   往后,半个益州郡的城乡就是鱼禾的了。   鱼禾名义上充任了益州郡太守,实际上就是一方诸侯了。   毕竟,他这个太守不需要向朝廷负责,也不需要由朝廷任免。   鱼禾的身份水涨船高了,他们身为鱼禾的属下,身份自然也跟着高了不少。   所以他们脸上皆带着灿烂的笑意。   “主公……”   三人齐齐拱手向鱼禾施礼。   鱼禾稍微点了一下头,面色凝重的道:“明日,句町国的兵马和庄氏的兵马会退出滇池城。吕嵩,你从杂兵中挑选一部分兵马,充任滇池城的城卒,荡平滇池城内的乱象,守卫滇池城。   相魁,你领上虎营的将士,再从杂兵中挑选三千人,赶往双柏县,跟蒙庄交接双柏等县,并且安置好蒙庄交给你的那些汉人百姓。   刘俊,你领上狼营的将士,再从杂兵中挑选一万人,速速赶往滇池县和律高县的边陲,占据要地。” 第259章 益州郡不缺人才   吕嵩三人见鱼禾脸色凝重,立马收起笑脸。   刘俊沉声道:“主公,发生了何事?”   吕嵩、相魁也一脸疑问的看着鱼禾。   鱼禾冷冷的道:“交州的邓让,趁着我们攻打滇池城的时候,占居了益州郡的律高三县。”   别看鱼禾刚才在庄顷和亡承面前的时候,一脸风轻云淡,仿佛什么都看开了似的。   事实上他也很愤怒,只是权衡了利弊以后,发现暂时奈何不了邓让,所以才故作风轻云淡。   鱼禾需要在庄顷和亡承面前维持那种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形象,但是在吕嵩三个人面前不需要维持。   相魁瞪大了眼,叫道:“那邓让是活腻了,居然敢摘我们的桃子?!”   刘俊比相魁沉稳,他皱着眉头道:“不是邓让活腻了,邓让真有那个实力。我们虽然拿下了半个益州郡,可我们依然不是邓让的对手。”   刘俊看向鱼禾,问道:“主公让卑职领兵去律高和滇池边陲,是要防着邓让,避免邓让再动贪心?”   鱼禾点了点头,“人心不足蛇吞象,邓让轻而易举的吞下了三县之地,难保不会继续吞下去,所以我们必须防着。”   吕嵩看了看刘俊,又看了看鱼禾,拱手道:“主公,卑职一直在西南各处奔走,多少了解一些邓让的事情。那邓让手底下的兵马不少,仅凭刘校尉手上的狼营,未必防的住。”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回头你派人回去送信,让阴识将平夷城内除豹营以外的所有兵马送到此处。   同时告诉刘川、张武,让他们抽调出一半的人手,送到益州郡。”   鱼禾并没有将平夷城内的人手抽调干净,因为再过一个月就要开春了。   开春以后,廉丹那个大祸害恐怕就要到益州了。   到时候,益州又要一片动荡了。   廉丹有八成的几率会拿平夷城开刀,所以鱼禾必须留下一部分人手防着廉丹。   廉丹若是派遣小部分兵马征讨平夷城,他可以用这一部分人手抵御。   廉丹要是率领大军征讨平夷城,那他也能用这一部分人手转移平夷城里的人和钱财。   鱼禾必须做两手准备。   吕嵩拱手道:“喏!”   鱼禾郑重的道:“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下去挑选人手,明日就出发。等到我们彻底在益州郡站稳脚跟,我在为你们庆功。”   吕嵩、相魁、刘俊三人齐齐拱手。   鱼禾目送着他们离开了王宫正殿以后,开始盘算起了随后发展益州郡城乡,征讨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事情。   一夜无话。   次日天亮以后。   吕嵩、相魁、刘俊三人各自赶到滇王王宫,向鱼禾禀报了一声后,就各自率领着兵马出发了。   亡承和庄顷在吕嵩三人走了以后,也携手到了滇王王宫向鱼禾辞行。   鱼禾招待他们吃了一顿便饭,他们便各自离开了。   鱼禾在他们离开以后,又忙着为手底下的各城乡遴选起了官员。   滇池县北的几个县,鱼禾已经帮它们选出了官员。   可滇池县其他三个方向的各县,如今还没有接收,所以鱼禾必须尽快遴选出官员,去帮他们管辖这些城乡。   益州郡不兴教化,但是能用的人才却不少。   前汉、大新,发配到益州郡的犯官数量不少。   其中一部分被牵连的纯良之辈,已经被庄氏给收入囊中了。   剩下的都是一些坏东西。   一部分人用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形容也不为过。   反正都不啥好人。   鱼禾在征讨牧靡等县的时候,就特地将他们挑选了出来,聚集到了一起,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刚好用上。   鱼禾将他们聚到了滇王宫正殿。   鱼禾高居正殿正中的座椅上,一帮子年迈的老家伙一个个摆着一副谄媚的笑脸,弯着腰站在正殿两侧。   其中也有几个面色肃穆的。   分别是杨丘、乐进、三山等一众山大王。   他们中间有不少人才,鱼禾准备让他们充任益州郡的各级官员。   鱼禾环视众人,冷冷的道:“诸位应该已经知道了,益州郡的半郡之地的城乡,从今日起,归我了。诸位中间应该也有人猜倒了,我召诸位过来的用意。   益州郡如今百废待兴,益州郡各县的城乡都需要人统管。   我手里没有多少人才,所以不得不便宜你们。   你们谁愿意供我驱使,那就站在原地不要动。   谁不愿意供我驱使,那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我绝对不会拦着你们,更不会伺机报复。”   鱼禾说完话,就静静的盯着众人。   众人愣是没一个走的。   不仅没人走,还有人趁机拍马屁。   “鱼大王看得起我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人,是我们的荣幸。鱼大王愿意用我们这些犯过罪的人,那简直就是恩赐。   我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违背鱼大王的好意。”   众人一脸认真的点头,表示赞同。   鱼禾满意的点了点头,“诸位既然愿意供我驱使,那我就不对诸位客气了。随后我会依照诸位此前的身份、能耐,任命诸位。   在任命诸位之前,有些事情我必须得给诸位说清楚。   我不管诸位之前犯过什么错,也不管诸位被发配到益州郡是罪有应得,还是遭遇牵连。   往后,在我的麾下做事,最好守我的规矩。   不守我的规矩,我只能让你去死。”   鱼禾的声音越说越冷,众人也很配合的垂下了头。   鱼禾继续道:“守我的规矩,我不介意为你加官进职。我现在只有半个益州郡,随后我会收回剩下的半个益州郡。   以后说不定还会谋划其他地方,所以诸位不需要担心我没有官职给诸位。”   众人一个劲的点头称‘是’。   鱼禾知道,他的话,有一部分人听进去了,又一部分人没听进去。   但是他没有重复,也没有去计较。   他又道:“现在,我给诸位讲讲我的规矩。我知道益州郡初定,百废待兴,益州郡各地,滇人极多,汉人极少。   诸位需要管辖的地方小、人手也少。   所以诸位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我也不会说什么。   我更不会用太多规矩约束诸位。   我的规矩就三条。   第一,在你们治下,自己人至上,庄氏的人其次,剩下的人你们随便折腾,跟我们作对的,你们往死里折腾。你们惹出了大麻烦,只要没牵连到我们自己人,我不会怪罪你们。   第二,农桑、婚嫁、丁口、县卒、匠商五项,必须给我盯紧。我要粮食、我要人、我要兵、也要税赋。我不管你们要用什么方发,也不管你们做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你们祸害自己人,我都不会怪罪你们。   第三,教化。一县必须又两座学室,一乡必须有一座蒙室。里面招募的学生,必须以将士们子嗣优先。找不到书、找不到先生,就自己去刻,自己去教。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不祸害自己人。   你们用什么办法去做事,我都不会怪罪你们。   只要你们将我交代的三条办好了,哪怕你们被当地百姓喊成屠夫,我也会给你们升官,给你们赏赐。”   鱼禾订立的规矩很简单,也很少。   甚至没有让他们去遵循汉家的九章律。   因为益州郡初定,想要快速发展,就不应该设定那么多条条框框。   越简单的规矩,执行起来效率越高,见成效的速度也快。   鱼禾也没有提出什么汉人至上的规矩,因为根本行不通。   滇人和蛮人才是益州郡最主要的人群,鱼禾要尽快将益州郡发展壮大,就少不了去吸纳滇人、吸纳土蛮。   仅凭益州郡的那点汉人自己去繁衍,少说也得二十年,才能繁衍成益州郡第一大民族。   鱼禾可等不了二十年,他也从没想过去等二十年。   所以他将规矩定成了‘自己人至上’。   愿意成为他手底下百姓的,那就是自己人。   不愿意成为他手底下百姓的,那就是外人。   既然是外人,那么被杀或者被掠夺,就跟鱼禾无关。   鱼禾让他们去发展农桑、丁口、匠商、婚嫁、县卒等五项,其实要求的有点多。远比朝廷对官员的要求还多。   朝廷对官员的要求底的令人发指。   确保地方不乱,不干出引起民愤的事情就行。   正是因为鱼禾要求多,所以鱼禾才让他们放开手脚去折腾,暗示他们去祸害自己人以外的那些人。   至于教化,鱼禾要求堪称过分。   前汉、大新两个王朝,尚且达不到一县两座学室,一乡一座蒙室。   益州郡这个还处在穷乡僻壤境地的地方,就更不可能达到了。   但鱼禾就是提了,还要求他们必须做到。   做不到,鱼禾可以不惩罚,但万一有人创造了奇迹了呢?   那是不是惊喜,是不是意外收获。   人不逼一把,谁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创造出奇迹。   再说了,鱼禾也不是盲目的给他们分派任务。   他们被发配到益州郡,都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一家子人。   他们以前是官,祖上说不定还出过大官,他们有足够的钱财供家中的子嗣读书。   一些人到了益州郡以后,说不定还没有放下对家中子嗣的教育。 第260章 有点重的蛮王令   故乡他们估计是回不去了。   他们的子嗣留在家中,也是浪费。   打一竿子,说不定就将他们打出来了。   众人听到鱼禾的话,面色各异。   有人神色如常,有人紧皱着眉头,还有人脸上流露出了狂喜。   鱼禾目光在几个目露狂喜的家伙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他敢断定,这几个家伙绝对不是好人。   他提出了这么多要求,用正经手段根本办不到。   这几个家伙还能流露出狂喜的神色,能是好人?   鱼禾多看了他们几眼,目光落在了那些皱着眉头的人身上,“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   有人迟疑了一下,上前了一步,躬身道:“鱼大王,困难肯定有。鱼大王定下的规矩看似简单,可实际上要完成,十分困难。   钱粮方面……”   鱼禾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淡然道:“有困难自己克服,我找你们是让你们帮我壮大益州郡的,不是让你们问我要钱粮的。   各城守军的粮草我会管,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说话的人听到这话,眉头皱成了一团,他咬了咬牙,想说点什么。   但有人却抢先了一步。   “大王肯任用我们这些有罪的人,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我们怎么好意思再跟大王要钱粮?”   说话的是一个微胖的老叟。   能在益州郡这个把汉人当成奴仆的地方吃的这么胖的人,肯定不是简单的角色。   鱼禾知道他,刚才听完他的规矩,面露喜色的几个人当中,就有他。   最先开口的人听到老叟这话,怒目相向。   老叟浑然不惧,他冲着鱼禾拱了拱手,笑问道:“敢问大王,县城内的守军,我们能不能调动?”   一个聪明的坏家伙!   鱼禾心中赞叹了一声,道:“对外可以调动,对内不行。”   老叟又露出了狂喜的神色,他对鱼禾深深的一礼,高声叫道:“臣参见主公!”   鱼禾满意的点头,“今日起,你便是滇池县县令!”   老叟再次一礼,“多谢主公!臣一定不辜负主公信任!”   谢过了鱼禾以后,老叟对着那个刚才冲着他瞪眼的人讥讽道:“各县守军皆在两千人左右。手握两千兵马,还瞅弄不到钱粮,你当什么官?有什么脸为主公效力?”   最先开口说话的人气的直哆嗦,恨不得上去抽死这个老家伙。   老叟就像是没看到他眼中的怒火一般,高冷的哼了一声,返回了自己的位置。   其他人心里骂着老叟小人得志,嘴上却高兴的附和着,“说得对!主公将两千兵马交给我们!我们还问主公要钱粮,那就不配为官!”   “主公交代的你到底能不能办,办不了你可以离开。我家中尚有一弟,能完成主公的重托。”   “我家中有一叔,此前在冀州担任曹官,定能完成主公的重托!”   “……”   一个个越说越兴奋,就差将自己家中那些祸害们亲自送到鱼禾面前让鱼禾挑选了。   他们中间又一大部分人是因为贪渎被发配到此地的。   搞钱搞粮是他们最拿手的事情。   他们在穷乡僻壤,都能榨出油来。   在这珍宝无数、野兽成群的益州郡,还怕没钱没粮?   自己人不能祸害,土蛮还不能祸害?毛贼还不能祸害?   带着兵马去捕捉野味,或者带着兵马去杀人放火,还愁弄不到钱粮?   不会捕捉野味,不会杀人放火,种地会不会?   让那两千守军去开荒种地,一年也能收获不少粮食。   守军的粮草又不需要他们供应。   手握两千不需要自己养的劳力,还愁弄不到钱粮?   废物!   “行了,看诸位群情激昂,那就说明诸位都愿意帮我做事,也答应了我提出的三个规矩。那我就依照诸位此前在朝廷的官职,分派诸位去各城乡任职。”   鱼禾并没有让他们将他们推举的叔伯兄弟送到滇池来,挑选挑选。   他随后需要用到的人不少,有的是机会。   他想先让这批人出去,干出成绩,他再赐下钱财和官职。   让剩下的那些潜藏在百姓们中间的人看看,他有雄心、能做大,跟着他混一定有所作为。   到时候百姓们中间那些真正有能耐的人,一定会站出来。   鱼禾敢肯定,眼前的这群人,绝对不是益州郡最顶尖的一批人才。   庄氏也未必将益州郡最顶尖的一批人才招揽齐全。   肯定有一批真正有能耐的顶尖人才在暗中观望。   古人就是这样,越是有能耐的人,就越喜欢待价而沽。   比如诸葛亮,明明有心跟着刘备混,却偏偏让刘备三顾草庐。   鱼禾不介意三顾草庐,只要对方有能耐,有大能耐。   他现在就缺有大能耐的人。   鱼禾从座椅前的案几上取了一份早就拟定好的名录,开始逐个任命。   每叫到一个人,对方都会出列,当众拜鱼禾为主公。   一番任命过后,鱼禾吩咐人带他们去内库最外面的一层挑选赏赐。   算是见面礼。   说是给见面礼,其实就是向他们彰显自己的财力,让他们知道,跟着鱼禾混,绝对会吃香的喝辣的。   鱼禾很清楚,给这些坏东西说再多的豪言壮语,也没有带他们去看看钱管用。   等他们挑完了见面礼,鱼禾还会设宴款待他们,指点指点他们在匠商方面需要注意的地方。   在其他方面,鱼禾不敢说能胜过他们所有人,但是在匠商方面,鱼禾绝对比他们加起来都强。   一众官员任命完了以后,剩下了杨丘、乐进、三山三人留在了正殿内。   鱼禾将他三人唤到身边,温声道:“如今,益州郡打下来一半,还有一半益州郡,需要你们出力。”   杨丘谦逊道:“不敢!”   以前杨丘还敢在鱼禾面前大声说话,现在真的不敢了。   鱼禾如今算是一方诸侯,杨丘即便是返回蜀郡,官复原职,再往上升一升,见了鱼禾也得低着头。   乐进倒没有杨丘那么识趣,他笑容灿烂的道:“卑职一定会帮主公夺下另外半个益州郡。只是卑职的兵马在实力上,始终不如虎贲军。   主公您看,能不能将卑职的兵马也编成军,再配备一些虎贲军那样的盔甲?   卑职敢保证,只要主公能给卑职手下的兵马配备上盔甲,卑职手下的兵马绝对不输给虎贲军。”   杨丘听到乐进的话,嘴角抽搐了一下。   鱼禾盯着乐进,脸上的笑容不变,他夸赞道:“你有此雄心,我很欣慰。编成一军,不是问题,明天我就派人去帮你重编手底下的兵马。   只是铁甲有些难办,你也知道,益州郡缺铁,也缺匠人。   我需要将平夷城内的匠人调集到此处,才能打造铁甲。   也需要避开朝廷的眼线,购买铁料。   所以铁甲一时半刻恐怕没办法送到你手里。   但是皮甲还是可以的。   回头我就差人日夜不歇的打造皮甲,一定在你手下兵马重编完成之前,将皮甲交到你手里。”   乐进听到没有铁甲,心里有些不乐意,但考虑到鱼禾有难处,所以没继续讨要。   有皮甲也不错。   山里的那些蛮子连皮甲也没有。   “多谢主公!”   鱼禾呵呵笑着道:“不必道谢,应该的。”   鱼禾侧头看向硕壮的三山,笑问道:“你想要什么?”   三山挠着头,憨厚的笑道:“俺想将俺们这一支的人都召集起来,迁移到此处。您是俺们的王,您在哪儿,俺们就在哪儿。”   鱼禾欣慰的看着三山。   蛮人就是单纯。   也很好用。   鱼禾记得,他当初率军路过三山部族所在的山林的时候,三山率领着部族的勇士,主动来投。   声称鱼禾是庄乔的儿子,那就是他们部族的小头人,他们理当陪着鱼禾征战,守卫在鱼禾四周。   粮食自带,钱粮都不要。   打完仗就分一成战利品。   并且打完就回寨子。   等鱼禾拿出蛮王令的时候,三山连那一成战利品也不要了。   甚至还带着自己部族的人,去山林里打猎,向鱼禾进贡。   如此忠心的人,鱼禾看着就喜欢。   “准了,滇池城的城西,以后就划给咱们寨子里的人住了。”   鱼禾温声笑道。   杨丘忍不住多看了三山两眼,他觉得三山虽然憨,但憨的让人喜欢。   乐进毫不掩饰的瞥了三山一眼,一脸鄙夷。   他觉得三山就是个傻子,不趁着刚刚获得了大功劳要好处,以后就别想再拿到好处。   “那个……”   三山有些不好意思的又挠了一下头,举止扭捏。   鱼禾笑问,“怎么,怕住进了城池没东西吃?”   三山急忙摆手,“不是不是,俺们可以自己打猎。怎么能问您要粮食。俺是觉得……俺是觉得滇池城城西怕是住不下。”   鱼禾有些错愕的看向三山。   三山局促的低声道:“咱们部族……人有点多……”   鱼禾被三山逗乐了,他可是拥有益州郡半郡之地,还安置不下一个小小的蛮人部族?   鱼禾豪迈的道:“你说说,有多少人,还住不下,我一定让你们住下。”   三山认真的盘算了起来,“俺的寨子,有八千多人,俺这一次带了两千多青壮,还有一千多青壮在寨子里,还有女人和娃娃。   俺隔壁的熊人寨,有四千多人……狗头寨子里有三千人……蛇神寨里有一千多人……   八王山的八个寨子,之前脱离了俺们,俺要是告诉他们,您如今成了滇国的王,他们肯定会回来……”   鱼禾静静的听着三山在哪儿一脸认真的盘算。   一开始他脸上还带着淡定的笑容。   一刻钟以后,他就不淡定了。   三山絮絮叨叨的一口气说了近六十个寨子,每一个寨子的人数都没有超过一万。   但是六十个寨子加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就这,三山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鱼禾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腰间佩戴的那一块蛮王令。   这个蛮王令,在益州郡的蛮人当中,分量似乎不轻。   难怪庄乔的蛮人阿爹,敢跟庄顷和安羌叫板。   老蛮王临死之前,没有手持蛮王令振臂一呼,给庄顷和安羌来一个狠的,大概是不想因为他一片私心,将整个蛮人部牵连进去,让蛮人部势力大损。 第261章 憨直的三山   等三山细细的数完以后,鱼禾终于明白了庄乔交给他的这块蛮王令的分量。   蛮王令背后的蛮人部,足足有二十万族人。   二十万族人,放在莽新,相当于两个顶尖豪强。   放在益州郡,那就是顶尖势力。   仅次于滇王安羌所在的亡氏和庄顷所在的庄氏。   比安羌麾下第一大部族谷兰部的族人,多了近一倍。   听三山的意思,蛮人部似乎产生过分裂。   似乎是因为上上上一代的蛮王,死在了跟大汉的战争中,蛮人部因此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寨子,各自为政。   各寨子虽然依旧认可蛮王令,但蛮王令对他们的约束力没有以前那么强了。   鱼禾看着激动不已的三山,疑惑的问道:“蛮人族的各大寨子如今各自为政,他们会依附我?”   在鱼禾眼里,一个部族一旦产生了分裂,再次聚拢到一起,可没那么容易。   必须经历血与火的考验,才能重新聚拢在一起。   三山理所当然的道:“您是我蛮人部的王,您又比历任蛮王都强,他们为什么不依附您?”   鱼禾一脸错愕,短暂的思量了一会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他又将汉人的生存法则套用到了蛮人身上。   虽然汉人和蛮人都是以强者为尊。   但汉人既尊崇武力上的强者,也尊崇智慧上的强者。   智慧上的强者,哪怕在武力上很弱。   也会吸引一大批人追随。   蛮人就不同,蛮人只尊崇武力上的强者。   智慧上的强者虽然能在他们部族中取得一个不俗的地位,但永远也成不了首领。   此外,汉人聪明、睿智,所以心思更复杂。   汉人一旦尝到了权力的甜头,很难再俯下身去依附他人。   因此也衍生出了一句话‘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一支汉人势力的首领,在明知自己实力弱小,迟早会被消灭的情况下,也不会轻易去依附别人。   他会选择抗争,选择借助自己的智慧去以小博大。   在抗争过后,输了,他才会选择依附。   相比起来,蛮人就纯粹了一些。   你比我强,你又跟我是一个部族的,那我就依附你。   不会去抗争,也不会去玩什么以小博大的戏码。   “二十万人,滇池城恐怕也住不下……我也不可能让他们全住在滇池城内。但他们可以住进城外安氏占据的山林里。”   鱼禾确认了三山说的是实话。   蛮人部的族人确实会依附他以后,心里顿时热切了起来。   二十万人,有八万是青壮。   还是那个种体格硕壮,懂一些搏杀之道,弓术娴熟的青壮。   稍微操练一下,就能充作兵马。   再配上好一点的兵甲,配一个懂得领兵的将校。   一定能爆发出不俗的战斗力。   是不是可以去找一找邓让的麻烦,让邓让明白,他的东西,不是那么好吞的?   “不行不行不行……”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就被鱼禾甩出了脑袋。   他一直推行的是精兵政令。   兵马的数量可以不多,但战斗力必须强悍。   突然改一个路子,走数量路线,有点违背初衷。   也容易把路越走越歪,最后走到王莽那种地步。   拿大炮去打蚊子,最后还被蚊子咬断了炮。   此外,蛮人部新投,需要以安抚为主,还需要花时间去收拢人心,急匆匆的将他们训练成兵马,扔进战场,死的人要是多了,他们说不定会反叛。   最重要的是,另外半个益州郡还没平定,廉丹那个大祸害又要到了。   现在跟邓让这个庞然大物开战,不是明智之举。   “三山,我身为蛮人部的蛮王,自然不可能亏带自己的族人。你回头带一些粮食回去,告诉各寨子的寨主,我将城外的三座山头,分给了咱们蛮人部。   城内的西城,我依然留给蛮人部。   到时候族人们住在城外的山头,各寨子的寨主,就住到城内的西城。   我有要事找他们商量的话,也不用他们来回奔波。   至于他们在城内的吃穿用度,皆由太守府出。”   鱼禾笑着说道。   三山不懂鱼禾的分权之举,一个劲的替鱼禾叫屈,“那怎么行?您是俺们的王,俺们应该给您送吃的喝的,怎么能让您给俺们送吃的送喝的?!”   鱼禾正色道:“为何不行?我身为蛮人部的王,占据了半个益州郡,难道不该帮我们蛮人部谋一点好处?”   “可是……”   三山一脸犹豫。   杨丘淡然笑道:“三山头人,主公也是一片好心。您又怎么能忍心拒绝呢?再说了,您不愿意吃主公的喝主公的,不代表其他寨子里的头人也不愿意。   您也说过,各寨子如今各自为政。   一些人心里恐怕早就疏远了蛮人部。   主公若是不拿出一点好处给他们,他们不一定会依附主公。”   三山一下子就瞪起了眼,怒喝道:“他们敢?!”   杨丘失笑道:“三山头人总不愿意看到主公跟自己的族人反目成仇,最后刀兵相见吧?”   三山一愣,收起了怒容,尴尬的挠着头,“那倒也是……可主公也不能一直养着他们吧?主公是他们的王,应该是他们养主公,而不是主公养他们。”   杨丘略微思量了一下,笑道:“主公也不会白养他们,需要他们上阵杀敌的时候,主公一定不会客气。”   三山一脸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杨丘的话,心不甘情不愿的道:“那还行……”   说完这话,三山又正色道:“主公放心,俺去找他们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他们,以后吃主公的喝主公的,就一定得帮主公卖命。   谁不帮主公卖命,俺就宰了谁。”   说到最后,三山一脸恶狠狠的样子。   似乎已经下定了杀人的决心。   鱼禾给了杨丘一个赞许的眼神。   杨丘果然是聪明人,也上道,关键时候能帮他说话。   杨丘淡淡一笑,站在哪儿没有再言语。   鱼禾吩咐道:“吕嵩,去看看我们还有多少粮食和布匹,分一半给三山带回去。顺便派人去平夷传话,让刘川和张武将平夷城一半的存量和布匹送到此处。”   吕嵩抱拳道:“喏!”   鱼禾又吩咐三山跟着吕嵩去拿粮食和布匹。   三山有心推辞,却被鱼禾和杨丘一起给劝了下去。   临走的时候,三山赌咒发誓,一定把人给鱼禾带回来,谁要是敢不尊鱼禾,他就宰了谁。   鱼禾和杨丘都被这个耿直、憨厚的汉子给逗笑了。   三山和吕嵩一走,正殿内就剩下了鱼禾、杨丘、乐进三人。   三山前脚刚出了殿门,乐进立马就出声讥讽,“这些蛮人,果然奇蠢无比!”   鱼禾脸上带着笑意,没有言语,只是看了杨丘一眼。   杨丘会意,躬身道:“主公,卑职还有一些要事需要处制,就先告辞了。”   鱼禾笑着点点头。   乐进愣了一下,杨丘一走,正殿内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也没什么要事跟鱼禾商谈了,索性也向鱼禾施礼,要离开正殿。   鱼禾同样笑着点点头。   杨丘跟乐进一起出了正殿,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鱼禾坐在正殿内一动不动,一刻钟后,杨丘再次出现在了正殿内,只是不见乐进的身影。   鱼禾请杨丘坐下,杨丘谢座以后,坐在鱼禾下首。   鱼禾笑问,“乐进觉得三山是个蠢货,你觉得呢?”   杨丘正襟危坐,淡淡的笑道:“乐进才是那个蠢货。”   鱼禾点着头感慨道:“是啊,乐进才是那么蠢货。你说说,他这么蠢,是怎么成为一个拥有数千部从的山大王的?”   杨丘追忆了一会儿,感叹道:“他以前还不算太蠢,虽然没什么本领,但知道向人学习。他就是学着卑职,在乌句山上竖旗,又学着卑职,招揽人手,管辖山寨,所以才引的数千人追随。”   鱼禾摇摇头,笑眯眯的看向杨丘道:“你手底下的人,可比乐进手底下的人纯良多了。我看,不是乐进学你管辖山寨,吸引了数千人追随。   而是你看不上那些人,没有接纳他们,所以他们才投了乐进。”   杨丘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鱼禾这话,他笑着道:“主公打算如何处置他?”   乐进那货仗着手底下有点人马,又跟着鱼禾混了几场胜仗,所以有点飘。   他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将帅之才,一个人物。   所以在鱼禾面前说话也有点肆无忌惮的。   鱼禾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   他在鱼禾面前将他手底下的人称之为他的兵马?   还要鱼禾为他的兵马配备铁甲?   鱼禾能答应他?   给他的兵马配备上铁甲,等待他羽翼丰满了冲鱼禾呲牙?   鱼禾很喜欢三山那个部下,他对三山的恩宠,已经表露到明面上了,乐进还当着鱼禾的面骂三山是个蠢货?   目中无人四个字,被乐进表演的淋漓尽致,鱼禾还能留他?   “他手底下的兵马可不少,足足有一万人。现在跟他起冲突可不是好事。还是先留着吧。”   鱼禾笑着说。   杨丘意味深长的看了鱼禾一眼。   乐进手底下那一万人是怎么来的,杨丘很清楚。   那是鱼禾有意无意的塞进去的。   里面没一个好人。   不是流窜到此处的山匪流寇,就是兵营里的兵痞,还有朝廷发配到此处的大恶人。   一个个被鱼禾招降以后,还秉性难改。 第262章 西山!山蛮!   鱼禾留着乐进,应该是准备继续往乐进手里塞垃圾,等到垃圾堆满了,就会下手。   也许不用他下手。   鱼禾迎着杨丘的目光,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鱼禾坦诚道:“你是个聪明人,也有能耐,更懂得我的心思。所以我没有将你派出去为官,我想让你留在此处做事,你意下如何?”   杨丘脸上的笑容一敛,迟疑了一下,道:“恕卑职直言,主公绝对是卑职遇到过的人中,最厉害的人杰。杨丘若是生在益州郡,一定誓死追随主公,为主公鞍前马后。   可杨丘生在蜀郡,家中父母妻儿,皆在蜀郡。   杨丘在乌句山占山为王,也是为了能够活下去,回去孝敬父母,照顾妻儿。   如今希望在前,杨丘实在无法安心追随主公。”   鱼禾声音一沉,“你现在就要走?”   杨丘郑重的点头,“卑职追随主公征战的这些日子,跟主公手底下的虎贲军交谈过,从他们口中,卑职得知,蜀郡、巴郡的情况都不太妙。   卑职担心家中父母妻儿遭人荼毒,所以想悄悄回去探望一下。”   鱼禾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他给杨丘说了一句实话,“往后蜀郡和巴郡的情况会更不妙,你回去了,说不定就会遭人毒手。”   廉丹那厮比冯茂地位高、比冯茂后台硬,做事自然也比冯茂更肆无忌惮。   冯茂敢在巴蜀等地冯茂敛财,他就敢在巴蜀等地刮地三尺。   杨丘如今是个逃兵,还有官身,他不露面,别人会以为他死了。   他一旦露面,立马会被追索。   廉丹肯定不介意屠了他们全家,拿走他们家中所有钱财。   鱼禾真的觉得杨丘不错,能重用,所以违背初衷,跟杨丘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实话。   杨丘听到回去以后可能会遭人毒手,不仅没怕,反而笑了,“主公,卑职身为领兵之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卑职不怕死,卑职只怕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儿。”   杨丘拿孝道说话,鱼禾就知道杨丘心意已决,他是留不下杨丘了。   鱼禾也没有强求,死缠着不放,只会恶了双方之间刚生出的那点情分。   “你意已决,我也不强求。你可以从你的部下中,挑选三百人带走。内库的大门为你敞开,里面的金银珠宝你可以随意拿。”   鱼禾很大方。   杨丘慌忙起身,躬身道:“主公,使不得……”   鱼禾抬手制止了杨丘继续说话,他又道:“我曾经答应过你,等平了益州郡,就任你去留,我不能出尔反尔。   你跟着我的这些日子,帮了我不少忙,功劳不小。   我缴获到的钱财,有你一份。   所以你不用推辞。”   杨丘急了,还要说话,鱼禾依旧没给他机会,“你不要埋怨我只给了你三百人。蜀郡情形不明,你带着上千人回去,一定会露出马脚。   到时候你就不是带着他们回去探亲,而是带着他们回去送死。”   杨丘重重的点头,“卑职明白……”   鱼禾点着头,道:“明白就好。我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只要你想来,随时能来。”   杨丘整理了一下衣冠,郑重的向鱼禾一礼,“多谢主公厚爱!”   在杨丘眼里,鱼禾并不是一个宽厚的人。   反而有点腹黑。   腹黑的人大多不喜欢别人忤逆他的意思。   腹黑的人惦记上的人,也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鱼禾能大大方方的让他离开,还敞开了内库让他随意取金银珠宝,足可见鱼禾是真心待他。   杨丘又不是石头,心里自然感动。   鱼禾温声笑道:“你先别急着谢我,我也不会轻易放你走。你需要帮我做两件事。”   杨丘一愣,哭笑不得的道:“请主公吩咐!”   鱼禾笑道:“我手下称得上是兵马的,只有虎贲军。其他的人手,虽然以兵马相称,但其实就是一群临时凑起来的流民百姓。   我如今掌管益州郡半郡城乡,随后还要征讨另外半个益州郡,还要防着邓让。   仅凭一个虎贲军,恐怕不行。   所以我要你在离开之前,帮我从各个山头招降的逃兵当中,挑选三千四百三十人。   其中一千人编为太守府守卒,剩下的两千四百三十人,依照虎贲军,编成一支新军。   此军便以滇池边上的西山为号。”   “西山军?!”   杨丘低声呢喃了一句。   鱼禾点点头,继续道:“最好能从逃兵当中再挑选一些能领兵的人。”   杨丘一边点头,一边开始思量起了逃兵中合适的人选。   鱼禾又道:“第二件事,回到了蜀郡以后,帮我多盯着点广汉郡,若是听到广汉郡大尹冯英遇到了什么大麻烦,立刻派人赶到平夷城去传信。”   “冯大尹?”   杨丘瞬间清空了脑子里的一切,一脸惊愕的看着鱼禾,“主公跟冯大尹……”   杨丘忍不住打听起了鱼禾跟冯英的关系。   鱼禾要是跟冯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他就不得不重新审视鱼禾了。   鱼禾看出了杨丘的心思,笑着道:“你不必多想,我跟冯大尹只是萍水相逢,此前我去巴郡探听消息,恰巧碰见了冯大尹,跟冯大尹聊了一些日子,知道冯大尹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说到此处,鱼禾脸上多了一些感慨,“这等好官,处在益州这个虎狼窝,势必会得罪人。他要是遇到了麻烦,我不介意出手相救。”   杨丘恍然大悟,笑着赞叹道:“主公虽然身在益州郡这个蛮夷之地,却惦记着冯大尹的安危,主公果然心怀家国。”   鱼禾会心一笑。   他到底是心怀家国,还是另有所图。   杨丘肯定猜倒了。   只是他不愿意说破,杨丘自然不会戳破。   这就是杨丘聪明的地方。   “速速下去选人,三日之后,我要看你挑选的西山军将士!”   鱼禾笑着摆摆手。   杨丘再次郑重一礼,退出了正殿。   三天时间,编一支新军,有点赶。   但鱼禾并没有让杨丘无中生有,反而给杨丘提供了不少可以缩短时间的有利条件。   比如,鱼禾准许杨丘可以在所有的逃兵当中挑选将士。   杨丘只需要将一众逃兵的首领召集起来,让他们推举人手。又或者找一个激将法,让他们将手底下的能人主动显出来。   无论杨丘用那个法子,只需要一天,就能凑够鱼禾要的人手。   新军如何编,杨丘也不需要费心去思考,只需要照着虎贲军的样子编即可。   所以三天时间虽然有点赶,但杨丘自认自己可以做到。   杨丘走后,鱼禾就待在正殿内写起了蛮人部随后的安置事宜,以及新军的军规。   虎贲军,以及随后建立的西山军,用一套军规就够了。   但是其他的新军,却不适合跟他们用一样的规矩。   鱼禾如今手握半郡之地,周遭的敌人又多,所以能养得起更多兵马,也必须养更多的兵马。   鱼禾不仅要建立以汉人为主的西山军,还准备建立以蛮人为主的山蛮军。   蛮人部二十万族人,其中有八万青壮。   放着不用简直就是浪费。   所以从他们中间挑选一些好手,组成一支攻坚敢死军,势在必行。   以蛮人好勇斗狠不怕死的性子,让他们打攻坚、做敢死队、做先锋,绝对合适。   蛮人没办法遵守鱼禾为虎贲军定下的那套规矩,所以鱼禾必须做一些删减,重新订立一套规矩。   等到蛮人们熟悉了跟汉人一起作战,再让他们守一样的规矩。   让习惯了以丛林法则处事的蛮人,守虎贲军那一套侧重于汉人的军规,明显不合适。   他们不仅不适应,还会闹事。   所以必须循序渐进的去进行。   鱼禾窝在王宫正殿内忙碌了三日,将蛮人部的安置策划写好了,也将山蛮军的军规给定妥当了。   期间他还顺手给滇王王宫更了个名,将滇王王宫改为了益州郡太守府。   府内一些颇具滇人气息的摆设,被他撤换,摆上了一些堆在内库内吃灰的汉家摆设,重新布置了一下太守府。   太守府瞬间从一座被兵马祸祸的有些残破的王宫,变成了一座汉滇风结合的府衙。   三日期限已到。   鱼禾收好了自己写在竹简上的计划书,赶去了城南。   鱼禾三人率军攻滇池城的时候,三人麾下的兵马将滇池城祸祸的不轻,滇池城内没剩下多少百姓。   空出的屋舍,一部分关押了俘虏,一部分被杂兵占据,一部分空着。   城南的草谷场,起初被杂兵占据。   杨丘在筹建新军的时候,将杂兵迁移到了城内的其他地方,空出了草谷场驻扎新军。   鱼禾去城南,就是去草谷场,看新军。   鱼禾带着吕嵩赶到草谷场的时候,就看到了昔日空荡荡的草谷场,已经被一根根巨木围了起来,形成了一道木墙。   木墙的一侧,有一处大门,门口守着二十个身着汉式甲胄的将士。   木墙内,喊声鼎沸。   “杀!”   “杀!”   惹的不少人偷偷贴在巨木缝隙上观看。   鱼禾一露面,一众偷看的人就如同猢狲一般散了。   鱼禾策马到了营门前,往里面一瞧,就看到杨丘光着膀子,浑身冒着一股股热气,正手持着一柄刀,率领着三千多人在操练。 第263章 终于出能人了?   “势头不错啊!”   鱼禾攀着营门,仔细看了一会儿杨丘练兵,将士们气势如虹,喊声四起,刀法也算凌厉。   将士们大多是逃兵出身,手上多少会一点儿武艺,在益州郡厮混了一年多,又跟着鱼禾征战了月余,他们适合在军伍中生存,所以他们从众多逃兵当中脱颖而出,被杨丘选进了西山军。   他们表现的不赖。   鱼禾自然而然的夸赞了起来。   西山军的底子比虎贲军好,稍加磨练的话,回头又是一支不输给虎贲军的强军。   手握虎贲军和西山军,鱼禾有信心能在一个月之内发起对益州郡西边的收复之战。   “也就是势头不错而已……”   吕嵩小声的破了一盆凉水。   鱼禾哭笑不得的瞥了吕嵩一眼,“你以为谁都能跟你比?”   吕嵩的武艺那是从小练出来的,长大后又历经了数百次搏杀,武艺早已到了一个非人的境地。   西山军的将士只是半路出家,学的还是一些简单的战阵搏杀之道,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招。   在武艺上肯定比不过吕嵩。   吕嵩缓缓将剑抱在了胸前,淡然笑道:“卑职只是实话实说……”   鱼禾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那么一点傲娇的味道。   鱼禾瞪了他一眼,没有再打理他。   经过了通禀。   鱼禾一行入了兵营。   虽说鱼禾是益州郡太守,西山军之主,可他并没有仗着身份强行闯入西山军兵营,反而依照规矩通禀入营。   立一个规矩,往往需要一年半载,可破坏一个规矩,仅需要一瞬间。   鱼禾是最容易破坏规矩的人,所以他必须尽可能的去避免破坏规矩。   鱼禾在西山军将士引领下,抵达点将台的时候,杨丘已经停下了操练,套上了一身皮甲。   其他的西山军将士也纷纷穿起了衣服,手持着武器,整整齐齐的站在校场内。   鱼禾往点将台上一站,杨丘率领着西山军上下单膝跪地。   “参见主公!”   数千人齐呼主公,场面十分壮观。   鱼禾听着,心里多了几分豪情。   “杨丘,你做的不错。”   “卑职只是依照主公的吩咐做事,不敢居功。”   鱼禾由衷的夸赞了杨丘一句,杨丘却十分谦虚。   鱼禾又夸赞了杨丘几句,开始给西山军将士们训话。   训话的内容不多,主要是强调了一下军纪,以及违反军纪以外的惩罚。   除此之外,还讲了一下获得了功劳以后,会有什么赏赐,军中又有什么生前途径。   总之,鱼禾讲的全是干货,没有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   虽说新朝的人比后世人更容易蛊惑,讲一些假大空的话,能收获不少人心。   可鱼禾并没有这么做。   鱼禾自己听过许多假大空的东西,越听越不愿意听,越不愿意说,甚至听多了还觉得乏味或者虚伪。   新朝的人虽然比后世人更容易蛊惑,可是假大空的东西他们听多了,一样会觉得乏味和虚伪。   所以鱼禾直接上干货。   直接跟西山军将士们说立功以后发多少赏赐,立多少功劳能升迁,能升迁到什么位置。   其他的鱼禾一句话也没讲。   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有什么用?   后世那些公司、企业,一个个讲什么企业文化、讲什么狼性。讲的一个比一个凶,真正有成效的有几个?   人家大集团才有资格将企业文化。   小门小户的公司讲什么企业文化。   企业还没做起来,有什么文化可讲的?   纯粹就是在耍流氓。   小门小户的就应该向钱看、向厚看。   钱给足了,就不愁没有人为你卖命。   现在这批人不行,你可以随时随地换一批。   鱼禾现在就属于一个小门小户的势力,所以没那么多文化可讲的。   就是因为鱼禾没讲什么理想、抱负、企业文化,所以他的训话很成功。   在他离开点将台的时候,台下的将士们一个个举着兵刃振臂高呼。   鱼禾在一片呼声中,到了兵营里的中军大帐。   进了帐篷,喝了一口水。   鱼禾笑问杨丘,“我似乎从西山军将士们身上看到了虎贲军的影子?”   西山军的将士们在站着的时候很整齐,有那么一点点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影子。   所以鱼禾才有此一问。   杨丘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主公,卑职并不是故意偷师的。卑职只是觉得,虎贲军中行走坐卧的规矩,真的有点东西,所以卑职才会借来一用。”   鱼禾好笑的道:“何止是有点东西,里面可有大学问。”   杨丘愕然的看着鱼禾,不明所以。   吕嵩好心的在一旁提醒道:“虎贲军中的那一套行走坐卧的规矩,可是主公独创的。即便是熟读兵法谋略的阴先生,也对此赞叹不已。”   杨丘惊讶的叫道:“主公懂兵法?”   杨丘认识鱼禾这么久,也没见过鱼禾展露兵法,每逢战事,不是相魁指挥,就是刘俊指挥。   鱼禾最多给他们一个大概的方向,告诉他们打哪儿,下一个战场在哪儿。   所以杨丘一直觉得鱼禾不懂兵法。   如今听到吕嵩说,虎贲军中那一套行走坐卧的规矩是鱼禾独创的。   杨丘立马觉得,鱼禾懂兵法,而且还是兵法大家。   鱼禾摆手,笑道:“我懂什么兵法,我只不过是看过不少兵法大家用兵,从中学了一点皮毛而已。”   杨丘认真的道:“那也很厉害了。兵法大家可不常见,主公能见许多兵法大家,还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东西,已经很了不起了。   恕卑职直言,就主公学到的这套行走坐卧的规矩,就足以让主公受用终生了。”   鱼禾摇头一笑,没有再继续讨论此事。   何止是受用终生,一直用下去也不成问题。   鱼禾请杨丘、吕嵩等人坐下,问道:“有没有发现能领兵的人?”   这是鱼禾此次赶到西山军兵营的主要目的。   杨丘已经编成了西山军,再过不久就要离开。   西山军需要有人统领,有人掌管。   相魁和刘俊如今各有要事在身,抽不开身,吕嵩又不懂领兵。   所以鱼禾必须尽快找出几个能帮他掌控西山军的人。   杨丘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道:“有倒是有,就是身份有点特殊。”   鱼禾听到有,心里一喜。   至于杨丘说对方身份特殊,鱼禾根本没在意。   他手底下那个人的身份不特殊?   他在乎吗?   只要对方有能耐,哪怕身上有一堆麻烦,鱼禾也不介意一用。   鱼禾追问,“怎么个特殊法?”   杨丘坦言道:“人是相校尉前几日送过来的。如今在城外的兽园,还不算是我们的人。听押送他的人说,他们都是庄王麾下的蒙庄离开双柏县的时候留下的。   具体如何处制,您还没有定夺。”   庄顷两日前正式向益州郡上下宣告,他成为山林之主,召山中各部族去俞元县重定各部族山林的归属。   所以杨丘称呼庄顷为庄王。   “蒙庄留下的人?”   鱼禾一脸意外。   蒙庄此人,鱼禾熟悉。   是庄氏的门客,此前被庄氏派遣到益州郡的汉人当中,率领益州郡的汉人起义。   对,就是起义。   因为鱼禾和庄顷如今打败了滇王安羌,占据了益州郡。   所以他们二人麾下的兵马皆可以称之为义军。   他们麾下兵马起兵,就应该叫起义。   鱼禾和庄顷划分好了益州郡的利益以后,蒙庄就带着一部分愿意归顺庄氏的心腹,返回了庄氏。   其他人则留在了双柏县,交给了去接管双柏县的相魁。   相魁依照鱼禾的吩咐,将义军中那些有家眷的,就近安置到了双柏县,以及双柏县附近的城乡。   剩下的一部分孤家寡人和恶徒,被相魁送到了滇池县。   鱼禾准备让这些人带着安氏的俘虏和其他各部的滇人俘虏,以及土蛮去修筑道路。   听杨丘的意思,他看中的人就在这群人当中。   杨丘略微有些兴奋的道:“对,就是蒙庄留下的人。听说蒙庄有心带他回庄氏,但被他拒绝了。”   鱼禾见杨丘一脸兴奋,沉吟道:“他有什么能耐,让你如此兴奋?”   杨丘哈哈一笑,“能耐可不小。他最初只是双柏县内的一个游侠儿。谷兰族的人杀进双柏县的时候,他一人杀了十六个谷兰族的勇士。   带着一巷八户人逃进了山里避难。”   鱼禾沉吟着没有言语。   吕嵩忍不住道:“如果是一个武艺高强的游侠儿的话,那他更适合跟着我,而不是率领大军。”   杨丘故作神秘的笑道:“他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游侠儿。一个人杀了十六个谷兰族的勇士,并不是他最大的壮举。   他最大的壮举是碰上蒙庄以后。   他躲在山里,被蒙庄发现了。   蒙庄见他有点能耐,就将他召到了麾下。   他到了蒙庄麾下,仅仅用了三个月,就从一个小卒,升到了万人领!”   所谓的万人领,就是蒙庄麾下统领上万义军的大头领。   鱼禾愣了一下。   吕嵩一点一点的睁大了眼睛。   “三个月,从一个小卒,升到了万人领?!”   吕嵩不敢相信。   鱼禾也不相信,“蒙庄不会是看中了他,故意提携他吧?不然他怎么可能用了三个月,就从一个小卒升到了万人领?”   虽说义军的将士们质量参差不齐,可是想做到万人领,也不容易。   鱼禾自认,他这个穿越者去混,都未必能做到。   ……   …… 第264章 张休万事皆休的休   杨丘郑重的道:“一开始,卑职跟主公想的一样,卑职也以为是蒙庄提携的他。可等卑职在他们中间询问了一番后,卑职才发现自己错了。   他并不是在蒙庄提携下坐上万人领的位置的。   而是真真正正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拳一脚的打到了万人领的位置上。   所以卑职才将此人推举给主公。”   鱼禾、吕嵩一脸意外。   鱼禾惊叹道:“真有这等奇人?”   杨丘重重的点头。   鱼禾感叹道:“如此奇人,庄顷居然没有将其收入麾下,简直是不可思议。”   能用三个月时间,从一个无名小卒,升到万人领的位置上的,不是奇才,就是怪才。   无论是奇才,还是怪才,皆值得招揽。   庄氏又不是人才多到泛滥,岂会将这种奇才、怪才拒之门外。   杨丘急忙重复了一下,“庄氏招揽了,可是他没答应。”   鱼禾笑而不语。   吕嵩在杨丘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解释道:“主公是想说,此人会不会是庄氏留下的一根钉子。”   杨丘一愣。   仔细思量了一番。   还真有可能。   如此人才,庄氏肯定不遗余力的招揽。   庄氏的底蕴远比鱼禾要深厚。   庄氏能给的东西自然比鱼禾多。   庄氏和鱼禾比较,投靠庄氏明显更划算。   杨丘沉吟着道:“要不卑职再去探探,探清楚了再禀报主公?”   鱼禾思量了一下,摆手道:“不必了。如果真是庄氏留下的钉子,肯定不会留下马脚。”   顿了一下,鱼禾又道:“这样,你给我讲讲,他是如何从一个无名小卒,升到万人领的位置上的。再给我讲讲,他为什么拒绝了庄氏的招揽。   等你讲完了,我就知道该怎么处制他了。”   杨丘点了一下头,开始讲起了这位万人领的传奇事迹。   这位万人领短短三个月的经历,确实称得上是传奇。   他在被蒙庄招揽了以后,便充任了蒙庄帐前亲兵。   蒙庄攻打双柏县,解放双柏县中的汉人奴隶的时候,他主动请缨,打的头阵。   他率领着十几个人,借着双柏县城墙上的一处漏洞,轻易的攻进了双柏县,为蒙庄打开了门户,让蒙庄率领着义军长驱直入的杀入到了双柏县。   蒙庄拿下了双柏县以后,他因公被封为百人领。   随后他率领麾下百人,一个月之内,横扫双柏县山林中的四十七家山寨,收拢了数千被滇人奴役的汉人。   蒙庄因此将他擢为了千人领。   蒙庄固守云南县的时候,他依照蒙庄的吩咐,率军攻打胜休县,合围滇池。   胜休县一战,胜休的守将闭门不出。   他率领百人在城外叫阵。   胜休守将受得他讥,率领千人出城迎战。   他率领百人跟对方缠斗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硬生生拖到了义军大军赶到。   胜休守将见到大批敌人出现以后,率众逃跑,被他一箭钉在了南城门的吊桥上。   胜休守将一亡,胜休城内的滇兵瞬间乱了。   他趁机带人杀入,杀了滇兵一个片甲不留。   并且还抓住了三个安羌手底下的部族头人。   他因此也被蒙庄晋升为了万人领。   率领着双柏县上万义军,参与了鱼禾、庄顷、亡承三人对滇池的合围之战,并且取得了一些功勋。   “三个月,大大小小的战事参与了数十场,有点不可思议。”   吕嵩在听完了杨丘讲述以后,一个劲的感慨。   他虽然不是领兵之人,但他也参加过不少战事。   虎贲军在平夷剿灭不臣的时候,他就是引路人。   所以他深知,三个月参与数十场战事,到底有多厉害。   鱼禾赞同的点着头道:“确实厉害。合围滇池的战事先不谈,光是他在一个月之内剿灭双柏县附近四十七家山寨的壮举,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有如此壮举,蒙庄升他做一个千人领也不奇怪。   我暂时没有发现他是庄氏之人的疑点。   不过不能不防。   你将此人招来,让我见见。   等我知道了此人为何拒绝了庄氏招揽以后,我大致就能判断得出他是不是庄氏的钉子。”   杨丘点头应了一声,“行,卑职这就派人去将他带来。”   杨丘说做就做,一点儿也不含糊。   他当即派人策马出了军营。   半个时辰后,人就出现在了西山军的中军大帐。   帐篷里。   杨丘口中之人不卑不亢的向鱼禾一礼。   鱼禾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不是他失去了方寸,而是他觉得他被杨丘给骗了。   站在他面前的人面容很嫩,看着只有十七八岁。   身形瘦瘦弱弱的,裹着一身兽皮,头发自由的散落在肩头。   看着就像是一个蛮人的孩子,而不是一个能统领上万人作战的将校。   “杨丘,这就是你口中的……”   鱼禾没好意思将‘万人领’三个字喊出来,他怕驳了少年人的面皮。   但他的意思帐篷里的人都听明白了。   杨丘张着嘴要开口解释。   少年人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鱼大王是觉得小人不像是一个能统领万人作战的人?”   少年人语气里带着一股淡淡的傲气。   鱼禾看向少年人,没有再顾及少年人的面皮,缓缓点头,“确实不像……”   少年人直视鱼禾,道:“那鱼大王觉得,自己像不像是一个郡太守?”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立马明白,少年人在用他的话反击他。   他觉得少年人太年轻,他自己何尝不年轻?   从面向上看,他比少年人还要年轻。   鱼禾笑道:“你倒是有胆色,敢跟我这么说话。你说的也对,有志不在年高嘛。我也不问你有什么能耐,也不问你往日的功绩。   我只问你,你为何拒绝了庄氏的招揽。   要知道,庄氏在益州郡,拥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你要是有能耐,投靠了庄氏,一定会大有作为。   你为何拒绝?”   少年人笑了,他颇具傲气的道:“小人向庄氏提了一个条件,庄氏的回答小人不满意,所以小人拒绝了。”   鱼禾好奇的道:“什么条件?”   少年人笑容灿烂的道:“小人不喜财、不喜权、也不喜美人。平生只有一个喜好,那就是杀人。每日不杀一两个人,小人睡不踏实。   高兴的时候小人得杀十几个人为乐。   庄氏要招揽小人,小人就让他们每日送十个人让小人杀了取乐。   庄氏的回答,小人不满意。   所以小人拒绝了庄氏的招揽。”   鱼禾、吕嵩、杨丘听到这话,齐齐皱起眉头。   少年人笑的很灿烂,但三个人没有从少年人的笑容中感觉到温暖,反而感觉到一丝丝寒意。   喜欢以杀人为乐,每天不杀一两个人就睡不踏实?   那跟恶鬼有什么区别?   虽说领兵打仗也得杀人,而且越是名将,杀的越多。   可鱼禾从没听说过,那个名将会以杀人为乐,每天杀几个人助兴。   如此恶性恶行,鱼禾只在八国畜生身上见过。   鱼禾始终坚信,人可以有恶行,但不能有恶性。   有了恶性,视同族为蝼蚁、牛羊,那就跟畜生没多少区别。   他不可能留一个身具恶性的畜生在身边,更不可能用他。   哪怕他有大才,有大能耐。   鱼禾眉头一挑,看向了吕嵩。   鱼禾不仅不想留下他,还不想放过他。   此等恶人放出去,一旦被他掌权,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他毒手。   吕嵩感受到了鱼禾的目光以后,略微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鱼禾的心思,手自然而然的放在了腰间的剑上。   他没有掩饰,也不怕少年人发现。   因为他对自己的剑术有把握,他出剑,哪怕少年人现在拔腿就跑,也必死。   吕嵩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所以少年人也发现了。   他不仅没有畏惧,反而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鱼禾、吕嵩、杨丘皆盯着少年人,不明白他为何死到临头,还会发笑?   难道是因为他的恶性已经彻底不把生命放在眼里了?   其中就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少年人大笑过后,在吕嵩准备出手的那一刻,目光灼灼的看向鱼禾,坚定的道:“我愿意辅佐你!”   鱼禾认真的摇头道:“我身边不需要一个以杀人为乐的人。”   少年人盯着鱼禾,道:“我并没有杀人为乐的习惯。我向庄氏提出这个条件,只是向看看庄氏家主庄顷值不值得我辅佐。   很遗憾,招揽我的蒙庄,代替庄氏家主答应了我的条件。   所以我拒绝了庄氏的招揽。   他可以为了我,放弃其他人的性命。   那么有一日,有人以我的性命为要挟的时候,他也会放弃我的性命。   我并不怕死,但我希望我可以死在战场上。   我不希望我被人当成弃子,死在自己效忠的人手上。”   鱼禾听完少年人的话,沉吟着道:“我怎么知道,你这番话是不是骗我的?”   吕嵩的剑已经快要出鞘了,他畏惧死亡,故意迎合鱼禾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此人既然已经落到了鱼禾手里,不分清楚他的心是黑是白,鱼禾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少年人沉声道:“我叫张休,万事皆休的休。我父张充,乃是朝中的期门郎。居摄三年,我父应刘纡相邀,同六位同僚,准备劫杀王莽,拥立刘纡。   可是不等我父动手,刘纡居然改变了主意,将我父六人谋划的事情告诉给了王莽。   王莽灭了我张氏满门,刘纡却仅仅被除爵。   我和幼弟当时被送到了蜀中文翁石室求学,侥幸逃过了一劫。   事发以后,被一位侠士所救,逃到了益州郡,藏身此处。   此事在大新朝不是秘密,你大可以差人去问,看看我所说的是真是假。” 第265章 蛮人部到了……   张休一席话说完,鱼禾愣在了当场。   鱼禾记得,史书上确实有一个叫做张充的期门郎,在居摄三年(公元8年),伙同另外五个人,密谋劫杀王莽,拥立楚王刘纡。   只是还没等到动手,事情就被泄露了出去。   张充六人被杀,刘纡仅仅是被除爵。   按理说,刘纡这种前汉的皇族,只要参与到谋反之中,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刘纡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那么张休所讲的话中,大部分应该是真的。   刘纡应该是借着出卖队友,博取了一线生机。   张休若真是张充之子的话,确实会在意他所效忠之人的秉性。   他以杀人为乐为借口,试探人,也在情理之中。   但现在只是张休一面之词,鱼禾不能轻信。   鱼禾看着张休道:“此事我会去派人查证。你暂时就不要回城外的兽园了,留在西山军中做一个小卒。”   鱼禾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话里的意思,帐篷里的人都懂。   若是查证属实,那么鱼禾肯定会用张休。   若是查证有误,那张休性命难保。   张休心里有底,所以大大方方的一礼,“属下遵命!”   鱼禾缓缓点头,对杨丘吩咐道:“人就交给你了,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地方。”   杨丘郑重的点头。   鱼禾看过了西山军,也见过了杨丘选的领兵之人,就没有在兵营里多待,带着吕嵩出了兵营。   回到了太守府。   鱼禾就将张休的事情交给了吕嵩手底下的人去调查。   吕嵩手底下有不少走南闯北的游侠儿,查探此事虽然吃力一些,但并不是查不到。   鱼禾同时让吕嵩去查了查张休此前在义军中的所作所为,看看张休是不是真的有能耐。   若真有能耐,所说的又属实,那他大费周章一番,也值得。   鱼禾将张休的事情交代下去以后,就再没关注此事。   因为他没时间关注。   在他巡视完西山军兵营的当天傍晚。   三山带着四万多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滇池城外。   鱼禾得到了斥候禀报,匆匆赶到城门外去迎接。   四万多人,黑压压在城门外连成了一片。   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穿着都很简单,大部分都是以兽皮为衣,蓬头垢面的,仅有一少部分人有布衣穿。   家当也很少,只有一些刀工和陶罐。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带的图腾柱。   一丈高的香木巨柱耸立在人群中,很扎眼。   上面描绘的花花绿绿的纹路,也很引人注目。   “王!”   “王!”   三山在鱼禾出现以后,高呼着‘王’,跪在了鱼禾面前。   其他人也开始稀稀拉拉的往地上跪。   等到鱼禾拿出了蛮王令,高举到头顶的时候,四万多人才齐齐跪在鱼禾面前。   鱼禾没有讲太多话,只是喊了一句,“到家了……”   便引领着他们往城内走去。   鱼禾并没有发表太多感言。   因为说多了他们也听不懂。   还是用实际行动征服他们更有用一些。   鱼禾引领着他们到了城西。   在城西的空地上,鱼禾弄了许多大鼎,里面煮着水,给他们洗漱。   鱼禾还准备了许多兽皮、布匹衣服,给他们用。   除此之外,还有一鼎鼎香气扑鼻的肉食。   蛮人们其实并不喜欢洗澡。   因为洗澡对他们而言是有害的。   水会洗去他们身上厚厚的污垢,让他们的皮肤彻底暴露出来。   蚊虫叮咬在上面,一叮咬一个准。   锋利的草叶和树叶划在上面,也会划出一道道血痕。   但是在新衣服和香喷喷的肉食诱惑下,他们还是顺从的开始洗漱。   洗完澡,穿上干爽的衣服,再捧上一碗热腾腾的肉。   尝着烹煮的十分美味的肉食,他们对鱼禾这位王,多了那么一点点认同。   几个部族的头人在三山带领下,围坐在鱼禾身边,一人抱着一个用木头做的木碗,毫无形象的咀嚼着碗里的大肉块。   三山抱着一碗肉,一口也没吃,反而恶狠狠的看着几个头人。   “你们就不等王问完了话,再吃吗?”   三山咬着牙,小声的教训几个头人。   其中一个头人抬起头,嘴里叼着一根肉骨头,一边啃,一边憨厚的笑道:“王的东西太香了,我们实在忍不住!”   其他几个头人一边啃肉,一边疯狂的点头。   三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几个头人两眼,一脸歉意的看向鱼禾。   鱼禾不等他开口,就笑着道:“不碍事,让他们吃,我们可以边吃边说。”   三山干笑了两声,回头又瞪了几个头人两眼,一脸嫌弃的小声嘟囔了一句,“没出息的东西……”   “王,您又什么要交代的,尽管吩咐。这些家伙要是敢说一个不字,俺就拔了他们的皮,做成鼓面!”   三山在鄙夷过了几个头人后,看向鱼禾,一脸认真的喊着。   鱼禾笑着摆手道:“不必如此。你们此次迁移,可还顺利?”   三山挠着头,坦诚的道:“还行,出山的时候碰见一群不长眼的,被俺们给打了一顿,抢空了他们的寨子。出山以后就有些难。   各县县令见到俺们,就把县门封的死死的。   俺们想进去讨口水喝,他们也不愿意。   俺们就是看他们是您封的官,要不然那么非得杀进城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鱼禾听到此话,哭笑不得。   各县城官员之所以将三山一行拒之门外,也是为了县城安全考虑。   他如果不是提前得知三山一群人的行踪,看到四万土蛮出现在滇池外,他也会做出一些防范的举动。   鱼禾并没有说破此事,而是依照着三山的心思道:“他们不让你们入城,是他们不对,回头我就差人去教训他们。”   三山认真的点头,“必须得教训……”   鱼禾笑着道:“其他的族人呢?怎么只有几个寨子的人过来?”   三山看了几眼几个头人,小心翼翼的凑到鱼禾身边,贼贼的道:“他们没有给您上贡,俺怕他们一起过来把您的粮食吃空了。所以让他们几个寨子几个寨子的过来。   回头等他们吃饱了,您就让他们出去打猎、采果子。   等其他寨子的人到了,就吃他们的。   到时候您就不会被吃空了。”   鱼禾抬手拍着三山肩头,又感动又欣慰。   他很喜欢三山这种单纯,也很喜欢三山的忠诚。   虽然他有办法弄到二十万人吃的东西,但他还是依照三山的心思,低声说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三山开心的笑了。   像是一个取得了好成绩,被家长夸赞的孩子。   三山一边笑着,一边市侩的道:“您是俺们的王,俺肯定不会让他们占您便宜。”   鱼禾笑着点点头,给了三山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看向几个正在埋头猛吃的头人,笑道:“我是蛮人部的王,也是益州郡太守。所以这益州郡就相当于是我们蛮人部的。   我占据了大半个益州郡的城乡,自然不能让我们蛮人部的族人继续在山里吃苦。   所以我让三山回去,将诸位迁移到了此处。   此处山林里的野果、猎物,远比诸位此前居住的山林要丰富。   诸位迁到此处,采野果、打猎物,再也不用担心挨饿了。   山里的安氏族人,有一部分已经被我清空了。   还有一部分在深山里,我暂时没有人手去清理。   你们回头可以进山看看。   看看将族人安置在何出。   若是安置在已经清空的寨子里,那就直接住进去。   若是看上了深山里安氏族人住的寨子,那你们只管告诉我,我会派人去清理。   至于你们一众头人、巫女、智者,皆可以住在城内。   现在你们看到的屋舍,全部都是我们部族的。   你们可以随意挑选。”   鱼禾说到此处,故意停了一下,想看看有没有人反对。   可等了几个呼吸,也不见有人出声。   几个头人似乎就没有在乎鱼禾说什么,他们正闷头在吃肉。   鱼禾继续道:“我准备从各寨子的族人之中抽调一批勇士,编成一军,以后为我蛮人部征战,为我蛮人部开疆拓土。”   几个头人依旧埋头吃着肉。   三山见几个头人只顾着吃肉,不回应鱼禾,就恶狠狠的瞪了几个头人一眼,对鱼禾喊道:“王,俺们谁要是看中了山里的寨子,俺们自己带着族人去打。   俺们不能丢蛮人部的人。   更不能一直拿您的东西。”   说到此处,三山看向几个头人大声喊道:“俺们自己的寨子,是不是得自己打?”   几个头人一边吃肉,一边猛点头。   三山继续喊道:“王给了俺们猎物多的山林,以后俺们打到了猎物,是不是该将最大的猎物献给王?”   几个头人再次点头。   三山冲着他们哼了一声,回过头对鱼禾道:“王,您只管说那些山林是俺们的就行,剩下的俺们自己动手。   俺们若是连一群安氏残族都打不过,那俺们就不配成为您的族人。”   鱼禾见此,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三山明显更适合跟这些头人交流。   这些头人似乎更习惯三山这种粗暴的喊话方式。 第266章 分权?!   鱼禾担心蛮人部头人们会反对的两桩事情,被三山喊了两嗓子,轻易就通过了。   鱼禾并不知道,蛮人们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说话。   在他眼里,让蛮人去攻打安氏残部的事情,是一种利用。   可是在蛮人们眼里,那是他们应该做的。   历代蛮王,对于主寨之外的其他山寨,态度都很恶劣。   遇到了强敌的时候,各寨子聚到一个寨子,一起御敌。   没有强敌的时候,除主寨之外,其他寨子蛮王都不管,任其自生自灭。   其他寨子打到的猎物,还得定时向蛮王上贡。   这就是蛮人们的生存法则。   只要你够强,你就能成为蛮王。   你不需要为其他寨子做任何事,其他寨子的人必须向你上贡。   在他眼里,让蛮人族各寨头人迁移到滇池城内住,那是一种分权的手段。   可是在蛮人们眼里,这不是分权,而是赏赐。   在庄氏滇国和安氏滇国在益州郡主政数百年中,只有王最信任的部族、山寨头人,才有资格在王居住的城池内拥有一座住的屋舍。   其他部族和山寨的头人,想要住进城池内,就必须自己购买屋舍。   一些王不喜欢的部族头人和山寨头人还没资格在王住的城池内购买屋舍。   所以,鱼禾担心的两桩事,纯粹是多余的。   鱼禾还在用看待汉人的生存法则去看益州郡的人,所以很多事情都会出现偏差。   等他适应了益州郡各部族的人的生存法则以后,就不会出现这些偏差。   益州郡各部族的生存法则,还处在一个相对原始、相对粗暴的阶段。   有点像是奴隶制社会。   部族里的头人、智者、巫女,就是奴隶主。   部族的族人就像是奴隶。   部族族人获得的金银珠宝、野果、猎物,并没有所有权和分配权。   所有权和分配权在部族头人、智者和巫女手里。   所以部族的财富是属于头人、智者、巫女的。   部族头人、智者、巫女,拥有了大量财富,就需要一个耗费财富的地方。   自私的他们不可能将财富花费到族人身上。   四周的山林里也没有可以花费的地方。   所以由王掌控的城池,成了他们唯一耗费财富的地方。   他们可以用他们的财富,在城池内享受一切他们在山里享受不到的美食、美酒、美人等等。   他们不需要担心他们部族的人叛乱,因为王不会答应,其他跟他们一起享乐的头人们也不会答应。   一旦有人敢叛乱,他们会一起讨伐。   所以他们可以放心的用族人们积累的财富在城池里享受一切。   王会借助他们的财富越来越强大,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主宰。   所以王可以在这片土地上安安稳稳的统治数百年。   几个山寨头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不认为鱼禾让他们住进城内是分权的手段。   他们只会认为这是鱼禾给他们享乐的机会。   几个头人哼哧哼哧的吃空了木碗里的肉,匆匆起身跑到了人群中,将空碗塞给了那些手里端着一碗肉的族人,从他们手里夺过了满满当当的肉碗,继续哼哧哼哧的吃。   鱼禾觉得,他跟这群人议事,纯粹是对牛弹琴。   所以他将这群人安置的事宜,全权交给了三山,自己带着吕嵩回太守府去。   路上。   遇到了一个拦路的老叟和脸上画满了花花绿绿纹路的女子。   两个人挡在路中间,对着跨坐在马背上的鱼禾深深一礼。   鱼禾盯着老叟和女子看了许久,缓缓开口,“你们是何人?”   老叟匍匐在地上,向鱼禾深深一礼。   “蛮人部智者乌山见过吾王!”   女子只是微微欠了欠身。   “蛮人部祭司葡逸见过吾王!”   鱼禾深深的看了二人两眼。   刚才见的那几个头人,恐怕并不是蛮人部几个寨子的主事人之一。   这两位在几个寨子中,应该也有极高的权柄。   特别是这个女子。   见他的时候只是欠身一礼。   结合初见蛮人族族人的时候,蛮人族族人将图腾柱簇拥在队伍正中。   那就说明,神灵在蛮人族中地位极高。   神灵的代言人自然在蛮人族中有非同一般的地位。   鱼禾跳下了马背,走到了二人身前,淡然笑道:“两位不必多礼,乌山既然是部族的智者,以后见了我,就不需要再跪伏了。”   顿了一下,鱼禾又笑问道:“两位不去洗漱、吃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乌山颤颤巍巍起身,向鱼禾又施了一个蹩脚的汉礼,道:“回吾王,乌山和祭司是特地在此处等您的。”   鱼禾点了点头,道:“看两位的意思,是有事要跟我说?”   乌山郑重的点头,葡逸祭司只是略微点了一下头。   “随我去太守府须发……”   鱼禾吩咐吕嵩准备了两匹马,交给了乌山和葡逸。   乌山上马的时候颤颤巍巍的,还是吕嵩出手将他扶上了马背。   葡逸就很轻巧的跃上了马背。   一行人回到了太守府。   鱼禾带着二人到了宽大的正堂。   吕嵩下去准备酒菜。   鱼禾请二人坐下,主动问道:“两位找我,有何要事?”   乌山看了一眼葡逸,葡逸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   乌山缓缓道:“不知吾王的蛮王令,是从何而来?”   乌山这话就有点明知故问。   鱼禾不信他不知道自己手里蛮王令的来历。   鱼禾淡然笑道:“三山没告诉智者?”   乌山笑眯眯的道:“三山说过,说吾王的蛮王令,是上一任蛮王死去的时候,交给庄羌的庄乔的,庄乔又转赠给了吾王。   但庄羌的庄乔也好,吾王也罢,似乎都不是我蛮人部的血脉。”   庄羌这个称呼,鱼禾倒是第一次听说。   但他能理解为何乌山称呼庄氏为庄羌。   庄氏当年占据了益州郡后,为统治益州郡的各个部族,着羌人服饰,改守羌人风俗。   由汉化羌。   蛮人部的人非羌人,所以称呼庄氏的时候可以叫庄羌。   乌山提及了血脉,明显是想和他论一论他这个蛮王的正统性。   鱼禾挑起了眉头,笑问道:“怎么,我非蛮人所出,所以就做不了蛮人部的王了?”   乌山一愣,葡逸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们愿意为鱼禾为了收服他们,会说一些软话,没料到鱼禾这么刚,居然硬顶了回来。   鱼禾可以硬顶回来,他却没办法硬顶回去。   因为他此次和祭司一起找鱼禾,可不是为了撸了鱼禾蛮王的名头。   鱼禾如今掌握着半个益州郡,随后还要攻打剩下的半个益州郡。   鱼禾肯承认是蛮人部的王,对他们,对蛮人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就像是中原王朝的皇帝,打下了江山以后,给自己认了一个亲族。   亲族会获得多大好处,显而易见。   蛮人部主寨如果在的话,他们还能仗着族人众多跟鱼禾硬顶几句。   可主寨如今没了,寨子里的人全搬去了平夷。   主寨寨主掌控的蛮王令也落在了鱼禾手里。   其他各寨子现在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   他们两个在蛮人部虽然有些权力,但还没大到能将一盘散沙的寨子们聚拢到一起的地步。   乌山干笑了两声,掩饰了一下尴尬,道:“吾王误会了。蛮王令是老蛮王传给庄羌的庄乔,庄羌的庄乔传给了吾王。   一切都是自愿的,并没有巧取豪夺。   所以您自然是蛮人部的王。   只是您非蛮人血脉,蛮人部中肯定会传出一些流言蜚语。   一些野心勃勃的头人,肯定不会心甘情愿的投到您麾下。   所以老朽和祭司希望,您能以蛮王令下令,举行族祭,让各寨子归一,让所有寨子承认老朽和祭司是蛮人部的智者和祭司,而不是那个寨子的智者和祭司。   等到老朽和祭司成了蛮人部的智者和祭司以后。   老朽和祭司会再次举行族祭,承认您吾王的身份。   有神灵作证,有部族智者和祭司作证,相信以后再也没人敢说闲话。”   乌山说完这番话,还一脸谦逊的笑了笑。   葡逸则静静的盯着鱼禾,等待鱼禾答复。   鱼禾笑眯眯的在二人身上看了许久,一句话也没说。   乌山和葡逸还真是打的好算盘。   以他的血脉为借口,逼迫他拥护两个人坐上部族智者和祭司的位置,成为整个蛮人部的第二和第三话事人。   然后再以第二和第三话事人的身份,证实他这个蛮王的身份真实有效。   鱼禾如果没打下益州郡,没有收拢那么多汉人百姓,或许会答应他们这个互相成就的条件。   但他既然已经打下了益州郡,又收拢了近十万汉人百姓,那他就不会答应乌山和葡逸这个条件。   明明他可以通吃,为何要多找两个人分享自己的权力?   乌山和葡逸成为了整个蛮人部的智者和祭司以后,进一步想要分享他益州郡太守权力的时候,他给不给?   权力这个东西就像是毒药,吃一口就像吃第二口。   并且永无止境。   乌山和葡逸如果有野心、有能耐的话,鱼禾不介意给他们分享一点权力。   可是两个人只有野心,没有能耐。   因为他们分权的手段太拙劣,并且没有半点威胁性。   什么‘非蛮人血脉,蛮人部族中有人会不服,有人会说流言蜚语’,鱼禾不仅不信,也不在乎。   就三山和几个蛮人部头人的表现来看,他们只在乎鱼禾能不能给他们带来称霸益州郡的荣耀,能不能带他们吃香的喝辣的。   他们根本不在乎鱼禾是不是蛮人血脉。 第267章 各怀心思   鱼禾没闲心跟两个笨蛋虚与委蛇,开门见山的道:“我可以帮你们坐上蛮人部智者和祭司的位置,但是你们能帮我做什么?”   乌山和葡逸一愣,他们没料到鱼禾答应的如此痛快。   短暂的愣神过后,乌山脸上闪过一道喜色,葡逸盯着鱼禾,眼中充满了狐疑。   乌山哈哈一笑道:“我们能帮您成为蛮人部的王。”   顿了一下,乌山又强调了一遍,“名正言顺的王。”   鱼禾淡然一笑,摇着头道:“不够!”   乌山脸上的笑容一僵,葡逸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   鱼禾不等乌山再次开口,就淡淡的笑道:“益州郡是我的人打下来的,而不是蛮人部的人打下来的。我的人能打败滇王安羌,同样也能打败蛮人部。   所以这个蛮王,我可以做,也可以不做。   我做蛮人部的王,名正言顺也罢,名不正言不顺也罢。   对我没有太大的影响。   你们想让我帮你们成为蛮人部的智者和祭司,你们得付出相应的带价。”   乌山急了,吹胡子瞪眼的喊道:“奉您为蛮人部的王还不够?!”   鱼禾失笑道:“你得弄清楚,是我成了益州郡之主,蛮人部各寨才能聚拢在一起,而不是蛮人部各寨聚拢在了一起,才让我成为了益州郡之主。   我如果不承认我是蛮人部的王,蛮人部依旧是一盘散沙,根本聚拢不到一起。   所以,仅仅是一个蛮人部的王的话,根本不够。”   乌山脑袋伸的长长的,质问道:“二十万蛮人,您就不动心?”   鱼禾坦言道:“动心,怎么可能不动心。那可是二十万蛮人,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个庞大的势力。但我不一定非要他们不可。   益州郡有不少汉人,益州郡外更多。   我还年轻,可以等益州郡的汉人安心繁衍,也可以从益州郡外大批的吸纳汉人流民。   汉人可以打仗、打猎、耕田、冶铁、修路、筑城、织布、放牧等等。   蛮人只会打仗、打猎。   汉人明显比蛮人更具优势。   我之所以招揽蛮人部的蛮人,是因为我不想等。   但你们要是拿蛮人拿捏我的话,那我不介意放弃蛮人,等一等汉人。”   乌山有些慌乱的道:“滇国可是蛮人和滇人的天下!”   鱼禾轻轻敲了敲案几,淡淡的道:“现在是我和庄顷的天下。”   乌山心头一震。   葡逸眉头拧成了一团。   鱼禾说的不错,现在的益州郡,是他和庄顷的天下。   蛮人部人虽然多,但是一盘散沙,根本不是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益州郡的其他势力就更别提了。   也就敌占区的敌人能跟他们相抗衡。   鱼禾盯着乌山和葡逸又道:“我也不跟你们说那么多废话。我手底下现在有七个县,你们从你们掌控的寨子中,各分出一千人,送到各县,充任各县治下的百姓。   他们到了各县以后,他们的一切就归各县所管,你们不得再插手。   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地方,还在贼人手里。   你们带上你们手底下各寨子的人,我再派遣一支精兵,庄氏还会出一支兵马。   你们三支兵马前去剿贼。   等你们拿下了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地方以后,我就让整个蛮人部的族人奉你们为智者和祭司。”   乌山脸色一白,葡逸的脸色也不好看。   鱼禾一开口,不仅要削弱他们手里的力量,还让他们带着人去当炮灰,他们脸色岂能好看。   乌山脸色难看的婉拒道:“我们手里也没有几个寨子,分到了各县以后,就剩不了多少人了。全去打仗的话,可能一个也剩不下。”   鱼禾瞥了乌山一眼,冷声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想享福,又不想出力,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益州郡是我打下来的,蛮人部也是我下令召集的。你们什么也没做,现在跳出来要分一杯羹,哪有这么容易?”   乌山阴沉着脸,咬牙道:“那您就是不答应我们的条件了?”   鱼禾微微眯起眼,“怎么,还想威胁我?先秦白起能坑杀数十万赵卒,我也能坑杀二十万蛮人。你去煽动蛮人闹事,鼓动他们造反,你看我敢不敢杀!”   乌山还想说话,葡逸却抢先一步开口了,“乌山智者,你是部族的智者,在王之下,王说什么,你做什么就是了,不要违背王的意志。”   乌山愕然的看向了葡逸。   葡逸平静的看着乌山。   乌山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葡逸看向鱼禾,躬身道:“王既然下令让我们分出一部分族人去各县县城,又让我们带着族人去征战,那我们一定遵从。   明日我们就离开滇池,返回寨子,带着族人赶往云南县。   还请王尽快派遣兵马赶往云南县。   也请王告诉庄王一声,让他尽快派遣兵马赶往云南县。”   鱼禾不知道葡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依着葡逸的话点头道:“我自然不会让你们孤军奋战。”   葡逸起身,再次一礼,“那我们就不打扰网王了。”   说完这话,葡逸给了乌山一个眼神,率先离开了太守府正堂。   乌山草草的向鱼禾一礼,追了出去。   一直站在鱼禾身侧没有言语的吕嵩突然开口,“主公,要不要我派人盯着他们?”   鱼禾思量了一下,点着头道:“派人盯着,但别露出马脚。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能闹什么幺蛾子。”   ‘造谣生事’、‘煽动叛乱’,鱼禾已经当着他们的面说破了。   他们要是真的这么干。   鱼禾查都不用查,直接可以对他们动手。   他们但凡是聪明,就绝对不会拿‘造谣生事’、‘煽动叛乱’做文章。   葡逸出了太守府,一路走出去很远才停下。   乌山气喘吁吁的追到了葡逸身前,急声喊道:“你怎么会答应帮他去征战?”   葡逸瞥了乌山一眼,淡然的道:“不答应就不用去了?”   乌山愣了一下。   葡逸淡淡的道:“他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他说我们的族人除了打仗和打猎外,什么也做不了。他当我们的王,招揽我们的族人,自然是为了让我们去给他打仗。   我们不帮他打仗的话,那他招揽我们做什么?”   乌山恶狠狠的道:“那也不能轻易答应,我们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呢。”   葡逸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乌山,“你说了那么多话,目的达到了吗?”   “再说说兴许……”   “幼稚,再说说就没有兴许了。他已经动了杀人的心思。你再说下去,只会让他更想杀你。你以为你能威胁得了人家,殊不知人家已经看破了你的虚实。   你的一切威胁,在人家眼里都没有半点力量。”   乌山瞪起了眼,“他就不怕我们煽动族人闹事?”   葡逸讥讽的道:“你可以试试……”   乌山气咻咻的道:“你跟谁是一边的?”   葡逸不咸不淡的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能调动几个寨子,能调动多少人,你心里应该有数。那位应该也猜到了,所以你的威胁对人家没有半点作用。   你现在还不是整个蛮人部的智者,所以不要以为自己能像是已故的大智者一样,号令整个蛮人部的青壮。”   “加上你……”   “加上我手底下的寨子又如何?那位就不会叫上庄顷和句町王?你别忘了,滇王安羌手底下的部族多达数十,青壮多达十数万,还是倒在了那位脚下。   那位能奈和得了滇王安羌,难道就奈何不了你?   那位是汉人,而且还很聪明。   你不要奢望他会守我们蛮人部的规矩,更不要以为自己那点小聪明,就能骗得过那位。”   乌山气的直哆嗦,“你明明跟我是一头的,怎么处处向着他说话?刚才他让我们分出一部分人去各地县城的时候,你也不高兴。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刚才他让我们率领各自寨子的人去征战的时候,你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葡逸不等乌山把话说完,就侧头质问道:“那又如何?我不高兴,我就要反他,跟他作对?”   乌山一愣,身上瞬间不哆嗦了,气也消了,他惊奇的打量着葡逸,试探道:“你不会是看上他了,所以处处向着他说话?”   葡逸轻蔑了的看了乌山一眼,“我只是没有你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人不能跟神为敌!”   “你又想用神谕骗人?那套把戏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对益州郡的人而言,他算是半个神。我们既然不能跟他为敌,那就依照他的吩咐去做。然后再死机图谋我们想要的。”   “他?半个神?怎么可能?”   “他能主宰你的生死,也能主宰蛮人部的生死,难道他不是神?”   “就算他是神,我们也不一定要听他的。真带着寨子里的人去征战,到时候还不知道得死多少人。我们手里的青壮消耗光了,就只能任由他宰割。”   “……”   葡逸撇开了乌山,自顾自的往前走。   乌山追着葡逸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当乌山说道了‘任由他宰割’的时候,葡逸脚下一顿,诧异的看向乌山,“谁告诉你我们要用自己寨子里的人去征战?我们手底下十几个寨子,有七八个不听话的,让他们去征战不就好了。” 第268章 别让他们活!   乌山听到这话,脚下也一顿,一脸愕然的看向葡逸。   借着征战铲除异己,他们倒是经常做。   他们手底下十几个寨子,有七八个寨子对他们忽远忽近,如今听到了蛮王鱼禾夺了益州郡,他们的心思就更杂了。   有人觉得蛮人部堕落了,居然听一个汉人的号令,准备脱离蛮人部。   有人觉得,跟着鱼禾混,说不定能将蛮人部发展成第二个安氏部族,所以心里向着鱼禾。   也有人纯粹是没脑子,铁憨憨,谁也不想听,只想我行我素的继续在山林里过野人一样的生活。   让这些人去征战,倒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乌山急忙道:“你想借此铲除异己,所以才答应了他的要求?”   葡逸淡淡的瞥了乌山一眼,道:“我只是觉得,他们死在了云南县以西,我们有苦劳。他们活着从云南县以西回来,我们有功劳。   左右我们都不会亏。”   乌山苍老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乐呵呵的道:“妙啊!”   葡逸为了避免乌山坏了他的事情,提醒道:“你千万别鼓动手底下的人去闹事,更不要鼓动其他寨子里的人反抗那位。   不然那位肯定将一切都算在我们头上,到时候我们所作的一切就白费了。”   乌山一个劲的摆手道:“有你出的妙计,我肯定不会去做那些。”   葡逸点点头,不再言语。   两个人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蛮人部族人们洗漱、吃肉的地方,藏进了人群里。   四万多蛮人,洗漱了足足六天,才洗漱干净。   鱼禾准备的干爽的衣服不够。   所以负责安置蛮人们的汉家百姓,就将最早一批蛮人换下的衣服浆洗了一番,给后面的蛮人穿上。   六天以后。   蛮人们像是变了个人。   一个个干干净净的,头发绑在脑后,看着很精神。   三山瞧着他们特别提气。   他依照鱼禾吩咐,从中间挑选了四千青壮,留在了城内,剩下的人又各寨子的头人带着前往了城外的山里。   三山将四千青壮交给了杨丘,让他们跟着西山军一起操练,他带着人再次离开了滇池。   鱼禾在蛮人安置好以后,将乐进唤到了太守府。   太守府内。   正堂内。   鱼禾盘膝坐在一张牙席上。   乐进身穿着一身从滇人手里缴获的汉式甲胄,大大咧咧的站在鱼禾面前。   “主公,您找卑职?可是要给卑职的手下配发皮甲?”   鱼禾笑着点头,“我让牧靡、味县、谷昌三城的匠人们,日夜不歇的赶制皮甲。终于在三日前,凑够了五千套皮甲。   昨日已经运到了滇池北岸。回头你带人赶往云南县的时候,可以带着手底下的人先到滇池北岸,着甲以后再去云南县。”   乐进有些不太高兴的道:“只有五千套吗?”   鱼禾失笑道:“算上从滇王安羌手里缴获的甲胄,你手底下几乎人手一套甲,已经可以了。杨丘新编的西山军,如今只有一套甲胄,还是他祖传的将甲。其他人只有一身布衣。   刚刚进入西山军大营的蛮人,连布衣都没有。”   乐进一愣,笑着道:“那倒也是。”   听到其他人手底下的兵马都没有甲胄,只有他手底下的人有,乐进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乐进笑问,“主公此次召卑职过来,除了要给卑职手底下的将士们赐甲以外,还有什么其他吩咐?”   鱼禾没好气的笑着道:“刚才不是说了吗?准备让你率军去云南县。牧靡、味县、谷昌、双柏、胜休等县,如今也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   所以我们得出兵收复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地方。   你可是我手底下的得力干将。   所以此等大事,非你出面不可。   我已经只会了庄王。   庄王回头会派遣三万人到云南县跟你汇合。   蛮人部那边我也借了一支人马,回头会跟你一起讨伐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地方。”   乐进听到鱼禾说,征讨云南县以西,非他不可,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鱼禾手底下那么多人,手握一万人马的,也就只有他了。   能让鱼禾放心的单独放出去开疆拓土的,也只有他。   相魁、刘俊虽然得鱼禾看重。   可是两个人一个在戍边,一个在接管各县,收拾各路毛贼。   根本没办法跟他相提并论。   放在前汉,放在大新。   他这种叫大将,相魁和刘俊顶多算是杂号将军。   鱼禾这么看重他,他自然不会驳鱼禾的面子,他笑着道:“主公放心,卑职此去,一定将云南县以西的地方给您拿回来。”   鱼禾笑着点头道:“你有此心,我很欣慰。”   乐进搓了搓手,市侩的道:“主公,您看看,能不能给些钱粮,让卑职犒劳一下手底下的兄弟们,好让他们奋勇厮杀。”   鱼禾哈哈一笑,“这有何难。滇池县内的牛羊,随你取用。谁阻拦,你只管告诉我,我去教训他。粮仓里缴获的那些粮食,你能搬多少搬多少,将你们出去征战所需的粮草也带上。”   乐进畅快的大笑着,抱拳道:“卑职去了。”   鱼禾起身相送,一直将乐进送到了太守府外。   眼看着乐进骑着马消失在了太守府前的大道上,鱼禾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他侧头看向了吕嵩,淡淡的吩咐道:“派人去告诉相魁,等他清理了各县的毛贼,就率兵赶往云南县外的雾山。杨丘走的时候,让他将西山军送去给相魁,让西山军配合虎营的兄弟们镇守雾山。   再派人去催一催查探张休的人和平夷城的人。”   “喏!”   “顺便去给相魁传一句话。乐进、乌山、葡逸三个人不死,不许他率军进入云南县以西的地方。乐进、乌山、葡逸三个人不败,就逼他们去找任贵和哀牢王的麻烦。必要的时候,我会找庄王,让他下令,让庄氏的兵马配合相魁。”   说到此处,鱼禾冷冷的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别让他们活!”   吕嵩郑重的道:“主公放心,云南县以西的贼人折腾不死他们三人,卑职就亲自跑一趟,宰了他们三个。”   鱼禾知道吕嵩有这个能耐,但他并不打算让吕嵩动手。   鱼禾抬手道:“不用,惯用刺杀的手段,终会被人刺杀。刺杀自己人,说出去也不光彩。云南县以西的贼人、任贵、哀牢王三个人折腾不死他们三个。那就只能证明他们太废了。   到时候我可以顺势将哀牢国和任贵辖下的一郡之地收入囊中。   至于他们,可以继续去对付邓让。   这大新朝,最不缺的就是对手。   只要他们还活着,他们就永远有对手。”   吕嵩迟疑了一下,道:“您就不怕他们被养肥了?”   鱼禾冷笑了一声,“粮草在我手里,他们缴获的东西,七成要交给我。他们手里的精锐,我会借着封赏的名头调往别处,他们拿什么肥?”   鱼禾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弄死他们,那就绝对不会给他们活命的机会。   云南县的贼人、任贵、哀牢王、邓让如果都奈何不了他们。   那廉丹呢?   刘伯升呢?   刘秀呢?   樊崇呢?   东山荒秃呢?   隈嚣呢?   公孙述呢?   大新乱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对手。   吕嵩含蓄的笑道:“也对!”   鱼禾又道:“等到乐进带人离开以后,你就带着西山军营的三千蛮人青壮和五百太守府的侍卫,押解着城外的那些俘虏,去各县。   每县留五千人。   告诉各县县令,他们怎么用这五千人,我不管。但是在半年之内,我必须看到一条能容纳下两马车的道路,出现在益州郡各县之间。   此事由你监督。”   吕嵩脸上的笑容一敛,“益州郡多山林,半年之内修筑一条能容纳两马车的道路,很困难。”   在山林遍布的地方开路,而且还是开大路,难如登天。   一些悬崖峭壁上,只能搭建栈道。   栈道可没办法供车马通行。   蜀中大部分道路就是栈道,车马难以通行,粮草难以运输。   所以王莽才让冯茂在蜀中自行筹措粮草,给了冯茂敛财的机会。   鱼禾让吕嵩监督着各县在半年之内打通一条通往各县的大道,几乎不可能完成。   吕嵩和各县县令,就算将俘虏们埋在路上,也铺不了那么长的道路。   “平地铺路,遇水搭桥,逢崖绕道,绕不过去就沿着山壁凿一条石道。只要肯动脑子,总会有办法。   人不够,可以去山林里喊人。再不济农闲的时候让各城百姓们齐上阵。   还不够,可以喊上庄氏的人一起。反正路修好了,他们也会用,他们不会拒绝。   只要有心,这路就能铺平。”   鱼禾忍不住白了吕嵩一眼。   人心齐泰山移,不是随便说说的。   益州郡修路确实很困难,但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   后世的滇缅公路就是个例子。   那个时候可没有大型的机械辅助。   “在山壁上开道,非一时之功……”   吕嵩小声的提醒。   鱼禾瞪了吕嵩一眼,“你去找块石头,用火烧一下,再用凉水冲凉,用手捏一下试试。”   吕嵩一愣。   鱼禾没有再搭理吕嵩。   虽说用火烧水浇的方式开凿出的山道会存在落石的情况。   但是在这相对原始的西南,有路总比没路强。 第269章 羽翼在丰!   吕嵩还真的按照鱼禾教的去试了,并且将敲碎的石粒拿到鱼禾面前给他看。   “主公,真的可以!”   吕嵩一边摆弄着石粒,一边激动的说着。   鱼禾随手将谷昌县县令呈报上竹简放在一边,不着痕迹的瞥了吕嵩一眼。   他只是将小时候玩腻了的小把戏教给了吕嵩,没想到玩的这么起劲、这么激动。   “既然已经证实了以火碎石可行,那就速速带着兽园的人去修路吧。”   鱼禾淡然的吩咐了一声。   吕嵩郑重的点了一下头,握着石粒离开了太守府。   往后几日。   吕嵩带着太守府的五百侍卫,西山军营的三千蛮卒,押解着兽园的数万俘虏,赶往了鱼禾治下的几县。   鱼禾依旧留在太守府内,处理治下七县的政务。   七县百废待兴,鱼禾派遣下去的县令、县尉,各自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发展着各县。   遇到的问题,他们会写文书奏请鱼禾定夺。   像是紧挨庄氏俞元县的昆泽县,县里的百姓经常会因为地界的问题给庄氏的人起冲突。   庄氏一部分族人对庄顷将城乡让给了鱼禾十分不满。   他们不敢找庄顷去说项,所以故意找昆泽县百姓的麻烦。   短短半个月,庄氏的族人,将俞元县的界碑,向昆泽县挪动了整整五里。   占去了昆泽县近五分之一平地的面积。   昆泽县县令,不敢擅自跟庄氏的族人起冲突,怕庄氏族人不顾及盟约,一拥而上。   所以将此事上报给了鱼禾,让鱼禾定夺。   鱼禾拿到昆泽县县令的文书,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和庄顷画地而治,又离的那么近,发生冲突是在所难免的。   庄氏在征讨滇王安羌的时候,出力不小,庄氏的族人闹,那也正常。   但鱼禾不想纵容庄氏族人目无规矩的乱来,也不想吃亏,更不想发生大规模流血事件。   他必须拿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鱼禾思量了许久,最后给昆泽县县令回了一份文书,让昆泽县县令带着昆泽县百姓暂时退出昆泽县县城,将县城让给庄氏族人。   此举看似很怂,实则是以退为进。   鱼禾还算了解庄顷,庄顷虽然是一只老狐狸,但还算守规矩。   他绝对不会纵容族人做出这种破坏盟约的事情。   所以庄氏族人侵占昆泽县土地,必然是瞒着庄顷做的。   昆泽县县令只要让出昆泽县,让庄氏族人占据,此事肯定会传到庄顷耳中。   庄顷到时候肯定会出手教训自己的族人。   由庄顷自己动手教训自己的族人,远比鱼禾动手更有力。   鱼禾给昆泽县县令支了一招,也给其他几个遇到麻烦的县支了几招。   几个县的麻烦处理完了以后,已经到了半个月后。   半个月后。   征讨云南县以西的战斗已经打响。   以乐进、乌山、葡逸、王奋为将的三方兵马,合计五万人,一起从雾山出兵,杀向了云南县。   战报一天一封。   鱼禾通过战报,以及吕嵩派出去的暗哨,时刻关注着云南县的战事。   三方兵马初战告捷,以乐进、乌山、葡逸三人为首的鱼系兵马,在不计生死的情况下,用了三天时间,攻破了云南县外的六处山头,击溃了四次埋伏,杀到了云南县外。   占据云南县的贼人,收缩了所有兵力,据守云南县。   三方兵马在云南县外猛攻了两日,毫无存进。   以王奋为首的庄系兵马,提出为而不攻,等敌军自破的谋略,却被立功心切的乐进和不在乎族人生死的乌山、葡逸三人给否决。   于是乎三方兵马再次对云南县展开了一系列的攻伐。   太守府内。   鱼禾将战报递给了准备向自己辞行的杨丘,淡然笑道:“看看,说说……”   杨丘没有推辞,拿过了战报仔细观看了一番后,面色古怪的道:“乐进完全是在蛮干啊。”   鱼禾邀请杨丘坐下,点着头道:“乐进确实在蛮干。益州郡不比北方诸郡,这里山高林密、地少人稀,又多蛮人。   所以益州郡的百姓大多没有存粮的习惯。   各城也没有多少存粮。   云南县的贼人也无处去搜刮粮食,云南县的贼人头子将自己麾下数万贼人全部聚拢到了云南县县城,无疑是自寻死路。   以王奋的推算,云南县城内的粮食,仅仅够叛军吃七日。   省着点吃的话,也超不过十日。   也就是说,只要围困云南县十日。   云南县的贼人会自己先乱起来。   所以王奋提出的围而不攻的谋略最有效。   乐进一味的带着人猛攻,固然能消弱城内贼人的兵力,但同样也会帮贼人首领降低粮食的消耗,让贼人坚持的更久。”   鱼禾虽然不懂兵法谋略,但还是能看出王奋和乐进二人在兵法上的高低。   杨丘沉吟着道:“王奋明显知兵,也会用兵。乐进就是一个半桶水,还是个莽夫。主公打算怎么办?让人去告诫一番乐进,让他多听听王奋的?”   鱼禾缓缓摇头,笑道:“不,我并不打算这么做。”   杨丘愣了一下,愕然的看向鱼禾,急忙道:“主公,您任由乐进这么蛮干的话,损失会很大。”   鱼禾笑眯眯的道:“乐进可是说过,他麾下的兵马,那是他的兵马,损失大小,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丘又一愣。   他听明白了,鱼禾这是要阶级削弱乐进的实力,甚至要借机弄死乐进。   杨丘失笑道:“主公言之有理,乐进的兵马损失大不大,确实跟主公没什么关系。”   鱼禾感叹道:“你也看到了,我手底下除了相魁、刘俊以外,剩下的都是乐进这等货色。相魁、刘俊虽然忠心,但对兵法谋略一道只是一知半解。   像你这种即识趣,又懂得兵法谋略的人,正是我所缺的。”   杨丘哑然失笑,鱼禾说了那么多,原来是在挽留他。   他心里颇为感动,但还是拒绝了鱼禾的好意,“主公能看重杨丘,是杨丘的荣幸。但杨丘尚有父母需要孝敬,尚有妻儿需要照顾,没办法留在益州郡,为主公效力。   待杨丘送别了父母,必定带着妻儿前来投奔。   到时候还望主公不要嫌弃杨丘。”   鱼禾苦笑了一声,叹气道:“罢了罢了,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不能再强留你,不然你我之间的恩情就会变成仇怨。   此一别,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我能说的,就是我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杨丘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庄重的向鱼禾一礼,“杨丘多谢主公!”   鱼禾点点头,亲自将杨丘送到了滇池城外。   滇池城外,杨丘挑选的三百蜀中子弟早已整装待发。   鱼禾为杨丘准备的金银细软、肉食、粮食、酒,也早已装车。   通行各县所需要的文书,鱼禾也亲自交到了杨丘手里。   杨丘率领着三百蜀中子弟,单膝跪地,向鱼禾施了一礼后,跨上了马背,头也不回的赶往了蜀中方向。   鱼禾目送着杨丘身影消失以后,也不曾离开。   在鱼禾心里,杨丘真的是一个值得招揽的人,也是一个足以让他以礼相待的人才。   杨丘在充任他的军师期间,没少给他出各种主意,没少给他分析战场上的局势,让他这个不懂兵法谋略的人,轻易的能判断出战场上的优劣,以及战场随后的走向。   为他夺取益州郡,做了不少贡献。   杨丘在筹备新军的时候,亲手选拔了四千将士,又亲自带着四千将士操练。   让一群稀稀拉拉的逃兵,变成了一群严守军纪,战斗力彪悍的将士。   在杨丘将西山军交给相魁的时候,西山军将士,除了装备,其他的都不输给虎贲军将士。   如此人才,鱼禾真的是舍不得离开。   但他也不能强留。   鱼禾送杨丘离开以后,继续窝在了太守府内处理政务、安置蛮人部的族人、关注着战事。   各县几乎每隔七天,就会送一封文书过来,所以鱼禾的政务永远也处理不完。   三山每隔八天,也会送一批蛮人部的族人到滇池。   在第一批蛮人部的族人成功在滇池落脚以后,剩下的蛮人不需要三山多说,就自然而然的跟着三山到了滇池。   鱼禾在安置他们之余,也证实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蛮人部的智者乌山和祭司葡逸,在蛮人部中虽然有一些影响力,但也有限。   蛮人部数十个寨子,二十万人。   仅有十几个寨子听他们的,七八万人听他们的。剩下的几十个寨子,根本就不搭理他们。   乌山和葡逸之前找上他,想得到他的支持,获取一部分蛮人部的权柄,纯粹是自作聪明,欺鱼禾不太了解蛮人部的情况。   还好他看穿了其中的一部分道道,并没有上当。   三山如今代鱼禾这个蛮王行事,如今在蛮人部中也有了不小的威信。   在蛮人部一大半的寨子迁移到了滇池以后,三山就抽调了一部分青壮,组成了一支鱼禾需要的蛮人军团。   区别于西山军、虎贲军,以及早先进入西山军兵营操练的三千蛮兵。   新成立的蛮人军团,足足有一万多人。   他们在装备上不如鱼禾手底下的其他兵马,在纪律上亦是如此。   但是在个人勇武和不怕死的精神方面,不弱于任何兵马。   三山在组成了万人军团以后,就主动向鱼禾请缨,向去云南县为鱼禾征战。   鱼禾怎么可能让三山去帮一群他想弄死的人?   鱼禾果断打法了三山,让三山带着人进滇池外的大山里平灭安氏遗留的山寨。 第270章 及时雨三山   云南县的战事,则是一日三变。   乐进、乌山、葡逸三人带着人猛攻了大半个月,折损了近六千将士,终于在云南县县城撕开了一道口子。   大军顺势要杀进云南县县城。   就在破城的关键时刻。   从云南县北的山林里,杀出了一支夷兵。   夷兵们仅有三千,战斗力却十分强悍。   他们一出现,就从中截断了乐进、乌山、葡逸三人手下的大军,将一部分人堵到了城墙下进行分割绞杀。   乐进陷入了敌阵,差点被乱刀分尸。   最后还是王奋急事急时出兵,救回了乐进。   云南县的贼人多了一支援兵,又拿到了援兵们送的粮草,再一次在云南县站稳了脚跟。   乐进在战败以后,一个劲的跟鱼禾写信,要人、要钱、要粮。   鱼禾拿到了乐进的信以后,眉头皱成了一团。   因为不止乐进在要钱、要人、要粮。   各县在开始修路以后,也开始问鱼禾要钱、要人、要粮。   而鱼禾手里已经没粮了。   平夷城的粮还在路上,一路上翻山越岭的,还需要半个月才能抵达益州郡。   从安羌手里缴获到的粮草,先后被各县、各军已经瓜分的七七八八了。   各县种的粮食还需要才刚刚开始抽芽。   鱼禾自己近些日子都开始节省起了口粮,顿顿以肉为主食。   “各县真的这么缺粮?”   鱼禾放下了乐进的信,询问刚刚去各县巡视了一圈的吕嵩。   吕嵩郑重的点头,沉声道:“各县多了一批俘虏,就多了一批吃粮的人。那些俘虏每天干的是重活,吃的也多。各县的粮食和猎物,勉强够各县自己吃,根本没办法供养那些俘虏。”   鱼禾皱眉道:“不是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人手,让他们去山里打猎吗?”   吕嵩苦着脸道:“问题就出在了打猎上。庄氏的族人已经开始逐步收拢七县的山林。他们依照您和庄王定下的盟约,将打猎的人挡在了山林之外。   各县的人现在想进山打猎,就必须向他们缴纳一部分钱财。   目前只有昆泽县的守军不受限制,可以随意进山打猎。”   庄氏的族人此前占据昆泽县的土地,鱼禾给昆泽县县令出了个主意,让昆泽县县令让出了县城,让庄氏族人给占去了。   庄顷得知此事以后,一口气处制了近百位族人。   庄氏族人自然不敢再在庄顷眼皮子底下造次。   但他们似乎将这个矛盾转移到了其他县。   益州郡山林里的野兽,自由的繁衍了成百上千年,数量比益州郡的人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野猪成群结队的在山林里奔走,各县的庄稼,几乎都有被它们祸害的迹象。   如今各县的肉食,全部来自于各县祸害庄稼的野猪。   虎豹象等动物,也很常见。   所以,山林里的猎物,庄氏族人敞开了吃,也吃不完。   加上鱼禾治下的百姓,也吃不完。   庄氏族人堵着山林不让进去打猎,纯粹是在找麻烦,而不是怕鱼禾治下的百姓将猎物打光了,他们没东西吃。   鱼禾沉吟着道:“他们要钱,就给他们钱。我们现在缺的不是钱,而是粮食。先让百姓们填饱肚子再说。”   自从鱼禾到了益州郡以后,就没有为钱发过愁。   益州郡的金银珠宝、玉石、铜、并不罕见。   鱼禾从安羌手里缴获到的钱财,更是堆在内库里毫无用处。   在益州郡,粮食比钱更珍贵。   吕嵩发狠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便宜了庄氏的人?您虽然跟庄王画地而治,但却是相扶相依的。您需要借助山林里的猎物养活百姓,庄氏回头也得借着您发展的城乡发展壮大。   庄氏的人借机给您使绊子,勒索钱财,纯粹是在找死。   不如卑职带人去给他们一个狠的。”   鱼禾抬手,“不必了。现在我们和庄氏的兵马正在征讨云南县的贼人。现在跟庄氏起冲突,传到云南县去,前线的将士们肯定人心惶惶。   到时候占便宜的只能是贼人。   庄氏的人不过是要钱而已。   给他们便是。   他们现在拿走我们多少钱财,回头会加倍换回来。”   鱼禾比任何人都清楚,敲诈勒索永远也不可能长久,也勒索不了多少钱财。   做生意才是长久的赚钱之道,在这个商业几乎处在原始阶段的益州郡,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别人手里的钱财赚到自己手里。   除了做生意以外,他还可以发行属于益州郡的钱币,让喜欢以物易物的益州郡百姓,学会用钱,用他筑造的钱。   等到益州郡人人用他筑造的钱的时候,他就是益州郡唯一的财神。   所以,庄氏之人敲诈勒索的些许钱财,他根本不在乎。   吕嵩有些不甘的道:“那卑职回头就去传令,让各县的人给庄氏的人钱财。”   鱼禾点点头,道:“庄氏的人放开了山林,各县的粮食问题就会得到缓解。但是乐进要的粮草,却没办法通过此事解决。”   吕嵩皱眉道:“乐进离开的时候,您给了乐进不少粮草,乐进根本就不缺粮。乐进为什么还要粮?”   鱼禾瞥了吕嵩一眼,道:“乐进在云南县县城吃了亏,手下的将士折损的大半。他不仅仅要粮,他还要人,要钱。   他觉得他的失败是因为手底下的人手不够,所以他想让手底下的人变得更多。   我如果给了,乐进还会继续为我征战。   我如果不给,乐进就会伺机反水。   你觉得我给还是不给?”   吕嵩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   鱼禾自言自语道:“我很想给,想让他继续打下去,直到累死。可我手里如今没有余粮。”   吕嵩看向鱼禾道:“那主公打算怎么做?”   鱼禾感叹道:“我一直知道乐进是个草包,我原想着从这个草包身上榨出二两油,没想打还不到一两,就榨干了。”   鱼禾看向吕嵩,吩咐道:“你回头派人去雾山,向相魁传令。告诉相魁,一旦乐进生出了反心,命他率领虎贲军虎营和西山军的人马,进行剿灭。   我回头会让庄王传令,让王奋配合他。”   吕嵩沉吟道:“这就要下杀手?”   吕嵩觉得有点早了。   乐进领了一万兵马出去,连一个云南县都没打下来呢。   鱼禾瞥了吕嵩一眼道:“不下杀手怎么办?等他去投靠云南县的贼人?”   “主公!主公!”   就在鱼禾准备让吕嵩下去传令的时候。   三山喜滋滋的闯进了正堂。   三山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主公,俺给您送吃的来了。”   鱼禾很喜欢三山这个忠心的憨货,所以没有在意他擅闯正堂之举。   鱼禾盯着三山笑道:“我又不缺吃的,你不需要给我送。你不是率领着族人在清剿山林里的安氏族人吗?成果如何?”   三山傲然的挺起胸膛,“俺可是带着俺们蛮人部最英勇的勇士,那些安氏族人怎么可能是俺们对手。城外几座山头上的安氏族人,已经被我们清理干净了。   他们一部分人逃到了庄王管辖的山林。   若不是您不让俺们跟庄氏的人起冲突。   俺就带着人杀过去,将他们杀光了。”   蛮人部的蛮人,虽然没有好的兵甲,但是有实力。   他们有组织的去剿灭那些安氏族人,那些乱成一盘散沙的安氏族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鱼禾点着头笑道:“既然你们已经将安氏族人清理干净了。那你们就能放心的住在山里了。以后我也不用在为你们的生计操心了。”   三山嚷嚷道:“您不用为俺们操心,安氏占据的山林里,全是猎物。俺们出去一趟,就能打到不少猎物。俺来的时候,去了各家寨子一趟,让他们将属于您的那一部分猎物交了上来。   俺让人将猎物扛到了城外。   过来找您,就是让您去看看。”   鱼禾先是一愣,随后眼睛微微一亮,“有多少?”   三山挠了挠头,不太确定的道:“野猪有三百多头吧……”   鱼禾笑了,“给乐进的粮草有了。”   鱼禾立马吩咐吕嵩,“备马,我们一起随三山出去看看。”   吕嵩高兴的答应了一声。   半个时辰后。   三个人骑着马就出现在了城外。   城外有数千蛮人,抬着一个又一个的笼子,站在那儿。   大概是第一次向王进贡,想给王留下一个好印象。   所以蛮人们特地用竹编的笼子,将一个个猎物都装了起来。   就连他们捕获的五头幼象,也有个象征性的笼子。   鱼禾一眼望过去,猎物多的惊人。   除去了三山说的野猪外,还有许多狼虫虎豹熊等等猎物。   还有一些鱼禾从没见到过的猎物。   “好,很好。吕嵩,带着人去兽园里,将兽园里的猎物捕获,再加上这些猎物,送到各县去,从各县县库兑换相应的口粮,送去给乐进。”   有了蛮人部上贡的猎物,再加上安羌打造的兽园里的猎物,鱼禾就能筹措出乐进要的粮食。   继续让乐进帮他卖命。   三山见鱼禾很喜欢族人们上贡的猎物,别提多高兴了。   “王很喜欢俺们上贡的猎物!”   三山冲着族人们招呼了一声,族人们发出了喜悦的呐喊声。   王高兴,他们就高兴。   哪怕王收走了他们一成猎物。 第271章 太守府第一属官   鱼禾在蛮人部族人一片欢呼声中,领吕嵩带人抬走了那些猎物。   为了答谢蛮人部族人,鱼禾请他们痛饮了一番。   蛮人部族人在城外的空地上搭建了一座高足足有三丈的篝火台。   篝火点燃以后,映红了半边滇池城。   蛮人部族人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开怀痛饮。   酒是滇王安羌的存酒,肉是鱼禾派人去兽园里打的,倒是没有多少耗费。   鱼禾在蛮人部族人喝的差不多的时候,当众任命三山为蛮人部所有山寨的兵曹掾。   此兵曹掾非彼兵曹掾。   此兵曹掾乃是郡守府的兵曹掾。   虽然在名字上跟县衙的兵曹掾一模一样。   但是地位、权力、俸禄,天差地别。   三山这个兵曹掾,是鱼禾特设的,只管山里的蛮人,以及其他小族群的山寨。   益州郡比较特殊,有汉人、有蛮人、也有羌人。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民族的百姓。   在益州郡推行汉制的话,会很困难。   没有三五十年之功,根本没办法见效。   鱼禾可没时间等三五十年。   所以鱼禾思来想去,决定用一郡两治的办法。   一个郡,两套领导班子。   汉官管城乡里的汉人,夷官管山林里的蛮人、羌人。   他居中调停。   目前他治下的山林,只有滇池城外的几座山,百姓也只有蛮人部的十数万百姓。   以后再招降了蛮人或者羌人部族,他也会将人迁移到城外的几座山上,或者分批安置到城乡中。   所以他不用担心夷官会影响他以后前进的方略。   三山虽然不知道鱼禾给他封的兵曹掾是什么官,但他还是很高兴。   鱼禾给他封官,那就证明鱼禾认可他,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不然,蛮人部中那么多的头人,比他聪明的,比他有能耐的,比比皆是,为何鱼禾单单给他封了官?   三山一高兴,抱着酒坛子就开始往肚子里灌。   还时不时的邀请鱼禾一起喝。   其他的蛮人一看三山被封官了,也眼热,凑到了鱼禾眼前求眼熟,顺便给鱼禾敬酒。   一群人喝到了半夜。   鱼禾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被吕嵩扛回了城内的太守府。   翌日。   清晨。   鱼禾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脑袋像是针扎般的疼,昏昏沉沉的。   吕嵩端着一碗粥快步走到鱼禾床塌前,将粥碗放在了床边,上手扶起了鱼禾,“主公,您醒了?”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又瞪了瞪眼,努力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随手拿过了吕嵩递过来的粥碗,一边往嘴边送,一边问道:“三山呢?”   吕嵩笑着道:“一大早就带着人回山里去了。说是下个月还给您送猎物来。”   鱼禾喝了一口粥,咀嚼了几下,吞咽下去以后,笑道:“这个憨货……”   他昨晚喝了大半坛子,就已经扛不住了。   三山喝了足足三坛子,还像是没事的人一样。   吕嵩嘴角一挑,低声笑道:“卑职倒是觉得,三山挺好的。”   似三山这种又忠心又憨直的人,鱼禾喜欢,吕嵩也渐渐的喜欢上了。   鱼禾放下了粥碗,点着头笑道:“好是好,就是有点憨。”   吕嵩打趣的道:“主公不就喜欢他憨吗?他要是跟乌山和葡逸一样狡诈,主公还会喜欢他?”   鱼禾乐了,“说的也是。他要是跟乌山和葡逸一样,我也不会破例任命他为第一个太守府的属官。”   依照汉制,太守府的官员,除郡丞外,其他的皆由太守自己招募。   算是太守自己的领导班子,也是太守的耳目。   鱼禾此前虽然任命了不少县令和县尉,但那都是外官,并不是太守自己的领导班子里的人,也不是太守的心腹。   三山算是鱼禾到益州郡以后,招揽的第一位心腹。   以后鱼禾手底下要是又派系的话,那么吕嵩、相魁、刘俊等人无疑是平夷系,三山以及鱼禾随后从益州郡招揽到的其他人,算是益州郡系。   三山不负鱼禾,鱼禾自然会善待三山。   吕嵩笑着道:“主公厚待三山,三山自然不会辜负主公。有三山支援的这些猎物,卑职拿到各县去兑换成粮食,乐进那边恐怕就不会闹了。”   鱼禾点点头,“暂时先顺者乐进,等到乐进不能帮我们卖力了,再收拾他。”   说到此处,鱼禾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吕嵩道:“阴识他们到什么地方了?三山已经清剿完了山林里的安氏族人。三山召集的一万蛮人部青壮,不能就这么放归各个山寨。   我们必须在乐进彻底落败之前,组建出一支新兵马。   仅凭相魁手底下那几千人,配合王奋作战,不一定能收复云南县以西的地方。   刘俊那边也得派人增援。   屯驻在律高县的占人兵马,依旧在律高县。   邓让若是让他们侵入胜休的话,刘俊手里的那点人手可挡不住。”   刘俊手底下的狼营将士不弱,可是人数太少,即便是配上了几千杂兵,还是太少。   占兵在西南可是有敢死军之称。   占人曾经跟邓让交恶,邓让派兵去剿灭,愣是打不过人家。   最后不得不承认占人在交州的地位。   邓让可是一州之主,实力比鱼禾、庄顷、亡承还要强大。   他都奈何不了占兵,刘俊手底下那些人肯定不是占兵的对手。   所以鱼禾必须尽快的扩充兵马,防着占人。   此外,还有一点鱼禾没告诉吕嵩。   那就是开春以后,大新朝廷会派遣廉丹率领二十万大军征讨句町国和‘滇国’。   其中不乏在西北抵御了匈奴人数十年的精兵悍卒。   战斗力非常强悍。   鱼禾不得不提前做好应对廉丹征伐的准备。   虽说历史上廉丹没有拿下句町国和‘滇国’,但不代表现在拿不下句町国和‘滇国’。   西南的瘴气和地形,固然能帮鱼禾抵御廉丹的征伐。   但瘴气和地形并不能完全帮鱼禾挡住廉丹。   所以鱼禾还得提前做好准备。   “阴先生?”   吕嵩略微愣了一下,沉吟着道:“据手下的人禀报,阴先生他们已经到了句町国的句町县,正在被亡承殿下款待。   再有十几日就能抵达滇池。”   鱼禾默默的盘算了一下路程,下令道:“你派人去给阴识传令,让他脱离押送粮草的队伍,轻车简从,尽快赶到滇池城。”   将蛮人部青壮整编成新军的事情,刻不容缓。   多等一天,鱼禾都嫌长。   郡外有强敌环伺,郡内还有乐进、乌山、葡逸这种贪权、争利、有二心的‘自己人’。   不尽快拥有足以自保的实力,鱼禾心里不踏实。   吕嵩似乎感觉到了鱼禾心里的不踏实,没有再继续多言,点头应下了此事。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七日。   益州郡并没有太大变化。   鱼禾治下的七县,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远在云南县的乐进,在拿到了吕嵩派人送去的粮草以后,也安心的继续征讨起了云南县。   只不过,经历了一次惨败,乐进对自己的能耐也有了一些认知。   乐进逐渐的交出了大军作战的主导权。   王奋成了三方联军的新统领。   在王奋的统领下,三方联军对云南县展开了围而不攻的策略。   王奋还特地派人冒充云南县内的贼人,向越巂郡大尹任贵,以及云南县以西的几个贼人头目求援,并许下了共分益州郡的诺言。   王奋在云南县的各处要道上,设下了一个又一个埋伏圈,等着各地的贼人往里面钻。   鱼禾在得知了王奋已经通过伏击歼灭了两支前去救援云南县的贼人以后,眼馋的不行。   眼馋什么?   眼馋王奋这等人才。   恨不得将王奋据为己有。   他手底下若是有王奋这种人才,何须在用乐进这种小人。   鱼禾觉得他有点向曹老板的方向发展。   曹老板惦记人家的地盘,他也惦记。   曹老板惦记人家的武将,他也惦记。   曹老板惦记人家的妻子,他……倒是不惦记。   这大概就是他跟曹老板唯一的区别。   还好,就在他忍不住要向王奋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的将帅之才到了。   一大早。   鱼禾就吩咐人收拾好了益州郡唯一的楼船,并且在楼船上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宴,乘着楼船,亲自在滇池的渡口等着。   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   一行十六人,乘着快马,出现在了滇池边的渡口。   鱼禾听到了马蹄声,带着吕嵩冲出了楼船,赶到了岸边。   阴识隔着老远,就跳下了马背,快步走向鱼禾。   “阴识参见主公!”   阴识走到鱼禾近前,双手叠在一起,深深的向鱼禾一礼。   鱼禾凑到阴识身边,扶着阴识的胳膊,托起了阴识。   “不必多礼。”   阴识起身,俊朗的面孔上带着一丝热切的笑意,略微有些激动的道:“阴识从没想过,主公居然能在短短月余,凭借着不到两千人,就夺下了一郡之地。”   鱼禾的底细,阴识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他才明白鱼禾夺下一郡之地,到底是多么惊人的壮举。   鱼禾一边带着阴识往楼船内走,一边哭笑不得的道:“什么一郡之地,半郡而已。还有半个郡,还在别人手里。   再说了,即便是这半郡之地,也不只有我一个主人。   还有庄王。”   阴识点着头道:“您和庄王的盟约,亡承殿下有说过,庄王管山林,您管城乡,画地而治。但即便如此,主公依然了不起!” 第272章 阴识的顾虑   从鱼禾起兵到现在,过去了不到三载。   鱼禾硬生生的用自己的智慧,占据了一个平夷县,又建立了一个沟通南北生意的贸易之城。   如今又用不到两千人,拿下了半个益州郡,麾下从者数万。   鱼禾如今完全称得上是一方诸侯。   从一个逃卒,到一方诸侯,鱼禾用了三年。   更重要的是,鱼禾如今才十七岁。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仅凭自己的智慧,从社会的底层爬到了社会的顶层,放在任何朝代,任何时期,那都是一等一的人杰。   值得被称赞,更值得被敬仰。   “你说笑了……”   阴识真心诚意的称赞鱼禾,鱼禾表现的却很谦逊。   鱼禾邀请阴识入了楼船,坐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宴席前。   鱼禾举杯,“今日我特地在此设宴,就是为了给你接风。”   阴识觉得鱼禾比以往热情,心里怪怪的,但还是举起了酒杯,笑道:“承蒙主公厚爱!”   说完后,阴识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鱼禾却端着酒杯道:“急匆匆招你过来,是我不对,应该我自罚三杯才对。”   鱼禾一饮而尽,随后又自斟自饮,喝了三杯。   喝完了还将空酒杯亮给阴识,表示自己的诚意。   阴识终于意识到了鱼禾为何如此热情了,脸上的神情怪怪的。   “阴识啊……”   “主公是想招揽我?!”   鱼禾才开口说了三个字,阴识就抢先一步戳破了鱼禾的心思。   鱼禾确实想招揽阴识。   阴识此前虽然答应帮他做事,也称呼他为主公,但仅仅是帮他做事,并不是完全投入了他麾下。   鱼禾眼看着庄顷手底下有王奋这种大将相助,亡承手底下也有亡眠这种猛将相助,他手底下却没有能人可用,心里实在是不痛快。   他一个穿越者,在明知历史的情况下,还招揽不到有用的人才,简直是在给穿越者丢人。   虽然阴识早早的被他装进了盘子里。   但还没有吃到嘴里。   没有吃到嘴里的,就不是自己的。   他也不打算再循序渐进的引诱阴识投入他麾下了。   他打算借此机会,正式的向阴识提出招揽,彻底将阴识纳入到自己麾下。   鱼禾被阴识叫破了心思,也没有藏着掖着,他大大方方的道:“我确实想招揽你!”   阴识神情又是一变,刚要开口,就听鱼禾又道:“阴识,你是不知道。我到了益州郡以后,都遭遇了什么。益州郡并不是我一个人打下来的。而是我、庄王、句町王三个人联手打下来的。   我原以为我们三个一起出手,拿下益州郡,轻而易举。   可最后,云南县以西的贼人,在任贵的支持下,分走了半个益州郡。   胜休县以南的三县,被交州的邓让占去了。   我名为益州郡太守,可手底下只有益州郡七个县。   七个县,在大新,都不配称郡,只能以属国相称。   我谋的是益州郡一郡,为何只得了七个县?”   阴识张嘴要说话,鱼禾还是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鱼禾沉声道:“一是因为我底蕴不如人家,二是因为我手下没有将帅之才。   我要是底蕴足够,又有将帅之才辅佐,小小毛贼,安敢欺我?   交州牧邓让纵然占据一州之地,我也敢跟他较量较量。”   阴识一脸惊愕的看着鱼禾。   若不是他了解鱼禾起家的历程,他差点以为鱼禾飘了。   鱼禾声称他敢跟邓让较量较量,八成是真的。   鱼禾既然敢跟邓让较量,那就说明鱼禾的雄心,绝不止一个益州郡。   以鱼禾如今的年纪,以及鱼禾如今的成就,以后坐大的可能性极高。   鱼禾手底下如今并没有什么能人。   他若是投靠鱼禾,等到鱼禾坐大以后,他就是元老级人物。   到时候,功名利禄,唾手可得。   阴氏一族说不定会因为他,成为顶尖的豪强。   就算鱼禾以后不坐大,仅仅守着益州郡一郡,阴氏一族也能凭借着西南储藏的海量财富,成为顶尖豪强。   更重要的是,他能从鱼禾手里获得兵马,印证自己一身所学,满足自己驰骋沙场的心愿。   阴识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但是他心里仍有顾虑。   西南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在北方所有人眼里,西南就是蛮夷之地,西南出去的人也是蛮夷。   他一旦跟了鱼禾,举族迁移到西南,那他们阴氏上下,就会沦为跟庄氏一样的人。   汉人不认,蛮夷不爱。   他闯出了大名头,阴氏成了顶尖豪强,也只能在西南传播,影响不到北方。   此外,他怕鱼禾以后领兵北侵,让他领着蛮人去屠戮汉人。   他是个汉人,他做不到领着蛮人去屠戮汉人这种事。   那是汉奸才会干的事。   他不想成为汉奸,不想被自己的同族钉到耻辱柱上。   功名利禄他很想要,但他绝对不会为了功名利禄去带着异族屠戮同族,这是他的底线。   “我手下领兵之人,只有相魁和刘俊。相魁是我家的私属出身,并没有读过兵法谋略,武艺也并不高深。他能做千人长,也能做我的宿卫,但却成不了将帅。   刘俊是正卒出身,够机敏,也懂一些军阵之道,但是他很难号令三军。   纵观我身边诸多人,唯有你,能帮我号令三军。   也唯有你,能让军营上下的将校信服。   所以我想让你帮我,想让你辅佐我,在这西南,开创出一片基业。”   鱼禾承肯的将自己一番招揽的话说完,然后静静的盯着阴识,等待阴识的答复。   阴识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盯着鱼禾郑重的道:“主公以后坐稳了西南,会不会北征?”   此话一出,鱼禾立马意识到阴识心里有顾虑,并且也猜倒了顾虑是什么。   只要是个汉人,只要心里还热爱自己的故土,那就绝对不会允许异族的兵马出现在故土上,更不想看到自己的族人被异族人屠戮。   鱼禾是汉人,心里热爱自己的故土,所以他能清楚的猜倒阴识的顾虑。   但鱼禾没有点破,而是让阴识说出了他的顾虑,“你想说什么?”   阴识面色凝重的道:“我想知道,主公以后会不会北征,会不会让我率领着兵马去屠戮我们汉人?”   “会!”   鱼禾没有犹豫,果断开口,“我不仅会北征,而且还会竭尽全力的去北征。只要有希望去争一争九鼎,我不会放弃。   但我不会屠戮汉人。”   阴识眉头紧锁着陷入了沉默。   鱼禾郑重的提醒道:“你别忘了,我也是个汉人。我绝对不会允许别人屠戮我的族人。我以后率军北征,只涉及兵戈,绝对不涉及百姓。”   阴识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阴识担心鱼禾骗他。   鱼禾看出了阴识不相信他,他沉吟了一下,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你骑着马,在我治下的七个县好好看看。   看看我是如何对待治下的汉人的。”   阴识看向鱼禾,不知道该说什么。   鱼禾没有多言,只是摆了摆手,让吕嵩带着阴识去看一看治下的七县。   该说的,他说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就得阴识自己去看。   鱼禾在自己治下的七县,推行的是自己人至上的理念。   而七县中大部分百姓都是汉人。   鱼禾不信,阴识看了七县百姓以后,还会怀疑他会做出屠戮汉家百姓的事情。   阴识也没客气,起身告罪一声,出了楼船。   吕嵩跟了上去。   独留下了鱼禾一个人坐在船室内自斟自饮。   招揽阴识一个人,已经让他费尽唇舌了,招揽其他人,那他还不得磨破嘴皮子。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以益州郡为起家的地盘。   但他也没有办法。   眼下只有小半个益州、交州等地,属于法外之地。   剩下的还在大新掌控之中。   大新虽然有些乱象,但是推翻大新的大势还没形成。   他在益州和交州外起家,那就是找虐。   王莽一记重拳过来,他就得灰飞烟灭。   而益州和交州两州中,交州被邓让稳稳的占着,王莽都当没有交州这片地方,任由邓让在交州当土皇帝,他能拿邓让如何?   所以最后剩下的只有益州。   准确的说,是益州的益州郡。   因为只有这一片地方好图谋,风险最小。   像是巴郡、蜀郡等地,虽然被冯茂搞的怨声载道的,很适合造反。   但是在巴郡、蜀郡等地造反,并不长远。   因为廉丹随后会携二十万大军南下。   就他这点家底,还不够廉丹一顿揍的。   所以他只能以益州郡为起家的地方。   “哎……”   鱼禾长长的叹了口气,吩咐侍卫将船划回了滇池城。   阴识去巡视七县了,他也不需要继续再在滇池上带着。   腊月天,益州郡虽说没有北方冷,也不见冰雪,但是滇池四面山谷透出来的冷风,也怪冷的。   回到了滇池城的太守府。   鱼禾吩咐人取了一张卧榻,往太守府内的小兽园一放,躺在上面一边喝着水果汁,一边欣赏起了小兽园里的动物。   小兽园里养了一群滇金丝猴。   整日里在树枝上晃荡,看着又可爱又滑稽。   鱼禾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喜欢从它们身上找点乐趣。 第273章 阴识归心   滇金丝猴,放在后世,那是判刑级的保护动物。   放在大新,那就是脑袋圆、身子粗的观赏物。   偶尔有大鹰飞过,会抓走攀着枝头嬉戏的小猴子。   西南的大鹰,最喜欢吃小猴子。   鱼禾眼睁睁的看着一头大鹰叼走了小猴子,却无动于衷。   他躺在小兽园外,像是一条咸鱼,动都懒得动。   一直到两天半后,他才重新提起了斗志。   阴识在鱼禾治下的七县巡视了一圈后,回到了太守府,就单膝跪倒在鱼禾面前。   阴识在七县巡视了一圈,彻底打消了心里的顾虑。   鱼禾在七县内推行的自己人至上的政令,让他彻底明白了,鱼禾绝对不会对汉人痛下毒手。   不仅如此,鱼禾还会将汉人的地位拔高。   这样的人,阴识愿意为他效力。   “阴识愿为主公效力,只求主公对外宣称,卑职是阴氏弃子。”   鱼禾瞧着阴识那双黑眼圈,略微愣了一下,明白了阴识的心思。   阴识不愿意让阴氏族人迁到益州郡,又不想因为投了他,为家里惹上麻烦,所以阴识取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那就是自逐出阴氏。   从此不再是阴氏子弟。   他往后所作的一切,无论对错,跟阴氏都没关系。   这种法子,放在以后,根本行不通。   但是在两汉、三国时期,却十分寻常。   各地豪强为了维护自己家里的富贵荣华,会在乱象初显的时候,将家中优秀的子弟拆分开,分派到不同人麾下,充任将军、谋士等。   并且会一心一意的辅佐主公,绝不会因为亲族关系,给对手放水。   人们常说的各为其主,就是这么来的。   各个造反的首领,为了招揽到足够的人才,也默认了他们这种做法。   即便是以后登临大位,也不会去翻这种旧账。   阴识这么做,不仅能保全阴氏,也能达成他给鱼禾效力的心思。   鱼禾笑着道:“你能为我效力,我很欣慰。你放心,我一定会对外宣称,你是阴氏弃子,你在益州郡所作的一切,跟阴氏毫无瓜葛。”   鱼禾招揽阴识,为的是阴识这个人,而不是阴识背后的阴氏。   阴氏虽然有钱,但没他有钱。   所以阴氏会不会投靠他,会不会迁移到益州郡,他根本不在乎。   阴识听到鱼禾痛快的答应了他的邀请,心里也是一阵感激。   鱼禾没有在阴氏的问题上跟他计较,那就说明鱼禾看重的是他,而不是他背后的阴氏。   他就是一个平凡的富家子,能得鱼禾这种一方诸侯看重,他心里怎么能不激动。   “卑职一定会鞠躬尽瘁……”   阴识抱着拳,仰着头,准备赌咒发誓。   鱼禾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打断的他的话,“行了,表忠心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我你相交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了解你的为人。   你既然答应了效忠我,肯定会一心一意帮我做事。   看你的样子,大概是两天两夜也没有合眼,快下去歇息。”   阴识郑重的点头,“多谢主公厚爱!”   鱼禾吩咐吕嵩带着阴识下去休息。   将阴识收入囊中,鱼禾心里快乐了不少。   大新乱世中的名将,他手里终于有一位了,他对以后谋划大事的信心,也多了不少。   有阴识相助,还有张休那个老天爷赏饭吃的将帅之才辅佐。   他终于不需要憋憋屈屈的在益州郡做事了。   待到吕嵩将阴识送到住处,返回太守府正堂以后,鱼禾就毫不犹豫的下令给吕嵩,“派人去云南县传信,让王奋那个家伙放开手脚的打。   乐进、乌山、葡逸三人,以及他们麾下的人手,随他调用。   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   二月之前,我要看到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地方,归我统治。”   吕嵩一脸愕然,“主公,王奋可是庄氏的人。您给他传信是不是有些不妥?”   鱼禾瞥了吕嵩一眼,“有什么不妥?我再怎么说也是庄顷的外甥,在庄氏门客面前,也算半个主人,给他传信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不给他面子的话,我就直接下令。”   吕嵩嘴角抽搐着没有言语。   他总觉得鱼禾以庄氏半个主人自居,有点不要面皮。   鱼禾若是寻常人,以庄氏半个主人自居自然没什么,可鱼禾不是寻常人,他是益州郡半个主人。   他以益州郡半个主人的身份,给益州郡另外半个主人的将军下令,有点不可规矩。   鱼禾见吕嵩抽着嘴不说话,就猜倒了吕嵩的心思,他瞪了吕嵩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和庄顷、亡承,早有盟约,对外战事,以我为尊。   我们订立盟约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   我给王奋传信,庄顷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吕嵩一愣,尴尬的挠了挠头。   鱼禾确实跟庄顷、亡承有盟约,对外战事以鱼禾为尊。   鱼禾想王奋传令,确实符合盟约的约定。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传信!”   鱼禾呵斥了一句。   吕嵩赶忙点了一下头,下去传信。   鱼禾则吩咐人搬着软榻,继续去小兽园内欣赏猴子。   阴识在太守府的偏院内休息了一夜,精神变得饱满了不少。   他找到鱼禾的时候,鱼禾正抱着一个一尺高的萌萌的小猴子,正在给它喂露水。   露水是从芭蕉叶上收集的。   小猴子憨憨的伸出小舌头,舔着树叶上的露水。   “醒了?”   鱼禾一边喂着小猴子,一边笑问阴识。   阴识躬身一礼,“卑职已经歇息好了,主公需要卑职做什么,尽管吩咐!”   阴识从小就有马上封侯的志向,为此他特地找了师傅学习兵法谋略。   在家里的时候,他爹阴陆不给他从戎的机会,他的志向只能默默的藏着。   如今投了鱼禾,有领兵的机会,阴识自然不想多耽搁。   他想尽快进入到他的角色中,尽快率领兵马征战四方。   甘罗十二岁拜上卿,鱼禾十七八岁成为一方诸侯,霍去病二十多岁便封狼居胥。   他阴识已经二十多了,至今还没有什么大功大业。   在不领兵撕杀,一展所学,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鱼禾见阴识很急,失笑道:“不多休息一会儿?”   阴识坦诚道:“卑职想尽快一展所学。”   鱼禾瞧着阴识一身干劲,开心的笑道:“你既然迫不及待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准备任命你为益州郡的都尉。   随后一段日子,你主要就是将蛮人部一万青壮,重新整编成军,并且挑选好各级的武官。”   阴识半张着嘴,一脸惊愕的看着鱼禾。   他知道鱼禾重视他,只是没料到如何如此重视他。   一开口就是一郡都尉。   郡都尉可是仅次于郡守、郡丞的郡三把手。   辅助郡守,主管一郡军事。   可以说,他一旦答应了充任都尉,那么现在鱼禾麾下的所有兵马,就归他管理。   他初入鱼禾麾下,寸功未立,鱼禾就给他这么大的官,他有点慌。   “主公,您让卑职充任都尉,是不是有些草率?”   阴识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   鱼禾麾下有相魁和刘俊这两个帮鱼禾立过汗马功劳的人,也有吕嵩这个帮鱼禾出生入死过的人。   鱼禾不认命他们三人中的一个充任都尉,反而任命他为都尉,他觉得不合适。   鱼禾按住了正在怀里乱扑腾的小猴子,笑着道:“草率吗?我怎么不觉得?让你充任,你就只管走马上任就好了。”   阴识脸色一苦,坦诚道:“卑职也不是不敢接,只是卑职初入主公麾下,寸功未立,冒然出任都尉一职,恐怕难以服众。”   鱼禾淡然笑道:“你有能耐就够了。只要你展现出你的能耐,其他人就会明白,你比他们更适合坐在都尉的位置上。”   阴识诚恳的道:“主公能信任卑职,卑职很感动。但卑职不想初入主公麾下,就跟其他同僚闹出不和。”   鱼禾摇头笑道:“怕别人不服你,怕闹出不和,那你怕不怕死?”   阴识一愣。   鱼禾继续笑道:“你既然有心从戎,肯定不怕死。既然不怕死,又怕什么不服,怕什么不和?只管放心去作,我等着看你大展拳脚。”   阴识迟疑再三,点头应下了都尉的职位。   鱼禾几乎已经明说了,都尉之位,非他莫属。   鱼禾如此相信他,又一个劲的鼓励他,他在推辞下去,就有些矫情了。   “卑职一定不会辜负主公的信任!”   阴识郑重的承诺。   鱼禾点点头,道:“我麾下兵马不多,目前在编的有虎贲军、西山军,以及还没有正名的山蛮军。虎贲军和西山军,皆是以汉人为主。两军的兵马相等,守的军法也一样。山蛮军以蛮人为主,人数在三千,守的是另外一套军法。回头我差人送给你。   此外还有我的侍卫一千人,他们不归你管,他们如今暂时又吕嵩统管。   除了我的侍卫外,其他三支兵马,已经尽数派遣到了战场上。   以后除了我的侍卫,其他三支兵马就归你统管。   他们送来的军奏,我会派人誊抄一份送给你。   你有什么要过问的,可以直接下令。   但下令以后,需要将你的命令誊抄一份送给我。   往后一段日子,你的重点就是监管三支兵马的战事,顺便建立新军,修建新军大营。   蛮人部一万实力不俗的青壮,已经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将他们调集到滇池。   我的要求不高,一万人你最少得给我练出五千精兵。” 第274章 平夷县的人到了   蛮人虽然不通礼法、不通教化、也不知变通。   但蛮人的身体素质,绝对是西南诸多民族中,最强悍的。   因为蛮人从小生活在山林里,与野兽为武。   他们需要变得比野兽更野蛮更强壮,才能在跟野兽的厮杀中活下去   身体素质不好的蛮人,根本活不到青壮年期。   所以蛮人部的一万青壮,身体素质个顶个的强。   鱼禾要求阴识从一万蛮人青壮中训练出五千精兵,并不过分。   “卑职不明白,主公为何如此看重蛮人?”   阴识作为一个汉人,还是汉人最强大时期出生的汉人,自然而然的认为,汉人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   蛮人不通礼法、不通教化、不知变通,不仅汉人看不上他们,益州郡的羌人也看不上他们。   他们处在歧视链的底端。   鱼禾如此重视蛮人,阴识不理解。   鱼禾了解阴识的心思,这个时期的汉人,真的有那一股子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   他们看不上汉人以外的任何人。   所以他重视蛮人,阴识肯定不能理解。   鱼禾笑着解释道:“阴识,所有的事情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蛮人不通礼法、不通教化、不知变通,确实不如其他夷族,更不如我汉人。   但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心思很单纯,也很认死理。   我只要承诺让他们吃饱穿暖,并且将承诺落到实处,不欺骗他们。   他们就会全心全意的为我效忠。”   鱼禾脸上的笑意一敛,认真的道:“哪怕我的对手是神,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阴识脸色一变,有些动容。   “越是单纯的人,越好骗?越容易帮您卖命?”   对于人心,阴识也了解一些。   越是单纯的人,就越容易被收买,越容易被变成死士。   鱼禾哭笑不得的骂道:“胡说八道!骗人根本不是长久之道!你骗的他们越惨,回头他们发现以后,报复的就越狠。   所以要用最真诚的心去对待他们。   他们又不贪心,所求的无非就是吃饱穿暖。   我们努力让他们吃饱穿暖就行。   没必要去骗。”   阴识尴尬的笑道:“是卑职误会了……”   鱼禾提醒道:“千万要记住,别骗蛮人。他们犯了错,你打他们,杀他们,他们都不会在乎。但是你说出去的话,落不到实处,他们就会一直跟你计较下去。”   阴识郑重的点头,“卑职明白!”   鱼禾摆摆手,“下去做事吧!”   阴识抱拳一礼,离开了太守府。   阴识有大展拳脚的心思,又想快点立功,好坐稳都尉的位置,所以他出了太守府以后,立马雷厉风行的筹备起了新军。   他率先派人去给山里的三山传令,让三山带着青壮赶往电池城外。   然后又亲自跑到了滇池城外去选大军驻扎的地方。   鱼禾觉得大军屯驻在城内,有些不合适。   不仅占地方,而且容易被城内的浮华的气氛所影响。   所以鱼禾让阴识在城外重新督造兵营。   阴识选了半天,最后选中了兽园做兵营。   兽园在半山上,里面的动物已经被清空了一半。   此前关押俘虏的时候,俘虏们在半山上开辟出了一大片空地,刚好可以建造兵营。   阴识之所以将兵营选在半山上,也是受到了卧鹿岭兵营的影响。   西南平地少,耕地更少。   若是在平地上建造兵营,会占据很大的面积。   再建造一些校场、跑马场的话,滇池城外二十分之一的平地就会被占据。   这对随后迁移到滇池城的汉人不利,所以阴识果断将兵营选在了半山上。   三山得到了阴识传信,带着蛮人部一万青壮赶到了滇池城。   不仅人到了,还给鱼禾带了不少猎物。   其中有一头大虫,就是他亲手猎的。   大虫皮毛上并没有伤痕,仅有两个眼中,各插着一支箭矢。   看得出三山为了猎这头大虫,耗费了不少力气。   之所以射大虫的眼,不射其他地方,就是为了保证大虫皮毛的完整性。   鱼禾收下了三山献给他的大虫,叮嘱三山以后别再亲自为他去狩猎了。   三山当面拒绝了鱼禾,并且向鱼禾许诺,下次他会打一个更大的家伙送给鱼禾。   鱼禾当即将三山撵出了太守府,并且送了他一坛子美酒。   三山给鱼禾送完了猎物,就配合着阴识筹建起了新军。   筹建新军的事情,鱼禾很早就跟三山讲过,三山也答应了,所以并没有闹出什么矛盾。   一万蛮人青壮入兽园的第三天。   一个由巨木搭成的营墙已经耸立了起来。   营房还没有督造。   蛮人们在赶工的同时,也操练了起来。   阴识在操练他们的同时,也在选人。   阴识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他准备在兵营彻底完工的时候,就挑选出五千精兵。   鱼禾瞧着阴识做的不错,就没有再过问此事。   他在太守府内继续为七县的发展劳心劳力。   几日后。   太阳刚刚升起。   鱼禾就穿戴整齐,坐着楼船,赶往了滇池北岸。   到了北岸边上,鱼禾就站在甲板上静静的等着。   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   一支庞大的车队,在铁甲兵卒和吕嵩守卫下,出现在了岸边的渡口。   车队刚刚停下,一个半大的小子就跳下了驴车,一路狂奔着冲向了楼船。   “大兄!”   小子冲上了甲板,高兴的大喊了一声,一头就扎进了鱼禾怀里。   鱼禾低头看着怀里清瘦的小子,一阵恍惚。   模糊的记忆不断在他脑海里翻涌。   片刻之后,他‘记起’了小子是谁。   前身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弟弟。   鱼越。   一个小时候经常跟在前身身后晃荡的鼻涕虫。   一个十分崇拜自己大兄的小家伙。   鱼禾生硬的抬起手,揉了揉鱼越的脑袋,干巴巴的笑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鱼越仰起头,稚嫩的脸上充满了激动的神情,“我是来看大兄的!”   鱼禾努力保持着笑意,道:“我是说,你怎么会出现在益州郡,你不是跟娘在咸阳吗?”   鱼越愣了一下,开心的笑道:“你离开平夷县没多久,我就和娘到平夷县了。”   鱼禾愣了一下,瞥了一眼远处的吕嵩,淡淡的道:“我怎么不知道?”   吕嵩缩了缩脖子,尴尬的笑了笑。   鱼越嘻嘻笑道:“阿耶不让我们告诉你。”   鱼禾点着头道:“那他就别埋怨我给他找了一房如夫人。”   爹坑儿子,儿子坑爹。   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真好。   鱼越不解的道:“什么?”   鱼禾摸着鱼越的脑袋笑道:“没什么!益州郡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不仅有瘴气,还有各种蛇虫鼠蚁。阿耶和娘就放心让你过来?”   鱼越嘿嘿笑道:“我是偷偷跟着队伍跑出来的。”   鱼禾一愣,屈指点了一下鱼越额头,哭笑不得的道:“你啊,还是跟以前一样调皮!”   鱼越骄傲的仰起头,“都是大兄教的好!”   鱼禾一阵汗颜。   这个锅他可不背。   “行了,你先到船舱里去,我一会儿再找你。”   鱼禾拍了拍鱼越肩头。   鱼越脸上的笑容一僵。   鱼禾见此,小声安慰道:“你大兄我如今不仅仅是你兄长,也是一郡之主。不能为了跟你叙旧,就冷落了别人。”   鱼越‘哦’了一声,闷闷不乐的进了船舱。   他有很多话想跟鱼禾说。   可鱼禾完全没有听的意思,他不高兴。   但他并没有过多的纠缠。   鱼禾瞧着小家伙闷闷不乐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迈步下了楼船。   渡口。   漕少游、吕嵩、阿依布、彭三、刘川,以及他们身后的人,齐齐向鱼禾施礼。   “卑职见过主公!”   数千人齐呼主公,场面还是十分壮观的。   鱼禾笑着点点头,“诸位不必多礼。”   漕少游等人齐齐起身。   鱼禾缓步上前,走到了一个面容十分熟悉的壮汉面前,躬身施礼,“鱼禾见过五叔!”   众人向鱼禾施礼的时候,唯有壮汉没有施礼。   所以壮汉就显得格外扎眼。   鱼禾略微回忆了一下,就回忆到了他的身份。   前身的五叔鱼蒙。   鱼蒙受了鱼禾一礼,咧着嘴一笑,道:“难得你小子还记得你五叔,小时候我就看出你小子有能耐,你小子果然有能耐,短短三年,就闯出了这么大的家业。   一郡太守啊!   我咸阳鱼氏祖上还没出过这么大的官!”   鱼禾起身,笑着道:“我这个太守可没得到朝廷承认,纯粹是自封的,说出去了也没办法光宗耀祖。”   鱼蒙哈哈一笑,“那也比没有强!”   鱼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五叔请!”   鱼蒙也没客气,大大方方的上了楼船。   漕少游、刘川等人也缓缓走到了鱼禾身后,跟着鱼禾向楼船上走去。   路上,鱼禾又瞪了吕嵩一眼。   漕少游捂着嘴偷笑。   吕嵩苦着脸道:“主公,不是卑职要瞒着您的。实在是鱼公下了死命令,卑职不敢违背。”   鱼禾埋怨道:“那你就不会想个法子提醒我一下?”   吕嵩道:“卑职不敢!”   鱼禾张了张嘴想骂人,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速速道来。不然有你好看的!”   吕嵩急忙将鱼氏一族在咸阳遭遇到的大难告诉了鱼禾,也告诉了鱼禾,鱼蒙和鱼敖为了救鱼禾家人,付出了多少带价。   鱼禾听到鱼蒙拿自己的妻儿替换了他娘和他弟弟以后,脸上瞬间就变了。 第275章 宗族的共识   让自己的妻儿,代替别人的妻儿去死。   这是壮士才能做出的壮举。   放在后世,绝对会被人喷成瓜皮、二愣子。   但是在古代,确是舍生取义的高洁的象征。   鱼蒙是关中人,关中恰恰就不缺这种二愣子。   关中的二愣子们,其实不在乎什么舍生取义的壮士名头。   他们之所以这么干,就是因为他们祖祖辈辈间,一直流传着一句话。   应人事小,误人事大。   他们一般不会轻易答应别人的重托,一旦答应了,那赌上全家性命,也会做到。   鱼蒙明显是答应了鱼丰的重托,所以才会赌上妻儿的性命保全鱼娘和鱼越。   鱼禾的灵魂并不是鱼娘赋予的,他也没从鱼娘身上得到过什么母爱,所以很难将鱼娘当成一个母亲去关怀。   但即便如此,在得知鱼蒙的壮举以后,他依然为之动容。   鱼禾一脸凝重的上了楼船,独自进了船室。   吕嵩、漕少游一行被留在了船室外。   入了船室,看到鱼蒙在教训鱼越。   鱼越不告而别,跑到益州郡犯险,身为长辈,肯定得训诫一二,一味的放纵的话,鱼越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   “你小子,不跟你阿耶说一声,就跑出了平夷城?亏你小子还是个读书人,你不知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的道理?”   鱼蒙板着脸,恶狠狠的说着。   鱼越心虚的垂下头,不敢言语。   鱼禾走到鱼蒙身边,郑重的跪在地上。   鱼蒙脸上立马浮现出一丝慌乱的神色,他急忙上前,托着鱼禾双臂,“你小子这是做什么?!”   鱼禾正色道:“叔父大恩,鱼禾铭记于心。”   鱼蒙硬生生将鱼禾从地上扶起,哭笑不得的道:“你小子胡说什么。我和你爹的恩怨,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   鱼蒙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   他救鱼娘和鱼越,纯粹是因为鱼丰,而不是鱼禾。   就算要找人讨恩,那也是找鱼丰,而不是鱼禾。   鱼禾直言道:“父债子偿……”   鱼蒙苦笑着道:“你爹听见这话,估计得骂娘。”   关中人好面子,不仅在外人面前好面子,在自己人面前也是如此。   朋友登门,哪怕兜里只有一文钱,也会想尽办法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自己背了债,哪怕是死,也得自己还,绝对不给子孙后代添麻烦。   鱼丰如今不到四旬,身体健壮,不出意外的话,还能活好些年。   鱼丰的债,鱼丰自己能还。   鱼禾直言帮他偿还人情债,那就是在打他脸。   鱼丰知道了,肯定得骂娘。   鱼禾经鱼蒙一提醒,也想起了这个茬。   他在后世也算是半个关中人,知道关中人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   儿子在老子面前显能耐,那就是在埋怨老子无能,削老子的面子,老子不骂娘才怪。   鱼禾干笑一声,“是我孟浪了。”   鱼禾抬起头,郑重承诺,“以后我会好好孝敬五叔的。”   鱼越急忙插话,“还有我!”   鱼蒙瞥了两个小家伙两眼,哭笑不得的道:“咱们是一家人,你们干嘛要分的那么清楚?再说了,你们是盼着我这个当五叔的孤独终老啊?   你们就没想过,给你五叔找七八房如夫人,生他一窝弟弟妹妹?”   鱼禾愣了一下。   鱼越立马反应了过来,笑嘻嘻的叫道:“我给五叔找十个!”   鱼蒙哈哈大笑,“还是越小子疼我!”   鱼禾心头叹了口起,配合着鱼蒙露出了灿烂的笑意。   鱼越还是太年轻。   这种话也会信。   鱼蒙明显是为了安慰他们兄弟,不让他们兄弟将此事当成负担挂在心上,才这么说的。   鱼蒙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心里对妻儿的挂念肯定很深。   他妻儿才去了一载,他不可能有心思去找填房。   “你小子现在可是一郡之主,以后还要仰仗那些有能耐的人帮你做事,可不能因为你五叔,冷落了人家。”   鱼蒙见鱼禾笑的很牵强,就猜倒了鱼禾看破了他的心思。   他不愿意让鱼禾继续在此事上纠缠下去,就果断将话题转移到了船室外的吕嵩等人身上。   鱼禾点点头,道:“我听五叔的。”   鱼蒙失笑道:“你可别听我的,你小子能耐比我大,遇事自己决断即可。我此次到益州郡,也不是过来给你当耶的。   你阿耶说你身边全是外人,你又年幼,怕你遭了别人算计,所以特地请我到益州郡守着你。   我没什么大能耐,不能帮你领兵撕杀,也不能帮你处理内政。   但是守着你的住处,不让别人伤害你,还是能做到的。”   鱼禾一愣,果断否决,“那怎么行。”   让一个长辈给他当宿卫,他实在没那么厚的脸。   鱼蒙笑呵呵的道:“我守着你,我们鱼氏上下都放心。别人守着你,我们鱼氏上下都不放心。你是我们鱼氏历代以来最有能耐的。   你现在就有大出息了,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大的出息。   我鱼氏兴旺,全在你身上。   我鱼氏上下自然得舍命守着你。”   鱼蒙一席话说完,鱼禾张了张嘴,却没有再拒绝。   鱼蒙的话并非一家之言,而是天底下所有宗族的共识。   只要宗族内出现一个有能耐,能带着宗族兴旺的人,宗族上下就会全力支持他。   所有的宗族都在这么做,鱼禾也不好特立独行。   “那就委屈五叔了。”   鱼禾躬身一礼。   鱼蒙笑容灿烂的道:“不委屈,怎么会委屈。”   鱼禾安排鱼蒙和鱼越坐下,吩咐人将吕嵩、漕少游等人叫进了船室。   众人围着船室内的案几坐下。   漕少游、阿依布、彭三等人,看着鱼禾的目光多了一些热切。   鱼禾端着酒杯,陪着众人痛饮了一杯。   漕少游给自己斟满酒,遥对着鱼禾,目光热切的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主公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打下一郡之地。”   漕少游等人在得知鱼禾不声不响的打下一郡后,一个个差点没惊掉下巴。   如今见到了鱼禾,漕少游少不了要发表一番感慨。   鱼禾举起酒杯,跟漕少游遥遥一碰,淡然笑道:“只是半郡之地而已,还有半郡还在贼人手里。”   漕少游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感慨道:“那也很厉害。天下英豪,我漕少游也见不过少,但是能在主公这个年龄,就独得一郡之地的,一个也没有。”   鱼禾放下了空杯,摇头笑道:“那你也太小逊天下英雄了。”   新汉乱世之中,厉害的人物不少。   更有像刘秀那样的开挂人士。   鱼禾只是比他们早了一步,打下了一片根据地而已。   能不能跟他们分庭抗争,又或者从他们手里夺取九鼎,鱼禾不敢断言。   漕少游爽朗的笑道:“我也不想小逊天下英雄。可他们至今无一人能跟主公比肩。”   鱼禾瞥了漕少游一眼,苦笑着摇摇头。   吕嵩出声帮腔,“漕少游说的在理,卑职走南闯北许多年,见过不少被称之为人杰的人物,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主公的。”   吕嵩说的是实话。   漕少游说的是肺腑之言。   他们是诚心实意的在称赞鱼禾,而不是阿谀奉承。   他们是真的被鱼禾一番作为所折服了。   不止他们。   平夷城的大部分人,在得知了鱼禾以一千多的兵力拿下了益州郡之后,都被鱼禾给折服了。   一些人对鱼禾崇拜的无以复加。   鱼禾并没有将他们的称赞当真。   鱼禾当他们是在阿谀奉承。   “行了,你们就别奉承我了。益州郡如今百废待兴,还有半个郡正在征讨当中。我召你们过来,就是想让你们尽快的将益州郡各县发展起来。   各县的县令、县尉,以及驻军,我已经安排妥当。   你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在各县开设起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   让各县的商市繁荣起来。”   说到此处,鱼禾看向漕少游,“少游你近两年一直在南阳等郡奔波,帮我开设了不少四海镖行。所以开设镖行的事情你熟悉,此事就交给你了。   益州郡道路不畅,地形又复杂。   各处的城乡都很狭小。   城内的汉人百姓又少。   所以对镖行镖师的需求量很大。   甚至太守府内的一些事,也要交给镖行去做。   所以你的责任很重大。”   漕少游听到鱼禾提起正事,立马进入了状态,“开设镖行倒是容易,可是好的镖师却不容易找。”   鱼禾在钱财问题上很大方,所以开设镖行并不是难事。   但是好的镖师却不够。   四海镖行如今的摊子很大,在占据了平夷城,南郡、南阳郡后,又进入到了荆州。   如今已经在荆州铺设了两个郡。   漕少游和张武手底下的能人用的差不多了。   腾不出太多人手。   招募的话,收效也很小。   南郡、南阳郡、荆州两郡的人,都不愿意离开他们的故乡,去外面做事。   平夷城的好汉,全部被阴识和农寨主二人弄进了虎贲军。   所以漕少游和张武找不到人了。   鱼禾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内情,略微思量了一下后,看向了吕嵩,“将你的人拿入四海镖行,你觉得如何?”   吕嵩的人,不仅在走商,也兼顾着探子的重任。   走商赚取的那点钱,如今对鱼禾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益州郡的山林如今都归了庄顷,自有庄顷派人去山里收货,鱼禾也不需要大费周章的派人再去山里收货了。   所以吕嵩手底下的人,就只剩下了探子的重任。   让他们充任镖师的话,可以掩饰他们的身份,刺探更多的情报。   ……   …… 第276章 五千两百亿吨铁   “行!”   吕嵩痛快的答应了此事。   吕嵩是个侠客,又是个剑客,他的剑纯粹,人也纯粹。   他追求的是更高超的剑术和高洁的忠义,对于权力,并没有多少欲望。   所以鱼禾让他将手底下的人交出去,他就痛痛快快的交出去了。   鱼禾点点头,望向漕少游,“有了吕嵩的人手加入,四海镖行一时半刻应该不缺人手了吧?”   漕少游咧嘴一笑,“那是自然,吕侠客手底下的人不少,又是一等一的好手,有他们加入,四海镖行必定如虎添翼。   我有信心在两个月内,将益州郡七县的四海镖行开设起来。”   吕嵩手底下的人多是江湖人,他也是江湖人。   大家身份一样,做事也容易。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两个月太长了,我给你一个月,一个月之内,我必须看到益州郡七县有四海镖行的影子。”   漕少游脸上的笑容一僵。   鱼禾继续道:“吕嵩的人虽然加入了四海镖行,成为了镖师,但他们暗中仍旧是益州郡太守府的探子。他们明面上帮你们押送货物,传递家书,暗中帮我收集各地的情报。   他们有什么需求,你们必须全力配合。   吕嵩回头也会充入四海镖行,充任镖行的三当家。   但吕嵩不会插手镖行的事由,只负责帮我收集情报,暗中统管镖行里的探子。”   漕少游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下,道:“主公,我们镖行的镖师和镖行里的探子,会不会产生冲突?”   漕少游觉得,鱼禾将镖师和探子混在一起,又分开管。   时间长了会出问题。   一家镖行内,可不能有两个说话的人。   鱼禾笑着道:“此事你不必担心。你们在明,吕嵩在暗。吕嵩和吕嵩手底下的人,会隐瞒身份,混在镖行里。轻易不会暴露身份,也不会插手四海镖行的生意。   你们只要一门心思的做你们的生意,就不会产生冲突。”   漕少游沉吟了一下,道:“但愿如此……”   鱼禾淡然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漕少游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鱼禾看向吕嵩。   吕嵩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此事。   四海镖行的事情算是处理完了。   鱼禾又看向了阿依布,笑着道:“你以后就跟着阴识。”   阿依布一愣,痛快的点了一下头。   阿依布对阴识十分信服,鱼禾让他跟着阴识,他没什么意见。   鱼禾最后看向了彭三,“我手下的兵马日益增多,所需要的兵甲也越来越多。我已经命人在滇池城给你腾出一片空地。   回头你就带着你的人,尽快将锻造作坊搭建起来,锻造兵甲。”   彭三苦笑着道:“主公,益州郡缺铁,从平夷城运送铁料过来的话,得好些日子。卑职就算是搭建好了锻造作坊,也没铁料锻造兵甲。   而且主公麾下的兵马已然过万,所需要的铁料高达十数万斤,甚至更多。   程氏供应给我们的铁料有限,其他几家不愿意将铁料出售到益州郡。   即便是平夷城内储存的铁料运送过来,我们也打造不了多少兵甲。”   彭三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其他人皆赞同的点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碍于盐铁官营的政令,以及鱼禾反贼的身份,程氏向鱼禾供应铁料,也是偷偷摸摸的小规模供应,其他几家甚至都不敢也不愿意将铁料卖给鱼禾。   没有铁料,彭三根本就没办法打造那么多的兵甲,去武装鱼禾手底下的兵马。   鱼禾在众人注视下,淡然一笑,“铁料而已,无需担心……”   彭三、吕嵩等人一脸愕然的看着鱼禾。   “主公难道有办法避开朝廷的盐铁令,购到铁料?”   彭三忍不住开口。   鱼禾摇头笑道:“何须经过朝廷?诸位别忘了,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彭三等人一脸茫然。   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益州郡!   一个最缺铁的地方。   鱼禾难道有点铜化铁的能耐,能将益州郡丰富的铜矿变成铁矿?   鱼禾看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淡淡的笑道:“益州郡其实不缺铁。”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年迈的刘川最先开口,他急声道:“益州郡怎么可能不缺铁?益州郡要是不缺铁的话,庄王、已故的滇王,为何要频频向北方的豪族们求取铁料?   益州郡要是不缺铁的话,益州郡各个夷族兵马的兵甲为何那么简陋?”   众人一脸赞同的点头。   益州郡缺铁,这是一个共识。   鱼禾失笑道:“那是因为益州郡的夷族不善于寻找铁矿,也不善于锻造铁料。”   众人不信。   鱼禾直言道:“在天下人眼里,益州郡就是一个穷乡僻壤。可实际上,益州郡是天底下少有的富庶之地。益州郡有铜矿、有金矿、有银矿,还有珠宝玉石矿。   珍贵的野兽随处可见,价值连城的药材漫山遍野。   益州郡之所以被人当成一个穷乡僻壤,是因为益州郡的夷族不通教化,也不懂得农桑,更不懂的开采矿产和冶铁,就更别提行商了。   再加上益州郡地形特殊,道路不畅。   运送一次货物,成本极高。   所以很多商人也不愿意到益州郡来。   益州郡的夷族又不愿意走出去,所以益州郡的人才会守着宝山饿肚子。”   众人狐疑的看着鱼禾。   他们入了益州郡以后,也观察过益州郡的一切,知道鱼禾说的话是实情。   益州郡确实有不少好东西。   但益州郡地形太复杂了,又没有畅通无阻的道路,好东西再多,也运送不出去,变不成钱和货物。   鱼禾命人修筑道路,又让漕少游开始四海镖行,刘川开设四海货铺,就是为了让这些好东西变成钱和货物,让益州郡发展起来。   他们在见识了益州郡物产丰富以后,也坚信,只要道路修建好,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不掉链子,益州郡一定能发展起来。   但是这跟铁有什么关系?   铁这个东西,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   朝廷有盐铁禁令,控制着铁的输出。   各地有铁料的豪强,还没有彻底黑心,他们很少有人愿意将铁料贩卖给一个在夷族中间坐大的反贼。   所以,益州郡即便是发展起来了,也不一定能拿到铁。   鱼禾在众人疑惑的神情中,继续道:“益州郡其实也有铁矿,而且距离我们还不远。”   众人愣了一下,愕然的瞪起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鱼禾。   益州郡有铁矿?   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吧?”   刘川喃喃的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鱼禾笑着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出了滇池城往西南,过了蛮人部居住的一座山头,就是益州郡的连然县,也是益州郡的产盐地。前汉武帝年间,曾经在连然县设立了盐官,管辖连然县的盐矿。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连然县除了产盐以外,还产铁料。   藏在连然县山林里的铁矿十分庞大。   全部开采出来的话,足以武装我手底下所有兵马。”   众人张着嘴,惊愕的看着鱼禾。   鱼禾说的这个消息太惊人了,惊的他们说不出话。   鱼禾其实有所保留,他要是说出实情的话,众人估计得疯。   连然县有铁矿的事情,鱼禾是从后世的新闻中得知的。   连然县就是后世的安宁。   矿产十分丰富。   不仅有铁,还有磷、金、铜等等。   其中铁矿储量达到了五千二百亿吨。   五千二百亿吨,足以让鱼禾将益州郡所有人武装一遍。   足以让鱼禾弄出一支百万人的铁甲军团。   考虑到新朝时期开采能力有限,所以鱼禾并没有说出实情。   众人见鱼禾并没有在他们注视下产生慌乱的神色,就信了鱼禾几分。   彭三激动的嘴皮子哆嗦着,“真……真的?”   鱼禾点着头道:“我准备了不少磁石,回头你可以拿着去连然县巡视一番。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磁石在古代虽然是个稀罕物,但并不是举世难得。   滇王安羌的王库里就有。   磁石有什么作用,古人也很清楚。   因为指南针的始祖司南,就是用磁石造的。   “那还等什么,快回滇池,去取磁石!”   彭三急声催促。   彭三一着急,连上下尊卑都忘了。   其他人意识到这一点后,悄悄的看着鱼禾。   鱼禾失笑道:“急什么,铁矿就在哪儿,又跑不了。”   鱼禾并没有怪罪彭三。   因为他知道,彭三跟吕嵩一样,也是一个纯粹的人。   他只在乎锻造,得知了有铁矿以后,忘乎所以也很寻常。   作为一个后世人,对于彭三这种技术痴,还是存有一定的善意的。   “早拿到铁料,就能早锻造兵甲!”   彭三认真的说着。   鱼禾看向了其他人。   其他人见鱼禾没有怪罪彭三,又觉得彭三说的在理,就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彭三的说法。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那行吧。我们马上返回滇池。”   在彭三不断的催促声中,船夫们划着楼船,快速的越过了滇池,出现在了滇池城外的码头上。   彭三一下船,就迫不及待的往滇池城里赶。 第277章 三寨楼   一众人在彭三催促下,到了滇池城内太守府。   彭三在拿到了磁石以后,带着自己的几个徒弟,带上了一个向导,马不停蹄的赶往了连然县。   鱼禾目送着彭三急匆匆离开以后,哭笑不得的对众人道:“彭三还真是一个纯粹的人。”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也纷纷出声称赞鱼禾大度。   鱼禾重新在太守府内设宴,为一众人接风洗尘。   一众人吃吃喝喝,闹腾到了半夜,才各自在太守府仆人引领下,回房歇下。   次日,天微微亮,鸡还未鸣。   众人就赶到了太守府正堂,向鱼禾辞行。   彭三起了个头,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含糊。   他们依照鱼禾在楼船上的安排,纷纷动了起来。   漕少游和刘川结伴,去了牧靡县。   阿依布交出了豹营的将士,赶去了阴识筹建的军营报道。   临走的时候还挑选了十几个豹营的武官。   吕嵩率领着豹营的将士和阴识在鱼禾离开平夷城后招揽的一部分将士,赶往了律高县的边陲。   豹营的将士,加上阴识在鱼禾离开平夷城后招揽的一部分将士,足足有两千多人。   有两千多身着铁甲的生力军加入,刘俊防着占人入侵的把握也会大一些。   鱼蒙代替吕嵩,充任了鱼禾的侍卫头领。   鱼越死缠着鱼禾,在鱼禾手底下谋了一个跑腿传令的差事。   益州郡的一切,在漕少游一行人到了以后,都加紧动了起来。   兽园的兵营,已经逐渐有了雏形。   一万蛮人青壮中,一些精英也逐渐脱颖而出。   城外的锻造作坊,在日夜不歇的营造着。   城内一些简陋的建筑全部被推到,贯通滇池城南北的大道两侧,一栋栋新的建筑正在拔地而起。   街道上逐渐的出现了一些生意人的身影。   滇池城的商业在逐渐的恢复。   最先恢复的居然是皮肉生意。   几个蛮人部的头人,借着族里的青壮,在城西营造了一座寨楼,又从寨子里挑选了一些女子,充入了寨楼。   城西的那些蛮人部的头人,闲着没事,就喜欢去寨楼里逍遥。   一些被鱼禾安置在城内的汉家男子,也偷偷摸摸的跑去花差。   鱼禾得知滇池城内第一家恢复的商铺是一家青楼以后,愣了许久。   “他们是在找死!”   短暂的愣神过后,鱼禾黑着脸喝斥。   鱼越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看着鱼禾,没有言语。   “去,传我命令,将三寨楼的主人抓起来,送去城外当苦力!”   鱼禾黑着脸,吩咐鱼越去传令。   鱼越站在原地没有动,面色古怪的道:“大兄,没办法抓……”   鱼禾瞪起眼,“滇池城内还有我抓不了的人?”   鱼越小声的嘀咕道:“大兄,你就是三寨楼的主人……你还能抓自己不成?”   鱼禾噌一下站起身,恼怒道:“胡说八道,我堂堂一郡之主,怎么可能跑去开青楼?我也从没有吩咐任何人下去开设青楼!”   鱼越见鱼禾真的怒了,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可是三寨楼的几个管事头人都说,他们三寨楼赚的钱,八成都送给了你。   我也去查证过了,蛮人部上缴给你的猎物当中,确实多了一笔钱。”   鱼越年龄虽小,但很机灵,做事也很细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鱼禾才准许他做自己的传令官。   鱼禾咬着牙,“照你的说法,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一家青楼的主人?”   鱼越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鱼禾恶狠狠的瞪了鱼越一眼,“派人去城外的兽园,将三山那厮给我叫来。”   鱼越点了一下头,快速的溜出了太守府正堂。   鱼禾则考虑起了该如何处制三山。   以三山如今在蛮人部中的威信,没有他点头,别人绝对不敢冒着鱼禾的名头去开设青楼。   半个时辰后。   三山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太守府正堂内。   一见到鱼禾,他就以头触地。   “三山拜见吾王!”   鱼禾强忍着怒意,开口问道:“三山,城里的三寨楼是怎么回事?”   三山抬起头,愕然的道:“三寨楼?”   鱼禾咬牙切齿的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三山理直气壮的道:“知道啊。就是寨子里的女子给您赚钱的地方啊。您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他们赚的钱太少,您不满意?”   鱼禾气的直哆嗦。   借着他的名头去开青楼,还这么理直气壮?   还问他是不是不满意?   他会满意?   他会在乎那点钱?   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名声。   曹老板惦记人妻,被誉为人妻曹。   他开设青楼,会不会被说成青楼鱼?   真要被说成青楼鱼,他以后那还有脸见人?   “你是怎么想的?!为何要用我的名头去开设青楼?”   鱼禾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   三山理所当然的仰着脖子道:“寨子里的汉子给您打猎,女子自然也得帮您赚钱啊。”   鱼禾愤怒的喊道:“我缺那点钱?”   三山脸色一白,他就算是再憨,也看出了鱼禾动怒了。   三山微微垂下头,有些委屈的道:“您或许不缺钱,但俺们不能不上贡啊。以前滇王安羌在的时候,安氏部族的头人,也是这么做的……”   鱼禾听到这话,气消了一点点。   三山不是故意坑害他,而是在效仿安氏族人伺候安羌的法子在做事,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鱼禾冷哼一声,道:“三山,你给我记住。我不是安羌,不会让自己部族的姊妹去出卖身体,为我赚钱。   那是畜生才干的事情。   我不是。   现在立刻带人去将三寨楼给我拆了。   以后再敢打着我的名头去开设青楼,再敢祸害族里的姊妹,我饶不了你。”   三山迟疑了一下,“可是……”   鱼禾瞪起眼,喝道:“可是什么?!三山,我们的族人,是我们的兄弟姊妹,不是我们的奴隶,更不是牲口。   我们应该像是对待兄弟姊妹一样对待他们。   而不是想对待牲口一样对待他们。   我知道在山林里的各部族之前,有奴役、剥削族人的传统。   但我不会这么干。   他们叫我一声王,我就得把他们当成人看待。   你回去告诉那些头人,缺钱花了,可以找我,我给他们找财路。   但是坚决不许动奴役族人。   谁敢奴役,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到此处,鱼禾掷地有声的道:“我鱼禾入益州郡,杀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不介意多少几个。”   三山吓的浑身哆嗦,心里却莫名的生出一阵感动。   鱼禾从没有跟他说过这么重的话,这说明鱼禾是真的怒了。   所以他害怕。   鱼禾让他将族人当成兄弟姊妹看待,并且以死相要挟,说明鱼禾是真心待他们族人的。   从没有一个蛮王,如此真心待自己的族人。   所以他心里很感动。   “俺……俺立马去拆了三寨楼……”   三山磕磕巴巴的说。   鱼禾哼了一声,“还不快去?!”   三山爬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鱼越在三山跑出了太守府正堂以后,目光亮晶晶的盯着鱼禾,“大兄刚才真霸气。”   鱼禾深吸了两口气,平息了心头的怒火,瞪了鱼越一眼。   鱼越也不怕,反而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守在门外的鱼蒙,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酒囊,抿了一口,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鱼禾身居大位,却没有恃强凌弱、鱼肉百姓,他很开心。   作为一个曾经的百姓,鱼蒙比任何人都清楚,百姓们对官府的要求并不高。   只要官府不祸害百姓,哪怕是不作为,百姓们也会认为他是一个好官。   百姓就像是野草,只要你不去踩踏它,割它,它就会努力的生长。   根本不需要你刻意的去浇灌、施肥。   三山出了太守府,立马赶到了三寨楼。   在众目睽睽下,烧了三寨楼,并且将几个管事的头人吊在了三寨楼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狠狠的抽了一顿。   同时也将鱼禾那一番‘待族人如同待兄弟姊妹’的话传了出去。   城里的蛮人们一开始不信。   等他们看到三山亲自将那些从三寨楼里救回来的女子送回家以后,他们终于信了。   当三山将一个被家里赶出门的女子纳为自己的夫人之一后。   蛮人们疯狂了。   一传十,十传百。   鱼禾的一番话,很快就传到了滇池城内外所有蛮人耳中。   于是乎,当天傍晚。   有六个蛮人老者赶到了太守府求见。   他们献给了鱼禾四座铜矿、两座金矿,皆是那种可以露天开采的。   鱼禾也没想到,他只是处制了一下三寨楼,说了一番符合他心思的实话,就得到了这么多好处。   同时鱼禾也清楚的认识到了蛮人的赤诚。   他待蛮人好,蛮人就掏心掏肺的帮他。   几座铜矿和金矿,明显是蛮人们私底下发现的珍藏。   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说明他们将铜矿和金矿当成了一种延续血脉的底蕴。   如今告诉了鱼禾,就说明他们将一切托付给了鱼禾。   鱼禾相信,他的那番话传到了山里以后,应该还会有所收获。   不过那番话传到山里需要一些时日。 第278章 惊喜连连   但是有些收获,却不需要等待。   次日,鱼禾刚刚起床,去连然县巡视的彭三就兴冲冲的回到了滇池城。   一进太守府正堂的大门,就迫不及待的喊道:“主公,连然县真的有铁矿,真的有铁矿!”   鱼禾整理了一下没有穿戴整齐的衣冠,笑着道:“我说连然县有铁矿,连然县自然有铁矿。”   彭三点着头,一脸敬佩的道:“卑职以后再也不会质疑主公了。”   鱼禾摆摆手,笑问道:“收获如何?”   彭三振奋的道:“卑职发现了三处铁矿,其中有一处铁矿很容易开采。初步估计,能产几万斤铁料。有了这些铁料,再配上一些铜等物。   卑职就能帮主公麾下上万兵马打造出盔甲。”   彭三只发现了三处铁矿,在鱼禾意料之中。   连然县的铁矿储量虽然丰富,但大部分都在山林深处或者地下深处,仅有一小部分在地表。   不然也不可能留到后世,才被人发现。   三处铁矿的铁料,够鱼禾现在用了,所以鱼禾无需太贪心。   彭三说用几万斤铁料帮上万人打造兵甲,鱼禾也信。   两晋以前的冶铁技术其实很先进。   特别是其中的合金技术,放在后世,也是值得被深入研究和深入发掘的冶铁技术。   比如春秋战国时期的越王勾践剑。   用的就是高超的合金技术。   彭三的技艺虽然比不上那些名匠,但是简单的合金技艺,他还是懂一些的。   他锻造出的铜剑杀伤力也很强。   鱼禾笑着道:“即使如此,我立马派人去挖掘铁料。你就放心的留在滇池城,帮我锻造兵甲。新的锻造作坊还没有建成,你暂时在滇王遗留下的锻造作坊锻造。”   彭三重重的点头。   鱼禾吩咐鱼越带彭三下去休息。   他思量起了那些人去挖矿。   如今他手底下的人手,大部分都有自己的事情,一时半刻还抽调不出太多人去挖矿。   蛮人部的人倒是能挖矿。   可是他才刚刚喊出了‘待族人如同待兄弟姊妹’的话。   再派遣蛮人部的人去挖矿送死,有点打脸。   就在鱼禾揣摩此事的时候,挖矿的人自动送上门了。   一个虎营的将士,身背着信旗,策马狂奔到了滇池城内。   到了太守府,一路闯进了太守府正堂。   单膝跪倒在鱼禾面前,激动的道:“启禀主公,云南县大捷,庄王麾下大将王奋,三日前攻破云南县。   俘虏贼人六万余人。   其中汉人三万六千多人。   蛮夷两万三千多人。   两日前,王奋将军兵出云南县,一连攻克两县,俘虏两万余人。   其中汉人五千多人,蛮夷一万四多人。”   鱼禾听到虎营将士的禀报,乐了,“王奋不亏是名将之后,果然有能耐。”   王奋围着云南县不打,反而放出风声,吸引其他各县的贼人到云南县,再将贼人各个击破。   一直到云南县内粮食耗光,各县贼人不敢冒头的时候,再一举攻破云南县。   不仅轻而易举打下云南县,也将其他各县的贼人打残。   如今再次出兵收复其他各县,自然无望而不利。   可以说,王奋一战就奠定了征讨益州郡以西的胜局。   王奋的能耐,自然不小。   “歇息一下,回去传令。告诉相魁,继续按兵不动。告诉王奋,让他将俘虏中的汉人,打乱安置到各城,同时留下一队兵马,守着各城。   稍后我会派人去接管。   再告诉王奋,让他将俘虏的蛮夷,一并送到连然县,我有用处。”   鱼禾笑着下令。   正愁没人挖矿呢。   挖矿的人就自己送上门了。   数万蛮夷俘虏,足够挖矿用了。   虎营的将士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听令,而是一脸为难的道:“主公,那些蛮夷俘虏暂时送不到连然县。”   鱼禾一愣,双眼下意识的眯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没了,“乐进将人扣下了?”   虎营将士生硬的点点头。   鱼禾冷冷的一笑,“是不是还问我要粮草了?”   虎营将士苦着脸,再次点头。   即便是他,也看出来了。   乐进完全是在向拥兵自重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鱼禾哼了两声,调侃道:“咱们这位乐大将军,还真是雄心勃勃啊。”   虎营将士垂着头,没敢说话。   在鱼禾没有流露出要铲除乐进的意思之前,乐进还是鱼禾手底下的一位将军,他一个小兵没资格议论。   鱼禾思量了一下,缓缓道:“回去告诉相魁,让他派遣一个能跟相熟的人去找乐进。让乐进给我匀出一万人。   如果乐进不答应的话,就让相魁出兵吧。”   虎营的将士郑重的抱拳。   “喏!”   鱼禾吩咐人带虎营将士下去休息,又吩咐人给他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鱼蒙在虎营将士下去以后,难得的出现在了正堂内。   “太守,这位乐将军野心勃勃,你不得不防。”   鱼蒙认认真真的向鱼禾一礼,提醒道。   鱼禾一脸无奈的看着鱼蒙,“五叔啊,让你充任我的侍卫头领,已经有违孝道了。你再以这种态度对我,我以后出去怎么见人啊。”   鱼禾不是君王,长辈见了他可不需要施礼。   鱼蒙正正经经的道:“你我虽为叔侄,却也是官属。私底下,你向我施礼,我绝不会推辞。但是在府衙里,我向你施礼,你也不能推辞。   公是公,私是私,你要分清楚。   公私不分的话,手底下的人仗着跟你亲近,就容易生出怠慢之心。   长久下去,你这个太守还怎么做?”   鱼禾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鱼蒙说的在理。   但鱼禾总觉得,公私分的太清楚的话,就没有人情味。   鱼蒙明显是一个耿直的人,鱼禾就算跟他说破大天去,鱼蒙也不会改变初衷。   所以鱼禾干脆就不说。   鱼蒙见鱼禾不言语,继续道:“恕我冒犯,你对越儿也太放纵了。往后在人前,你还是让越儿称呼你一声太守为好。”   鱼禾不想跟鱼蒙争辩,就只能哭笑不得的应承道:“听五叔的。”   鱼蒙满意的笑道:“你也别埋怨五叔没有人情味。人心这个东西,经不起试探,也经不起考量。   你越是放纵别人,别人就越是认不清自己。   最后就像是你手底下的乐将军,不仅不会对你的放纵感恩戴德,还会生出反你之心。”   鱼禾好笑的道:“我可没有放纵乐进。我一味的顺着乐进,就是想让他帮我出力。等到他力出的差不多的时候,就是我收拾他的时候了。”   鱼蒙疑问,“你想卸磨杀驴,就不怕驴变成老虎?”   鱼禾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鱼蒙也知道。   鱼蒙就怕鱼禾将驴养成老虎,最后反噬自己。   鱼蒙听人说过,乐进手底下的人马已经达到了两万之数。   算得上是鱼禾手底下掌兵最多的人。   再加上云南县几县的俘虏的话,恐怕要达到四五万之数。   四五万人闹起来,可不好解决。   鱼禾哈哈笑道:“他要是能变成老虎,我倒是能高看他几眼。”   乐进有多少能耐,鱼禾心里清楚。   鱼禾也已经将乐进安排的明明白白。   鱼禾不怕乐进反叛,就怕乐进不反。   乐进只有敢反,鱼禾就能让他爽到极点。   鱼蒙愣了一下,失笑道:“看来你早已胸有成竹,倒是我多嘴了。”   鱼禾笑着道:“五叔也是关心我鱼氏的家业。”   鱼蒙笑着点点头,退出了正堂。   彭三在太守府休息了一夜,次日就一头扎进了安羌留下的锻造作坊。   作坊很简陋,彭三重新布置了一番,又添了不少新东西,才开始启用。   虎营将士在太守府也休息了一夜,次日就回雾山传令去了。   鱼禾的命令传到了雾山,相魁立马派人去跟乐进交涉。   乐进分出了一万人,交给了相魁。   但需要鱼禾给他再添一些粮草。   鱼禾答应了乐进的要求,但并没有立马送出粮草,只是口头应允了一番。   乐进也没急着问鱼禾讨要粮食。   因为王奋在拿下了云南县以后,就加紧了攻势。   各部的兵马被他拆分成了四分,分别向云南县以西的四个地方攻伐。   并且定下了最后汇兵的时间。   乐进急着去完成自己的任务,没时间跟鱼禾讨要粮草。   就在王奋和乐进他们拿下了云南县以西的邪龙、叶榆,兵进比苏的时候。   庄顷带着庄敏,出现在了滇池城。   庄顷自封为庄王以后,出行的车架、仪仗等等,也在向王爵看齐。   华盖、罗伞、剑班、鼓吹班。   一大群人簇拥在左右。   鱼禾得到消息出去迎接的时候,看到那宏大的场面,略微有些失神。   鱼禾觉得庄顷有点飘了。   占据了半个郡的小王而已。   仪仗比新汉两朝拥有封国的王爷还大。   鱼禾在经历了一番庄氏族人炮制出的繁琐的礼仪以后,才将庄顷迎到了太守府。   摆脱了一众仪仗,鱼禾就忍不住调侃,“你出行的阵仗,可比亡承大多了……”   庄顷正了正头顶上那一顶蹩脚的冕冠,一脸无奈的道:“我一个假王,又什么资格跟一个真王比?”   鱼禾神情古怪的道:“那你还……” 第279章 庄顷的胃口变大了   庄顷苦笑一声,“我也是被逼的。”   鱼禾一愣,调笑道:“你堂堂庄王,谁敢逼你?”   庄顷瞥了鱼禾一眼,哭笑不得的道:“族里人……”   鱼禾又是一愣。   庄顷低声解释道:“我跟你不同,你背后只有一个爹,你爹又不管你。我背后有一大家子,他们好面子,非得给我弄一套王爵的仪仗。   我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跟他们闹翻,只能听之任之。”   鱼禾笑道:“那就是身不由己咯?”   庄顷苦笑着点点头。   身为一族之长,多多少少要照顾一下族人的感受。   鱼禾知道了庄顷的难处,没有再挖苦他。   鱼禾引领着庄顷入了太守府正堂。   庄敏像是一个小家碧玉的乖巧丫头,紧紧的跟在庄顷身侧,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她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鱼禾身上。   见鱼禾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会恶狠狠的磨一磨牙。   鱼禾请庄顷坐定,吩咐人上了酒菜以后,笑问道:“庄王突然造访,可有要事?”   庄顷抚摸着胡须,开门见山的道:“鱼太守是不是打算除掉乐将军?”   鱼禾一愣,疑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鱼禾确实有除掉乐进的心思,但还没有行动。   按理说庄顷应该不知道才对。   庄顷呵呵笑道:“日前鱼太守许给了乐将军一万石粮食,可是过去了七日,也不见将粮食送达。乐将军心有不甘,找到了我麾下大将王奋,向王奋讨要粮食。”   鱼禾若有所思的看了庄顷一眼。   庄顷笑眯眯的端起酒杯,没有再言语。   鱼禾大致听明白了庄顷话里的意思。   庄顷看似在告诉他,乐进问王奋要粮食,实则是告诉他,乐进找上了王奋,想通过王奋,投靠庄氏。   唯有投靠了庄氏,乐进才有资格问庄氏要粮食。   鱼禾不动声色的道:“那庄王是打算给,还是不给?”   庄顷放下酒杯,笑眯眯的道:“给?为什么要给?我庄氏也没有余量。”   鱼禾淡淡的笑道:“乐进手下可是有数万人手,你就不动心?”   庄顷呵呵笑道:“动心?为什么要动心?我们是盟友,又是一家人,乐进可不是。”   鱼禾不着痕迹的瞥了庄顷一眼。   他敢肯定,庄顷绝对是看出了他要抛弃乐进,所以才会赶到滇池城来告密,并且还表现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鱼禾感慨道:“乐进手底下可是有好几万人呢。有人要是带着好几万人投靠我的话,我一定会动心。”   庄顷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   鱼禾的话,他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会信。   乐进真要是什么好货色的话,鱼禾不可能断了乐进的粮草。   鱼禾虽然缺粮,但是他和亡承却不缺粮。   三家已经定下了盟约,鱼禾开口问他和亡承要粮食的话,他和亡承肯定不会拒绝。   鱼禾没有开口,也没有给乐进供粮,那就说明鱼禾要彻底放弃乐进。   他要是真的信了鱼禾的鬼话,招揽了乐进。   一定会载一个大跟头。   “咱们是一家人,我也告诉了你我的态度,你还跟我装腔作势?”   庄顷没好气的抱怨了一声。   鱼禾咧嘴一笑,“我这不是怕你错过了人才嘛。”   庄顷瞪了鱼禾一眼,“乐进要是人才,你为何不自己留着。别告诉我你弄不到乐进要的那点粮食。”   鱼禾冲着庄顷挤了挤眼,“要不你问问亡承,看看他愿不愿意招揽乐进。”   庄顷彻底无语了,“亡承虽然有点贪心,但也是我们的一大助力,你何必坑他。”   鱼禾意外的看着庄顷,“没想到你这么讲义气?”   庄顷没好气的道:“我那是讲义气吗?我那是不愿意看到一个不相干的人破坏了我们的盟友。”   庄、鱼、亡三家联合,已经干出了一点成绩。   三家如今拧成一股绳,稳稳的占着西南。   往后肯定还有大作为。   庄顷可不希望为了乐进这个烂芝麻,丢了三家联合以后能捡到的大西瓜。   鱼禾见庄顷不上套,也就不装腔作势了,他坦言道:“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再跟你装腔作势,就显得我虚伪了。   我也不瞒你,我确实要除掉乐进。”   庄顷听到这话,流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随后看着鱼禾,又流露出了一脸鄙夷的神情。   连盟友都想坑。   无耻!   下贱!   鱼禾就当没看到庄顷鄙夷的神情,他继续说道:“但是乐进手下有数万人,一口气杀掉的话,有点浪费。所以我想让他多活一段日子,帮我们再多征战几场。”   提到了征战,庄顷的神情变得认真了不少,“我们两家兵马,如今已经拿下了叶榆,正在向比苏进军。一旦攻克了比苏,我们就等于拿下了云南县以西的半个益州郡。   依王奋的能耐,拿下比苏,就在近几日。   乐进如今逼着王奋表态。   王奋频频派人请示我。   我猜测,一旦拿下了比苏,乐进就有所动作。   你想让乐进多活一些日子帮你征战,有点不太可能。   你必须在近几日就下决断。   不然等乐进反水,你再想拿下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鱼禾仔细品了品庄顷的话,笑问道:“庄王是想让我尽快动手,除掉乐进?”   庄顷瞥了鱼禾一眼,故作沉吟的道:“你要是不想除掉乐进也行。”   鱼禾笑眯眯的道:“庄王有何高见?”   庄顷顿了一下,声音低沉的道:“我们可以在拿下比苏以后,逼乐进进哀牢山。”   鱼禾眉头一挑,哈哈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庄王此行,绝对不是为了劝我除掉乐进。”   庄顷具体是什么心思,鱼禾大概也明白了。   庄顷想趁机逼乐进进哀牢山,然后跟哀牢国开战。   到时候他们只需要派遣一支兵马,跟在乐进的乱兵之后,就能轻易的从哀牢国身上分割一部分疆土。   此事鱼禾之前也想过,甚至也做了一定的盘算。   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因为不是时候。   庄顷不知道鱼禾心思,冲着鱼禾撇了撇嘴,道:“难道你就不惦记哀牢国的疆土?哀牢国虽说是在山里,地形比滇池县等地还复杂。   但哀牢国物产极其丰富。   金、银、铜、宝石、珍兽等等多不胜数。   去岁的时候,我曾经派人拜访哀牢国。   使臣回禀,说哀牢国一地的小王,有一处青铜锻造的宫殿。   哀牢大王,有一座重达千金的黄金宝座。   哀牢国的金银随处可见。   一些矿脉的金铜,露在地外,随手可捡。”   鱼禾直言道:“动心,怎么可能不动心。但是再动心,我们也不能对哀牢国动手。不仅如此,我们还得尽快派人去哀牢国,跟哀牢王交好,让他成为我们的盟友。”   庄顷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不解的道:“哀牢国的人口仅有几十万,土王却达到上百,每个土王都各自为政。我们出兵的话,肯定会无望而不利。   我们为什么不动手?”   在庄顷眼里,打哀牢国就跟捡钱捡地盘没区别。   王奋等人打完比苏,肯定气势如虹,顺势侵入哀牢国的话,肯定会有所斩获,再加上乐进率领的几万人做先驱。   纵然不能拿下哀牢国全境,也能打下三两个县的疆土。   他们没理由不动心。   鱼禾盯着庄顷,沉声道:“我虽然初到益州郡,但对哀牢国还是有所了解的。哀牢国百姓确实只有几十万,土王多达上百,各自为政,看着像是一盘散沙。   可实际上居住在哀牢山的哀牢王还是有一定权柄的。   他要是召诸王一起抵御我们,诸王肯定会听。”   庄顷瞪着眼道:“那又如何?纵然哀牢国诸王一起联手,也不是我们对手。”   鱼禾叹气道:“我知道哀牢国诸王联手,也不是我们对手。但哀牢国地形复杂,山崖陡峭、林深树密。更重要的是,哀牢国连一条像样的道路也没有。   我们要征讨哀牢国,就得准备四五万人去开道。   中间会花费很多时间。”   庄顷质问,“我们还怕花费时间?只要能拿下哀牢国,纵然花费十年,那也值得。”   鱼禾有些无语的瞥了庄顷一眼。   庄顷这厮明显是开疆拓土上瘾了。   以前有滇王安羌压着,他没办法大展拳脚。   如今滇王安羌已经被他们搬到,庄顷彻底失去了束缚,就雄心勃勃的想大干一场。   鱼禾也想大干一场,但是在大干一场前,得看一看局势。   “十年?!”   鱼禾翻了个白眼,讥讽道:“我们能不能活到十年后,还是个问题。”   庄顷一愣,紧皱着眉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看了庄顷一眼,坦言道:“以我的推算,二月一过,朝廷就会再次派遣兵马征讨西南。”   庄顷愕然的看着鱼禾,“冯茂不是败了吗?还葬送了那么多兵马。朝廷还会派兵征讨西南?”   鱼禾质问道:“为什么不会?王莽登基以后,为了彰显威严,派遣五威将帅宣使四方藩属,降了四方藩属的爵位,四方藩属皆表示不满。   但是真正起兵谋反的只有亡承和安羌。   王莽若是不能征灭亡承和安羌,四方藩属,谁还愿意臣服他?” 第280章 庄顷荐女   “所以王莽必须征灭亡承和安羌给四方藩属看看,他有能耐做宗主国之主。所以即便是冯茂败了,王莽依然会派遣兵马征讨西南。   而且所派遣的兵马只会更多。   所派遣的将校只会更厉害。   我们的兵马要是陷入到了哀牢国,被哀牢兵马牵制住,一旦王莽派遣的兵马到了,那我们就只能任人宰割。”   鱼禾一席话说完,庄顷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鱼禾的话不无道理。   甚至可以说发生的几率很高。   王莽称帝前后,造反的人很多。   王莽派遣五威将帅宣使四方藩属,也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威严,让天下百姓认可他。   亡承和安羌在这种时候跳出来造反,就是在挑衅王莽。   王莽肯定得打败亡承和安羌证明自己。   王莽初次兵发西南,征调了十万兵马,就是想以雷霆扫穴的势头,征灭亡承和安羌。   要知道,前汉征讨西南的时候,也不过派遣了三五万兵马,而且大多还是杂兵。   王莽征调十万兵马征讨西南,足可见他要灭了西南的决心。   冯茂并没有完成王莽的心愿,所以王莽再次出兵的话,只会派遣更多的兵马,更厉害的将领。   以王莽的急性子,他开春以后发兵的可能性极大。   庄顷面色凝重的道:“王莽如果真的会发兵的话,那我们确实不能去征讨哀牢国。不仅如此,我们还得尽快在临近犍为郡等地的山林里布置兵马,以备万全。”   鱼禾认真的点点头。   庄顷看着鱼禾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处制乐进?”   鱼禾淡淡的笑道:“逼他挥兵北上,去找任贵的麻烦。”   “任贵?”   庄顷一惊,急忙提醒道:“任贵可不好对付。惹上了任贵,他说不定会率领兵马帮助朝廷一起对付我们。西南的瘴气和地形能拦得住朝廷的兵马,可拦不住任贵的兵马。”   任贵治下的越巂郡,全部是羌人。   任贵不仅是一郡之主,也是所有羌人的头目。   益州郡的烟瘴之气,对汉人杀伤力很大,但是对羌人的威胁却很小。   任贵一旦发起狠,为朝廷的兵马做先驱,朝廷的兵马很有可能就会攻破益州郡北边山林里的屏障,出现在益州郡。   如今庄顷和鱼禾手下的兵马虽然不少,可真要是正面对上了朝廷的大军,输的几率极大。   鱼禾瞥着庄顷,认真道:“我们不找任贵麻烦,任贵就不帮朝廷了?你别忘了,西南三大夷族之主,亡承、安羌皆反了朝廷,可任贵却没有反。   足可见他对朝廷还是有那么一丝忠心的。   此前我们征讨云南县,对上了任贵派遣出了兵马,已经跟任贵结怨。   朝廷一旦派遣大军来对付我们。   任贵一定会援手。”   庄顷脸色有点难看。   鱼禾继续道:“任贵的兵马可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云南县,那就说明任贵手上掌握着一条从越巂郡通往云南县的道路。   我们现在不出手对付任贵。   任贵就一定会率领朝廷的兵马从他掌握的道路抵达益州郡。   所以我们必须抢在朝廷兵马抵达之前,先一步进入山林,封死所有能从越巂郡抵达云南县的道路。”   庄顷看了鱼禾一眼,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必须跟亡承说一声,一起商量一下对策。”   鱼禾缓缓点头。   朝廷发兵征讨西南的话,首要的目标肯定是亡承。   亡承是西南第一个造反的藩王,也是动静闹的最大的藩王。   亡承的目标远比鱼禾和庄顷要大。   三家即便是没有结盟,在此事上也是天然的盟友。   所以必须只会亡承。   “那……姑姑他们怎么办?”   一直站在庄顷身后的庄敏,在这个时候脆生生的开口。   庄敏表现的很乖巧,乖巧的让鱼禾有点不适应。   庄顷听到庄敏的话,下意识看向鱼禾,“朝廷真要是发重兵的话,恐怕平夷城也不去安全。庄乔和你阿耶留在平夷城,肯定会有危险。   你打算怎么做?”   鱼禾知道朝廷会发重兵,自然不会让庄乔和鱼丰待在险地,他淡淡的一笑,道:“此事我早有安排。一旦朝廷派遣的将校出了长安城,我的人会立马将我阿耶他们送到益州郡。   城里的百姓、商户,也会跟着一起过来。”   庄顷一愣,忍不住追问道:“你要放弃平夷城?”   平夷城可是鱼禾手里一只下蛋的金鸡。   鱼禾舍得?   鱼禾笑道:“我会留下一部分兵马先试着守一守,如果守不住,我就会果断放弃。”   “那可是沟通南北的一处重地!”   “那又如何?有一位智者曾经说过: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我若是死占着平夷城不放手,说不定平夷城和平夷城里的人都会被朝廷给拿走。   我放弃平夷城,选择保存我在平夷城的百姓、商户、兵马。   那么我就有机会重新杀回去,再次占据平夷城。”   “没了平夷城,我们的生意怎么办?”   这才是庄顷最关心的。   平夷城赚的那点钱,庄顷虽然在乎,但并没有在乎到舍不得放弃的地步。   庄顷真正舍不得放弃的是平夷城带给他的物资。   益州郡的金、银、铜储量虽然十分丰富,可益州郡的手工业和商业,还处在相对原始的状态。   益州郡的粮食产量也十分底下。   庄顷想要发展壮大,就必须从北方弄许多物资,以及粮食。   没有物资和粮食。   发展起来就很缓慢。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笑着道:“你担心的是平夷城带给我们的物资和粮食吧?”   庄顷没有犹豫,果断点头。   鱼禾笑道:“此事你不用担心,我的人已经在荆州紧挨句町国的两郡,开设了四海镖行。到时候北方的货物,可以通过南阳郡入荆州,再过句町国,再到我们手里。   路途虽然长了一些,但比以前更安全。”   庄顷思量了一下,叫道:“从荆州到益州郡,要经过句町国的句町县。所有的货物肯定会被亡承先挑选一番,亡承岂不是占大便宜了。”   鱼禾失笑道:“送货的是我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亡承率先挑选。再说了,亡承就算是再贪,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下手。”   亡承是贪,又不是蠢。   他不可能为了一次利益,放弃以后长久的利益。   亡承要是够聪明的话,不仅不会贪任何利益,反而会帮鱼禾手底下的商队保驾护航,甚至提供一路上的食宿。   行商赚钱,服务行商的人,也赚钱。   像是茶马古道、丝绸之路,这些商道。   在通行以后,带动的是一路上所有地方的生意和经济,而不是起点和终点的生意和经济。   沟通南北的商道,一旦稳定下来。   其中的获益不输给茶马古道。   庄顷并不是生意人,不懂其中的道道。   他只怕亡承占便宜。   “但愿如此吧。”   生意上的事情,一直是鱼禾在主导。   鱼禾既然做主了,庄顷也不好多说。   虽然鱼禾是他名义上的外甥,但他却没办法拿出长辈的架子去压鱼禾。   鱼禾认真的道:“此事你不用担心,我自有计较。还请庄王向王奋下令,让王奋逼乐进北上。   乐进是我手下的人,我要是派人逼乐进北上,难免会被手底下的人猜疑。”   庄顷哭笑不得的道:“你是要我做恶人啊。”   鱼禾收回手,笑着道:“这个恶人,你最合适,不是吗?”   庄顷苦笑着点点头。   整个西南,能收拾乐进的,就只有鱼禾、他、亡承。   鱼禾不方便出面,亡承鞭长莫及,只剩下他了。   鱼禾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劳庄王了。”   庄顷沉吟了一下,道:“我帮你一桩事,你也帮我一桩事,如何?”   鱼禾愣了一下,狐疑的看向庄顷,“何事?”   庄顷对庄敏招了招手,庄敏走到庄顷近前。   庄顷宠溺的看着庄敏,对鱼禾道:“敏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也是我众多儿女中,最有学识的一个。   我能教她的,都教了。   如今已经教不动了。   你比我又能耐,就让敏儿待在你身边,给你充任一个主记,跟着你学一些能耐,如何?”   庄敏在庄顷一番后说完以后,居然有点娇羞的垂下头。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可知道,庄敏是一个聪慧、腹黑、又刁蛮的丫头。   如今表现出的乖巧,明显是装的。   庄顷要将庄敏留在他身边,存的是什么心思,他也猜倒了。   两家共分益州郡,不如一家独掌益州郡。   庄敏要是能跟他走到一起,那么庄、鱼两家就真正合为一家。   到时候益州郡就会变成一家的益州郡。   掌控益州郡的人,就是真真正正的滇王。   鱼禾志不在滇王,亦不可能将庄敏留在身边,所以他委婉的道:“庄王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令爱如今也算是一位殿下。   你见过有那位殿下给人当主记的?”   庄顷张了张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目光幽怨的瞥着鱼禾,嘀咕道:“我是什么心思,你不明白?!”   鱼禾装傻充愣道:“不明白……” 第281章 收复益州郡全境   庄顷急了,要道破自己心思。   鱼禾却没给他机会,“庄王,朝廷的兵马估计开春以后就到,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庄王还是尽快知会句町王一声好。”   在一旁装乖乖女的庄敏,见庄顷在鱼禾身上碰了两个软钉子,再也装不下去了,她咬牙切齿,道:“谁要给他做主记,他又什么资格让我给他做主记!”   庄顷一愣,愕然的看向庄敏。   鱼禾淡然一笑,道:“庄王也听到了。”   庄顷深深的看了庄敏两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那我就先告辞了。”   庄顷起身,微微一礼,带着庄敏出了太守府正堂。   站在正堂外的石阶上,庄顷长吁短叹,道:“敏儿啊,你明明心里一直惦记着他,为何还要在他面前摆出一副骄傲的样子?”   庄敏咬着牙,冷哼一声,道:“我又不是上赶着要嫁他,为何要在他面前低三下四?”   庄顷看向了庄敏,感叹道:“你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西南年轻一辈,谁能比得上他?”   庄敏不满的瞪起眼,道:“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庄顷瞥了庄敏一眼,没好气的道:“其他人你也的看得上啊。”   庄敏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西南一众英杰当中,除了鱼禾,其他人她还真看不上。   庄顷盯着庄敏,低声劝解,道:“他表面上看着很和善,骨子里其实比谁都强硬。你跟他对着干,吃亏的永远是你。”   庄敏瞪着眼,盯着庄顷,质问道:“你是不是很想让我嫁给他?”   庄顷没有隐瞒,果断点头,道:“有道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我和他共掌益州郡,迟早会出问题。你要是能嫁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我可以将益州郡的山林交出去,让你们的儿女变成益州郡唯一的王。”   顿了一下,庄顷着重补充了一句,“一个不输给安羌,以及我们祖先的王……甚至,比他们还要厉害。”   庄敏恼怒的道:“在你眼里,只有益州郡的利益,没有女儿的幸福吗?”   庄顷错愕的道:“你不喜欢他?”   庄敏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了。   她自然是喜欢鱼禾。   只是鱼禾不肯接纳她,她也不愿意放下自己的骄傲,去死皮赖脸的缠着鱼禾。   庄顷见庄敏不说话,就幽幽的道:“我原本想让你姑姑生下的儿女继承益州郡的一切,可他并没有将益州郡权柄交给你姑姑儿女的心思。   所以我只能将你嫁给他,让你们的儿女执掌益州郡的权柄。”   庄敏仰起头,愤怒的喊了一声,“我绝对不会成为你争权夺利的筹码。”   喊完这话,庄敏就气冲冲的离开了太守府正堂前的台阶。   庄顷看着庄敏的背影一脸无奈。   这死丫头,既然心里有鱼禾,让他利用一下又何妨?   他又不会害她。   他所作的一切,还不是为了能让庄氏和鱼氏长久的将益州郡掌控下去。   庄顷待到庄敏走远了,侧头看向了身边那位蓄着短须,手持一柄长枪的侍卫。   “阁下可是鱼太守的叔父?”   庄顷不确定的问。   鱼蒙抱着长枪一礼,不紧不慢的道:“庄王有礼!私底下我确实是鱼太守的叔父。”   庄顷一脸意外,笑道:“阁下还真是公私分明。”   鱼蒙不卑不亢的道:“我只是不想看到鱼氏族人坏了规矩,乱了尊卑。”   庄顷由衷的赞叹道:“有你等相助,鱼太守一定会有更大的作为。”   庄顷在称赞鱼蒙的时候,心里还隐隐有些羡慕。   鱼蒙胆识不小,又懂得以身作则,守住上下尊卑的规矩,不给鱼氏族人半点兴风作浪的空子。   鱼禾有他相助,完全不用担心族人借着他的名头在外面惹是生非,乱了益州郡。   庄氏就不同。   庄氏那些族人,一个个眼高于顶,经常看不起益州郡其他人。   族中的一些长辈,不仅不以身作则,守住上下尊卑的规矩,反而仗着是他长辈的身份,经常胁迫他做一些他不愿意的事情。   甚至私底下互相勾连,想将鱼禾逐出益州郡,独占益州郡。   鱼禾是那么好驱逐的吗?   鱼禾要是好驱逐,他何必跟鱼禾共分益州郡?   “庄王言重了,不知道庄王找我,所为何事?”   鱼蒙并没有跟庄顷寒暄太多,他开门见山的询问庄顷找他的意图。   庄顷也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道:“刚才我和敏儿的话,阁下应该全听见了?”   鱼蒙缓缓点头。   庄顷和庄敏就在他耳边上说话,他要是说他没听见,那就是拿庄顷当傻子糊弄。   庄顷直言道:“我还是那句话,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益州郡有两个王,迟早会出现问题。敏儿若是能跟鱼太守成婚,那么我们两家就会变成一家。   到时候益州郡就只有一个王。   这对我庄氏和你鱼氏,皆是一桩好事。   还望阁下跟鱼太守多说项说项。”   鱼蒙沉吟了一下,道:“庄王的话,我会如是转达。至于鱼太守会如何决断,不是我能影响的。我也不会利用其他族人去胁迫他。   他可以做鱼氏的主,但鱼氏不能做他的主。”   庄顷一愣,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庄氏族人,要是能像你鱼氏族人一样通情达理就好了。”   说完这话,庄顷不等鱼蒙继续开口,向鱼蒙拱手道:“有劳阁下传话了。”   鱼蒙拱手还礼,“不敢!”   庄顷再次拱拱手,离开了太守府正堂。   鱼禾在正堂内拒绝了庄顷,但庄顷并没有放弃。   庄顷看得出女儿对鱼禾有意,也清楚鱼、庄两家结合的益处。   所以庄顷不会轻言放弃。   鱼禾拒绝了庄顷,庄顷就走鱼禾族人的路线,继续劝解鱼禾。   庄顷可以在谋划滇国的事情上纠缠几十年,就足以说明庄顷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鱼蒙在庄顷走后,站在原地思量了许久,迈步进了正堂。   鱼蒙见了鱼禾,如实将庄顷的话告诉了鱼禾。   鱼禾听完鱼蒙一席话,哭笑不得的道:“这个庄顷啊,还真是块狗皮膏药。”   鱼蒙愣愣的看向鱼禾,他不明白狗皮膏药是什么意思。   鱼禾没有解释,他沉吟了一下,道:“五叔怎么看此事?”   鱼蒙正色道:“你能打下平夷城,又能打下整个益州郡,你的眼光、智慧,远胜我们所有族人。你的一切,由你自己决断,我们没资格插手。   我跟庄王说的那句话,并不是虚言,而是实话。   你可以决断鱼氏的一切,但鱼氏不能决断你的一切。”   鱼禾缓缓点头,有这么通情达理的族人,对他也是一大助力。   他不用担心族人仗着他的身份出去为非作歹,给他惹麻烦。   关键时候还能借用族人的力量。   “族里既然不会干涉此事,那我也不妨跟五叔说一句实话。庄敏此女我不喜欢,也不会娶她。我的志向并不在益州郡,所以娶不娶庄敏,都不会影响我的谋划。”   庄敏模样、家世、智慧,都无可挑剔。   但是庄敏的性子,鱼禾不喜欢。   庄敏当初在平夷城,借着庄乔压他的时候,他就下定了决心,以后少跟庄敏来往。   就更别提娶庄敏了。   鱼蒙听到了鱼禾的肺腑之言,略微施礼道:“我明白了,往后我知道该怎么应对庄王了。”   鱼禾笑着点点头。   鱼蒙退出了正堂。   往后几日。   鱼禾就待在太守府内,遴选要派往云南等县的官员,以及等待比苏县的战报。   比苏县一旦攻克,益州郡一大半就被鱼禾收入囊中了。   鱼禾就算得上是益州郡真正的太守了,而不是七县之主。   一天傍晚。   鱼禾刚刚遴选完了比苏县县令,虎营的将士就骑着马出现在了太守府内。   “报!”   “两日前,大将王奋率军攻破比苏县,云南县以西的益州郡疆土,尽数收复。”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竹简,笑着下令,“告诉王奋,大庆三日,一应酒肉,随后就送到。”   虎营将士应允了一声,没有在太守府逗留,果断赶往了比苏县传令。   益州郡全郡除了被邓让占据的三县外,全部收复。   鱼禾立马下令召集了阴识、漕少游、吕嵩、刘川等人。   三日后。   众人聚集到了太守府正堂。   阴识彻底投身军伍以后,身上少了一些富家子身上的贵气,多了一丝英气。   站在那儿,就如同一柄快要出鞘的利剑。   其他人倒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太多变化。   鱼禾坐在上首,笑着对众人道:“想必你们应该也得到了消息,我和庄氏共同派遣出去的兵马,已经彻底收复了云南县以西的益州郡各县。”   众人一脸振奋的恭贺。   “为主公贺!”   众人发自肺腑的恭贺。   他们是鱼禾的属臣,也是鱼禾的门人。   鱼禾越强大,代表着他们的前程也越光明。   他们自然得恭贺鱼禾。   鱼禾摆手,道:“客套话就算了。此次招你们过来,主要是跟你们商量一下云南县以西各县的治理事由。   云南县以西的山林,远比云南县以东的山林要多。   县与县之间,隔着千沟万壑。   各县虽然有前朝留下的城池。   但规模都很小。   且各县之间并没有通行的大道。   仅有一些盘旋在山林深处的羊肠小道。   一旦遇到了大雨,说不定还会塌方,断了联系。   所以云南县以西各县的治理,远比云南县以东各县治理要困难。” 第282章 阴识怕了   顿了一下,鱼禾认真的道:“所以云南县以西的各县,必须由你们中间的某一人去镇守。我必须确保云南县以西各县即便是跟我断了联系,依然由我掌控。”   益州郡各县中,最难治理的就是云南县以西的几个县。   几个县的情况,比鱼禾说的还要复杂一些。   县与县之间,相隔百里之遥。   县与县之间,隔着千沟万壑。   没有通行的大道,羊肠小径全部处在山崖峭壁之间,道路十分难行。   县里的平地十分稀少,城池更是小的可怜。   城池里的汉人人口估计还没有山林里的野猪多。   蛮人、以及其他部族的人倒是不少。   他们大多居住在山林里,时不时会下山攻打城池,劫掠城池里的粮食、盐、布匹等物。   鱼禾要治理这几个县的话,要付出的代价,远比治理牧靡等县多数倍。   前汉派遣到云南县以西各县的县令,没有活过一个月的。   前汉发配到云南县以西各县的罪囚,几乎十不存一。   滇王安羌在位的时候,多次派兵征讨云南县以西,最后都被山林里的蛮人和其他部族的人折腾的死去活来。   安羌最后干脆对云南县以西的各县施行了放养的政令。   鱼禾现在要派人去坐镇云南县以西各县,难度确实不小。   阴识、吕嵩等人到益州郡时间也不短了,多多少少了解益州郡的情况。   听完了鱼禾的话以后,一个个面面相觑。   鱼禾见众人不说话,笑问道:“怎么?没人敢去?”   众人对视了一番。   阴识迟疑着开口,“主公,不是卑职们不敢去。而是卑职们去了,也站不住脚。”   鱼禾看向阴识,淡淡的道:“为何站不住脚?”   阴识坦言道:“卑职们倒不是怕山林里的那些蛮人和其他部族的人。他们只要敢出现,卑职们肯定会将他们变成修路的劳奴。   卑职们担心的是,各县平地稀少,一旦遇到暴雨,堵塞了道路。   那屯驻在各县的兵马、百姓,恐怕会生生饿死。   强敌,卑职们不怕,可是天意,卑职们难为啊。”   其他人听到阴识的话,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云南县以西各县平地稀少,那么能开垦的良田就很稀少,各城的百姓,以及屯驻在各城的兵马,根本没办法通过田亩自给自足。   需要其他各县不断的支援粮草。   一旦道路堵塞,断了粮草,就很容易出问题。   鱼禾淡然一笑,道;“这个问题你们不需要担心,我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众人一愣。   刘川忍不住道:“主公难道想在各县设置粮仓屯粮?”   漕少游皱起眉头,道:“西南多水气,粮食屯放不了太久。”   漕少游、阴识、刘川等人几乎都是北方人。   北方气候干燥,粮食也好存储。   修筑的粮仓大多也都很简陋。   南方气候湿润,北方的粮仓根本不适用南方。   而南方的各个部族,基本上都是以打猎为生,没有人去耕种,所以没有存储粮食的习惯。   更不会去建粮仓。   所以如何在南方长久的存储粮食,还需要漕少游等人去摸索。   鱼禾笑问,“谁告诉你们我要屯粮了?”   众人又是一愣,愕然的看向鱼禾。   不屯放粮食的话,如何解决各县缺粮的问题?   难道要各县的百姓去打猎?   各县的百姓主体是汉人,在山林里不一定是那些狼虫虎豹的对手,也扛不住那些蛮人和其他部族的人的偷袭。   鱼禾笑着道:“西南多水气,屯放粮食确实不易,但也不是不能屯放。不过现在说屯粮的问题还有些为时尚早。   现在各县的百姓连肚子都吃不饱,就别提屯粮了。”   阴识、漕少游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鱼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鱼禾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有谁听说过梯田?”   众人皆是一愣。   然后齐齐摇头。   益州郡的平地还没有开垦完,更别提梯田了。   鱼禾笑着道:“那你们谁知道牧靡县乌句山上的那些良田?”   吕嵩立马道:“卑职去过牧靡县,看过牧靡县百姓在乌句山上开垦出的那些良田。但是那些良田的收成并不高。   田间地头的杂草,长的比庄稼还多。   山林里的野兽、虫鸟,时时刻刻都在啃食里面的庄稼。   里面的庄稼从种下,到收获,能收会十分之一,都是大幸。   大部分人只能收回一些种子。”   益州郡各地的山林如今还很原始,山林里的野兽和虫鸟数不胜数。   牧靡县百姓在乌句山半山腰上开垦出的良田,几乎没有多少收成。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被鸟兽给祸害了。   还有一部分庄稼,没等长高,就被杂草给遮盖了。   山上杂草的生长速度,远远超过了庄稼。   庄稼跟杂草争抢养分,根本就没有活路。   如果鱼禾口中的梯田,指的是在山坡上开辟田产的话,那吕嵩不认为能帮到云南县以西的各地。   鱼禾笑着道:“梯田跟乌句山上的那些田产很像,但并不是那种依着山势开垦的良田。”   鱼禾伸手从桌上取出了一张羊皮,递给了吕嵩。   吕嵩拿过了羊皮,邀请其他人一起观看。   鱼禾在他们观看的同时,笑着解释道:“梯田就是沿着山坡修筑的梯子一样的良田,它不是直接在山坡上开垦良田。而是将山坡截出一部分,平整成平地,再种庄稼。然后一梯一梯的盘旋而上。   益州郡有崇山峻岭,也有丘陵缓坡。   各县城池周边,几乎全是丘陵缓坡。   丘陵缓坡无疑是最适合开垦成梯田的。   有了梯田,百姓们就不用担心无田可种,也不用为粮食发愁。   云南县以西各县,即便是遇到了道路堵塞,也能自给自足。”   阴识一众人在鱼禾解释的同时,也看完了鱼禾描绘在羊皮上的梯田形状。   他们脸上写满了震撼。   他们从没想到,在山林遍布的地方,还能如此开垦良田。   只是,要将一处丘陵缓坡修筑成梯田的样子,工程量可不小。   需要耗费大量人手。   “主公……”   刘川揪着胡须,皱着眉头要开口。   鱼禾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笑着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担心我们人手不足,根本没办法将丘陵缓坡修筑成梯田?”   刘川郑重的点头。   鱼禾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是这个心思?”   其他人纷纷点头。   鱼禾笑问道:“那你们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一下子将一整个的丘陵缓坡全部弄成梯田呢?”   众人一愣。   鱼禾失笑道:“益州郡各县,除了滇池城外,剩下的各城的人口,最多的也只有一万多人。最田产的需求并不大。   我们并不需要一下子将所有丘陵缓坡开垦成良田。   像是云南县以东的各县,连城外的平地都开垦不完,就更别提梯田了。   云南县以西各县的百姓,在开垦完了城池周边的平地以后,少量的开垦一些依山的梯田,就足以自给自足。   有余力的,可以多开垦一些梯田。   没余力的,也没关系啊。”   众人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刘川抚摸着胡须笑道:“主公不仅给我们指明了眼下各县缺少良田的问题,还指明了以后各县人口多了以后,该如何解决良田问题。”   众人纷纷赞同的点头,看着鱼禾的目光多了一些敬佩。   主公就是主公,不仅能解决他们现在遇到的困难,还能为他们以后遇到的困难指明道路。   阴识毫不犹豫的开口,“有主公想出的梯田,云南县以西的各县,倒是能做到自给自足。卑职请缨,愿赴云南县以西坐镇。”   鱼禾略微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手下的人马,挑选的任何?”   阴识笑着道:“蛮人部的青壮,体格强健,又懂得一些粗浅的搏杀之道和弓术。一个个都是天生的悍卒胚子。   卑职只是流露出了一些能压迫他们的武艺,他们就十分信服卑职。   他们每一个都能成为精兵。   若不是主公只要五千人,卑职真想将他们全留下。”   鱼禾对蛮人部的青壮还是很有信心的,阴识能这么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鱼禾笑道:“你既然喜欢,那就全部将他们留下,编入到山蛮军中。”   阴识惊声道:“那山蛮军的兵马一下子就暴涨到了一万三千多人了。”   初涉军伍,就率领一万三千多人的大军,阴识不敢想。   虽说鱼禾手底下还有乐进这种率领数万人的将军。   可乐进手底下的那些乌合之众,根本没办法跟一万三千多人的山蛮军相比。   山蛮军中的将士,可是从八九万蛮人部青壮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体格健壮、心思单纯、很守纪律。   阴识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已经具备了一定精兵的雏形,打乐进手底下那些乌合之众,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鱼禾将这么一支稍加磨练就能成为精兵悍卒的兵马交给他,他真的不敢接啊。   鱼禾笑问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阴识苦着脸道:“卑职能不怕吗?那可是一万三千悍卒胚子。您如此轻易的交给卑职,卑职怕辜负了您的信任和厚爱。”   鱼禾坦然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第283章 人口是硬伤   “卑职多谢主公信任!”   阴识一脸感动,单膝跪在地上,向鱼禾施礼。   由不得阴识不感动。   一万三千多人的山蛮军,可以说是鱼禾手底下人数最多,战斗力彪悍的第一兵团。   鱼禾没有将其交给相魁、刘俊这两个跟随了他三年之久的心腹,反而交给了刚加入他麾下不久的阴识。   可见鱼禾对阴识的信任和赏识。   阴识怎能不感动。   吕嵩、漕少游等人皆是一脸羡慕。   他们武艺不俗,但是没有领兵的能耐,只能看着别人在马背上驰骋疆场。   “不必多礼。”   鱼禾含蓄的一笑。   吕嵩等人看向了鱼禾,眼中多了一丝崇敬。   鱼禾将一万三千多人的山蛮军交给阴识,让他们看到了鱼禾的魄力,也让他们感受到了鱼禾正在逐渐的向一个大人物蜕变。   阴识缓缓起身。   鱼禾注视着阴识,笑道:“以后云南县以西就交给你了。”   阴识郑重的抱拳,“卑职定不辱使命。”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   阴识是一位将帅之才,有他坐镇云南县以西,鱼禾也能放心了。   鱼禾目光落在其他人身上,问道:“各县的道路修筑的如何,庄稼长的如何?”   吕嵩微微往前一步,拱手道:“味县、同劳、昆泽、谷昌、牧靡各县的道路已经逐渐成型,如今正在向滇池城修筑,预计再过月余,就能通行。   胜休的道路已经开始通行,目前可容三辆马车并行。”   说到此处,吕嵩顿了一下,尴尬的道:“连然、双柏两县的道路恐怕还有四五个月才能见成效。”   吕嵩是督管各县道路的,此事自然是由他汇报。   胜休县距离滇池县最近,有前汉修筑的一条官道,百姓和俘虏们只要稍加修整一下便能通车。   味县、同劳、昆泽、谷昌、牧靡各县,几乎都在一片,又是鱼禾最早打下的几座县城,当时鱼禾行军的时候,就简单的开辟了一些道路。   百姓和俘虏们只要沿着鱼禾之前开辟的道路进一步扩建即可。   所以速度也快。   连然、双柏两县,鱼禾并没有去过。   鱼禾手底下的大军也没有去过,并没有开辟出道路。   再加上两县多山林,县与县之间隔的又远,修筑道路十分困难,所以进度比较慢。   一切皆在鱼禾的意料之中。   所以当吕嵩流露出尴尬的神色的时候,鱼禾轻笑道:“连然、双柏县并没有太多人手,又有重重山林阻隔,速度慢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回头等挖矿的俘虏挖够了我们需要的铁料,就让他们过去帮忙。”   吕嵩见鱼禾没有责怪他,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拱手道:“卑职一定不会辜负主公厚望。”   鱼禾笑着点头。   吕嵩再次拱手道:“牧靡、味县等几个我们最先打下的县,有原有的百姓开辟出的良田三万亩,我们自己又开辟出了七万亩,共计十万亩,种植的庄稼已经长到了膝盖处,预计再过两个月,便能收成。   滇池、胜休两县,有原有的百姓开辟出的十万亩良田,我们自己又重新开辟出了五万亩,共计十五万亩。   庄稼中的有点晚,所以要收成,还得等到三四个月以后。   连然、双柏两县,有原有百姓开辟出的良田两万一千亩,我们自己又重新开辟出了近三万亩良田,共计五万一千多亩。   两县的庄稼是相魁校尉接管两县以后种下的,所以要收成,恐怕要等五个月。”   鱼禾一边听着吕嵩汇报,一边默默的盘算,许久以后,失笑道:“我们有十数万汉家百姓,种地的有七八万。   我们开垦出的良田和各县原有的良田加起来,还不敌阴识家中田产的一半。   我们穷的有点过分啊。”   鱼禾用调侃的口吻说着。   众人皆是一脸苦笑。   阴识更是一脸哭笑不得。   但他们没有言语,因为鱼禾说的是实情。   阴识所在的阴氏,有良田万顷。   万顷是什么概念?   一顷等于五十亩,万顷就是五十万亩(古代一顷等于五十亩,现代一顷是一百亩)。   鱼禾手底下各县的良田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万亩。   鱼禾说他手底下各县的良田加起来不敌阴氏一半,虽然有些夸大,但也差不太多。   要知道阴氏只是一族,而鱼禾可是一郡之主。   双方能调动的人力资源,有天壤之别。   由此可见,汉、新两朝豪族的强大。   刘秀得到了豪族们支持,便夺取了江山,不是没有道理的。   吕嵩抱着拳头,承诺道:“卑职一定督促各县,让各县多开垦良田,争取尽快赶超阴氏。”   阴识苦笑着道:“吕兄何必拿我阴氏说事。我也没的罪过吕兄啊。”   吕嵩嘿嘿一笑,道:“谁让你阴氏家产万贯,良田万顷呢。”   阴识翻了个白眼,“那是祖宗传下的家业,又不是我赤手空拳打出来的。”   鱼禾见两个人斗起了嘴,笑着摇摇头道:“行了,阴氏虽然家财万贯、良田万顷,但并不是凭空的来的,而是阴氏祖祖辈辈积攒的。   阴氏能积攒出家财万贯、良田万顷。   我相信诸位以后也能积攒出如此大的家业。”   刘川捏着胡须笑道:“有主公庇佑,我等以后肯定能成为一方豪强。”   其他人听到这话,哈哈笑了。   鱼禾跟着笑了几声,目光瞥向了吕嵩,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也的有点出息才行,怎么老想着跟阴氏比?我们难道就开垦不出比阴氏更多的良田?”   吕嵩干笑了一声,抱拳道:“卑职受教了。”   鱼禾点点头,道:“不过也不用太急。我们手底下的百姓有限,即便是开垦出了百万亩的良田,也未必种的过来。   所以一定要量力而行。   一旦发现百姓们照顾不过来良田,就停止开垦。   绝对不能让开垦良田,成为百姓们的负担。”   众人听到这话,略微愣了一下,随后全部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齐齐点头应合。   人口是益州郡的硬伤。   益州郡的汉人、其他各族人,加在一起数量其实不少。   但是其他各族的人不擅农桑,也不愿意脚踏实地的去务农。   所以益州郡内开垦良田,照顾农桑的,就只有汉人。   汉人数量太少。   照顾不了多少农桑。   收获不了太多粮食。   自然也养不了太多兵马。   养不了太多兵马,就注定了短期内很难有大动作。   鱼禾轻咳了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自己身上,道:“诸位,如今益州郡各地百废待兴。诸位必须加快自己手里的动作才行。”   众人齐齐拱手。   “喏!”   鱼禾摆了摆手,众人皆退出了太守府正堂,各忙各的去了。   鱼禾则留在太守府内,一心谋划起了乐进。   如今益州郡全境收复,派往云南县以西的官员,已经坐镇的将军、兵马,已经安排妥当。   乐进这个已经跟他渐行渐远的人,就不能再留了。   鱼禾要让乐进北上,去找任贵麻烦,又不想让任贵领兵杀过来,就得好好谋划谋划。   两日后。   阴识率领着一万山蛮军赶去云南县以西的时候,鱼禾大致有了一个谋划。   鱼禾给了阴识一道命令,让阴识带去传给乐进。   命令的内容很简单。   让乐进率军北上,攻打任贵治下的越巂郡。   并且允许乐进私底搜掠粮草、私自招募兵马。   鱼禾还在命令中向乐进解释了一下他为何没办法给乐进供应粮草。   为了补偿乐进,他决定打下了越巂郡以后,效仿益州郡,跟乐进在越巂郡画地而治。   为了让乐进相信他的话,鱼禾还想相魁、阴识下令,让他们二人率领着兵马做出一副要攻打越巂郡的姿态。   同时也去信给王奋,让王奋予以配合。   阴识拿着鱼禾的命令,率领着一万山蛮军,日夜兼程,只有了两天半,就抵达了雾山。   在雾山大营,跟相魁碰了一个头,收编了相魁手底下的三千山蛮军以后,继续率兵赶往云南县。   王奋、乐进、乌山、葡逸四人攻克了比苏县以后,留下了一部分看守的兵马,就退到了云南县。   比起比苏等县的沟沟壑壑,云南县相对平坦,城池又大,能容纳大军居住,又临近叶榆泽(洱海)、熊苍山(苍山),风景优美,可揽湖光山色,享山湖中的美味。   所以王奋一行选择了在云南县驻扎。   阴识赶到云南县的时候,云南县内的三军大庆刚落下尾声。   王奋手底下的人马,开始依照鱼禾的吩咐,安置被各县贼人挟裹的百姓,给他们分房子分田,让他们休养生息。   乐进手底下的兵马,趁着大庆的余波,在放肆的放纵。   烧、杀、抢、掠,他们都干。   除了在王奋手底下的兵马面前会收敛一二外,在其他人面前,嚣张的不可一世。   城里城外那些刚分到房子和田产的百姓,没少遭到他们祸害。   被他们祸害的最深的,就是乌山和葡逸两个人手底下的蛮人。   双方没少发生摩擦,动不动还抄起兵器械斗。   若不是有王奋镇着,恐怕早就杀的你死我活了。   阴识率领兵马赶到云南县的时候,就看到了乐进手底下的一位校尉,率领着自己手底下的兵马,正在跟乌山和葡逸手底下的蛮人摆明了车马械斗。   ……   …… 第284章 霸道的阴识   上千人在云南县城门口械斗,场面十分壮观。   乐进、乌山、葡逸三人不仅没有阻止,反而还站在云南县县城的城头上观战。   乐进身着汉甲,高傲的仰着头,一脸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乌山、葡逸,你们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葡逸着一身青衣,手里握着一个镶嵌着牛头骨的大棒,冷冷的瞥了乐进一眼,没有言语。   乌山身上裹着一身粗糙的皮甲,微微弯着腰,笑眯眯的道:“我既然敢派遣寨子里的勇士下场,就有必胜的把握,又怎么可能会认输。   倒是乐将军,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乐进看向乌山,冷哼道:“我手下皆是精兵强将,岂会输给你们一群蛮夷。你既然不知死活,非要跟本将军斗一场,那本将军就成全你们。”   葡逸目光冷冽的瞥了乌山和乐进一眼,冷冷的道:“你们两个只会耍嘴皮子吗?要战便战,说那么多废话有什么用。”   乐进撇着嘴道:“本将军是怕你们输的太惨,所以多劝你们几句,没想到你们这些蛮夷不识抬举。”   葡逸冷声道:“你左一句蛮夷,又一句蛮夷,你别忘了,你的主公,如今的益州郡太守,也是我们蛮人部一员。   难道在你眼里,他也是蛮夷?”   乐进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你拿鱼太守压我?你觉得压得住吗?”   乌山抚摸着胡须,笑眯眯道:“听乐将军的意思,是想背叛吾王?”   乐进冷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乌山和葡逸对视了一眼,看着乐进的目光多了一丝警惕。   乐进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不善,咬着牙,道:“你们觉得你们手底下的人必胜,那不如我们赌一把如何?   谁输了,谁就将此次的缴获,分给对方一半。”   乌山和葡逸同时皱起了眉头。   乐进挑衅的道:“怎么?不敢?”   乌山看了葡逸一眼,葡逸微微点头。   乌山笑着道:“有什么不敢的,就依乐将军所言,谁输了,谁就将此次的缴获分一半给对方。不过有一件事必须说在前面,谁的兵马活下来的最多,谁就胜。”   乐进瞳孔一缩,“你们要死战?”   乌山呵呵笑道:“乐将军不敢吗?”   乐进不屑的道:“本将军有什么不敢的?那就依你所言,谁的兵马活下来的最多,谁就胜。”   乌山抚摸着胡须点点头,吩咐自己身后的蛮人汉子吹起了牛角号。   乐进也立马吩咐自己身后的传令兵擂鼓。   鼓声、牛角号声,瞬间响彻在云南县内外。   在云南县城门口严阵以待的乐进兵马和乌山、葡逸二人的兵马,瞬间抄起了兵起,冲向了对方。   “杀!”   “冲!”   双方如同两股潮水,汹涌的碰撞在了一起。   血肉在他们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在战场上横飞。   乐进的兵马皆是亡命之徒,乌山、葡逸的兵马皆是不畏死的蛮人。   双方从短兵相接的那一刻,就进入到了最激烈的状态。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倒在了战场上。   乐进、乌山、葡逸盯着战场,一点儿怜惜的神色也没有。   乐进只想要乌山、葡逸二人手里的战利品,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手底下兵马的生死。   乌山、葡逸则在通过这一场战斗,清理他们二人手里最后的一批不忠之人,所以他们一点儿也不在乎场中蛮人的生死。   “哈哈……我手下的兵马在你们蛮人阵营中杀出了一个缺口。”   乐进见到自己的兵马占据了上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乌山、葡逸齐齐皱起了眉头。   下一刻,蛮人们补齐了缺口,并且反杀了乐进手底下的一个部正。   乌山、葡逸同时露出了笑脸。   乌山笑呵呵的道:“似乎我们的人堵住了缺口,还杀了你麾下的一位部正。”   乐进阴沉着脸,恶狠狠的瞪了乌山一眼。   五里外的一条小溪边上。   阴识端坐在马背上,阴沉着脸,听着手下斥候正在讲述云南县城前的大战。   听到了一半,阴识已经听不下去了,冷哼一声,“一个个征讨贼人,不见寸功,内耗倒不遗余力。传令下去,加速行军,半个时辰内,给我赶到云南县县城。”   “喏!”   阴识一声令下,一万三千多山蛮军,浩浩荡荡的赶往了云南县县城。   半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了云南县县城外。   县城外正在撕杀的人,已经倒下了一半。   尸骸在战场上堆成一片,鲜血将大地润成一片泥地。   阴识手里的大戟往地上一戳,怒声喊道:“止戈!”   阴识身后,一万三千多山蛮军齐齐呐喊。   “止戈!”   云南县内外,所有人皆被呐喊声吓的浑身一震。   城头上。   乐进、乌山、葡逸三人早在阴识一行出现的时候,就发现了阴识一行。   他们并没有停下城外的争斗,也没有将自己手底下的人手召回,反而封锁了城门,调集了一部分兵马守卫到了城墙上。   等到城外一万三千多人发出了‘止戈’的呐喊声以后,他们眼中皆涌现出浓浓的惧意。   他们皆是领兵之人,看得出什么是乌合之众,什么是精锐。   城外的一万三千多人,无疑是比他们手底下兵马强了不少的精兵。   “似乎是咱们的人?”   乌山揪着胡须,不太确定的说着。   葡逸神色凝重的道:“也有可能是庄氏的人,反正不可能是敌人。吾王绝对不会允许敌人的兵马出现在益州郡。”   乐进通过城外兵马的装扮,已经大致看出了他们的身份,但乐进并没有说破,反而装傻充愣的问乌山和葡逸,“你们还要不要继续?”   乌山、葡逸一脸愕然的看向乐进。   乌山忍不住道:“人家已经让我们止戈了……”   乐进冷哼道:“你既然说他们不是敌人,那我们做什么,也不用顾及他们。你们要是害怕,可以下令止戈,但你们缴获的一半,就得归我。”   乌山惊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惦记着钱财?”   乐进冷笑两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鱼太守既然不肯给我们粮草,那我们就只能通过自己的法子去赚取粮草。”   乌山内心挣扎了起来。   他觉得城外的人来者不善,害怕继续打下去会触怒城外的人,但他又不甘心将自己缴获的一半交给乐进。   一时间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乐将军既然想继续打下去,那我们奉陪。”   就在乌山挣扎的时候,葡逸冷冷的开口。   乌山愕然的看向葡逸。   葡逸目光在城外的蛮人身上看了看,又在自己身边的蛮人身上看了看。   乌山瞬间明白了葡逸的心思。   葡逸是在告诉他,城外的那些蛮人,跟他们不是一条心,是他们要抛弃的人,是生是死,根本不重要。   乌山咬咬牙,“那就听祭司的。”   乐进哈哈大笑,“还算你们有点胆色。”   “给我擂鼓,让他们继续!”   乐进大声的招呼。   城门外那些刚刚被山蛮军喝止的乐进兵马和乌山、葡逸手底下的蛮人,在听到了鼓声以后,迟疑了一会儿,咬着牙,拿着武器,但却没有动。   阴识听到鼓声,瞬间就怒了。   “结阵!给我碾过去!谁敢反抗,杀!”   一万三千多人迅速分成了六波,皆成了六个方阵,气势高昂的向城门外的乐进兵马和乌山、葡逸手底下的蛮人杀了过去。   乐进的兵马和乌山、葡逸的兵马,几乎没有任何抵抗,果断丢下了武器。   乐进手底下的亡命之徒虽然好战,也不怕跟势均力敌的对手血战,但是他们害怕势力强大了他们十几倍的敌人。   乌山、葡逸手底下的兵马悍不畏死,但他们也不会无畏的送死。   仅剩下的几百人,在山蛮军踏过以后,就被捆绑成了粽子丢在了地上。   城头上的乐进、乌山、葡逸见此,眉头皱成了一团。   乐进咬着牙道:“来者不善!”   乌山揪着胡须,陷入了沉默。   葡逸冷哼了一声,“善者也不会来这里!”   山蛮军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压到了云南城城门口。   阴识策马奔到了山蛮军阵前,手中的大戟直指城头。   “我给你们半炷香,不开门,就攻城!”   阴识没有跟城头上的人客套。   他十分霸道的直接下令。   乐进牙齿咬的咯嘣作响,乌山和葡逸也咬紧了牙关。   乐进侧头看向了乌山、葡逸,阴沉的道:“城外的兵马中,几乎跟你们蛮人部的人一个长相,他们应该是鱼太守的兵马。”   “就是我们蛮人部的人。”   乌山沉声说道。   乐进冷声道:“看他们的架势,似乎来者不善,两位有什么打算?”   乌山再次陷入到了沉默。   鱼禾在他们收复了云南县以西的疆土以后,派遣了这么一支强军过来,明显有收拾他们的意思。   乐进明显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开门的意思。   不开门,人家会攻城。   开了门,他们就得任人宰割。   反抗,还是不反抗。   一时间他也拿不准主意。 第285章 野心勃勃的乐进   葡逸冷冷的问,“乐将军有什么打算?”   乐进冷笑道:“我可听说,你们蛮人部大部分的族人,都被鱼太守迁移到了滇池城外,仅有你们两个人手底下的族人,被派遣到了云南县的战场。   鱼太守明显是看不上你们,想借着云南县各地的贼人,除掉你们。   眼下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各县,已经没有贼人了。   你们又没死在贼人手里。   鱼太守恰巧又在这个时候派遣了一支实力强横的兵马过来。   鱼太守要做什么,我不信你们猜不到。”   葡逸盯着乐进,冷声道:“所以呢?”   乐进眼中闪过一道狠辣,“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狡兔死、走狗烹。鱼太守处理了你们,也会处理我。我如今手握数万兵马,已经引起了他的忌惮,不然他也不会断了我的粮草。   鱼太守既然要对付我们,我们不如……”   “打开城门!”   葡逸不等乐进把话说完,葡逸就打断了他的话。   乌山愕然的看向了葡逸。   乐进一愣,一脸疯狂的道:“你要找死?!”   葡逸瞥了乌山一眼,又看向乐山,不屑的道:“你要找死,可别带上我们。”   乐进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葡逸不咸不淡的道:“你是打得过城外这支大军,还是打得过王奋手底下的藤甲卒?”   乌山恍然,抚摸着胡须,道:“一个在城内,一个在城外。根本没有半点机会。”   说到此处,乌山看向乐进,笑呵呵的道:“乐将军手底下有数万人,人数还在他们双方之上。乐将军有兴趣的话可以试试。”   乐进握紧双拳,愤怒的瞪了乌山和葡逸一眼。   他又不蠢,自然不会听信乌山的教唆。   葡逸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他要是还动心思,那就不是蠢了,那是找死。   “开城门吧!”   葡逸淡淡的说了一句。   乐进恶狠狠的威胁道:“今日之事,你们要是敢说出去,我就将此事推到你们头上,拉你们一起死。”   乌山脸上的笑容一僵。   葡逸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乐进见他们不言语,就知道自己的话吓唬住他们了,他冷哼了一声,下令手底下的人打开城门。   乐进率先下了城头,去迎接阴识。   乌山和葡逸对视了一眼,跟着乐进下了城头。   城门缓缓打开。   阴识率领着兵马浩浩荡荡的进入了云南城。   乐进、乌山、葡逸三人躬身站在城门口。   他们并没有见过阴识,不知道阴识身份,也没有提前得到通禀,所以只是躬身施礼,但是并没有开口。   阴识冷冷的看了他们三人几眼,冷声道:“我叫阴识,现任益州郡都尉,益州郡太守府治下的所有兵马,皆守我统管。”   乐进、乌山、葡逸三人眼中皆闪过一道惊色。   他们没想到,阴识这么年轻的一个人,没有一点儿名头,居然就成了益州郡的都尉,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卑职乐进,见过阴都尉!”   “乌山(葡逸),见过阴都尉!”   乐进三人在得知了阴识身份以后,低头施礼。   阴识冷声问道:“你们率兵私斗,闹出了近五百条人命,我已经下令让你们止戈,你们却充耳不闻。你们可治罪?”   葡逸率先低下头,“葡逸愿领罪!”   乌山赶忙跟上,“乌山愿领罪!”   乐进心里暗中骂了一句‘没骨头的东西’,咬着牙,仰起头,正视阴识,沉声道:“卑职等人私斗,皆因主公没有给卑职等人派发粮草。   卑职等人不得不以此削减军中的人数,降低粮草的消耗。”   阴识冷哼一声,质问道:“我问你理由了吗?让你解释了吗?”   乐进心中瞬间就涌起了一团火焰,牙齿咬的咯嘣响。   阴识冷笑道:“你不服?”   乐进毫不犹豫的大喊道:“卑职当然不服!卑职等人为主公征战,攻克了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所有疆土。   卑职们有功劳,也有苦劳!   主公不仅没有奖赏卑职等人,连答应给卑职等人的粮草也没有送达!   不仅卑职不服,卑职手底下的将士们也不服!”   乐进身后的将士们,听到这话,一个个群情激昂的出声声援乐进。   阴识淡淡的点头,问道:“所以……你知罪吗?”   乐进有将士们声援,心里多了一些胆气。   “卑职无罪!”   乐进大喊一声。   乐进身后的将士们立马跟着大喊。   “乐将军无罪!我等也无罪!”   阴识见此,没有再理会乐进。   他看向了乌山、葡逸,冷淡的道:“你们两个,私自纵容手底下的人械斗,还闹出了近五百多条人命,依照军规,应该斩首。   念在你们初犯,又勇于认罪,就罚你们各交出一千人马,充入到我麾下。”   乌山和葡逸心有不甘,但还是应允了一声。   阴识继续道:“你们此次征讨云南、叶榆等县有功,太守赐你们滇池城宅院各一套,黄金百斤,奴仆各一百。并准许你们的族人迁移到滇池城外的西山。”   乌山一愣。   葡逸猛然抬起头,道:“太守不是说,我们如果能打下云南、比苏等县,就让我们充任蛮人部的祭司和智者吗?”   阴识冷冷的道:“云南、比苏等县是你们打下来的吗?”   葡逸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云南、比苏等县,是王奋打下来的,他们顶多是帮王奋跑跑腿。   阴识冷哼道:“太守说了,你们要想充任蛮人部的祭司、智者,他也可以给你们,但前提是,你们能帮他拿下越巂郡。   只要你们能帮太守拿下越巂郡,太守不仅让你们充任蛮人部的智者和祭司,还能让你们充任越巂郡的郡丞和都尉。”   乌山和葡逸脸色一变再变。   蛮人部的智者和祭司很吸引他们,越巂郡的郡丞和都尉更吸引他们。   他们有点心动,但他们也清楚他们的实力不够,根本没资格跟越巂郡的任贵叫板。   葡逸沉吟着道:“只有我们吗?”   阴识不屑的道:“你觉得你们打得过任贵?”   葡逸一脸尴尬。   阴识冷哼道:“太守派遣我率领一万三千多兵马过来,就是让我打越巂郡。除了我之外,还有率领虎贲军虎营的相魁校尉,还有庄王麾下的大将王奋。   必要的时候,句町王麾下的亡眠将军也会率军前来驰援。   你们若是愿意,可以留下辅助我。   你们若是不愿意,可以退回滇池城去当山大王。”   听到阴识提到了相魁、王奋、以及句町王麾下的亡眠,乌山和葡逸就信了阴识的话,认为鱼禾真的要打越巂郡。   他们被鱼禾的野心惊到了,也思量起了他们要不要参与此事。   鱼禾并没有像是乐进所说的那样,对他们喊打喊杀,反而给他们赐了寨子,赐了栖息的山林。   虽然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但鱼禾确实没有苛待他们。   “此事我们需要思量一二。”   葡逸面色凝重的说道。   阴识淡淡的道:“我给你们三天,三天之后你们给我答案。”   葡逸郑重的向阴识一礼。   乌山也是如此。   二人施礼以后,退到了一旁。   阴识看向了桀骜不驯的乐进,冷冷的道:“太守原本想让我告诉你,益州郡存粮不够,所以准备用钱财补偿你,还破例让你自筹粮草。   甚至跟我说,等打下了越巂郡,效仿他和庄王,跟你共分越巂郡山河。”   乐进难以置信的看着阴识。   他以为,鱼禾断了他的粮草,又派遣阴识率领大军过来是要除掉他,没料到鱼禾居然是要打越巂郡,还准备跟他共分越巂郡。   鱼禾如此大方,倒是弄的他有点不好意思。   他刚才还想着要反水的。   但是转念一想,真要是打越巂郡,他继续跟着厮混,手底下的兵马说不定能翻一番,到时候就不用跟鱼禾共分越巂郡了,他可以独占越巂郡,也做一做一郡太守。   一瞬间,他的心热了起来。   但是阴识下一句话让他心凉了半截子。   阴识盯着他,冷声道:“但你纵容属下私斗,且死不悔改。我就收回太守许给你的钱财,禁止你在益州郡内自筹粮草。   明日你就率军北上,去山林里开道搭桥,为大军北上做准备。   半个月内,我要看到一条能让大军进入越巂郡的大道。   不然我就斩了你。”   乐进恶狠狠的瞪向阴识。   阴识高声道:“你不服?”   乐进恶声恶气的道:“太守赏给我的钱财,你凭什么收回?”   阴识冷着脸质问,“那你就是想死?”   阴识背后的山蛮军,很配合的弄出了一些响动。   乐进咬起牙,准备放狠话。   就听一声爽朗的大笑声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哈哈哈,可是鱼太守麾下的大将到了?”   笑声乐进很熟悉,是庄王麾下大将王奋的声音。   乐进自认为对上阴识他还有反抗的余地,对上了阴识和王奋,他打不过。   所以他咬着牙低着头,喊了一声,“卑职服了!卑职明日就率军北上!”   乐进在说话的同时,心里暗中发誓,等他在越巂郡召集够了足够的兵马,他就将阴识给宰了,独占了越巂郡。 第286章 王奋觉得阴识不凡   阴识瞥了乐进一眼,冷哼道:“算你识趣。”   说完这话,阴识没有再搭理乐进,他策马上前,绕过了乐进一行,往城内走去。   没走几步,王奋就出现在了阴识面前。   王奋瞧着阴识俊俏的面孔,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好俊俏的将军!”   阴识抱拳,谦逊的笑道:“在你面前,我可不敢称什么将军!”   王奋哈哈一笑,却没有多言,邀请着阴识往城内的县衙走去。   阴识能不能称将军,王奋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   阴识背后那些兵马的军备一般,可他们的军容整齐,且令行禁止,已经有了精兵的雏形,若是让他们经历几场血战,洗礼一下,再装备上虎贲军那种盔甲。   就是他手底下那些藤甲卒碰见了,也得退避三舍。   那些兵马是什么出身,王奋也看出来了。   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蛮人。   阴识能将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蛮人训练成令行禁止、军容整齐的精兵胚子,足以证明阴识在领兵方面的才能。   也就乐进那种在兵法谋略一道连半桶水也没有的家伙才会以为自己能跟阴识扳一扳手腕。   王奋这种精通兵法谋略的人认为,自己不仅不应该跟阴识扳手腕,还得交好阴识。   阴识自己有能耐,又跟着一位能力极强的主公,还如此年轻。   以后的成就恐怕比他要大。   现在交好阴识,说不定以后遇到了麻烦,阴识还能帮他一把。   王奋邀请着阴识到了云南城内的府衙。   到了府衙门口。   乐进、乌山、葡逸等人想跟着进去。   王奋只是笑眯眯的瞥了乐进、乌山、葡逸三人一眼。   三人就告罪了一声,离开了。   三人见识过王奋的能耐,知道王奋有实力灭了他们,所以不敢在王奋面前造次。   阴识眼看着乐进三人走远了,对身边的王奋笑道:“王将军威武!”   王奋失笑道:“你要是肯露两手,他们也会怕你。”   阴识谦逊的道:“我可没有王将军这么大的能耐。”   王奋哭笑不得的道:“你有没有能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   说话间,王奋看了一眼阴识身后的那些山蛮军。   阴识笑而不语,没有再辩解。。   若不是要忽悠乐进等人去北边送死,阴识还真的不介意露两手,灭了乐进等人。   “入府说话。”   王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阴识往府衙内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已经吩咐手下的人,依照鱼太守的吩咐,将被贼人挟裹的百姓,分别安置在了各县。   并且挑选了一部分纯良的将士,守在了各县。   不过各县周遭皆是山峦,里面有不少蛮人。   云南县还有乐进和乌山、葡逸三人为祸。   百姓们过的都不是很好,不知道鱼太守准备怎么做?”   王奋初见鱼禾的时候,对鱼禾并不待见。   等到鱼禾成了鱼、庄、亡三家的‘盟主’以后,王奋才意识到鱼禾非常人。   王奋立马去了解了一下鱼禾的过往,得知鱼禾用了仅仅三年,就成了一郡太守以后,对鱼禾多了一些敬佩。   再加上鱼禾名义上是庄王的外甥。   算是他半个主家,所以在鱼禾没有跟庄王作对的情况下,他不介意听鱼禾的命令行事。   阴识笑着道:“太守派遣我过来,就是让我坐镇云南、叶榆各县的。我回头会将麾下的兵马分派到各县,坐镇各县,并且帮助各县开垦良田、疏通道路。   太守说,随后你要为庄王收复山林里的那些不臣,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向各县的守军求助。”   王奋愣了一下,哈哈笑道:“那感情好。”   顿了一下,王奋又狐疑的道:“可我刚才在城门口,听你说鱼太守要征讨北边?”   阴识实话实说道:“太守说,任贵此前驰援云南县的贼人,速度很快,必然是打通了一条从北边到益州郡的山道。   朝廷若是再出兵征讨益州郡和句町国,这条山道就会成为要命的绳索。   所以我们必须将这条山道掌握在我们手里。   山里毒虫遍布,又有蛮人,以及其他部族的人为祸。   我们去占领这条山道的话,难免会损兵折将。   不如让乐进率兵去清理山道,清理山道附近的蛮人和其他部族的人。   我们随后将乐进堵到山北就行了。”   王奋眼前一亮,道:“借力打力,又顺便给了任贵一个教训,妙啊。”   阴识点着头笑道:“太守的谋划,自然是妙。不过也得你配合才行。你要是不配合,乐进那厮说不定会看出破绽。”   王奋毫不犹豫的道:“配合,肯定配合。乐进那厮就是一个脑生反骨的家伙,留着迟早是个祸害。鱼太守能在除掉祸害的同时,顺便教训一下乐进,我乐意相助。”   阴识失笑道:“看来你也很讨厌乐进。”   王奋瞪着眼,喋喋不休的道:“我就从没有见过如此无能,却又喜欢抢功占财的家伙。我打下数城,缴获无数,有一成都被他给抢了。   若不是给鱼太守面子,我早就出手教训他了。”   阴识哈哈笑道:“所以说,这乐进该死!”   王奋认真的点头。   二人说话间,到了府衙大堂。   王奋早已吩咐人在大堂上准备了一桌酒菜。   王奋拉着阴识坐下,一边请阴识吃酒,一边道:“阴兄弟以后除了坐镇云南、比苏各县外,还没有没有其他事?”   阴识陪着王奋喝了一杯酒,疑问道:“王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奋沉吟着道:“其实鱼太守真要是能让我、你、句町王麾下的亡眠一起出兵的话,越巂郡还是能打一下。   任贵虽说执掌一郡,可手底下的实力并不强。   他是个羌人,还是从西域迁移到越巂郡的羌人。   朝廷虽然封了他为越巂郡太守,但并没有给他多少助力。   所以他手底下的兵马,皆是一些山林中的蛮人,以及一些小部族的头人。   实力不如我庄氏,也不如现在的鱼太守,更不如句町王。   朝廷奈何不了他,是因为越巂郡也有瘴气。   但我们不同,我们不惧瘴气。   我们三家一起出兵的话,一定会轻而易举夺下越巂郡。”   阴识思量着道:“任贵的实力很弱的话,滇王安羌在的时候,为何没有动他?”   王奋坦言道:“任贵是朝廷封的太守、大尹,动他,就等于动朝廷。滇王安羌没反之前,不好去招惹朝廷。反了以后,有我庄氏牵制,又有朝廷大军压迫,没机会动。   如今益州郡已经被我庄氏和鱼太守平定。   我们和句町王又结成了盟友,完全可以谋一谋任贵的越巂郡。”   阴识点了点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可以谋一谋越巂郡。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王奋疑问,“怎么讲?”   阴识坦诚道:“太守推断,朝廷不会放弃征讨益州郡和句町国。冯茂被押解会长安以后,朝廷还会派遣其他人继续征讨益州郡和句町国。   朝廷再次派兵,数量只会比上一次更多,统兵的将军也会比冯茂厉害。   所以我们现在不仅不能征讨其他地方,反而要收缩兵力,厉兵秣马,准备应对朝廷下一次征讨。   太守骗乐进北上,就是为了让乐进将越巂郡通往益州郡的各处道路探明,然后被我们掌握。   绝了朝廷兵马偷袭益州郡的可能。”   王奋惊愕的瞪起眼,“朝廷还会派兵征讨益州郡和句町国?”   阴识认真的点头。   王奋追问,“什么时候?”   阴识沉声道:“依照太守的推算,应该是开春以后。”   王奋失声道:“那岂不是剩下一个半月了?此事告诉了庄王没有?”   阴识点着头道:“确实剩下一个半月了。所以我们必须在一个半月以内,掌控越巂郡通往益州郡的各处道路,扫平云南、比苏各县山林里潜藏的蛮人,做好应对朝廷征伐的准备。   此事太守已经告诉过庄王了。   庄王已经派人去通知句町王了。   不久之后,太守和庄王、句町王应该会再次会面。   共同商定应对朝廷征讨之法。”   王奋喃喃的道:“鱼太守告诉了庄王,庄王还派人去告诉句町王?鱼太守和庄王都如此重视此事,那就说明朝廷派遣大军征讨益州郡的可能性很高。”   阴识赞同的点头。   王奋分析道:“朝廷派人宣使四夷,降了所有藩属的爵位,旨在立威。藩属当中,只有句町和滇国反了,那朝廷就必须征灭句町和滇国,好震慑一番其他藩属,让他们放弃跟朝廷作对。   若是朝廷不能征灭句町和滇国,那其他藩属恐怕也会蠢蠢欲动。   所以朝廷必须得再征句町和滇国,直到征灭为止。”   王奋说到此处,看向阴识,郑重的道:“看来开春以后,我们要面对一场大战啊。我们必须得加快动作,尽快让云南、比苏各县安定下来才行。”   阴识再次点头。   王奋沉吟道:“明日我调遣一支兵马,协助你,尽快逼乐进上路。乌山和葡逸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王奋直言道:“太守说了,乌山和葡逸只是贪权,并没有反心。所以想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要是不知死活,那就让他们跟着乐进一起北上。   我答应了给他们三天时间,三天后看他们如何抉择。” 第287章 乐进北上,阴丽华到访   次日。   天蒙蒙亮。   阴识、王奋就赶到了乐进兵马屯驻的大营。   乐进手下兵马良莠不齐,所以大营里也是一团乱。   帐篷扎的东倒西歪,火盆南一个北一个,没有半点布局。   三人合抱粗的大铜鼎摆放在大营正中,里面还剩下昨夜烹煮肉食留下的骨头和已经开始飘起荤油的肉汤。   走到大营正中,阵阵恶臭就往阴识和王奋鼻子里钻。   “这那是兵营啊,这分明就是土匪窝!”   阴识掩着口鼻,皱起眉头,一脸不满。   王奋低声一笑,“还不如土匪窝呢。”   阴识吩咐身后的山蛮军将士,“去,将乐进给我唤醒。”   山蛮军将士抱拳一礼,赶往了乐进居住的中军大帐。   阴识眼睁睁的看着山蛮军将士轻而易举的进入到乐进的中军大帐,忍不住出声讥讽道:“乐进能活到现在,也是一个奇迹。”   堂堂一军之将,数万将士之魂,卧榻的中军大帐居然半点防守也没有,任由人出入。   敌人如果派遣出刺客,乐进九成九得凉凉。   王奋呵呵笑着,“没读过兵书,也没正儿八经带过兵,你就别指望他有多少能耐。”   阴识一脸感慨,“还好太守没有将其引为心腹。不然太守打下的那点家业,还不够他败的。”   王奋赞叹道:“鱼太守是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他的深浅,岂会将他引为心腹。”   王奋看向阴识,坦言道:“从我们出兵的那一刻起,鱼太守就让我们防着乐进。足可见,在我们出兵的那一刻,鱼太守就对乐进起了杀心。”   阴识点了点头,“这种人就应该早点杀了,免得害人害己。”   “有动静了……”   王奋刚要附和阴识的话,忽然听到了乐进中军大帐内响起了一阵争吵声,急忙招呼了一声。   二人齐齐向乐进中军大帐看去,就看到乐进披头散发,骂骂咧咧的从中军大帐内走了出来。   前去叫醒乐进的山蛮军将士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   阴识眉头一凝,目中含煞。   王奋也皱起了眉头。   “乐进见过阴都尉,王将军……”   乐进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到阴识和王奋近前,淡淡的一礼。   阴识冷哼一声,“乐将军好大的威风啊。”   乐进不咸不淡的道:“都尉麾下的将士,未经我的许可,擅闯我的中军大帐,我给他一个巴掌,没斩了他,已经很给都尉面子了。”   阴识眉头一挑,冷冷的道:“如此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不成?”   乐进淡然笑道:“谢就不必了,给我三五十车粮草赔罪即可。”   阴识冷哼一声,懒得再跟乐进这种人斗嘴,他冷冷的下令,“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拔营北上。”   乐进张了张嘴,还要说点什么。   王奋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乐进,北上伐任,可是我庄氏、句町亡氏和鱼太守三家共谋的大计。若是因为你,贻误战机,我们三家不介意先灭了你!”   乐进浑身一颤,咬牙道:“我即可带人北上。”   王奋哼了一声,“算你识趣。”   乐进垂着头,拱拱手,下去招呼自己的将士们拔营启程。   王奋在乐进走后,对阴识道:“阴兄弟,对这种贱人,就别太客气。你越客气,他越跟你蹬鼻子上脸。”   阴识感慨道:“还是王兄厉害。”   王奋苦笑着摇摇头。   二人出了大营,站在营地外,看着乐进率领着麾下的兵马拔营起程。   为了避免乐进再出什么幺蛾子,二人个派遣出了两千兵马沿途护送。   一直到乐进率领的兵马入了云南县北的大山以后,二人才放下心。   阴识立马写了一封长信,将此事的经过禀报给了滇池城的鱼禾。   鱼禾拿到阴识的信以后,却没时间看。   因为有一位端庄秀丽的小美女,在阴识离开滇池城后第二天,就抵达了滇池城。   并且将他堵在太守府内,要问他讨一个公到。   “鱼太守,我阿耶虽然子嗣众多,但出挑的只有我大兄阴识。我阿耶原打算让我大兄继承家业,可没等到我阿耶开口,我大兄就被鱼太守骗到了益州郡。   鱼太守不觉得该给我阿耶,还有我阴氏一个说法吗?”   阴丽华着一身秀丽的襦裙,静静的站在太守府正堂上,她语气轻柔,目光却十分坚定。   鱼禾手捧着一卷竹简,却没心思看,“阴姑娘,你大兄已经行过冠礼,他自己的一切他已经可以左右。他要去什么地方,并不是旁人能够左右的。   所以你说我将你大兄骗到益州郡,是不是有失公允?”   阴丽华凤目微扬,“就算我大兄到益州郡,是他自己的决定。但他投入到你麾下,成了你的门客,总不可能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吧?”   鱼禾放下竹简,淡然笑道:“我手底下缺人用,你大兄又愿意为我所用,我难道要将他拒之门外?而且我又不是你们阴氏的人,我做什么决定,似乎不用告诉你们阴氏,也不应该有你们阴氏过问吧?”   阴丽华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她不是不讲理的人,鱼禾做什么决定,确实由不得她阴氏过问,她不会胡搅蛮缠。   鱼禾也没有咄咄相逼,“阴姑娘一路舟车劳顿,又堵了我数日,想必一定累坏了,还是下去歇息一下。明日我吩咐人带你领略了一下益州郡的美景。”   阴丽华微微摇头,认真的看着鱼禾,“鱼太守要招揽谁,我阴氏确实没资格过问。但我阴氏子弟投靠旁人,我阴氏总有资格过问吧?   还请鱼太守召我大兄回来,我要代替我阿耶,问问他,他眼里还有没有我阿耶。”   鱼禾失笑道:“阴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阴丽华咬牙道:“他要跟阴氏断绝关系,我阴氏难道还不能过问吗?”   鱼禾没办法否决,阴识跟家里断绝关系,关系到人伦、孝道,他要是否决了,名声不太好听。   他是准备将自己的基业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   所以在人伦大道和孝道上不能传出太多不好的名声。   在科举制出现之前,朝廷选官用的是举孝廉的制度。   朝野上下对孝道看的比天还大。   二十四孝中,有一大半就是出现在科举制出现之前。   所以在新汉两朝,什么都能亏,唯独不能亏了孝道。   亏了孝道,名声就毁了。   鱼禾叹了一口气,“阴姑娘言重了,阴识的一切,阴氏自然可以过问。只是姑娘有没有想过,阴识已经成人,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抱负。   他想马上封侯,想一展自己毕生所学。   这些阴氏给不了他。   姑娘何必将他带回去,继续圈在牢笼里?   难道就不能给他一点自由,让他一展所学吗?”   阴丽华不敢相信的瞪起眼,“你说我阴氏……是牢笼?”   鱼禾坦言道:“难道不是?阴识在阴氏,可曾做过自己?阴氏可曾给过阴兄一个一展所学的机会?”   阴丽华开口想要反驳。   鱼禾却没给她机会,继续道:“据我所知,阴识在阴氏,想要应征入伍,都做不到。而阴氏上下,从没有人在乎过阴兄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阴氏上下只会告诉阴识,你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阴丽华愕然的愣在当场。   鱼禾语重心长的道:“姑娘,阴识是个人,不是个牲口。他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有自己想追求的东西。他不是个牲口,不该任由人驱使。   即便是牲口,被人用狠了,也会伤人的。”   阴丽华身躯一僵,抿着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她很想反驳鱼禾,可她不得不承认,鱼禾说的是实话。   鱼禾见阴丽华无话可说,吩咐站在一边看热闹的鱼越,“带阴姑娘下去休息。”   鱼越嬉皮笑脸的点了点头,蹦蹦跳跳的走到阴丽华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阴丽华浑浑噩噩的跟着鱼越,出了正堂。   鱼禾摇摇头,叹了口气。   阴识的遭遇,并不是个例,而是封建大家长统御一家的时候经常出现的惯例。   似是阴氏这种还算讲道理的家族,还能讲一讲道理。   一些顽固的豪族,根本就不会跟你讲道理。   安抚了阴丽华,鱼禾终于能静下来看一看各地送过来的竹简   阴识将乐进逼进了北边,随后如何安排,需要鱼禾定夺。   连然县的铁矿,挖掘到了一半,被山里的夷人所袭击,连然县县令奏请鱼禾派兵剿灭。   牧靡县的牧靡羌残部悄无声息的逃回了牧靡县,已经暗中袭击了好几次修路的俘虏和百姓,需要鱼禾派遣兵马清剿。   胜休往南的律高三县百姓,在邓让压榨下生不如死,一部分人逃到了边陲,刘俊询问鱼禾,需不需要接纳。   鱼、庄、亡三家此前决定建立的互市城已经修筑好了城墙,庄氏和亡氏已经派遣了兵马进入互市城,并且派人通知鱼禾,让鱼禾尽快派人去互市城内统管一切。   林林总总的竹简多达上百。   鱼禾处理起来,也得耗费一番工夫。   这一郡太守,也不好当。   鱼禾觉得他又必要找一个郡丞,帮他分担分担政务上的压力。 第288章 王莽的大手笔   “大兄,能不能让阴姐姐做我嫂嫂?”   鱼禾批复完了所有竹简,正疲惫的揉着眉心,鱼越蹦蹦跳跳的从门外闯了进来,有些激动的喊了一句。   鱼禾放下手,一脸懵的看向鱼越。   “你怎么想的?”   鱼禾不明白,鱼越怎么会突然说出这话。   鱼越凑到鱼禾身前,激动的说道:“阴姐姐又好看又温柔,还给我好多好吃的。”   鱼禾无语的瞥了鱼越一眼,鱼越口中的‘又好看又温柔’,明显是忽悠他的。‘还给我好多好吃的’,才是鱼越鼓动他娶阴丽华的关键。   “我差你吃了,还是差你喝了。人家给你点小恩小惠,你就将你大兄给出卖了?”   “我哪有,难道大兄不觉得阴姐姐好看吗?我碰到的那么多女子里面,就没有比阴姐姐好看的。”   鱼越歪着脑袋,一脸认真的向鱼禾推荐阴丽华。   鱼禾没好气的道:“那你家蒙姐姐呢?”   鱼禾口中的‘蒙姐姐’,是他阿耶为他口头上定下的娃娃亲。   就是那个被前身晚上骗出去,问人家要桂花糕的女子。   鱼越听见鱼禾提到了‘蒙姐姐’,脸上的笑容就没了,他撅着嘴,道:“姓蒙的配不上你。”   鱼禾一愣,狐疑的看向鱼越。   依照前身的技艺,那位蒙姐姐没少给鱼越送桂花糕吃,鱼越跟她应该很亲近才对。   怎么听鱼越的语气,似乎不怎么喜欢她。   这里面应该是有事。   “怎么突然就不喜欢蒙姐姐了?我记得以前蒙姐姐要是出现了,你比谁都高兴。”   鱼越气哼哼的道:“我家蒙难,娘求到了她阿耶头上,她阿耶不仅不帮忙,还向官府告了密,害的五叔家的弟弟妹妹都没了。   她阿耶要是不告密,五叔就有机会带着弟弟妹妹,还有我们一起逃出来。”   鱼禾面色一沉,“原来如此。”   鱼禾抬手抚摸着鱼越的脑袋,安慰道:“你说的对,她确实配不上我。”   鱼越郑重的点头,“只有阴姐姐才配得上你。”   鱼禾白了鱼越一眼,“行了,别乱点鸳鸯谱了。”   模样、长相、家世、性格,各方面阴丽华都不错。   但年纪小了点,鱼禾没哪方面想法。   鱼禾从案几上取了两卷竹简,递给鱼越,“将这两卷竹简送出去,吩咐人尽快送到牧靡县和连然县。”   就在鱼禾吩咐鱼越的时候,鱼蒙猛然从外面探出个头,笑着说了一句,“太守,我也觉得阴氏的姑娘不错。”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五叔啊,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鱼蒙嘿嘿一笑,道:“你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鱼禾有些无语。   依照古人成婚的年龄,他确实到了抱孩子的年纪了。   可是依照后世人成婚的年龄,他还在读书。   鱼蒙见鱼禾不答话,就没有继续打趣,缩回了脑袋。   鱼越兴致勃勃的道:“大兄你看,五叔也这么认为。”   鱼禾敲了一下鱼越脑袋,在鱼越呲牙咧嘴的神情中,将竹简塞给了他,笑骂道:“赶紧去干活。”   鱼越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抱着竹简,撅着嘴出了正堂。   鱼禾在鱼越走后,询问站在门口的鱼蒙,“五叔,越儿刚才说的可属实?”   鱼蒙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门口,低声笑道:“此事已经过去了。”   鱼禾点着头,“那就是属实咯?五叔放心,以后我会帮你讨一个公道。”   鱼蒙笑着道:“你的大事更重要。”   鱼禾摇头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随后鱼禾吩咐鱼越将他批复的竹简一卷卷送了出去。   次日。   鱼禾刚刚吃了一餐便饭,回到正堂内准备处理公务,阴丽华就再次出现在了鱼禾面前。   “鱼太守有礼……”   阴丽华依旧穿着一身襦裙,颜色也跟昨日相同。   只是襦裙上多了一些花纹。   应该不是昨日那一套。   鱼禾看着阴丽华,有些哭笑不得。   这丫头把他当关卡了,不攻略就不放过他。   “阴姑娘今天准备说点什么?”   阴丽华略微一礼,道:“昨夜我细思了一夜,觉得太守的话有几分道理。我大兄既然有自己的雄心和抱负,确实不该被束缚在家里。   但他也不应该跟着太守。”   “哦?”   鱼禾笑问,“那他应该跟着谁?”   阴丽华正色道:“投效朝廷,亦或者另寻明主。”   鱼禾低头瞧了瞧自己,“我不像是明主吗?”   阴丽华微微点头,“太守能在短短三年内,以逃兵之身,打下一郡之地,堪称当世人杰。但太守以益州郡起家,又以蛮人为卒,注定难以进入中原。   我大兄跟着太守,即便是能有所成就,也十分有限。   所以太守并非明主。”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没料到阴丽华居然会说出这番话。   阴丽华所言,并非是一家之言,而是天底下大部分人的共识。   秦汉两朝问鼎中原,打的四夷臣服。   奠定了中原即天下中心。   身处天下中心的汉人,绝对不允许四夷的人统治中原。   更不会允许四夷的人践踏中原江山。   四夷入中原,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鱼禾以益州郡为起家之地,又以蛮人为卒,确实容易被打上蛮夷的标签,入主中原的难度,将比其他反王要大无数倍。   所以阴丽华才会这么说。   鱼禾笑问,“那阴姑娘觉得是谁明主?”   阴丽华愣住了。   说王莽是明主吧,有点自欺欺人。   王莽将江山社稷都祸祸的不成样子了,实在没办法被人当成明主。   江山社稷变成现在这个乱糟糟的样子,并不是王莽的本意。   但王莽身为江山社稷的主宰,必须要承担这里面的责任。   所以王莽非明主。   其他造反的人,倒是挺多的。   但是成气候的,似乎只有鱼禾一人。   鱼禾不是明主,王莽也非明主,那天底下就没有明主了。   鱼禾见阴丽华被自己问住了,就笑着道:“既然姑娘心里没有明主的人选,那就不如让阴识先跟着我厮混几年。   阴识跟着我可以积累一些领兵的经验,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阴丽华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躬身一礼,退出了正堂。   她知道她今日又败给鱼禾了,再说下去,也是徒劳,所以没多做纠缠。   鱼禾看着阴丽华离去的背影,多了一丝敬佩。   阴丽华一个小姑娘,面对他这个执掌着数十万人生死的一方诸侯,能不卑不亢,屡败屡战,越挫越勇,他挺敬佩的。   像是农家寨的农祭司那种老江湖,都做不到阴丽华这种地步。   想到了农家寨的农祭司,鱼禾突然觉得,又必要将农家寨的人迁移到益州郡。   比起汉人居多的平夷县,益州郡更适合他们生活。   农家寨是最早支持鱼禾起家的人,他们对鱼禾帮助良多,也付出了不少代价。   虽然双方之间产生了一丁点摩擦。   但是已经解决了。   鱼禾如今占据了一郡之地,也该给农家寨一些回报。   鱼禾准备让鱼越去传令,让农家寨的人迁移过来,只是还没等到他开口。   吕嵩就急匆匆从门外闯了进来。   看吕嵩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有大事。   “主公!”   吕嵩入了正堂,躬身一礼,开口道:“卑职派去查探张休身份的人已经回来了。张休所说的一切,确实属实。”   鱼禾先是一愣,哈哈大笑道:“如此一来,我手底下有要多一个将才。还好我没就将张休派遣出去。张休的身份既然查证属实,那我就有必要验一验他的实力。”   “鱼越!”   “在呢!”   “你亲自赶到城外的大营去,向守营的张休传令,告诉他,他的身份已经查证属实。我任他为荡寇校尉,命他即可北上,到牧靡县去,率领牧靡县的守军,剿灭牧靡羌残部。”   “喏!”   鱼越应允了一声,立马出了正堂去传令。   吕嵩站在原地没有动。   鱼禾见此,笑问,“还有什么好消息?”   吕嵩面色凝重的道:“卑职手下的人在长安城查探的时候,还打听到,朝廷已经决定再次征讨益州郡和句町国。   朝廷派遣了四国将之一的更始将军廉丹为大将军,发天水、陇西精骑三万,征广汉、犍为、巴、蜀等郡吏民十七万,共计二十万人,征讨西南。   征发天水、陇西精骑的旨意,已经发出去了。   开春以后,廉丹就会率领他们,抵达益州郡。”   “天水、陇西?”   鱼禾脸上的笑容一敛,嘀咕了一声,道:“天水、陇西两地的骑兵,可是朝廷的精骑,实力非常强劲。”   天水、陇西两地的骑兵,都是由两地的良家子组建的。   他们祖祖辈辈都守在天水、陇西,跟匈奴人打了上百年。   战斗力十分强悍。   战斗经验非常丰富。   王莽将他们派遣到了益州战场上,足可见王莽征讨西南的决心。   征广汉、犍为、巴蜀等郡吏民十七万。   魄力相当大。   冯茂征调了一批,又祸害了一批,如今再被征调一批。   益州北边各郡以后,恐怕就没多少青壮了。   王莽这是要孤注一掷的跟西南死磕,势必要拿下西南。 第289章 议征   “二十万大军,我们该如何应对?”   吕嵩一脸愁容。   王莽征发的二十万大军,可不是鱼禾、庄顷、亡承此前凑出来的十数万杂兵。   那是拥有相当不俗的战斗力的大军。   实力强悍,有灭国的实力。   鱼禾淡然一笑,“勿慌!”   在王莽没有征伐二十万大军之前,鱼禾心里一直想着此事,所以心里还挺慌的。   可是如今得知了王莽已经发兵,鱼禾反而不慌了。   就像是刀悬在人脖子上的时候,让人心惊胆战,真落下来的时候,反而没有那么怕了。   吕嵩苦笑着道:“那可是二十万大军!卑职怎么能不慌!”   吕嵩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安慰而慌,纯粹是担心鱼禾,以及鱼禾的基业。   鱼禾摇头一笑道:“二十万大军又如何。这益州郡,他打不下来。你派人去给庄王传一声信,让庄王派人去给句町王传话。   让他们尽快赶到滇池城共同商议此事。”   吕嵩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下去传令。   鱼禾在吕嵩离开以后,仔细思量起了如何应对朝廷此次征伐。   此次征伐在历史上仅有寥寥数笔。   但是就是这寥寥数笔,给鱼禾提供了不少有利的消息。   比如,史书上对王莽此次征调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戏称为‘千里送人头’。   为何这么说呢?   因为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虽然厉害,但是他们久居在一马平川的西北,很难适应西南的气候。   西南的瘴气更是对他们有致命的杀伤力。   此外,西南多崇山峻岭,道路难行,一些地方甚至没有大道可以通行。   对骑兵的约束极大。   骑兵再强,也很难在西南发挥出他们的实力。   骑兵除非抛弃马匹,以步卒的形式在西南作战,不然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   由此可见,从王莽征发天水、陇西两地精骑入西南的那一刻起,两地的精骑就变成了残废。   习惯了在马上作战的精骑,离开了马匹以后,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两地的精骑算是废了。   正是因为如此,鱼禾多了几分抵抗廉丹征伐的信心。   鱼禾的消息传出去不到两天,庄顷和亡承一起到了滇池城。   鱼禾得知二人一起到了以后,略微有些愣神。   见到二人以后,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庄王、句町王,二位到的怎么这么快?”   鱼禾一边迎着二人入正堂,一边狐疑的问。   亡承捧着自己弥勒佛似的肚子,沉声道:“日前你让庄顷给我传消息,说朝廷有可能会在开春以后,征讨我们。我得到消息以后,马不停蹄的就从句町县赶到了俞元县。   我刚到俞元县,还没来得及跟庄顷商量此事,你的人就到了。   我和庄顷得到消息,立马赶来了滇池城。”   鱼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鱼禾将亡承和庄顷引到了正堂内坐下。   庄顷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如今是什么情况?朝廷真的要发兵征讨我们?”   鱼禾坦言道:“不是真的要发兵征讨我们,而是已经发兵了。”   庄顷和亡承闻言,对视了一眼,脸上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朝廷征发了多少兵马?”   庄顷忧心忡忡的问。   鱼禾坦言道:“天水、陇西两地精骑三万,广汉、巴、蜀各郡的吏民十七万,共计二十万人。”   庄顷、亡承瞳孔皆是一缩。   亡承惊叫道:“二十万人,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庄顷阴沉着脸,“朝廷这是下定决心,非要拿下我们不可?”   鱼禾瞥了二人一眼,道:“两位怕了?”   亡承和庄顷对视了一眼,一脸苦涩。   能不怕吗?   那可是二十万战斗力不俗的兵马,往边陲上一堆,那就是铺天盖地一大片。   他们东拼西凑,倒是能凑出二十万人,可压根没办法跟朝廷的兵马比。   他们凑出来的,那是一群乌合之众。   朝廷征伐的人,即便是民夫,稍加操练,也能当正规的兵马使。   鱼禾看出了二人心思,直言道:“二十万兵马,数量确实庞大。我们正面对上了,也是输多赢少。   二位害怕,也是应该的。   但我们不一定要正面跟他们抗衡。   只要我们能巧施谋划,好好的利用手里的每一份兵力,未必会输。”   庄顷、亡承听到这话,脸色更苦。   巧施谋划、好好利用手里每一份兵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朝廷既然派遣了二十万大军征讨西南,肯定会派遣一些精通兵法谋略的人调兵遣将。   跟一群战场上的宿将比兵法谋略,他们两个没有信心。   鱼禾见二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不得不出声为二人加油鼓劲,“两位可别忘了,我们身处的地方是西南。   西南的地形、西南的瘴气、西南的蛇虫鼠蚁,都是我们对付朝廷的利器。   朝廷之前派遣冯茂征讨西南,仅仅一道瘴气,就将冯茂挡在了益州郡和句町国外,不得存进。   朝廷此次派人征讨西南,瘴气依然会成为我们对付朝廷的利器。   只要他们一日找不到克制瘴气的法子,就一日别想攻入益州郡和句町国。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两位可能忽略了。”   庄顷、亡承狐疑的看着鱼禾。   鱼禾认真的道:“朝廷此次征发的精兵,是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精锐骑兵在西北的平地上,能驰骋沙场。在西南的山林里,却没办法驰骋纵横。   西南山林里的道路有多么难走,两位很清楚。   人、兽、虫走起来都小心翼翼的,更别提骑兵了。   所以骑兵到了西南,根本发挥不出任何优势。   甚至还会寸步难行。   骑兵想要在西南发挥作用,就只能脱离马背,以步卒的身份跟我们对战。   但是骑兵已经熟悉了在马上作战的那一套,以步卒的身份跟我们对战的话,实力会大打折扣。   所以,朝廷调遣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过来跟我们对战,其实是一个错误。”   庄顷、亡承二人听到此处,先是一愣,随后眼中多了一丝亮光。   骑兵在西南貌似真的发挥不出多少实力。   鱼禾继续道:“朝廷调遣的精兵失去了应有的战斗力,那跟我们对战的就只剩下了益州各地的吏民。   他们数量虽然庞大,但战斗力不强。   他们一拥而上的话,我们无可奈何。   但我们可以将他们分而化之,逐个击破。”   庄顷、亡承听完鱼禾一席话,心里多了些信心。   庄顷急忙问道:“怎么个分而化之之法?又如何逐个击破?”   鱼禾淡然一笑,道:“依照朝廷作战的惯例,朝廷领兵的大将,绝对不可能将兵马派遣往一处。   所以在朝廷大军抵达益州以后,领兵的大将一定会将手底下的兵马一分为二,或者一分为三,分别从两个方向或者三个方向出兵征讨我们。   他们最有可能出兵的地方,分别是越巂郡青蛉县、犍为郡的汉阳县、以及句町国的平夷县。   从青蛉县南下,可以抵达我益州郡的弄栋县,切断我益州郡的东西,将我益州郡一分为二,将我益州郡的所有兵马堵在益州郡东,一举歼灭。   从汉阳县往东南而下,可以将我益州郡和句町国一分为二,再逐个击破。   若是沿青蛉县和汉阳县而下的两支兵马,可以顺利的将益州郡一分为二,将益州郡和句町国一分为二。   那么两支兵马就可以以夹包之势,将我和庄氏剿灭。   他们也可以按兵不动,等平夷县方向的兵马打下平夷县南下的时候,配合着平夷县方向的兵马,生生将我们夹死。”   左右夹击和三方夹击,是领兵的大将惯用的兵法。   也是最简单有效的兵法。   鱼禾所指出的三个地方,也是最适合朝廷兵马充作突破点的三个地方。   因为三个地方皆有河流、峡谷,朝廷的兵马可以选择顺水而下,避开崇山峻岭对他们的阻挠。   除去这三个地方,剩下的地方皆是崇山峻岭。   朝廷将其他地方当突破口的话,光是行军的路途,就足以将朝廷的兵马折腾的人仰马翻,再加上蛇虫鼠蚁的撕咬、瘴气的毒害,还有山林里蛮人的偷袭。   一万人入山,能活下三千,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鱼禾若是派人在关键地方设伏偷袭的话,那最后估计只能活下来几百人。   所以只要朝廷领兵的人不蠢,一定会选择鱼禾所指的三处地方中的两处,或者三处,充作突破口。   庄顷、亡承见鱼禾已经推测到了朝廷的行军路线,就猜测鱼禾很有可能已经有了应对朝廷征伐的办法。   “你可是有了应对朝廷征伐的法子?”   庄顷迟疑着问。   亡承没有开口,但目光却紧紧的盯着鱼禾,等待着鱼禾的答案。   鱼禾笑道:“我在平夷县的时候,为了应对朝廷的征伐,就做了一些布置。如今也算是能派上一些用处。   以我推断,廉丹派遣一支兵马征讨平夷县的可能性极大。   我们只要能在平夷县内,挫败廉丹派遣出的这支兵马,我们就有很大的机率占据战场上的主导。”   ……   …… 第290章 投鼠忌器   占据了战场上的主导,意味着什么,庄顷和亡承心里清楚。   二人脸上的慌乱消散了不少。   “真要是能占据战场上的主导,那我们倒是有一战之力。”   亡承心里多了一丝信心,说话也硬气了不少。   庄顷郑重的点头。   他们二人慌乱归慌乱,但从没有想过要放弃抵抗。   益州郡、句町国,是他们的基业,也是他们的家业。   他们的身家性命早就跟益州郡和句町国联系在了一起,不可分割。   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放弃抵抗。   亡承看向鱼禾,认真的道:“你既然猜测到了廉丹会拿平夷县开刀,也提早做了布置,那我们两家就以你马首是瞻。   我们麾下的兵马,由你调遣,粮草不需要你管。”   亡承知道鱼禾的能耐,也清楚鱼禾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手里的兵权交给了鱼禾暂时调遣。   鱼禾调笑道:“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亡承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我就不客气了。”   鱼禾也没有推辞。   朝廷征伐的是他们三家,又不是他们其中一家,鱼禾也不需要一个人充大头。   “庄王呢?”   鱼禾看向庄顷。   亡承已经表态,庄王也该表态了。   庄顷没有含糊,果断道:“庄氏三万藤甲,也可以交给你暂时调遣。”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   拿到了亡承和庄顷两人手里的兵权,他手底下能调动的人马就达到了九万之数。   九万兵马,足够他在益州郡和句町国的边陲上做一系列的部署。   他在兵法谋略一道虽然涉猎不深,但是在战略,以及对局势的把控上,却远超常人。   毕竟,他知道历史的走向,也知道益州郡和句町国两大势力对抗廉丹的战果,也知道廉丹到了益州以后会有那些作为。   所以在战略部署上,他可以抢占一部分先机。   抵御廉丹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庄王和句町王既然信我,愿意将兵马交给我,那我自然会竭尽全力,不叫两位失望。不过在我调兵遣将之前,还有两桩大事,急需二位解决。”   鱼禾笑着说道。   庄顷和亡承对视一眼,一脸狐疑。   眼下还有比抵御朝廷征伐更大的事情吗?   庄顷沉吟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说的是那两桩大事?”   鱼禾收起了笑脸,道:“邓让和哀牢王。”   庄顷和亡承一愣,瞳孔微微一缩。   亡承沉声道:“你是怕邓让和哀牢王,会趁着我们抵御朝廷的时候,趁火打劫?”   鱼禾点着头道:“哀牢王会不会趁火打劫,我不好说。但邓让趁火打劫的几率极高。上一次我们征讨安羌,谈就趁机出手,夺取了益州郡三县。   这一次我们抵御朝廷征讨,难保他不会出手。”   庄顷和亡承的脸色一变。   庄顷皱眉道:“邓让上一次出手,兵不血刃的拿下了益州郡三县,尝到了大甜头。这一次他肯定会伺机出手。”   吃过肉的狼,就不会再吃素。   邓让已经沾过一次便宜,已经尝到了占便宜的好处。   那么他就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次占便宜的机会。   亡承目光在庄顷和鱼禾脸上打量了一圈,道:“我们该如何应对,派人去跟他们交涉,许给他们一些好处,安抚一下他们?”   鱼禾瞥了亡承一眼,缓缓摇头,“你说的办法,用在哀牢王身上,或许会有用。但是用在邓让身上,根本没多少作用。   邓让是前朝任命的州牧,学问、智慧、谋略,一样也不弱。   我们派人去跟邓让交涉,许给邓让好处,让邓让按兵不动,邓让一定会察觉出我们的意图。   到时候他肯定会假意答应我们按兵不动,关键时刻出手,从我们身上割去一大块肉。”   亡承阴沉着脸,咬牙道:“邓让是吃定我们了?”   鱼禾看向亡承,淡然一笑,“那也不一定。”   亡承猛然看向鱼禾,“你有应对的办法?”   鱼禾笑眯眯的道:“俗话说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邓让敢趁火打劫的话,那我们就跟他鱼死网破。”   亡承追问道:“怎么讲?”   鱼禾望向了东南方,交州的位置,眯着眼道:“你率领一直兵马,屯驻在句町国、交州、荆州三地交汇处。邓让敢出兵的话,你就顺势派人南下,大开杀戒。   荆州牧只要有点智慧,就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亡承一喜,道:“引荆州兵马入交州?”   鱼禾点点头。   庄顷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赞叹道:“妙啊!收复一州之地的大功,荆州牧绝对不愿意错过。一旦我们帮荆州牧打开了交州的门户,荆州牧一定会率兵南下,到时候邓让可就麻烦了。”   鱼禾哼了一声,道:“回头你们就差人去交州,告诉邓让,他敢趁机对付我们,我们就敢引荆州兵马入交州。看他是保交州,还是从我们身上割肉。”   邓让此前伺机出手,分走了律高三县,就已经让鱼禾十分肉痛了,再让他趁机出手一次,那滇池城估计也要被他占走。   滇池城要是没了,那鱼禾还玩个屁。   鱼禾早就恨上了邓让,只是一直没机会收拾邓让。   如果邓让不开眼,再次出手,那他就不介意帮朝廷当一次引路人,先灭了邓让。   现任荆州牧费兴,可不是借着溜须拍马上位的,而是一位妥妥的能臣。   他绝对不会错过此次机会。   亡承哈哈笑道:“这是要让邓让投鼠忌器?”   庄顷跟着大笑道:“我看邓让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鱼禾笑着点了点头。   “哀牢王那边,就依照句町王说的法子,派遣一个使臣过去,安抚一下。依照哀牢国的国情,只要不是我们侵入哀牢国,哀牢王应该不会轻易动兵。”   哀牢国的土王很多,所以想法也多。   大部分国事,都由诸王一起商议、抉择。   在没有达成共识之前,他们不会轻易动兵。   所以只要给几个稍微有实力的土王送上厚礼,让他们疯狂扯后腿。   那哀牢国就不会趁火打劫。   亡承和庄顷对哀牢国很熟,知道该如何行事。   鱼禾陪着庄顷和亡承又商量了一会儿细节,庄顷和亡承离开了太守府正堂,各自去解决邓让和哀牢王这两个隐患。   鱼禾则继续待在太守府正堂内,思量起了兵马的部署。   虽说鱼禾已经分析到了廉丹会征伐的三个突破口。   但廉丹会用几个突破口,会往突破口派遣多少兵力,鱼禾分析不到。   所以往三个突破口部署多少兵力,由谁统领,需要鱼禾细细考量。   鱼禾考虑了没多久,阴丽华再次出现在了正堂内。   今日阴丽华穿了一身桃红的长裙,看着清新亮丽。   鱼禾初看,也失神了一会儿。   “阴姑娘,今日我有要事要做,可没闲暇跟你聊天。”   鱼禾看了阴丽华一眼,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继续写写画画。   阴丽华略微愣了一下,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开口打扰鱼禾,她就静静的站在正堂正中,等着鱼禾。   鱼禾执笔,在一张绘有益州地图的羊皮上,勾出了青蛉、汉阳、平夷三处地方。   有用红笔大致画出了三条进军的线路。   执笔思量了一会儿,又在汉阳、平夷两处地名上,画了一个红圈。   三个突破口中。   汉阳是一处战略要地。   可进可退,往东南可攻句町国,往西南可征益州郡。   廉丹分兵的话,肯定会分出一大批兵马,从汉阳县出征。   所以三个突破口中,汉阳县是廉丹必选的地方。   平夷虽然不是战略要地。   但冯茂在此处吃过亏,鱼禾又将平夷打造成了沟通南北的贸易之城,在西南算是很扎眼的一座城池。   廉丹想要证明自己比冯茂强,想要拿一个让王莽满意的开门红,必然会分兵平夷。   所以继汉阳之后,廉丹一定会选平夷作为第二个突破口。   由此可以断定,廉丹不论是选三个突破口,还是两个突破口。   汉阳、平夷,都在其中。   鱼禾分派兵力的话,汉阳和平夷无疑是侧重点。   “朝廷又要征讨西南?”   一道脆脆的声音在鱼禾耳边响起,一股淡淡的花香飘进了鱼禾鼻子。   鱼禾耸了耸鼻子,仰起头,看到了阴丽华那张秀丽的脸。   阴丽华脸上带着一丝好奇,一丝思量。   鱼禾放下笔,感叹道:“姑娘,你这是在窥探军请,放在朝廷,那是要杀头的。”   阴丽华赶忙收回目光,一脸歉意的道:“我无意冒犯,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   “然后立马就察觉出朝廷要征讨西南?”   鱼禾又好气又好笑的问。   阴丽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也不难猜……”   见鱼禾盯着自己不说话,阴丽华赶忙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鱼禾往座椅上一瘫,“朝廷要征讨西南,很快便会传遍天下,我也不怕你说出去。”   阴丽华听到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确实不是有意刺探军情的。   她只是看鱼禾一个人在案几前写写画画,心里有一些好奇,就凑上前瞥了一眼。 第291章 釜底抽薪?   仅仅一眼,她就分析出朝廷要征讨西南,她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分析出的。   鱼禾坐起身,瞥着阴丽华,道:“但你刺探军情的事情,我还是得跟你好好论一论。”   阴丽华心头微微一颤。   刺探军情,可是杀头的罪过。   她意识到自己有些逾越了,不该仗着鱼禾近些日子对她礼待有加,就生出好奇心。   “你……你想怎么论?”   阴丽华强装镇定的看着鱼禾。   鱼禾略微思量了一下,道:“带着你的人,速速回南阳郡去。在益州郡战事结束之前,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   阴丽华先是一愣,然后眼睛微微瞪大,“你不打算处置我,还想让我离开,避开益州郡的战祸?”   阴丽华很聪明,立马看破了鱼禾的心思。   鱼禾没好气的道:“不然呢?杀了你?你觉得我杀了你,对我有何益处?”   杀了阴丽华,阴识立马得炸。   值此危难之际,逼炸阴识,就等于自断一臂。   鱼禾可没那么傻。   “我不会走。”   阴丽华果断拒绝了鱼禾的好意,一脸坚定的道:“临出门的时候,我答应了我阿耶,一定将我大兄带回去,继承家业。”   鱼禾皱起了眉头,“再过一个半月,朝廷的兵马就会抵达益州郡和句町国的边陲,通往北方的道路会被封死,到时候你想回去都不可能。”   鱼禾说到最后,语气加重了几分。   阴丽华听到鱼禾的话,非但没有改变初衷,反而变得更加坚定,她目光直直的盯着鱼禾,认真的道:“除非你将我大兄还给我,不然我绝不回去。”   鱼禾面色一冷,瞟了阴丽华一眼,“那随你吧。”   既然劝不动,那鱼禾就不会再劝,再劝下去也是浪费唇舌。   鱼禾继续低下头看起了地图。   阴丽华站在鱼禾面前,一脸尴尬。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   鱼禾知道阴丽华在身边站着,也就没有继续动笔在地图上写写画画,默默的在心里部署起了兵力。   汉阳、平夷两地,无疑是重中之重。   部署兵力的侧重点,自然也在两地。   此前跟庄顷和亡承商量的时候,他提到过,要在平夷跟廉丹打一场,挫败廉丹的谋划,占据战场的主导。   所以往平夷部署的兵力绝对不能少。   他思量再三,决定往平夷派遣四万兵马。   一万庄氏藤甲,一万句町武戈,一万八普通兵卒。   平夷城还有阴识和农县宰征召、训练的两千多人,加在一起刚好四万。   平夷城的虎跳谷,有他之前筑造的关隘。   有关隘相助,他们也能占据几分优势。   往汉阳也派遣四万兵马。   从阴识手上抽调一部分山蛮军将士,再加上相魁手里的虎贲军虎营的将士,以及张休如今执掌的牧靡县的城卫军,以及其他各县的城卫军,勉强能凑五千人。   再加上两万的庄氏藤甲、一万五的句町武戈,刚好四万人。   律高的刘俊,他不准备动。   律高的占兵还在律高县。   他绝对不能给占兵任何机会。   往青蛉就派遣一万兵马。   阴识手底下剩下的一万山蛮军,刚好可以驻守青蛉。   乐进手底下的人在越巂郡四处为祸,也能牵制一部分朝廷的兵马,帮阴识分担压力。   所以青蛉无需派遣太多兵马。   青蛉由阴识坐镇,汉阳由王奋、张休坐镇,平夷由亡眠和他阿耶坐镇。   三家手里的几个将帅和将帅之才,刚好够用。   “你……你说朝廷还会不会让兵马在益州征粮?”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鱼禾却没有抬头,而是愣在了原地。   阴丽华有点想哭,她意识到她又多嘴了,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此前冯茂在益州各地征粮,弄的益州各地民不聊生,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场面及其凄惨。   她虽然没见过,但是从一些巴蜀等地逃到平夷的百姓口中,听到过不少。   她怕惨剧重演,所以下意识的多问了一句。   问出口以后,她就知道她错了。   她提心吊胆的看着鱼禾。   鱼禾却没有心思打理她。   阴丽华多了一句嘴,反而提醒了鱼禾一件事。   朝廷在派遣廉丹征讨西南,在粮草的问题上,并没有吸取冯茂这个教训,依然吩咐大军就地征粮。   他是不是可以在粮草上做一做文章?   廉丹手里有二十万大军,二十万大军每天消耗的粮草,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冯茂和史熊此前已经将益州五分之二的钱粮搜刮到了自己囊中。   廉丹再次征粮,恐怕没那么容易。   自己若是再做一做文章,廉丹征粮恐怕会变得更困难。   没有了足够的粮草,廉丹手底下的兵马就没办法发挥出全部的战斗力。   鱼禾猛然抬头,看向了阴丽华,“我记得你很会做生意?”‘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阴丽华一跳。   阴丽华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随后愕然的看着鱼禾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鱼禾淡淡一笑,道:“帮我做一件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你刺探军情的事情了。”   阴丽华愣了一下,惊声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去益州其他几个郡收购粮草吧?”   “你果然聪明!”   鱼禾笑着赞叹了一声,直言道:“以我的推断,朝廷此次还会让兵马在益州当地征粮。益州各郡的粮食,之前被冯茂和史熊征收了一大批,如今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我趁着朝廷兵马抵达益州之前,收一批粮食。   到时候朝廷的兵马到了,就无粮可用了。”   阴丽华思量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冯茂和史熊既然已经征过一批粮食了,那百姓们手里的粮食就不多了。   他们绝对不会轻易出售粮食。”   鱼禾财大气粗的道:“我可以出高出市价五倍的价钱!我就不信他们不动心!”   阴丽华依旧皱着眉头,“高出市价五倍的价钱,他们自然会动心,但我们却没办法运回来。你刚才也说了,朝廷的兵马再有一个半月就到。   一个半月,不够我们派出去的人往返一趟。”   鱼禾听到阴丽华的话,笑道:“临近益州郡的越巂郡、犍为郡两郡的粮食,我们可以运回来。其他地方的粮食,我们可以就地毁掉。”   阴丽华先是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恐的看着鱼禾,喊着道:“我不会帮你!我绝对不会帮你!”   鱼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阴丽华,问道:“为何?”   阴丽华颤声道:“冯茂和史熊已经征收了一批粮食了,我们再购买一批,百姓们手里就没多少粮食了。朝廷的兵马要是征不到粮,他们就会用手里的刀兵,逼迫百姓交出糊口的粮食。   百姓没有了糊口的粮食,就只能易子而食,甚至活活饿死。   我不能为了帮你,就去祸害百姓。”   鱼禾听完阴丽华一席话,皱起了眉头。   他收购了益州其他几个郡的粮食以后,益州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心里也清楚。   只是他不愿意去想。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是他不去益州其他各郡收购粮食,益州其他各郡最后也会出现易子而食的场面。   廉丹并不是个善类,甚至比冯茂还狠。   史书上记载,在廉丹和太师王匡二人率军征讨叛乱的日子里,廉丹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民间百姓将廉丹的恶行编成了一则歌谣,称‘宁逢赤眉,不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   太师指的就是太师王匡,更始指的就是更始将军廉丹。   由此可见,别人虽恶,但只求财,不害命。   廉丹恶,求财,又害命。   益州百姓落在廉丹手里,下场会十分凄惨。   “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你回去吧。”   鱼禾冷冷淡淡的说了一句,继续瘫在了座椅上思量起了可以代替阴丽华的人选。   阴丽华虽然有智慧,但还是个小姑娘,心地善良。   鱼禾不好逼迫阴丽华去购粮,所以只能另觅人选。   阴丽华并没有听从鱼禾的话离开,反而咬着红唇,站在鱼禾面前,不肯走。   “你……你是不是打算让别人去购粮?”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你不愿意帮忙,那我只能找别人帮忙了。”   阴丽华急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会害死很多无辜的百姓?!”   鱼禾冷笑一声,道:“你在教我做事?”   阴丽华张了张嘴,有些语塞。   鱼禾冷哼道:“你以为我不去购粮,益州其他各郡的百姓就活得了?我虽然没去过长安,也没见过此次朝廷派遣的领兵大将廉丹。   但我却知道,廉丹并非善类。   他比冯茂恨,比冯茂恶。   冯茂率领十万大军征讨西南,就敢问益州各郡百姓征收四成钱粮。   他率领二十万大军征讨西南,就敢跟益州各郡百姓征收更多的钱粮。   所以我不去购粮,廉丹也会将百姓手里的钱粮搜刮的干干净净。”   阴丽华浑身一颤,急忙道:“益州各郡的官员,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鱼禾讥讽的道:“冯茂在益州各郡敛财的时候,他们尚且没有阻拦。廉丹在益州各郡敛财的时候,他们会阻拦?   廉丹的身份地位比冯茂高,手里握的权力和兵马也比冯茂大。” 第292章 杀胚张休   “你应该知道,现在益州各郡的官员,跟冯茂当初兵临益州各郡的时候的官员,是一群人。”   鱼禾冷冷的提醒了一句。   阴丽华脸上瞬间变得惨白。   鱼禾没有再搭理这个单纯的小丫头,他站起身,冲着门外朗声喊了一句,“鱼越,你小子别在外面探头探脑了,给我进来。”   鱼禾话音落地,鱼越的小脑袋出现在了正堂门口。   鱼越在鱼禾和阴丽华交谈的时候,就到了正堂门口。   他觉得阴丽华有成为他嫂嫂的潜质,所以看到阴丽华在跟鱼禾交谈,就识趣的留在了门口,没有打扰鱼禾和阴丽华。   只是他不知道,鱼禾在他第一次探头往里面瞧的时候,就发现了他。   鱼越嬉皮笑脸的跑到了鱼禾跟前,见阴丽华脸色惨白,身躯微微有些哆嗦,吓了一跳。   “大兄,你欺负阴姐姐了?”   鱼越毫不掩饰的大声喊了一句。   鱼禾恶狠狠瞪了鱼越一眼,“去派人传令,让吕嵩到滇池城来一趟。再派人去庄王和句町王下榻之处,让他们到此处一叙。”   鱼越乖巧的应了一声,又贼头贼脑的说了一句,“大兄,阴姐姐人很好,你别欺负她。”   不等鱼禾发怒,鱼越快速的往门外跑去。   鱼禾没好气的低声骂了一句,“臭小子……”   待到鱼越的身影消失以后,鱼禾瞥了脸色惨白的阴丽华一眼,又招呼了一声,“来两个人,扶阴姑娘回她的住处休息。”   两个此后在正堂外的侍女,在鱼禾招呼下出现在正堂内,扶着阴丽华就往外走去。   阴丽华还处在惊恐当中,脸上没有其他反应,任由侍女扶着她离开了正堂。   阴丽华离开后没多久。   鱼越就跟着庄顷、亡承一起赶到了正堂内。   亡承一入正堂,就嚷嚷道:“鱼贤弟急匆匆喊我们过来,有何要事?”   鱼禾吩咐人给庄顷和亡承准备了座椅,待到二人坐定以后,才笑着道:“自然是大喜事。”   亡承和庄顷顿时来了兴趣,齐齐望向鱼禾。   鱼禾开门见山的道:“刚才我想到了一个釜底抽薪的法子,或许能帮我们消磨朝廷兵马的实力。”   庄顷意外的道:“釜底抽薪?怎么个抽法?”   鱼禾笑着道:“朝廷此次派遣了足足二十万大军,所需的粮草将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蜀道之难,两位应该知道。   朝廷可没办法大规模运送粮草给他们。   所以我猜测,朝廷一定会让他们继续在益州各郡征粮。   但益州各郡的粮食,已经被冯茂和史熊搜刮了一次了。   剩下的粮食不多了。   我们要是赶在朝廷大军抵达之前,收购一大批粮食。   那朝廷的大军到了,是不是就无粮可用?”   庄顷、亡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粮草是大军出征最重要的一环。   如果粮草供应不上,大军就别谈出征。   有办法断了朝廷大军的粮草,削弱朝廷大军的实力,对他们而言,自然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果然是釜底抽薪,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茬?”   庄顷一脸喜色。   亡承开怀大笑道:“断了朝廷大军的粮草,我们只需要稳稳的守住边陲要道,数月之内,朝廷大军将不攻自破。我们不仅能大胜,说不定还能从朝廷身上分一杯羹。”   二人都没有提及购买的粮草能不能运回来的问题。   因为他们清楚,粮草运不回来,只能就地销毁。   鱼禾笑着点点头,“益州各郡百姓手里的粮食不多,我们要收购粮食,就得出大价钱。我手里的钱财不够,所以需要二位也拿出一笔钱。”   庄顷和亡承没有任何犹豫,齐齐开口。   “你只管派人去益州各郡购粮,钱财的问题你不必担心。我们就是倾家荡产,也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   他们两个虽然贪财,但也知道此时此刻,打击敌人远比钱财重要。   所以他们一点儿也不吝啬。   鱼禾跟两个人简单的商量了一下,大致定下了一个初步数额,然后让两个人派人回去取钱。   吕嵩人在胜休县巡视,所以鱼禾命令传达到吕嵩手里以后,吕嵩当天傍晚就赶到了太守府。   鱼禾见到了吕嵩,并没有说太多废话,他果断向吕嵩下令,“你立刻让你手底下的人,秘密的向各县县令传令,让他们放下手头上所有的事情,全力荒田,种植庄稼。   平地开采光了,就去山丘上开辟梯田。   告诉他们,能开垦多少,就开垦多少。   等到岁末,谁开垦的良田最多,我就让谁到太守府充任官员。   此外,再告诉他们,让他们在各县营造粮库,收购百姓们手里的余粮和猎物,能收多少收多少。   在确保了百姓温饱的情况下,谁收的粮食和猎物多,我就调任谁到太守府充任官员。”   吕嵩不明白鱼禾为何突然下令让各县囤积起粮食和猎物了,但他并没有刨根问底的追问,而是果断点了一下头。   鱼禾继续道:“你向各县县令传完了命令以后,即刻带人北上,赶往益州其他几个郡,收购粮食。   价钱我们最高可以出到市价的五倍。   越巂郡、犍为郡两郡的粮食收到以后,立马沿着青蛉和汉阳两县的水道,运到益州郡。   我会吩咐人在弄栋县和味县接应你们。”   鱼禾郑重的叮嘱道:“记住!购到了粮食,立马运回来,一刻也不能耽误。”   吕嵩郑重的点点头,“卑职明白。”   鱼禾特地提醒他,那就说明此事很重要,吕嵩自然不敢怠慢。   鱼禾点着头,继续道:“巴、蜀、广汉等郡购到了粮食,能找到不被人发现的地方藏起来的话,就藏起来。   实在找不到了,再就地销毁。   此外,在收购粮食的同时,向各郡百姓宣扬,滇国有良田、滇国三年不纳粮。”   吕嵩愕然的看向鱼禾。   鱼禾却没有在意吕嵩的反应,他认真的道:“记住我的话,照我的吩咐去作。时间紧迫,你立刻出发。”   吕嵩没有迟疑,躬身一礼,匆匆离开了太守府。   鱼禾在吕嵩离开后,望着府外,幽幽的道:“这一波要是稳了,那就赚大发了。”   鱼禾告诉阴丽华、庄顷、亡承,他要用釜底抽薪的法子对付朝廷。   可他真正要做的,不仅仅是釜底抽薪。   他还要顺势将益州其他几个郡的百姓也弄到益州郡。   他要在拯救益州其他各郡百姓的同时,壮大自己的实力。   冯茂、廉丹等人,是天底下所有反贼的敌人,同样也是天底下所有反贼的助手。   在他们的荼毒下,越来越多的百姓会加入到反贼的行列。   在他们的帮助下,天底下所有的反贼都会快速壮大。   益州的百姓多达千万,鱼禾不敢说能将他们全部安置到益州郡,但只要他能安置三分之一。   他就彻底在这新末乱世中站稳了脚跟,彻底拥有了跟天底下所有势力叫板的资本。   鱼禾在吕嵩离开的次日,立马开始调兵遣将。   传令的飞骑一拨又一拨的离开滇池城,赶往益州郡和句町国各地。   庄顷和亡承在鱼禾发往庄氏和句町国的军令上,皆加盖了他们的印玺。   所以鱼禾的命令不会有任何人违背。   一道又一道的军令传出,整个西南都跟着动了起来。   亡承在帮鱼禾发往句町国的所有军令上加盖了印玺以后,就离开了滇池城,返回了句町县。   他需要率领兵马赶到句町、交州、荆州三地交汇处防着邓让。   庄顷则留在了滇池城,辅助鱼禾。   阴丽华在得知了鱼禾派遣了吕嵩去益州其他各郡收购粮食以后,再也没找过鱼禾。   鱼禾也没时间招呼她,鱼禾正全心全意的关注着所有兵马的调度情况。   ……   味县深山里。   面容稚嫩的张休,拿着一个沾染了鲜血的馒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   他手底下的六百将士,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寨子里杀人。   个头过腰的男男女女,无一幸免,全部成了将士们的刀下亡魂。   惨叫声、求饶声、咒骂声,不断的从寨子里传出来。   张休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张休啃完了馒头,寨子里该杀的人已经杀完了。   一个提着血刀的蛮人将士,走到张休面前,单膝跪地,用蹩脚的汉话,道:“校尉,五岭寨过腰的蛮人,已经尽数处决。”   张休面无表情的点了一下头,“留下五十人,将寨子里的幼童送到味县,交给味县县令安置,剩下的人跟我赶往下一处。”   蛮人将士迟疑了一下,道:“校尉,咱们今天已经打了两处寨子了,能不能歇息一下?”   张休瞥了蛮人将士一眼,冷冷的道:“天还没黑,你就累了?我的规矩你是不是忘了?”   蛮人将士哆嗦了一下,颤声道:“天不黑,不封刀。小人绝不敢忘。”   张休轻哼了一声,“那你还要歇息?”   蛮人将士脸色一苦,哀声道:“咱们今天打了两处寨子,砍了一千多人。手里的刀都卷了。小人只想歇息一下,找块石头,磨一磨刀。”   张休皱了一下眉头,“那就歇息一下吧。告诉兄弟们,下次出来,每人带三柄刀。”   “喏!” 第293章 调兵!遣将!   蛮人将士快速的将张休的命令传递给了其他将士。   众人赶忙在山林里找起了石头、小溪,磨起了刀子。   他们此前分别在谷昌县、牧靡县、同劳县、味县充任城卫军。   大半个月前,应张休征召,跟着张休入山。   一共有四千人。   在山林里撕杀了半个月,就剩下了六百人。   他们死了多少人,他们清楚,但是他们杀了多少人,他们却不清楚。   他们只知道,自己手里的刀子磨了上百次了。   一些人的刀子就剩下一指半宽了。   那个长着一副少年面孔的校尉,就像是个恶鬼。   对敌人狠,对自己人更狠。   他们对他的命令不敢有半分违背。   他就算下令让他们去屠神,他们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因为神远远哪有那个少年校尉可怕。   一炷香后。   将士们刚刚磨好刀子,张休就冷冷的下令,“集合,赶往下一处!”   将士们没人敢犹豫,齐齐聚在一处,跟着张休赶往下一处山寨。   一众人走到半途,一道响箭在山腰处响起。   “去个人,将射箭的人带过来。”   张休淡淡的说了一句。   立马有蛮人将士赶往了半山腰。   两柱香以后,一个身穿皮甲的将士,出现在了张休面前。   “太守令,令荡寇校尉张休,即刻赶往犍为郡汉阳县和句町国夜郎县交汇处,听从庄王麾下大将王奋调遣。准许荡寇校尉张休征召滇池以北各县城卫军为卒。   从山蛮军调遣往犍为郡汉阳县和句町国夜郎县交汇处的兵马,尽归荡寇校尉张休调遣。”   身着皮甲的将士,一脸郑重的向张休宣读了鱼禾的军令。   张休愣了一下,躬身道:“张休领命!”   身着皮甲的将士将军令交给了张休,向张休抱了抱拳,往山下走去。   张休拿着军令,迟疑了一会儿,嘀咕道:“朝廷又要征讨西南吗?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如意!”   张休冷哼了一声,放弃了原有的目标,率领着手下六百将士,往汉阳县和夜郎县的位置赶去。   ……   云南县。   叶榆泽。   阴识着一身兽皮制成的衣服,正率领着同样装束的将士们,喊着号子在开垦荒田。   临着叶榆泽的土地很肥沃,黑黝黝的泥土似乎能攥出油来,白嫩的草根根本就藏不住,轻而易举就被将士们找到,挑出来扔到一边。   阴识弯腰捡起了泥土里的草根,扔到一边,听着将士们的喊的号子弱了几分,就直起腰大声呼喊,“兄弟们,加把劲,今天要是能开辟出两千亩良田,晚上我就带着兄弟们去叶榆泽捕鱼,让兄弟们开开荤。”   “都尉威武!”   “都尉英明!”   “……”   将士们听到阴识的话,爆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欢呼,干活也多了一份力气。   阴识听到将士们喊号子的声音又打了不少,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回头看了看身后开垦出的荒田,他脸上的笑容更浓。   半个月时间,他将云南县以西的各县巡视了一圈,给各县各留了一部分将士,又帮助各县新任的县令安置了一番百姓。   路上还帮各县收拾了一下附近的蛮人和其他部族的人。   回到云南县,不足四日。   他带着将士们,已经开辟出了六千亩良田。   叶榆泽边上的土地不仅平坦,还很肥沃。   更重要的是,临近叶榆泽,更方便灌溉。   他估算了一下,将叶榆泽四周的平地全部开垦完了,应该有十万亩左右的良田。   这些良田要是种上庄稼,那将会获得大丰收。   他听最早发配到此地的一些汉人说了,此地的粮食,一年可以种两茬。   一年收两茬,一年他就能解决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各县的百姓温饱,并且还有盈余。   到时候他就能给鱼禾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哒哒哒……”   就在阴识回望自己带人开垦出的荒田的时候,一批快马从云南县的方向赶来。   阴识放下了手里的锄头,走向了地头。   马匹到了阴识身前,停下了脚步。   马背上的将士将一卷竹简递到了阴识手里,并没有言语。   阴识翻开了竹简大致看了一下,感慨道:“乐进这厮有点能耐,七日前才出深山,现在就到姑复了,还跟任贵的人打了一场。”   姑复县,算是越巂郡的一处腹地。   乐进出了云南县边上的深山,用了不到七日,就打到了姑复县,进境确实不慢。   阴识继续往下看,看到了一处逗人的地方,乐了,“这厮居然还问我何时出兵,难道他还没发现,他已经被抛弃了吗?”   阴识大致看完了竹简,对马背上的将士淡然笑道:“传我军令,让守在五口谷的兄弟们,封死道路,别给乐进退回云南县的机会。”   “喏!”   马背上的将士抱拳应答了一声,调转马头,立马去传令。   阴识收起了竹简,准备继续下地,就听到又是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的奔了过来。   阴识遥望了一番,看到了马背上将士的装扮,略微愣了一下。   将士策马走到阴识近前,拱手道:“您可是阴识阴都尉?”   阴识缓缓点头。   将士再次拱手,高声道:“太守令,大新发二十万大军,以更始将军廉丹为大将,征讨西南。太守命你率领一万山蛮军,镇守云南县、弄栋县一线。其余的山蛮军尽数调往犍为郡汉阳县和句町国夜郎县交汇处。由荡寇校尉张休执掌。”   阴识略微愣了一下,自语道:“朝廷果然出兵了,太守还真是料事如神。”   阴识看向将士,道:“太守还有什么吩咐?”   将士沉声道:“太守说死守!”   阴识脸色一正,认真的道:“我明白了。”   将士继续道:“太守还说,过些日子可能有一批粮草,从弄栋县境内的水道运过来,让你想办法存在弄栋县。   此外,在两军交战以后,北边恐怕还有百姓逃过来,太守让你看着安置。”   阴识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   将士不再多言,骑着马离开了此地。   阴识感慨道:“二十万大军,好大的手笔,好大的考研。若是胜了,太守便是名正言顺的一方诸侯,谁也不敢小逊。”   感慨过后。   阴识召来了亲兵,吩咐亲兵下去传令。   “立刻派遣快马,赶往各县传令,让各县县令自己筹备城卫军,抵御山里的蛮人和其他部族的人。让各县的将士们尽快赶到云南县汇合。”   亲兵拱了拱手,快速的下去传令。   ……   雾山。   两道湾。   虎贲军兵营。   相魁光着膀子,蹲坐在一根树桩上,手里抄着一根铜棍,棍上穿着一头黑熊,黑熊的皮毛被扒的干干净净,正架在火上烤。   火焰不断从黑熊身上掠过,留下了点点金黄。   很快,金黄便连成一片。   相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用小刀在金黄的熊肉上划开了一道又一道裂口。   几个半大的孩子,学着相魁的样子,光着膀子,围着兽皮裙,蹲坐在相魁一边上,一边盯着黑熊流口水,一边冲着相魁嚷嚷。   “相叔,咱们啥时候才有仗打啊?您那位主公是不是把咱们给忘了?咱们在这里都待了一个多月了。”   相魁瞪了几个小家伙一眼,毫不客气的骂道:“什么时候打仗,关你们屁事。你们又不是我们虎贲军的人,我们虎贲军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操心。”   相魁此话一出,几个小家伙急了。   其中一个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孩子,站起身,瞪着眼,大喊道:“相叔,您不能翻脸不认人啊?咱们前些天可是说好了,我们兄弟要是能帮您弄到一头熊,您就让我们兄弟加入虎贲军。   熊现在就架在火上,您怎么又反悔了?   您可是一军校尉,不能说话不算数。   您要是说话不算数,以后谁还服您。”   相魁瞥了年龄稍大的孩子一眼,鄙夷道:“就你们那点能耐,还搏熊?能抓到几只猴子,就算烧高香了。”   年龄稍大的孩子义正言辞的道:“赤手空拳,我们是打不过熊,可你也没说不让我们用脑子啊。   我们花费了好些天,设下了一个大大的陷阱,才抓到这只熊的。”   “呵呵……”   相魁讥讽的一笑,撇着嘴道:“真当老子是傻子?你们会的那点陷阱,充其量就抓个兔子。若不是你们缠着火头军的张虎出手,还带上了军中的重弩,你们以为你们能猎到熊?”   说到此处,相魁指着熊身上一个大大的洞,“这么大的弩枪孔,以为老子看不见啊?”   几个小家伙的谎言被拆穿,垂头丧气的低下头。   相魁哼了一声,仰起头,大声的嚷嚷了一句,“以后谁不经过老子允许,带军中的军械出去狩猎,老子就打谁军棍!”   围在周边看热闹的虎营将士,七嘴八舌的回应着。   “知道了。”   “俺们可不敢。”   “这事是张虎起的头,应该打张虎军棍。”   “……”   相魁又哼了两声,继续烤起了熊肉。   就在熊肉快要彻底烤熟的时候。   一阵马蹄声在军营外响起。   守着营门的将士在看到了骑马的将士装束以后,立马打开了营门。   骑马的将士一路长驱直入,奔到了相魁身边。   相魁猛然起身,迎了上去。   “可是有军令到了?”   骑马的将士没有含糊,果断开口道:“太守令,令虎贲军虎营校尉相魁,即刻率领虎贲军全体将士,赶往犍为郡汉阳县和句町国夜郎县交汇处,听从庄王麾下大将王奋调遣。”   相魁大喜,叫喊道:“终于有仗打了,终于不用在守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相叔,相叔,带上我们!带上我们!”   几个小家伙一听要打仗的,一个个两眼放光,争先恐后的往相魁身边凑。 第294章 鱼丰的愤怒   相魁根本没搭理几个小家伙,他冲着神色激动的虎贲军将士们招呼了一声,“兄弟们,有仗打了!”   虎贲军将士们瞬间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在雾山脚下待了一个多月,他们快生锈了。   作为鱼禾手底下第一支成建制的兵马,第一支全员配备铁甲的兵马,第一支经历过大战的兵马,他们是好战,且敢战的。   行军打仗,已经逐渐被他们融到了骨子里。   几天不打仗,他们就浑身难受。   一个半月不打仗,他们快要别死了。   如今终于可以出去痛快一场了,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甲字部收拢兵甲!”   “乙字部收拢粮草!”   “丙字部喂饱马匹!”   “半个时辰以后,拔营起程!”   相魁一边招呼着副校帮自己抬烤熟的黑熊,一边大声的冲将士们喊。   将士们听到相魁吩咐,兴高采烈的去做拔营前的准备。   几个小家伙就像是牛皮糖,围在相魁左右,说什么也要让相魁带着他们一起去出征。   “相叔,您就带上我们吧!我能帮您牵马!”   “三黑能帮您割马草!”   “臭屁娃能帮您系盔甲!”   “俺能帮叔挡箭!”   最开始是年龄稍大的那个小家伙向相魁举荐,到最后,年龄最小的那个,拍着胸脯,自告奋勇的嚷嚷,能帮相魁挡箭。   遇到那些没良心的老兵油子,碰见这种瓜怂,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带上,然后弄到战场上去当敢死军,去帮自己挡箭。   可相魁是个有良心的,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了几个小家伙,“去去去,我家主公可不允许未满十六岁的娃娃入营。   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去各县县城的文室内读书。   再不济,学一门手艺也行。”   “俺十六了!”   “你特娘的鸡毛都没有一根,你告诉老子你十六了?!赶紧滚蛋,不然老子就要动军法了!”   “……”   相魁骂骂咧咧的训斥了几个小家伙一顿,然后吩咐自己的亲兵将几个小家伙送去了雾山附近的云南县。   云南县县令是牧靡县县令推举的,说是牧靡县县令的族叔,公羊一脉的高徒,有大学问。   在王莽辅政的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举族被发配到了益州郡。   老家伙赴任云南令的时候,自带了足足九个弟子。   九个弟子一到云南县,就将云南县的文室、私塾给搭建起来了。   几个小家伙去云南县,刚好可以跟公羊一脉的高徒学习大学问。   相魁吩咐亲兵将几个小家伙送走以后,分食了黑熊,跨上马背,率领着兵马浩浩荡荡的杀向了犍为郡汉阳县和句町国夜郎县的交汇处。   行至谷昌县,碰见了率军赶往汉阳县和夜郎县交汇处的王奋。   二人合兵一处,往目的地杀了过去。   ……   平夷城。   鱼宅。   鱼父是最后一个拿到鱼禾军令的。   看着竹简上那熟悉的字迹,鱼父又吹胡子又瞪眼。   鱼母哭笑不得的陪坐在一边。   六叔鱼敖抿着嘴在偷笑。   庄乔抱着一个一丁点大的小家伙,在奶孩子。   亡洢笑眯眯的抚摸着小不点的脚丫子。   鱼家小妹跟程家丫头正在正堂外的院子里嬉戏。   “嘭!”   鱼父恼怒的拍着桌子,“这个逆子,不仅学会帮老子找夫人了,还学会给老子下命令了?谁教的?简直是岂有此理!”   鱼母瞥了鱼父一眼,埋怨道:“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肯定是跟着你学坏了。”   鱼父瞪着眼怒道:“胡说八道,我多正直的一个人,怎么会教出这种儿子。”   鱼母轻哼了一声,揭起了鱼父老底,“也不知道是谁年少的时候,去祸祸了人家姑娘,人家家人找上门的时候,就一个劲的往自己叔叔身上推。”   “哈哈哈……”   鱼敖瞬间笑出了声,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庄乔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亡洢也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鱼父一张老脸涨的通红,他怒气冲冲的瞪着鱼母,咬牙切齿的道:“胡说什么呢。这么多人在呢。不要把邻居家的事情栽赃到我头上,让人看笑话。”   鱼母橫了鱼父一眼,漫无条理的道:“反正禾儿在我身边的时候,那是知书达理,一副读书人的模样,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跟在你身边,做了什么,那就是你的错。”   鱼父恶狠狠的瞪着鱼母,想找回一点一家之主的威严。   鱼母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鱼父哼了一声,瞪向了庄乔。   庄乔笑眯眯的伸手捏住了怀里小不点的胖脸。   鱼父咬咬牙,瞪向了亡洢。   亡洢不敢瞪回去,手里又没有能威胁到鱼父的小不点,只能苦着脸垂下头。   鱼父在亡洢身上找到了一点一家之主的威严,瞬间挺起了胸膛,高声道:“亡洢,你说,该如何处制这个不孝的臭小子。”   亡洢没有说话。   她只是个如夫人,刚进门不到半个月,位置还没坐稳,也没有一儿半女傍身,根本不敢教鱼父如何处制家里的嫡长子。   鱼父却没有放过亡洢的意思,他愤愤不平的道:“难道你还怕了那个臭小子不成?你是他少母,你大嘴巴子抽他,他都得乖乖受着。”   亡洢苦笑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鱼父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鱼禾那可是嫡长子,鱼父在的时候,鱼禾就是半个当家人。鱼父不在,鱼禾就是正儿八经的当家人。   他可以代替鱼父,将家里的如夫人逐出家门。   家里的如夫人,却没办法代替鱼父,将鱼禾逐出家门。   即便是有鱼父撑腰也不行。   朝廷不允许。   朝廷有相关的律令。   除非鱼父或者鱼氏宗老亲自出面。   鱼母看不惯鱼父欺负亡洢,哼了一声,道:“你也就只能欺负欺负三妹。有本事你欺负欺负二妹试试。”   鱼父瞪了鱼母一眼,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   庄乔他打不过。   鱼母瞥了鱼父一眼,没好气的问道:“禾儿在信上都说什么?”   鱼父正经了不少,沉声道:“禾儿说,朝廷要再次征讨西南,并且已经发兵,预计再有半个月,就会抵达西南。”   鱼母皱眉,“又打?朝廷找到克制瘴气的法子了?”   鱼父迟疑了一下,不确定的道:“应该没有。”   鱼母冷哼道:“没找到克制瘴气的法子,打什么西南?前朝征讨西南,奈何不了瘴气,死了不知道多少将士。最后还是借着各国的力量,才达到了平定西南的目的。   朝廷此前派遣冯茂征讨西南,害死了多少人。   你们父子也是被此事给逼反的。   如今还征?   不怕把所有人给害死,不怕把所有人给逼反?”   鱼母并不是什么乡下妇人,她多多少少也有点见识。   听到了朝廷又要征讨西南,她心里就不痛快。   她总觉得朝廷完全不把人当人看,完全是在瞎折腾。   鱼父轻飘飘的道:“王莽怎么想的,谁知道。”   顿了一下,鱼父又沉声道:“不过此次朝廷派遣了足足二十万大军,还调遣了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   看架势,像是要一举荡平西南。”   听到二十万大军。   鱼母、庄乔、亡洢、鱼敖,瞳孔皆是一缩。   二十万大军,铺天盖地一大群,那可不好对付。   听到有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   鱼母、鱼敖心都提起来了。   庄乔和亡洢是西南人,没去过西北,不知道天水、陇西两地精骑的厉害。   鱼母、鱼敖可是地地道道的西北人,不仅知道天水、陇西两地精骑的厉害,还见识过他们行军。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拥有一匹马一柄刀的,皆是悍卒。   不是悍卒,没资格上马,只能去守烽堠。   “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可不好对付,禾儿对上了,能跑得了?”   鱼母一想到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都没想过鱼禾能不能打得过,先想的是鱼禾能不能在他们手里跑得了。   可见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有多厉害。   她之前还说西南有瘴气,朝廷在没克服瘴气之前,派遣再多人到西南,也是送。   如今却只字不提。   鱼父也知道天水、陇西两地精骑的厉害,他年轻的时候也梦想过成为其中一员。   可惜人家不要他,因为人家只要天水、陇西两地的良家子。   其他地方的人,再厉害,人家也不收。   鱼父苦笑着道:“禾儿可没想着跑,他还想给对方一个迎头痛击。给我的军令,是让我派遣一队人马,护送你们,尽快去滇池县。   同时征召平夷上下,所有能战、敢战之士,配合句町国大将亡眠,在虎跳谷伏击朝廷的大军。”   鱼母失声叫道:“他这不是胡闹嘛!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要是那么好对付,早就让匈奴人给灭了,还能留到现在,让他们在西北纵横驰骋。   人家世世代代可都是军卒,跟匈奴人打了上百年。   可不是你们手底下那些半吊子能对付的。”   庄乔和亡洢对视了一眼。   庄乔忍不住道:“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有那么厉害?” 第295章 鱼丰积了几辈子福?   庄乔有点不信。   从她学会了重枪,骑上马背开始,还没遇到过能击败她的对手。   即便是她的师傅王奋,在马背上撕杀,也比庄乔弱一线。   主要是庄乔天生神力,手持青铜锻造的重枪,一枪砸下去,鲜有人能扛得住。   “那不是厉害,而是很厉害……”   鱼敖苦笑着说。   鱼母认真的点点头。   亡洢迟疑了一会儿,小声道:“你们是不是忽略了西南的地形和瘴气?”   鱼父、鱼母、鱼敖皆是一愣。   鱼父一拍大腿,惊喜道:“对啊,我们把西南的地形和瘴气给忘了。西南山深林密,悬崖峭壁多不胜数。许多地方连官道也没有。   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就算到了西南,也使不出多少能耐。   在平夷,勉强还能冲杀几回。   再往南,就只能下马,充作步卒。”   鱼父越说越兴奋,“王莽调遣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到西南,绝对是一步昏棋。他就算是将射声营调遣到西南,那也比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作用大。”   鱼敖脸上也浮起了笑意,“兄长说的在理。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兵,在马背上呆习惯了,猛然下马,一时半会儿很难适应,也很难发挥出他们应有的实力。   禾儿也就不用怕他们了。”   亡洢点着头,笑道:“不仅如此,西南还有瘴气,巴蜀等地临近西南,巴蜀人尚且适应不了西南的瘴气,一旦进入西南七死三生。天水、陇西距离西南可有千里之遥,天水、陇西两地的人到了西南,估计得九死一生。”   庄乔笑吟吟的道:“如此说来,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也没那么可怕嘛。”   鱼父哈哈一笑,“主要是我们占据了地利,又有瘴气相助。”   毫不夸张的说,西南的瘴气,可抵百万雄兵。   西南如果没有瘴气,估计早就被征服无数次了。   就是因为西南有瘴气,所以西南即便是落后了中原成百上千年,西南依然难以被中原王朝攻破。   鱼母还是有点担忧,“话虽如此,可该小心的时候还得小心。禾儿能找到治疗烟瘴之气的法子,别人未必就找不到。   禾儿也不知道藏私,将治疗烟瘴之气的法子教给了许多人。   万一有人传给了朝廷呢?”   此话一出。   鱼父等人脸上的笑容没了。   此前鱼禾在虎贲军将士剿灭山林里各个山寨的时候,怕他们被瘴气所噬,将治疗烟瘴之气的法子,教给了他们。   为了方便吕嵩手里的人在西南走商,鱼禾也将治疗烟瘴之气的法子传给了吕嵩等人。   如今只要是走商队和虎贲军的人,都知道治疗烟瘴之气的法子。   谁也不能保证,这中间不会出现叛徒,将此法给传出去。   毕竟,治疗烟瘴之气的法子并不难。   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简单。   “应该……不会吧?”   鱼父一脸担忧的说道。   庄乔沉吟着道:“知道治疗烟瘴之气法子的,目前只有虎贲军和走商队的人。如今他们都在益州郡,都在禾儿眼皮子底下,应该不会有人将此法传出去。   不过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我们应该依照禾儿的话,尽快将平夷城的大部分人带到益州郡去。   我们一走,相公就封了平夷,许进不许出。   应该能防止治疗烟瘴之气的法子外泄。”   鱼母之前还想留在平夷城,陪着鱼父的,可听到庄乔这话,她内心动摇了。   事关儿子战事的成败,她绝对不会使性子。   在她心里,鱼禾就是她心尖尖。   鱼越排在第二位,鱼丰排在第三位,鱼小妹排在最后一位。   鱼禾的事情,哪怕是一丁点小事,她也会放在心上,一直惦记着。   鱼禾伙同亡承,将亡洢塞给鱼丰,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   若是其他人,她一定会让鱼丰认识到什么要鱼氏当家主母的威严。   “那……我们就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鱼母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   鱼父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鱼母身上。   鱼母理直气壮的挺起腰杆子,道:“好些年没见禾儿了,怪想他的。”   鱼父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我看禾儿如今对我这个阿耶吆五喝六的,就是你惯的。”   鱼母瞪起眼,哼道:“禾儿跟着我的时候,别提多乖巧了。是你教坏了我的乖儿子,你还好意思埋怨我?”   鱼父不服气的道:“你别忘了,我才是这个家里的当家人?”   鱼母一点儿也不怕,正色道:“阿耶亡故的时候,是我埋的,孝也是我守的。阿耶临终前,可是再三叮嘱我,要让我看着你们父子,别让你们再胡来了。   你这个当家人,大得过阿耶?”   鱼父自知理亏,没有跟鱼母争论,反而不着痕迹的看向鱼敖,向鱼敖求救。   鱼敖仰着头,就当没看见他求救的目光。   有道是长嫂如母,他不好帮着鱼父去对付鱼母。   鱼父见鱼敖不肯帮他说话,就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庄乔和亡洢他没指望。   两个如夫人若是骑到了当家主母头上,那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   鱼母果断说道。   庄乔笑着看向亡洢。   亡洢先是一愣,随后从庄乔笑吟吟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什么,略微点了一下头。   鱼母思儿心切,决定了去益州郡,就没有多犹豫,起身就出去吩咐家里的仆人、族人开始收拾东西。   鱼小妹有些贪玩,只顾着在院子里玩耍,不肯收拾东西,被她狠狠的在屁股上揍了两下,就垂着泪回房去收拾东西了。   两个时辰后,鱼宅内要带的东西已经收拾妥当。   鱼母决定带着庄乔、庄乔的儿子鱼奘,鱼小妹、亡洢等一众女眷先走。   钱财、书籍、布匹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部交给了他六叔鱼敖,以及族里的两个兄弟。   平夷城内还存了不少粮食,但是鱼禾没要。   鱼父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主动给鱼禾送去。   平夷城马上要沦为战场,数万兵马在平夷城鏖战,每日消耗的粮食是一笔大数字。   虽然鱼父不知道鱼禾跟亡承和庄顷是怎么谈的,但他还是备下了足够的粮草,供应大军。   鱼禾之所以没问鱼父要粮,其实也是准备将粮草留给大军用。   虽说庄氏藤甲、亡氏武戈的粮草,皆由庄、亡两家供应。   但两家的粮草运送到平夷,不仅路透遥远且艰难,而且耗费还极大。   所以鱼禾决定让庄、亡两家将供给平夷县将士们的粮草,送到夜郎县,供给他手下的兵马。   他则会打开平夷城的粮库,为庄、亡两家的兵马供应粮草。   如此一来,中途的损耗了没了。   对鱼禾,对庄、亡两家,皆有好处。   鱼母带着鱼氏女眷,浩浩荡荡的沿着官道往西南方向而去,自然引起了平夷城内各大商家的主意。   曹真、申屠义、刘谋等一众豪族留在平夷城的管事,齐聚到了鱼宅,询问鱼父平夷城是不是有什么动荡。   鱼父没有隐瞒,开诚布公的告诉了他们,朝廷要再征西南,并且派遣了二十万大军。   平夷城有九成九的机率会被盯上。   一时间各家管事慌了神,急忙派人回南郡去请示曹真等人。   当然了,阴氏的管事就有点悲催。   阴氏家主阴陆,将阴氏在平夷城,甚至西南的生意,全部交给了阴丽华和阴识。   结果阴识和阴丽华全部追着鱼禾跑到益州郡去了。   阴氏管事还要派人去益州郡请示。   一去一回,一个月估计就没了。   朝廷的兵马指不定那一天就冒出来了,所以他心里特别苦。   平夷城内众豪族管事的反应,鱼母等一行鱼氏女眷可不知道。   一行数百人,出了平夷城,不足十里。   亡洢率先勒马驻足。   庄乔在鱼母惊愕的眼神中,将儿子递到了鱼母怀里。   “姐姐,奘儿就交给你了。”   庄乔依依不舍的捏了捏鱼奘粉粉嫩嫩的小脸蛋。   鱼母怀抱着鱼奘,急声道:“二妹这是何意?”   庄乔轻声笑道:“此次朝廷征召了二十万大军征讨西南,手笔不可谓不大。相公一个人在平夷城,没有个人照应可不行。   我准备留下,照应照应相公。”   鱼母急忙喊道:“二妹,奘儿才刚刚出声不久,你怎么舍得撇下他。打仗那是男人家的事,咱们女人家就别掺和了。”   庄乔微微摇头,笑着道:“姐姐,奘儿就交给你了。”   鱼母急了,“二妹,这个家就算要女人家出头,那也是我这个当家主母出头,不应该是你啊。”   庄乔知道鱼母是在担心自己,她笑着道:“姐姐不必担心,妹妹的武艺不敢说有多高强,但是保住相公,保住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姐姐也别劝了,妹妹心意已决。”   顿了一下,庄乔又道:“三妹也打算留下,跟我一起照应相公。”   鱼母颤颤巍巍的张了张嘴。   庄乔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你也别想着劝她,她平日里虽然被相公吃的死死的,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性子比我还倔。”   鱼母哀声道:“鱼丰是积了几辈子福,才碰上你们两个好女人!”   庄乔和亡洢现在留下,那就意味着要陪鱼父去搏命啊。   鱼母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第296章 白象   “驾!”   鱼母最终还是没能拦住庄乔和亡洢。   庄乔和亡洢骑着马返回了平夷城。   鱼母眼角含着泪,抱着鱼奘赶往了滇池城。   半个月后,鱼母一行到了夜郎县。   相魁带着张休亲自迎出去二十里,将人安置在了夜郎县的县衙内。   鱼禾也在往夜郎县走,同行的还有庄顷。   依照鱼禾的分析,夜郎和汉阳交汇处,将会成为主战场。   所以鱼禾决定跟庄顷一起到夜郎县督战。   但在赶到夜郎县之前,鱼禾先去了味县。   吕嵩在犍为、巴、蜀、广汉等郡已经奔波了近一个月了,收购的粮食,数以数十万担计算,黄金和铜锭如同流水一样往外运。   冯茂、史熊在益州各地征粮的时候,益州各地似乎被征空了。   可当吕嵩拿出了真金、铜锭以后,益州各地一夜之间冒出了无数粮食。   根据吕嵩传回来的消息,是益州各地的豪强、官宦世家,以及一些在益州任职的官员出售给他的粮食。   由此可见,冯茂、史熊在益州为祸的时候,益州各地的豪强、官宦世家、在职官员,没少跟在他们背后吃人血馒头。   他们合力榨干了中型宗族、小型宗族、以及普通百姓,看着百姓们流离失所、易子而食,毫不在乎。   益州上下,可以说烂透了。   吕嵩在拿到粮食以后,日夜不歇的派人从水道运粮。   弄栋县那边,已经收到了八万石的粮食。   有不少百姓,不堪乐进和任贵大战的荼毒,在吕嵩的鼓动下,跟着运粮的镖师,迁移到了益州郡。   可惜,任贵治下的汉人少的可怜,所以迁移过来的百姓,大多是蛮人和夷人。   味县的收获也不小,味县前前后后收到了足足二十一万石粮食。   其中最大的一批,十三万五千石粮食,是犍为郡的大尹出售给吕嵩的。   如今这批粮食正顺着水道而下,鱼禾赶到味县,就是来查看这批粮食的。   吕嵩出去收粮,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唯一值得可惜的是,并没有几个汉人,在吕嵩的鼓动下,迁移到益州郡。   汉家的百姓对故土看的比较重,在没有彻底失去希望前,他们不会离开故土。   益州郡在他们眼里,不仅是穷乡僻壤的蛮夷之地,也是有瘴气毒害的毒地。   祸害他们的冯茂已经被斩首,廉丹还没到,还没开始祸害他们。所以他们觉得现在他们的故土还不错,不愿意离开。   鱼禾不可能学汉初的匈奴人、唐初的突厥人、宋一朝的契丹人和西夏人、清末的金人,率兵出去去劫掠人口。   “起粮!”   味县的水道的下游,巨木扎的篱笆深深的扎在水道里,水流顺着巨木的缝隙缓缓流走,水上面漂浮的木筏子,被拦在了水面上。   味县县令,光着膀子,赤着脚,裹着一块兽皮,亲自率领着味县的百姓,以及滇池北几县的镖师们,一起从木筏子上搬运粮食。   粮食被塞在布口袋里,上面裹着厚厚的兽皮。   随着味县县令的号子声落地。   水边的百姓、镖师们大声呼喝着扑向木筏子。   打开了厚厚的兽皮,确认了粮食没有进水,他们就会招呼着自己身边的人手,将粮食尽快运送到附近刚刚建的粮仓去。   发现了粮食进了水,他们就会将粮食运送到岸边不远的屯粮处。   进水的粮食需要经过曝晒,然后尽快入磨。   若是在曝晒、入磨之前,已经发霉了,那就必须掩埋或者烧毁。   发霉的粮食可没办法食用。   这事不需要鱼禾去提醒,味县的汉人百姓都知道。   鱼禾、庄顷并肩坐在象背上,庄顷瞧着热火朝天的运送粮食的场面,略显激动的道:“好外甥,你这招釜底抽薪,用的果然是妙啊。   我们现在抽空了益州其他各郡的粮食,等廉丹率领着大军到了,我看他们吃什么。”   说到最后,庄顷爽朗的笑了起来。   断了廉丹的粮草,他们取胜的把握就大了不少,他当然高兴。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没有搭理他。   庄顷这几天正得意呢。   他娘虽然刚到夜郎县,但是他娘抱着鱼奘的消息,却先一步传到了他和庄顷耳中。   庄顷得知自己当舅舅了,别提多开心、多得意了。   庄顷一开心、一得意,不仅送了他一头培训好的白象,还将他的称呼从‘鱼禾’升级到了‘好外甥’。   以前庄顷跟他交往,也只是在关键时候才敢喊他好好外甥,平日里可不敢喊。   “好外甥,你说,我们取胜的把握能提高几成?”   庄顷兴致勃勃的盯着鱼禾发问。   鱼禾一边盯着百姓们和镖师们运送粮食,一边随口道:“我们取胜的把握能有几成,得看廉丹会着重打哪一处。”   庄顷愣了一下,疑问道:“着重打夜郎县的话,我们取胜的把握最大?”   鱼禾收回了目光,瞥着庄顷,缓缓摇头,“着重打弄栋县和云南县的话,我们取胜的把握最大。其次是平夷,最后是夜郎。”   庄顷愕然的看向鱼禾,“我们在夜郎县投入的兵力最多,怎么胜率反而是最小的。”   鱼禾没好气的道:“弄栋县和云南县那边山最高、林最密。我们就算将麾下的兵马拆散,在山里打游击,也能生生的耗死廉丹手里的一大部分兵马。   从平夷到我们的腹地,足足有数百里之遥,路上山林密布、悬崖峭壁数不胜数。   廉丹着重打平夷的话,他的大军从平夷赶到我们的腹地,会耗的精疲力竭。   我们也可以沿途打伏击,折腾的他们不能休息。   反倒是夜郎,跟汉阳之间的路途只有百里。   山也没有云南县那边高、林也没有云南县那边密。   打起来最容易。”   鱼禾只是从地形和距离上给庄顷分析了一下着重打哪一处的优劣。   事实上他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廉丹绝对会着重打夜郎。   不然他也不会在夜郎部署了重兵以后,还赶到夜郎督战。   廉丹如果不着重打夜郎,那他就是个傻冒。   廉丹凶残是凶残了点,但他能坐上四国将的位置,应该不是个傻冒。   庄顷细思了一番鱼禾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他笑着赞叹道:“你果然比我和亡承厉害,居然将战局分析的如此透彻。由你主导此次战事,我们肯定能胜。”   鱼禾就当没听见庄顷的话。   庄顷再怎么说也是一方诸侯,不可能蠢到连占据都看不清。   即便是他看不清,他手底下的那些能人也能看清。   庄顷之所以装傻充愣,奉承他,无非是庄顷看得清战局,却想不出取胜的办法,所以哄着他的出力而已。   他手底下要是有李牧、王翦、韩信、卫青、霍去病中间的任何一个,他能说的比庄顷还好听。   就是因为手底下没有能百战百胜的无敌统帅,他才不得不出头充大个。   阴识那厮虽然有将帅之才,可是还没有磨砺出来,有点放不开、不自信。   他要是将九万兵马全部交给阴识的话,阴识估计会慌的睡不着觉。   庄顷察觉出了鱼禾发现了自己在装傻,但他并没有解释,反而笑呵呵的转移起了话题,“好外甥,我送你的这头大象如何,骑着比马舒服吧?”   鱼禾翻了个白眼。   大象的身躯那么庞大、走的又那么稳、那么慢,坐着当然束缚。   “我又不是没有,太守府内的小兽园内,养了几百头……”   鱼禾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人在两千年前的西南,会缺大象?   庄顷哈哈笑道:“你太守府内养的那些,可没有我送的这头珍贵。这是我派人出使哀牢国的时候,最年长的哀牢王送的。   往前百年,这东西只有长安城里的那位才可以拥有。   其他人,谁拥有谁死。”   庄顷口中的最年长的哀牢王,就是哀牢国权力最大的王,名义上的哀牢国之主。   据说这位哀牢王十分喜欢汉家文化,给自己一族取了一个汉姓,姓柳。   叫什么鱼禾不知道,庄顷也不知道。   因为老家伙活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很久没有路面了,庄顷只知道他的哀牢名,不知道他的汉名。   如今帮他处理哀牢国一切纷争的,是他的儿子,叫柳貌,一个比鱼禾还小一岁的小家伙。   庄顷口中的长安城里的那位,就是汉武帝刘彻。   西南各族以前进贡给刘彻的贡品里,就有白象。   也只有他才有资格想让谁死谁就死。   “你有闲心关心大象,不如多关心关心粮食从水道运送下来的损耗。我刚才大致的看了一下,损耗在一成半,损耗可不小。”   鱼禾看向了岸边不远处堆积被水侵蚀了的粮食,示意庄顷看看。   庄顷满不在乎的道:“这里的粮食都是你的,跟我又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关心?”   说到此处,庄顷瞥着鱼禾道:“咱们事先已经说好了,从犍为等郡运回来的粮食归你。你在平夷城内的粮食归我们麾下的兵马吃喝。   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鱼禾脸一黑,道:“大战在即,我会出尔反尔拖大家后腿?我只是想提醒你,我明显有点吃亏,你和亡承是不是得补偿我点什么。” 第297章 外行绝对不指点内行!   庄顷立马就开始装傻了,“补偿?什么补偿?我们之间交换粮食的时候,有谈过补偿?”   鱼禾瞪了庄顷一眼,不想再搭理庄顷了。   狗日的明明富得流油,却一点儿也不大方。   前些日子交割收购粮食的钱财的时候,看到庄顷、亡承手底下的人将成堆成堆的金块和铜锭交给他,眼睛也不眨一下。   鱼禾才发现,狗日的庄顷和亡承看似抠抠搜搜的像是个穷鬼,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富。   鱼禾原以为自己即便是没有他们有钱,也跟他们差不多。   可仔细想了想,才意识到,他手里的那点钱财,很有可能不敌庄顷和亡承手里的九牛一毛。   已故的滇王安羌,看似手握着一郡,可手里的钱财,根本比不上庄顷和亡承。   庄氏、亡氏在西南传承了几百年,统治了西南几百年。   西南露天的一些富矿,早就被他们收入囊中了。   占据了益州郡百年的安氏,以及占据益州郡还不满一年的他,积累的钱财根本就没法跟庄顷和亡承比。   鱼禾不搭理庄顷,庄顷也没有凑上去让鱼禾薅羊毛。   二人骑着大象,在味县待了一日。   一直到味县的百姓、镖师将上游漂下来的粮食全部搬上岸以后,二人才启程前往了夜郎县。   临走的时候,鱼禾派遣了一个人,去给吕嵩传信,让吕嵩速速返回。   鱼禾估摸着廉丹应该快到了,吕嵩再在益州其他各郡待下去会有危险,所以就将他召了回来。   除此之外,鱼禾还夸赞了味县县令一番。   五十多岁的老县令,赤膊上阵,亲自带着百姓和镖师们搬运粮食,值得被夸奖。   即便是鱼禾早早的看出了他在作秀。   五日后。   鱼禾和庄顷赶到了夜郎。   夜郎县县城夹在两山中间,山的另一边便是汉阳县,县城是一个比坞堡大一点的城池,城池内的建筑跟故且兰县差不多。   大部分是竹楼,仅有一小部分是汉式建筑。   如今,城内城外扎满了帐篷。   鱼禾手底下的虎贲、山蛮、城卫,庄顷手底下的藤甲,亡承手底下的武戈,四万多人,尽数驻扎在夜郎城内外。   鱼禾、庄顷刚出了山道。   相魁、张休、王奋、以及句町武戈的领兵之人普乃,率领着亲兵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   相魁、张休、王奋三人,鱼禾和庄顷都认识。   普乃是一个壮汉,三旬上下,有着一脸大胡子,给人的感觉憨憨的。   见到了鱼禾就往地上跪,拦也拦不住。   亡洢成为鱼父如夫人的事情,已经在句町国传开了,鱼禾在句町国的身份自然跟着水涨船高,算是半个王族中人。   普乃身为亡承的臣子,自然得对鱼禾恭敬一些。   普乃跪的很实在,鱼禾也没有仗着身份拿捏人家。   在相魁、张休、王奋三个人向他施礼,他向三个人点头还礼以后,他下了大象,托着普乃的胳膊,亲自扶起了普乃。   “普乃将军何须如此客气?”   鱼禾托着普乃的胳膊,笑着问。   普乃憨厚的一笑,“您是王的外甥,我见了您自然得行全礼。我来的时候,王吩咐过了,此次在夜郎作战,一切全听您的吩咐。”   鱼禾听到这话,大致明白了亡承派遣普乃领兵的用意。   普乃性子憨厚,听话、好用。   不会像是其他那些聪明人,给鱼禾使绊子。   鱼禾也没有跟普乃客套,更没有说虚话,他果断的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普乃脸上的笑容更灿烂。   “俺就喜欢您这样的人。”   以前句町国还是汉人作主的时候,普乃没少见汉人。   那些汉人在他面前动不动就说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话,动不动还骗他。   他特讨厌这种人。   像是鱼禾这种不说废话,不说虚话的汉人,他是真喜欢。   鱼禾知道他说的是真话,拍着他肩头又勉励了他几句。   相魁在一旁小声的为王奋和张休科普,“我家主公就喜欢憨货。以前在平夷城的时候,我家主公就最喜欢我那个憨弟弟巴山。”   王奋淡然笑道:“憨货听话。”   张休冷淡的补充了一句,“也忠心!”   相魁赞同的点点头。   “你们说什么呢?”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鱼禾已经陪着普乃聊完了,见到他们在说小话,鱼禾忍不住开口发问。   相魁毫不隐瞒的道:“卑职刚刚说,主公就喜欢性子憨直的人。”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道:“我要不宠着他们一点,他们能被你们欺负死。”   相魁立马喊冤道:“那您可就冤枉卑职了,卑职绝对不会欺负自己的兄弟。”   张休毫不留情的戳穿了相魁的谎言,“昨天你还仗着老主母撑腰,骗了几个我的人加入了虎贲军。”   相魁急了,“你别胡说,那是他们自愿加入到我虎贲军中的。”   鱼禾瞪起眼,看向相魁,“你仗着资历欺负人了?”   相魁急忙道:“卑职真没有,是虎营的将士在此前的战事中折损了不少。卑职从张休手里借调了一些人,暂时补足了虎营的空缺。   等此次大战完了,卑职就还给他。”   鱼禾恶狠狠的又瞪了相魁一眼,相魁能还回去就怪了。   鱼禾训斥道:“以后不许再仗着资历欺负张休。不然我就让你去统管山蛮军分出来的兵马和城卫军,让张休去统管虎贲军虎营。”   虽说山蛮军分出来的兵马和城卫军的数量很庞大,足足达到了八千多人。   但质量上不如虎贲军虎营。   装备上更是天差地别。   在鱼禾心里的地位也是虎贲军虎营更高。   虎贲军虎营那可是清一水的铁甲、铁刀、短弩、长矛,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   山蛮军分出来的兵马和城卫军的兵马,如今仅仅只有一身皮甲或者木甲,仅有一柄刀子,或者一柄枪。   跟虎贲军虎营没办法比。   双方正面较量的话,在统领的校尉实力相当的情况下,虎贲军虎营能碾压山蛮军分出来的兵马和城卫军的兵马。   相魁立马点头,表示自己不敢了。   鱼禾看向了张休,问候道:“在军中的一切可还习惯?”   张休躬身道:“承蒙主公信任,一切都习惯。”   鱼禾笑着点点头,又道:“以后有人再仗着资历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张休愣了一下。   相魁的脸则苦成一团。   但相魁并没有生怨,因为他清楚,张休刚刚加入到鱼禾麾下,心说不定还没定下来,鱼禾说一些好听的话拉拢张休,那是应该的。   张休愣了一瞬后,坦言道:“相校尉也不算是欺负卑职。他从卑职手里借调人手,也是卑职同意了的。   卑职若是不点头,相校尉可借不了卑职的人。”   张休说的是实话,他可是一个杀才,对敌人狠,对手底下的人也狠。   他要是不点头,他手底下的人敢私自去投相魁,他能将他们变成尸骸,送给相魁。   鱼禾哈哈一笑,赞许道:“懂得帮助同僚,很好。”   说完这话,鱼禾大声的招呼道:“王奋、张休,夜郎县的战场,随后就交给你二人了。我和庄王虽然亲自赶到此处,但绝对不会干涉你们排兵布阵。   我们只会在大方向上做出调整,在一些小细节上给你们一些建议。”   王奋、张休皆是一愣。   但凡是上位者,总喜欢对属下做的所有事情指点一二。   总觉得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像是鱼禾这种在战前就果断放权,并且表示自己不会干涉属下排兵布阵的上位者可不多。   就那庄顷说,庄顷坐镇军中的时候,就喜欢指手画脚。   明明是个外行,却非要去指点一帮子内行。   庄氏的其他人比庄顷还过分。   只要出现在军中,百分百会干涉军务。   若是没有庄氏的那些外行拖累,王奋、蒙庄二人早就帮庄氏拿下滇国了。   这种事,王奋和蒙庄又没办法明言。   说了就会得罪所有庄氏的人,他们身为庄氏的门人,可就没办法混了。   鱼禾笑呵呵的道:“你们两个看着我做什么,我说不会插手就不会插手。我不太懂兵法谋略,插手你们排兵布阵,那不是害你们的命,害将士们的命吗?”   听到鱼禾这话,王奋和张休心中有点感动。   这种主公,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   有那么一瞬间,王奋都想带着王氏族人,跑去给鱼禾效力。   还好庄顷及时出声,笑着道:“鱼太守说的对,兵法谋略一道,我也是半桶水。插手你们排兵布阵,就是害你们性命,害将士们性命。   我和鱼太守此次就是来督战的。   谁违背你们的命令,你们不好斩,我们帮你们斩。”   王奋、张休恭敬的向鱼禾和庄顷一礼。   “多谢主公、鱼太守信任!”   “多谢主公、庄王信任!”   鱼禾摆了摆手,道:“行了,我要去拜见我娘,你们各自去忙各自的吧。”   庄顷紧跟着道:“我也该去拜会一下鱼氏阿姊。”   庄顷这厮有点不要脸,明明年纪比鱼母大,却非要称呼鱼母一声阿姊。   还称呼的那么顺口,一点磕绊也没有。 第298章 鱼母告诉你,什么叫偏心   王奋、相魁、张休、普乃四人,向鱼禾、庄顷一礼后,赶去部署兵马。   鱼禾、庄顷带着自己的亲随,进入了夜郎县。   夜郎县县衙前。   巴山抱着一柄刀,忠心耿耿的守在门外。   见到鱼禾、庄顷出现以后,笑容灿烂的迎上前。   “主公!”   巴山高叫了一声,兴冲冲的扑向鱼禾。   鱼禾身边的庄顷,巴山根本没有搭理。   鱼禾瞧着巴山,脸上也浮起了笑意,他在巴山凑近以后,伸手拍了拍巴山的肚皮,笑着道:“又长壮了?”   鱼禾其实想拍巴山肩头,可惜巴山个头太高,鱼禾拍不到,所以只能拍巴山肚皮。   巴山听到鱼禾的话,得意的笑道:“俺吃得好。”   鱼禾哈哈笑道:“那以后记得吃更好。”   巴山重重点头。   鱼禾向巴山介绍起了身边的庄顷,“叫庄王殿下……”   巴山愣了一下,面向庄顷,一板一眼的施了一礼,嘟嘟囔囔的喊了一句,“巴山见过庄王殿下。”   庄顷面含笑意,点了一下头,没有言语。   “带我们进去。”   鱼禾吩咐了一句。   巴山兴高采烈的带着鱼禾、庄顷进了县衙。   县衙后院。   鱼母在得知日思夜想的儿子到了以后,顾不得矜持,抱着鱼奘匆匆赶到后院门口。   见到鱼禾的身影出现以后,高呼了一声,“禾儿?!”   鱼禾听到鱼母那饱含深情的呼唤,身躯颤了一下,他努力摆出了一副跟至亲久别重逢的喜悦,快速的跑向鱼母。   “娘!”   鱼禾跑到鱼母身前,跪倒在地上,激动的呼喊了一声。   鱼母一手抱着鱼奘,一手拽向鱼禾。   她在鱼禾身上摸索了一番,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眼眶里含着一点热泪,轻声埋怨道:“瘦了、黑了……”   鱼禾赶忙道:“让娘担忧了。”   鱼母责怪道:“傻孩子,跟娘还客气。快起来让娘看看,长高了没有。”   鱼禾立马起身。   鱼母盯着鱼禾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脸上多出了一些笑意,“虽然黑了、瘦了,但也长高了。”   鱼禾迎合的点着头。   鱼母瞥了鱼禾一眼,宠溺的道:“你小子现在长能耐了,知道给你阿耶找如夫人了?”   鱼母嘴上在责怪鱼禾,语气中却一点儿也没有责怪的味道。   鱼禾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将黑锅甩给了鱼丰。   “娘啊,那你可就冤枉我了。找如夫人这种事情,我阿耶要是不点头,我还能将人强塞到他身边去不成?”   鱼母略微愣了一下,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在理,分明是你阿耶看人家漂亮,贪人家美色,自己动了色心,却又不敢承认,就推到了你头上。”   鱼禾错愕的看向鱼母。   还真是亲娘哎。   儿子的话都不分别真假,就果断选择相信。   鱼母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阿耶能遇到二妹和三妹,算是祖上积了福。二妹和三妹不仅长得美,也重情重义。”   “鱼家姐姐,庄某的妹妹自然是不差。但亡承那厮的妹妹,可没办法跟庄某的妹妹相提并论。”   庄顷在鱼母话音落地之后,迫不及待的开口。   鱼母这才发现鱼禾身边还有个人。   刚才她的眼睛、她的心,都系在鱼禾身上,根本没有看到庄顷。   鱼母收回手,抱着鱼奘向庄顷一礼。   “原来是孩他舅,妹妹失礼了。”   庄顷可以厚颜无耻的称呼鱼母一声姐姐,鱼母可没办法像是庄顷一样,厚颜无耻的以姐姐自居。   庄顷头顶的乌发间,有不少白丝,脸上也有些许皱纹,看着比她大了好几岁。   庄顷根本就不在乎鱼母失礼不失礼。   鱼母一颗心系在鱼禾身上,他一颗心系在鱼母怀里的小不点身上。   他之所以迫不及待的开口打断鱼禾和鱼母叙话,就是向尽快跟鱼母搭上话,然后好抱一抱自己的外甥。   庄顷盯着鱼母怀里的小不点,有些激动的道:“鱼姐姐,你怀里的,可是庄某的好外甥?”   鱼母看出了庄顷的心思,将小不点举起,递到庄顷面前,笑问道:“你要不要抱抱?”   庄顷大喜,双手有些慌乱的在衣服上擦拭了几下,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将小不点抱到怀里。   小不点不太喜欢庄顷身上那陌生的气味,一个劲的瞪着小眼睛,撅着小嘴,但是却没哭。   “鱼禾,瞧瞧,我小外甥俊不俊?”   庄顷瞬间被小不点那可爱的小表情给征服了,惊喜的向鱼禾炫耀。   鱼禾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很配合的点着头道:“俊!”   庄顷高兴的哈哈一笑,豪迈的喊了一声,“快!把本王准备的礼物都拿上来!”   庄顷的亲随,立马抬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出现在庄顷身边。   庄顷催促着亲随打开了箱子。   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差点亮瞎鱼禾的眼。   狗日的庄顷对鱼奘是真大方。   箱子里装的全是好宝贝。   一些东西鱼禾看着都眼馋。   当庄顷随手拿起了一枚小玉印,递到鱼奘手边,让鱼奘拿着玩的时候,鱼禾眼睛都瞪直了。   他没看错的话,那枚小玉印上,刻着一行‘汉委夜郎王印’的字样。   毫无疑问,那是前汉赐给夜郎国夜郎王的几枚印玺中的一枚。   至于是不是农祭司献给庄顷的那一枚,鱼禾就不知道了。   鱼母有点被庄顷的大手笔给惊到了。   鱼禾小声的解释道:“娘,庄氏乃是先秦时期楚国王室之后,在益州郡坐了上百年的王位,又做了上百年的豪强,家底厚着呢。   这些东西对庄王而言,不算什么。”   鱼母有些僵硬的点点头。   鱼禾看向庄顷,调侃道:“庄王还真是大手笔啊。”   庄顷傲娇的仰起头,“这算什么。等我好外甥以后长大了,我就打开庄氏的府库,让他进去随便搬。”   说完这话,庄顷又低着头,逗弄起了自己的好外甥。   鱼禾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对鱼母道:“娘,看庄王的意思,是准备抱着幼弟不撒手。我们就别理他了,先进去吧。”   鱼母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你少母可是亲手将鱼奘交给娘的,他要是磕着碰着了,娘可不好向你少母交代。庄……庄王一个大男人,毛手毛脚的,我不太放心。”   鱼母和庄乔处的不错,庄乔亲自将鱼奘交给了她,她自然要照顾好鱼奘。   鱼奘若是有个好待,她不仅没办法向庄乔交代,也容易落一个毒妇的名头。   庄顷几乎在鱼母话音落地的瞬间,就抬起头,喊道:“鱼姐姐不必担心,庄某可是带了十几个婆子。”   害怕鱼母不信,庄顷还特地吩咐人将婆子带了上来。   鱼母见到了那些婆子,才放心的将鱼奘交给了庄顷。   “进去吧……”   鱼禾笑嘻嘻的说了一句。   鱼母笑着点点头。   母子二人刚走。   庄顷就迫不及待的伸出了他拿双罪恶的手,揪起了鱼奘的小雀雀。   鱼奘气的想滋他,奈何弹药不充足,就只能冲着庄顷乱叫。   鱼禾陪着鱼母入了后院。   鱼母轻笑着道:“听说你要过来,娘可是特地为你准备了一大桌子你喜欢吃的东西。”   鱼禾笑着道:“那我可得好好尝尝才行。”   鱼母瞪了鱼禾一眼,“你小子跟着你阿耶,一走就是三四年,一封家书也不给家里写,还跟你阿耶闯了那么大的祸。   你不知道娘有多担心你。”   鱼禾苦笑着道:“我和我阿耶也是身不由己。我们随冯茂出征,冯茂那厮将我们送到了战场以后,就封锁了后方,根本不允许我们给家里送信,还差点逼死我们。   我和我阿耶不想死,就只能逃出兵营,造了朝廷的反。”   说到此处,鱼禾一脸歉意的道:“倒是连累了娘。”   鱼母瞥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娘要是怕你连累,当初就不会生你了。你为了活命,做什么都可以。   娘不怕被你连累,也不会怪你。   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娘就算把命舍了,也心甘情愿。   倒是你五叔和六叔,此次被我们家连累,遭了大难。   你以后可要好好的报答你五叔和六叔。   最好能帮他们找一个像你两个少母一样的妻室。   给他们生个一男半女,再照顾照顾他们。”   心地善良的人,就是这样子。   自己受了苦,不会说。   但是别人替自己受了苦,就一直记着。   鱼禾郑重的点头道:“此事孩儿记下了。”   鱼母满意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后院的堂屋内跑了出来,风风火火的奔到了鱼禾面前,一头就扎进了鱼禾怀里。   “大兄!”   鱼小妹扑到鱼禾怀里以后,娇憨的蹭着小脑袋。   鱼禾顺势抱起了鱼小妹,看着她那张激动的小圆脸,打趣道:“小妹啊,你这胖的有点过分啊。”   鱼小妹瞬间就嘟起了嘴。   “大兄,你变坏了。”   鱼母在一侧瞪了鱼小妹一眼,骂骂咧咧的道:“你也是一个大丫头了,还让你大兄抱着,也不嫌害臊。”   鱼小妹生气的喊道:“娘,你就知道护着你的宝贝鱼禾!” 第299章 王奋的战术!   鱼母轻哼了一声,毫不掩饰,毫不客气的道:“我不护着他,难道护着你啊。”   鱼母充分的向鱼小妹证明了什么叫偏心。   鱼小妹气的直咬牙。   鱼禾放下了鱼小妹,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道:“好了,别撅着嘴了,我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回头就让人拿给你。”   鱼小妹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还是大兄疼我!”   鱼母撇着嘴叮嘱道:“别把这丫头给惯坏了。”   鱼小妹就当没听见鱼母偏心的话,她一个劲的追问鱼禾要送给她什么好东西。   一家三口说这话,入了后院堂屋。   鱼母确实做了一大桌子吃的。   以烹煮的食物为主,还有一些糕点。   让鱼禾意外的是,还有两道炒菜。   鱼母吩咐人分了一半的吃的,留给了庄顷。   然后催促着鱼禾赶紧吃。   她自己一口没吃,净看着鱼禾吃了。   吃饱喝足以后,鱼母就拉着鱼禾捞起了家常。   鱼小妹在一旁时不时的插嘴。   鱼禾大致将他离开咸阳以后的遭遇给鱼母讲了一遍。   讲到有趣的地方,鱼母会笑起来,讲到受苦受累的地方,鱼母会担忧的皱起眉头。   一直讲到夜半。   鱼母才恋恋不舍的放鱼禾下去休息。   往后几日,鱼禾就陪着鱼母和鱼小妹在夜郎县内外晃荡。   庄顷则抱着鱼奘一刻也不撒手,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跟鱼奘睡在一起。   鱼奘给他尿一身,他都不带恼火的,还拿着鱼奘尿湿的衣服,向别人炫耀鱼奘的战绩。   在得到了别人‘小郎君长得真壮,撒尿都撒的这么厉害’的评价以后,他才会心满意足的离开。   总之,庄顷对自己这个外甥,那是心疼的不行不行的。   七日后。   鱼禾送鱼母、鱼小妹一行赶往了滇池城。   庄顷也恋恋不舍的将鱼奘还给了鱼母。   并且将十几个婆子也一并交给了鱼母,让鱼母带上照顾鱼奘。   鱼禾和庄顷目送着鱼母一行离开了夜郎县地界以后,庄顷暗子抹了一下泪,冲着鱼禾喊道:“你听见了吧?你听见了吧?   我好外甥离开我的时候,哭的那叫一个惨。   可见我这个舅舅在他心里的地位有多重要。”   鱼禾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庄顷。   鱼奘才多大?   几个月大而已。   他都不会记事,心里又怎么可能有庄顷这个舅舅。   “你翻什么白眼?你是不是嫉妒了?”   庄顷冲着鱼禾吹胡子瞪眼的问。   鱼禾没好气的道:“我会嫉妒你?!”   庄顷理所当然的道:“你见我的好外甥亲近我,却不肯亲近你,你当然嫉妒。”   鱼禾懒得跟庄顷在这种事情上争论,就敷衍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庄顷立马瞪起眼喊道:“你言不由衷!”   这厮完全不讲理了。   鱼禾彻底无语了。   回夜郎县的路上,鱼禾就装成了聋子,任由庄顷一个人在哪儿瞎叨叨。   回到夜郎县。   王奋、相魁、张休、普乃四个人已经在衙门口等候着他们。   鱼禾冲着他们点了一下头,道:“进去说话。”   王奋四个人跟着鱼禾入了衙门,到了衙门的正堂内。   鱼禾和庄顷并排坐到了上首。   鱼禾开口问道:“兵力部署的如何?”   王奋抱拳,正色道:“正要向太守禀报此事。句町国地形复杂,山林密布。将大军布置在一处,或者布置在几处,并没有太大作用。   所以卑职将虎贲军虎营的将士和五千藤甲、五千武戈留在了汉阳县通往夜郎县的重要山口,两龙口。   其他的大部分兵马,卑职将其化整为零。   以百人为基,分布到了山中各处。   剩下的兵马,卑职全部交给了张休,由张休率领着,突袭、驰援山林里的百人队。”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在密林遍布的句町国,将数万兵马化整为零,打游击,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战术。   虽说每一个百人队的实力都不强,但却可以借助地形的优势,快速进退,拖慢敌人行军,消耗敌人兵力。   若是集中兵马,跟敌人打正面抗衡的战斗,那就等于放弃了自己占据的地利优势,在跟敌人瞎莽。   那是蠢货才会干的事情。   “句町国的地形,确实是我们最大的优势。借助地形不断的偷袭、消耗敌人,确实有利于我们赢得这场战事。   你布置的不错,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我得提醒你,你一定要告诉手底下的人,让他们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跟敌人硬碰硬。   就算有机会能歼灭一部分敌人,在战损不能控制到三成的情况下,也不要轻举妄动。   如若不然,就不是我们消耗、偷袭敌人了,而是敌人蚕食我们。”   鱼禾郑重的叮嘱。   游击战的精髓,看似只有那么十几个字。   但是想用好的话,还是得动脑子。   不动脑子的话,很有可能就会将游击战变成送人头的战术。   鱼禾虽然不通兵法谋略,但是对于游击战,还是研究过一些的。毕竟游击战可是太祖的成名战术之一。   鱼禾在研究过游击战以后,发现游击战中有一个关键点,那就是战损。   在歼灭敌人的时候,战损可以控制在一个极低的情况下,那就可以打。   战损太高的话,那就划不来。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敌人人数比你多好几倍,杀到最后,你就会败。   所以在没有绝对的把握的情况下,游击战就是以偷袭和滋扰为主。   尽可能避免和敌人正面接触,保存自己的实力。   有把握将敌人一举歼灭,还能将战损控制在杀敌一千,自损一两百的情况下,那就可以打一打。   鱼禾害怕自己、庄顷、亡承手底下的人太憨,看到了敌人,觉得有取胜的把握,就不管战损杀上去。   所以提前提醒了王奋一番。   王奋在听完鱼禾一席话以后,略微愣了一下,恭敬的道:“太守说的,卑职明白,卑职一定会盯紧将士们。”   王奋懂兵法谋略,所以鱼禾说出了战损的问题以后,他立马意识到了鱼禾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了鱼禾要告诉他什么。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应承了一句。   同时心里也暗暗有些吃惊。   鱼禾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懂兵法谋略,可他说出的这番话,完全不像是一个不懂兵法谋略的人说出来的。   鱼禾要是真的不懂兵法谋略,绝对不会提醒他注意战损,反而会一个劲的催促他尽快打败敌人。   庄氏一些不懂兵法谋略的人,在督战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王奋哪里知道。   鱼禾就会那么三板斧。   “你们其他人还有什么补充的?”   鱼禾在提醒过王奋以后,看向了张休、相魁、普乃询问。   相魁、普乃齐齐摇头。   张休躬身道:“卑职希望,主公能尽快为卑职手底下的人配备上铁甲、弓弩。”   虎贲军将士们穿戴的铁甲,简直就是战场上的作弊器。   重是重了一些,可防御力惊人。   虎贲军将士们穿着铁甲,在战场上纵横驰骋,一趟下来,战损低的令人发指。   张休真的很眼馋。   鱼禾微微皱眉,“张休啊,我们虽然开采了不少铁料。可彭三等一众匠人才到益州郡,滇池城外的锻造作坊,也才刚刚搭建成。   彭三等人就算是日夜不歇的锻造铁甲,也没办法让你手底下的人短时间内装备上铁甲。”   “开采铁料?!你发现铁矿了?”   鱼禾的话说完,不等张休搭话,庄顷就忍不住叫了起来。   庄顷祖祖辈辈待在益州郡,知道益州郡也有铁矿。   只是益州郡的铁矿,大多都是贫矿,根本开采不到多少铁料。   听到了鱼禾发现了铁矿,还开采了不少,他忍不住叫出声。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道:“发现是发现了,你想要?”   庄顷毫不犹豫的喊道:“谁不想要?!你又不是不知道青铜的武器太刚直,缺乏韧性,动不动就断。   铁质的武器就不一样,锋利程度不输给青铜武器,还有韧性,不容易断。   一柄青铜质的武器,一场大战下来可能就废了。   可一柄铁质的武器,能用好些年。   还有你锻造出的那些铁甲,简直是战场上的利器。   我和亡承眼红的睡不着觉。   我手下兵马要是有你那些铁甲,我敢跟西南所有人叫板。   你要是能给我足够的铁料,并且将锻造铁甲的法子给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鱼禾鄙夷的看了庄顷一眼,“你想的真美!”   庄顷咬牙切齿的道:“我又不是白拿你东西。”   鱼禾没搭理庄顷。   那是白拿的问题吗?   鱼禾看向张休。   张休立马道:“卑职不需要手底下所有人手都装备上铁甲,卑职只需要六百套!六百套就行!”   鱼禾沉吟一下,“眼下府库里只有两百套!根本不够!六百套的话,得等到一半个月以后!”   彭三手底下的匠人不多,既要打造兵刃,又要打造铁甲,所以出货率极低。   张休虽然只要六百套,但鱼禾依然拿不出来。   张休听到鱼禾的话,非但没有失望,反而面露喜色,“两百套也行!卑职要了!” 第300章 将甲   鱼禾没料到张休如此容易满足,刚好调侃两句,可话还没出口,立马意识到,张休八成抱着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心思。   当即,他放弃了调侃,笑着道:“好,一会儿我就差人去滇池城送信,让他们将两百套铁甲送到此处。”   张休难得的露出了一张灿烂的笑脸,“多谢主公!”   有了两百套铁甲相助,他手底下那些兵马的战斗力就能提升不少。   王奋、普乃一脸羡慕的看着张休。   虎贲军将士们穿戴的铁甲,防御力有多强,他们很清楚。   他们手底下的将士若是有铁甲相助,战斗力能呈直线上升。   可他们并非是鱼禾的手下,鱼禾不可能赐给他们铁甲,他们只能羡慕的看着。   鱼禾看到了王奋和普乃的神情,淡然笑道:“王奋、普乃,我看你们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盔甲,我手里刚好有两套彭三锻造的将甲,比虎贲军将士们穿戴的盔甲还要精良。   不如就赐给你们吧。”   王奋、普乃闻言一愣。   普乃大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躬身喊道:“多谢太守厚赐!”   王奋也差点开口答应了下来,但看到了鱼禾身边的庄顷后,立马闭上了嘴,只是冲着鱼禾笑了笑。   鱼禾此举,有收买人心之嫌。   庄顷若是没在此处,鱼禾多劝谏一番,王奋收了也没什么。   可庄顷就在堂上坐着,王奋若是没有经过庄顷点头,就收了鱼禾赐的铁甲,那就是在打庄顷的脸。   身为庄顷的门客,打庄顷的脸,跟找死没多少区别。   鱼禾看出了王奋的顾虑,侧头望向了坐在一边,脸上带着笑意,却一言不发的庄顷。   “我府上匠人锻造的将甲,不仅配有矛、弩、刀,还配备了强弓、箭囊、将剑、虎符扣,甚至还有马匹身上用的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寄生、马蹄铁。   光是铁料,就耗费了百斤,更别提繁琐的锻造技艺了。   收你一千金,不过分吧?”   鱼禾虽然很欣赏王奋,但并没有当着庄顷的面收买王奋的打算。   他赐给王奋和普乃盔甲,也是临时起意。   王奋既然有顾虑,那他干脆就以出售的方式将盔甲卖给庄顷,然后再由庄顷赐给王奋。   庄顷听完鱼禾一席话,愣愣的瞪起眼。   其他人也愕然的瞪起眼,看向了鱼禾。   他们一是被鱼禾的要价给惊到了,二是被鱼禾口中报出的那些‘面帘’等生僻的东西给惊到了。   鱼禾开口要一千金,那是真真正正的一千两黄金。   隋唐以前,提到的金,那就是真黄金。   皇帝们或者贵族们在赏赐别人的时候,会明确的告诉你,他们赏赐给你的是什么。   说是赐金多少多少,那就是真黄金。   若是赏赐铜钱的话,那就会说是多少多少钱。   隋唐以后,提到的金就有点变味。   皇帝们或者贵族们说赏你多少多少金,其实都是铜钱。   所以庄顷、王奋、普乃、张休、相魁几个人都清清楚楚的知道,鱼禾要价一千金,就是一千两黄金。   什么盔甲值千两黄金?   镶金的也没那么贵吧?   若是史书上一些名将穿戴过的,或者是某个大人物穿戴过的,又或者是某一套具有传奇名声的盔甲,倒是值这个价。   可鱼禾口中的盔甲,明显跟这些都不沾边。   鱼禾明确的告诉了他们,那盔甲是他手底下的匠人彭三锻造的。   当然了,更让他们吃惊的是鱼禾口中提到的‘面帘’等物。   听鱼禾的意思,是给马匹身上穿戴的。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给马匹身上穿甲的。   更没听说过鱼禾口中的‘面帘’等物。   鱼禾见庄顷瞪着眼不说话,调侃道:“怎么?不想要啊?”   庄顷脸一黑,吹胡子瞪眼的道:“鱼禾,你的心也太黑了吧?一套盔甲,就要我一千金?我是有点家底,可也经不起你这么坑吧?”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觉得我坑你,那我们打个赌如何?我让人穿着将甲出来让你看看。你若是看不上,觉得不值一千金,那就证明是我在坑你,到时候我给你一千金。   你若是看上了,觉得值一千金,那你就得给我两千金。   如何?”   庄顷盯着鱼禾,看了两息,哼了一声,“赌了!我又不差那两千金!我的钱可以输出去,但绝对不能给人坑去!”   鱼禾点着头,道:“好!”   鱼禾侧头给自己的侍卫头领鱼蒙交代了一声。   鱼蒙点点头,出了正堂。   庄顷摆出了一副看戏的架势,静静的等着。   其他人则一脸好奇的盯着正堂外。   大约过了一炷半香的时间,一个全副武装的黑甲骑士,跨坐在同样披着黑甲的马匹身上,缓缓步入正堂外的院子。   从头到脚的一身黑色,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   庄顷、王奋、普乃,甚至还有张休、相魁,目光瞬间就直了。   黑甲骑士几乎全身笼罩在盔甲下,脖颈、手,也有染黑的皮套。   只有一双眼露在外面。   骑士腰间,挎刀佩剑,背上背着一张硬弓、一个箭囊,马背两侧,分别悬着短弩、矛。   马头上有甲、马脖子上有甲、马背上有甲、马屁股上也有甲。   黝黑的盔甲几乎笼罩了马身上所有位置。   仅有一些关节部位和尾巴路在外面。   “咕嘟~”   王奋、普乃、张休、相魁四人几乎同时吞了一口口水。   他们是战场上撕杀的汉子,他们看见这东西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东西他们想要。   庄顷也被吸引住了,但是他不愿意轻易认输,他脸上挤出了一个生硬的笑意,不咸不淡的道:“我看这东西华而不实,在战场上根本没太大作用。”   鱼禾淡淡的一笑,轻轻的咳嗽了几声。   一瞬间。   从院子外的两侧冒出了许多箭矢。   箭矢落在了黑甲骑士身上,发出了劈里啪啦的声音。   如雨打芭蕉,脆、响、连绵不绝。   箭矢在射了一轮后,黑甲骑士身上,没有任何损伤。   庄顷、王奋等人几乎同时瞪大眼,呼吸瞬间变得沉重了起来,贪婪之火在他们眼中疯狂燃烧。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在箭矢落完了以后,从院子外冲了进来。   鱼蒙率领着数十人,拿着白蜡杆冲了进来。   数十人瞬间杀向了马背上的黑甲骑士。   黑甲骑士催动胯下的战马,围着院子跑了起来。   待到战马冲了两圈后,黑甲骑士冲向了鱼蒙率领的数十人。   数十人瞬间拿着武器杀向了黑甲骑士。   黑甲骑士蛮横的撞开了挡在最前面的人,抽枪直刺、投枪远射、拔刀挥砍、刀剑并用。   三个呼吸,黑甲骑士冲开了数十人的军阵,出了院门。   到了院子外以后,又抽出了短弩,一边跑一边射。   短弩射程不够以后,又抽出硬弓继续射。   直到硬弓的射程不够以后,黑甲骑士才停下,重新返回了院子里。   院子里,鱼蒙率领的数十人,有十多人倒在了地上,疼的呲牙咧嘴。   他们全部穿着三层皮甲一层木甲,包裹的像是个臃肿的胖子,但还是被伤到了。   黑甲骑士的箭矢,用的全是蜡箭头,不然伤到的人会更多,还会有人被杀死。   黑甲骑士返回院子后,策马到了正堂前,下了马背,单膝跪在了正堂前。   庄顷几个人的瞳孔齐齐一缩。   黑甲骑士的甲胄上、马匹的甲胄上,又不少浅浅的刀痕和白蜡杆戳出的痕迹。   但仅仅是痕迹而已。   黑甲骑士和马匹经过了刚才的交锋,没有受到一丝损伤。   鱼蒙率领的人拿的可是真家伙。   数十人居然伤不到一人一马。   庄顷几个人如何不惊。   “家……家主!”   王奋的眼睛都红了,他双眼死死的盯着黑甲骑士身上的盔甲,不肯移开一丁点。   他声音有些颤抖的低声喊了一声。   不需要他明言,庄顷已经明白了王奋的心思。   庄顷收回目光,冲着鱼禾郑重的道:“两千金!我要了!”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哼哼着道:“看在亲戚的面子,给你个亲情价,要你一千金,你居然不领情。你就是欠……”   庄顷几乎毫不犹豫的道:“它确实值一千金!”   说完这话,庄顷似乎觉得不对,又赶忙补充了一句,“它的价值不止一千金!两千金要了,我也不亏!”   鱼禾哼着道:“还算你有点眼光。”   鱼禾对跪在正堂前的黑甲骑士摆了摆手。   黑甲骑士在王奋、张休、相魁、普乃四个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牵着马离开了院子。   王奋在黑甲骑士走后,几乎毫不犹豫的回头,对庄顷躬身道:“多谢家主厚赐!”   不等庄顷回话,王奋又向鱼禾一礼,“多谢太守厚赐!家主说的不错,这套盔甲,价值远超两千金,堪称宝甲。   太守能将这套甲拿出来,出售给王奋,王奋感激莫名。”   “别说是宝甲了,就算当传家宝,也不为过!”   相魁大声的喊着,喊完以后,还目光热切的盯着鱼禾。   张休虽然没说话,但也目光热情的盯着鱼禾。   普乃性子直,急忙喊道:“太守,您快把赐给俺的盔甲给俺吧。不然俺肯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第301章 亡承的算计,庄顷的惊恐   “哈哈哈……”   鱼禾被普乃的话逗笑了。   普乃不明白鱼禾为何笑,他弄不清楚鱼禾的心思,又急着要铁甲,干脆就喊道:“要不俺也给您两千金?”   鱼禾笑着摆手道:“说赐你就赐你,一套盔甲,我还是赐的起的。”   普乃急不可耐的苦着脸道:“那您倒是给俺啊。”   鱼禾哭笑不得的对着刚刚进门的鱼蒙吩咐了一声。   鱼蒙立马派人去取甲。   普乃差点就跟着去了,还好王奋及时拦下了他。   鱼禾安抚了普乃几句,对目光热切的相魁和张休道:“你们的将甲,我已经备好了。但我现在不能给你们,因为将甲,唯有将帅才有资格穿戴。   你们现在还是校尉,不是将军。   等你们成为将军的那一刻,我会亲自将你们的将甲送到你们面前,并且亲手给你们穿上。”   相魁、张休又激动又振奋的齐齐向鱼禾施礼。   “卑职定不辜负主公厚爱!”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能借着将甲激起张休和相魁的斗志,确实不错。   鱼禾之所以将将甲轻易的赐给王奋和普乃,却没赐给张休和相魁。   除了想激励一番他们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将甲在益州发挥不出太大作用。   鱼禾坦言道:“说实话,将甲虽好,但并不适合在益州用。因为益州的地形决定了,骑兵很难在益州纵横驰骋。而将甲中的大部分军械,都是为骑兵量身打造的。   其中的弩、矛、马甲,唯有在骑兵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但是益州却不适合骑兵纵横。   所以你们穿着将甲上战场,就得卸下弩、矛、马甲。   不然它们不仅不会成为你的助力,反而会成为你的累赘。   没有了弩、矛、马甲,将甲充其量就是一套比虎贲军将士们穿戴的铁甲强那么一丁点的盔甲。”   将甲配备的硬弓,在射程上远比短弩远。   益州的地形决定了战场上很难出现奔袭作战的局面,所以硬弓的作用远超短弩。   短弩就显得很鸡肋。   矛是一个反复抛掷的武器。   没有了战马奔袭快速的拉近距离,矛就成了一个一次性的武器。   精铁打造的一次性武器,明显有点奢侈。   至于马甲,也就是马的战甲,在益州战场上也没太大作用。   虽然鱼禾为将甲设计的战甲、马甲,并没有达到重甲骑兵的标准,但那也是铁料打造的,重量还是有的。   战马披上战甲,再驮一个披着战甲的人,在益州各地上山爬坡。   不需要三个时辰,就会累趴。   要是走到一处悬崖边上累趴下了,那马背上的人说不定就会顺势被送进深渊。   鱼禾这一番话,即是在向王奋、普乃解释将甲的用法,也是在安慰张休和相魁。   虽然二人没有因为鱼禾给王奋、普乃赐甲,却没有给他们赐甲而表现出不满。   但鱼禾有必要安慰一番。   这点小事看着不起眼,可积累的多了,就容易成怨。   大名鼎鼎的张飞张翼德,就是因为在一些不起眼的小事上,经常忽略手底下人的感受,然后积累成怨,被手底下的人给割了脑袋。   鱼禾可不希望,有一天自己手底下的人也会暗戳戳的摸到他身边,割了他脑袋。   王奋郑重的向鱼禾一礼,“多谢太守提醒!”   普乃后知后觉,也向鱼禾一礼,感谢了一下鱼禾。   半个时辰后。   鱼禾的侍卫抬着两个大箱子入了正堂。   普乃毫不掩饰的欢呼了一声,扑了上去。   王奋倒是还有点理智。   普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打开了箱子,就将箱子里的铁甲往自己身上套。   套了半天也没有套上去,急的抓耳挠腮。   为了追求铁甲的防御力,铁甲的配件很多,穿戴起来并不容易。   普乃第一次上手,穿不上去也在意料之中。   普乃又尝试了几次,确认了自己不会穿以后,可怜巴巴的看向鱼禾。   鱼禾吩咐侍卫帮普乃去着甲。   片刻过后,普乃就从一个穿着汉式甲胄的蛮子,变成了一个膀大腰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就是那一刀一剑,有点不搭配。   普乃体型硕壮,力气又大,那一刀一剑,在他手里就像是个玩具。   鱼禾瞧着像是个孩子一样向正堂里的人炫耀铁甲的普乃,略微沉吟了一下,笑着道:“赐人赐到底,我再送你一件兵刃吧。”   鱼禾吩咐侍卫去取了一件狼牙棒,赐给了普乃。   狼牙棒是鱼禾吩咐彭三为他手底下的一些大力士打造的。   毕竟,那些天生长的又高又壮,力气又大的巨人,用普通的刀剑,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们。   狼牙棒、偃月刀一类的武器,他们使着才顺手,而且还能发挥出不俗的战斗力。   普乃拿到了鱼禾赐的狼牙棒以后,当场耍了起来。   那家伙,虎虎生风。   不到四五个呼吸,正堂内的一小半摆设和家具,就被他打了一个稀巴烂。   然后在鱼禾无奈的眼神中,他挠着头,不好意思的退出了正堂。   王奋在普乃离开以后,告罪了一声,带着属于他的那套将甲也离开了。   张休和相魁也没有再正堂多待。   正堂里剩下鱼禾和庄顷的时候,庄顷幽幽的开口,“看普乃那高兴的样子,八成已经将你记在心上了。   你若是再待他好点,他兴许就会反了亡承,跟了你。”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庆幸你跟着我来了,不然王奋说不定也会反水?”   庄顷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鱼禾的糖衣炮弹,不仅分量足,而且还能送到人心坎上。   没几个人能挡得住。   鱼禾哼了一声,道:“如今看来,亡承能成为句町王,而你只能屈居于安羌之下,不是没有道理的。”   庄顷立马瞪起了眼,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不咸不淡的道:“还能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亡承比你强。”   庄顷猛然起身,不服气的喊道:“他那点比我强了?”   鱼禾指了指脑袋。   庄顷要开口辩驳,鱼禾却没给他机会,“亡承能借着朝廷的手,除掉他兄长,又能借着他兄长的死,掀起对朝廷的战争,并且借此完成了对句町国上下的统一。足可见他是一个很厉害、很聪明的人。   他这么聪明的人,为何派遣了一个普乃给我?   因为他清楚,普乃性子憨,只要我不亏待普乃,普乃就会一心一意帮我做事,不会破坏我的谋略。   同时他也清楚,他派人到我身边,就有被我招揽的可能。   所以他派遣了普乃这么一个憨憨。   这个憨憨要是对他忠心耿耿,那么我无论如何也招揽不了。   这个憨憨若是被我招揽了,也不会藏着掖着,更不会潜伏到他身边,帮我做奸细。   因为普乃没那个脑子。   所以他也不怕普乃被我招揽。”   庄顷愕然的看向鱼禾。   他没想到,亡承简简单单的派一个人出来,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算计。   鱼禾继续道:“更重要的是,他还能借此试探一下我和普乃。”   庄顷惊声道:“试探你是不是一个可以一直合作下去的盟友,试探普乃是不是真的对他忠心耿耿,是不是能挡得住外面的诱惑?”   鱼禾重重的点头,道:“普乃若是挡不住诱惑,背叛了亡承,那亡承也不会挽留他,我也不会真心待普乃……”   普乃若是真的因为一套铁甲,背叛了亡承,那总有一天也会因为其他心喜之物,背叛鱼禾。   毕竟,普乃是个憨憨,他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是他的真性情。   他若是因为诱惑背叛了亡承,那么他也会因为诱惑背叛鱼禾,因为那是他的性子,改不了。   庄顷瞳孔一缩,“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多算计?!”   庄顷虽然也算计人,但他的手段却远远不如亡承高明,更不如亡承精细。   鱼禾沉吟了一下,笑道:“亡承也许只是想保护自己,并没有想其他的。到了我们这个地步,一举一动都要深思熟虑,别人的一举一动也要细细的品味。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庄顷面色凝重的盯着鱼禾,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鱼禾没必要提醒他,让他时时刻刻保持惊醒。   以鱼禾和亡承的智慧,鱼禾完全可以跟亡承暗通款曲,利用一番庄氏,最后将庄氏一口吞掉。   如此一来,鱼禾和亡承都能进一步壮大。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淡淡的笑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你应该懂。我是个汉人,想要在以羌人和蛮人为主的西南站稳脚跟,需要你帮忙。   没有你,我对上了亡承,没有多少胜算。”   想要统治一个地方,不是说你兵锋强横就够了。   庄顷的先祖庄蹻昔日率领楚军征讨西南的时候,西南的羌人、蛮人还生活在最原始的时代。   庄蹻率领的楚军,无望而不利,很快就将西南的羌人和蛮人打趴下了,并且占据了西南大部分的地方。   可是蛮人、羌人们根本不服庄蹻这个汉人的统治,他们不断的偷袭庄蹻的兵马,不断的掀起叛乱。   庄蹻险些就被羌人和蛮人联手给打败了,最后他不得不化汉为羌、移风易俗,才得到了蛮人和羌人的认可,在西南站稳了脚跟。   鱼禾之所以能快速的拿下益州郡,并且在益州郡坐稳,就是因为他跟庄顷共分了益州郡,就是因为他身上有蛮王的身份。   若是没有庄顷以新王的身份,收拢、约束、打压那些山林里的蛮人、羌人。   鱼禾治下的各县,恐怕早就变成了蛮人、羌人偷袭造反的战场了。   若鱼禾身上没有蛮王的身份,那蛮人部的族人根本不会将他当成自己人,反而会将他当成敌人。   上百万的蛮羌一起偷袭造反,亡承再趁机插一杠子的话,鱼禾根本扛不住。   亡承再心黑一些,叫上邓让一起瓜分益州郡的话,鱼禾只能逃了。 第302章 廉丹入蜀,寸草不生   庄顷惨笑一声,“如此说来,我现在还活着,是因为我还有用?”   鱼禾仰头望着门外,唏嘘的道:“利益场上本来就是血淋淋的。我们三家虽然结盟,但不代表我们需要掏心掏肺的对待对方。   因为我们三家之所以能结盟,归根结底也是利益,而不是情谊。”   庄顷抿着嘴,痛苦的闭上双眼。   鱼禾收回目光,看向他,感叹道:“或许你会觉得残忍,但利益场上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或许心地善良,能容下别人,但别人未必容得下你。   所以想要在利益场上活下去,就只能努力的往上爬,一直爬到最高处。”   庄顷睁开眼,声音干涩的道:“我还以为,你跟我说这些,是因为鱼奘……”   鱼禾愣了一下,感慨道:“如果这样你可以好受一些的话,你可以这么认为。毕竟,鱼奘是我弟弟,你是鱼奘的舅舅,名义上我也得称呼你一声舅舅。   我们也算是一家人,讲点情谊也行。”   庄顷苦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鱼禾的话,听着像是在安慰他,实际上起不到半分安慰的作用。   良久,庄顷盯着鱼禾,认真的道:“你有没有对敏儿心动过?”   鱼禾又是一愣,摇摇头,失笑道:“心不心动,有什么区别?联姻只能暂时将我们捆绑在一起,但并不能长久的将我们捆绑下去。   新帝王莽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他是前汉的外戚,他同样篡了前汉。”   庄顷有些激动的道:“若是你能跟敏儿成婚,生下一男半女,我可以将庄氏交出去。”   庄顷能将这话说出口,付出了极大的勇气。   庄顷此举就是在鼓动女婿,图谋自己的家业。   鱼禾瞥着庄顷,无奈的叹气道:“你真以为庄氏交给了我,我就会好好待你庄氏一族?我若是生了歹心,要除掉你庄氏一族,你们拿什么反抗?”   庄顷惊愕的盯着鱼禾。   鱼禾继续道:“这种想法,一点儿也不靠谱。甚至可以说是自寻死路。自古以来,凡是成大事者,没有一个讲感情的。   一些凶狠之辈,为了成就大业,亲娘老子都不会方过,更别提亲族了。   所以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   庄顷一脸黯然。   鱼禾的话,将他心里谋划的所有庇护庄氏繁荣下去的谋划,撕的粉碎。   他备受打击。   “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知道了这些以后,暗中勾结亡承,对付你吗?”   庄顷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的说。   鱼禾愕然的看向庄顷。   片刻后,他乐了。   “暗中勾结亡承,对付我?没有我,你能在亡承手底下独活?”   庄顷咬咬牙,陷入了沉默。   鱼禾坦言道:“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看清楚现在西南的局势,也想借此告诉你,你不需要对付我,因为我志不在西南。   只要我活着,亡承就不敢对益州郡起任何异心,只能乖乖的跟我们做盟友。   我们可以说是唇齿相依,所以互相之间没必要藏着掖着。   我让你看清楚西南的局势,就是让你提防着点亡承,免得被亡承算计了,断了我们唇齿相依的关系。”   庄顷依旧低着头,疑问道:“你说你志不在西南,那你的志在什么地方?”   鱼禾沉吟了一下,淡淡的道:“先击溃廉丹,再谋一谋江水以南吧。”   庄顷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鱼禾,“划江而治?!”   鱼禾一脸轻松的道:“不行吗?这天下马上就要乱,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盯着江水以北,江水以南反而会被人忽略。   我率领着麾下的兵马在江水以南纵横驰骋,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   只要我发展的足够快、壮大的足够快,就有机会拿下江水以南。”   庄顷沉声道:“江水以南可没有多少百姓。”   鱼禾有些好笑的盯着庄顷,“一旦天下大乱,江水以北必定群雄并起,大战连连,我还愁没有百姓?”   庄顷愣愣的盯着鱼禾,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鱼禾见此,没有再开口,踱步出了衙门正堂。   他今天说的有点多,庄顷需要时间仔细思量思量。   他得给庄顷一点时间去思考。   ……   鱼禾给庄顷时间去思考,可没人给廉丹时间思考。   秦岭脚下。   中军大帐中。   身形硕壮,一脸美髯的廉丹,阴沉着脸,冷冷的盯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将士。   在他身侧,他的谋士也一脸阴沉。   大帐的左右两侧,廉丹手底下的几位偏将军、裨将军,以及天水、陇西两支精骑的君侯,皆皱着眉头。   此次为了一举拿下西南,朝廷可动用了一位国将、两位列侯、四位关内侯,更是调遣了两支战斗力彪悍的精骑。   阵容之强大,堪称开国之最。   可如今还没碰到敌人,就遇到了麻烦。   可以说是出师不利。   众人的脸色自然不好看。   廉丹冷声道:“又塌了?”   跪在廉丹面前的将士,一个字也不敢说,只能垂着脑袋,哆嗦着,静等廉丹发落。   廉丹咬起牙,“一日之内,栈道连断三处,数百将士葬身山崖,上千石粮食滚落山崖,大军更是被挡在秦岭脚下,寸步难进。   你告诉吾,吾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跪在廉丹面前的将士,心里充满了恐惧,他颤声道:“大……大将军,入蜀的栈道年久失修,车马又过于沉重,一上栈道,就压的栈道咯吱作响……”   “嘭!”   廉丹拍桌而起,恼怒的大喝,“够了,入蜀的栈道真要是年久失修,冯茂那个蠢货之前是怎么率领着兵马入蜀的?   蜀中的那些商贾,又是如何在栈道上来去自如的?   分明是你刺探不利,没有及时发现栈道的缺处,更没有及时修葺,才导致了吾军中数百将士身亡,导致大军被阻在秦岭之前。”   “左右?”   “在!”   “拖出去,斩了!告诉前军校尉,午时之前,若是不能打通通往蜀中的道路,让大军安然无恙通过,吾将他们前军将校,一体斩绝!”   “喏!”   “……”   两个身披甲胄的将士,拖着跪在地上的将士就往外走。   跪在地上的将士面若死灰,喊都不敢喊。   他在廉丹手下当了三年差事,深知廉丹秉性。   廉丹长的像是个儒将,可他性子却一点儿也不儒雅,反而十分残暴。   廉丹要斩他,他顺着廉丹心思挨一刀,这事儿就过去了。   若是大喊大叫的求饶,激怒了廉丹,不仅他得死,他家人也得死。   在行军途中,派人回去,让朝廷灭人满门的事情,廉丹可没少干。   廉丹在跪在地上的将士被拖出去以后,怒骂了一句,“一群废物!”   帐中的将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开口的。   在廉丹的威胁下。   前军校尉在付出了两百将士、一千民夫,以及四百多匠人的代价后,终于在午时之前,贯通了一条可以安全通行的栈道。   廉丹在得知前军校尉付出了近两千人性命才贯通栈道后,非但没问责,反而还赏赐了前军校尉一番。   栈道贯通后。   廉丹率领着自己的一众亲信,长安城的射声、虎贲、屯骑三营三千兵马,外加天水、陇西两地精骑三万,以及民夫、赘婿、罪囚等五万人,通过栈道,前往广汉郡。   数万人历经三日,抵达了广汉郡。   广汉大尹冯英,率领着郡内的郡丞、都尉等一干人,在广汉郡郡城外相迎。   廉丹见到冯英以后,只说了一句话。   “好酒好菜都搬上了,让吾麾下的将士们吃个痛快!”   然后,不等冯英开口,廉丹就带着他麾下的兵马,浩浩荡荡的冲进了郡城。   所到之处,鸡犬不宁。   冯英碍于廉丹身份,就当没看到廉丹的恶行。   他吩咐郡丞等人,将府库里为数不多的粮食拿出来劳军。   廉丹麾下的兵马只吃了一个半饱,粮食就没了。   廉丹为此,当众抽了冯茂三鞭子。   并且限冯英三日内,依照朝廷的吩咐,将广汉郡内百姓们手里的四成粮食,交到粮草大营。   同时将广汉郡征召的吏民,一并交给他。   冯英当场就不干了,直言冯茂征收了百姓们手里四成粮食,又搜刮走了一成,百姓们还没缓过劲,再征四成,百姓们就活不下去了。   廉丹盛怒,要斩了冯英。   还好广汉郡丞及时出面,答应了三日之内,一定将廉丹要的粮食和人交给他。   廉丹才饶了冯英一条命。   但廉丹并没有轻易放过冯英,他派人杖责了冯英十军棍,差点没将冯英给打死。   堂堂一郡大尹(太守),放在前朝,皇帝也要给三分脸面。   到了新朝,国将都可以随意责打。   随后三日。   廉丹就占据了大尹府,在里面吃喝玩乐。   吃的、喝的不够了,就吩咐手底下的人,以帮助广汉郡征粮为名,在广汉郡城内四处抢夺。   广汉郡上下是敢怒不敢言。   他们费尽心思,掏空了家底,将廉丹要的人和粮食送到了大营,想将这个瘟神早点送走。   三日期满后,廉丹不仅没走,反而在广汉郡多待了两日。   理由就是惩罚冯英此前对他的不敬。   广汉郡的百姓们气的直骂娘,一些人也埋怨上了冯英。   往后半个月时间内,廉丹每到一地,就祸害一地。   一直到了巴郡江州县,见到了益州郡的封疆大吏史熊,才有所收敛。   廉丹这一趟祸害下来,弄的鱼禾一脸懵。   老子啥都准备好了,静等了大半个月,愣是没点动静。   ……   …… 第303章 三管齐下   “什么情况?”   鱼禾不解的询问刚刚从巴蜀等郡返回的吕嵩。   庄顷也一脸沉吟的静等着吕嵩的答案。   自从鱼禾跟庄顷深谈过后,庄顷人就变得深沉了不少,轻易不再开口。   夜郎、平夷、云南三县的战事,皆以鱼禾为主。   吕嵩哭笑不得的道:“卑职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卑职的人打听到,廉丹入了益州后,每到一地,都逗留数日,在当地大吃大喝,吃饱喝足以后,才会离开。   当地的百姓被他折腾的不轻。”   鱼禾一脸无语,吐槽道:“他是来打仗的,还是来享福的?照他这么个祸害法,广汉、巴、蜀就算有一座粮山,也不够他祸祸的。”   庄顷抚摸着胡须,疑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法?静观其变,还是主动出击?”   鱼禾沉吟着道:“兵力方面,我们不占优势。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地利,若是主动出击,就得放弃地利优势。”   顿了一下,鱼禾摇头道:“所以我们不能主动出击。”   庄顷沉声道:“但是廉丹那厮,一直托着不战,对我们也十分不利。他可以在巴、蜀、广汉等郡杀人夺粮,我们却不能在句町国和益州郡杀人多粮。”   鱼禾微微皱眉。   廉丹手底下有二十万大军,每日消耗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廉丹可着劲的祸祸巴、蜀、广汉三郡的百姓,拿三郡百姓的一切在供养他的大军,他自然耗得起。   鱼禾手底下十万大军,每日消耗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西南如今还在开发阶段,梯田如今还是个雏形,所以西南的粮食很紧缺。   鱼禾跟廉丹耗下去,并不占便宜。   更重要的是,他还要留下一部分粮食招揽巴、蜀、广汉、犍为等郡的百姓。   若是粮食耗光了,各郡百姓跑到西南向投,鱼禾也养不起。   到时候还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廉丹耗得起,我们可耗不起。既然廉丹不肯出战,那我们就逼他出战。”   鱼禾冷哼了一声,吩咐吕嵩下去传令,“传令平夷城的亡眠,让他派遣一支兵马,出虎跳谷,入大巴山,将大巴山里的蛮人赶去巴郡,让他们去试试水。   再传令给云南县的阴识,让他率军北上,给正在越巂郡为祸的乐进施压,让乐进闹出一些大动静,逼迫任贵向廉丹求援。   顺便去给王奋传令,让他派遣一支兵马侵入犍为郡,在犍为郡劫掠粮食和人口。”   三管齐下,鱼禾不相信廉丹还能安安稳稳的坐着。   “喏!”   吕嵩郑重的一礼,下去传令。   庄顷微微皱眉,“鱼禾,让阴识给乐进施压,逼迫任贵向廉丹求援,廉丹会不会派遣重兵去驰援任贵?若是廉丹派遣重兵去驰援任贵,那阴识的压力可就大了。”   阴识所率领的兵马,如今是三支兵马中数量最少的、实力最弱的。   若是廉丹将进攻的重心放在阴识身上,那阴识可就有麻烦了。   鱼禾抬手道:“不必担心,我若所料不差,阴识就算亲自率兵进入越巂郡,廉丹也不会派遣重兵去越巂郡。”   越巂郡大尹任贵,虽说是朝廷任命的大尹,可他终究是一个蛮夷。   廉丹怎么可能在乎他的死活。   说不定还希望任贵早点死,他好派人去收拾残局,在越巂郡大肆搜刮。   所以只要任贵不死,廉丹绝对不可能派遣大军入越巂郡。   庄顷淡淡一笑,“你既然认定了廉丹不会往越巂郡派遣重兵,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鱼禾点了一下,也没有再多言。   平夷城的亡眠、夜郎城外的王奋、云南城的阴识,在得到了鱼禾的命令以后,立马分派出一支兵马依照鱼禾的吩咐去作。   亡眠分派出去的是一支句町武戈。   同为蛮夷,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句町武戈,进入大巴山,对大巴山里的蛮人形成了压倒之势。   他们只求驱赶蛮人,不求杀敌。   大巴山里的蛮人也不敢跟他们死磕。   大巴山里的蛮人在句町武戈驱赶下,很快走出了山林,占据了涪陵等十室九空的空县。   王奋分派出去的是张休。   张休擅奔袭,也擅长率领小股精锐部队作战。   他在得到了王奋的命令后,就率领着自己挑选了两千精兵,穿过大山,侵入到犍为郡。   汉阳县附近三县,遭到了他的劫掠。   粮食、人口,尽数被他送回了夜郎。   阴识则亲自带兵出了云南县,赶往了山的另一头,并且亲自派人去向乐进施压。   乐进气的暴跳如雷,但又不得不依照阴识的吩咐跟任贵死磕。   阴识堵着他的后路,兵马又在他后背上屯驻着,阴识若是顺势跟任贵形成夹击之势,他必定败亡。   所以他不得不听从阴识的。   三面出击,皆达到了目的。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巴郡江州县内的廉丹和史熊耳中。   益州牧府。   史熊正在一个劲的向廉丹鼓吹平夷城的富庶。   “大将军,平夷城的富庶,远超您的想象。据我手底下的探子回报,平夷城每日交易用的现钱,已经超过了两万金。   平夷城内存储的粮食、布匹,更是不计其数。   珍兽皮毛、珠宝玉石,堆满了十几个仓。”   史熊一边向廉丹请酒,一边描述着平夷城内的财富。   廉丹端着酒爵,若有所思的道:“你不会在骗吾吧?吾可听说,你此前在平夷城吃了一个瘪,一直记恨着平夷城内的那股反贼。   你奈何不了那股反贼,所以想哄骗吾派兵去帮你出气?”   史熊听到这话,瞪着眼睛大声喊冤,“大将军您可冤枉我了,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啊。我一个州牧,听着好听,可在您这个国将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廉丹瞥了史熊一眼,淡然道:“州牧已经是一方大吏了,手底下可掌管着数百万人生死。怎么能说不算什么呢?”   史熊苦着脸道:“大将军抬举我了,我别说是掌管数百万人生死了,就算掌管数千万人生死,在陛下面前,依然说不上话。   但是大将军您,可是随意能出现在陛下面前的。   您一句话,我这个州牧可能就没了。”   廉丹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史熊吹捧他地位高,他不在意,史熊说他是陛下心腹,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他就很受用。   在他看来,官职大小从来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陛下若是看重你,你即便是个卑微小官,也能施展无上权柄。   陛下若是不看重你,你即便是个封疆大吏,那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史州牧说笑了,吾虽为国将,却也没办法让陛下罢免一州州牧。”   廉丹心里得意,嘴角也翘起来了,嘴上却没有承认。   史熊见廉丹嘴角微微翘起,就知道他说到廉丹心坎上了,他趁热打铁道:“大将军,你是不知道,此前冯茂那厮在益州各郡为非作歹、烧杀抢掠,可抢到了海量的钱财。   那些钱财都被平夷城的贼人给劫去了。   如今说不定就屯放在平夷城的仓房内。”   廉丹眉头一挑,动心了。   冯茂在益州搜刮了两载,搜刮到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   他若是能拿下平夷城,那冯茂两载所得,就会轻而易举被他收入囊中。   史熊一直观察着廉丹,见廉丹不言不语,就猜倒廉丹动心了,他赶忙道:“大将军,冯茂两载所得,您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收入囊中。   省事、省力、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最重要的是,此事传回朝廷,朝廷也得记您一笔征灭不臣之功。”   廉丹看向史熊,疑问道:“你说冯茂两载所得,真被平夷城那伙贼人给劫去了?”   史熊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敢欺瞒大将军,此前我也只是猜测,所以派人去平夷城试探了一番,没想到那贼人居然亲口承认了,还拿出了一部分珍宝向我炫耀。”   廉丹双眼一亮,“如此说来,那贼人真的劫了冯茂搜刮的钱财。那贼人先是反了朝廷,后又劫取本应收归国库的赃款,确实该死。   你派人查一查那贼人手底下有多少兵马,吾好调兵遣将。”   史熊大喜,刚要答应,就见一个传令兵匆匆跑进了正堂。   传令兵入了正堂,单膝跪地。   “启禀州牧,大巴山内的蛮人,不知为何,齐齐出了大巴山,他们趁着涪陵等县空虚,将几县占为己有。”   史熊下意识皱起眉头。   廉丹却毫不犹豫的拍桌喊道:“好一群蛮夷,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敢占吾大新疆土。吾即刻派兵平了他们。”   史熊思量了一下,赶忙笑道:“大将军应该多派遣一些兵马,将那些蛮人尽数斩了。”   廉丹一愣,狐疑的看向史熊。   史熊低声笑道:“大巴山里的蛮人和西南两郡的蛮人,皆是蛮夷。大将军将他们斩了,将他们脑袋送到常安城去,也算是平叛之功。   大将军初到益州,就旗开得胜。   陛下知道了,一定会好好赏赐大将军。”   廉丹沉吟了一下,哈哈大笑了起来,“史州牧,你做个州牧,真是屈才了。你放心,吾夺了首功,必然会向陛下美言几句,提一提你。” 第304章 廉丹分兵,马夫现身   史熊大喜,“那就多谢大将军……”   朝中那位陛下,可是开创了不少首例。   比如十一公、四国将、五威使。   若是廉丹真能帮他美言几句,让他在那位陛下心里拥有一定地位,那么说不定那位陛下就会召他回朝,封他做第五国将,第十二公之类的。   到时候他就能呼风唤雨、玩弄权术,大捞特捞。   廉丹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不必客气……”   史熊拱手道:“那我就提前祝大将军旗开得胜。”   廉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剿了大巴山里的蛮人,吾就顺势兵进平夷城,为史州牧讨一个公道。”   “多谢大将军。”   “哈哈哈……”   廉丹彻底笑出了声。   一狼一狈一边喝酒,一边谋划了起来。   翌日。   廉丹就将手下的几个偏将、裨将、君侯,召到了自己的中军大帐。   廉丹准备从他们中间挑一个,去剿灭涪陵各县的蛮人,以及平夷城的贼人。   只是还没等到他挑选好人手。   句町人攻入犍为郡,滇人攻入越巂郡的消息一并送到了他面前。   廉丹面无表情的看完了史熊命人送过来的两卷竹简,冷哼了一声,不屑的道:“句町人和滇人这是上赶着找死。   吾率领二十万大军而来,他们不夹着尾巴做人,反倒挑衅起吾来了。”   廉丹手下的一个偏将拱手道:“大将军,各郡的吏民已经尽数抵达巴郡,贼人又主动送上了门,那我们不如就顺势出兵,给敌人一个迎头痛击?”   廉丹沉吟了一下,没有搭话。   另一个偏将缓缓开口,“大军征战,粮草可是重重之重。如今就都郡和导江郡的粮草已经送达,可是集巂郡、巴郡、西顺郡的粮草还没有送达。   我们缺衣少食的去出征,万一粮草不济,敌人很容易钻空子。”   廉丹沉吟着不语,也是因为此事。   最先开口的偏将道:“巴郡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十室九空,只有江州县还有点人口。但是江州县那点人,早已被史熊搜刮一空,他们根本凑不出多少粮草。   集巂郡的任贵,那是个蛮夷,跟我们不是一条心。   他不向朝廷要粮就不错了,又岂会向朝廷交粮食。   至于西顺郡,如今有句町人为祸,即便是凑出了粮食,也没办法安安全全的送到此处。”   此话一出,大部分人点头表示赞同。   廉丹冷哼一声,“任贵敢不向朝廷交粮?那就连他一块平了!”   最先开口的偏将拱手道:“大将军,我们此次征讨西南,主要的敌人是句町人和滇人。任贵那边可以先放一放。   等我们平了句町人和滇人,收拾任贵也只是顺手的事情。   我们现在应该尽快出兵西顺郡,剿灭西顺郡的句町人。   再将我们需要的粮草征集起来。   然后南进平定句町和滇国。”   “没有足够的粮草,就挥兵南下,我始终觉得不妥。”   有人开口反对。   有人提议道:“那不如先将这一部分粮草分摊到就都郡和导江郡?我们一次收取他们两年的粮草,明年就不问他们要粮了,让西顺郡和巴郡的百姓帮他们出?”   廉丹听到这话,缓缓点起了头。   其他人见此,纷纷闭口。   廉丹点着头道:“就将我们现在缺的粮草,分派到就都郡和导江郡。一次征他们两年的粮草,我们带着南下,明年我们杀入滇国和句町国,也不用他们再奔波送粮。”   “大将军言之有理。”   “一切全凭大将军做主。”   “……”   廉丹抬手,打断了手底下的人继续拍马屁,他缓缓道:“小小句町和滇国,还不值得我们小心翼翼。就都郡和导江郡的粮草,让他们先征着。   我们即刻出兵,南下西顺,将句町人赶出西顺。”   “大将军……”   “不必多言,吾即刻出兵,也是为了确保西顺郡的粮草不失。史熊传过来的奏报,一会儿你们也看看。句町人如今在西顺郡烧杀抢掠。我们要是去的迟了,西顺郡的粮草说不定就被句町人抢光了。   到时候西顺郡大尹可就没粮食交给我们了。”   廉丹此话一出,手底下的人彻底闭口不言。   廉丹环视了一圈众人,缓缓道:“吾命令,征夷将军王破虏、屯骑校尉杨毅、射声校尉刘成,三人率屯骑营、射声营,以及就都、导江两郡吏民,共计六万人,即刻赶往涪陵等县,剿灭涪陵等县的作乱的蛮夷。   事成之后,率军东进,剿灭平夷城的不臣。   其余兵马,随吾南下,一举荡平句町人和滇人。”   “喏!”   中军大帐中的众将,齐齐应允。   应允过后,征夷将军王破虏忍不住道:“大将军,任贵那边……”   廉丹不屑的撇撇嘴道:“他要是被贼人弄死了最好,弄不死吾收拾完句町人和滇人,就亲自去弄死他。”   王破虏听廉丹要让任贵自生自灭,便不再言语。   也没有帮任贵说话。   一个蛮夷而已,死了就死了。   冯茂那厮会被任贵拿造反的由头吓到,他们可不会。   任贵真要是敢冲他们嚷嚷要造反,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出兵灭了任贵。   他们手握二十万兵马,其中还有三万能一以敌十的精锐骑兵,足以横扫西南。   任贵根本不足为惧。   廉丹下了军令,军中上下立马动了起来。   关于廉丹如何对西南用兵的消息,也一并传了出去。   军中上下都互相传递着消息,议论着此次征讨西南的胜负。   大部分人对此次战事抱有极高的希望。   仅有一个三旬的汉子,在听完了廉丹的分兵消息以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围绕在他身边的汉子,纷纷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   “文渊兄,你叹什么气啊?朝廷此次派遣二十万大军征讨西南,调遣了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对付西南那些蛮夷,肯定是手到擒来。   咱们都出身西北,天水骑和陇西骑有多厉害,咱们都清楚。   咱们要是能趁机杀一两个蛮夷,说不定就能摆脱马夫的身份,弄个官当当。”   其他汉子兴奋的点头。   三旬的汉子瞥了他们几眼,撩起了麻布衣服的前襟,塞到了腰间,抄起了一把青草,一边喂马一边唏嘘道:“早知道廉丹会这么打仗,我就该早早带你们藏起来。而不是被征召到军中,帮他们喂马。”   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文渊兄不看好此次战事?”   三旬汉子撇撇嘴,“你让我怎么看好?”   汉子们瞬间就瞪起了眼。   其中有一个汉子认真的道:“朝廷可是派遣了二十万大军,还有纵横西域的天水骑和陇西骑,怎么可能打不过西南的蛮夷。”   “对对对,那些蛮夷久居蛮夷之地,没有好的兵刃,也没有好的甲胄。对上了装备精良的朝廷兵马,肯定会被杀的溃不成军。”   “呵……”   三旬汉子嘲讽了一笑,“杀的溃不成军?   元封年间,武帝也是这么想的,然后派遣出去的兵马,有六七成死在了西南。最后还是因为句町王和滇王反水,才征服了西南。   三年前,冯茂率领着十万大军进入西南,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十万大军,有七万就葬身于六盘水一线。   六盘水可不是句町和滇国的地方。”   汉子们齐齐皱起了眉头。   有人忍不住道:“文渊兄,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给兄弟们说清楚啊。”   “对对对,兄弟们以你马首是瞻。你让兄弟们做什么,兄弟们就做什么。如今到了关键时候,你也别藏着掖着啊。”   “对,有什么你直说,也好让兄弟们早做准备,保住性命。”   三旬的汉子瞧着这一群跟了自己多年的兄弟,也没有隐瞒,坦诚道:“西南不仅有蛮夷,也有千沟万壑、重重大山。   从地形上看,其实并不适合骑兵作战。   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在西域广阔的草原上可以纵横驰骋,所向披靡。   但是在西南的山林里,他们很难纵横驰骋,就更别提所向披靡了。   所以朝廷派遣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征讨西南,其实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他们再强,在西南也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   此外,西南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烟瘴之气。   元封年间,武帝派人征讨西南,大军就是被瘴气所噬,所以才损兵折将,最后不得不借助句町王和滇王之手,才平定了西南。   对内,武帝宣称那是一场大胜。   可实际上,那是一场惨胜。   武帝虽然胜了,但是付出了数万将士的性命。   益州郡和牂柯郡虽然归了朝廷,可实际上依然由句町王和滇王掌握。   也就是说,武帝看似赢了,并且获得了大块的疆土。   可实际上跟没获得一样。”   汉子们一脸愕然,他们没想到,可以跟三皇五帝比肩,盖压天下群雄的武帝,还干过这种沽名钓誉的事情。   三旬的汉子继续道:“平蛮将军冯茂,此前率领十万大军征讨西南,大军抵达西南边陲不久,军中许多将士就被瘴气所噬。   我此前在广汉郡打听过,广汉郡出去的汉子,十个里面,有七个就葬身于瘴气之下。   可见瘴气之毒。” 第305章 鱼上钩了   汉子们脸色发白。   “这……这瘴气这么毒?”   三旬汉子叹息道:“夺人性命如割草,焉能不毒?”   “难道就无解吗?”   汉子们惊声问。   三旬汉子迟疑了一下,道:“或许有解,也或许无解。反正我至今没有听说过谁能解决瘴气之毒。”   说到此处,三旬汉子看着一众兄弟,认真的道:“此毒若是有解,冯茂说不定早就拿下西南了,根本不需要廉丹出面。”   汉子们倒吸一口冷气。   “如此说来,此毒无解?!”   三旬汉子迟疑了一下,道:“反正廉丹手里肯定没有解毒之法,不然的话,他此次兵进犍为郡,肯定赐下解毒之法。”   汉子们面色一沉。   “没有解毒之法,那进西南岂不是送死?”   三旬汉子缓缓点头。   汉子们脸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其中一个汉子嘟囔道:“难怪文渊兄不看好此次战事。廉丹没有解毒之法,又派遣大军进入西南,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对,我可听人说了,那些句町人和滇人就藏在烟瘴之气遍布的山林里。想要找到他们,得先过烟瘴之气这一关。”   “……”   汉子们忧心忡忡,七嘴八舌的说着。   三旬汉子长叹一声道:“别说是烟瘴之毒了,水土不服这一关,天水和陇西两地的精骑都不一定过的了。”   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相对干燥的西北的天水、陇西的精骑,一入益州,有人就出现了水土不服的征兆。   上吐下泻,整个人都虚脱了。   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中,已经有十几个人因为水土不服倒下了。   还有上百人已经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症状。   古人的肠胃,远比后世胡吃海塞的人的肠胃弱很多。   不同河流的水,喝了都会闹肚子。   再加上医疗套件落后,大夫稀少,往往一个水土不服,就能要了人命。   汉子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一个个蹲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旬汉子看了他们几眼,又道:“若仅仅是如此,我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天地间的东西,寻常人很难改变。我之所以会开口说不看好此次战事,是因为廉丹分兵的情况。   巴、犍为、越巂三郡皆有战事,而且还是一起爆发的。   三地之间相隔成百上千里。   却能一起爆发战事。   可见这背后必然有人谋划。”   汉子们纷纷抬起头,一脸惊愕的看着三旬汉子。   三旬汉子苦笑道:“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实话。廉丹率领二十万大军征讨西南的事情,恐怕早就在益州传开了。   大巴山里的蛮人,早不出山,晚不出山,偏偏在这么时候出山,往廉丹大军面前撞。   他们是活腻了吗?   不是。   他们八成是被人逼出山林,故意引廉丹出兵的。   犍为郡和越巂郡的战事,应该也是人家故意为之,目的也是引廉丹出兵。   我猜测,句町人和滇人应该已经联手,双方已经商谈过了,并且推举出了共同的领兵之人。   此人八成已经在巴郡、犍为郡、越巂郡三郡外部署了兵马,静等着廉丹。   廉丹入了益州后,每到一地,都歇息三五日,赶到巴郡足足耗费了大半个月。   对方大概是等不下去了,所以故意引诱廉丹出兵。   而廉丹恰恰就顺了对方的心意。   顺了对方的心意也就罢了,偏偏还看不上越巂郡任贵,愣是不往越巂郡派遣一支兵马。   他难道就不怕对方顺势集中兵力,吞了越巂郡,然后从西侧给他狠狠一击吗?”   说到此处,三旬汉子已经彻底无话可说。   廉丹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脱离看不过眼的范畴,进阶到了无眼看的地步。   他如果是廉丹的话,绝对不会干出这么多蠢事。   鱼禾若是在此,一定会惊的说不出话。   三旬汉子不仅将西南的局势说了个透,也将他的心思说了个透。   “文渊兄,那我们该怎么办?跟他们一起去送死?”   汉子们一脸担忧的看着三旬汉子。   三旬汉子苦笑一声,“能怎么办?大营内外如今有十七八万兵马,我们若是逃跑,一定会被发现,到时候十七八万兵马围着我们,我们会被乱刀分尸。   唯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汉子们神色黯然的垂下头。   “啪啪~”   清脆的皮鞭被甩的作响,一个身着骑甲的汉子,提着马鞭出现在汉子们的不远处。   “你们这群马夫,不去喂马,围在一起做什么?想造反吗?想死吗?”   身着骑甲的汉子甩着马鞭,愤怒的喝斥着。   汉子们迟疑了一下,齐齐看向了三旬汉子。   三旬汉子低声道:“先回去喂马,回头我们再聚,我会尽快想出办法,带兄弟们脱困的。”   汉子们齐齐点头,离开了三旬汉子身边,各自去喂马。   身着骑甲的汉子,在其他汉子们散开以后,已经走到了三旬汉子身边,冷哼一声道:“姓马的,我知道你跟那些马夫是一伙的。   好好给耶耶们伺候马,别闹什么幺蛾子,不然耶耶们就将你们乱刀分尸。”   三旬汉子陪着笑脸道:“小人们哪敢闹什么幺蛾子啊。他们之所以凑到小人身边,也是向小人请教如何伺候好将士们的马。   您也知道,将士们骑的战马比拉扯的劣马珍贵。   战马得吃上等的草料。   益州的草料跟咱们西北的草料不同,那些是上等草料,那些是下等草料,他们也分不清楚,所以特地过来请教小人。”   身着骑甲的汉子冷哼道:“他们不知道,你就知道?”   三旬汉子脸上的笑意更浓,隐隐浮现出一丝傲气,“小人当然知道,小人以前跑过益州,知道益州的那些草料能伺候上等马,那些草料能伺候下等马,那些草料马吃不了。”   身着骑甲的汉子狐疑了瞥着三旬汉子,冷冷的道:“最好是如此,若是让我发现你骗我,我就一刀宰了你。”   三旬汉子赶忙道:“小人哪敢啊。”   身着骑甲的汉子又训斥了三旬汉子两句,挥动着马鞭离开了。   三旬汉子在身着骑甲的汉子走后,脸上的笑容和傲气瞬间就没了。   他脸上的笑容和傲气,都是装出来骗人的。   “咚咚咚……”   在三旬汉子的笑容和傲气刚刚消失以后,军营内外响起了战鼓声。   军营里的斥候、先锋军,一前一后,浩浩荡荡出了军营。   待到先锋军和斥候赶到了军营外二十里以后,已经到了次日,大军才正式拔营起程。   廉丹这边拔营起程没多久,鱼禾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为了能将廉丹军中的一切了如指掌,鱼禾做了不少布置,光是探子,就埋了足足几百人。   一部分是吕嵩手底下的人。   还有一部分是军中的斥候。   吕嵩手底下的人是通过什么手段混到廉丹军中的鱼禾不清楚,但是那些军中的斥候,是鱼禾派人袭击了犍为郡临近巴郡的符县的一支乡兵,冒充他们,潜入了廉丹的军中。   符县县尉、兵曹,以及符县大部分青壮,此前在征讨西南的战事中,死伤了八成。   鱼禾的人代替符县的一支乡兵应征,符县县令发现不了端倪,也不会详查。   即便是发现了端倪,符县县令也不会戳破。   原因无他。   廉丹征召益州的吏民是有指标的,分派到了符县多少,符县就得凑多少。   凑不出来,廉丹就有权派人斩他。   符县本就没多少青壮,符县县令若是发现了鱼禾派遣到符县的陌生人,并戳破他们的身份,那符县县令就得再从符县征召数百人。   再征召,能不能召到数百人不说。   光是中间耽误的时间,就足够让廉丹将符县县令一撸到底。   所以符县县令根本不会查各地应征的青壮。   他只需要将人凑够,交给廉丹完成任务就行。   至于身份不明的人到了军中会不会惹出什么大祸,符县县令根本不会考虑。   人凑不齐、不能按时送到,命就没了,谁还有心思想以后的事。   有数百内应潜藏在廉丹军中,廉丹的一举一动自然瞒不过鱼禾。   夜郎城。   衙门。   鱼禾坐在正堂内的座椅上,听完了吕嵩的禀报,长长出了一口气,“一个月了,廉丹那厮终于动了。   我还以为他不会动,还要在巴郡江州县再待一个月。”   庄顷苦笑道:“别人碰到了如此强敌,很不得让强敌越晚动手越好,你倒好,很不得强敌越早动手越好。”   鱼禾看向庄顷,唏嘘道:“谁让我们穷呢。我们要是有吃不完的粮草,我能将他们生生拖死。”   庄顷迟疑了一下,点着头,感慨道:“是啊,谁让我们西南不产粮,谁让我们穷呢。”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嘀咕道:“你可不穷。”   庄顷翻了个白眼,“金银玉石铜锭,又不能当饭吃。”   西南穷,穷在粮食上,而不是金银珠宝玉石上。   西南不缺金银珠宝玉石。   因为地理和道路的因素,西南有没办法将庞大的金银珠宝玉石换成粮食。   所以西南不乏抱着价值连城的珍宝,却活活饿死的人。   鱼禾橫了庄顷一眼,没有再搭理他,他果断让吕嵩下去传令,“让大巴山、犍为郡、越巂郡的兄弟们都退回来,准备迎接大战。一切依照我们之前商定的行事。” 第306章 入林!   鱼禾的命令传达下去以后,阴识、王奋、亡眠很快依照吩咐,将派遣出的兵马召回。   但三个人并没有彻底斩断自己的触角,他们在召回兵马的同时,也派遣出斥候,时刻盯着廉丹大军的动向。   廉丹一行十七万人,浩浩荡荡出了江州县,一路杀到涪陵县。   在涪陵县,廉丹麾下的征夷将军王破虏和射声、屯骑两大营的校尉,一起出手,将占据涪陵县县城的蛮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征夷将军王破虏,也就是个半桶水,他之所以能当上将军,是给廉丹和国师公刘秀(刘歆)塞了钱。   所以征讨涪陵县的蛮人,他并没有出多少力。   真正出力的是他手底下的两大校尉。   战功报到廉丹面前的时候,王破虏反而成了功劳最大的。   廉丹验看了蛮人首级,派人割下蛮人一只耳,快马加鞭送去常安城。   王莽信任他,派遣他征讨西南。   他有了功绩,自然要报给王莽。   问王莽讨一些赏赐,顺便在朝野上下混一个能征善战的名声。   涪陵县的蛮人剿灭后,廉丹立马分兵。   征夷将军王破虏率军赶往了大巴山以东的平夷城。   廉丹率领剩下的兵马,气势汹汹的杀进了犍为郡。   一进犍为郡,还没遇到句町人和滇人,麻烦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出现。   首先是天水骑和陇西骑中那些水土不服的将士,彻底倒在了路上。   越往南走,天水骑和陇西骑中水土不服的将士就越多。   出了符县,有足足两千人倒在了病榻上,有近四百人上吐下泻而死。   军中的大夫们跑前跑后,用了无数草药,也不见好。   廉丹就只能暂时将他们安置在符县,率领着其他将士继续前进。   大军赶到汉阳县的时候,因为水土不服倒下的将士,多达四千之巨。   更关键的是,进入到了汉阳县以后,天水骑和陇西骑中那些扛过了水土不服的将士们,相继出现中了瘴气之毒的征兆。   廉丹在汉阳县停留了三日,又八千多将士中了瘴气之毒,倒在了汉阳县屯兵大营内。   廉丹第一次见识到了瘴气之毒的厉害。   “瘴气之毒,真的无解吗?”   中军大帐内。   廉丹阴沉着脸,询问军中的大夫。   在他左右两侧,各军的偏将、裨将军、天水骑君侯,皆皱着眉头,一脸愁容。   没有深入西南以前,他们还以为西南的瘴气就算毒,也不会毒到哪儿去。   入了西南以后,他们才发现。   瘴气之毒是真的毒,而且防不胜防,中了以后,几乎无药可救。   陇西骑的君侯,入了汉阳县以后,就被瘴气之毒所噬,如今倒在床上,卧榻不起。   军中大夫给他灌了无数珍贵的草药,也不见任何起色。   军中大夫颤颤巍巍的道:“回大将军,下官等人仔细辨证过,瘴气之毒,暂时无解……”   廉丹面色一瞬间阴沉的能滴出水,他咬着牙,冷冷的道:“你们可是宫里的医者,岐黄之术冠绝天下,居然奈何不了区区瘴气?”   廉丹在兵进益州的时候,也不是全无准备。   他暗中派人见过冯茂手底下几个陪着冯茂一起负死的裨将军,从他们口中得知了瘴气之毒的厉害。   所以他出征之前,特地入宫,从王莽手里求了十几位宫里的医者,陪他一起出征。   在他看来,有冠绝天下的医者陪同,区区瘴气之毒,肯定拦不住他。   可等他到了西南以后,现实却狠狠的给了他一个巴掌。   军中大夫惶恐的垂着头,颤声道:“大将军,下官等人已经尝试过了无数法子,用了无数珍贵的药材,可就是奈何不了瘴气之毒。”   廉丹一点点站起身,盯着军中大夫,怒喝道:“那要你们何用?”   军中大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吓的浑身哆嗦,“大将军再给下官等人一些时日,下官等人一定会找到解毒之法。”   廉丹怒道:“吾可听说了,中了瘴气之毒,数日必死。吾手下近万精兵,皆被瘴气之毒所噬,再过几日,必死无疑。   吾给你时日,谁给他们时日?!”   “左右?!”   “在!”   “拖出去,斩了!”   “喏!”   “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啊!”   军中大夫大声求饶,廉丹看也没多看他一眼。   帐前的执戟郎拖着军中大夫就出了中军大帐。   没过多久,帐外就响起了一声惨叫声。   廉丹在惨叫声落地以后,瞪着眼下令,“去给军中的医者传令,三日之内,吾要他们拿出瘴气之毒的解药。不然吾就让他们一起去死。”   顿了一下,廉丹又补充道:“他们的家眷,就算不死,也会被发配千里。”   “喏!”   守在帐前的传令兵应允了一声,快速下去传令。   廉丹再传完命令以后,似乎觉得不解气,又愤怒的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他气的在中军大帐内大喊大叫。   一炷香以后,天水骑的君侯开口劝谏了两句,他才压下了心头的邪火。   廉丹吹胡子瞪眼的环视着帐篷里所有人,“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   帐篷里的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半会儿没人敢开口。   廉丹怒从心起,伸手去拍桌,拍了个空,便收回了手,握成拳头,怒喝,“尔等皆为陛下之臣,吾之部将,遇到了挫折,就闭口不言,尔等就是如此为陛下,为吾分忧的吗?”   众将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廉丹气的跺了一下脚,怒斥,“不许左顾右盼!给吾说话!”   天水骑的君侯咬咬牙,躬身道:“大将军,我听人说,瘴气之毒,近乎无解,并且拖的时间越久,中毒的人越多。   冯茂此前战败,就是因为在汉阳郡拖得太久,以至于军中上下七成将士被瘴气之毒所噬,最后才兵败西南。   我们如今初到汉阳县,中毒的将士还不算多。   若是我们能在军中大部分将士中毒之前,快速出兵解决了西南的逆贼,然后退出西顺郡,那我们就不用再担心瘴气之毒了。”   廉丹瞪着眼,没说话。   其他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先后开口,表示赞同天水骑君侯的话。   廉丹见众将皆赞同天水骑君侯的话,他一时半会儿又拿不出其他应对的办法,便阴沉的道:“那就依天水侯所言,尽快兵出西南,解决西南的逆贼。”   随后,廉丹跟众将商议了一下出兵的事宜,然后快速调遣起了兵马。   廉丹也没整那些虚的,他将手底下的十万兵马,外加从犍为郡征召的三万多吏民,一起压上,一举南进。   大军被他分成了六股,分别从六处地方南进。   十三万将士和吏民,外加一部分的罪囚、赘婿,由一位君侯,五位偏将军率领,杀向了汉阳县南边的山林。   廉丹这边兵马刚动,夜郎城内的鱼禾就得到了消息。   “十三万人,外加一部分罪囚和赘婿,一起压上。廉丹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鱼禾在听完了吕嵩的禀报以后,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庄顷坐在一旁,缓缓点头,郑重的道:“若不是有上万人中了瘴气之毒,恐怕廉丹派遣出的兵马会达到十四万之巨。”   他们拿不出廉丹这么大的手笔。   因为他们没有那么雄厚的实力,也没有那么雄厚的资本。   鱼禾沉吟着道:“廉丹一口气压上了所有兵马,我们倒是不好硬拼。”   他调遣到夜郎的兵马只有四万。   拿四万去刚人家十三万,即便是全员铁甲,也未必能胜。   更别提现在只有一千多人有铁甲,剩下的人大多都是皮甲、藤甲和布甲。   鱼禾看向吕嵩问道:“王奋打算如何应对?”   吕嵩拱手道:“王奋说,他会依照原定的谋划,将兵马化整为零,借着山林里的地形,跟朝廷的兵马耗下去。”   鱼禾点点头道:“有瘴气相助,耗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有利。那就跟他们耗下去。”   吕嵩应承了一声。   鱼禾又道:“派人时刻盯着平夷城那边的动静。那边的瘴气可没有这边毒,朝廷的兵马损伤应该不会太大。六万兵马,数量虽然不算太多。   但是在装备上,人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射声、屯骑两营的精兵,也不好对付。   若是不敌,就让亡眠放弃平夷城。   我们不需要跟朝廷死战到底。”   “卑职明白。卑职会时时刻刻盯着平夷城的动静。”   “……”   吕嵩在鱼禾这边领了命令,就快速的出了夜郎城,赶到了夜郎以北的山林外。   王奋已经率领着兵马整装待发,身着将甲的他显得格外的精神。   见到吕嵩出现以后,王奋赶忙出声问道:“鱼太守有什么吩咐?”   吕嵩拱了拱手道:“太守说,就按照你之前谋划的打。”   王奋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   王奋真怕鱼禾会说一套做一套,关键时候插手战事,打乱他的部署和谋划。   “众将士听令!”   王奋挥剑,对着手下的将士们高喊一声。   “在!”   将士们齐声高呼。   王奋大喊,“依照之前的部署行事,入林破敌!”   “喏!” 第307章 黑马过林!   众将士一拥而上,进入山林,随后又如同水滴一般化开,消失在山林各处。   王奋手里有一份鱼禾派人绘制的精细的山林地图。   以往的地图,一县之地,也不过一个铜钱大小,一座山脉,也不过是几道波浪线,以及一片空白。   鱼禾给他的地图,精细到能清楚的看到一县之地内的每一个乡里,每一个山头,每一条溪流,甚至连一口口泉眼,也在里面清晰的标注着。   有此图相助,王奋将手里的兵马运用到了极致,小股兵马和小股兵马之间的距离,被他细分到了半里。   他可以根据地图,根据斥候们的回报,清楚的掌控每一支小股兵马的动向。   四万兵马,即便是洒进了绵延了数百里的山林里,他依然能将他们当成臂膀一样驱使。   这就是鱼禾给他的细致地图带来的好处。   四万兵马中,任务最重、最耀眼的无疑是相魁率领的虎贲军的虎营,以及张休率领的六百铁甲。   鱼禾最初只给了张休两百铁甲,用于战事。   廉丹在路上耗费了一个半月,又多给了他们一个半月的时间。   滇池城内的彭三,率领着匠人们日夜不歇的锻造铁甲,又锻造出了四百多套,并且派人尽数运到了夜郎城。   鱼禾将四百铁甲,尽数交给了张休。   张休手底下就多了四百铁甲。   张休手底下的兵马,本就是精心挑选出的悍卒,再穿上铁甲,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王奋自然要将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相魁被王奋派遣到了朝廷兵马必须经过的一处要道,白鹰涧。   张休则负责率领着兵马策应山林里的数百股小股兵马。   不过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率军奔袭百里,赶在敌军深入山林之前,偷袭敌军兵力最多的一支兵马,将敌人彻底激怒,引进大山身处,不得脱身。   张休和手底下的六百铁甲,仅仅带了三天口粮,其余的杂物,一样也没带。   入了山林以后,张休就率领着兵马,快速的往山林的另一侧窜。   一路上遇到了毒虫猛兽,只要不是成群结队的,他们理都不理,也不会饶。   毒虫猛兽真要是不知死活的找上门,张休和手底下的人连兵刃也不会动,他们会结成军阵,硬生生的撞过去,撞不过去的,才会动刀兵。   张休率军在山林里日夜不歇的奔袭了一天一夜,路上生生撞死了一头猛虎,两只豹子,砍杀了两只黑熊,四头野猪,终于赶到了他们所要偷袭的地方。   (汉朝一里是四百一十五点八米,百里是四万一千五百八十米,相当于现在的八十三里左右,四十二公里左右。   一个昼夜,徒步四十二公里,并非做不到。具体参考我军的飞夺泸定桥战役和清风店战役。)   张休一行奔袭到地方以后,五百九十三人,已经瘫倒在地上,说不出话,一个个只顾着喘气。   张休在缓了足足一炷香时间以后,才红着眼问手底下的将士,“少了几个人?”   有将士喘着粗气道:“佤缁和阿山跑丢了,鲁普、谷农、三禾儿掉下悬崖了……”   张休一边喘着气,一边追问,“还有没有?”   又有将士开口,报了三个姓名。   少了七个。   比张休意料之中的少。   张休在奔袭之前,已经做好了损失五十人的准备。   毕竟山林里昼夜不歇的奔袭,不少人是不可能的。   特别是在夜间奔袭的时候,有时候一脚踩空,人可能就没了。   “阿蓝、鲁古,你们出去看一看,看看敌人到什么位置了。其他人原地待着,吃东西、喝水。”   张休吩咐了一声。   两个将士闷了一口水,爬出了他们藏身的树丛,前去探查敌人的位置。   剩下的人一边休息,一边吃喝。   半炷香后,两个前去探查消息的将士返回。   “校尉,敌人已经到半山腰了,正在跟一群野猪搏斗,人数在三万左右,再有两刻钟,应该能到此地。”   名叫阿蓝的将士,声音沉重的汇报着他探查的结果。   三万敌人,数量庞大的让他们头皮发麻。   他们只有六百人,真要冲出去跟人家做一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张休瞥了一圈垂着头沉默不语的将士,冷冷的一笑,“怕了?”   将士们垂着头没有言语。   张休讥笑道:“你们在山里剿灭蛮人的时候,面对上万蛮人的寨子,都敢冲杀。如今怎么就胆怯了?”   “对……对付是汉军……”   有将士低声说了一句。   前汉虽然已经亡了,但是西南的大部分蛮夷,还是以汉军称呼中原的兵马。   这就是强汉赋予天底下人的标记。   “汉军又如何?还不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跟山里的蛮人有什么不同?”   张休再次开口讥讽。   将士们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张休面色一冷,“谁怕死,现在就拿刀抹脖子。你们跟了我也有近三个月了,我是什么人,你们很清楚,我张休手底下不需要贪生怕死之人。   以前你们面对数倍的敌人,我什么也没说。   这一次多跟你们说几句,不是因为我张休觉得会输,在安慰你们。   也不是我张休高看你们。   而是我不愿意在发起偷袭以后,看到有人托我后腿。”   张休的目光从他们每一个人身上掠过,继续道:“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了,到了此处,不是战,就是死,没有第二条路走。   你们逃,我杀你们。   你们降,敌人杀你们。   你们想活着,就只能跟紧我,血战到底。”   张休冷哼了一声,闭上嘴。   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有一个人言语。   但是他们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没有那么恐惧了。   或许是他们习惯了张休冷言相向,张休对他们越冷、越狠,他们就越听张休的话。   张休竖着耳朵,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盘算着时间。   两刻钟,转瞬即逝。   在张休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行军的声音以后,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意。   “唰~”   长刀瞬间被张休抽出。   将士们齐齐看向张休,一脸愕然。   “嘿嘿……”   张休怪笑了两声,道:“跟紧我,不然你们都得死!”   将士们齐齐一愣。   张休没有给他们多余反应的机会,猛然起身,提着刀冲向了声音行军声音传来的地方。   将士们鬼使神差的起身,跟着张休跑了出去。   等他们意识到自己是在作死以后,敌人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敌袭!敌袭!”   敌人的斥候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大声的发出的警示,并且放出了响箭。   张休在敌人斥候放出响箭的时候,已经扑到了对方身前,一道就将对方砍死。   “杀!”   张休大吼一声,冲着敌军汇聚的地方冲了过去。   他身后的将士们,一边砍杀其他的斥候,一边紧紧的跟随着他。   他们眼中只有张休的背影,脑海里只有‘跟着张休’一个念头。   其他的,他们不能想,也不敢想。   ‘逃’这个字,从没有出现在过他们脑海里。   因为张休在此前的三个月里,用他们同族数千人的性命,让他们忘记了这个字。   “布阵!迎敌!”   敌将在听见了响箭的示警以后,立马开始招呼兵马迎敌。   偷袭,打的是一个出其不意,打的也是一个反应速度。   至于设下埋伏,等敌人走进埋伏圈、包围圈的可能性极小。   毕竟,敌人的斥候不是吃素的。   人家三万人行军,有近六百斥候在山林里晃荡。   除非你盘旋在天上,或者是深埋进土里,不然人家斥候不可能发现不了。   所以面对小规模的敌人,还有设伏的可能性,面对大规模的敌人,基本上很难设伏。   想不费一兵一卒引敌人入局,几乎不可能。   要设局埋伏大规模的敌人,只有两种办法让敌人入局。   那就是诈败,引敌人入局。   或者抛出去一部分诱饵,让敌人吃掉,迷惑敌人,骗敌人追击,引敌人入局。   打偷袭或者突袭也一样,想一声不发的摸到敌人大军身边,几乎不可能。   敌人的斥候、明哨、暗哨,又不是吃素的。   所以突袭也好、偷袭也罢,打的就是一个突然性、快速性。   突然冒出来,不等敌人反应过来,不给敌人排兵布阵的时间,快速的杀入敌阵,大肆杀戮和破坏一番,扬长而去。   “噗!”   “噗噗!”   敌将大声的喊着布阵,可山林里树木众多,张休一行冲出来的又突然,敌军一时半刻根本难以布置出有效的阵型。   张休一行在敌人混乱布阵的情况下,已经杀到了敌人近前。   张休一行是由上而下的俯冲,速度很快。   企图阻挡他们的敌人,全部被他们砍翻在地。   “降者不杀!”   张休杀到敌人中间,放肆的大喊一声。   敌将看清楚张休一行人的数量以后,又气又怒,“狂妄!!   区区数百人,也敢冲撞我三万大军!简直是找死!   前军列阵!布盾!   中军!后军!   一起放箭!” 第308章 连环局!   “放!”   敌将高喊着放箭。   中军和后军的将士慌忙搭箭、射箭。   箭矢落在张休一行人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嘿嘿嘿……”   张休感受着箭矢射在自己身上,没有半点作用,又怪笑了几声。   鱼禾赐给他的铁甲果然强横。   “噗噗……”   正在跟张休撕杀的敌军将士,被自己人的箭矢射成了刺猬,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哈哈哈,多谢新军兄弟援手。”   张休大笑一声,挥舞着手里的长刀,杀的更起劲。   跨坐在马背上督战的敌将,眼看着箭矢落在张休等人身上,没有办法作用,瞳孔一缩再缩。   “上强弩!上强弩!”   敌将大声惊呼。   企图用强弩破开张休一行的铁甲,但是晚了。   几轮箭雨没能对张休一行造成任何伤害,反倒被张休一行杀进了敌将身边。   敌将身边的亲兵上去阻拦,却被张休砍翻在地。   “去死吧!”   张休挥刀砍向了马背上的敌将。   敌将慌忙间抽出宝剑格挡。   张休虚晃一招,长刀砍在了马腿上。   马匹惊呼一声,扬起了马蹄。   敌将一下子撞在了身后的树枝上,压弯了树枝,随后被树枝反弹的力量掀下了马背。   敌将重重的摔在地上,马匹也跟着跪倒在地上。   张休扑上前,一刀就扎进了敌将胸膛。   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喷了张休一身。   张休瞬间变得像是一个浴血的恶鬼。   “尔等将军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张休提着血刀怒吼一声。   敌军顿时慌乱了起来。   但他们并没有被吓退。   张休砍死的只是一个裨将军,并不是领兵的偏将军。   偏将军在队伍后面压阵,听到有人偷袭,正在赶往前军的路上。   只不过山道并不好走,加上如今大军将山间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偏将军一时半刻赶不到战场。   但敌军皆知道偏将军的存在,他们虽然慌乱,却并没有逃离战场。   张休也知道他杀死的是一个裨将军,他大声的喊着,让敌军投降,也只是糊弄人。   “找到了!”   张休借着敌军慌乱的时候,找到了自己目标所在。   “杀过去!”   张休招呼了一声,带着手底下的人杀了过去。   “拦住他们!他们的目标是粮食!”   有敌军校尉发现了张休一行的意图,立马召集兵马准备抵挡。   但没有几个人敢上前阻挡张休一行。   前军中真正战斗力强悍的,就是挡在最前面的那一批甲士。   其余的全都是各县吏民临时拼凑起的兵马,他们抓一抓贼还行,对上张休这一群杀人如麻的悍卒,大部分人不敢上前。   仅有一小部分胆大的人和建功心切的人,凑上前跟张休一行撕杀。   但他们根本不是张休一行的对手。   张休一行扑到了背着粮草的劣马、驴子身边,便往粮包上泼油。   然后抛出了火捻子,点燃了粮包。   粮草起火,马匹、炉子拖着起火的粮包在敌军当中横冲直撞。   “嗖~”   一根粗壮的弩箭从张休耳边射过,扎进了张休手下的胸膛,带着他跌坐在地上。   张休嘿嘿一笑,“敌军的偏将军终于到了吗?咱们的目的也达到了,走!”   张休耗不恋战,带人拖上了被弩箭射中的将士,快速往山林里逃遁而去。   敌军的偏将军好不容易抵达战场以后,看着浑身燃着大火的马匹、驴子在军中、林中横冲直撞,将军中阵型冲的七零八落,面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前三营留下伐树!射马!后面的人跟我一起追!他们穿着厚重的铁甲跑不远,我今天一定要宰了这些老鼠不可!”   敌军偏将军立刻下令将兵马分成了两股。   一股留下射杀着火的劣马和驴子、砍伐染上火星的树木,另一股跟着他去追杀。   敌军偏将军率领着兵马浩浩荡荡追杀了上去。   他不怕会中埋伏,因为他手底下的斥候不是吃素的。   他也不怕追不到张休一行,因为张休一行穿戴的铁甲明显很重,肯定跑不远。   敌军偏将军率军一追就是半日。   张休一行在山林里玩命的奔逃。   敌军偏将军判断的不错,他们穿戴着厚重的铁甲,此前又奔袭了一天一夜,没有好好休息,确实跑不快。   但他们比敌军更熟悉山林,所以总能利用地形,在敌人快要追上的时候,逃脱敌人的追击。   一追一逃,一直到了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   一众人逃到了白鹰涧。   敌军偏将军看到了白鹰涧的地形,又看了看天色,准备放弃追击。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张休做出了一个让他不得不追击的举动。   张休砍死了七八个体力不支,快要掉队的将士。   敌军偏将军见此,立马察觉到了张休一行体力不支,他再加把劲就能追上。   敌军偏将军立马分派出去一支兵马,紧追了上去。   张休一行体力不支被追上,双方撕杀在一起。   惨烈的喊杀声响彻在白鹰涧内外。   张休一行体力不支,完全被压着打。   他们凭借着斗志和优良的装备,盯着敌军撕杀。   眼看着张休手底下的人倒下了十多个,自己手下的兵马倒下的更多。   敌军偏将军再次分派出去一支兵马。   张休一行被压的节节败退。   张休手底下的人倒下的更多,但就是不败。   “再去一营兵!”   敌军偏将军看到张休一行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又分派出去一支兵马。   张休一行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敌军偏将军见此,冷冷的哼了一声,“一群跳梁小丑,仗着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精良盔甲,就以为能跟我作对,简直是找死!   再去一营兵,彻底剿灭他们!”   又一支兵马杀向了张休一行。   张休身披血甲,手提着血剑,仰天大吼,“相魁,你还等什么?!”   “不好!”   敌军偏将军惊叫一声,大喊,“中计了!快退!”   在张休大吼声传到他耳中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分派出去的兵马,不知道何时,已经杀到了白鹰涧正中。   白鹰涧是一个很适合伏击的地方。   他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在白鹰涧口的时候,生出了放弃追击的心思。   张休一行似乎算准了他到了白鹰涧口可能会放弃追击,所以故意流露出了一丝体力不支的意思,让他以为,他再加把力,就能拿下张休一群。   再他分派出去第一支兵马的那一刻,他就变成了一个赌徒。   一个人一旦变成了赌徒,那在没有绝望之前,就绝对不会离开赌桌,并且会全身心的投入到赌博当中。   然后就是加注加注再加注。   直到盘子掀开的那一刻,他才会清醒。   张休大吼一声,掀开了盘子,敌军偏将军意识到自己中计了,马上大喊着退兵。   可惜晚了。   张休费尽心思,将他们引入白鹰涧中断,又下了足足近半数铁甲的性命,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逃脱。   “杀!”   随着张休一声大喊,白鹰涧两边山头上一下子涌出无数人。   他们拿着弓箭,疯狂的往下射。   张休和他手下的将士,抱成一团,缩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铁甲盾阵。   山头上的箭矢落下,射在他们铁甲上,伤不到他们分豪。   可是落在那些敌军身上,瞬间会扎透他们的皮甲,扎进他们的血肉。   箭矢上涂了粪水,是脏箭。   箭矢落在敌军身上,即使一下子要不了他们的命,他们也活不下去。   在磅礴的箭雨下,杀入白鹰涧的敌军,如同割麦子一般倒下。   惨叫声瞬间笼罩了整个白鹰涧。   鲜血将白鹰涧内小小的溪流彻底染红。   敌军偏将军盯着白鹰涧中的惨剧,凄厉的嘶吼着。   他不忍目睹手下的将士因为他的愚蠢而惨死,但他也不敢率领剩余的兵马前去救援。   因为天色已晚,他弄不清楚山头上到底有多少敌军,一旦进去了,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啊啊啊……”   敌军偏将军如同一个野兽一样,瞪着猩红的双眼,冲着白鹰涧嘶吼。   “唰唰唰~”   金属碰撞的声音从他两侧的山林里响起。   “将军!还有伏兵!还有伏兵!”   斥候们此前查探过白鹰涧外两边的山林,并没有发现什么,所以在敌军将士们进入白鹰涧的时候,他们也放松了对两边山林的警惕。   敌军将士在入了白鹰涧以后,撕杀就没停过,他们的目光也被死死的吸引到了白鹰涧内。   所以有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们两侧,他们也没有发现。   等到人家闹出了响动以后,他们才发现有人已经摸到了他们身边。   他们赶忙出声示警,但是为时已晚。   “杀!”   相魁身着铁甲,手握一柄大刀,率先杀出。   虎贲军虎营的将士们提着长刀,紧随在其后。   他们气势如虹,势不可挡。   敌军将士们慌乱之中刚架起武器,他们就杀到了敌军将士身前。   敌军行军的队伍瞬间乱成一团。   虎贲军虎营的将士如同入了羊群的猛虎,大杀特杀。   敌军将士先是经历了张休一行的偷袭,又追赶了张休一行大半日,然后又目睹了白鹰涧的惨剧。   早已身心俱疲。   面对着时如猛虎的虎贲军,根本提不起多少士气。   哪怕敌军偏将军杀人立威,也没能重新树立起士气。   “降了!降了!” 第309章 大捷!   在虎贲军将士快要杀成血葫芦的时候,敌军将士们终于扛不住,扔下了武器,跪到地上大哭着请降。   一时间白鹰涧口跪倒了一大片。   敌军偏将军想策马逃跑,相魁抡起了手里的大刀投掷了出去,一下扎了敌军偏将军一个对眼穿,掉下了马背。   “大胜!”   相魁举起拳头怒吼一声。   虎贲军虎营的将士们跟着怒吼,山头上的句町武戈也跟着呐喊了起来。   ‘大胜’二字一瞬间传遍了白鹰涧四周。   相魁等到将士们宣泄的差不多的时候,将打扫战场、看守俘虏的事情交给了手下的部正,带着一百人冲进了白鹰涧。   找到张休一行的时候,张休一行被敌军的尸骸给盖住了。   相魁带人刨了半天,才把人刨出来。   张休手上挨了一刀,他手下的将士们或多或少也带着一些伤势。   六百铁甲,最后活着的不到二百。   相魁抱着张休的双臂,振奋的喊道:“兄弟,我们赢了!”   张休长出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道:“听见了。”   虎营的将士和句町武戈喊的那么大声,他怎么可能听不见。   相魁一脸敬佩的道:“兄弟,还是你厉害。若是没有你,我们不可能获得此次大胜。”   张休瞥了相魁一眼,撇撇嘴道:“我厉害什么?真正厉害的是王奋。是王奋设下的这个三连局,将敌人引到了此处,让我们获得了一场大胜。”   王奋确实有能耐。   为了取得一场首胜、大胜,激励所有将士的士气,谋划了多日,才谋划出这么一个局。   张休一行可以说是局中的关键。   百里奔袭,偷袭敌人,激怒敌人,再将敌人引进埋伏圈,顶住敌人的杀伐、吸引敌人的目光,为相魁一行动手创造时机。   可以说,所有的前戏都是张休在做,相魁只是最后一哆嗦。   战前的一切都是在迷惑敌人,包括白鹰涧山头上的袭杀。   真正的杀招是相魁一行在白鹰涧口的突袭。   相魁听到张休的话,毫不犹豫的赞叹道:“那你也厉害,你这中途要是出一点岔子,我们都可能功亏一篑。”   相魁是真心在称赞张休。   张休这一趟引战,一般人真做不来。   如何激怒敌人,如何引敌人上钩,又如何一步步吊着敌人入圈套,都需要费心去谋划,一个弄不好,就会被人看出破绽,功亏一篑。   反正相魁觉得,让他带人去干这种事的话,一露面就露陷。   张休缓缓躺在一个敌人尸骸上,幽幽道:“差点就出岔子了……”   相魁狐疑的看着张休,“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张休瞥了相魁一眼,没有言语。   有些话他没办法对相魁说。   他此前在偷袭敌人的时候,出去的有点早,他不应该冲击敌人前军,应该多等一会儿,冲击敌人的中军。   但考虑到敌人斥候过多,这一条他没办法避免,所以也不算错。   但吸引敌人的时候,喊的那些话有点浮夸。   敌人若是细细品味,肯定能察觉出一点儿不对味。   他也是杀到了中途的时候,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他貌似砍翻了跟他有过照面的敌军裨将军。   断了敌人的眼睛和脑子,不给坐镇后军的偏将军分析他的机会。   敌军偏将军在看到裨将军被斩以后,不仅不会过多怀疑,反而还会认为他是在挑衅。   会更加偏向报复追击。   “以后我再也不干这种事情了,这种事情不适合我。”   张休沉默了许久以后,淡淡的说了一句。   他喜欢那种跟敌人硬刚的战术。   也喜欢那种突进百里,跟敌人血战到底的战术。   就像是前汉的霍去病一样。   数百骑纵横西域,即便是对上了成千上万的敌人,也会毫不犹豫的发动冲锋,跟敌人血战到底。   最后战而胜之。   所以他尽可能的将自己手底下的每一个将士,向悍不畏死的方向培养。   他用了数千人,培养出了六百人,这一趟下来,就剩下了二百了。   他心里其实挺痛的。   但他却不后悔。   因为经历的此次生死磨练,他手底下的将士,已经彻底蜕变成那种悍不畏死的将士。   之前他们可以称之为悍卒,现在他们可以称之为死士。   之前面对三万人,他们心中还有胆怯之意。   如今没有了。   因为刚才在山头上的句町武戈射箭的时候,他们结成了铁甲盾阵,真的是一动也没动,没有人慌乱,也没人胆怯。   相魁嘿嘿笑道:“以后恐怕也没这种机会了。敌人吃一堑长一智,回头咱们不可能在用同样的方法去算计人家了。”   张休淡然的点点头,表示赞同相魁的说法。   “我手底下的将士此次损伤可不小,我需要抽调一部分人补充进来。我手底下将士们掉落的铁甲,你也的帮我收集起来,送到我盘桓的地方。”   张休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相魁咧了咧嘴,看了一眼那些默默的坐在张休身边,等着军中大夫为他们疗伤的将士,道:“你手底下的人手,可不好补充啊。”   张休这厮有点狠的过头,他完全不把自己手底下的将士当人,完全是在当恶鬼培养。   想在他手底下做事,不经历十几场血战,不在鬼门关走几遭,还真不行。   如今张休手底下的将士,论勇武、论体魄、论士气,丝毫不输给虎营的将士,甚至还比虎营的将士强一线。   就是数量上比不上虎营的将士。   所以他手底下的人手,是真的不好补充。   张休看向相魁,淡淡的道:“那就将你虎营最好的一批将士给我呗。”   相魁瞬间瞪起眼,低声喝道:“你做梦!”   张休撇着嘴道:“他们跟着我,绝对比跟着你强。”   相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死的也快!”   说到此处,相魁似乎想起了什么,狐疑的问道:“我记得你最初在庄氏手底下的时候,手底下的兵马是越打越多。怎么到了主公麾下,手底下的兵马越打越少?”   张休投入鱼禾麾下的时候,相魁虽然不在滇池城,可关于张休的一切,相魁还是知道的。   相魁刚才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张休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的道:“我当初跟着庄氏的人,只是瞎混,又没有投靠他们,手底下的人是什么样子,也不用在意,有多少能耐,也不用管。   有多少人,自然招揽多少人,又不用挑挑拣拣。   跟着主公就不一样了。   我是真心投靠主公的,得拼命、得卖力,手底下的人自然是越厉害越好。   但是厉害的人又不多。”   张休又打了一个哈欠,道:“难道你想让我变成第二个乐进?”   相魁愣了一下,果断摇头。   “你要变成第二个乐进,主公就会少一大助力。”   相魁沉吟了一下,又道:“我手底下的人,我可以分你三十人。不能再多了,我手底下也没多少厉害的人。”   这下轮到张休愣神了,他愕然的看向相魁。   相魁狐疑的道:“有什么不对吗?”   张休突然笑了,缓缓摇头。   相魁这厮在跟鱼禾有关的事情上,有点大公无私。   难怪相魁会成为鱼禾的心腹。   异地处置,他肯定做不到像相魁一样大公无私。   相魁若是找他讨要他手底下的两百人的话,他肯定跟相魁急眼。   相魁见张休只是摇头,却不说话,有点急了,“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不给了。”   张休淡然笑道:“还是算了。你手底下也没多少精兵悍将,让我抽三十个,你手底下的虎营可就废了。   有能耐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我多挑选挑选,手底下的人很快就能上来。”   相魁不解道:“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张休直言道:“你手底下的虎营,已经是合格的一支兵马,是主公手底下的一大助力。为了我手底下还没合格的兵马,就废了主公手底下一大助力,这合适吗?   你我都希望主公好,自然要想尽办法帮主公才是,而不是废掉主公的左膀右臂。”   相魁一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休也没有再多言,招呼着军中大夫给他治疗伤势。   等到军中大夫帮他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包扎好以后。   张休起身,“我先去我盘桓的地方了。等此次战事了解以后,叫上你义弟,咱们可以坐在一起好好喝一杯。”   相魁痛快的道:“好!”   张休等到手底下的将士们处理好伤口以后,踏着夜色离开了白鹰涧。   相魁则收拢起了俘虏,同时派人连夜将战报送去给王奋和鱼禾。   次日中午。   王奋和鱼禾就收到了相魁的战报。   “白鹰涧大捷,斩敌五千三百人,俘虏了近四千多人,不错不错。”   夜郎城衙门内,鱼禾拿着战报,笑着向庄顷分享。   庄顷哈哈大笑道:“出师大捷,这可是好兆头啊。”   鱼禾点着头道:“接下来就要看廉丹如何应对了。”   庄顷爽朗的笑道:“廉丹恐怕怎么想不到,他的大军入山还不到三天,就损伤了近万人。” 第310章 廉丹退兵!   “损伤近万?恐怕不止吧!”   鱼禾笑着说道。   庄顷一脸差异的看向鱼禾。   鱼禾出声提醒道:“你别忘了,山林里不光有我们的人,还有无数蛇虫鼠蚂,还有他们无可奈何的瘴气。”   庄顷一愣,哈哈笑了起来,“你说的对,瘴气之毒,可挡百万雄兵。”   瘴气之毒对朝廷兵马而言,是无解的。   西南山林里的瘴气随处可见,朝廷的兵马入了山林,损伤会与日俱增。   “我现在很想知道廉丹会有什么反应。”   鱼禾好奇的说道。   庄顷笑着附和道:“我也很好奇。”   远在他们数百里外的汉阳城内。   廉丹将中军大帐内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三个偏将军,外加一个犍为郡大尹,四个人颤颤巍巍的站在廉丹面前,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三日!短短三日!就见了敌人一面!我们战死了数千兵马,被俘数千兵马,还有三千多人被蛇虫鼠蚁所噬,一万多人中了瘴气之毒!   我们还没有正正经经的跟敌人打一场,近三万兵马就没了!   你们告诉吾,你们打的什么仗?!”   廉丹暴跳如雷的盯着四个人厉声质问。   四个人垂着头,暗暗看了对方一眼。   其中一个偏将军苦着脸,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哀声道:“大将军,西南山林里多蛇虫鼠蚁,将士们稍有不慎就会被蛇虫鼠蚁所噬,简直是防不胜防。   我等也想过用一些草药驱虫,可山林里的蛇虫鼠蚁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手里的草药根本就不够用。”   廉丹听到这话,眉头皱成了一团,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也知道西南山林里多蛇虫鼠蚁,且防不胜防。   他有心喝斥说话的偏将军两句,但话到了嘴边,又没有说出口。   他看向了犍为郡大尹,怒声道:“你久居西顺郡,难道就没有克制蛇虫鼠蚁的法子?”   犍为郡大尹吓得哆嗦了一下,急忙道:“有,那就是用烟熏火燎之法。”   廉丹瞬间暴怒,“烟熏?火燎?你嫌吾手底下的兵马死的不够快?”   犍为郡大尹吓的跌坐在了地上。   他刚才急着应付廉丹,全然忘了,烟熏火燎之法,寻常百姓用,倒是没什么。   可是大军却没办法用。   西南山林里多树木,活着的树木遮天蔽日,枯死的树木在山林里铺了一层又一层。   大军若是以烟熏火燎的办法驱赶蛇虫,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大火。   一旦大火烧山,那西南一大片山林很有可能就会变成火焰山。   到时候将士们别说去征讨句町和滇国了,能不能活着从山林里逃出来都是问题。   “废物!”   廉丹厌恶的瞪了瘫坐在地上的犍为郡大尹一眼。   若不是犍为郡大尹留着还有用,他肯定会派人将犍为郡大尹给砍了。   “速速派人去寻找驱虫的草药。让军中的大夫跟着大军一起前行,一旦遇到了被蛇虫所伤的将士,立马医治。”   廉丹咬着牙下令。   三个偏将军垂着头应了一声。   廉丹让他们派人去寻找驱虫的草药,对他们手底下的将士而言,其实没有太大作用。   让军中大夫跟着大军一起前行,也很难解决山林里蛇虫鼠蚁带给将士们的麻烦。   但他们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只能凑活着用。   “大将军,蛇虫鼠蚁,我们手底下的将士尚能克服,可林中的瘴气之毒,我们却无可奈何。比起瘴气之毒,蛇虫鼠蚁反倒不算什么。”   “对对对,益州的吏民还好,天水、陇西两地的骑兵,一旦沾染上了瘴气之毒,立马就倒。如今三万骑兵,已经有一万多人倒下了。”   “……”   廉丹听到这些话,瞬间就咬紧了牙,心里莫名的烦躁。   天水、陇西两地的骑兵,是他此次征讨西南的尖兵。   王莽和他对天水、陇西两地的骑兵都寄予厚望。   可是如今天水、陇西两地的骑兵还没有碰到敌人,就倒下了大半。   完全就是出师未征身先死。   若是天水、陇西两地的骑兵真的全部倒下了,那他还拿什么去征讨西南。   拿那些益州的吏民吗?   那些吏民若是真的能打,冯茂早就率领他们拿下西南了,也不用他再出面。   “瘴气之毒?!真的就无解吗?!”   廉丹咬牙切齿的自问。   瘫坐在地上的犍为郡大尹,听到这话,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往前爬了几下,叫道:“大将军,瘴气之毒并非无解!”   廉丹虎目一蹬,直直的看向犍为郡大尹,“你说……什么?!”   三个偏将军也瞪着眼睛看向犍为郡大尹。   犍为郡大尹急忙道:“大将军,下官记得,如今占据平夷城的贼人,此前是六盘水大营的兵卒,他们逃出了六盘水大营后,在山林里盘桓了许久。   他们从六盘水大营救了不少身中瘴气之毒,濒死的人。   那些人到了贼人手里以后,身上的毒立马就解了。   还跟着贼人打下了平夷城。   下官还听说,从平夷城出去的汉人,行走在西南各处,至今也没有一个人因为身中瘴气之毒而亡。”   廉丹虎目一凝,“你是说,平夷城的逆贼手里,有解决瘴气之毒的解药?”   犍为郡大尹赶忙点头。   廉丹沉吟着道:“如此说来,平夷城的逆贼,才是吾征讨西南的关键。”   说完这话,廉丹立马下令,“传令下去,让各部兵马退出山林,退回汉阳县大营。再去传令给王破虏,让他尽快拿下平夷城,审问平夷城的逆贼,让他们交出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   “喏!”   帐前亲兵应答了一声,快速的去传令。   廉丹脸色缓和了不少,他往大帐内的座位上一坐,喃喃道:“有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吾就不用急着征讨西南,等吾拿到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吾就让大军长驱直入,将西南的逆贼碎尸万断。”   说到最后,廉丹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三个偏将军,以及犍为郡大尹齐齐躬身道:“大将军威武!”   廉丹不屑的瞥了犍为郡大尹一眼,“你还算有点用处。”   犍为郡大尹抹了抹头上的细汗,讨好的道:“为大将军做事,下官自当竭尽全力。”   廉丹冷冷的一笑,“那好啊。那你就去将明年的军粮,也给吾征上来。”   犍为郡大尹愕然的看向廉丹。   廉丹冷哼道:“怎么,办不到?”   犍为郡大尹像是死了爹一样,苦着一张脸,哀嚎道:“大将军,不是下官办不到,而是下官实在没办法办。冯茂率军征讨西南的时候,就驻扎在汉阳县,他将西顺郡的粮草征收一空。   此前为了给大将军筹措军粮,下官又将百姓们手里最后一点粮食也拿走了。   如今郡内的百姓实在是拿不出一粒粮食了。”   “嘭!”   廉丹一拍面前的案几,案几上的东西一阵,散落了一地。   犍为郡大尹吓的打了一个哆嗦。   “你当吾是三岁稚子?!你说冯茂此前将西顺郡的粮食征收一空,又说为了给吾筹措军粮,拿走了百姓手里最后一点粮食?   冯茂既然将西顺郡的粮食征收一空,你又是从哪儿为吾筹措的军粮?”   廉丹怒声质问。   犍为郡大尹双股打着颤,磕磕巴巴的道:“下官……下官从百姓们手里筹措的军粮,是百姓们手里的粮种!”   如果说粮食是百姓们的命,那么粮种就是百姓们的命中命。   犍为郡的百姓连粮种都拿出来了,那就说明他们手里真的是没有一粒粮食了。   廉丹却根本不在意这些,他盯着犍为郡大尹怒斥,“休得哄骗吾,冯茂到了西顺郡就有粮,吾到了西顺郡就没粮,难道吾在你心里还不如那个奸佞冯茂?!”   犍为郡大尹吓的跪倒在地上,口中一个劲的喊道:“不敢!不敢!”   廉丹瞪着眼道:“百姓们手里没粮,难道豪族手里也没粮?百姓们手里的粮食或许被冯茂征空了,但吾敢断定,豪族们手里一定有粮。   给你十日,你去西顺郡各豪族手里征粮。   他们若不肯拿出粮食,那就别怪吾派遣大军去抢。”   犍为郡大尹张着嘴,他很想告诉廉丹,犍为郡的豪族们手里也没粮了。   因为在廉丹抵达犍为郡之前,就有豪商出数倍的价钱,将犍为郡的粮食给收空了。   即便是他,也忍不住将他平日里搜刮的那些粮食,高价卖给了那些豪商。   可廉丹分明没有跟他商量的意思,而是果断在给他下命令,他跟廉丹解释,也没多少用处。   犍为郡大尹不敢反抗廉丹,却又没办法去完成廉丹交代的任务,他迟疑再三,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问,“下官……下官若是征不到粮,征点钱行吗?”   大帐内人不多,又清净。   所以即便是犍为郡大尹用极低的声音说话,廉丹几个人也听的清清楚楚。   廉丹听到犍为郡大尹的话,略微愣了一下,嘴角不着痕迹的翘起,冷淡的道:“西顺郡若是真的没有粮食了,拿一些钱财,请吾去其他郡帮忙买粮,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派人去买粮,路上的花费可不小。   所以西顺郡征钱的话,得上浮一成。”   犍为郡大尹闻言,如蒙大赦,“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第311章 起风了   “滚吧!”   廉丹一脸嫌弃的说了一句。   犍为郡大尹小鸡啄米般点着头,退出中军大帐。   廉丹望着他的背影,不咸不淡的道:“益州的钱财,冯茂拿得,吾也拿得。”   廉丹瞥了三个心腹一眼,没好气的道:“也少不了你们好处。”   三个偏将军大喜。   “多谢大将军赏赐。”   廉丹不是什么好人,他手底下的心腹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廉丹翻了个白眼道:“你们各自派人去给其他几郡传令,让他们再征一批粮草。没粮草了就拿钱填上,吾可以费点力,帮他们去购粮。”   三个偏将军会心一笑,齐齐躬身道:“我等明白。”   廉丹自言自语的道:“据说句町王宫和滇王宫里有不少宝贝,我们得加把力,尽快剿灭他们才行。”   说完这话,廉丹再次下令,“调遣两营的天水、陇西精骑北上,前去平夷城,驰援王破虏。”   “喏!”   帐前亲兵再次应允一声。   廉丹因为贪财,因为贪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改变了自己作战的重点,鱼禾那边没过多久就察觉到了。   夜郎城内。   衙门后院。   鱼禾、庄顷、王奋三个人聚在一起,一起分析者战局。   鱼禾和庄顷各自端着一杯果酒,侧躺在一张席子上。   王奋跪坐在席子的一边,一脸恭敬的看着他们二人。   鱼禾品了一口略微有些泛酸的果酒,皱眉道:“你说廉丹将手下的兵马撤出了山林,让你在山林里的布置没了用处?”   王奋郑重的点头道:“确实如此,半日之前,朝廷的兵马全部收到了退兵的命令,往山林外退去,卑职派人跟在后面,仔细探查了一番。   发现他们尽数退出了山林,返回了汉阳县大营。”   鱼禾思量着道:“廉丹在闹什么幺蛾子?”   庄顷沉吟着道:“难道是被我们和山林里的瘴气给吓怕了?”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果断摇头。   庄顷不了解廉丹,他了解。   廉丹可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主儿。   廉丹绝对不会因为损伤了一些将士,就吓的缩回去。   廉丹就算将手底下的将士们全葬送了,也不带怕的。   所以此次廉丹退兵,肯定有其他图谋。   鱼禾看向王奋,疑问道:“还有其他发现吗?”   王奋想了一下,微微摇头。   鱼禾又道:“你手底下的人怎么说?”   王奋坦言道:“张休和相魁都觉得廉丹此举有猫腻,但具体有什么猫腻,他们也说不清楚。不过张休此前在山林里俘虏了几个天水骑的骑兵,听那些骑兵说,他们在入山的时候,将他们带的马放养在距离汉阳县大营不远处的白羊坪。   张休的意思是,带人悄悄潜入到白羊坪,偷一些马,顺便大闹一场,借此试探一下廉丹,看看廉丹有什么反应。   然后借着廉丹的反应判断廉丹有什么图谋。”   鱼禾若有所思的道:“张休说的有理。我们既然不知道廉丹在做什么,那就得主动出击,去试探廉丹。不过仅仅一个张休,恐怕试探不出什么。   你回去以后,可以让张休去白羊坪试试。   你继续守在山林里,以防廉丹虚晃一枪,偷袭我们。   我会传令给阴识,让阴识率军北上,去收拾收拾任贵,给廉丹一些压力,看看廉丹会不会露出破绽。”   王奋拱手道:“卑职明白。”   王奋拱手过后,没有再言语,退出了衙门的后堂。   鱼禾则招来了侍卫,吩咐他们赶到云南县去,给阴识传令。   数日后。   廉丹那边依旧没有动静,张休带领着人已经悄悄溜出了山林,赶去了白羊坪。   鱼禾的侍卫刚刚进入益州郡地界。   吕嵩匆匆赶到了衙门,带给了鱼禾许多惊人的消息。   吕嵩一进衙门,见到了鱼禾,就急忙道:“主公,有人通过荆州的游侠儿,给主公传递了不少消息。”   鱼禾正在跟庄顷吃饭,听到吕嵩这话,放下筷子,疑问道:“什么消息,值得你如此失态。”   庄顷也好奇的看向吕嵩。   吕嵩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道:“从荆州过来的游侠儿告诉卑职,那人说,河水在一个多月前泛滥,淹没了两岸无数乡里、良田,淹死了近万人,有十多万人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   两岸一夜之间多了无数盗匪,还有几十股造反的势力。   会稽长洲三个月前爆发了瘟疫,死了不少人,朝廷对此不管不问。会稽长洲的瓜田仪一怒之下,率领族众造反,目前已经占据了长洲多处乡里。   此外,各地均有大大小小的盗匪造反,势力大的有数千人,势力小的也有几百人。”   庄顷听完吕嵩一席话,目瞪口呆。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起风了……”   庄顷觉得这有点不可思议。   但鱼禾却清楚,这在清理之中。   算算时间,新朝的乱想差不多就是从今年开始的。   吕嵩口中的这些造反势力,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其中规模最大的也就是瓜田仪。   瓜田是一个古老的姓氏,而不是什么瓜果田。   瓜田这个姓氏,到了后来,大多改成了田氏,剩下的一部分改成了瓜氏。   瓜田这个姓氏在会稽也是望族。   瓜田仪能率族众造反,并且能快速的成了气候,跟瓜田氏是会稽望族脱离不了关系。   但瓜田仪即便是有些气候,在鱼禾眼里也只是小打小闹。   因为他并没有真的闹出什么大名堂。   跟他同年造反的,真正闹出大名堂的,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女儿身。   那就是有着中华史上第一个领导农民起义的女领袖的吕母。   在新末历史上大放光彩的赤眉军的首领樊崇,就是继承了一部分吕母的造反遗产,才大放光彩的。   “天下已经大变,我却需要通过别人的嘴才能知道消息。看来在发展益州郡的同时,也得多重视重视四海镖行的发展。”   鱼禾感慨了一句,吩咐吕嵩道:“你派人去给张武和漕少游传话,让他们在益州郡各县开设四海镖行的同时,再分派出去一部分人,在天下各郡郡城各开设一间四海镖行。   赚不赚钱不重要,谁去管也不重要,只要有人守着,并且能将各郡发生的大小事务传给我就行。”   吕嵩和庄顷愕然的看向鱼禾。   真要是照着鱼禾说的去作,那鱼禾每一个月就要花出去不少冤枉钱。   天下有上百个郡,每个郡开设一间四海镖行的话,那就是上百间。   上百间铺子,就得耗费海量的钱财。   更别提上百间铺子里面要安排的人手了。   一间铺子就算安排五个人,那也得五百多人。   五百多人每日的衣食住行,也是一笔大的开销。   再派人远程送个信,花费更大。   虽说这点钱鱼禾花的起,但这是一个长久的投入。   时间长了,鱼禾也扛不住。   鱼禾通过吕嵩和庄顷的反应,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他坦诚道:“你们别这么看着我,这笔钱该花。哪怕它永远不赚钱,我也得花。   我花这些钱,不是为了开铺子,而是为了买消息。   只要我能知道天底下所有的消息,我就能事事快人一步,走在人前头。”   吕嵩似懂非懂。   庄顷却听明白了,他笑了,“你手里的钱财若是不够,我可以帮你。”   庄顷虽然没有鱼禾、亡承这种人精聪明,但却比一般人聪明,比一般人有见识。   鱼禾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庄顷自然知道在各郡开设四海镖行收集消息的重要性。   以鱼禾的智慧,只要能事事快人一步,走到别人前头,那鱼禾以后能打下的基业,将不可估量。   鱼禾的基业变大了,他也能跟着沾光。   鱼禾若是能打下益州那么大的一块地盘,那也不会再跟他拼死拼活的争益州郡。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没有搭话。   庄顷纯粹是想得美。   搞情报这种事情,又岂能让庄顷一个外人插一手。   吕嵩见庄顷嚷着要帮鱼禾出钱,就意识到了鱼禾在各郡开设四海镖行,收集消息的重要性。   吕嵩拱手道:“卑职回头就将消息传给张武和漕少游。”   鱼禾点点头,有点想吩咐吕嵩派人去琅琊郡盯着点吕母。   但考虑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他派人去盯吕母,然后吕母反了,是个人都会猜倒他有未卜先知之能。   有人或许会将他往神神鬼鬼哪方面猜,也有人会揪着他深入挖掘,搞不好就会暴露他的身份。   他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   鱼禾见吕嵩在传完了话以后还不走,就疑问道:“是不是还有其他消息?”   吕嵩点着头道:“我们安插在廉丹手底下的人回报,说廉丹分派了一支天水的骑兵,赶去了平夷城。”   鱼禾微微皱起了眉头,“有没有探查出廉丹为何会分派一支天水骑去平夷城?”   吕嵩摇着头道:“没有,还在探查。”   鱼禾思量着道:“廉丹将山林里的兵马撤了回去,反而派遣兵马去驰援平夷城。那就说明他撤回兵马的事情,跟平夷城有关。”   说到此处,鱼禾大致已经猜倒了廉丹为何会突然退兵,又为何会派人去驰援平夷城。 第312章 鱼禾的狠辣   “廉丹已经知道了我们手里有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他下令退兵,又派人去驰援平夷城,就是想从平夷城拿到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然后解决他的后顾之忧,再大举入侵!”   鱼禾没有隐瞒,果断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庄顷和吕嵩听到这话大惊失色。   庄顷失声道:“我们手底下有内贼?”   鱼禾缓缓摇头,“应该不是,我们手下要是出了内贼的话,廉丹根本不需要再大费周章的去平夷城找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因为我们手底下的内贼会直接告诉他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   我猜测应该是有人根据我们在西南各地的行踪,分析出了我们手里有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   又或者是此前从六盘水兵营逃出去的人,发现了我们中间有人中了瘴气之毒,却还活着,所以猜倒了我们有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   庄顷和吕嵩听到了没有内贼,心里好受了一些,但是眉头依旧皱着。   瘴气之毒可是他们抵挡朝廷大军的利器。   一旦被廉丹得到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那他们可就危险了。   鱼禾笑着安慰道:“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廉丹就算得到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作用也十分有限。”   治疗瘴气之毒的针刺法,是他拿出来的,有什么利弊,他很清楚。   针刺法可以治疗中了瘴气之毒的人,但却不能让人永久的阻挡瘴气之毒。   也就是说,即便是廉丹拿到了针刺法,解了瘴气之毒,廉丹手底下的将士还会再中。   山林里的瘴气那么浓,几乎遍及山林。   廉丹用针刺法治疗将士们一两次还行,治疗的次数多了,不仅会失去作用,将士们的嘴和命根子还会被扎烂。   嘴烂了也就算了,命根子烂了,将士们九成九会发疯。   到时候他们说不定会反过头去杀廉丹。   庄顷听到鱼禾的解释,将信将疑的看着鱼禾。   吕嵩面色却前所未有的沉重。   鱼禾察觉到了吕嵩有些不对劲,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   吕嵩声音低沉的道:“卑职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数日前,朝廷的兵马杀到了平夷县的虎跳谷。亡眠将军和鱼公借着虎跳谷关隘,将他们死死的挡在关外。   朝廷兵马久攻不下,就在关外叫阵。   亡眠将军被朝廷兵马一激,就率军出了虎跳谷关隘去跟人家打。”   鱼禾脸色一变,庄顷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败了?!”   吕嵩重重的点头道:“不仅败了,还差点被人一箭射死。多亏了鱼公及时出手相救,才留下了一条命。”   庄顷忍不住骂道:“这个蠢货!”   鱼禾皱着眉头道:“他是在句町国耀武扬威太久了,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亡眠能在西南称雄,那是因为西南大部分人还处在不通教化的地步,懂得兵法谋略的人少的可怜。   所以亡眠只要拳头够硬,就能在西南站住脚。   但是对上了精通兵法谋略的汉将,他的拳头再硬,也不一定能胜。   汉人几百年前就已经脱离了以武取胜,进化到了以智取胜的阶段。   亡眠目中无人,拿自己的拳头去碰汉人几百年积累的兵法智慧,不输才怪。   项羽猛不猛?   项羽经常率领着几万人,将几十万人按在地上爆锤。   霸王之勇,无人能及。   还不是被人用兵法谋略困的死死的,最后逼到了乌江边上,拔剑自刎。   “我们要派兵驰援平夷城吗?”   庄顷看向鱼禾问道。   鱼禾思量了一下,微微摇头。   夜郎县的四万兵马,对阵廉丹手底下的十几万兵马,本就吃力,再分派一些出去,那就的吃亏。   阴识那边,他已经派人传令,让其北上去对付任贵。   传令的人已经出去好几天了,再派人去传令,等命令送达的时候,阴识说不定已经杀到越巂郡郡治邛都县了。   到时候根本就没办法再撤出来,去驰援平夷城。   亡承率领的兵马,必须死守着邓让,刘俊也是一样。   所以各处的兵马没有一个能动的。   庄顷迟疑了一下,“要不我们再招一些人加入战场?”   庄顷手底下还有一些底蕴没动。   鱼禾也能将蛮人部剩下的青壮拉出来用用,迁移到滇池西山的乌山和葡逸两个人手底下的蛮人,也能调遣到战场上一战。   但是鱼禾不想将所有人全部堵上去。   因为他背后还有一个哀牢国。   虽说哀牢国的诸王当中,已经有不少人答应了不会趁火打劫。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人家趁着益州郡空虚的时候,突然出击。   那鱼禾刚到手的益州郡,恐怕就得让出去了。   鱼禾沉吟了许久,没有回答庄顷,而是吩咐吕嵩道:“你去军中传令,让王奋回来一趟。”   战事既然出现了变数,鱼禾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那就找王奋这个专业人士商量商量。   吕嵩点了一下头,立马下去传令。   没过多久,王奋就骑着马到了衙门。   鱼禾大致将他猜测的一切告诉了王奋。   王奋听完以后,也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默。   庄顷忍不住问王奋,“你有没有办法应对?”   王奋苦笑着道:“卑职一时半刻,也想不出妥善的办法……”   庄顷捶胸顿足的道:“那可如何是好。”   鱼禾在听到了王奋没有办法以后,自己思量起了应对之法。   思量了许久,鱼禾缓缓开口,“你们说,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交给廉丹如何。”   庄顷、王奋、吕嵩三人惊愕的盯着鱼禾。   鱼禾坦言道:“现在这个局势,我们跟廉丹耗下去,我们谁也讨不到好。主动出击的话,又对我们不利。那我们不如将廉丹手下的大军放进来。   放到夜郎县一线。   我们让平夷城的兵马放弃平夷,退回平夷城以南的山林。   再让阴识尽快拿下任贵。   等到廉丹的兵马到了夜郎县。   我们就跟阴识、亡眠三面夹击。   廉丹手底下的兵马虽多,但是散布在夜郎附近的山林里,有树林和山头限制,很难组成一个个征伐军阵,兵力的优势就很难发挥出来。   我们却不同,我们已经熟悉了在山林里作战,我们手底下的兵马也擅长在山林里作战。   我们三支兵马从三面出击,一起使力,能发挥出更大的战斗力。   廉丹要是分兵跟我们作战,我们就吊着他们在山林里打,生生将他们蚕食。   廉丹要是聚起兵马跟我们打,我们就让左右两翼的兵马疯狂的出击,将他们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绞杀。   你们觉得如何?”   庄顷和吕嵩听完鱼禾一席话,陷入了沉思。   王奋却立马明白了鱼禾话里的关键,“太守的意思是,廉丹跟我们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能组成一个个大的军阵,正面击溃我们。   我们要是将廉丹所有兵马放进来,让他们处在山林环绕的境地,他们的兵马就聚不起来,发挥不出人多的优势。   而我们的兵马却能借此汇合在一起,从三面出击,给他们一个痛击。   到时候廉丹要么是退兵,要么就被我们啃个干净?”   鱼禾点着头道:“不错……”   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地利和瘴气。   瘴气如果没了,那就只能将地利的优势最大化。   庄顷听完了王奋的分析,大致也明白了鱼禾的意思,他开口道:“我觉得可行!”   吕嵩也明白了一点点,他狐疑的道:“为何我们不让平夷城的兵马进入大巴山,从大巴山出击,断了廉丹一行的后路?”   鱼禾、王奋、庄顷三人听到这话,齐齐看向吕嵩。   吕嵩挠着头,疑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王奋哭笑不得的解释道:“围三阙一,目的就是给敌人留一条退路,逼迫敌人退兵。若是四面合围,完全不给敌人退路,逼迫敌人跟我们死战的话,敌人很有可能借着死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将我们击溃。”   庄顷点着头道:“四面合围,更适用于以多打少的战事中。现在敌人明显比我们多,我们双方死战的话,我们不能言胜,所以必须给敌人留一条退路,让敌人没有死战之心。   如此,一旦我们占据上风,敌人就会心生退意。   我们不需要跟敌人死战,也能取得胜利。”   吕嵩恍然大悟。   鱼禾看着三人,郑重的道:“如果我们不敌,又或者出了什么岔子,让廉丹占了上风。那我们就放火烧山!”   吕嵩愣了一下,没有太大反应。   庄顷和王奋瞳孔皆是一缩。   西南的山林,可是一片一片连绵不绝。   一处起火,很有可能就会绵延十多里,甚至上百里。   火势如果控制不住,对整个西南而言,都是一场宰难。   庄顷、王奋、亡承,甚至已经死了的滇王安羌,都知道放火对西南的危害。   所以在冯茂攻打西南的时候,他们处在劣势的时候,也没想过放火烧山。   西南百夷们都认为,他们是山林所养,对放火烧山的人都十分敌视。   谁敢放火烧山,谁就会被西南百夷所敌视。   “鱼禾……”   “鱼太守……”   庄顷和王奋齐齐开口,想劝解鱼禾放弃这个想法。   鱼禾没等他们把话说完,果断道:“你们不必多言,如果王将军觉得围三阙一的办法可行,那我们就用此法,此战我们只能胜,不能败。” 第313章 张休全军覆没了?   “鱼禾,你知不知道你此举是自绝于西南?!”   庄顷面色凝重,罕见的说了一句重话。   鱼禾颇具匪气道:“那又如何?我们现在是在争地盘,是在火拼,胜者生,弱者死。我输了就得死,我哪有闲心去管西南百族的感受。”   庄顷被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愣愣的看着鱼禾。   鱼禾见此,对吕嵩下令,“既然庄王不反对,那你就速速派人去传令。让我阿耶尽快将平夷城的百姓转移到故且兰县,然后诈败给朝廷的兵马,退入平夷县以南的山林,向汉阳县的朝廷兵马展开合围之势。   阴识那边,再追加一道命令,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拿下越巂郡,然后向东进军,跟我们形成三面夹击之势。”   吕嵩不在乎鱼禾放火烧山以后会有多大的后果,对鱼禾的命令没有任何异议,“卑职立马派人去传令。”   吕嵩说着,拔腿就要往外走。   “等等……”   鱼禾叫住了他,沉吟了一会儿,“廉丹派人去驰援平夷城,为的就是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我阿耶要是退了,廉丹什么也拿不到。你再传令给张武,让他在四海镖行内挑选几个信得过、又不怕死的人留在平夷城,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交给廉丹。   你记得提醒他们,法子不能白白的交给廉丹,要让他们问廉丹要官要钱。   拿到了足够的钱财以后,再将法子交给廉丹。”   吕嵩双眼一亮,“要不要趁机……”   吕嵩话说了一半,便停下了。   他是看庄顷和王奋在场,有些话不好明说。   但他的意思,鱼禾大致懂了。   吕嵩有心见缝插针,他自然不会阻止。   鱼禾绕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你要是能把握住,你就去做,要是把握不住,那就算了。”   吕嵩会心一笑,“卑职明白。”   庄顷愣愣的看着一主一仆在他面前打哑谜,他几次想要开口,可是话到了嘴边,愣是没有说出去。   直到吕嵩躬身一礼,退出正堂以后,庄顷才找到机会,“鱼太守,我可没答应让你放火烧山?”   鱼禾瞥了他一眼,“廉丹近些日子在益州其他各郡做了什么,我并没有瞒着你。所以他是什么性子,你应该很清楚。   就他那个性子,一旦攻破了句町国和益州郡,会给你我活路?”   庄顷一脸愕然。   鱼禾冷淡的道:“他肯定不会给你我活路。我们想要活下去,就得拼进一些跟他斗到底。”   庄顷眉头一凝,“我们一旦放火烧山,西南百姓可就容不下我们了,我们该何去何从?”   鱼禾瞥向庄顷,“我们不是还有越巂郡吗?越巂郡不够的话,我们可以顺势将犍为郡也一并收入囊中。”   庄顷失声道:“你不仅要歼敌,还要顺势开疆?”   鱼禾理所应当道:“打仗不就是为了开疆吗?不开疆我们还打什么仗?”   庄顷被鱼禾这话惊的不轻,他一边消化鱼禾带给他的震撼,一边嘀咕道:“真要是能顺势拿下越巂郡和犍为郡的话,那我们手底下的疆土一下子就能扩充近一倍多。”   庄顷猛然看向鱼禾,“到时候西南就会以你我为尊。”   益州辖下多郡,其中占地面积最大的就是益州郡、犍为郡、牂柯郡。越巂郡反倒是诸郡中占地面积最小的那个,仅仅比几个属国强一点。   鱼禾顺势占据越巂郡和犍为郡的话,那么疆土确实亏扩充一倍多。   刨去哀牢国不谈的话,他们确实会一跃成为西南最大的势力。   其实力会超过庄顷祖上在西南建制立国的时候。   鱼禾笑问,“动心了?”   庄顷苦笑一声,默认了鱼禾这话。   能不动心吗?   强爷胜祖近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鱼禾挖苦道:“不怕得罪西南百族了?”   庄顷瞥了鱼禾一眼,脸上的苦笑更浓。   怕。   怎么不怕。   但跟巨大的收益比起来,得罪西南百族不算什么。   西南百族容不下他们,他们走就是了。   临走的时候可以培养几个傀儡,帮他们掌管益州郡。   等到有机会了还能重新杀回去。   无非就是费一点周折而已。   鱼禾见庄顷已经彻底被他说动了,有些好笑的道:“其实你也不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真到了放火烧山的那一步,我们也不一定要自己背骂名。”   庄顷狐疑的看着鱼禾。   鱼禾低声笑道:“王奋之前不是抓了一些俘虏吗?我们可以让他们去做,再将此事推到朝廷头上。”   庄顷一愣,摇着头道:“不妥,西南百族的族人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各族中都有智者,不好糊弄。”   庄顷觉得鱼禾这个主意不好。   鱼禾笑眯眯道:“朝廷的人放火烧山,意图烧死我们,可他们的举动却触怒了山神,山神驱使神力,烧死了他们。   这个说法,西南百族的族人信不信?”   “这……这……”   庄顷张着嘴,一时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鱼禾这个说法,西南百族的族人会信吗?   庄顷的答案是……会信。   越是愚昧的人,就越容易相信神灵。   而在他们的眼里,神灵是仁慈和善良的。   朝廷派遣兵马攻打西南,是侵略,是入侵,是邪恶的。   朝廷兵马放火烧山,意图烧死西南人,很附和他们邪恶的人设。   山里的山神,驱使神力,救下西南的人,惩罚放火烧山的邪恶之人。   也附和人们赋予给神灵的设定。   所以鱼禾放火烧山以后,将此事嫁祸给朝廷的兵马,并且借着神灵的名义四处宣扬。   西南百族的族人就会信以为真。   即便是百族中的智者,也很难将此事纠正过来。   因为神灵凌驾于智者之上。   王奋小心翼翼的看了鱼禾一眼,心里直打颤。   他开始庆幸自己和鱼禾是盟友。   鱼禾所有邪恶的手段都不会用到他身上。   庄顷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苦笑一声,道:“还好你是我的外甥,是自己人。你要是个外人,那我不仅得防着你,还得防着自己人。”   以鱼禾刁钻又阴险的手段,策反他身边的人,并且让他身边的人对他产生仇恨,轻而易举。   鱼禾翻着白眼,“我有你说的那么邪恶?”   庄顷哭笑不得,“你觉得呢?”   鱼禾叹了一口气,“我也是被逼的。”   庄顷苦笑着不说话。   鱼禾立马转移起了话题,他不想被当成一个阴险又邪恶的人。   “王奋,廉丹一旦拿到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朝廷的大军就会越过夜郎县外的山林,杀到我们眼前。在阴识和我阿耶没有对廉丹展开合围之前。   朝廷的大军就得由你抵挡。   你可得拼尽全力啊。”   王奋抱拳,郑重的道:“卑职明白。”   鱼禾点点头,继续道:“兵法谋略一道,我和庄王都是门外汉,我的谋划有什么不足之处,你可以畅所欲言。   此战关系到你我的生死存亡,容不得半点差池。”   王奋心头苦笑。   兵法你或许不如我,可谋略一道,我是真的不如你。   西南能在谋略一道上胜得过你的,大概是……没有!   句町王亡承虽然也精于谋略,但他绝对想不出你这么阴狠的谋略。   “太守的谋略,并没有差池。卑职没发现什么问题。”   “那就好。那就速速去备战吧。”   “喏!”   打发了王奋后,鱼禾和庄顷就静静的待在县衙里等消息。   庄顷开始下意识的跟鱼禾保持起了距离。   鱼禾意识到他此前的谋划有点吓到庄顷了。   他也不想做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阴谋家。   但是没办法。   在政治斗争和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容不下半点仁慈。   能不择手段解决掉对手,就绝对不能留情。   一旦留情,那就是自掘坟墓。   ……   随着鱼禾改变谋略,战场上的局势也快速的发生逆转。   王奋将山林里的兵马尽数撤回,仅保留了一部分留在山林里关注着廉丹兵马的动向。   他在撤兵之前,也做了一些布置。   那就是让手下的兵马在山林里布置了无数的陷阱。   为了避免陷阱伤害到自己人,王奋特地在地图上标注出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供自己人通行。   预留的道路外,全部布置上了陷阱。   具体有多少,王奋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告诉手底下的兵马,尽可能的多布置,能布置多少布置多少。   王奋的兵马退出山林以后。   其他两处的兵马并没有什么动静传回夜郎。   倒是张休为鱼禾准备了两个惊喜。   一大早,鱼禾刚刚起床,正准备洗漱,就看到吕嵩匆匆跑到了他住处。   一见面,吕嵩就告诉了鱼禾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主公,卑职刚刚得到消息,张休手底下的兵马差点全军覆没了。”   吕嵩急声说着。   鱼禾愕然的道:“怎么回事?”   吕嵩急忙道:“张休之前不是去白羊坪偷袭敌人的养马地了吗?”   鱼禾点点头,这事他知道。   王奋有提过。   “偷袭养马地出了问题?撞上敌人大军了?”   鱼禾疑问。   吕嵩点着头道:“倒是没撞上敌人的大军,而是遇到了一群极其强悍的马夫。有一个马夫很有能耐,他差点用计坑杀了张休手下所有人。”   鱼禾脸色彻底变了。   ……   …… 第314章 张休举才   张休有多大本事,鱼禾很清楚。   张休手底下的人虽然算不上是千里挑一猛士,但也是百里挑一的悍卒。又经过了数十场血与火的磨练,一个个的实力早就远超常人,组成战阵出击,以百敌千也不在话下。   再加上他们有远超时代的铁甲相助,纵然是万人军阵,那也能闯一闯。   就是这么一支实力强悍的兵马,差点被一个马夫给设计的全军覆没了。   鱼禾怎么可能泰然处之。   “仔细讲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鱼禾催促着吕嵩,尽快讲清楚其中的关键。   吕嵩没敢多说废话,他言简意赅道:“张休一行去偷袭天水、陇西的养马地,撞上了一群马夫阻拦。张休一行将马夫击溃,俘虏了他们,并且让他们帮忙驱赶着马匹回夜郎。   但是队伍进山以后,马夫当中冒出了一个厉害人物。   他借着山林里复杂的地形,逃脱了张休一行的掌控。   又在张休一行追击的时候,在林中设伏,差点全歼了张休一行。   关键时刻,有一个叫朱遵的人出现,率领着他的人帮了张休一把。   张休这才摆脱了杀局,活捉了埋伏他的马夫们。”   鱼禾听完吕嵩一席话,略微一愣。   张休那可是有将帅之才的人,一个马夫不仅能摆脱他的掌控,还差点反杀,那说明这个马夫有点能耐。   张休又重新拿下了马夫,那他倒也不用再为张休担心。   至于那么马夫,如何处制,等张休将其押解到夜郎,再做定夺。   倒是那个叫朱遵的,为何会出现在山林里,又为何会出手帮张休,需要好好查问。   鱼禾看向吕嵩,问道:“张休损伤了多少人马?”   “五十余人……”   “五十余人,那伤亡可不小啊。传令张休,让他速速将那个马夫,还有那个叫朱遵的人送到夜郎。你再派人去暗中摸索一下那个叫朱遵的底细,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山林里,又为何出手帮张休。”   鱼禾始终坚信,世上没有无关无辜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朱遵到底是真心帮助张休,还是别有用心,需要好好查探。   “喏!”   吕嵩应允了一声,离开了后院。   庄顷在吕嵩走后不久,晃晃悠悠出现在鱼禾面前。   见到鱼禾,庄顷低声笑道:“听说你手下的张休,去偷袭白羊坪的时候,吃了个大亏?”   鱼禾刚刚洗漱完,正在拓展筋骨,听到庄顷的话,双手一收,淡然笑道:“你的消息挺灵通的嘛,我才得到消息,你就已经知道了。”   庄顷轻笑着,没有搭话。   鱼禾也没有刨根问底。   他手底下有吕嵩这等情报人员,庄顷手底下自然也有相应的情报人员。   庄顷手底下的情报人员或许不如他。   但是军中的消息却很难瞒得过庄顷。   毕竟,现在执掌夜郎上下所有兵马的人,是庄顷的门客。   鱼禾也没有隐瞒,坦言道:“是吃了点亏,但也有收获。”   庄顷古怪的看着鱼禾,“你说的收获,该不会指那些马吧?如果仅仅是那些马的话,那你可就亏大了。”   马虽然珍贵,但是在西南却发挥不了太大作用,充其量就是耕耕田、拉拉车。   损失了五十悍卒,换回来一群耕田、拉扯的马,确实不划算。   鱼禾高深莫测的一笑,“具体的等张休回来以后,你就知道了。”   庄顷一脸狐疑。   鱼禾并没有继续再讨论这个话题,他疑问道:“你可知道朱遵此人?”   庄顷愣了一下,追问道:“谁?”   “朱遵!”   “朱遵?!”   庄顷重复了一句,急忙道:“是犍为郡功曹朱遵?”   鱼禾瞥向庄顷,问道:“朱遵是犍为郡功曹?”   庄顷愕然的道:“你不知道?”   鱼禾抿着嘴,沉默不语。   他还真不知道。   犍为郡功曹,在犍为郡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可是放在整个益州,也就是那么回事,还不值得他刻意的去关注。   庄顷说犍为郡功曹叫朱遵,救张休一行的朱遵也是从犍为郡冒出来的。   朱遵手底下又有人马。   那么很有可能,犍为郡的功曹朱遵和救张休的朱遵是一个人。   朱遵一个朝廷的官员,却貌似救张休这个叛逆,又跟着张休前来夜郎。   朱遵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觉得朱遵是怎样一个人?”   鱼禾盯着庄顷问。   庄顷既然知道朱遵,那他应该了解一些朱遵的为人。   庄顷并没有回答鱼禾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朱遵派人找你了?他说了些什么?”   庄顷觉得,鱼禾没理由突然提起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鱼禾既然提到了朱遵,有可能是朱遵找上了鱼禾。   一个身居敌人腹地的功曹,找上鱼禾,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鱼禾也没有回答庄顷的问题,“你先告诉我,朱遵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庄顷见鱼禾不愿意回答,也没有追问。   他略作思量,沉吟着道:“朱遵是犍为郡武阳县人,朱氏在武阳县也算是豪族,朱遵因此被举荐为武阳县贼曹,后因剿贼有功,被擢升为犍为郡功曹。   亡氏前些年去劫掠犍为郡的时候,就是被此人所阻。   此人也算是一员干吏。”   说到此处,庄顷盯着鱼禾,提醒道:“但是此人心怀朝廷,他要是找上了你,你还是小心点为妙。”   庄顷一席话说完,鱼禾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庄顷若是不提及此人出身,鱼禾还真不知道此人是谁。   庄顷一说此人出身,鱼禾想起了此人是谁。   此人也算是一位在史书上留名的人物,虽然仅有寥寥几笔,但却都是正面评价。   刘秀建立东汉以后,甚至让犍为郡郡治,以及各县,为他设立了祠堂。   只不过此人并没有建立太大的功勋,所以并没有云台二十八有名。   此人最大的功勋就是在公孙述称帝以后,进犯犍为郡的时候,率领犍为郡的将士们,在六水门跟公孙述展开了一场死战。   虽然最后寡不敌众,被公孙述击败,并且斩首。   刘秀在建立了东汉,收复益州后,念及其骁勇,追封他为复汉将军。   此人跟刘秀没有什么交集,刘秀追封他,也是为了树立一个典范,让新收复的益州百姓尽快归心,效忠他建立的大汉王朝。   但益州乱世中出的将军那么多,刘秀却将他树立为典范,可见他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   鱼禾手底下现在急缺人才,此人若是能为他所用,倒也不错。   至于庄顷的提醒,鱼禾也记在心上。   此人若是不愿意为他所用,并且找上他的目的不单纯,那他也只能痛下狠手。   “朱遵过两日就到,到时候我们一起见见,看看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他还真找上你了?”   庄顷一脸惊讶。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既然知道张休吃了大亏,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朱遵找上了我?”   庄顷一脸郁闷的道:“我手底下的人只告诉我,说张休吃了个大亏,其他的一概没说。”   鱼禾见庄顷不像是在说假话,便坦言道:“张休是差点吃了个大亏,多亏朱遵及时出手相助。”   庄顷一愣,急忙道:“如此说来,朱遵是真的找上你了?”   鱼禾缓缓点头。   庄顷沉吟道:“那确实该好好的试探试探……”   ……   两日后。   张休驱赶着马匹,押解着马夫,引领着朱遵一行,出现在夜郎城。   张休入了夜郎城,将马匹交给城内的守军,就带着马夫和朱遵,到了衙门。   衙门,正堂。   鱼禾端坐在正堂上,品着他吩咐人做的花茶。   庄顷听到正堂外有响动,就伸长了脖子一个劲的往外瞧。   张休身披着铁甲,一人当先,兴冲冲的入了正堂。   “见过主公,见过庄王……”   庄顷笑着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了张休。   鱼禾见到张休一脸喜色,略微愣了一下,放下茶碗,哭笑不得的道:“别人损伤了部众,一个个恨不得哭爹喊娘,你倒好,还挺高兴的。”   张休嘿嘿笑道:“别人损伤了部众,那一定是吃了败仗,肯定得哭爹喊娘。卑职虽然损伤了部众,但卑职没败,更重要的是,卑职损伤的值。”   鱼禾饶有兴致的盯着张休,“仔细说说。”   张休像是偷到鸡的黄鼠狼,贼兮兮的笑道:“卑职虽然损伤了部众,但卑职却发现了一个人才。一个仅凭几百手无寸铁的马夫,就差点将卑职算计死的人才。   卑职领兵的时日也不短了,还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此人能用几百手无寸铁的马夫,就差点让卑职手底下精挑细选的悍卒全军覆没,足可见此人在领兵方面的才能,远胜卑职。   此人若是能助主公,主公手底下必然能再添一大助力。   卑职能用数十部众,为主公换取一大助力。   怎么算,都是卑职赚了。   而且还是大赚。”   鱼禾笑着感慨道:“一个马夫,能被你推崇到这个地步,倒是难得。”   张休在他手底下的诸多校尉中,有冷面校尉之称。   张休能一改常态,喜形于色的推崇此人,此人应该有些能耐。   但他更欣赏张休这种不嫉妒贤能,能为他举才的品质。   要知道,历朝历代都不缺少人才。   但真正能混出头的人才屈指可数。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重臣们嫉妒贤能,打压人才,不给他们出头的机会,害怕他们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张休正值飞扬跋扈的年纪,确能展现出容人之量,着实难得。 第315章 马援!马伏波!   张休能打仗、敢打仗、品质又高洁。   鱼禾可以放心的任用他。   鱼禾笑着道:“你既然如此推崇他,那就吩咐人将他带上来,让我见见。不过在见他之前,我得先赏赐一番你。”   张休愣了一下,郑重道:“主公,卑职向您举荐贤能,绝对不是为了赏赐。”   张休这是真心话,他也是受到相魁感染,才全心全意帮鱼禾做事,发现了人才也立马举荐给鱼禾,并没有太多私信。   鱼禾看出了张休这一番话是发自肺腑的。   但有功就得赏,有过就得罚。   这是最简单的规矩,若是连这点规矩都守不住,那就别想成大事。   鱼禾像是没听见张休的话一样,淡然笑道:“自即日起,虎贲军改为虎贲左卫和虎贲右卫。两卫各领两千四百三十人,着玄甲。各设虎贲将、虎贲偏将、虎贲校尉。   虎贲左卫,由刘俊充任将军、相魁充任副将,辖下三营虎贲校尉,另行任命。   虎贲右卫,由张休充任将军,副将暂缺,辖下三营虎贲校尉暂缺,兵马由张休自行招募。   益州郡境内,除虎贲左卫、山蛮军外,其他兵勇、青壮,皆可招募。”   鱼禾手底下的兵马在不断壮大,手里的实力亦是如此。   鱼禾需要不断的正规化自己手底下的兵马。   所以鱼禾需要不断的对手底下的兵马做出一些调整和改变。   将虎贲军改为左右卫,也是借鉴了史书上历代王朝设立的各种左右卫。   只不过历代王朝设立的各种左右卫,名目太多,各卫管事的将军名目也各不相同,各卫的兵马配备也不同。   鱼禾不太习惯古代繁琐的各种名目。   他更习惯于后世的那种第一军、第二军之类的名目。   也习惯了军中将军统称为将军,而不是什么平蛮将军、征夷将军之类的称呼。   所以他尽可能的简化了虎贲左右卫里面的各种名头,借鉴了一些后世的简洁的编制。   但也没有全盘借鉴后世简洁的编制。   因为身在古代,就要保留一些古代的特色。   不然很容易被人看成异端,手底下的人也容易被人轻视。   “主公……这……”   张休有点傻眼的看着鱼禾。   虎贲军算得上是鱼禾心腹中的心腹,为鱼禾立了不少汗马功劳。   鱼禾如今拆分了虎贲军,改为左右二卫,还让他独掌一卫,他有些不敢相信,也有点不敢接。   毕竟,如今充任着虎贲军中各个要职的,皆是跟着鱼禾白手起家的人。   他资历尚浅,有点不好跟人家平起平坐,甚至还压人家一头。   鱼禾笑问,“怎么,不愿意?”   张休张了张嘴,要推辞一二,鱼禾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只听鱼禾又笑着道:“不愿意也得愿意,这是军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鱼禾‘军令’二字一出,张休还能说什么?   只能郑重的向鱼禾一礼,“卑职多谢主公信任,多谢主公厚爱。”   鱼禾满意的点了一下头,准备出声勉励几句,就听庄顷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好外甥啊,现在论功行赏,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张休说那个什么马夫是人才,那个马夫就是人才了?   万一那个马夫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才差点害张休全军覆没呢?”   庄顷有点阴阳怪气的,听着很酸。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没有搭理。   庄顷为何泛酸,他心里很清楚。   他手底下的人有容人之量,并且不计前嫌的向他举荐人才,庄顷心里不舒服,不痛快。   碰见那个马夫的人,如果是庄顷的人,估计那个马夫早就被砍了,绝对不会被举荐到庄顷面前。   所以庄顷才泛酸。   鱼禾没把庄顷的话当回事,张休倒是当真了,他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对对对,庄王说的在理,主公还是见一见那个马夫再说。若是那个马夫真有能耐,主公在赏赐卑职也不迟。”   鱼禾没好奇的瞥了张休一眼,人家说啥你就信啥,你没听出庄顷话里的酸味吗?   “你刚才还信誓旦旦的向我举荐那个马夫,怎么现在反倒没信心了?”   鱼禾瞪了张休一眼,问道。   张休干巴巴一笑,实在是鱼禾给的太多了,他心里有点慌。   “行了,去把人带上来,我见见。”   鱼禾吩咐了一声。   张休如蒙大赦,应承了一句,快速跑出了正堂。   没过多久,张休就带着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正堂内。   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麻布粗衣,衣服上有几个洞,应该是树枝刮破的,衣服也有点脏,应该是许久没洗,卖相看着不怎么样。   庄顷瞧见中年男子的卖相,撇撇嘴,“这就是张休举荐的大才?”   鱼禾知道庄顷正在泛酸,嘴里肯定说不出好话,所以没搭理庄顷。   鱼禾盯着中年男人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中年男人并没有因为庄顷的轻视有所反应,就暗中点了点头。   从气度和城府上看,中年男人还算不错。   “你是何处生人,叫什么名字?”   鱼禾淡淡的问道。   中年男人倒也光棍,毫不隐藏的道:“扶风马援!”   马援说的很坦然,他现在只是一个马夫,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没什么闻名天下的名声,所以他不认为西南有人认识他,也不需要藏着掖着。   他在说话的时候,反而十分好奇的在打量鱼禾。   他初到益州的时候,听人说平夷城有一伙强人,为守的是咸阳的鱼氏父子。   父子二人以逃兵的身份,聚众啸义,占据了平夷城。   并且在句町国、滇国、朝廷,三座大山的夹缝里,成功的守住了平夷城,稳稳的平夷县。   他只当鱼氏父子跟其他的草莽一样,是乱世中的一朵小浪花,并没有在意。   直到他到了夜郎城,听看守他的将士们闲谈的时候,才得知鱼氏父子不仅占据了平夷城,还在不知不觉间击溃了滇国国主安羌,占据了益州郡,成为了一郡霸主。   他才发现,他不在意的小浪花,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一朵汹涌的浪涛。   可笑朝廷一个劲的吵着嚷着要征讨西南,却不知道西南最大的两个藩属中,有一个藩属已经易主。   消息如此落后,还敢声称要征平西南?   可笑之极。   他看着鱼禾,心中惊叹连连,惊叹鱼禾的年龄,惊叹鱼禾不知不觉间拿下益州郡的壮举,惊叹鱼禾一个汉人,居然能成为益州郡之主。   鱼禾的年龄,鱼禾拿下益州郡用的时间,都让他觉得,鱼禾乃是一位人杰。   他自认为他没什么名气,他就算报出了名号,鱼禾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但他却不知道,他报出了名号后。   鱼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涌现起了惊涛骇浪。   马援,马伏波。   一个拥有进入云台二十八将前十席位实力,却未入云台二十八将之列的人。   一个不可多得的将帅。   一个帮刘秀平定西南,招降了整个交州,为刘秀立下汗马功劳的人。   ‘马革裹尸’这个被汉以后历朝历代将军都奉为毕生追求的词,就是源自于他。   鱼禾当初见到阴识的时候就会想起他。   因为他跟阴识的命运有点相似,皆有入云台二十八将的实力和功劳,皆因为外戚的身份没有被选入云台二十八将。   阴识的姐姐阴丽华是史书上赫赫有名的皇后。   马援的幼女也是史书上有名的一代贤后。   其三女、四女先后入宫,其长女和二女生的女儿,也先后入宫。   至于人家姑侄一起伺候皇帝尴不尴尬,鱼禾就不知道了。   他又没试过,他也不会谴责,因为这是汉朝的特色。   汉惠帝刘盈被吕后逼着连自己的外甥女都娶了,马氏姑侄一起入宫,也没什么。   反正马援所在的马氏,在东汉初,那真的是荣极一时。   始作俑者的马援,如今就站在鱼禾面前。   鱼禾自然不会放过他。   不过这厮心怀汉室。   新末最大的地方军阀隈嚣高举义旗,匡扶汉室的时候,他就果断投入到了隈嚣麾下。   隈嚣违背了初衷,投靠了刘秀,又反了刘秀以后,他就离开了隈嚣,跟随了刘秀。   所以鱼禾想收复他,有点不容易。   他现在还只是一个马夫,还不是那个赫赫有名的伏波将军马援。   所以鱼禾对待他倒也不用太客气,免得露出马脚。   “听说你有几百个马夫,就差点伏杀了我手下一大悍将?”   鱼禾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语气淡淡的问着马援。   张休听到鱼禾称呼他为悍将,脸颊有些羞红。   谁家悍将会被一个马夫差点伏杀?   马援微愣,谦逊道:“只是恰逢其会罢了,最后也没成,反而成了张将军的阶下囚。”   鱼禾还没有开口,庄顷立马叫上了,“看看看,我说他是恰逢其会吧?”   鱼禾瞥了他一眼,不想搭理。   庄顷却不依不饶的道:“这厮见了你我,也不知道施礼,一点礼数也没有,一看就是个莽夫。不如将他推出去斩了,一了百了。”   鱼禾没好气的瞪了庄顷一眼,庄顷怏怏的闭上嘴。   马援倒是一脸尴尬。 第316章 苦肉计!阳谋!   马援虽然不喜诗书经学,但也是名门之后,世代官宦,早年他几个兄长也曾教过他《齐诗》,用家学渊源称呼,到也不为过。   但凡是世代官宦、家学渊源之人,皆知礼仪。即便是面对生死大敌,只要对付以礼相待,你也得以礼相待。   庄顷指责他无礼,倒也没错。   他倒也不是有心的,他纯粹是觉得,他伤了鱼禾的人,而且那些人穿戴着价值不菲、锻造精良的铁甲,肯定是鱼禾手底下的精兵,张休将他押解到鱼禾面前,鱼禾大致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也懒得跟鱼禾讲那些虚礼。   当然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觉得西南皆蛮夷,没几个懂得汉家礼仪的。   他以汉家礼仪待蛮夷,说不定会对牛弹琴,所以干脆就省了。   鱼禾瞪完了庄顷,看向一脸尴尬的马援,淡然道:“你怎么说?”   马援生硬的弯下腰,干巴巴道:“扶风马援,见过鱼王,见过庄王。”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鱼王?!   我是胖头鱼吗?   鱼禾不悦的提醒道:“我乃益州太守鱼禾!”   马援一愣,心念急转。   鱼禾占据了益州郡居然没有称王称霸,也没有以今朝的官称称呼自己为益州大尹,反而用前朝的太守之名自称。   那就意味着鱼禾有可能是一个心怀汉室的人。   同为心怀汉室的人,马援一下子对鱼禾多了一些认同。   马援赶忙道:“小人一时不查,冒犯了鱼太守,还请鱼太守责罚。”   鱼禾一甩衣袖,大马金刀的坐在座椅上,大气的道:“不知者不怪。”   马援躬身施礼,算是谢过鱼禾宽恕。   鱼禾冷淡的道:“你说你是恰逢其会,可我手底下的悍将张休,却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你以几百马夫埋伏他,差点全歼了他的兵马,有将帅之能。   还向我推举了你,让我重用你。   因此我才没有下令杀你,反而让他将你带到此处。”   张休苦着一张脸,一脸哀求的看着鱼禾,就差开口跟鱼禾说‘求放过,别在用悍将称呼卑职了,卑职臊得慌’。   马援听到鱼禾的话,则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看了张休一眼。   他没料到,张休不仅是一个敢打敢拼的人,还有如此容人之量。   他虽然没有全歼张休手底下的兵马,可也弄死了张休手底下足足五十多人。   张休不仅没跟他计较,反而将他举荐给了鱼禾。   如此肚量,他必须高看一眼。   鱼禾一直盯着马援,在观察马援的反应,他刚才那番话,看似杀气腾腾,实则是在试探。   试探马援是不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还会坚守匡扶汉室的理念。   见马援并没有回答他,反而看向了张休,眼中多了一丝崇敬,鱼禾就猜倒,张休的品质征服了马援,得到了马援的认可。   马援看了张休两眼,对鱼禾拱手道:“张将军看得起马某,马某感激莫名。但马某没什么才能,更不是什么将帅之才。马某只是看过几本兵书,学过一些粗浅的兵法,埋伏张将军,也只是恰逢其会。”   马援这话说的大大方方,像是一腔肺腑之言。   别人听的或许就信了,但是鱼禾却不信。   因为鱼禾知道这厮平生的战绩,这厮在归降的刘秀后,先后帮刘秀平定陇西、抚平羌乱、二征岭南,北击乌桓,可以说是战功赫赫。   这厮可以说是东汉初期的蛮夷克星,居然说自己只是学过一些粗浅的兵法,糊弄鬼呢。   鱼禾并没有直接出声指责马援,而是看向了张休,冷冷的道:“如此说来,是张休欺骗了我?”   张休先是一愣,慌忙道:“张休绝不敢期满主公!”   鱼禾冷哼一声,“你向我举荐马援,说马援是大才,我才放下了手头上的政务,邀请了庄王出面,一起见一见这位大才。   可这位大才如今亲口说,他并不是什么大才,只是学过一些粗浅的兵法。   你还敢说没有欺骗我?!”   张休急忙解释,“主公,马援说自己只学过一些粗浅的兵法,肯定是谦虚之言。”   “嘭!”   鱼禾拍桌而起,怒斥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左右何在?”   鱼蒙率着鱼禾的侍卫出现在正堂内,抱拳施礼。   “卑职在!”   鱼禾一甩袖袍,怒声道:“拖出去,斩了!”   鱼蒙愣了一下。   张休傻了。   庄顷也有点傻,但是略微品了一下后,撇起了嘴。   鱼禾明显是在用苦肉计。   鱼禾刚刚才封了张休当将军,而且还是虎贲右卫这种重量级兵马的将军,怎么可能将张休给斩了。   马援也看出了鱼禾在用苦肉计。   他很想眼睁睁的看着,但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鱼禾恶狠狠瞪了鱼蒙一眼,怒道:“我的话不管用了吗?”   鱼蒙回过神,赶忙应允了一声,带着侍卫们扑向张休。   张休依旧一脸懵。   马援看到鱼蒙率人将张休压倒在地上的时候,心里长叹了一声,缓缓道:“太守且慢,马某虽然不是什么将帅之才,但是执掌一校,还是做得到的。”   马援不想开口,但又不得不开口。   有一句话叫士为知己者死。   他胸有大志,在天水的时候经常跟他身边的那些马夫说‘大丈夫的志气,应当在穷困时更加坚定,年老时更加壮烈。’   但是他一直没有遇到明主,也没有遇到赏识他的人。   所以才默默无闻的在天水当一个养马头子。   鱼禾是不是明主,他还不知道。   但张休才见了他一面,就赏识他才能,并且举荐他。   对他而言,就是知己。   他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张休去死。   他虽然看出了鱼禾在用苦肉计,可万一鱼禾是那种好脸面又嗜杀的人,为了维护颜面,真将张休给砍了。   那他有何颜面称张休为知己?   而且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种事情真要是落在他身上,他心里也不会痛快。   更重要的是,鱼禾真的杀了张休,那他和他手底下的马夫又岂能独活?   综合考虑过后,他不得不开口。   鱼蒙看出了鱼禾在用苦肉计,所以听到马援开口后,立马停手。   张休也回过了神,意识到了鱼禾在用苦肉计,当即伏在地上不言不语。   鱼禾居高临下,瞥了马援一眼,冷声道:“你不是说你只懂一些粗浅的兵法吗?如何独领一校?我鱼禾虽然身居西南这一处蛮夷之地,但是手底下的将校皆是精通兵法谋略之人。   只是懂一些粗浅的兵法的话,可没资格入我麾下。”   马援心里有些无语,鱼禾明显是在吹牛。   鱼禾手底下的将校要真是一群精通兵法谋略的人的话,他恐怕早就占据整个西南了。   那还有什么句町王和庄王存在。   但他却没办法拆穿鱼禾。   只能顺着鱼禾的话道:“马某家中世代官宦,也懂一些治理地方之道,即便是不能领兵,也能牧守一地。”   鱼禾听到这话,立马流露出了一副颇具兴致的神情,浑身的怒意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家中世代官宦?你倒是说说,你家中出过那些官宦,又是如何沦落为一介马夫的?”   马援正色道:“马某曾祖马马实于前汉宣帝时以郎持节号使君,家父马仲官至玄武司马,马某曾充任一郡督邮,奉命押解重犯前往司命府,马某得知他遭人迫害,犯下重罪,见他可怜,私自放走了他,逃到了天水,以牧马为生。”   鱼禾听完马援一席话,瞬间像是失去了兴致一样,冷淡的道:“所以你就是一个寻常的家道中落的马夫?”   马援脸色微微一黑,知道鱼禾对他说的不满意,他又得道出一些干货,“马某也不是寻常的马夫。马某初到天水,购置了一些牛羊草场,在天水放牧。因为马某擅养马,又经常仗义出手,帮其他牧民解围,所以有数百户牧民依附在马某帐下。   他们称马某为指挥役使,供马某驱使。   马某带着他们游牧于陇汉之间,因马某擅养马,又懂得农桑,所以数载,便有马、牛、羊六千头,谷物七八万斛。   马某帐下几百户,在马某驱使下,数载便能得六千头畜生,谷物七八万。   马某帐下若是有数千户,收获会更多。   此次朝廷征召天水、陇西两地精骑入益州。   马某帐下的许多青壮皆在征召之列。   马某怕他们葬身益州,所以应召入伍,充任了马夫。”   马援用他在天水的成就,向鱼禾说明,他有治理地方的才能。   马援率领几百户人,在陇汉之地,数载养出六千头畜生,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他在养出了六千头畜生之余,还能存了七八万斛的谷物。   马援所说的数载所得谷物七八万斛,显然是存粮。   毕竟谁也不会将已经吃进肚子,并且消化干净的粮食拿出来给人说。   汉代一斛就是一石。   也就是说七八万斛,就是七八万石。   几百户人在马援的带领下,在放牧之余,还能存七八万石谷物,那就了不得了。   庄顷一开始还很轻视马援,可听到马援这番话以后,也忍不住愕然的看向马援。   鱼蒙、张休也一脸惊讶的看着马援。 第317章 磕破脑袋的朱遵   鱼禾倒是很淡定,马援所说的一切,他在史书上都看到过,他也知道马援有多少能耐,所以并不觉得惊讶。   马援在打仗方面是能手,在理政方面也不差。   懂得因地制宜的去发展生产。   看问题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为刘秀稳固东汉政权,提供了不少有益的政见。   就是有点太过看重尊卑和长幼,以至于得罪了小人,死后还被小人陷害,深受不白之冤,家人也跟着经历了一场大难。   还好刘秀没有昏头,搞清楚的事情的真相,还了马援一个清白,不然马援死后也得背一身骂名。   “几百户人,数载所得牛马羊数千头,谷物七八万斛……还算有点能耐吧。”   鱼禾淡淡的说了一句。   庄顷瞪起眼珠子看向鱼禾,‘好外甥,这叫有点能耐?这叫有大能耐好不好。我手底下要是有这种能人,我立马任命他为国相。’   鱼蒙和张休也错愕的看向鱼禾。   马援略微愣了一下,对鱼禾的话也有点不服气。   鱼禾看到了他们的反应,漫无条理的道:“你们觉得我说的不对?我和我阿耶在六盘水盘桓的时候,总共就六个人,一套甲、一把弓、一根矛、三柄刀。   而今过去三载,我和我阿耶占据一县一郡,麾下从众数十万,田亩数十万,所获钱财更是不计其数。   我需要夸他有大能耐?!”   庄顷一愣,黑着脸别过头去。   他只顾着为马援叫屈了,倒是忘了鱼禾这个变态。   跟鱼禾这个变态比,马援那点收获真的不算啥。   鱼蒙和张休愕然的盯着鱼禾,不知道该说啥。   马援听到鱼禾的话,心里那点不服气瞬间没了。   他是个很率直的人,鱼禾比他年轻,还比他厉害,那他就得服。   鱼禾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他看向马援,淡然道:“既然你还算有点能耐,有愿意为我效力,那我就勉为其难将你收入麾下,充任一个参军,暂时到我身边,帮我出谋划策。”   鱼禾这话说的有点不要脸,但马援只能屈服。   “喏……”   鱼禾点点头,吩咐道:“带他下去换身衣服,顺便饱餐一顿。他手底下的那些马夫,就送回滇池去,让滇池令看着给安排住处,分一些田产和牲畜。   再去个人告诉吕嵩,让吕嵩派人走一趟天水,看看能不能将马援在天水的家业,以及那些马夫的家眷,一并接到滇池。”   鱼禾只是暂时用计让马援屈服,并没有令马援归心。   所以他得尽快断了马援后路,然后再慢慢的想办法让马援归心。   鱼蒙抱拳应允,“喏……”   马援却大惊失色,“太守万万不可,马某手底下的人皆是陇汉之地的人,守不得西南的寒气,也挡不住西南的瘴气之毒。   您将他们接到此处,他们恐怕会死于瘴气之下。   马某入西南几日,帐下已经有好几人死于瘴气之下。   还望太守怜惜。”   马援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深深的向鱼禾一礼。   鱼禾盯着马援,似笑非笑的道:“我手底下的汉人无数,你觉得他们是如何在西南瘴气的威胁下,活到现在的?”   马援一愣,失声道:“你有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   瘴气之毒,朝廷兵马中的许多大夫断定为无解之毒。   朝廷的兵马因为瘴气之毒,已经倒下了万余人。   鱼禾如今向马援明示,他有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马援如何不惊。   鱼禾淡淡摇头。   马援又是一愣。   鱼禾淡然笑道:“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只能治病,却不能断根。就算治好了,回头遇到了瘴气,还是会中毒。我不仅有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还有让人免遭瘴气毒害的法子。”   马援瞬间瞪大眼,差点就开口问鱼禾讨要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和防御瘴气之毒的法子了。   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却没说出口。   因为他要治疗和防御瘴气之毒的法子,是想救那些正在被瘴气之毒毒害的新军将士。   可新军将士是鱼禾的敌人,鱼禾不可能给他们治疗和防御瘴气之毒的法子。   他若是不知道鱼禾会治疗和防御瘴气之毒的法子,那么新军中的那些将士死活,他不会在意。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嘛。   但他知道了,他就想出手救人。   因为他是汉人,那些新军将士也是汉人,他们正在征讨的是蛮夷。   从道义上讲,他这个汉人,在汉家兄弟蒙难的时候,他有能力救,他就应该出手相救。   毕竟,他一个土生土长、又心怀汉室的汉人,向着汉家兄弟,也是应该的。   总不能向着蛮夷吧?   那不成了汉奸、汉贼了!   鱼禾看出了马援的心思,却没有点破。   或许可以将送出治疗瘴气之毒法子的事情,交给马援去作。   让吕嵩去做此事,顶多是在朝廷手底下安插几个当米虫的探子。   但是让马援去作的话,就能落一个大人情。   收服马援的脚步也会加快。   但此事还需酝酿几日。   现在就告诉马援,马援肯定会起疑,对他的感激也会大大减少。   鱼禾故作深沉的摆摆手,“将你和你手下的家眷迁移到此处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下去吧。”   马援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躬身一礼,退出了正堂。   马援一走。   鱼蒙也带人离开了。   张休从地上爬起来,盯着鱼禾笑道:“主公很看重马援?”   鱼禾淡然笑道:“谈不上看重,但勉强能一用,倒是委屈你了。”   张休笑道:“只要能帮上主公,卑职一点儿也不委屈。”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   庄顷撇撇嘴,低声嘀咕了一句,“虚伪至极……”   鱼禾今天的表现确实虚伪。   但鱼禾却收获了一位能文能武的干吏。   庄顷看似在鄙视鱼禾,其实心里羡慕坏了。   鱼禾瞥了一眼正在泛酸水的庄顷,没搭理他。   鱼禾看着张休问道:“我记得还有一个叫朱遵的,不仅救了你,还跟着你一并回到了夜郎城?”   张休急忙道:“正要向主公禀明此事。那朱遵乃是犍为郡功曹。此次率众入句町,是为了投奔主公。”   鱼禾愣了一下。   庄顷一脸愕然的看向张休。   鱼禾疑问道:“投奔我?为何?他在犍为郡充任功曹,难道惹出了什么大乱子,跑到我这里来避祸了?”   鱼禾记得庄顷之前说过,朱遵此人心怀汉室,是不可能为他们效力的。   朱遵找上鱼禾,也是心怀叵测。   鱼禾原以为朱遵找上他,是准备假借谋个名头,坑他的。   可听张休这话,朱遵似乎另有所图。   如果仅仅是坑他的话,朱遵可不敢说什么投奔之类的话。   毕竟,一旦投奔了他,他一定会派人盯着朱遵,朱遵短时间内什么也做不了。   庄顷撇着嘴,哼哼道:“说不定是犍为郡大尹和那廉丹一起设的局。”   鱼禾并没有言语,而是盯着张休,等待张休的答案和判断。   张休迟疑着道:“卑职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投靠主公,卑职问了,但他没说。他说要见到主公以后才肯明言。   卑职觉得,他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求主公。   他很急切,一路上一直在催促卑职赶路。”   鱼禾若有所思的道:“你去将他带来,我见见再说。”   张休应允了一声,出了正堂。   庄顷忍不住道:“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他真要是投奔你,那就先将他关个半载再说。等我们击溃了廉丹的大军,拿下了犍为郡,再将他放出来。   到时候他就算不是真心投奔你,也得真心投奔你。   他的族人就在犍为郡,我们拿下了犍为郡,就掌控着他一族的生死。”   鱼禾点了点头。   庄顷这话说的很中肯。   无论朱遵投奔他有什么图谋,等到他拿下犍为郡以后,一切都会成空。   就在鱼禾和庄顷说话的时候,张休带着一个四旬的汉子,出现在了正堂内。   汉子身高体壮,皮肤略微有点黑,满脸大胡子,头发黑白参半,腰间挂着一柄青铜剑,见到鱼禾,不等鱼禾发问,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一个劲的猛磕头。   鱼禾吓了一跳。   庄顷也被惊了一下。   因为朱遵磕头的时候很实在,脑袋磕在青砖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朱遵磕了好几个头,猛然抬头,双目瞪的圆圆的,看着鱼禾,凄声道:“求大王救命!”   鱼禾和庄顷皆是心头一震。   二人对视了一眼,面色皆凝重了起来。   朱遵磕头不仅磕的实在,脑袋也磕破了。   就那么几个头,就将脑袋磕破了,可见朱遵用力之深。   新汉两朝的跪拜礼,那只有在面对长辈、君父、恩人、师长、以及祭祀的时候才会用。   磕头磕出血的事情十分罕见。   朱遵不仅对他们行了大礼,还磕破了脑袋,凄厉的声音中还带着一点绝望,由不得鱼禾和庄顷不重视。   虽说朱遵有可能在演戏,但戏演到这个份上,鱼禾和庄顷也得给几分面子。   “你且起来说话!”   鱼禾沉声道。   朱遵跪在原地并没有动,他凄声道:“求大王救我犍为百姓,朱遵愿当牛做马,报答大王的大恩!” 第318章 恶狼廉丹   鱼禾跟庄顷对视一眼,看向朱遵,脸色怪异。   “你……让我们救犍为郡的百姓?”   庄顷脸色也怪怪的。   张休一脸蒙。   朱遵咬着牙,抿着嘴,重重点头。   鱼禾出声提醒道:“你可别忘了,我们如今是逆贼。”   庄顷人不知小声道:“你一个朝廷命官找我们这些逆贼救人,吃错药了?”   朱遵悲愤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敢跑到夜郎,冒犯两位大王。实在是我犍为郡的百姓已经活不下去了,整个益州,只有两位大王能救我犍为郡的百姓。”   鱼禾沉吟了一会儿,大致猜到了一点东西,但是他没有开口,反而在暗中权衡利弊。   庄顷没有鱼禾知道的多,所以他什么也猜不到。   庄顷狐疑的道:“廉丹手上有十数万大军,就屯驻在犍为郡,谁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危害犍为郡的百姓?”   庄顷提到廉丹,朱遵脸上的悲愤更浓,他哀声道:“就是廉丹那厮在祸害我犍为郡的百姓。”   庄顷微微张开嘴,一脸惊愕。   朱遵声泪俱下的控诉,“他到了犍为郡以后,先是让我犍为百姓上缴了四成粮食,充作军粮。我犍为百姓手里的粮食,早就被冯茂给祸祸光了。   新粮还没种上,他就到了。   一开口就是四成粮食,简直是要我犍为百姓的性命。   我家大尹胆小如鼠,只能顺着他。   为了给他筹措粮食,就将百姓们手里最后一点粮种也拿走了。   就这,他还不满足。   日前下令给我家大尹,让我家大尹再征四成粮食。   还隐晦的暗示我家大尹,若是拿不出粮食,可以出钱,由他去购买粮食。   但是出钱的话,就得出五成。   有一成的消耗。   可百姓们已经没粮了,更别提钱了,我家大尹征什么?   只能征百姓的命。   百姓们被逼的卖儿卖女,也交不齐他要的钱粮。   如今在犍为郡,一个半大的男娃,只要一百个钱;一个半大的女娃,只要四十个钱。   一些新生的娃娃,百姓们养不起,就只能放在水沟里溺死。   六水门后的五槐沟里,泡着的幼尸,已经超过了百具。”   鱼禾、庄顷、张休三人听到此处,心头皆是一颤。   庄顷失声道:“这廉丹,这廉丹竟是一个比冯茂还恶的恶狼?!”   能将手底下百姓逼迫到这个份上的官员,庄顷还真没见过。   益州郡不比朝廷其他的郡,朝廷派遣的官员,不论是多大的官,到了益州郡也得盘着。   庄顷、已故的滇王安羌,他们也压迫过其他夷族的百姓,可他们绝对做不到廉丹这个份上。   朱遵含着泪,颤声道:“也许再过一些日子,五槐沟里就不会有幼尸了……”   庄顷蒙了一下,急忙追问,“为何?”   朱遵咬着牙说不出口。   鱼禾长叹了一口气,替朱遵回答了庄顷的问题,“因为尸骸也是肉……”   庄顷瞳孔一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益州郡的人虽说野蛮,一些愚昧的部族经常拿活人祭祀,数百人刨心挖肝,祭祀神明的场面,庄顷也见过。   可人吃人的景象,庄顷还真没见过。   因为益州郡的人没了粮食,他们情愿死在追逐猎人的路上,也不会对同类下嘴。   鱼禾盯着朱遵道:“你所说的可属实?廉丹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犍为郡的百姓群起而攻之?”   朱遵哀声道:“犍为郡的青壮,先是被冯茂征召了一批,又被廉丹征召了一批。郡中的青壮早已被征召的七七八八。   豪族、大户中倒是有不少壮勇,可豪族、大户尚有余粮,又有余钱,廉丹还没逼到他们跟前,他们不会反抗。”   为富者不仁,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大难临头的时候,许多富户,都不会拿出自己手里的钱粮去救济穷人,共度难关。   他们会先用自己的钱粮去喂贼人,贼人若是喂不饱,他们就会带着家产,想方设法逃到其他地方。   只要逃无可逃,被贼人夺去家产,斩首抛尸的时候,他们才会醒悟。   可那个时候醒悟,有什么用?   大难临头的时候,仅有极少一部分有良心的富户,会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去帮助百姓,共度难关。   可他们那点积蓄,在大难面前,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犍为郡的百姓如今也算是大难临头,只不过跟朱遵说的有些出入。   其实犍为郡那些大户手里也没有多少粮食了。   因为鱼禾很早之前就派遣吕嵩去犍为郡,将犍为郡的粮食收了个七七八八。   犍为郡的大户们之所以还稳稳当当的坐着,并没有造反,也没有跑路。   是因为廉丹暗示了犍为郡大尹,征不到粮食,可以交钱。   犍为郡的大户们虽然没粮,但他们有钱。   廉丹二次征粮,怎么看都是冲着钱去的,所以犍为郡的大户们交了钱,廉丹暂时不会祸祸他们。   没有大户们出头,百姓们又剩下了一大群老弱妇孺,拿什么去反抗廉丹的十几万大军?   只能任由廉丹鱼肉。   鱼禾看着朱遵疑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找我救犍为郡的百姓?”   朱遵坦诚的道:“我也是听益州各郡在传,说活不下去了可以去益州郡,到了益州郡,不仅不会饿死,还给分田,三年还不用纳粮。   两位是统管益州郡的大王。   若益州各郡的传言是真,那两位大王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鱼禾陷入了沉默。   庄顷看了鱼禾一眼,也没有言语。   他们出手救犍为郡的百姓,倒是容易。   可一旦出手救犍为郡的百姓,他们三面合围的谋划就要暂时搁置。   廉丹若是识破了他们的谋划,趁机做出一些布置,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那他们很有可能会败。   一旦败了,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作云烟。   鱼禾不愿意败,庄顷也不愿意败。   鱼禾已经疯狂到准备放火烧山的地步,怎么可能为了救人,放弃自己的谋划。   所以鱼禾选择了沉默。   庄顷亦是如此。   朱遵见鱼禾和庄顷没有言语,立马猜倒了他们的心思。   朱遵急声道:“求两位大王救救我犍为百姓,我犍为上下,愿意供两位大王驱使。”   朱遵这话,不仅是代表自己在投诚,也是代表犍为郡的百姓在投诚。   庄顷忍不住开口,“朱遵啊,你是让我们去救人吗?你是想要我们的命啊。我们一旦放下战事,去救犍为郡的百姓,那就等于给廉丹机会,让廉丹要了我们的命。   犍为郡百姓的遭遇,我很同情。   可我们不能舍弃自己的性命,去救别人的性命。   我们更不能拿益州郡百姓的性命,去换犍为郡百姓的命。”   朱遵听到庄顷的话,瞳孔微微放大,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地上,他眼中逐渐浮现出一丝绝望。   鱼禾在朱遵绝望的时候,缓缓开口,“看在你心系百姓的份上,我给你指三条路。”   朱遵浑身一颤,猛然抬头,直直的盯着鱼禾,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庄顷以为鱼禾要出手救人,吓的赶忙出声提醒,“好外甥,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张休也欲言又止。   他也想提醒鱼禾以大局为重,千万别仁慈。   鱼禾给了庄顷和张休一个安心的眼神,盯着朱遵道:“第一条路,你带着犍为郡的百姓北上,去巴郡的涪陵县。到了涪陵以后,大巴山里的东西,有什么你们就吃什么。等我和廉丹的大战有了结果,我就会派人去救你们。   第二条路,你带着犍为郡的百姓,一路北上,过涪陵,入大巴山,过南阳郡、南郡,入荆州。到了荆州,我会派人接应你们。   第三条路,你带着犍为郡的百姓过六水门,进入蜀郡和越巂郡交界处,沿着两郡交界处,一路向西,到了越巂郡的西界,再南下直达益州郡比苏县。我会让人在比苏县准备好粮食。”   庄顷和张休听到鱼禾这番话,齐齐松了一口气。   朱遵听完鱼禾一席话,往鱼禾跟前扑了一下,急声道:“百姓们根本没有粮食了,他们走不了那么远!”   鱼禾冷淡的道:“山林里能吃的东西多了,必要的时候草根树皮也能吃。你们只需要记住,防着毒虫,水煮沸了再饮,猎物等煮熟了再吃。   你们就不会饿死。   路我给你们了,走不走在你们。”   朱遵急了,还要说话,鱼禾却没给他机会。   “送朱功曹出去。”   张休抱拳一礼,走到朱遵身前,架起了朱遵,离开了正堂。   庄顷在张休、朱遵走后,忍不住凑到鱼禾近前,狐疑的道:“好外甥,朱遵说的不错,犍为郡的百姓没粮了,真的走不了那么远。”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没有言语。   犍为郡百姓们手里的粮食被廉丹掏空了,但是犍为郡四周的山林并没有被掏空。   如今西南的山林还处在半开发或者未开发的状态,山林里能吃的东西数不胜数。   可以说西南的山林如今就是食物丰富的一座宝库。   百姓们之所以守着宝库,还会饿死。   不是他们没东西吃,而是他们分辨不了山林里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所以他们不敢冒险去尝试。 第319章 马援上钩   古代医疗条件低下,大夫数量也十分少,卫生知识匮乏,卫生也差。   吃坏了东西,很有可能就会要了人命。   喝多了生水,也有可能会要命。   吃山林里的东西中了毒,在得不到及时救治的情况下,几乎是必死。   再加上山林里布满食物的同时,也布满了毒蛇猛兽,还有蛮人在山林里盘踞。   百姓们轻易不敢涉足山林,也不敢吃山林里的东西。   鱼禾给出的几条建议,尽可能的避免百姓们吃到有毒的东西,喝到浸泡过动物尸骸的水。   “你倒是说话啊。”   庄顷见鱼禾不搭理他,略微有些埋怨的喊了一声。   鱼禾缓缓道:“其实让犍为郡的百姓从汉阳县入句町国,或者逃向越巂郡,路线最短,最容易存活。可惜我们在两处都布下了伏兵,不能暴露。”   庄顷翻了个白眼,他觉得鱼禾说了一句废话。   “说起来,廉丹那厮是真恶。”   庄顷回想起朱遵讲述的廉丹的恶行,心有余悸的说道。   鱼禾点着头道:“岂止是恶,简直是禽兽不如。”   鱼禾看向庄顷,意味深长的道:“大新朝有如此良臣相助,距离败亡不远了。”   庄顷一愣,好奇的道:“廉丹此举,分明是在掘大新的根基,王莽就不管吗?”   鱼禾‘呵呵’一笑。   掘大新根基的人太多了。   大新大部分的高官,都应了那句‘只要做不死,就往死里作’,在疯狂的折腾。   王莽根本管不过来。   “我们该加快步伐了。”   ……   两日后。   鱼禾跟吕嵩通了个气,将马援叫到了后院。   马援已经答应了帮鱼禾做事,所以鱼禾再见马援,就不需要那么正式。   鱼禾吩咐人准备了一些水果和果酒,坐在后院独饮。   马援着一身黑色襦衣,进入后院。   “卑职马援,见过太守。”   马援踱步到鱼禾身前,一板一眼的向鱼禾一礼。   马援只答应帮鱼禾做事,并没有投入到鱼禾门下,所以他称呼鱼禾一声太守,而非主公。   鱼禾淡然一笑,“坐下说话。”   马援又一礼,走到鱼禾对面,坐在了那一张看着很怪异的座椅。   鱼禾为马援介绍道:“你坐的叫座椅,是我突发奇想,命人造出来的,它更方面我们坐而论事。”   马援洒脱的道:“倒是省了脱靴。”   鱼禾笑着点头,将酒壶递给马援,直奔主题,“昨日我得到手底下的人禀报,说廉丹麾下的大军中,已经有近三万人中了瘴气之毒。   其中天水、陇西两地的骑兵,就有一半。   再过一些日子,廉丹麾下的大军中,倒下的人会更多。   等到廉丹麾下的大军折损过半,我就有把握战胜他。   你说我该主动出击呢?还是继续固守夜郎?”   马援愣了一下,眉头皱成一团。   鱼禾端着酒杯,一边品酒,一边观察着马援的反应。   他没有逼迫马援,反而给马援足够的时间思索。   他想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泄露出去,还想借机卖马援一个大人情,那就得马援主动开口才行。   他主动开口的话,马援很容易看穿他的心思。   马援皱眉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发觉鱼禾在观察他。   马援皮笑肉不笑的道:“太守手下从者无数,精通兵法谋略的多不胜数。卑职只是粗通兵法谋略,不敢妄言。”   鱼禾淡然笑道:“你是我的参军,需要帮我出谋划策。我遇事不决,自然要问一问你。”   说到最后,鱼禾故意板起脸,“怎么,我还劳不起你的大驾?”   马援赶忙拱手,“马援不敢。太守要主动出击,还是固守夜郎,皆由太守一人决断,马援实在不敢妄言。此事事关重大,出了乱子,马援可担待不起。”   鱼禾听着马援这一番车轱辘话,有些无语。   马援明显是不想帮他出力,所以一个劲的在搪塞他。   “罢了,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   鱼禾一脸淡然的摆摆手,又道:“廉丹那厮不知道从哪儿得知,我手里有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所以派人去驰援攻打平夷的征夷将军王破虏。   但他却不知道,我人在夜郎。   所以他注定无功而返。”   马援听到鱼禾前半段话,心头莫名的一喜,听到后半段,心头的喜意又没了。   鱼禾继续道:“我已经传令给固守在平夷城的兵马,让他们放弃了平夷城,从南阳郡折道进入大巴山,伺机断了廉丹的后路,堵死廉丹。   同时也命令他们切断廉丹的粮草。   回头我会派人四面出击,将廉丹麾下的兵马引入山林里。   让山林里的瘴气之毒吞噬廉丹麾下所有人。   我要让廉丹麾下的所有兵马,葬身于瘴气之下。   我准备派你带人去帮他们收尸。”   马援惊恐的看向鱼禾,失声道:“那可是近二十万人?!”   鱼禾瞥了马援一眼,冷冷的道:“那又如何?我和廉丹是死地,我不弄死他,他就得弄死我。”   马援下意识的站起身,盯着鱼禾,认真的道:“你是汉人,廉丹麾下的那些兵马也是汉人。你对他们就没有半点怜悯之情吗?”   鱼禾目光一冷,“你在指责我?楚汉争雄的时候、八王之乱的时候,死去的汉人不计其数,怎么没人拿怜悯之情说事?   我现在跟廉丹争锋,就因为他手底下的兵马是汉人,我手底下的兵马不是汉人,我就得怜悯他麾下的兵马?”   马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咬着牙陷入沉默。   他骨子里还是向着汉人的,但他现在是鱼禾麾下之臣。   鱼禾冷哼一声,“马援,你现在是我的人,你不应该向着我的敌人说话。”   马援躬身,声音极低的道:“卑职知错了。”   鱼禾橫了马援一眼,“以后别再说这种蠢话,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马援垂下了头。   鱼禾语气软了几分,“你是汉人,我是汉人。你见不得我汉家兄弟死去,我也见不得我汉家兄弟死去。   可他们现在想要我的命,我只能不择手段先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若是不要我的命,我也不会见死不救。   他们要是退出西南,我绝对不会吝啬区区治疗瘴气之毒之法。”   马援猛然抬头,愕然的看向鱼禾。   鱼禾继续道:“你既然投入到了我麾下,我也不想让你误会我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我,以及所有益州郡的汉人,皆是在北地活不下去,被迫逃到益州郡的可怜人。   你怜悯廉丹麾下的那些汉人。   那谁怜悯我益州郡的汉人?   我若是出手救廉丹麾下的那些汉人,让廉丹得到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然后率领大军长驱直入,杀到益州郡。   你觉得益州郡有几个人能活?”   鱼禾语气加重了几分,“他们在汉地就已经被逼的活不下去了,九死一生的逃到了益州郡,已经很可怜了。难道你想让他们在绝望中被屠戮吗?   廉丹是什么人,廉丹就是一个毫不怜惜百姓的恶人。   他在广汉、蜀、巴、犍为四郡折腾了一圈,将许多百姓折腾的苦不堪言。   你知道犍为郡功曹朱遵为什么来找我吗?   他是来找我救命的。   廉丹在犍为郡横征暴敛,已经快将犍为郡折腾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了。   犍为郡的百姓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朱遵才跑到夜郎,让我去救他们。”   马援震惊的瞪起眼。   廉丹在犍为郡征粮的事情他知道,但是廉丹将犍为郡百姓逼的快要易子而食了,他还真不知道。   他一直待在白羊坪养马,守着白羊坪的新军将士也不允许他们脱离马群,所以他不知道犍为郡百姓们到底如何。   如今听说廉丹将犍为郡的百姓快要逼的易子而食了。   他是真的被惊到了。   廉丹到犍为郡才多久?   月余。   月余时间就将犍为郡百姓逼迫到这个份上。   廉丹之恶,远超冯茂。   鱼禾继续道:“廉丹对犍为郡的汉人尚且如此凶残,你觉得他攻破益州郡以后,会善待益州郡百姓?”   “咕嘟~”   马援吞了一口口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鱼禾语重心长的道:“马援,每一个投入到我麾下的人,我都会以诚相待。此前在正堂内用苦肉计逼迫你,也是看你是一个人才,不忍错过。   你虽然没有发誓效忠我,奉我为主公。   但只要你帮我做事,我依然会真诚待你。   你惦记着廉丹麾下那些身中瘴气之毒的将士们的性命,我看得出来。   但你也得替我益州郡的百姓们想想。”   鱼禾说完这话,起身拍了拍马援的肩头,准备离开。   马援猛然开口,“我如果能帮你挡住廉丹的大军,你会不会拿出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给那些将士们解毒?”   马援说这话,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毕竟,鱼禾刚刚提醒过他,他是鱼禾的人,不应该向着敌人。   但是他实在没办法对那些身中瘴气之毒的将士置之不理。   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拿出自己的能耐,帮鱼禾抵挡住廉丹的攻伐,从鱼禾手里拿到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救人。   此举或许会引起鱼禾不满,甚至有杀身之祸。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鱼禾脚下一顿,疑问道:“你纵然帮他们解了瘴气之毒,他们还是得上战场,得死在战场上,何必多此一举?   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已经决定在不敌廉丹的时候,就放火烧山。   我或许不是廉丹的对手,但我绝对能烧死廉丹的大军,跟廉丹一起玉石俱焚。   也就是说,你救下了他们,他们也得死。”   马援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将士们战死沙场,那是他们的宿命,但不应该屈死在营帐里。再说了,他们解了瘴气之毒,即便是上了战场,也不一定会死。但是他们不解瘴气之毒,他们必死。   由我领兵的话,我可以确保你不用放火烧山,就能抵挡住廉丹的攻伐。” 第320章 乐进身亡   “由你领兵?”   鱼禾像是听到了很好听的笑话,失声一笑,“你觉得我手下的那些骄兵悍将会听你的?还是觉得句町武戈和庄氏藤甲会听你一个汉人的?”   鱼禾知道马援不凡,也知道马援有多大能耐。   但是马援初入他麾下,寸功未立,此前又在衙门里的正堂上言辞灼灼的说自己只是粗通兵法谋略。   马援去领兵,谁会服他?   韩信被奉为‘兵仙’、‘神帅’,初入项羽帐下,也不过是个执戟郎,加入到刘邦阵营后,经夏侯婴举荐,也只是混了一个治粟都尉,通俗点讲,就是一个管理后勤的,没有上阵杀敌的资格。   最后还是经过萧何保举,才成了大将。   鱼禾可不认为他麾下有人会替马援作保。   张休虽然认可马援的才能,但绝对不会为马援作保,让他将手底下的兵马交给一个尚未归心的人。   马援脸颊微红,尴尬的垂下头,“是卑职托大了……”   鱼禾略微点了一下头,“你知道就好。”   马援再次抬头,直视着鱼禾,认真的道:“但卑职有信心阻挡住廉丹。”   鱼禾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道:“你是想让我保举你?”   马援郑重的点头。   鱼禾好笑的道:“你觉得我会将手底下的兵马交给你一个尚未归心的人?我是愿意以诚待你,但不代表我会把命交给你。”   马援神情黯然的垂下头,陷入沉默。   鱼禾站在原地假装沉吟了许久,从袖口取出一卷竹简,递到马援面前。   马援抬起头,看着鱼禾手里的竹简,一脸茫然,他不明白鱼禾这是什么意思。   鱼禾语重心长的道:“马援,你有多少能耐,我不知道。但是你重情重义,又怜惜我汉家男儿,你这个人不错。   我想让你一直跟着我,陪我共闯一番大业。   竹简你拿着,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你。   但你记住,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还要记住,你马援欠我一条命。”   鱼禾说完话,将竹简塞到马援手里,马援茫然的拿着竹简,看着鱼禾背负双手,缓缓远去。   马援快速展开了手里的竹简,想看看鱼禾在打什么哑谜。   看清楚了竹简上记载的东西以后,马援一脸惊愕的盯着鱼禾远去的背影。   “太守愿意将兵马交给卑职?!”   马援冲着鱼禾的背影高喊。   鱼禾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我的兵马,只交给称我主公的人。”   马援往前跑了两步,大喊,“那你就不怕卑职将竹简交给廉丹,廉丹挥兵南下吗?”   鱼禾洒脱的笑道:“你就算不把竹简给廉丹,廉丹也会挥兵南下。我跟你说过,我要是挡不住廉丹的攻伐,我就会放火烧山。   所以我不怕廉丹南下,我只怕我看中的人离我而去。”   马援浑身一震,愣愣的站在原地。   马援突然冲着鱼禾的背影大喊,“你不是说你不愿意把命交出去吗?”   鱼禾脚下一顿,回过头,没好气的道:“打不过我不会跑啊。我又不是傻子,为何要跟廉丹死战到底?”   鱼禾像是看傻子一样瞥了马援一眼,迈步离开了后院。   马援紧握着手里的竹简,心里五味杂陈,有感动、有愧疚、也有那么一点点无颜见人,但他却没有放下竹简。   他冲着鱼禾离去的地方深深一礼,高声承诺道:“卑职马援,欠太守一条命。”   站在后院墙外的鱼禾,听到马援这话,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马援虽未归心,但这个人逃不掉了。   他别的本事或许不强,但是在趋利避害一道上,无人能及。   他只要不刻意去作死,马援欠他的这条命就永远也还不上。   “马援啊马援,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也不枉我费心谋划一场。”   鱼禾心情大好,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他脑子里已经还是盘算,继续招募兵马,再立一军,有马援去掌管。   马援有蛮夷克星之称。   有马援相助,在这遍布蛮夷的西南,他可以纵横驰骋。   ……   两日后。   马援身负荆条,出现在鱼禾面前。   马援动作很快,用了短短两日,就将鱼禾交给他的竹简传了出去。   马援觉得愧对鱼禾,所以背着荆条到鱼禾面前请罪。   鱼禾却没时间搭理马援。   吕嵩正在向他汇报紧急军情。   “主公,阴都尉派人传回消息,乐将军于数日前战死越巂郡的郡治定莋县,麾下从众被任贵杀死了大半。阴都尉率军百里奔袭,攻破越巂郡郡治定莋县,斩了任贵。   如今阴都尉屯驻在定莋县,正在收拢乐将军的残部,镇压当地不臣。”   吕嵩快速的将越巂郡的紧急军情向鱼禾汇报了一遍。   鱼禾听完吕嵩的汇报,略微愣了一下,他知道乐进会死,只是没想到乐进会坚持这么久,更没想到乐进居然会率军打到越巂郡郡治定莋县。   虽然乐进没有拿下越巂郡郡治定莋县,但能打到定莋县,那就说明越巂郡郡治定莋县以南的八县之地,已经被乐进攻克。   越巂郡一共就十四个县,八个县被攻破,那就说明大半个越巂郡已经姓鱼了。   任贵已经被斩,越巂郡内各部族短时间内很难选出新的盟主,那么剩下的几个县,很快也会姓鱼。   “乐进死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他麾下的残部,有没有说三道四?”   鱼禾沉吟着问。   乐进死前若是留下什么反他的话,乐进手底下的残部要是说了什么不三不四的话。   那乐进之死,他就不需要再理会。   要是没说,那他就必须下令厚葬乐进,并且厚赐乐进。   毕竟,乐进只要没喊出什么反话,名义上就还是他的人。   他必须有所表示。   吕嵩略微迟疑了一下,坦言道:“乐进明面上倒是没说什么,可是暗中经常跟手底下的将士说,等他拿下了越巂郡,就会出任越巂郡太守,给手底下的人封什么什么官。”   鱼禾自嘲道:“他出任越巂郡太守,那我出任什么?自封一个西南王?”   吕嵩毫不犹豫的高声道:“等击溃了廉丹,拿下了越巂郡和犍为郡,主公就算以西南王自居,也不会有人反对。”   鱼禾瞥了吕嵩一眼,摇头笑道:“算了,现在还不到称孤道寡的时候。”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是最适合造反者的战略方针。   越早称王,挨的打就越毒。   他要是在西南称王,并且宣扬出去,就等于是在向王莽挑衅。   依王莽的性子,发个三四十万大军来讨伐他,也不是不可能。   他可不是刘秀那个天命之子,不一定能挡得住王莽的三四十万大军。   所以称王的事情,还是越晚越好。   鱼禾微微坐直了,道:“乐进以死,我身为他的主公,也不好再计较什么。你派人去越巂郡,让阴识以我的名义,厚葬乐进,追封乐进为定莋将军,准许越巂郡百姓为其立祠祭祀。”   吕嵩听到这话,面色古怪的看着鱼禾。   鱼禾瞥了他一眼,“你有意见?”   吕嵩干巴巴道:“乐进又不是越巂郡人,反而是越巂郡人的仇人。您准许越巂郡百姓为他立祠祭祀,谁会去做?”   鱼禾瞪了吕嵩一眼,“做不做是一回事,我赐不赐又是另一回事。乐进暗中对我有诸多怨言,也有反意,甚至暗中说了不少反话,但是他并没有明面上说反话,也没有明面上举旗反我。   我追封他,又准许人为他立祠祭祀。   别人知道了,只会称赞我大度,不会说其他的。”   鱼禾此举能捞名声,也能安抚乐进的残部。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惜,乐进死了,还要给鱼禾当工具人。   也不知道九泉之下的乐进知道此事,会不会气的活过来。   “卑职明白了,卑职马上派人去传令。”   吕嵩赶忙答应了一声,准备去传令。   “不急。”   鱼禾阻止了吕嵩,问道:“平夷城那边的战况如何?”   吕嵩笑着道:“廉丹虽然派人去驰援了征夷将军王破虏,攻打平夷城虎跳关的新军也增添到了近七八万人。但他们都不是鱼公的对手,被鱼公死死的拦在虎跳关外。   如今平夷城的百姓已经依照您的吩咐,正在往滇池城迁移。   再有两日,百姓们应该能全部离开平夷城地界。   到时候鱼公就可以率军离开虎跳关了。”   吕嵩觉得,鱼丰能以四万兵力,正面对决朝廷七八万兵力,将对方牢牢的挡在虎跳关外,很厉害。   所以说到此处的时候,会不自觉流露出笑意。   鱼禾倒是没觉得鱼丰又多厉害,他要是猜得不错,虎跳关战场上,他那个便宜阿耶,顶多就是一个动动嘴皮子的角色,真正跟朝廷兵马鏖战的,应该是他的那两位便宜少母。   所以鱼丰在虎跳关的战绩,没什么值得吹的。   “你派人去一趟平夷城,让他们加快脚步。顺便告诉我阿耶,让他离开虎跳关的时候,用巨石堵死虎跳关。”   “卑职明白。”   吕嵩应允了一声,往外走去。   走了一半,脚下一顿,回过神,冲着鱼禾挤眉弄眼的道:“主公,那马援还在门外面跪着呢。已经归了一个半时辰了。”   “叫他进来!”   “喏!”   吕嵩出了正堂,对着跪在正堂外的马援喊了一句。 第321章 王破虏折戟   马援起身,跌跌撞撞的入了正堂。   他跪的时间长了,膝盖早就跪麻了,所以走路不顺当,进入正堂以后,差点跌倒。   “卑职马援,请太守责罚。”   马援入了正堂,再次跪倒在地上。   鱼禾盯着马援,唏嘘的道:“你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传给了朝廷的人?”   马援郑重的点头,一副任打任罚的模样。   鱼禾淡淡的道:“传了就传了,起来吧。”   马援愕然的看向鱼禾。   什么叫传了就传了。   那可是能救人命,也能要人命的东西。   鱼禾怎么能说的如此轻巧。   鱼禾见马援跪在原地一动不动,调侃道:“怎么?跪习惯了。”   马援急忙出声提醒道:“卑职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传给朝廷兵马了!”   鱼禾笑问道:“那你说我是该杀了你,还是该刮了你?”   马援郑重的抱拳,“太守要杀要刮,马援绝无怨言。”   鱼禾坦然道:“我既然把东西给你,也猜倒了你会传出去,我就不会惩罚你。我说过,你马援重情重义,又对我汉家儿郎有怜悯之心,我很欣赏。   你只需要记住,你欠我一条命即刻。   有机会你将这条命还给我就行。   剩下的不用再多言。”   马援正色道:“太守厚爱,马援感激莫名。但马援绝不是厚颜无耻之人,马援身为太守的属官,却有负太守,理应受罚。”   鱼禾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我不配让你欠我一条命?”   马援一愣,脸色微变,慌忙道:“马援不敢。”   鱼禾一指门外,“滚出去。”   马援赶忙向鱼禾深深一礼,退出了正堂。   鱼禾在马援离开以后,吩咐鱼蒙去传令,“去告诉张休,没事请马援去俘虏营转转。传令给王奋,让他对待那些俘虏苛刻一点,别让那些俘虏吃的太饱。”   鱼禾现在卖给了马援一个大人情,他不怕马援背叛。   所以他需要逼马援主动跳出来找事做。   只要马援主动跳出来找事做,又得求他,又得欠他人情。   长此以往,马援欠他的人情一辈子也别想还清。   鱼蒙依照鱼禾的吩咐,将鱼禾的命令传给张休和王奋。   二人虽然不清楚鱼禾要做什么,但还是依照鱼禾的吩咐去做了。   往后几日。   张休就带着马援在俘虏营里晃荡。   鱼禾则持续关注着各处的战事。   随着他的命令传达到平夷,平夷城内迁移的百姓加快了动作,没有过多久就迁移的干干净净。   平夷城内外能带的东西,也被百姓们搬了个干干净净,搬不走的农县令就带着人一把火给烧了。   鱼丰在平夷百姓迁移出平夷以后,立马用巨石封死了虎跳关。   王破虏率军刨开了巨石,抵达平夷城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又一片的灰烬,以及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丛林。   王破虏快速派人将平夷城的消息传给了汉阳城内的廉丹。   廉丹得到消息以后大怒。   “废物!”   汉阳城县衙内。   廉丹奋力的将手里的酒爵甩在了传令兵的身上。   传令兵的额头被砸破了,流出了血迹,却跪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周遭的其他人也一个个垂着脑袋,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   廉丹快步疾驰,在坐榻上一个劲的踱步,一边踱步,一边喋喋不休的喊道:“七八万人,攻伐一县,寸功未立,反倒折损了将近六千多将士。   最可恨的是,居然让贼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给逃了。   到手的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也没了。”   “大将军,贼人也有数万人。”   有人跟王破虏关系不错,小声的为王破虏辩解。   廉丹听到这话,火冒三丈,他三步并作两步,扑到说话的偏将军面前,拽着其衣领,怒斥,“贼人也有数万?数万是多少?!四万人!   王破虏手下有多少兵马,七万八千四百二十三人。   只差不到两千人,就是贼人的两倍!   贼人只是一群逃兵东拼西凑起的杂兵。   王破虏可率领着各郡的精兵,还有射声、屯骑两营悍卒。   冯茂征讨西南的时候,手下的精兵悍卒还没有他手里的多。   冯茂可以在西南肆意妄为,他却连小小的一个县都拿不下。   你告诉吾,他不是废物是什么?”   廉丹的唾沫星子喷了偏将军一脸,偏将军愣是没敢再多说一句话。   “去告诉王破虏那个废物,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吾可以不杀他,但他别想再领兵了。让他交出兵权,滚回常安去,向陛下请罪。”   “大将军,请您再给王破虏一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   “对对对,大将军,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王破虏也算是一员悍将。”   “……”   几个偏将一个劲的帮王破虏求情。   廉丹讥讽的一笑,“悍将?一个连杂兵都打不过的悍将?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别人怎么看吾?说吾麾下的悍将,还不如杂兵?”   几个偏将一急,还要开口再劝。   廉丹却粗暴的喊道:“不必再劝,吾意已决。”   几个偏将对视了一眼,心中齐齐一叹。   廉丹处制了王破虏,心中的怒火消散了不少,他迈步回到坐塌上,阴沉着脸问道:“王破虏那个废物,攻下一座空城,害我们没能拿到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   我们此前的定计就没办法用了。   你们说说,我们随后该怎么办?”   “嗯……再次出兵,大军压境?”   有人提议。   廉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悦的道:“此前我们派兵大军压境,不仅没能奈何的了贼人,反倒被贼人算计,损伤了近万人。   还有三万多将士,被山林里的瘴气所噬。   再次派兵大军压境,再有三万多将士被瘴气所噬,那这个仗,我们还怎么打?”   犍为郡大尹颤颤巍巍的小声道:“不如……不如招降如何?”   “嘭!”   廉丹愤怒的拍着面前的案几,怒道:“你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还好意思给吾出谋划策?十天,短短十天,你郡中的百姓,逃了近三成,领头的还是你麾下的郡功曹。若不是吾及时派兵阻拦,你这个大尹,恐怕就成了空头大尹了。”   犍为郡大尹苦着脸,哀声道:“下官虽然是西顺郡大尹,可下官在西顺郡人单力薄,根本不是郡中那些豪族大户的对手。   那郡功曹朱遵,就是武阳县豪族朱氏的人。   他将族中的粮食散给百姓,百姓们肯定跟他走。   下官也没有办法。”   廉丹恶狠狠瞪了犍为郡大尹一眼。   犍为郡大尹缩了缩脖子,怂怂的道:“下官以为,下官提出的招降之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廉丹讥讽的道:“那你倒是说说,你的招降之策,有什么可取之处?”   犍为郡大尹赶忙道:“句町王亡承、滇王安羌,最早的时候可没想过要造反,是那同亭大尹周钦自作主张,斩杀了前任句町王,激怒了句町人。句町王亡承才顺应民意,聚众造反。   滇王安羌也是不满程隆在滇国境内作威作福,才跟着造了反。   您要是能奏请朝廷,为前句町王伸冤,为滇王安羌主持公道。   再请陛下恢复了他们的爵位。   下官相信,他们一定会偃旗息鼓,再次臣服于我大新。”   廉丹听完犍为郡大尹一席话,给气笑了。   “你是真蠢,还是装蠢?那逆贼亡承和安羌为何造反,你真不知道?他们就是不满陛下降了他们爵位,所以才聚众造反。   周钦那个蠢货,自作主张杀了前句町王,确实是他的错。   但就新大尹程隆,在就新郡的时候,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可从没有做过什么作威作福的事情。”   犍为郡大尹讨好的笑道:“那就请陛下恢复了他们爵位,不就行了。用两个空有名头的爵位,平息西南武戈,在下官看来,那是大赚。”   廉丹目光如刀,盯着犍为郡大尹一字一句的道:“你这话可是真心的?”   犍为郡大尹脸上笑容一僵,磕磕巴巴的道:“您……您觉得呢?”   廉丹冷冷的哼了一声。   “看在你还算恭顺的份上,吾就当你是无心之言。吾警告你,以后休得再胡言乱语。降四夷爵位,乃是陛下的国政。   陛下此举大有深意,你不明白,就不要妄议。   陛下口含天宪,乃是天命之子。   陛下所言,言出法随。   陛下既然降了贼子的爵位,就断无恢复的可能。   让陛下恢复贼子的爵位,陛下威严何在?朝廷威严何在?   难道要让天下人误以为,我大新怕了一群贼子?   所以同亭、就新两郡的贼子,只能征灭,或者主动臣服。”   犍为郡大尹赶忙道:“大将军所言极是……”   廉丹冷哼了一声,看向其他人,“你们有什么建议?”   几个偏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   许久以后,见廉丹皱起了眉头,有发火的意思,有位偏将军急忙开口,“大将军,西顺大尹所言,也不无道理。   我们不如就派人往同亭和就新一行,先试试招降他们。”   廉丹一瞬间就瞪起眼。   “嗯?!” 第322章 廉丹得法   廉丹刚说过,降爵和攻伐西南,乃是王莽的国策。   手下的人还一个劲的拿招降说事,廉丹心里怎么可能痛快。   偏将军见廉丹吹胡子瞪眼,立马意识到廉丹会错意了,他忙解释道:“大将军,卑职提议招降,也只是权宜之计。   王破虏既然没有从平夷城拿到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那我们就多拖一些时间,看看能不能从别处得到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   “对对对,世上既然有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那就说明瘴气之毒并非无解。没理由贼人能找到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我们就找不到。”   “卑职以为,大将军可以张榜出去,许下高官厚爵,寻求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民间说不定就会有百姓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献给大将军。”   “……”   最先开口的偏将军提了一个好主意,其他偏将军赶忙顺着他的话,给廉丹出主意。   廉丹一听,觉得有些道理,脸上的神情就缓和了不少,“先以招降迷惑敌人,为我们争取时间。等我们找到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解决了心头大患,再顺势杀过去,一举击溃贼人?”   廉丹环视着众将疑问。   众将齐齐点头,犍为郡大尹也跟着一个劲的点头。   廉丹思量了一下,沉吟道:“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那就这么办。”   说到此处,廉丹瞥了一眼众将,哼了一声,“还算你们有点用处。”   众将见廉丹终于满意了,齐齐笑道:“卑职等人肯定得竭尽全力,为大将军分忧。”   犍为郡大尹不合时宜的小声问道:“那许下什么官爵好?”   众将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一僵,他们互相看了对方几眼,没一个搭话的。   官位倒是容易,他们手底下有不少他们可以自主任命的官职。   爵位就有些困难。   爵位可不是谁都能任命的。   甚至不敢妄言。   廉丹瞪了犍为郡大尹一眼,犍为郡大尹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廉丹微微坐直了,轻哼了一声,淡淡的道:“就许一个侯,食千户。王破虏征讨平夷城不利,他征夷将军的职位被除,那就再加一个征夷将军。”   廉丹傲然的瞥了几眼手底下的将军们,“封侯的事情,你们不必担心,吾会写奏疏给陛下。”   这个时候就提前出的皇帝亲信和非亲信之间的区别。   廉丹身为皇帝亲信,封侯这种事情,可以随便拿出来说,众将就不能。   廉丹一脸傲然的说话,也是这个原因。   别人提都不敢提的事情,他却可以随意说。   众将中有人酸溜溜的道:“会不会……给太多了?”   他们中间,好几个人还没混上侯位呢。   廉丹看出了开口之人的心思,他恨铁不成钢的道:“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是我们能否攻破同亭和就新的关键。一个千户侯而已,算不了什么。   你们此战若是能斩敌过万,吾也会向陛下为你们每个人讨一个侯位。”   众将听到此话大喜,纷纷躬身向廉丹道谢。   “多谢大将军提携。”   “卑职誓死追随大将军。”   “……”   他们得到了廉丹的许诺,再也没提及廉丹许诺的太多的问题。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一日后。   廉丹以千户侯位寻求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的邸报,就贴满了犍为郡上下。   天水、陇西两地骑兵驻扎的营地内,两个跟马援有些私教的天水骑卒,正拿着马援暗中送给他们的法子在救治营地内中了瘴气之毒的将士。   听到了廉丹许下了侯爵,两个人瞬间不淡定了。   侯爵,那可是所有将士们一生的追求。   前汉的李广,在战场上撕杀了一辈子,也没能获封侯爵。   为此抱憾终生。   他们仅凭着一个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就能达到所有将士们一生的追求,他们怎么可能不动心?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两个人就想找廉丹去献法。   只不过,在商量着分配利益的时候,两个人起了冲突。   其中一个人觉得,法子是马援交给他们的,是属于马援的,他们在献法的时候,应该如实禀报,让廉丹将功劳算在马援头上。他们跟着马援分一杯羹即可。   另一个人觉得,法子虽然是马援给他们的,但是马援人不在此处,他们将功劳推到马援头上,马援要是来不及领廉丹的封赏,廉丹一怒之下,说不定会取消封赏,到时候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所以还是自己先领了,回头再补偿马援。   先一个人坚持己见,不答应后一个人的提议。   二人争执不休,一时间难分上下。   最终,后一个人起了歹心,杀了先一个人。   然后拿着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去找廉丹。   廉丹在拿到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的时候,愣了好久。   众将从廉丹手里拿过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看了一番后,也愣在原地。   “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竟如此儿戏?”   “谁说不是呢?”   “莫非此人是在哄骗我们?”   “……”   众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的议论起来。   廉丹也皱着眉头,打量着跪在地上身形单薄、尖嘴猴腮的天水骑将士。   起初他听说有人要献上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他差点没高兴的跳起来。   他立马命人将人带到衙门,亲自会见。   可是拿到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以后,他觉得他被人耍了。   跪在地上的天水骑将士,感受到廉丹不悦的目光,看到廉丹皱起的眉头,立马意识到廉丹在怀疑他献上的法子,他主动开口,道:“大将军,您别看小人献上的法子简单。但它对瘴气之毒有奇效。小人帐中有七个兄弟中了瘴气之毒,小人就是用这个法子帮他们治的。如今他们已经痊愈了。”   众将听到此话,齐齐闭上嘴,盯着他,似乎在分辨他说的真假。   廉丹冷淡的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跪在地上的天水骑将士赶忙点头,“不信   廉丹冷冷的摆手,“派人去查看就不必了。你献上的法子既然简单,那就当场一试。若是成了吾不会亏待你。若是不成,你性命难保。”   跪在地上的天水骑将士亲自用自己的法子救活过天水骑的兄弟,他对自己的法子有信心,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的点着头道:“小人听大将军吩咐。”   廉丹立马对门口招呼了一声,让守在门口的执戟郎去带了几个身中瘴气之毒的将士到衙门。   没过多久后,执戟郎就带着几个身中瘴气之毒的将士到了衙门。   廉丹示意跪在地上的天水骑将士施法救治。   跪在地上的天水骑将士立马用簪子施法。   没过多久后,几个身中瘴气之毒的将士,立马有所好转。   众将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一个个惊叹不已。   “没想到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竟然如此简单。”   “谁说不是呢。”   “有此法相助,不日我们就能挥兵南下,荡平同亭、就新两郡的逆贼了。”   “大将军可是说了,只要斩敌过万,我们也能封侯。”   “哈哈哈……”   众将开心不已。   廉丹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看着那个天水骑将士,夸赞道:“没想到你献上的法子还真有用。”   天水骑将士也是一个擅长钻营的人,他急忙奉承道:“为大将军分忧,小人义不容辞。”   廉丹心情大好,立马吩咐人将征夷将军的印玺给了天水骑将士,还赏赐了他足足两千两黄金。   至于爵位的事情,廉丹也答应会上书给王莽,具体的要等回到了常安城,由王莽亲自定夺。   廉丹在赏赐了天水骑将士之后,便让他离开了衙门。   “大将军,既然我们已经得到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那是不是该将昨日派遣往同亭和就新两郡的使臣召回来?”   法子既然已经拿到了,那似乎就没理由继续用权宜之计了。   廉丹瞥了说话的偏将军一眼,淡淡的笑道:“既然人已经派出去了,那就让他们跑一趟好了。我们虽然拿到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但我们还没有将其传给各军的大夫。   我们也需要一点时间准备吗?”   众将听闻此言,齐齐出声奉承。   “大将军明见。”   “大将军言之有理。”   “……”   廉丹在众将的奉承声中,哈哈大笑了起来。   ……   远在夜郎县的马援,尚且不知道他传递到犍为郡的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害死了一个真心待他的兄弟,捧起了一个见利忘义的杂号将军。   马援在张休数次邀请下,巡视了一番俘虏们住的地方。   巡视了几次后,他终于看不下去了。   王奋此前对俘虏们并不差,可是得到了鱼禾授意以后,开始虐待起了俘虏。   所以俘虏们过的很凄惨。   每天睡的比谁都晚,起的比谁都早,做的工比谁都多,吃的比谁都差,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没人管。   短短三五天,就有七八百人倒下。   他们大多是北地人,本就不适应西南的气候,再经过了长时间的劳作,自然而然就病倒了。   眼看着他们有病死的趋势。   马援急匆匆找上了鱼禾。 第323章 椰子的妙用   马援急匆匆赶到夜郎县县衙,通禀了姓名后,被带到了衙门后院。   鱼禾手持着碾子,碾着椰肉,椰肉被碾的稀碎,顺着碾子的凹槽,流进一个大桶里。   庄顷蹲在大桶边上,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大桶里稀碎的椰肉,一遍又一遍的问道:“好外甥,这东西真的能榨油?”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已经问了十多遍了,我也解释了十多遍了。这东西不能榨油,但是能熬油。”   庄顷笑嘻嘻的道:“都一样,都一样……”   鱼禾无奈的道:“不一样。”   榨油和熬油能是一回事吗?   庄顷感慨道:“我们祖祖辈辈住在西南,这东西天天见,里面的汁水也经常喝,可我们愣是没一个人发现,这东西竟然能榨油。”   鱼禾没有再搭理庄顷,任由庄顷在哪儿絮叨。   炼制椰油的工序并不复杂。   基本上看过一遍就会。   但是新朝的人还不会这项技术,也不知道椰子里面还能炼制出油。   若不是衙门厨房的庖丁告诉他没清油了,他又不喜欢吃荤油,他才不会费力炼制这东西。   磨的稀碎的椰肉,混合着椰汁煮沸,用细纱过滤,过滤出的汁水冷却,椰油就凝固在上面。   挖出椰油,放在锅里一个劲的炼制,就会炼出清清的椰油。   再过滤出油炸,椰油就出来了。   工序简单的令人发指,但是没人去研究,谁也不知道椰子能炼油。   “卑职马援,见过太守。”   马援走到鱼禾身边,郑重的向鱼禾一礼。   鱼禾将磨椰肉的工作交给了庄顷,带着马援走到一旁。   鱼禾笑问道:“你这个时候找我,有何要事?”   马援正色道:“卑职恳请太守将俘虏营的俘虏交给卑职,卑职可以向太守承诺,不出半个月,一定帮太守练出一支强兵。”   鱼禾听到马援这话,就知道马援这个可怜的家伙再一次中了他的谋划。   他摆出了一副官僚的嘴脸,长吁短叹的道:“马援,你这个请求,让我很为难啊。”   马援急忙道:“怎么会为难?”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怎么不为难?你入我帐下连一旬也没有,那些俘虏被我们拿下也不足一旬。你的忠勇,我不会怀疑,但是拿下俘虏是否忠心,谁能保证?   万一我将他们交给你,他们趁机逃出夜郎县,将夜郎的消息告诉廉丹。   那我岂不是自找麻烦?”   马援愣了一下。   鱼禾继续道:“马援啊,虽然我很欣赏你,也想一直将你留在我身边,甚至不惜冒险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交给你,让你传到了犍为郡去。   但是明面上,我还是得顾及张休、相魁,以及庄王、句町王他们的感受。   张休、相魁两个人,是我的人,我还能安抚一二。   但庄王和句町王,可不是我的人。   夜郎城的一切,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我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私底下交给你,还能瞒得过他们。   我将俘虏营的人交给你,可没办法瞒住他们。   他们要是跟我翻脸,那我就真的完了。”   鱼禾说到最后,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马援听完鱼禾一席话,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了。   但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俘虏营的那些汉人等死,他做不到。   马援面色凝重的道:“太守,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顿了一下,马援补充道:“卑职保证,一定会约束好他们,绝对不会让他们逃出夜郎。”   鱼禾沉吟了一番,脸上露出一脸为难。   他苦笑着对马援道:“马援,你是上苍派来惩罚我的吧?”   马援一脸尴尬。   鱼禾长叹一声,“罢了,我去找庄王说项一番,再派人去找句町王,割舍一些利益给句町王,相信他们二人会卖给我一个面子。   不过,你一定要约束好那些俘虏,千万不能让他们出什么岔子。   不然,你我二人就要先承受庄王和句町王的怒火。”   马援一脸愧疚的看着鱼禾。   他很清楚,以鱼禾、庄顷、亡承三人的身份,寻常的小恩小利,根本打动不了他们。   鱼禾要割舍利益给句町王,必然是一笔庞大的利益。   鱼禾为了他,做到这个份上,他真的觉得有点愧对鱼禾。   他几次想张口,想告诉鱼禾,要不算了。   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实在不忍心看着俘虏营的那些汉家兄弟病死在床塌上。   “你先下去,回头我跟庄王和句町王商量好了,会派人去告诉你一声。”   鱼禾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冲着马援摆摆手。   马援愧疚的垂下头,向鱼禾深深的一礼。   马援觉得,等到鱼禾真的说通了庄顷和亡承,将俘虏营的人交给他的时候,他又会欠鱼禾一个人情,一个大人情。   “快走吧,休要做小女儿姿态。”   鱼禾见马援一个劲的向他施礼,洒脱的说了一句。   马援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离开了后院。   鱼禾在马援走后,撇撇嘴,自言自语道:“特么的,我怎么觉得自己有点绿茶味……”   鱼禾仔细想了想,他用在马援身上的这一套手段,真的跟后世的绿茶有一拼。   鱼禾自嘲的一笑,迈步走到了正兴高采烈的推着碾子的庄顷身边。   看得出庄顷对用椰子炼油很感兴趣。   庄顷见到鱼禾,停下了推碾,贼兮兮的笑问道:“你跟那个叫马援的鬼鬼祟祟的跑到一边说话,是不是又打算坑人了?”   庄顷和鱼禾相处的时间长了,多少也了解了鱼禾一些秉性。   他知道鱼禾但凡是不愿意当着人面说的事情,不是在坑人,就是在算计人。   鱼禾瞪了庄顷一眼,“我什么时候坑过人?”   庄顷鄙夷道:“你什么时候不坑人?”   鱼禾没有跟庄顷争辩,他指着已经被磨成浆汁的椰肉,淡淡的道:“这东西炼油很简单,出油也很高。   西南漫山遍野都是这东西。   若是能全部炼制成油,数量十分庞大。   炒菜的法子如今随着四海镖行,在四处传播。   炒菜配上此油,妙用无穷。   你说说,我们要是将此油通过四海镖行拿出去售卖,能卖多少钱?”   庄顷先是一愣,随后瞪起眼珠子,舔着嘴唇,低声呢喃道:“油在外面价钱可不低,咱们手里不缺人,这东西漫山遍野都是,也不需要咱们费心去种植。   咱们顶多是出一些粮食,出一些运送的钱。   售卖到外面,能赚一大笔。”   庄顷越说眼睛越亮,“若是用油换粮的话,那我们即便是不种粮,也不愁没粮吃啊。”   庄顷猛然抬起头,盯着鱼禾道:“我们要是有足够的粮食,那西南所有人都得听我们的。这东西售卖出去,简直是大赚啊。”   鱼禾耸了耸肩,“可惜没你的份儿。”   庄顷立马意识到,鱼禾这是在报复他刚才说错话,他急忙喊道:“别啊,就当舅舅刚才什么也没说。回头舅舅从族里挑几个漂亮的女子,再挑一些你喜欢的那种黄色的宝石,一并给你送过去,算是给你赔罪。”   鱼禾笑吟吟的盯着庄顷没说话。   庄顷苦着脸道:“你还不满意啊。舅舅也穷啊,你就当可怜可怜舅舅。”   由不得庄顷不装可怜。   他虽然有不少钱财,可也经不起鱼禾如此刮。   鱼禾瞥着庄顷道:“罢了,看在大家是亲戚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了。你族里的那些女子,我就不要了,我也不问你多要钱财。   你庄氏在俘虏营的那一部分俘虏,就全部归我了。   用椰子炼油的法子我给你,以后你庄氏炼油,我得占三成。   至于你庄氏如何将油变成粮食,我不管。   你可以派人去找四海镖行的人商量。”   庄顷听到鱼禾的话,先是一喜,随后又皱起了眉头,“咱们两个商量不好吗?为何要我派人去跟四海镖行的人商量?”   至于俘虏的事情,庄顷根本就没在意。   他现在根本用不到太多苦力。   真的需要苦力的话,他可以派人去山林里抓那些蛮人,或者去攻打其他部族。   蛮人和夷人比汉人单纯,比汉人好操控。   鱼禾讥讽道:“我们击溃了廉丹,就是西南名正言顺的王了。我们还需要自己去操持商业?”   庄顷一愣,狐疑的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总觉得你故意分开了跟我谈,是想坑我。”   鱼禾橫了庄顷一眼,“你想多了,我只是没闲心去管这事。”   不等庄顷开口,鱼禾又道:“你还学不学炼油的法子?”   庄顷立马将脑海里的疑惑抛到一边,跟着鱼禾学起了炼油的法子。   亡承那边,鱼禾打算故技重施,占亡承四成份子,其他的什么也不管,问亡承讨要一些俘虏,亡承肯定不会拒绝。   至于将俘虏们全部交给马援,庄顷和亡承会不会有非议,根本不重要。   拿庄顷和亡承说事,纯粹是糊弄马援的。   毕竟,鱼禾将俘虏都讨要到自己手里了,他如何处制自己手里的俘虏,庄顷和亡承有什么资格过问?   咋地?   大家是盟友不假,但盟友不代表互相可以干涉对方的内政。 第324章 交州牧邓先?!   亡承和庄顷要是敢说盟友之间可以互相干涉内政,鱼禾做梦也会笑醒。   就在鱼禾和庄顷忙活了大半日,将椰油放进大鼎内开始炼油的时候,鱼蒙出现在二人眼前。   “主公、庄王,有一队人从犍为郡而来,自称是更始将军廉丹派遣的使臣。”   鱼蒙抱拳禀报。   鱼禾和庄顷同时停下手,对视一眼。   庄顷不解的道:“廉丹怎么会这个时候派遣使臣过来?”   鱼禾淡然一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呗。”   庄顷听不懂鱼禾前半句,但是后半句听懂了。   庄顷疑问道:“你觉得廉丹此举有何用意?”   鱼禾略微思量了一下,道:“要么是拖延时间,要么是探一探我们的虚实。具体的还要见过以后才知道。”   鱼禾吩咐鱼蒙将人带到县衙。   趁着空挡,鱼禾去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   廉丹的使臣抵达县衙正堂后,就看到鱼禾和庄顷衣着华丽,一左一右坐在正堂正中两张怪异的座椅上。   廉丹使臣是一个三旬中年,留着三撇胡子,一身官服,看着有那么点威严,他是廉丹帐中的司马。   他这个司马,可比军中的军司马级别高了不知道多少。   他看到了鱼禾的面容,略微愣了一下。   他没料到此间主事的人,居然是一个少年郎。   看装束、看面相,妥妥的一个汉家俊俏小郎君。   完全没有半点西南蛮夷的影子。   他微微躬身施礼,“更始将军帐下司马廉章,见过两位……”   廉章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称呼鱼禾和庄顷。   主要是两个人他都不认识,面相和年龄跟传闻中的滇王安羌和句町王亡承也不符,也不像是两个王膝下的王子。   鱼禾没有让他为难,淡淡的介绍道:“我身边这位,乃是滇国的新王庄顷。”   鱼禾只介绍了庄顷,却没有介绍自己。   庄顷之名,大新上下知道的人不少,他的名字大新上下还没有几个人知道。   鱼禾不想太引人注目,所以不想过早暴露。   廉章听到了鱼禾介绍,赶忙向庄顷再次施礼。   “更始将军帐下司马廉章,见过庄侯。”   廉章之所以称呼庄顷为庄侯,而不是庄王,是因为王莽早早下旨,降了西南两个王的爵位。   他要是称呼庄顷为庄王,传出去了对他不利。   廉章在向庄顷施礼的时候,也暗暗心惊。   他没料到,滇国居然早就易主了。   他更没想到,滇国早就易主了,他们居然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他下意识的偷瞧了鱼禾一眼。   难道句町国也易主了?   鱼禾和庄顷两个人虽然并肩而坐,但是鱼禾居左,居上位。   也就是说鱼禾的地位隐隐高于庄顷。   他很想知道鱼禾的身份。   庄顷不满的瞪了鱼禾一眼,对于鱼禾这种只介绍他,却藏起自己的做法,他很不满。   他瞪完了鱼禾,又冲着廉章冷哼了一声。   算是对廉章称呼他为庄侯的不满。   鱼禾盯着廉章,淡淡的道:“廉丹派遣你到夜郎,所为何事?”   廉章听到鱼禾问话,赶忙拱手道:“未请教?”   他很想弄清楚鱼禾的身份。   鱼禾有意藏着,又怎么可能告诉他,“交州牧邓先,仔细算算,我也算是前交州牧邓让的族叔。”   “咯噔~”   庄顷瞬间失态,差点掉下座椅。   他看向鱼禾,一脸愕然。   鱼禾给了他一个淡定的眼神。   廉章来历不明,他且先吓唬一下再说。   顺便给邓让拉一拉仇恨,恶心一下邓让,报一个小仇。   “咳咳……”   庄顷挪了挪屁股,坐稳了,轻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尴尬。   廉章听到鱼禾自称交州牧,吓了一跳。   鱼禾若真是交州牧,那他家将军此次面对的就是一州、两郡。   交州的兵力可不弱,还有占人那种敢死军,再加上同亭和就新两郡的兵马,他们对上了,八成会输。   但仔细一想,他觉得鱼禾应该是在戏耍他。   因为传闻称,交州牧邓让的权利欲极强,如今又是个中年,怎么可能将交州牧的位置让给旁人。   而且,交州牧邓让就算要让位,也应该让给自己的儿子才对,怎么可能让给自己的族叔。   邓让又不是没儿子。   廉章想到此处,苦笑一声,对鱼禾拱拱手,“您何必戏耍我呢?”   鱼禾没想过他捏造的身份能骗过廉章,所以听到廉章这话,他一脸淡然,“我不愿意告诉你我的身份,你又何故刨根问底呢?”   廉章咬咬牙,道:“看阁下跟庄侯平起平坐,想来身份不低,何必藏头露尾,若是传出去了,有损阁下威名。”   鱼禾撇着嘴道:“你在教我做事?”   廉章愣了一下,躬身道:“不敢!”   鱼禾冷哼一声,吩咐鱼蒙道:“拖出去先打五板子,让他学会了如何跟我说话,再带上来。”   廉章一脸惊愕,叫道:“两军交战,不伤来使。阁下如此做,就不怕我大新兵马跟阁下死战到底吗?”   鱼禾根本没有搭理他。   鱼蒙上前,押着廉章出了正堂。   没过多久,正堂外就响起了一声声惨叫。   庄顷在廉章被带出去以后,哭笑不得的问鱼禾,“你干嘛要隐瞒身份,又干嘛冒充邓让的族叔呢?要是让邓让知道了,铁定找你麻烦。”   鱼禾瞥着庄顷,淡然道:“我隐瞒身份,自有我的用意。至于冒充邓让族叔的身份,纯粹是为了恶心邓让。我从出山以来,只有我占别人便宜的份儿,还没有别人占我便宜的份儿。   邓让敢趁机占了我益州郡三个县,我就要恶心他。   我不仅要恶心他,等我找到了机会,我还要打他。”   庄顷不知道该说鱼禾小气,还是该说鱼禾睚眦必报,只能苦笑着摇头。   鱼蒙依照鱼禾吩咐,打了廉章五板子。   廉章再次出现在鱼禾面前,乖巧了不少。   他一边呲牙咧嘴的忍受着屁股上传来的疼痛,一边规规矩矩的站在鱼禾面前。   鱼禾看着他,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硬骨头呢。没想到才打了五板子,就变乖了。说说吧,廉丹派你到夜郎,所为何事?”   廉章深吸了两口凉气,缓解了一下屁股上的疼痛,开口道:“大将军派遣我到夜郎,是为了劝降的。”   “劝降?”   鱼禾愣了一下。   廉章点着头,吸着冷气,继续道:“大将军说,只要句町侯和滇侯能停止刀兵,向他臣服,大将军可以暂息刀兵。”   鱼禾听到这话,又是一愣。   片刻后,被逗乐了。   庄顷冷哼着道:“挑起战端的是朝廷,现在不给好处,就像让我们停止刀兵,还让我们臣服?你们是没睡醒?还是觉得我们好欺负?”   鱼禾呵呵笑道:“廉丹是觉得,他率领二十万大军,吃定我们了?”   廉章正色道:“朝廷发二十万大军,其中有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三万,他们即便是对上了十数万的匈奴人,也能一战,更何况是你们?   大将军说了,他之所以让滇侯和句町侯臣服,也是为了避免同亭和就新两郡的百姓遭受战火之苦。   滇侯和句町侯若是不肯臣服,朝廷的大军一旦出现在同亭和就新两郡内,恐怕会寸草不留。   所以还望滇侯和句町侯三思。”   鱼禾哈哈一笑,“这是我今岁听到最好听的戏言。一旦大军出现在同亭和就新两郡,还寸草不留?   你们连外面的重重大山都奈何不了,还好意思说这种大话。   据我所知,你口中的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已经不堪瘴气之苦,全部倒在了营中。   其他的兵马,也有损伤。   你们准备用一群倒在营中的兵马让同亭和就新两郡寸草不留吗?”   “哈哈哈……”   庄顷听到这话,也笑了起来。   廉章愣了一下,他没料到鱼禾会对他们军中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心念急转,叫道:“小小的瘴气之苦,可奈何不了我们大将军。你怎么知道,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倒在营中,不是大将军的疑兵之计呢?”   鱼禾似笑非笑的盯着廉章,“若是疑兵之计,你会如此冠冕堂皇的说出来?”   廉章一愣,彻底说不出话。   鱼禾冷笑着道:“说不出话了?旁人招降,少说也要许诺许多好处,廉丹倒好,空口白牙就像让我们臣服?   他是觉得我们蠢吗?”   廉章急忙道:“大将军许诺了好处。”   鱼禾冷冷的道:“什么好处?”   廉章认真的道:“大将军说,滇侯和句町侯臣服以后,他可以退兵到巴郡,奏请陛下,看看陛下会不会开恩,恢立两位的王位。   不过滇侯和句町侯得送质子千万常安城。”   鱼禾听完廉章的话,有些无奈。   廉章的话听着很蠢,甚至有些无礼。   可实际上这就是前汉对待四夷的态度。   前汉足够强,打的四夷臣服,四夷只能在他们施舍下忍辱偷生。   遇到了有蛮夷叛乱,前汉也会暴打一顿,然后让对方臣服,再送质子到长安城。   可新朝不是前汉。   没有前汉那么强横的兵力。   廉丹也没有将他暴打一顿。   廉丹用这种前汉施舍蛮夷的法子施舍他。   根本行不通。   他不需要廉丹施舍。 第325章 决战前夕   鱼禾不信廉丹不明白现在新朝的处境。   廉丹说是招降,可一点儿诚意也没有。   明显是另有所图。   鱼禾略微思量了一下,大致也猜倒了廉丹的心思。   廉丹是故意拿招降做借口,拖延时间。   鱼禾既然已经看穿了廉丹的心思,那就没必要继续跟廉章虚与委蛇。   他侧头看向庄顷,面无表情的道:“庄王怎么说?”   庄顷冷哼一声,不满的道:“说是招降,可一点儿诚意也没有,还让我将儿子交出去做质子,分明是痴心妄想。”   廉章似乎早就料到了庄顷和鱼禾会是这种反应,所以他脸上的神情一点变化也没有。   廉章轻声笑道:“庄王,我家大将军可是诚意十足,您怎么能说我家大将军没有诚意呢?”   庄顷有些恼怒,拍桌喊道:“闭嘴!你以为本王没脑子吗?”   廉章脸上的笑意一敛,谦逊的站在原地,没有再开口。   鱼禾瞥着廉章,淡然道:“回去告诉廉丹,他要战,那便战,休得多言。”   廉章讨好的笑道:“我家大将军还是希望跟滇侯和句町侯以和为贵。”   鱼禾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以和为贵?那好啊。让廉丹退到广汉,将犍为、巴、蜀、越巂四郡割让给我们,我们可以向朝廷臣服,也可以派遣质子前往常安城。”   廉章脸上的笑容一僵。   鱼禾这话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而是在痴心妄想。   新朝作为宗主国,不问藩属要国土也就算了,怎么可能会割让国土给藩属。   廉丹不可能答应此事,也没资格答应此事。   王莽除非是得了失心疯了,不然不可能将国土割让出去,损了自己的威严,为天下反莽势力提供有力的借口。   “您……在说笑?”   廉章干巴巴的笑道。   鱼禾淡然道:“我没有说笑,既然廉丹办不到,那就别在我面前说什么以和为贵。你也不需要在我面前伪装成什么使臣了。   廉丹没有招降我们的意思,他派遣你到夜郎,无非就是为了给他调兵遣将拖延时间。   我给他时间,就看他有没有那个能耐,越过西南的十万大山。”   廉章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愕。   他没料到,鱼禾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深的心思,居然轻而易举就看破了他们拖延时间的计谋。   “鱼蒙,送他出去。”   鱼禾没有再给廉章说话的机会,直接吩咐鱼蒙将人带了下去。   庄顷在廉章走后,脸上的怒意尽去,他刚才被廉章的话给气到了,所以忍不住发怒,廉章走了,他心里的怒火也散了,心里反而多了一丝慌乱。   “好外甥,廉丹派人故意招降我们,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那说明廉丹有大动作,我们该如何应对?”   鱼禾点着头道:“依照现在的局势,也到了决战的时候了,廉丹有大动作,也在情理之中。我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等廉丹上钩了。”   庄顷迟疑了一下,有些怀疑的道:“你的谋划真的万无一失?”   鱼禾失笑道:“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谋划就十全十美,不会出一点意外。我只能保证,我们就算是败了,廉丹的大军也不可能出现在益州郡。”   益州郡是庄、鱼两家的基本盘。   鱼禾能保证益州郡不失,庄顷放心了不少。   廉章离开夜郎不到两日。   守在山林里的斥候传回消息。   廉丹的大军有动静了。   廉丹将手下的兵马分成三股,分别沿着山里三条可通行的大道杀向夜郎。   为了避免再次遇到伏击,为了发挥出手底下兵马应有的战斗力。   廉丹除了派遣了大军以外,还征召了一批民夫,在犍为郡的官吏率领下,在斥候们引领下,逢山开道,遇水搭桥。   廉丹明显是在将民夫、犍为郡官吏、以及斥候们当作炮灰用。   有民夫和斥候等人帮大军趟路,进军的效果极佳。   就是民夫和斥候的消耗在急剧上升。   王奋那个黑心肠的家伙,就差给整个山林里都布置上陷阱了,所以民夫和斥候们在趟路的时候,死伤了不少。   但廉丹根本就不在意那些民夫和斥候的死活。   在他看来,只要能杀进句町和滇国,征服了滇王……不,准确的是庄王和句町王,那一切的消耗都是值得的。   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就显得有些憋屈。   他们虽然拔除了瘴气之毒,可是他们身为骑兵,根本没办法在山林里发挥出他们的实力。   偏偏廉丹还非要将他们当成主力驱使。   还得他们生不如死。   夜郎城。   县衙内。   吕嵩向鱼禾禀报完廉丹大军进军的行程,静等着鱼禾吩咐。   庄顷、王奋、还有张休、相魁、马援五个人,皆坐在鱼禾身边,面色凝重的分析起了廉丹三股兵马的目标。   庄顷沉声道:“廉丹将攻打平夷城的数万兵马也召集到了汉阳县,如今麾下的兵马已经达到了十八万之数,十八万兵马一起进军,攻伐我们,我们根本没办法应对啊。”   夜郎县的兵马最初只有四万,算上之前跟廉丹大军碰了一下的战损,只剩下不到四万。   马援在鱼禾准许下,已经将俘虏营的俘虏收入到麾下,组建成了一军。   但也只有四千多人而已。   夜郎县的兵马,满打满算,也就四万三的样子。   对上廉丹十八万大军,根本没有胜算。   王奋看向鱼禾,郑重的道:“我布置在山林里阻敌的陷阱,也没有起太大作用。廉丹那厮让百姓们充作死士,用血肉之躯去试探陷阱。   等到陷阱被百姓们全部试探出以后,他才会领命大军前进。   大军根本没有半点折损。”   马援面色阴沉的低吼道:“用百姓们充作死士,廉丹还有什么资格以朝廷国将自居?”   马援对廉丹这种做法十分不满。   在马援看来,朝廷的存在就是为了庇佑百姓。   朝廷的官员不仅不庇佑百姓,反而拿百姓当炮灰用,那就不配做朝廷的官员。   张休、相魁赞同的点着头。   马援在鱼禾提携下,逐渐有了一些话语权。   张休人虽然高冷,却也不是那种难以亲近的人。   相魁是鱼禾的死忠党,谁愿意为鱼禾出力,他就愿意跟谁亲近。   马援跟张休有点交情,又愿意帮鱼禾出力。   张休和相魁觉得马援说的有理,自然力挺他。   五个人发表完了自己的见解,齐齐看向了鱼禾。   鱼禾在五个人注视下,缓缓开口,“廉丹就算不配称之为国将,他依然是朝廷的国将。”   马援忍不住喊道:“朝中若都是这等人,那这个朝廷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王莽终究非正常手段上位的,加上马援心怀汉室,所以对造反这种话题,没有半点顾及的。   鱼禾瞥了马援一眼,点着头道:“王莽算得上是一位大贤,可惜他更适合为臣,不适合为君。如今天下在他的折腾下,已经乱象迭起。   各地造反的人此起彼伏。   我预感,再过不久,天下就会陷入大乱。   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   廉丹的大军已经逼到门口了。我们要想法子应对廉丹的大军才行。”   马援咬了咬牙,没有再开口。   他对廉丹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失望透顶。   王奋迟疑着道:“那就依照最初的计划,将廉丹的大军放进来,再打?”   张休认真的摇头,“不妥,我们最初的计划是,借助山林里的陷阱,将廉丹的大军消耗一波,再折腾的他们身心俱疲,然后再跟他们打。   即便是他们人数占优,我们也有一战之力。   可如今廉丹不顾百姓死活,用百姓的性命破除我们的陷阱。   等我们对上了他的大军,他的大军必然是气势如虹。   我们肯定不是其对手。”   王奋皱起了眉头。   相魁叫道:“那就别让他过来的太容易,我们各自率领一小股兵马,进入山林,偷袭滋扰他们。就算不能对他们造成太大的损害,也能折腾他们一番。”   王奋有点犹豫,“敌人有十八万,我们若是率领小股兵马进山滋扰他们,很有可能会羊入虎口。”   张休目光灼灼的道:“我们左右虎贲卫,即便是碰上了敌人的大军,也敢一战。”   张休对自己有信心,对左右虎贲卫的将士也有信心。   装备上的碾压,以及战斗力上的碾压,能弥补一定程度的人数差距。   张休率领着二百人,敢闯一闯敌人三万大军。   率领上千的左右虎贲卫,他就敢跟敌人上万大军刚正面。   王奋微微摇头,“左右虎贲卫有重用,应当结成军阵,在山谷、山口等特殊地形,跟敌人撕杀。入山去跟贼人打消耗,难免有些得不偿失。”   相魁皱着眉头喊道:“那你说怎么办法?”   王奋咬咬牙,“驱使蛮人去偷袭滋扰,用蛮人的性命去填。”   蛮人死多少,王奋也不会心疼。   蛮人就算是全死了,对他们手底下的兵马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就怕让蛮人去偷袭滋扰不成,反倒给廉丹送去引路人。”   马援低声开口,给王奋破了一盆冷水。   王奋忍不住瞪向马援,“那你说怎么办法?”   马援哼哼两声,“廉丹不仁,那就别怪我们不义。”   ……   …… 第326章 火攻   廉丹拿普通百姓当炮灰,真的触及到了马援的底线。   马援也顾不上什么汉夷之分。   他要给廉丹一个教训。   一个惨痛的教训。   “你有办法?”   几个人听到马援的话,目光齐齐落在马援身上。   马援看了王奋几人几眼,哼着道:“廉丹大军南进,又几出必经之处。他肯定派人提前探查清楚,所以我们不好埋伏。   但我们可以派遣兵马将他必经之处后几里的树木砍光。   然后放火烧山。”   王奋几人齐齐一愣,惊愕的看向马援。   放火烧山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然鱼禾也不可能将其当成最后的手段。   马援看出了王奋几个人的心思,解释道:“大火不会蔓延到其他地方,你们完全不用担心。”   王奋几人又是一愣。   鱼禾却已经听明白了马援话里的意思。   马援的意思是先砍出一片隔离带,将大火火势控制在廉丹大军行进的地方,不让大火往其他地方蔓延。   想法很前卫,可行性也很高。   “兵法有云:逢林没入。一旦大火烧山,谁也扭转不了局势,很容易全军覆没。   马援的办法不错。”   鱼禾笑着开口。   王奋几个人有齐齐看向了鱼禾,眼中有点懵。   相魁无疑是几个人中最懵的一个。   他瞪着眼珠子看着鱼禾,他很想问鱼禾‘主公,马援说的那些话,您听明白了?’   王奋、庄顷、张休有点懂,但又没全懂。   鱼禾笑着道:“就是在山林中砍出一个大圈,将能燃烧的树木等物砍光,让火在大圈内燃烧,蔓延不到外面。”   鱼禾这么一讲,王奋、庄顷、张休、相魁几个人瞬间懂了。   法子很简单,就是以前几个人没见过,又没有相应的专业术语描述,几个人也没听过。   所以马援突然说出来,几个人有点懵。   鱼禾通俗的给他们讲了一遍,他们立马听懂了。   几个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真要是能控制火势的话,用火攻,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王奋兴奋的说着。   水火一直是兵家用来以少敌多的最佳手段。   也正是因为如此,领兵的大将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总会避开山林、水脉等特殊地形。   西南漫山遍野都是树,廉丹想避都避不开。   西南一直有不允许在山林中放火的忌讳,廉丹大概知道西南有这个忌讳,所以不怕鱼禾等人用火攻。   但如果能将火势控制在一定的区域内,不对百姓造成伤害,那也不用太在意西南的忌讳。   鱼禾、王奋都觉得马援的办法可行,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此事就交给王奋去谋划,张休、相魁,你二人记得配合王奋。”   鱼禾将此事交给了王奋。   王奋毫不犹豫的应下了此事。   张休和相魁也没有什么意见。   倒是马援,想领着他手底下刚成立的新军去掺和一手,但他不好意思张口。   他初到鱼禾帐下,手底下的新军还是从俘虏营内挑选的俘虏组成的。   战斗力、忠诚度,都有待考验。   他怕他张口,鱼禾会拒绝。   鱼禾看出了马援的心思,冲着马援淡然笑道:“也算你一个,不过你要约束好你的部下。”   马援大喜,赶忙道:“卑职一定不会辜负太守厚望。”   庄顷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马援手底下的那些降卒能上战场?万一他们上了战场以后,碰到了同僚,反水了怎么办?”   马援脸上的笑容一僵。   鱼禾轻笑着道:“我相信马援。”   马援瞬间感激的一塌糊涂。   鱼禾如果是在江北造反,手底下的人如果都是汉人,马援说不定早就单膝跪地,高呼鱼禾一声主公了。   鱼禾待他是真的好的一塌糊涂。   他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木头人,怎么可能不感动。   “多谢太守信任。”   马援抱拳,郑重的向鱼禾一礼。   鱼禾摆摆手,对马援、王奋几人道:“行了,多说无益,快下去布置吧。再拖下去,廉丹的大军就杀到我们眼前了。”   马援、王奋、张休、相魁齐齐抱拳应允了一声,立马下去做准备。   战场上的一些细节,鱼禾插不上手,只能有王奋去负责。   王奋四人出了衙门,王奋将马援、张休、相魁三个人叫到了中军大帐篷,又派人替换了在林中守着要道的普乃。   五个人围坐在中军大帐内的一张圆桌前,桌上铺着一张精细的地图。   王奋环视着众人道:“马参军提议火攻,太守已经采纳,我也觉得可行。所以我们准备火攻。既然要用火攻,那我们之前的一些布置,就要做出调整。”   马援四个人没有搭话,静静的盯着王奋,等待下文。   王奋继续说道:“火攻的关键在驱逐敌人,控制火势。为了避免大火烧出山林,伤害到我西南的百姓,所以隔火的地方,不能距离我们太近。”   王奋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地方,道:“所以我决定,将隔火的地方,设在此处。此处距离夜郎有五十里地。距离汉阳却足足有两百多里。   敌人的兵马一旦抵达此处,想要退出去,没有三五日不可能。   我们在此处放火,烧三五日,足以让敌人吃一个大苦头。”   相魁和普乃,对于王奋的安排,没有一点意见。   他们是冲锋陷阵的先锋,他们只负责冲锋,王奋只要不是故意让他们去送死,他们根本不会有一点儿意见。   张休和马援二人则盯着地图仔细看了一会儿。   张休看出了一点问题,指着一处山涧,问道:“此处是不是得设一处伏兵?此处有水,大火即便是烧到了此处,也会熄灭。   此处也是敌人必经之处,敌人很有可能会从这里杀过来。”   马援赞同的点头。   但却不太关注此事。   他更关心的是,大火烧山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那些被火围困的敌军将士们救出来。   鱼禾和庄顷都没有对他们手底下俘虏的那些汉人们喊打喊杀,那就没必要非要将敌人杀死。   能招降的,就应该招降。   招降他们,不仅能救他们一命,也能壮大鱼禾的实力。   鱼禾肯定不会拒绝。   王奋几个人不知道马援的心思,王奋在听到张休的话以后,笑着点头道:“不错,飞龙涧确实需要设一处伏兵。但兵马不能太多。   因为飞龙涧的地形,容不下那么多兵马。   所以我准备让你和相魁二人率领左右虎贲卫,守在此处。”   张休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敌人一旦选择在此处突围,那就是成千上万的人往这里冲,而且都是那种不要命的。   我们一千多人能挡得住?”   王奋脸上的笑容一敛,认真的道:“挡不住也得挡。我们手底下虽然有四万多兵马,但是能埋伏在此处,抵挡敌人的,只有左右虎贲卫。”   左右虎贲卫不仅人均悍卒,而且配备着铁甲,人数也符合飞龙涧所需。   所以这个任务非左右虎贲卫莫属。   其他的兵马去了,根本不行。   他们没有左右互粉卫那种以一敌百的实力,也没有左右虎贲卫那一身坚不可摧的铁甲。   张休也清楚,这个任务非左右虎贲卫莫属。   只是让他们一千多人去阻挡一群为了逃命,发疯似的冲击飞龙涧的死士,他们压力会很大。   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   王奋见张休默不作声,开口道:“你要是怕了,我可以让别人去领兵。”   张休瞪起眼,“谁告诉你我怕了?我只是担心左右虎贲卫打光了,不好跟主公交代。”   相魁点着头附和道:“主公很看重左右虎贲卫。”   王奋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太守看重左右虎贲卫?西南千金难求的铁甲,你们左右虎贲卫每人一套,你们虎贲卫一个人,比我们手底下一个什还值钱。   但不能因为如此,就畏首畏尾。   好的盔甲穿戴在身上,就是要承担大的责任的。   不然,你们穿戴那个好的盔甲做什么?”   张休瞥了王奋一眼,冷淡的道:“理是这么个理,可主公建立起左右虎贲卫,也不容易。”   王奋盯着张休,质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让别的兵马去?他们别说抵挡敌人大军了,见了敌人大军不跑,就已经很不错了。”   张休皱了皱眉头,思量再三,道:“我们可以去,但是俘获的俘虏,必须全归我们。”   王奋一愣,沉吟道:“此事我们可没办法做主。”   俘虏那是战利品,如何分配,得鱼禾、庄顷、亡承三个人说了算。   他们私底下分配战利品,引起了什么争端,那他们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这就是联军的坏处。   王奋不解的看着张休道:“你要那些俘虏做什么?”   张休没有回答王奋,而是淡淡的道:“这你不用管。你既然没办法做主,那你就去请示庄王。”   说到此处,张休看了普乃一眼,“你也可以去请示句町王。”   普乃憨厚的一笑,“我可不用请示,我来的时候,我们殿下就说了,我们的一切,鱼太守皆可以帮他定夺。” 第327章 马援的愤怒   “鱼太守别说要一群俘虏了,就算要我们去死,我们也不会含糊。”   普乃说的很大气也很洒脱,脸上的笑意也很灿烂。   王奋无语的瞥了普乃一眼。   普乃这厮憨憨的,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听亡承的命令行事。   他浑然不知,亡承就这么将他甩给鱼禾,对他而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亡承将普乃,乃至普乃手底下的兵马全部甩给了鱼禾。   鱼禾要普乃做什么,普乃根本不需要去多想。   因为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有了什么利益纠葛。   亡承只需要跟鱼禾交谈就行了,根本不会为难普乃。   但是王奋不同,他主公就在夜郎。   在战利品的分配问题上,他必须请示庄顷。   “我立马派人去请示。”   王奋叹了一口气,吩咐亲信去夜郎城内找庄顷。   没过多久后,亲信就返回了中军大帐,告诉王奋,庄顷答应了将俘虏交给鱼禾。   王奋得到了庄顷首肯,心里了松了一口气,继续布置作战任务。   王奋看着张休道:“你的条件,我们已经答应了。你回头就和张休率领兵马去飞龙涧。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飞龙涧。”   王奋握起拳头,振奋的道:“只要你们能守住飞龙涧,我就有信心击溃廉丹。”   张休已经要到了好处,自然不会再推脱,“你放心,我们只要不死,敌人就休想度过飞龙涧。”   王奋点点头。   张休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   因为张休是一个真的敢玩命的主儿。   他既然赌上了性命,那一定会跟敌人死磕到底。   相魁那边倒是无所谓,只要鱼禾人在夜郎,那么他就只会进,不会退。   相魁不会将鱼禾置于险地。   王奋对马援和普乃道:“你二人,各率一万人,沿着飞龙涧两侧,往外伐木。具体如何伐木,马援你应该很清楚。此事就交给你盯着,千万别出任何差错。”   普乃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只要不让他动脑子,他什么都行。   马援倒是开口问道:“伐完了木头以后呢?我们做什么?”   王奋愣了一下,道:“你们伐木的距离可不短,你确定你们伐完了木以后,还有闲暇?”   马援毫不犹豫的点头。   王奋有点不太相信。   马援一行伐木,足足要砍伐一个大圈,其中有不少地方还是崇山峻岭,道路十分难行。   王奋都害怕他们完不成任务。   王奋迟疑了一下,随口道:“伐完了木头,准许你们各自为战。”   马援点了一下头,没有再多言。   王奋见众人没人再提出异议,就继续道:“我会亲自率军坐镇凤凰山和町水口。”   凤凰山和町水口,是另外两个敌军必经之路,也是两处敌人能突围的地方。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   王奋分配完了作战任务,立马让众人开始行动。   张休和相魁率先出了中军大帐。   马援紧随其后。   两个人走了没几步,就被马援拦在身前。   马援看着张休,很不客气的道:“你要那些俘虏,是不是为了补充左右虎贲卫的战损?”   张休跟马援关系不错,难得的给了马援一个笑脸,“你这不是废话吗?一场大战下来,我们左右虎贲卫恐怕要损伤惨重,我肯定得要点人补充左右虎贲卫的战损。”   马援有些好奇的道:“你就不怕那些俘虏们背叛?”   张休呵呵一笑,“此战若是我们能胜,犍为郡都是我们的,他们就算背叛了,又能去哪儿?”   马援难以知道的瞪大眼。   他一直以为,鱼禾此战的终极目的,是为了击溃廉丹,守住益州郡和句町国。   可听张休这话的意思,鱼禾不仅要守住基本盘,还准备向外扩张。   廉丹若是败了,鱼禾乘胜追击的话,还真有可能拿下犍为郡。   那就不仅仅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藩王了。   那将会成为西南最厉害的王。   天下大势也能影响一二。   一个能影响天下大势的枭雄在崛起。   王莽居然没关注到,还在搞那什么劳什子的新国政。   还派遣了廉丹这么一个坑货到西南送资粮。   马援第一次觉得,新朝貌似要凉。   张休见马援愣在原地瞪着眼不说话,失笑道:“吓到了?主公从来都是一个不吃亏的人。朝廷既然要征讨主公,那就应该做好被主公割肉的觉悟。   你如今也算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   主公麾下的阴都尉,一个多月前就进入了越巂郡,半个月前已经斩杀了越巂郡大尹任贵。   算算时间,如今越巂郡各县应该已经被荡平了。   阴都尉的兵马已经快要抵达越巂郡和犍为郡的交汇处了。”   马援瞳孔一缩。   他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越巂郡,知道越巂郡是一处至关重要的地方。   也说过鱼禾等人若是兵进越巂郡,从越巂郡突袭犍为郡,会对廉丹造成巨大的损伤。   他觉得廉丹应该分派出一支兵马去守着越巂郡。   可惜廉丹那厮一点脑子也没有,根本就没在意越巂郡。   他到了鱼禾麾下,没听说鱼禾派遣兵马去越巂郡,还觉得鱼禾手底下没能人。   他也没跟鱼禾说这事,因为他到鱼禾麾下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   就算他告诉鱼禾,越巂郡可以做手脚,鱼禾派人去布置,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可是,令他想不到的是,鱼禾手底下不仅有能人,而且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拿下了越巂郡。   已经从西面开始对廉丹展开了合围。   廉丹在西面并没有多少布置,张休口中的阴都尉若是突然出现,悍然一击,廉丹能爽到极点。   马援已经开始为廉丹默哀了,同时也为廉丹的无能感到愤怒。   就廉丹这种无能之辈,也能充任一国国将之位。   简直了……   马援若是将他的心思告诉鱼禾,鱼禾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廉丹已经算不错了。因为四国将里的美新公哀章,别说是打仗了,连兵也领不了。   “那位阴都尉还真是大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见一见。”   马援在为廉丹无能感到愤怒的同时,也对阴识多了一丝敬佩之情。   阴识能悄无声息的就拿下越巂郡,可见阴识能耐不小。   虽然马援不知道阴识领了多少兵马去征讨越巂郡,但他可以肯定,阴识手底下的兵马不会太多。   因为夜郎主战场,鱼禾才部署了四万兵力。   越巂郡一个分战场,鱼禾不可能布置太多兵力。   能用一点点兵马,就不声不响的拿下一郡,实力自然不容小逊。   “只要我们能击溃廉丹,你就能见到他了。”   张休笑着说。   马援沉吟了一下,感叹道:“两面夹击固然能重创廉丹,但想要拿下廉丹,没那么容易。”   马援在得知阴识已经率兵杀到了犍为郡西侧的时候,就意识到廉丹肯定会遭遇重创,也为廉丹默哀了一会儿。   但并不代表廉丹会因此彻底溃败。   廉丹手底下怎么说也有十八万大军。   即便是吃一两场败仗,也不至于彻底溃败。   廉丹手底下就算是十八万头猪,鱼禾两面夹击,也很难将其一网打尽。   一直没说话的相魁挑起了嘴角,嘿嘿笑道:“谁告诉你是两面夹击?我家老主公和亡眠将军的三万多兵马,已经在汉阳县东侧待了好些日子了。”   马援彻底惊了。   他愤怒的咆哮道:“廉丹就是一头豕!一头大蠢豕!”   马援真的要被气死了。   手握二十万大军,被两面合围,还能用一时不查的借口搪塞过去。   可是被三面合围,形成围三阙一之局。   那是怎么搪塞也搪塞不过去的。   那可是二十万大军啊。   里面的斥候少说也有一万人。   一万人全部派遣出去,足以将西南的一切探查的清清楚楚。   可如今什么也没有探查清楚,还被人在不知不觉间形成围三阙一之局。   不到九万人,围困十八万大军,传出去会被人当成一个笑话。   以往大战,都是人数多的一方,对人数少的一方形成合围。   人数少的一方对人数多的一方展开合围,并且还合围成功了。   那就说明人数多的一方,领兵的就是猪。   廉丹是个蠢货,马援很早以前就发现了。   所以廉丹干出多少蠢事,马援都不会意外。   马援之所以愤怒,是替那十八万将士们愤怒。   秦赵长平之战,赵将赵括就是一只蠢猪。   他的愚蠢,害的数十万赵军葬身白起之手。   尽管有很多人替赵括洗白,可他害死了数十万赵军,那是不争的事实。   在战场上,你是不是蠢货,并不取决于你的本领是真是假,而是取决于你的战绩。   即便是王剪、韩信、李靖这种军神级的人物,只要他们干出了害死数十万兵马的事情,他们也摆脱不了蠢猪的骂名。   马援现在只能期望鱼禾不是白起。   不然西南要多出好多万人坑。   三面夹击,即便不能全面取胜,那也能狠狠的从廉丹身上割一块肉。   廉丹身上一块肉,可就是数万将士的性命。   同为汉人,看着同胞被人往死里坑,马援焉能不怒。 第328章 战起!   “哈哈哈,廉丹越蠢,对我们越有利,不是吗?你何必骂人家?”   相魁看到马援一脸愤怒,忍不住笑着道。   马援瞪着眼看向相魁和张休,呼吸沉重的道:“你们率领着左右虎贲卫去飞龙涧,城卫军的将士难堪大任,能不能将他们借给我?”   相魁和张休对视了一眼,愕然的看向马援。   马援面色凝重的道:“我能帮你们抓一群悍卒回来,保证帮你们补齐左右虎贲卫所有的损伤。”   听到马援这话,张休和相魁动心了。   张休这个虎贲将军,如今跟光杆司令没区别。   他没经过鱼禾同意,就厚着脸皮问王奋讨要俘虏,就是为了补全虎贲卫,当一个名正言顺的虎贲将军。   之所以惦记着俘虏,而不去蛮夷中间挑选,就是因为汉人中间更容易培养出悍卒。   汉人没有蛮夷野蛮,也没有蛮夷那么不要命。   但汉人可塑性比蛮夷强,也比蛮夷有韧性。   汉人可以屡败屡战,蛮夷却不行。   蛮夷只要被狠狠的击溃一次,骨头就断了,见到了强敌会绕道跑。   汉人即便是被狠狠的击溃一次,调整的士气依然可以再战。   这就是汉人为何身体素质比不上那些磨牙吮血的蛮夷,却能压着蛮夷打的原因。   “你真能帮我们补全左右虎贲卫的战损,还能帮我们抓到悍卒?”   张休和相魁二人忍不住问。   马援沉声道:“你们觉得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算不算悍卒?他们在廉丹手下,受瘴气的折磨,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到了我们手里,就不用受瘴气之苦。   骑兵在西南虽然发挥不出巨大的优势,但他们从小经历撕杀,一些东西已经刻在了骨头里。   只要稍加培养,他们在马下,依然是悍卒。   只要击溃了廉丹,你们就不缺这个时间去培养他们。”   张休出身于长安,相魁出身于咸阳,也算是了解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   听到马援这话,两个人眼睛彻底亮了。   相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道:“你要是能帮我们抓到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城卫军都交给你。”   张休补充了一句,“你出身天水,跟他们中间一些人应该有交情。抓到他们以后,招降他们的事情就交给你。   我们没时间去一个个跟他们贪心,收拢他们的人心。”   张休这个要求其实有点过分。   但是马援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好!”   马援现在已经彻底被廉丹的愚蠢给激怒了,他现在只想给廉丹一个惨痛的教训。   “那城卫军的兄弟就交给你了。不过此事我们还需要跟主公禀报一声。”   “……”   三个人商量好了以后,立马派人将消息传给了夜郎城内的鱼禾。   鱼禾在庄顷的监督下,正在压榨甘蔗汁。   张休张张嘴,鱼禾跑断腿。   为了从庄顷和亡承手里拿到随后战争中俘获的俘虏,鱼禾不得不拿出制作红糖的手艺,堵住庄顷和亡承的嘴。   制作红糖的手艺并不复杂,比起椰油手艺,更加简单。   就是将甘蔗压榨出汁,放在锅里熬,一直熬成糖汁即可。   手艺很简单,可古人不会。   也从没想过拿甘蔗去熬糖。   鱼禾必须亲自跟庄顷演示一遍,然后交给庄顷去生产制作,他除了拿走所有俘虏外,再吃三成份子即可。   糖在这个时候可是暴利产品。   贫家买不起,富贵人家供不应求。   霜糖成本高。   红糖的成本低。   再加上这个时候成本低,放出去以后一定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占据极大的一部分市场。   用糖换粮食的话,估计比用椰油换还简单。   鱼禾一提出来,庄顷立马就将俘虏的分配权交给鱼禾了,差点还塞给鱼禾一个女儿。   “榨出汁液,放在鼎里熬就行了?”   庄顷眼看着鱼禾将榨出的甘蔗汁倒进了大鼎里,点上火,吩咐侍卫慢慢搅拌,就躺在一边当起了咸鱼,他立马出声追问。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不然呢?”   庄顷惊愕的叫道:“这也太简单了吧?”   是简单,但是没人会的情况下,它即便是再简单,也没人能将甘蔗变成糖。   “是不是觉得自己亏了?”   鱼禾见庄顷流露出了一种吃亏了的表情,就淡淡的问。   庄顷毫不犹豫的点头,“早知道这么简单,我怎么可能将那些俘虏轻易交给你,还差点将敏儿……”   “停!”   鱼禾立马打断了庄顷的话。对于庄顷要将闺女塞给自己当妻子,鱼禾实在是头疼。   那个丫头他真的不喜欢。   庄顷乐此不疲的往他被窝里塞,也不怕他占了便宜不认账吗?   “制糖的手艺是简单,但我不说,谁会?”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   庄顷撇撇嘴,想反驳。   鱼禾再次开口,“别说什么还有其他人懂之类的话,其他人要是懂的话,早就拿出去抢钱了,还轮得到我们去?”   庄顷瞬间被鱼禾怼的说不出话了。   庄顷干脆不搭理鱼禾,跑去盯着熬糖的大鼎,还时不时从搅拌甘蔗汁的侍卫手里抢过木棍,自己上手。   鱼禾躺在躺椅上,打了一个哈欠,准备眯一会儿。   一个军中的将士出现在院子里,小跑到了鱼禾身边,向鱼禾一礼,得到了鱼禾准许以后,趴在鱼禾耳边低语了一句。   鱼禾听完了将士的话以后,乐了。   “告诉张休和相魁,只要马援不动左右虎贲卫,他要什么都给他。”   鱼禾不怕马援主动找事做,就怕马援什么也不做。   马援有多少能耐,他心里很清楚。   马援愿意主动出来帮他,他自然不会拒绝。   将士得到了鱼禾回复,躬身一礼,跑去城外给张休三人传信。   庄顷的耳朵很尖,听到鱼禾对马援十分大方,忍不住叫道:“马援才刚刚投了你,你就给他那么大权力,你就不怕他反噬?”   身为上位者,不怕浪费人才。   就怕培养起的人才反噬。   鱼禾淡淡的一笑,“我要怕他反噬,我也不会要他。”   庄顷好奇的道:“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鱼禾瞥着庄顷,笑道:“我是对自己有信心。”   准确的说,是对史料有信心。   唐以前的撰史人,在撰史的时候,即便是夹带私货,也不会夹带太多。   大多还是关于皇帝的私货。   唐以后撰史人写的东西,那私货就多了。   像是一些被宋人崇拜的唐代大文豪,在宋人笔下,一些黑料就会被美化。   写到了自己偶像,那就一顿猛吹。   明人撰史也还行。   清人撰史那就没办法看。   毕竟,清人经历了多次文字狱,敢秉笔直书,不是被宰了,就是隐居山林了。   剩下的人,不胡吹的话,活不下去。   庄顷虽然不明白鱼禾为何信心满满,但他还是出声提醒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防着一点好。”   鱼禾有些好笑的看向庄顷。   你一个小白兔,在教一个老狐狸防人?   鱼禾也不是没想过要设法防着马援,但仅仅是想了想,就放弃了。   似马援这种有情有义,有家国的人。   防着只会让其心生反感,慢慢的跟你疏远。   只有真诚对待,才能让其归心。   庄顷看到鱼禾笑嘻嘻的看着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老脸一红,道:“是我多嘴了。”   鱼禾笑着道:“你也是一片好心。”   庄顷赶忙转移话题,“你似乎很看好马援?”   鱼禾笑而不语。   他当然看好马援。   马援可是蛮夷克星。   有马援在,西南这一片所有人,都得盘着。   庄顷、亡承、哀牢王,甚至交州邓让,谁也别想对他起歪心,谁起谁死。   庄顷通过鱼禾笑容得到了答案,他忍不住道:“马援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我没看到?”   鱼禾依旧笑而不语。   庄顷气的想打人。   庄顷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不再搭理他,一心一意的搅动起了甘蔗汁。   夜郎城外。   张休和相魁在得到鱼禾首肯以后,立马将手底下的城卫军交给了马援。   算上马援手里的俘虏,以及王奋划拨给马援的人,马援手里的人马一瞬间暴涨到了一万多。   马援将普乃叫到了自己帐篷里,在地图上画出了他们需要清理的地方。   马援并没有用最笨的办法,从飞龙涧两侧开始往外砍伐树木。   而是将手底下的两万多人,分成了两百股,将他们需要清理的地方分成了两百处,一股人负责一处。   距离最近的,最早清理完的人,必须敢到下一处去,帮下一处的人清理。   以此类推。   等到他们依照王奋的吩咐,将山林里需要清理的地方清理完以后,他们两万多人就会一起汇聚到六盘水。   同时也会节省出足足一天时间。   依照王奋的准许,这一天时间,就留给马援自由发挥。   马援和普乃手下的两万多兵马,也有马援调遣。   马援划分了任务,就和普乃各自带着兵马进入了山林。   王奋、张休、相魁也各自率领着兵马进入了山林。   廉丹率领的大军也向山林里进军了足足五十里。   大战的帷幕也悄然拉开。 第329章 战!(一)   飞龙涧。   潺潺的溪水顺着涧口,徐徐向南而去。   一群铁甲将士,在涧口的溪水旁,搭建了一处临时营地。   营地内炊烟袅袅。   铁甲将士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正在用陶罐、铁锅子,烹煮着食物。   在将士们正中,张休、相魁二人蹲坐在一颗粗壮的枯树上,烧着火。   火上架着两只野鸡,一个铁锅子。   铁锅子里炖着一条大鱼。   鱼肉在乳白色的汤汁里翻腾,透出浓浓的香味。   相魁抄起一柄木勺,快速的从铁锅子里呈出一勺鱼汤,吹了吹,美滋滋的品了一口,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嘿嘿嘿,咱是吃不惯鱼,但是这鱼汤,咱是百吃不厌。”   相魁一边笑着,一边伸出勺子,又呈了一勺鱼汤。   张休翻了翻手里的烤鸡,笑了笑,随口道:“你得谢谢人家彭三,如果不是彭三手巧,将铁皮砸成铁锅,咱们想在野外喝一口鱼汤可不容易。”   相魁将勺子里的鱼汤一口吞进肚子,吧嗒了一下嘴,不以为然的道:“谢他做什么,他会的那些还不是主公教的。要谢也得谢主公。”   张休在烧鸡上洒了一些盐,瞥了相魁一眼,道:“主公可不会跟彭三争名声。”   相魁哼哼着道:“那我们也得记着谁对我们好。”   张休算是怕了相魁了,懒得再跟相魁争辩,“对对对,在你眼里,主公就是天底下对你最好的人。”   相魁仰着头,理所当然的道:“那是当然。”   张休随手将烤好了一只烧鸡递给相魁,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飞龙涧,幽幽的道:“飞龙涧不比白鹰涧,我们要守住这里,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相魁拿过烧鸡,脸上也多了一丝凝重,他点着头道:“在白鹰涧我们还能设法伏击,在飞龙涧,我们就只能硬抗。”   “一个是诱敌,一个是阻敌,情况不同。”   张休感慨着说。   诱敌深入的话,就可以设局埋伏敌人。   阻敌的话,就只能跟敌人刚正面。   马援提出的放火烧山的谋划,也包括飞龙涧左右两侧的山头。   所以他们想在飞龙涧上设伏都不行。   只能摆明车马,在飞龙涧口,跟敌人硬碰硬。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将临时营地搭建在飞龙涧口这么显眼的地方的原因。   相魁狠狠的啃了一口烧鸡,含糊着道:“王奋让我们坚持三天,你说我们能坚持三天吗?”   张休目光一定,沉声道:“我们必须坚持三天。”   张休像是回答了相魁的问题,也像是没回答。   相魁听懂了张休话里的意思,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张休的意思很简单,他们就算坚持不了,也得坚持。   同一时间。   不远处的山头上。   马援挥汗如雨,亲自上阵,挥着斧头在砍树。   嘴里还一个劲的催促着手底下的将士们,加快脚步。   “都加把劲!砍完了这一处,立马赶到下一处去帮忙!”   将士们在马援催促下,奋力的砍着树。   有人脱力了,瘫倒在地上。   马援立刻竖起眉头,喝斥道:“别偷懒!”   “马参军,兄弟们已经尽力了。再砍下去,会死人的。”   有将士躺在地上大声抱怨。   马援停下斧头,伸了个懒腰,瞪着眼道:“累死也得给我砍。”   “图什么啊?”   “对啊,我们是汉人,不帮自己人也就算了,还帮一群蛮夷。要是传出去了,我们以后还怎么做人?”   “就是,我们就算在蛮夷中间混出头,也没脸拿出去说。”   “……”   有人起了个头,将士们齐齐抱怨了起来。   将士们越说越起劲,到最后,有人甚至毫不忌讳的大声喊了一句。   “我们干脆逃吧。反正也没人盯着我们。”   “都给我闭嘴!”   马援阴沉着脸,怒斥了一声。   “马参军,帮蛮夷对付我们汉家兄弟,那就是汉贼。传出去的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有人不怕马援的喝斥,当即就喊了起来。   其他人也蠢蠢欲动。   马援重重的哼了一声,环视了一众将士一圈,冷声道:“你们谁想逃,只管逃。谁要是能活着逃回去,老子将脑袋拧下来给他当夜壶。”   一众将士听到这话,齐齐一愣。   马援这话听着没头没脑的,但还是吓到他们了。   他们没有再吵闹,静静的等待下文。   他们想知道,他们真要是逃了,会有什么危险。   马援鄙夷的骂道:“你们别忘了,你们当初在俘虏营吃苦的时候,是谁救了你们的狗命。   是老子!   是老子冒着被砍脑袋的风险,从太守手里将你们讨要了过来。   老子看你们可怜,想让你们过一点人过的日子。   可你们不仅不知道感恩,居然还想反老子。   谁想反,只管走。   老子倒是想看看,你们谁有能耐,能活着走出山林。”   “参军是想吓唬兄弟们?”   有人躲在人群中,出声试探。   马援不屑的道:“吓唬你们,你们也陪?绵延上百里的山林,里面有多少蛇虫鼠蚁,老子就不用说了。光是王奋将军布置下的那些陷阱,就够你们喝一壶的。   还有流窜在山林里的猛兽、蛮人。   碰上了就能要你们的狗命。”   听到马援这话,众将士中一些蠢蠢欲动的人,顿时熄灭了逃跑的心思。   马援说的不假,王奋在山林里布置的那些陷阱,确实够他们喝一壶的。   王奋为了给廉丹造成大麻烦,在山林里布置的陷阱多不胜数。   不知道安全道路的人,入了山林,那就是在找死。   除非他们能像是廉丹一样,拿大批人命去试探那些陷阱。   但他们没有那么多人。   至于山林里的蛇虫鼠蚁就更不用多说。   运气好的,一路上可能碰不到多少蛇虫鼠蚁,运气不好了,闯进了蛇山,进去多少死多少。   更别提还有猛兽、蛮人。   马援的话是吓唬住了一群人,但还有一群人贼心不死。   但马援下一句话就绝了他们逃跑的心思。   “你们别忘了,我们在此处砍树,是为了什么。”   马援冷冷的扫了众将士一圈,冷声提醒。   众将士先是愣了一会儿。   有聪明的人反应了过来,大声的喊道:“参军救我们一命,我们就别自找不自在了。我们到这里砍树,是为了给放火烧山做准备。   逃进山林里容易,但是大火烧山的时候,想逃出来可就难了。”   水火无情。   大火一旦烧山,几乎难以扑灭。   逃进山林里,跟逃进火圈去找死没区别。   其他人经过提醒,也明白了逃跑是一个多么愚蠢的想法。   他们放弃了这个想法,拿起了斧子开始砍树。   马援看到将士们重新砍起了树,脸上的冷意也消散了不少,他看着一众将士们,高声道:“我知道你们中间,又不少人的叔伯兄弟在军中,你们不愿意跟他们为敌。你们更不想被当成汉贼,被人戳脊梁骨。   我也不愿意跟他们为敌,我也不想被当成汉贼。   可廉丹那个蠢货,根本不会调兵遣将。   他将你们葬送到夜郎还不够,还要将你们的叔伯兄弟葬送在夜郎。   我们现在看似在帮太守,但实际上是在帮我们自己。   我们唯有击溃廉丹,才能将你们的叔伯兄弟,从廉丹手里拯救出来。   我们现在多加快一丝脚步,就能多救一个人。   也许被救的那个人,就是你们的叔伯兄弟,甚至是你们的晚辈。”   众将士听到马援这话,面色凝重的许多,但是没有太大反应。   马援将他们的神情看的清清楚楚,他再次开口,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你们大多都是益州人。你们应该都认识冯茂。”   众将士脸色彻底变了。   冯茂在益州为祸,确实给益州百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马援提到冯茂,是真的戳到他们心坎上了。   “我可以告诉你们,廉丹比冯茂还狠!冯茂在益州三载,仅仅只是折腾空了巴郡,征了你们手里四成钱粮。可廉丹不同,廉丹刚入益州,就已经将就都、导江、巴、西顺四郡的粮食搜刮的七七八八。   就这他还不满意,他还逼迫西顺郡继续筹措明年要用的粮食。   廉丹不仅搜刮干净了西顺郡的粮食,甚至还将西顺郡百姓手里的粮种也搜刮了一个干干净净。   粮种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很清楚。”   “不可能!”   有人听完马援的话,立马大声叫了起来。   其他人也一脸难以置信。   粮种可是百姓们的命,收了百姓们的粮种,那就等于在要百姓们的命。   马援冷哼道:“不可能?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之所以落到了太守手里,就是因为在反抗太守麾下的虎贲将军的时候,碰见了找太守求救的西顺郡功曹朱遵。   是他帮助太守麾下的虎贲将军,擒下了我。   他告诉太守,廉丹在西顺郡,不仅要百姓们的粮,还要百姓们的钱和命。   百姓们已经活不下去了。   而益州之内,能救百姓们的,就只有太守。   所以他不惜背负骂名,也要赶到夜郎向太守求救。”   众将士脸色一片惨白。   他们中间有不少人就是益州百姓,廉丹敢这么折腾犍为郡的百姓,自然也敢这么折腾其他郡的百姓。   ……   …… 第330章 战!(二)   其他郡的百姓中间,就有他们的父母妻儿。   他们中间一些人心里还存在着一丝侥幸。   可马援下一句话将他们心里的侥幸撕的粉碎。   “听说廉丹已经派人去其他郡,让其他郡开始征收明年用的粮草。依旧是四成,拿不出粮食就交钱,交钱的话就交五成粮食的钱,一成是廉丹自己购粮的损耗。”   “嘭!”   有将士听到这话,奋力的将手里的斧子砍在身旁的大树上。   借此发泄心中的愤怒。   也有人仅仅的握着手里的斧子,浑身哆嗦着,强忍着怒意。   冯茂在益州搜刮了一通,将益州的钱粮搜刮了一个七七八八。   益州百姓还没缓过劲,廉丹又来这么一手,下手比冯茂还狠。   简直是将益州百姓往死里逼。   巴郡如今成什么样子了,他们路过巴郡的时候都看的清清楚楚。   照着廉丹这么个搜刮法,其他几个郡很快得步巴郡后尘。   作为其他各郡出来的青壮,得知廉丹要将其他各郡折腾成巴郡那样,他们怎能不怒。   “击溃了廉丹,不仅能救你们的叔伯兄弟,说不定还能让你们的父母妻儿免遭余难。”   马援郑重的喊道。   有将士悲愤的喊道:“万一廉丹像是冯茂一样,被打败以后躲在巴蜀为祸呢?我们拿什么去救我们的父母妻儿?”   其他将士咬着牙,直直的盯着马援,希望马援给他们一个答案。   或者说他们想要一点希望。   马援被将士的话激起了怒气,他怒喊,“那我们就带着我们救出的叔伯兄弟,帮着太守打到巴蜀去。他当益州的王,我们救父母妻儿!   朝廷容不下我们的父母妻儿,那我们也容不下他们!”   马援这话说的相当提气,也给了将士们一个希望。   将士们一句话也没有多说,抄起手里的斧头,用尽全力砍向身旁的大树。   一时间,将士们砍树的热情高涨。   明明已经精疲力竭的他们,竟然硬生生的又砍了数个时辰的树。   他们不仅砍完了自己要砍的树,还跑到了下一处去帮其他的兄弟。   可以说,马援一番话,彻底激发出了他们的潜能。   山林里的树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清空。   守在町水口的王奋,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愣了好一会儿,“你是说,马援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就完成了一天的任务?”   单膝跪在中军大帐正中的传令卒,郑重的点头。   王奋忍不住感慨,“还真是不可思议……”   马援的任务是王奋分派的,王奋要马援在三天之内,砍出一条隔离区。   三天时间,在王奋看来,很赶。   但马援一出手就将时间缩短到了两天半。   看架势,马援最后很有可能用一天半,就能完成他交代的任务。   “看来太守麾下又要多一员大将。”   马援能调动起将士们的激情,将执行任务的时间缩短一半,足可见马援在领兵方面的才能不弱。   阴识的领兵才能,王奋见识过,如今又多了一个马援。   鱼禾的左膀右臂算是补齐了,以后在西南,即便是不仰仗任何人,鱼禾也能纵横驰骋。   作为鱼禾的盟友,王奋是既开心,又担忧。   开心的是,盟友变强大了,他们自然会跟着变强。   担忧的是,盟友变强大了,有可能会吞掉他们。   王奋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派人将此事告知给殿下。然后派人去给马援传令,让他完成了任务以后,集合兵力,配合右翼的亡眠,伏击新军。”   传令卒愣了一下,应允了一声,准备出去传令。   王奋迟疑了一下,道:“算了,我已经答应了马援,若是他能提前完成任务,就准许他便宜行事。再给他下达命令,他恐怕会不乐意。”   传令卒愕然的看着王奋。   朝令夕改,可不是王奋的风格。   王奋瞥了传令卒一眼,提点道:“马援终究是太守的人,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我也不好将他得罪的太死。”   传令卒似懂非懂。   王奋摆摆手道:“行了,快下去传令吧。”   传令卒应允了一声,立马离开了中军大帐。   王奋在大帐中跺着步子思量了一会儿,到了傍晚,他将副将们全部集中到了帐内。   待到副将们齐聚一帐的时候,王奋缓缓开口,“马援那边的速度很快,很有可能提前完成任务。我们很有可能会提前放火,你们也得提前做好准备。”   众副将齐齐拱手,应允道:“喏!”   王奋点着头道:“廉丹的大军走到了何处?”   “斥候已经快要摸到町水口了,中军还有两日半就会抵达此处。”   “我们的斥候时时刻刻盯着廉丹中军的动向,每隔半个时辰,会汇报一次情况。”   “……”   王奋感叹道:“廉丹的中军足足有八万多人,我们手里只有一万人,要挡住挡住八万大军的冲击,可不容易。   速速让手下的将士们备战,三日后我们将会迎来一场血战。   此战关系到我们的存亡,所以不容有失。”   一万人阻挡廉丹八万大军,听着有点不可思议。   但王奋手里的兵力有限,廉丹手下的大军分三路进军,他手底下的兵马分一分,分到町水口,也就剩下一万了。   并且还是一万庄氏藤甲。   算得王奋的亲兵。   也是三支阻击兵马中,实力最强的。   自然得对上最强悍的敌人。   六盘水的阴识、汉阳东的亡眠,王奋暂时联络不上,也不敢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所以他已经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事实上,汉阳东的亡眠,已经被‘夺’了兵权。   如今是鱼父、庄乔、亡洢三人在执掌汉阳东的兵马。   有亡洢这个句町国的王妹在,亡眠被夺了兵权,也没有什么怨言。   汉阳东的一处山寨内。   鱼父、庄乔、亡洢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前,桌上铺设着一张地图。   地图上划着几道线,那是廉丹大军进军的路线。   鱼父鄙夷道:“廉丹手下有十八万大军,不知道分兵,只知道盯着夜郎死磕。他也配称大将军?”   鱼父对廉丹这种集中兵力打一处的战略,十分鄙夷。   他虽然不是什么名将宿将,但他也知道,在兵力达到一定数量的情况下,就该扩大战场,分派兵马从多处进发。   比如兵分三路,纵然一路失利,其他两路只要赢了,也能取得战略上的胜利,最终夺得战果。   像廉丹这样,将十几万兵马召集到一处,一个劲的往一个地方钻,那就是在浪费兵力。   万一被人瞅准了机会,利用地形设伏,一举击溃。   那廉丹就会大败,到时候翻身的机会也没有。   就目前的局势看,鱼禾已经布下了一个大局,等廉丹往里面钻,廉丹很有可能会大败。   除非廉丹手下的兵马够硬,能借着兵多将广的优势,冲破鱼禾的封锁。   不然就只能被击溃。   庄乔笑着道:“廉丹越蠢,对禾儿越有利,不是吗?”   亡洢在一旁赞同的点点头。   鱼父撇撇嘴,有些无语。   鱼禾占便宜,他自然开心。   但他也郁闷。   他最初造反,就是想保儿子一命,没想过称王称霸。   自己给自己取了一个六盘王的匪号,也纯粹是为了吓唬人。   他觉得他最多也就是混一个山匪头子当一当。   可是将大权移交给了儿子以后,一切都变了。   儿子手握着兵马,在造反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看得他是目瞪口呆。   先是拿下平夷,随后又不知不觉的拿下益州郡。   此战若是胜的,保不齐又要多出一大块地盘。   到时候自封一个什么西南王,又或者干脆借着两三郡之地称制建国,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就想当个土匪头子,没想过当太上皇啊?!   儿子你这么牛逼,你让我这个当老子的怎么自处啊。   承认你比我强?   我拉不下那个脸。   不承认你比我强?   那又太自欺欺人。   庄乔看出了鱼父心里不是滋味,沉吟了一下,道:“廉丹蠢是蠢了些,可是手上的兵马却不可小逊。十八万大军,一旦冲破了禾儿布下的大局,压都能把禾儿压死。   所以还需要我们出力,帮他分担压力。”   鱼父听到这话,心里好受了不少。   小兔崽子再厉害,也得让他出手帮忙。   亡洢看着庄乔和鱼父道:“十八万大军可不好对付。我们得尽快行动才行。”   鱼父‘嗯’了一声,点着头道:“禾儿想通过三面合围,逼退廉丹,廉丹的大军已经入山,再过不久就能跟禾儿手下的兵马碰撞在一起。   我们确实得尽快率领着兵马赶过去才行。   不过禾儿已经决定放火烧山,所以我们也不能离得太近,不然很容易被大火波及。”   庄乔和亡洢皆赞同的点点头。   “听说阴识那个小家伙已经率军抵达六盘水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鱼父忍不住感叹道。   鱼禾谋划益州郡的时候,还耗费了不少力气。   阴识攻打越巂郡,简直没费多少力气,不声不响就拿下了,就像是捡了一个郡。   若不是吕嵩的人将消息送到鱼父三人手里,鱼父三人都不知道阴识已经不知不觉间拿下了一个郡。 第331章 战!(三)   “你是怎么攻破越巂郡的?”   六盘水边上的大山里。   吕嵩陪着阴识在给将士们熬粥,吕嵩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阴识瞥了吕嵩一眼,很自然的道:“就是率军过去,攻破定莋县,然后宰了任贵……”   吕嵩有点不可思议的道:“就这么简单?”   阴识狐疑的道:“不然呢?”   吕嵩急忙道:“可是从你攻破定莋县,拿下越巂郡到现在,没有半点风声流露出去,你是怎么做到的?”   阴识淡然笑道:“这个简单,我将从任贵手里缴获的那些钱财,分给了任贵手下的那些小部族头人。然后他们就主动出手,将那些喜欢胡说八道的人给杀了个干净。”   吕嵩有些失望的道:“原来是花钱收买人心,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超的手段呢。”   阴识笑着道:“手段是不高,但是很有用不是吗?”   说着,阴识还向不远处的几片营帐瞥了几眼。   吕嵩跟着阴识看了过去。   看到了那几片营帐内进进出出的蛮夷以后,苦笑着道:“确实有用……”   任贵担任越巂郡大尹这些年,对手底下的百姓,以及各部族头人并不好。   以至于各部族头人对任贵并没有多少忠心。   他们只是碍于任贵的强权,屈服在任贵麾下。   阴识攻破定莋县,宰了任贵以后。   各部族头人立马逃的一干二净。   他们害怕阴识宰了任贵以后,对他们下手。   但当阴识将任贵的钱财分给他们,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以后,他们立马率领着族中的青壮,聚集到了阴识帐下,唯阴识马首是瞻。   随后阴识在平定越巂郡其他几个县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他们在出力。   在阴识豪迈的许诺,将缴获了一成半分给他们之后,他们作战比阴识还积极。   阴识淡然笑道:“其实蛮夷并不复杂,只要你稍微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就愿意帮你冲锋陷阵。”   吕嵩一愣,错愕的看向阴识。   阴识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实情。”   吕嵩难以置信的道:“他们很贪婪?”   阴识摇头笑道:“不是他们贪婪,而是统领他们的人贪婪。以至于他们一直处在被压榨的生活中。你只要对他们稍微好一些,他们就愿意帮你推翻他们原有的统领,奉你为统领。”   吕嵩不可思议的瞪起眼。   阴识轻笑着道:“事实上这在西南是常态。因为西南大部分部族的统领,都很贪婪。他们几乎将族人的一切都搜刮的干干净净。   蛮人部为何会死心塌地的追随主公,甚至隔三岔五的向主公奉上猎物?   就是因为主公够大方。   主公不仅没有去他们族中搜刮财物,还时不时的赏赐一些东西给他们。   所以他们愿意死心塌地的追随主公,为主公出生入死。   即便主公是个汉人,身上没有半点蛮人血脉。”   吕嵩愣愣的道:“你是说主公如果一开始就压榨蛮人部的话,蛮人部根本不可能投靠主公,说不定还会成为主公的敌人?”   阴识点着头道:“不仅如此,说不定他们还会用主公汉人的身份,大做文章。”   吕嵩若有所思的道:“难怪主公宣称自己是蛮人部蛮王的时候,蛮人部上下没有太大反应。三山那厮甚至主动投到了主公麾下,帮主公上下奔走。”   阴识点点头道:“西南的蛮夷一直处在弱肉强食的境地,谁能让他们稍微活的好一点,他们就愿意帮谁卖命。   除非有人用鬼神做文章,不然根本改变不了这种趋势。   主公应该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将西南的蛮夷压榨的太狠。”   吕嵩斜着眼看向阴识。   阴识瞥了吕嵩一眼,淡淡的道:“那些被主公抓回来修路、挖矿的俘虏和叛逆,不在此列。正如我刚才所说,西南的蛮夷一直处在弱肉强食的境地。   主公无论如何虐待俘虏和叛逆,他们都觉得是应该的。   只要主公不主动去找他们麻烦,主公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有太大意见。”   吕嵩盯着阴识嘀咕道:“总觉得你说的是歪理,但听着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阴识哭笑不得的橫了吕嵩一眼。   “西南的情形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在主公没有主动去招惹他们的情况下,还主动找上门跟主公作对的,背后大多都有鬼神的影子。”   “西南有鬼神?!”   “是借鬼神的名头装神弄鬼!”   阴识没好气的喊了一句。   吕嵩挠了挠头,“太复杂了……”   阴识淡淡的道:“复杂倒是不复杂,就是得耗费时间去分清楚他们中间谁会对鬼神言听计从。不过庄王和句町王近一些日子派人在山林里奔走,似乎在造神。   等到他们成功以后,西南的情况应该会有所变化。”   吕嵩愕然道:“造神?这玩意儿还能造?”   阴识愣了一下,看向吕嵩道:“你一直跟在主公身边,你不知道?”   吕嵩无奈的道:“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跟在主公身边。”   阴识点点头道:“大部分神,以前也是人,所以神当然能造。你现在跳进六盘水,我让人在六盘水附近给你立一座祠,派人供奉一些日子,再传扬一些神奇的事迹。   过个三五代人,你就是神。”   吕嵩愣愣的盯着阴识。   造神就这么容易的?   阴识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跟吕嵩废话,他直奔主题道:“主公派你到六盘水见我,是不是有要事吩咐?”   吕嵩听到这话,立马意识到他到六盘水找阴识,是有正事。   吕嵩赶忙道:“主公说,此前张休从白羊坪劫掠的马匹,送到了夜郎后,死伤了大半。主公让我特地告诉你一声,随后缴获的马匹,会送到你手里,让你暂时将其安置在越巂郡的灵关道。”   阴识若有所思的道:“主公要筹建骑兵?”   吕嵩点着头道:“主公说,西南虽然是步卒的天下,但也并不是没有骑兵生存的土壤。所以筹建一支骑兵,是必要的。”   阴识不解的道:“如果仅仅是此事的话,你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吧?”   这种事情,派个人传个话就行,完全没必要让吕嵩这个总管所有密探的密探头子亲自传话。   吕嵩笑了笑,坦言道:“主公派我过来,当然不仅仅是让我传话。主公还有更重要的重任交给我。”   阴识狐疑的看着吕嵩。   吕嵩也没有藏着掖着,开诚布公的道:“主公跟广汉郡大尹冯英有些交情。此前主公收到消息,说冯英上书弹劾廉丹,非但没成,反倒被王莽降罪,要押解到常安城去问罪。   杨丘此前离开滇池城的时候,曾经答应主公,会帮主公盯着此事。   杨丘听闻王莽派人要将冯英押解去常安的事情以后,派人在路上劫下冯英。   如今一行人就躲在山里。   主公让我亲自去跑一趟,将冯英带回来。”   阴识听完这话,先是一愣,随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冯英在益州官声不错,冯茂倒台,也跟冯英不遗余力的弹劾有关。   冯茂被斩以后,冯英在益州的官声又上了一个台阶。   虽然没达到万家生佛的地步,但也是人人交口称赞。   鱼禾派人吕嵩去救冯英,明显是想将冯英收入麾下。   有冯英相助,鱼禾在益州的名声也能高几分。   到时候收服统治越巂、犍为两郡,会减少很多麻烦。   “我派人送送你?”   阴识笑问。   吕嵩哈哈大笑道:“我找你,就是想让你派个人给我引路的。”   阴识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吕嵩去广汉郡,肯定不能走犍为郡的路,只能通过越巂郡的灵关道北上。   越巂郡如今刚刚被收服,境内还有一些残余的土匪流寇在作乱。   吕嵩仅仅只带手下探子赶路的话,难免会有所损失。   找阴识借一两个地头蛇,就会容易一些。   “今晚我歇息一晚上,明日我就走。”   吕嵩笑过以后,对阴识道。   阴识摇头道:“那可不行,你得马上走。”   吕嵩一愣。   阴识解释道:“今夜我就得率军出击,打廉丹一个措手不及。”   阴识手底下的兵马不少,山蛮军的八千人,乐进手下的残余两万多人,以及两万多各部族的青壮。   仔细算算,有五万人。   但实力并不强。   山蛮军还行,乐进手底下的残余和各部族的青壮却不行。   虽然在阴识的调教下,他们敢打敢拼。   但没有太多韧性。   一旦碰上了硬骨头,吃一点亏,立马就会逃。   所以阴识想尽快出击,先出其不意的赢一阵再说。   随后在通过战争的磨砺,大浪淘沙,从他们中间淘出一些精兵,组成真正的强军。   战场上的事情,吕嵩不能插手,所以在听到阴识这话以后,也没说什么,点着头道:“那我吃过以后就走……”   阴识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町水口的王奋,在听完手下禀报以后,也没有说太多话。   “马援那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朝廷的兵马还有半日就抵达此处。传令下去……” 第332章 战!(四)   “放火!”   王奋肃穆的喊了一声。   一个又一个庄氏藤甲,将侵泡过油的火把,扔进了町水口两侧的山林。   山林里早已浇过一圈油,火把扔进山林以后,瞬间燃起了一大片。   地上的烂叶逐渐被烤干,火势迅速开始蔓延。   两侧山林里燃起了两道火线,快速的沿着马援一行砍出的隔离区内侧蔓延到山林深处。   在一些山沟、险峰边上。   有将士盯着。   一旦火线出现了断裂,他们立马会将砍下的树木滚进去,扔一些野兽尸骸进去,补上断裂。   大火、浓烟,逐渐的笼罩了半边山。   并且快速的向山林深处蔓延。   夜郎城的城头上。   鱼禾和庄顷并肩而立,看着山里升起了滚滚浓烟以后,鱼禾幽幽的道:“开始了!”   庄顷有些激动的点点头。   放火烧山这种事,庄顷一直都想干,但一直没敢干。   如今鱼禾干了,并且他还残余了,他自然激动。   鱼禾背负双手,淡淡的一笑,“就是不知道廉丹手下的大军在得知我们放火烧山以后,会如何应对。”   庄顷哈哈大笑道:“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疯了,居然敢在树木密布的西南放火。”   鱼禾哈哈一笑,“我们不疯,拿什么赢他?”   ……   距离町水口二十里处的一处草滩上。   廉丹勒马驻足,静静的听着斥候禀报。   “大将军,卑职等人探查到,贼人在町水口布下一万兵马,看样子是要跟我们决一死战。”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廉丹冷冷的一笑,“吾麾下有八万大军,他们有什么资格跟吾决一死战?”   在兵力上,廉丹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所以他有资格说这话。   廉章策马走到廉丹身边,笑着道:“大将军,我们探查山林的时候,折损可不少……”   廉丹冷哼一声,“等吾兵临城下的时候,一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廉章笑着点点头,“卑职相信大将军一定会帮将士们讨回公道。不过斥候们在探查山林的时候折损了不少。如今他们也算是完成了您交代给他们的重任,您是不是应该奖赏一二。”   廉丹愣了一下,见单膝跪在地上的斥候一脸感激的看着廉章,他缓缓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斥候听到这话,脸上感激的神色更浓。   廉章笑着提醒斥候,“还不快谢谢大将军。”   斥候赶忙道:“多谢大将军,多谢司马……”   廉丹和廉章满意的点点头。   廉丹并不在意廉章收买人心。   相反,他还支持廉章收买人心。   廉章是他族中少有的人才,帮他做了许多大事。   他希望廉章以后能独当一面,帮他分担一部分压力。   所以他准许廉章在军中收买人心,为自己组建班底。   “你先下去吧。”   廉丹对斥候摆摆手。   斥候恭敬的一礼,返回了斥候营。   廉丹微微皱眉,询问廉章,“天水侯……”   廉章面色古怪的咳嗽了两声,道:“天水侯还在养伤。”   廉丹冷哼道:“世人都说,天水侯率领的天水骑,战无不胜。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廉章哭笑不得的小声提天水侯辩解,“此事也怪不得天水侯……我们虽然拿到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可并不能彻底抵抗瘴气之毒。   天水侯身上的瘴气之毒,解了又发,发了又解。   如今……如今……”   廉丹瞪起眼问道:“如今怎么了?”   廉章迟疑了一下,凑到廉丹身边,声音压的极低,“已经烂了……”   廉丹愣了一下。   廉章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命根子……”   廉丹惊愕的瞪大眼,“此话当真?”   廉章哭笑不得的点点头,“不仅如此,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中,又不少将士也是如此,还有一部分将士嘴烂了。”   廉丹面色阴晴不定的叫道:“怎会如此?”   廉章不太确定的道:“也许是反复治疗瘴气之毒,有违天意,所以上天降下了责罚。”   廉丹撇撇嘴,低声骂了一句,“狗屁天意……”   他掌权到现在,祸祸过的人数不胜数,也没见上天降下什么天谴之类的东西。   他才不相信什么天意。   廉章苦笑着道:“所以天水侯问题,情有可原……”   廉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人家命根子都烂了,不知道有多伤心呢。   他再埋怨人家,也有些不地道。   “问过征夷将军了没?他是不是有所隐瞒?吾听闻那鱼氏父子手底下的贼兵用的也是此法,怎么没听说有人命根子烂了?”   廉丹质问。   廉章摇着头道:“卑职已经派人去问过了,征夷将军说他并没有隐瞒。至于天水侯的命根子为何会烂,他说他也不知道……”   廉丹沉吟了一下,问道:“军中的大夫怎么说?”   廉章有些吞吞吐吐。   廉丹皱眉道:“说!”   廉章苦着脸道:“军中的大夫说,征夷将军献上的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恐怕有问题。”   廉丹一瞬间眯起眼,“果然……他肯定有所隐瞒,派人去追问,让他将治疗瘴气之毒的法子如实交出来。   他如果不肯说,那就让人拿了他用刑。”   廉章惊愕的看向廉丹。   “大将军,征夷将军可是您亲自任命的。”   廉丹冷哼道:“那又如何,军中那么多将士命根子烂了,总要有个交代。他献出的法子出了问题,自然要拿他是问。”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要等到军中将士们怨气爆发,造成营啸,再找他问罪?”   廉丹冷冷的质问。   廉章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   营啸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军中一旦出现营啸,将士们就会失去理智,像是疯子一样无差别乱杀。   军营会在瞬间化为无间地狱。   领兵大将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营啸的将士杀的干干净净。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卑职明白,卑职这就去办。”   廉章应允了一声,准备下去找刚刚上任的征夷将军。   只是还没等到他策马离开,就听到前军一阵骚动。   “发生了何事?”   廉章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只是没等到有人回答他,他就已经看到了答案。   在他们正南方,升起了一片浓烟。   没过多久,东、南也升起了一片浓烟。   廉丹、廉章脸色变得铁青。   前军的偏将军急匆匆策马跑到了廉丹所在的地方,急声道:“大将军,贼人放火烧山了!”   廉丹恼怒的咆哮了一声,“他们怎么敢?!”   在西南这种山林遍布的地方,放火烧山,能烧死敌人,但也会威胁到自己。   廉丹不认为贼人会自寻死路。   所以大大方方的率军进入了山林。   可如今贼人放火了,看浓烟的量,火势还不小。   “他们是打算跟我们同归于尽吗?!”   廉章颤声质问。   他觉得庄顷和那个少年,怕是疯了。   行军的队伍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丝骚动。   偏将军急忙催促道:“大将军,司马,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啊。现在得立马商议,该怎么办。”   廉丹咬牙道:“召集所有将校,到吾身边。”   偏将军点了一下头,立马派人去传令。   没过多久,一众将校就围到了廉丹身边,他们脸上皆带着慌乱。   行军队伍里的骚动也越来越大。   廉丹阴沉着脸,盯着所有将校,质问道:“你们说?该怎么办法?”   “唯今之计,就是趁着火势还没有蔓延到我们身边,退出山林。”   “也只有如此了。”   “水火无情,贼人已经放火,我们再进军的话,很有可能会……”   “……”   将校的忧心忡忡的说着。   廉丹怒吼,“够了,我们耗费了五日,走到此处,粮草耗费多达万石,眼看就要杀到贼人近前,你们告诉我要退兵?!   那我们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廉丹不甘心。   他率领十八万大军,浩浩荡荡杀进山林,完全是一副一举荡平西南的架势。   如今还没碰见敌人,就要折戟,他怎么可能会甘心。   更重要的是,他如果现在退兵,他在军中的威信就会大损。   他到犍为郡已经快两个月了,折腾了也两个月了。   两个月时间,没有什么大的军功,也没有跟贼人正面较量一场。   传扬出去,他这个国将还有何颜面。   “可是……大将军,水火无情。现在大火距离我们还很远,我们现在退兵的话,不会有太大损伤。若是大火烧在了我们身边,我们就算是退,恐怕也要损兵折将。”   “对对对,现在退还能保全实力,等大火烧到我们边上,再退,那就得损兵折将。”   “我们完全可以等到大火烧完以后,再次进军。到时候山里已经被烧成一片白地,不会再有什么威胁到我们。”   “……”   廉丹瞪起眼怒斥,“闭嘴!你们以为吾不知道大火烧到我们身边,我们会出现重大损伤?吾知道。   可你们知不知道,被陛下和吾寄予厚望的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已经有一大半人倒下了?   再折腾一趟,射声、屯骑两营的精兵,恐怕也要倒下大半。   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去剿灭贼人?   益州各郡那些胆小如鼠的吏民?   还是我们这些加起来不足千人的将校?   我们率二十万大军征讨西南,结果像样的仗一场也没打,就损失了所有精锐。   传扬出去以后,别人会笑我们连冯茂那个废物也不如。   到时候吾这个国将得除名,尔等也会背负着骂名,被斩首示众。   尔等的家眷,也难逃被发配的命运。” 第333章 战!(五)   廉丹此话一出,将校们一片死寂。   廉丹怒声质问,“现在,你们告诉吾,我们怎么退?”   将校们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廉丹说的不错。   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已经倒下了,射声和屯骑两营的精锐若是也倒下了,那他们就会彻底失去了所有精锐。   没有精锐,仅凭一群吏民,数量再庞大,也很难再荡平西南。   一个弄不好,就会折戟。   到时候他们就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以王莽的秉性,绝对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   廉丹是王莽的心腹,王莽或许会饶他一命。   但其他人,必死无疑。   冯茂的下场,就是他们的下场。   冯茂率十万大军,好待还撑了近三年。   他们若是退了,再折腾一番,说不定连三年也撑不下去。   他们的下场,或许比冯茂还惨。   廉丹此次进军,有点孤注一掷的意思。   他们也算是被廉丹逼到墙角了。   “既然不能退,那就杀过去,杀出一条活路。”   廉章跟廉丹是一条心,廉丹唱完了白脸,震慑住了一众将校,廉章立马唱起了红脸,为一众将校们打气。   一众将校们被逼到了墙角,还能说什么?   只能依照廉丹的意思做事。   “卑职等人听大将军吩咐……”   一众将校咬着牙说道。   廉丹板着脸,道:“命令所有兵马,沿着町水前进。町水前面的道路已经被斥候探查清楚了,我们可以放心前行。贼人纵然放火烧山,总不能连町水一起烧了吧?”   一众将校思量了一下,确实是这个理。   当即拱手应允了一声,急匆匆下去安抚将士们,传达廉丹的命令。   廉丹在一众将校走后,愤恨的道:“安羌和亡承不得好死。等吾攻破夜郎,一定将他们的族人屠干净,以解心头之恨。”   廉章面色凝重的道:“贼人放火烧山,又屯兵町水口,明显是要逼我们退兵,又或者跟他们在町水口一战。我们似乎已经落到了贼人的算计之中。”   说完这话,廉章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在夜郎城内见过的那张稚嫩的面孔。   他觉得眼前的一切,肯定跟那张稚嫩的面孔有关。   “区区一万人,也想阻拦吾八万大军?!简直是痴心妄想!”   廉丹冷冷的喊了一句,命令全军全速前进。   贼人放火烧山,虽然给他造成了一定的麻烦,但他不认为他自己会败。   他不仅下令让中军全速前进,还派遣廉章赶往了左右两军,命令他们也全速前进。   十八万大军,顶着浓烟和炽热,缓缓向火圈逼近。   只是还没等到大军临近火圈,就遇到了大麻烦。   贼人放火烧山,威胁到的不仅仅是大军,还有山林里的猛兽。   猛兽天性畏惧火焰,在凶猛的大火驱赶下,不得不成群结队的往汉阳方向逃。   大军还没遇到贼人,先跟猛兽组成的兽群碰在了一起。   成千上万的猛兽,组成的兽浪,如同洪流,形成滚滚之势。   大地在猛兽的踩踏下在颤抖,幼兽在猛兽的冲击下,化成肉泥。   一头重达千斤的野猪,用锋利的獠牙捅穿了一只花鹿的肚皮,花鹿来不及嘶鸣,就被野猪挑着冲上人群。   在野猪身后,虎、豹、狼、象、莽等猛兽,如同巨浪中的浪头,频频冒头。   “列阵!!”   前军的偏将军高举着八面汉剑,用尽全身力气在嘶吼。   将士们强忍着心中的惧意,紧握着手里的剑、矛、戟,暗吞着唾沫,死死的盯着迎面冲过来的兽潮。   在看到几头巨象踩地鼠一样将一只受伤的花豹踩成豹皮以后,将士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不许退!谁退斩谁!”   前军偏将军怒吼。   “咴!”   前军偏将军胯下战马嘶鸣一声,迈着马蹄准备往外逃离。   前军偏将军双手持剑,奋力的砍下战马的头颅。   马血喷涌了他一身,他从马背上栽倒在地上,爬起身,高举手里的血剑。   “战!”   “风!风!风!”   将士们在前军偏将军‘战’声中,用兵刃敲打着甲胄、盾牌,高喊着号子,鼓舞自己。   前军偏将军背对将士们,双手持剑,双眼紧紧的盯着冲在最前面的野猪,深深的吸着气。   “轰隆隆……轰隆隆……”   野猪用了几个呼吸,就冲到前军偏将军身前。   “杀!”   前军偏将军挥剑怒喊。   枪兵们举着长枪,生生将野猪扎成刺猬,前军偏将军手里的八面汉剑,在野猪肚皮上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猪血如同泉水般喷涌。   野猪疼的撕心裂肺的尖叫。   小儿胳膊粗的獠牙,生生将前军偏将军顶飞。   巨大的猪身狠狠的撞在枪兵们身上,从他们身上碾压而过。   守在枪兵们身边的盾兵被压的趴在地上。   周遭的枪兵、盾兵,瞅准机会,一起出手,将野猪诛杀。   野猪身上喷涌出的热血,泼洒在将士们身上,将将士们染红。   将士们像是从地府中爬出的血魔。   “噗……”   前军偏将军从地上爬起身,喷出一口黑血。   “将军?!”   “列阵!”   侍卫要上前搀扶前军偏将军,前军偏将军却没有允许,他喷着血,催促将士们列阵。   “千万别跑!”   当前军偏将军撑着八面汉剑,勉强站起身,向将士们喊完最后一句话,瞬间被兽潮淹没。   “砰砰砰……”   “噗噗……”   野兽冲破盾牌、冲破血肉的声音,瞬间充斥在整个战场。   “啊!”   “救命!!”   “……”   将士们像是泥塑一般,被兽潮撞飞、踏碎。   血肉散落的到处都是。   野兽们似乎被血肉激起了凶性,红着眼一往无前的冲锋,似乎要摧毁面前的一切。   廉丹、廉章,以及几个将校,率领着一群侍卫,站在一处小山包上,看着滚滚的兽潮将将士们吞没,浑身直哆嗦。   他们心中恐惧到了极点,没人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跑啊!”   后军的将士们看到前军的将士们被兽潮冲的漫天飞舞,如同布偶一般,吓的三魂丢了七魄,惊恐的往远处逃去。   正在架着重弩射杀野兽的弓手,用投石车等物摧毁着野兽的投手,纷纷扔下了重弩和投石车等物,疯狂的往远处逃去。   “别……别跑!”   廉丹嘴皮子哆嗦着,冲着小山包下的将士们大喊。   兽潮虽然罕见,但并不是没有。   应对兽潮的法子不多,只有两种,那就是硬抗、或者躲。   几万大军堆在不足两百丈宽的水道边上,能躲的地方少之又少。   除了廉丹自己占据的小山包,剩下的就是两个矮丘,如今已经全部被将校们占满。   将士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硬抗。   逃跑,那跟找死没有区别。   人的速度很难比得上奔驰的野兽。   逃跑会被野兽追赶到精疲力竭,瘫在地上任由野兽宰割。   “别跑啊!”   廉丹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冲逃跑的将士们呐喊。   但将士们已经没人听他的了。   上万将士,被兽潮追赶着往山林深处逃去。   廉丹张着嘴,目光呆滞。   “廉章……吾是不是错了?”   廉丹低声呢喃。   像是在问廉章,实际上是在问自己。   廉丹虽说不太在乎将士们的性命,但是看着数以万计的将士,因为自己愚蠢的驱使,被野兽冲击,他心里隐隐也有一些负罪感。   廉章没有听到廉丹的话,他正惊恐的盯着奔涌的兽潮。   兽潮足足持续了两刻钟。   兽潮过后,留下的是一片狼藉。   天地间被凄厉的哀嚎填满,肉眼可见处尸横遍野。   有野兽的,也有将士们的。   “大……大将军……”   后军偏将军颤声呼喊了廉丹一声。   廉丹在他的呼喊声中缓缓回神,“快!快召集将士,统计上万!”   后军偏将军和廉章赶忙应允了一声,带着小山包上的侍卫下了山包。   半个时辰后。   廉章浑身血淋淋的出现在廉丹身前,浑身哆嗦着道:“大将军……我们麾下的兵马亡者过万,有一万多人逃往了山林,重伤的有两万余人,其余的人皆有轻伤。”   廉丹心头一颤。   照廉章的说法,他手底下的兵马已经全军覆没了?   八万大军,不是死就是伤,几乎可以说全部失去了战斗力,跟全军覆没有什么区别?   “还能不能……再战?”   廉丹小心翼翼的问。   廉章并没有回答廉丹的问题,反而颤声道:“大将军,要不,我们退兵吧。”   八万大军,经历了一场大兽潮,死的死、伤的伤,士气也跌落到了一个冰点。   几乎没办法再战。   “退兵?”   廉丹迟疑了一下,心中也生出了一丝退意,但转念一想,立马放弃了这个想法,他盯着廉章说道:“廉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廉章垂下头,没有说话。   廉丹声音沉重的道:“廉章,我们奉陛下的旨意,率领二十万大军征讨西南,到西南半载,我们斩杀的贼人不过数千人,还是大巴山里的蛮人。   我们还没跟句町人和滇人较量一场。   我们现在退了,拿什么跟陛下交代?”   廉丹指了指小山包下的战场,“你看看现在的情形,我们还有余力返回汉阳县,重整旗鼓,再次征讨句町和滇国吗?”   廉章不用看也知道,他们一旦退兵,就再也没机会重整旗鼓,再次杀进山林。   廉丹迟疑着说道:“可是……”   廉丹郑重的提醒,“我们还没有跟贼人正面较量,我们手底下的兵马折损就已经超过了三成。”   ……   …… 第334章 战!(六)   廉丹的提醒点到即止,但廉章已经明白了廉丹心思。   他们尚未跟贼人正面较量,就折损了三成兵马,若是再退回去,丧失了主动进攻贼人的可能。   传回朝廷,朝廷会认为此次征讨西南的所有将校,皆是无能之人。   廉丹身为大军主将,首当其冲要被问罪。   廉丹即便是王莽心腹,王莽也得下狠手重处,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给所有将校一个警示。   不然人人效仿廉丹,那王莽的江山还要不要了?   所以他们必须跟贼人正面较量一场,哪怕是损失惨重,也比不战而退要强。   若是能运作一二,再找个冤大头,扣上贻误战机,导致大军溃败的帽子,说不定还能因此脱罪。   “那就继续前进?”   廉章明白了廉丹心思,沉吟着问。   廉丹板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廉章迟疑了一下,说道:“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和士气,对上敌人,赢面恐怕不大……”   廉丹瞪起眼,说道:“贼人只有一万,我们却有几万,为何没有赢面?”   廉章张张嘴,廉丹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你别忘了,我们还有左右两翼的兵马。就算我们讨不到好,只要他们中间任何一支能杀进夜郎,我们也有赢的机会。”   廉章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战场的野兽尸骸上,苦着脸说道:“就怕左右两翼,也会遭遇兽潮袭击。”   廉丹面色一沉,没有言语。   贼人放火烧山,火势很大,左右两翼的兵马肯定难以幸免。   遭遇兽潮,损兵折将是必然的。   但事到如今,退无可退,将希望寄托在左右两翼的兵马上,能骗骗将士们,也能骗骗自己。   廉章见廉丹没有说话,心中叹了一口气,转头下了山包,去整顿兵马,准备再次启程。   战死的将士被就地掩埋,重伤的将士由轻伤的将士护送着,返回汉阳县。   剩下的将士们拼拼凑凑,只有三万余人。   随着廉丹一声令下,再次塌上征程。   出了町水滩,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汹涌的火焰。   火焰在将树木烤干的同时,迅速的掩盖着山林里的一切。   廉丹率领着大军走进了町水,趟水而行,才避免了火焰的滋扰。   火焰将周遭的所有山林变成了火焰山。   大军即便是泡在水里,也被拿火焰散发出的炽热烤的汗流浃背。   度过了火焰山,跨过了火焰烧出的一片片白地。   廉丹的大军终于赶到町水口。   王奋手下的斥候,早早发现廉丹大军的身影,将消息传给王奋。   王奋率领麾下的庄氏藤甲,在町水口布下一个雁翎阵,严阵以待。   廉丹在看到王奋大军的那一刻,脸色铁青,胸膛里的怒火蹭蹭往上冒。   “列阵!”   廉丹抽出腰间的长剑,亲自出声指挥兵马。   三万兵马在町水口组成了一个枪型阵,枪头对准庄氏藤甲。   没有战鼓,没有战前誓词。   廉丹毫不犹豫的挥剑。   “杀!”   他要将他近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他要将他胸膛里的怒火,他要将他损兵折将以后承担的代价,一口气全宣泄向庄氏藤甲。   “风!风!风!”   廉丹麾下三万兵马,口中高喊着‘风’,撑着枪、扛着盾,一步步迈进。   他们的士气随着口号声,一点点拔高。   王奋不甘示弱,手里的长剑也指向廉丹麾下的大军。   “虎!虎!”   “唰!”   庄氏藤甲高喊着‘虎’字,齐刷刷将手里的兵刃对准廉丹麾下三万兵马,脚步也快速向廉丹麾下的三万兵马迈进。   双方迈着稳健的步子,一步步前进。   一直到百丈的距离。   双方将士立马停下呼喝,握紧兵刃,开始冲锋。   “嘭!”   前军将士在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刻,爆发出一声声沉闷的闷响。   那是血肉与血肉碰撞的声音。   “杀!”   喊杀声在血肉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刻,响彻在战场上。   所有人都开始奋力的撕杀。   向前!   向前!   再向前!   只要没有倒下,那就必须挥舞着兵刃向前。   后退,只会将后背留给敌人,任人宰割。   “噗噗噗……”   兵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蔓延。   惨叫声、呐喊声、嘶吼声,此起彼伏。   战争从一开始,就进入到了最惨烈的阶段。   廉丹、王奋皆阴沉着脸,关注着战事。   他们手里的长剑并没有再对准敌人,而是对准了自己人。   在他们身旁的督战队,亦是如此。   妄图逃跑的将士,都会倒在他们的剑下。   “嗖嗖嗖……”   “嘣嘣……”   重弩、投石车,在疯狂的投射。   弩枪和巨石在冲击敌人的后阵,冲散敌人的阵型,压垮敌人的气势。   “噗噗噗……”   廉丹麾下的中军偏将军,手持一杆大枪,在战场上纵横驰骋。   凡是碰见他的庄氏藤甲,皆会倒在战场上。   片刻的工夫,十几个庄氏藤甲被刺穿胸膛。   正在战场上撕杀的蒙庄见此,提着半月戟应了上去。   大枪和半月戟碰撞在一起,发出金铁之声。   双方瞬间撕杀成一团。   蒙庄一戟刺出,收戟之时,戟身一转,戟头上的月牙儿从中军偏将军身上割下一块肉。   鲜血喷涌。   中军偏将军又惊又怕。   “驾!”   中军偏将军调转马头,往后退去。   蒙庄穷追不舍。   一路追出去十丈,戟头狠狠扎进对方后背。   双手抓住戟身,用力一挑,将中军偏将军挑到了戟头上。   “吼!!”   蒙庄高举着中军偏将军尸骸怒吼。   庄氏藤甲见此,杀的更加起劲。   廉丹麾下的兵马明显有些慌乱,一时间竟然被压的节节败退。   “废物!”   廉丹坐在马背上,眼看着中军偏将军被斩,其他偏将军和校尉居然绕着蒙庄走,气的破口大骂。   “谁去给吾斩了那厮?!”   廉丹高喊。   但是没一个人应声。   倒不是蒙庄无人能敌,而是其他的偏将军和校尉没有敢战之心。   廉丹手下最强、最猛的便是前军偏将军。   那厮是前汉破胡壮侯陈汤的遗产。   陈汤被祸祸死以后,那厮追随了陈汤的儿子破胡侯陈冯。   廉丹去破胡侯府的时候,见他骁勇,就将他讨要了过来。   陈冯畏惧廉丹,只能将其献廉丹。   此前在町水滩,率领兵马抵御兽潮的就是他。   可惜他葬身在了兽口。   不然肯定敢跟蒙庄一战。   “死!”   蒙庄斩了廉丹麾下中军偏将军后,乘胜追击。   杀向了另一个偏将军。   那厮举起武器抵挡,被蒙庄劈断了武器,划破了甲胄。   那厮二话没说,骑着马调头就跑。   蒙庄一下子都懵了。   “这么怕死?!”   蒙庄随手劈翻了一个要趁机给他一刀的新军将士,神色古怪的嘀咕了一句。   那厮在蒙庄嘀咕的时候,已经跑到了几十丈外。   他跑了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跑了,其他将校跟着他也跑了。   新军将士们一看,二话不说,跟着跑。   廉丹眼看着手底下的将校、兵马,呼啦啦的往后跑,气的直哆嗦。   “废物!废物!该死!”   “去!将那些废物给吾砍了!”   廉丹怒吼着让督战队上去督战。   廉章赶忙出声提醒了督战队,“千万别伤到田偏将,不然田夫人饶不了你们。”   廉丹恶狠狠瞪了廉章一眼,却没有言语。   廉章口中的田偏将,就是那个被蒙庄砍了一下,立马就逃的偏将军。   战场上出现的溃逃之势,就是他引起的。   但是廉章却不允许督战队伤到他。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那田偏将的姐姐,是廉丹的如夫人,还是廉丹最宠爱的如夫人。   那田偏将以前就是乡间的游侠儿,没啥侠义之气,就会欺男霸女。   说好听一点是游侠儿,说不好听一点就是青皮混混。   田偏将姐姐投身将军府,成了廉丹如夫人以后,田偏将立马就脱离了青皮混混的身份,在军中混了一个军侯。   随后在田夫人的枕边风下,田偏将一路走高。   两年时间就从一个军侯,混到了偏将军的位置。   廉丹此次带他上战场,就是想让他混一点军功,混一个侯位。   可惜,田偏将明显不争气。   随着督战队出现在战场上,一通乱杀。   战场上的局势瞬间稳住了不少。   田偏将则被督战队护送着,出现在了廉丹身边。   见到廉丹以后,干巴巴的笑着,喊了一句,“姐……姐夫……”   廉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田偏将吓的缩了缩脖子。   战场在田偏将离开以后,再次发生了变化。   即便是有督战队督战,将士们停下了逃跑,但依然挡不住庄氏藤甲的攻伐。   将士们在战前凝聚出的一点士气,正在快速的退散。   他们在町水滩的时候,士气就跌落到了低谷。   到了町水口,通过口号提升起了一点士气。   但没有勇猛的将军率领他们冲杀,他们通过口号提起的那点士气根本不足以支撑着他们打完这场仗。   “降了!降了!”   有将士在蒙庄这个杀神逼近的时候,立马丢下了武器,跪倒在地上。   随后接二连三有将士投降。   一时间,前军塌陷下去一片。 第335章 战!(七)   廉章见此,瞳孔缩成一团,急声提醒廉丹,“大将军,退兵吧。”   再不退,很有可能会溃败。   廉丹咬紧牙关,握着拳头,关节在咯嘣作响。   他不甘心,但他也清楚,再不退,中军和后军也会出现降卒,到时候等待他的就是无情的追杀。   “退!”   廉丹心不甘情不愿的喊了一声。   廉章高喊,“鸣金收兵!”   鸣金收兵中的金,指的是铜锣。   《荀子·议兵》中有云:闻鼓声而进,闻金声而退。   意思就是听见鼓声就进军,听见铜锣声就退兵。   传令兵们提着铜锣一个劲猛敲。   将士们如同潮水一般往后退去。   廉丹自己也策马退到了更远的地方。   王奋并没有下令追击,而是吩咐传令兵敲响了铜锣,召回了庄氏藤甲。   经过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撕杀,将士们也都累了,需要休息。   虽说初战他们占据了上风,也俘虏了一些人。   但新军并没有伤筋动骨,剩余的兵力依然是他们的倍数,追上去的话很有可能被新军硬生生的拖到精疲力竭,然后再反戈一击。   蒙庄戟挑着廉丹麾下的中军偏将军返回营中,将中军偏将军的尸骸丢到王奋脚下,大声笑道:“将军,我斩了一个偏将军!这可是大战以来,我们斩的最大的官。”   王奋笑呵呵的道:“行了,别炫耀了,回头我就派人去向太守和陛下为你请功。”   蒙庄嘿嘿笑了起来。   虽说鱼禾和庄顷没有称制建国,给不了蒙庄什么高官厚爵。   但是权力、钱财,绝对不会少。   特别是钱财方面,庄顷一直很大方。   “也不知道左右两翼的战事如何?”   王奋在安顿好兵马,盯紧了廉丹一行后,担忧起了左右两翼。   左翼好待有一万兵马,守着的还是一道险地,纵然不能击溃敌人,也能挡住敌人。   右翼的张休和相魁二人,手里只有一千多兵马,他们要阻挡的敌人是他们十数倍,甚至几十倍。   飞龙涧。   在王奋和廉丹大军交战落幕的时候,张休和相魁率军应上了廉丹的左翼兵马。   在经历了兽潮和火焰山削弱以后,廉丹左翼兵马还剩下足足四万人。   是张休和相魁麾下左右虎贲卫的三十多倍。   “四万多人啊。我们打得过来?”   相魁握着刀,盯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敌军,神色凝重的问。   张休随意的提着剑,舔了舔嘴角,“一人三十多个,也不是很多啊。”   相魁瞪着眼珠子喊道:“你以为是杀鸡呢?!”   张休淡然一笑,“就当他们是鸡好了。”   相魁恶狠狠的道:“人家就算是鸡,压也能将我们压死。”   张休鄙夷的望着相魁,“你怕了?”   “呸!”   相魁吐了一口唾沫,哼声道:“鬼才怕呢。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张休回头看向身后的左右虎贲卫将士,高声问道:“你们怕不怕?”   左右虎贲卫将士齐声道:“不怕!”   张休在将士们身上仔细打量了一圈,发现将士们说的是实话,忍不住有些吃味的对相魁道:“你狗日子的手底下的兄弟真好。”   相魁手底下一营的将士,大多都是汉人。   跟着相魁大大小小打了数十场仗以后,不仅培养出了相当强的胆识、武艺,也有相当强的韧性。   他们是真的悍不畏死。   比张休手底下那些人强了不少。   张休当然觉得吃味。   他当初率领着他手底下的人去偷袭新军的时候,他手底下那些人吓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相魁手底下的将士如今面对更多的兵马,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相魁听到了张休吃味的话,冲着张休挑了挑眉头。   张休见此,又舔了舔嘴唇,握紧了手里的剑,“那我就看看,你手下的兄弟是真的悍不畏死,还是强装镇定。”   相魁愣了一下,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张休咧嘴一笑,“干什么?当然是主动杀过去!”   相魁张嘴要阻止,张休却已经提着剑冲了上去。   相魁惊的瞪大了眼珠子,大喊道:“你娘的,那可是四万大军!”   张休头也不回的喊着,“四万大军又如何?再这飞龙涧,他们也发挥不出实力!要是让他们冲出了飞龙涧,那我们这点人根本就不够看!所以必须将他们堵在飞龙涧里杀!”   相魁知道张休说的是实话。   可人家好待也有四万大军,一眼看不到头啊。   你不犹豫一下就冲上去,是不是有点莽?!   “兄弟们!战!!”   相魁提着刀,喊了一声,跟着张休冲了上去。   虽然他觉得张休莽了,可张休跟他并不一样,张休绝对不是那种乱莽的人,也不是他这种靠着莽吃饭的人。   敌人四万人若是冲出了飞龙涧,摆明了车马跟他们打,他们根本不是敌人对手。   即便他们有厚厚的铁甲防身。   敌人四面围攻,如同潮水一样冲击,迟早将他们磨死。   将敌人堵在飞龙涧内撕杀,那就不一样了。   飞龙涧很狭窄,左右也不过是十六丈宽。   敌人一次最多也就冲上来几百人。   剩下的人只能跟在后面,根本发挥不出巨大的人数优势。   “杀!”   “噗噗!”   张休率先冲到敌人面前,抬手就是两剑。   两个敌人被划破了喉咙,倒在地上。   其他的敌人拿着长枪,刺在张休身上。   长枪刺不破张休的盔甲,却也将张休顶在了一枪之外。   相魁一行勇猛的冲上前,硬生生用铁甲,撞断了敌人的长枪。   十分凶悍。   敌人的主将是个大胡子,在看到了张休和相魁,以及他们两个率领的兵马数量以后,微微皱了皱眉头,下令道:“不遗余力,给我磨死他们。”   敌人瞬间如同在堤坝上冲破了一道口子的洪流,汹涌的向张休一行冲击。   张休一行就像是拦在洪水前面的沙袋、布包,在洪流冲击下上下翻涌,但就是屹立不倒。   双方短兵相接的地方撕杀的极其惨烈。   尸骸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倒。   不到一刻钟,双方交战的地方已经多出了一个尸墙。   张休一行就站在尸墙上跟敌人撕杀。   几乎全部都是敌人的尸骸,张休一行只是受了一些轻伤。   但并不代表张休一行占据着上风。   相反,他们在逐渐的走下坡路。   他们堵在飞龙涧内撕杀,人数太少,根本没有时间停歇,一停歇就会被敌人趁虚而入。   所以他们每个人都在拼进全力撕杀。   相反,敌人有四万多人,可以轮番上阵。   敌人只要没有被砍死,就会推到后方,恢复力气。   而张休一行却在不断的消耗着力气。   并且越消耗越快。   “当……”   一个虎贲卫将士脱力,手里的长刀在砍人的时候掉在地上,人顺着尸墙滚了下去,瞬间被敌人吞没。   相魁一刀劈断了敌人的长枪,张休顺势一刀扎进敌人胸膛。   相魁穿着粗气快速对张休道:“张小子,兄弟们快脱力了。”   张休呼吸急促的道:“我看到了,但是我们只能杀下去。我们只要敢退,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彻底将我们吞没。”   “我当然知道我们不能退。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让兄弟们缓一缓力气。”   相魁一边迎敌,一边快速的说着。   张休拽着一杆戳在他铁甲上的长枪,将敌人拽到自己面前,一剑捅死,立马道:“那就让兄弟们放弃防御,以五百人为阵,形成两道铁墙,交替迎敌。”   人数太少,根本没办法轮番歇息。   想要抽出空挡歇息,就只能放弃所有防御,把进攻当成防御,填补人数少了以后形成的空白。   相魁一刀劈开了戳向张休的长枪,挡在张休身前,“你先带着兄弟们去休息,我先顶上。”   张休越过相魁,一边迎敌,一边道:“你先去!”   相魁吹胡子瞪眼道:“别犟,老子比你年长,力气比你多。”   “嘿!”   张休嘿笑了一声,“我是没你年长,但是官比你大,你得听我的。”   相魁恶狠狠的骂道:“臭小子,你脱力了会死的。”   张休不甘示弱的道:“说的好像你脱力了就不会死一样。”   “你去歇息!”   “你去!”   “……”   两个人一边迎敌,一边争吵。   到最后,争吵不休,干脆都不休息。   一起迎敌。   他们让手下的部正带着兄弟们去休息。   五百多人休息,五百人迎敌。   人手少了一半,压力瞬间涨了不止一倍。   “噗呲!”   张休应对不及,被一剑扎进了腿上的软甲里,刺破了血肉,差点跪倒在地上。   “嘭!”   相魁一刀猛劈了出去,将那个想顺势将张休拉下尸墙的敌人砍死,扶起了张休,骂骂咧咧道:“让你去休息,你不去,差点死了吧?”   话音刚落,一道箭矢顺着相魁脖颈上的软甲划过。   软甲上的铜环断了一个,环口的铜丝在相魁脖颈上拉出一个大口子。   张休站稳脚,嘲笑道:“你还不是一样。”   相魁破口骂了一句,恶狠狠的砍向了敌人。   敌人主将远远的看着自己的兵马损耗越来越大,皱起了眉头。   “上重弩!” 第336章 战!(八)   “噗!”   小儿胳膊粗的弩枪,爆射而出。   枪身一闪,就到了一个虎贲卫将士面前。   弩枪穿透了虎贲卫将士铁甲,卡在了铁甲中,枪头刺进去一寸,扎进虎贲卫将士血肉,枪身上的巨力,推动着虎贲卫将士滚下了尸墙。   他身后的将士,因为脱力,被他撞翻在地。   “上重弩了!小心点!”   张休和相魁神情一凌,出声提醒。   还好重弩不够强,虽然能扎透他们的铁甲,但不能完全洞穿,不然他们在重弩攻伐下根本不会有活路。   在二人出声提醒的时候,敌人又架起了十架重弩。   二人心头皆是一沉。   “现在该怎么办?”   “边战边退!拉开距离!”   二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率领着虎贲卫一边战斗,一边退下尸墙。   在他们退下尸墙的那一刻,十一道弩枪爆射而来,狠狠的扎在尸墙上。   尸墙上一具尸骸的脑袋,瞬间被扎爆,脑浆流的到处都是。   “噗通~”   张休刚下了尸墙,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   相魁说的没错,他年纪小,身体还没有长成,力气远远没有相魁大。   跟着将士们酣战了足足快一个时辰了,他早就脱力了。   再加上他腿上受了伤,一个没站稳,就倒了。   相魁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早就让你去休息了,你不听。”   张休翻了个白眼,“行了,快退吧。往外退五丈,应该能退出重弩的射程。有尸墙阻挡,重弩应该威胁不到我们。   我们继续杀,等敌人清理了尸墙以后,新的尸墙就会形成。”   相魁重重的点头,扶着张休就往后退去。   退出去五丈,退出重弩的射程,再加上有尸墙掩护,重弩果然奈何不了他们。   新一轮的撕杀再次展开。   场面比之前更加惨烈。   虎贲卫力气充足的时候,压着敌人打。   虎贲卫逐渐脱力以后,开始被敌人压着打,伤亡也开始逐渐上升。   敌人发觉了虎贲卫脱力了,攻势更加迅猛。   一道又一道的尸墙铸起,一道又一道的尸墙被敌人清除。   虎贲卫酣战了足足两日,早就精疲力竭,他们也退到了飞龙涧口。   “退……退无可退了……”   张休眼皮子在打架,声音也变得柔弱无力,胳膊腿都在颤抖。   身躯晃晃悠悠的,似乎随是能跌倒。   相魁比他还不堪,单膝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在喘气。   他们身上的铁甲已经出现了许多残破,鲜血已经将他们染成了血红色,露在铁甲外的身躯上,没有一片完整的肉。   “你……歇歇吧?”   张休看着随时都能倒下的相魁,低声说了一句。   相魁咬着牙,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不用……”   相魁之所以比张休还不堪,并不是因为他气力弱,而是因为他撕杀了两天,没停过。   而张休在此期间,被相魁逼迫着歇息了七八次。   张休皱眉,“你中了三箭,挨了不知道多少剑,力气已经耗尽了,再不休息,会死的。”   相魁瞥了张休一眼,呵了一声没说话。   张休不比他好到哪儿去。   张休也挨了不少剑。   张休见相魁无动于衷,低声吼道:“我能撑住!”   相魁瞥了张休一眼,讥讽道:“那你动一个试试。”   张休恶狠狠瞪了相魁一眼,却没有说话。   因为他动不了。   没力气。   相魁看了一眼敌人,吐了一口血唾沫,低声骂道:“狗日的被我们宰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杀不怕呢。”   张休望着一点一点举着枪前进的敌人,沉声道:“敌人的主将应该被我们激怒了。我们一千多人,拦住他们四万人足足两日,还杀了他们那么多人。   若是不拿下我们,他肯定觉得脸上没光。”   说到此处,张休顿了一下,苦笑了一声,“而且我们的人也不多了,他再加一把力,就能拿下我们。”   相魁听到张休的话,艰难的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虎贲卫将士。   一千多的虎贲卫,此刻剩下的不到两百人。   一个个身上都带着上,一些人身上还插着弩枪和箭矢,血在呲呲呲往出冒。   有人趴在地上大喘气,有人靠在岩壁上翻着白眼,像是没魂了一样。   还有人相互依靠着,拄着兵刃,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   感受到了相魁的目光。   虎贲卫将士们强提起一口气。   “校尉,兄弟们还能再战!”   虎贲卫将士们的话有气无力,但相魁感受到了他们的决心。   相魁咧开嘴,脸上流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好!那就继续战!”   虎贲卫将士聚拢着走向相魁。   张休在一旁怪笑着,“嘿嘿嘿,都是好兄弟!能跟这么一帮子兄弟浴血,老子赚了。”   相魁望向张休,撇撇嘴道:“毛还没长齐的小子,有什么资格称老子。”   张休瞪起眼要反驳。   相魁猛然扑到张休身边,抬起刀柄就砸向张休。   张休惊恐的瞪大眼。   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虎贲卫将士愕然的看向相魁。   相魁吞了口血沫,对着他们道:“你们别这么看着老子。咱是个没脑子的,死了不亏。他有脑子,是主公看重的人,他活着能帮主公做大事。   反正,现在这种情况,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虎贲卫将士齐齐一愣,沉默了片刻后,缓缓点头。   相魁继续道:“二娃子、土狗,你们两个过来。”   两个面嫩的虎贲卫将士听到相魁这话,果断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相魁要做什么,他们很清楚。   虎贲卫建立时间虽然不长,但也磨砺出了一些属于虎贲卫的不成文的规矩。   那就是照顾年龄小的。   一旦遇到了必死的战局,送信、传令、护送重要人物这种能脱离战场的重任,就交给年龄小的。   二娃子和土狗是他们中间年龄最小的。   二娃子和土狗虽然小,但却也有血性。   相魁明显想让他们送张休离开,想让他们跟张休一起活下去。   但他们不愿意。   他们不想做懦夫,不想做逃兵。   相魁脸一黑,怒喝道:“给老子过来!”   二娃子梗着脖子喊道:“俺不做逃兵!俺们虎营没有逃兵!”   相魁唾骂了一句,“呸,谁让你做逃兵了,老子是有重任交给你们。”   “俺不去,俺要跟你们在一起!”   “这是军令!”   “俺……”   “别忘了主公定下的军律!除非你官比老子高,能驳回老子的军令,不然你必须得遵从老子的军令!   没有商量!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相魁高声怒斥。   二娃子和土狗一下子就哭了。   相魁瞪着眼喊道:“执行军令!”   二娃子和土狗含着泪,上前拖起张休,一点点往外拖去。   相魁冲着他们喊道:“将张休带回去给主公,中间一点儿闪失也不能有,不然军法从事!”   二娃子和土狗没说话,只是含着泪,一个劲的拖着张休往外走。   敌人在这个时候,也挪到了他们身前。   虽说他们没有将敌人杀退,但是他们已经将敌人杀怕了。   敌人从最开始的汹涌,变成了小心谨慎的一步步前移。   在威胁相魁、张休一行人的同时,为挪移尸墙争取时间,让后军的兄弟用重弩射杀相魁和张休一行。   相魁狠狠的拧了自己一把,脑子瞬间清醒。   他猛然直起身,提着刀,怒喊。   “兄弟们,随我杀敌!”   一群人在精疲力竭的时候,悍然发起了冲锋。   他们要借此压退敌人,为逃跑的二娃子、土狗、张休争取时间。   他们没有半点埋怨,也没有任何不甘心。   他们觉得就该用他们的命,为二娃子、土狗、张休争取时间。   他们狠狠的撞向敌人。   撞断了敌人的武器,挥舞着兵刃砍杀敌人。   敌人的兵刃捅穿了他们以后,他们依然没有停下脚步,任由敌人的兵刃从自己的肉身穿过。   借着敌人的兵刃,划到敌人面前,砍杀敌人。   只要他们不倒,他们的刀就永远向着敌人的脖颈砍去。   敌人被吓怕了,胆怯了。   即便是他们的人数比虎贲卫将士多无数倍,他们依然在虎贲卫将士不要命的压迫下,缓缓后退。   “这么一群人,跑去当逆贼,简直是该死。”   敌人的主将看着悍不畏死的虎贲卫,咬牙骂了一句。   “把重弩推过来,我要亲自射杀逆贼!”   几个敌兵推着重弩,到了敌人主将面前。   敌人主将亲自操持着重弩,对准了冲锋在最前面的相魁。   “嗖!”   弩枪爆射而出。   洞穿了相魁。   相魁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没人知道弩枪洞穿了相魁哪里。   因为在相魁倒下的那一刻,虎贲卫将士们彻底疯了。   他们像是野兽一样往敌人阵营里冲。   箭矢、长枪,扎在他们身上,他们想感受不到。   敌人被吓的后退了十几丈。   直到敌人主将亲自领着重弩手射出三轮弩枪后。   虎贲卫最后一个将士倒在了地上。   敌人主将吩咐人收起重弩,看着倒了一地的虎贲卫将士,冷冷的道:“结束了!逆贼!”   裨将军在一旁苦笑着道:“将军,我们的战损已经超过一万多了……”   敌人主将心抽了一下,阴沉着脸,硬梆梆的道:“那又如何?只要能击溃逆贼,付出再打的代价也值得。去,将逆贼主将的脑袋砍下,吩咐人给我铸成酒器。”   裨将军苦笑一声,“喏……”   裨将军亲自带人去砍相魁的脑袋,还没走出军阵,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和疾跑声在他们背后响起。 第337章 战!(九)   “嗖!”   “噗呲!”   一杆铜枪由远及近,一闪便出现在一位偏将军背后,枪头如同戳中了豆腐,捅穿了偏将军的身躯。   铜枪上携带的巨力,硬生生将偏将军拽下马背。   站在他马前的一位裨将军,被他胸膛冒出的铜枪捅穿。   铜枪像是穿糖葫芦一样,将他二人串在一起,狠狠的扎进地面中一尺。   他二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气绝身亡。   “敌袭!”   “列阵!”   敌人主将惊恐的呐喊。   前去砍相魁透露的裨将军放弃了任务,赶会主将身边,挡在主将身前。   “杀!”   飞龙涧北口。   庄乔捡起一杆插在地上的长枪,用力甩出。   长枪就像是箭矢一般,噗呲噗呲的收割者敌人的性命。   虎贲军预备营的将士,紧随在庄乔身后,如同一柄尖刀,快速的往敌阵中突进。   敌阵被生生切开。   跟随在虎贲军预备营将士身后的句町武戈和庄氏藤甲,鱼贯而入。   敌阵中的敌人被逼的倒向两边的峭壁。   “降了!降了!”   敌人看到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句町武戈、庄氏藤甲,二话不说,跪在地上请降。   他们虽说人数不少,可句町武戈和庄氏藤甲的人更多。   敌人主将看到庄乔一马当先,杀进自己的军阵,犹如进入无人之境,惊恐的喊道:“给我射死他!”   敌人中的弩兵,快速的架起重弩,可是还没等到他们调转弩头,一阵箭雨就落到了他们头上。   亡洢手持一柄长弓,隔着足足百丈,射穿了一个架着重弩的敌人。   在她身边,上千的句町武戈,架着重弩就是一通猛射。   看着敌人在自己的弩下如同割麦子一样倒下,他们激动的像是野兽一般嘶吼。   太提气了,太痛快了。   当了半辈子兵,他们从没有像近一些日子这么痛快。   那杀人如割草的重弩、那吹毛断发的宝刀、那刀砍不破的兵刃,在他们手里都是杀人的利器。   以前在句町,他们能有一柄刀就不错了,甲胄不敢奢望。   上了战场,全凭血肉在撕杀。   到了平夷,拿到了平夷的军械,他们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军械上的碾压。   顶尖的军械,加上他们野蛮的体魄。   让他们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速战速决!别让敌人逃跑!”   鱼父跨坐在马背上,穿着那一身祖传的甲胄,奔走在大军后面,督促着大军快速作战。   他也想作战,也想冲出去撕杀。   可婆娘太强,全都能将他按在地上爆锤,他也没办法,只能吊在大军后面督战。   他倒是能仗着丈夫的身份,压一压那两个女暴徒,但是他不敢。   上一个跟女暴徒争先锋的人,差点被打死。   女暴徒不仅抢了人家的先锋之位,还将人家发配到了俘虏营去看守俘虏。   他可不想去看守俘虏,所以他觉得不会跟女暴徒争先锋。   “将军……咱们突围吧。”   守在敌人主将身边的裨将军,眼看着那个身披铁甲,提着铜枪的怪物在军阵中大开杀戒,吓的两腿在打哆嗦。   被那个怪物手里的铜枪磕碰到的人,没一个能活下去的。   更重要的是,弩兵们好不容易避开了箭雨,向那个怪物射了一弩。   却没有伤到那个怪物分豪,反倒被那个怪物一下砸断了弩枪。   那可是爆射而出的弩枪!   正常人挡不住!   不正常的人也挡不住!   能挡住的都是怪物!   跟怪物为敌,完全没有取胜的把握。   “将军,涧北半数兵马都投了。咱们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眼看着怪物身后的句町武戈和庄氏藤甲将自己部署在涧北的兵马逼降,一个偏将军急声催促主将。   主将咬咬牙,不甘的低吼,“向南突围!”   飞龙涧南口,就是张休和相魁阻挡他们的地方。   张休已经被带走了,相魁也倒了。   左右虎贲卫也被杀尽了。   没有人再能阻挡他们。   偏将军和裨将军听到主将的话,如蒙大赦,他们快速的冲着正在迎战的将士们大喊。   “向南突围!向南突围!”   将士们瞬间放弃抵抗,向南跑去。   主将也跳下马背,在一众侍卫、偏将军、裨将军、校尉簇拥下,向南逃去。   南边还有两道尸墙尚未清理,所以根本没办法骑马。   所以所有人都丢下了马背。   能逃的将士,跟着主将逃了,不能逃的,或者还在跟庄乔等人缠斗的,立马丢下兵刃,跪在地上。   “亡洢,吩咐亡眠纳降、洗地,逃兵交给我。”   庄乔在战了最后一个还站着的敌人后,回头对亡洢喊了一声,带着虎贲军预备营将士追了上去。   在追到尸墙近前的时候,庄乔并没有跳下马背,而是踹了两脚马背,促使战马疾驰,一下越过尸墙。   尸墙背面,倒着一地铁甲兵卒。   庄乔粗略扫了一眼,看到他们每个人身上至少有五支箭矢,有些人甚至被长枪捅成了蜂窝。   庄乔瞳孔微微一缩,低声喊了一句,“留下十个人给兄弟们收尸。”   刚刚翻过尸墙的虎贲军预备营将士,听到庄乔的话,愣了一下,看到倒在低声的尸骸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那可都是他们的前辈。   他们前辈身上穿戴的铁甲防御力有多强,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因为他们也试穿过同样的铁甲,甚至拿着兵刃砍过铁甲。   那些被他们砍不破的铁甲,如今破成了铁片。   那些在他们眼里能以一敌十的前辈,全部倒在了地上。   前辈们经历了多么惨烈的战事,不用说,他们也知道。   十个预备营的将士自觉的留下,剩下的人咬着牙,红着眼,跟着庄乔去追击敌人。   一刻钟后。   鱼父和亡洢策马到了石墙前,越过了石墙。   看到了那些像是碎偶一样的尸骸的时候,夫妻二人齐齐愣在原地。   亡洢一脸震惊的道:“这……”   战场的惨烈她难以形容。   将士们的骁勇她也找不到词描述。   她只知道,西南找不出比这更厉害的兵马了。   即便是号称西南敢死军的占军,对上他们,也没胆子言胜。   鱼父看着一地的尸骸,说不出一句话。   那些尸骸被鲜血染的通红,谁是谁,他也分不清。   “他们……他们是为了给我们拖延时间……”   亡洢有些结巴的开口。   王奋、鱼禾定下的围三阙一的战略,旨在逼退廉丹大军,由左右两翼突袭、绞杀。   在町水口、飞龙涧等三处要道布下伏兵,主要应对的是廉丹的先遣兵马,以及一些被山火和兽潮冲散的廉丹部大股兵马。   王奋让张休和相魁在飞龙涧守三日,就是让张休和相魁将廉丹部冲散的大股兵马逼回山林里,由亡眠部绞杀。   在王奋的盘算里,左右两翼最多就遇到一些大一点的散兵。他所在的中军或许会遇到敌人的一部分主力。   所以他带了一万庄氏亲兵,还带上了在战场上勇猛过人的蒙庄。   可他也没想到,廉丹和廉丹麾下的将军都这么刚,他们居然没有退兵,反而冒着覆灭的风险,硬生生突破了山火和兽潮。   虽然损失了一大部分兵力,但他们还是杀了过来。   以至于亡眠和阴识左右两翼的兵马,从左右两翼杀进山林以后,遇到的全是一些被运回汉阳县的伤兵和残将。   而张休和相魁这边的阻击战场,变成了一部分主战场。   鱼父似是没听到亡洢的话,他目光有些呆滞的低声呢喃,“鱼禾何德何能啊……鱼禾何德何能啊……”   鱼父觉得鱼禾不配。   不配有这么多猛士为其赴死。   背负着百姓的朝廷,也没有多少舍生忘死的猛士。   鱼禾一个反贼手底下,却有这么多舍生忘死的猛士。   鱼禾不配。   不配啊。   “有气!有气!”   一声参杂着激动和惊喜的叫喊声,瞬间将鱼父惊醒,也将战场上其他人的目光齐齐吸引了过去。   一个虎贲军预备营的将士,怀抱着一个被鲜血染透的左右虎贲卫将士,激动的大声喊着。   鱼父猛的一下窜下了尸墙,急声大喊,“大夫!快叫大夫!”   亡洢赶忙去叫大夫。   鱼父已经奔到了那个被鲜血染透的左右虎贲卫将士面前。   “还活着?!”   鱼父伸手探了一下左右虎贲卫将士的鼻息,发现真的有气,只是人晕厥了过去,他激动的喊了起来。   “真的活着!快!快看看还有没有兄弟活着!”   几个虎贲卫预备营将士快速的翻找了起来。   “我找到一个!还活着!”   “我也找到一个!”   “……”   几个人翻找了一圈,找到了四个还活着的左右虎贲卫将士。   “我!我找到了一个!相!相校尉!”   一个虎贲军预备营将士突然激动的语无伦次的惊叫。   鱼父听到相校尉三个字,立马奔了过去。   看到相魁身上插着的一根弩枪的时候,他心跟着在颤抖。   他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的扑到相魁身边,“魁啊!我是你家家主啊!快睁开眼看看我!”   他一边喊着,一边探出手,去查探相魁鼻息。   发现相魁呼吸微弱的可怜的时候,他颤声大喊。 第338章 战!(十)   “大夫!大夫!”   亡洢在鱼父大喊声中,带着军中的大夫跌跌撞撞跑到鱼父身边。   鱼父一把抓住了大夫的胳膊,喊道:“快救他!快救他!”   大夫一边应答着,一边上手检查相魁的伤势。   检查完相魁伤势,大夫一脸黯然,他下意识看了鱼父一眼,见鱼父瞪着眼睛,露出吃人的目光,心头苦笑一声,暗中咬咬牙,开始救治相魁。   “我需要热水!干净的纱布!锯子!”   大夫一边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清理伤口的东西,一边开口说着。   不等鱼父吩咐,亡洢就立马吩咐人去准备。   没过多久,大夫要的东西就出现在他眼前。   大夫立马对相魁展开救治。   鱼父就守在大夫身旁,时不时还给大夫帮帮忙。   亡洢则跑起来去帮其他大夫,治疗其他的将士。   大夫们的医术都不算太高明,以前顶多算是江湖上的二流郎中。   没有家传的医学,也没有资格去常安城的太医署进修。   在平夷城,倒是学了不少鱼禾传出去的卫生知识和外伤治疗知识。   如今勉强达到一流郎中的境界。   寻常的小病小灾,寻常的外伤,还难不住他们。   但是相魁几个人的伤势,他们没有多少把握。   毕竟相魁等人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   枪伤、剑伤、箭伤、弩枪伤,各种伤势几乎遍布全身。   他们行医这么些年,还没见过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喘气的。   治疗相魁的大夫,在检查完相魁的伤势以后,立马给相魁叛了死刑。   若不是感受到了鱼父那吃人的目光,害怕鱼父一怒之下将他给砍了,他早就告诉鱼父,相魁没救了。   救治过程持续了足足大半天。   中途有两个左右虎贲卫的将士没抗住,气绝身亡。   相魁救治到最后,在大夫取下了相魁肩头的弩枪的时候,相魁差点就断气了。   人的手已经感觉不到相魁呼吸了,还是守在相魁和鱼父身边的虎贲军预备营将士用羽毛探了一下相魁鼻息,发现相魁还有那么一点微不可查的呼吸,大夫才没放弃治疗。   在包扎和缝合好相魁身上所有伤势以后,大夫起身,狠狠的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汗,给鱼父说了一句实话。   “该做的我都做了,能不能活,看天意了。”   在大夫看来,他即便是将相魁身上的伤势全处理好了,相魁也活不下去。   因为相魁的呼吸太微弱了,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身上的血流了那么多,几乎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   为了避免相魁突然气绝以后,被鱼父迁怒,大夫还是提前出声给鱼父打了一个预防针。   鱼父没有搭理大夫,他吩咐人清空了周遭的尸骸,铲干净了附近的血迹,就地搭建了一个帐篷,让相魁和其他两个将士一起养伤。   鱼父直接守在帐篷边上。   亡洢有几次想出声提醒鱼父,庄乔还在追杀敌人。   但看着鱼父坐在帐篷边上一点挪动的意思也没有,就将俘虏、以及一部分兵马交给亡眠,自己带着人去帮庄乔。   亡眠在送走亡洢以后,将安置俘虏等事务交给了手底下的人,苦哈哈的坐在鱼父身旁。   身为句町国第一将,被派遣到鱼禾麾下,被鱼禾委以重任以后。   他已经做好了一战成名的准备。   可现实太残酷。   在平夷城,他率领着四万兵马,雄心勃勃的跟征夷将军王破虏一战,差点被王破虏打自闭。   若不是鱼父、庄乔、亡洢及时出手,说不定虎跳关都丢了。   鱼父三人守住虎跳关以后,亡洢二话不说就夺了他兵权。   他成了一个顶着领兵大将身份,却一个兵也领不了的存在。   围攻廉丹大军的时候,他主动请缨,要充任先锋将军,准备一雪前耻。   然后被庄乔和亡洢暴打了一顿,扔到了俘虏营,成了俘虏营的总管。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才发现,他这个句町国第一将,水分太大了。   论智慧谋略,比不上鱼父、亡洢;论勇武,比不上庄乔、亡洢;论在军中的威信,比不上鱼父和庄乔。   方方面面对比,几乎完败。   如今他也熄了心思,只想安安静静的帮鱼父、亡洢、庄乔,搞好后勤。   闲暇的时候可以自哀自怜一下。   他和鱼父在帐篷边上一守,就是一宿。   次日晌午的时候,庄乔、亡洢,押解着一群逃亡的敌人回到了飞龙涧。   敌人中间的主将、偏将军、裨将军、校尉,九成九被庄乔给砍了,仅有那么三两个,在庄乔手里活了下来。   庄乔回到飞龙涧,确认了鱼父无碍以后,瘫倒在地上就睡着了。   亡洢在将庄乔安顿好以后,整顿了一下兵马,归纳了一下俘虏,派人向夜郎去传信。   飞龙涧大捷。   在飞龙涧战事结束以后,町水口的战事也进入到了尾声。   王奋亲自上阵,跟蒙庄一起,同廉丹麾下的兵马展开了最终的决战。   双方撕杀了一天一夜。   在蒙庄付出了三根手指,挨了两剑,斩了廉丹麾下两位偏将军后。   廉丹退兵了。   一群人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消失在山林里。   王奋派人将蒙庄抬下战场以后,回望自己身后的兵马,惨笑了一声。   一万庄氏藤甲,跟廉丹大军酣战了足足十二场。   剩下了不到三千人。   廉丹那厮的战损却不大,主要是投降的人多。   在经历了前几场惨烈的撕杀以后,廉丹麾下的大军再次出现在战场上,基本上都是赢刚一波,然后在他麾下兵马反击的时候,扔下武器投降。   狗日的太贼了。   若不是同为汉人,若不是鱼禾提前预定了俘虏,他真的想派人杀俘,以解心头之恨。   “派人去夜郎报捷!町水口大捷,上阵中获,军功四转!”   在报捷方面,计算军功方面,也是有讲究的。   只不过鱼禾、庄顷手底下如今都是草台班子,也没有啥爵位封赏给手底下的人,所以很少有人提及‘阵’、‘获’、‘转’。   王奋身为名将之后,虽然流落到了西南,但依然遵循着报捷方面的规矩。   所谓的‘阵’,分上阵下阵,具体的跟对战双方的人数有关。以少击多,称之为上阵;以多击少,称之为下阵。   所谓的‘获’,顾名思义,跟斩获有关。杀死或者俘虏敌人的百分之四十,称之为上获;杀死或者俘虏敌人的百分之二十,称之为中获;杀死或者俘虏敌人的百分之十,称之为下获。   所谓的‘转’,就是‘阵’和‘获’加起来的军功计算。上阵上获为五转,上阵中获为四转,上阵下获为三转,下阵上获为三转、下阵中获为二转、下阵下获为一转。   捷报上经常出现的几转军功,就是这么计算的。   王奋此次以少击多,斩杀和俘虏的敌人超过了百分之二十,但是没抵达百分之四十,所以只能算是上阵中获。   当然了,也有一些特殊的例子,会特殊对待,不会像上述的一样计算军功。   像是飞龙涧的张休和相魁,以相当少的人数,抵御数十倍的敌人两天两夜,虽然没有挡住敌人,还让敌人过了飞龙涧。   但为鱼父、庄乔、亡洢争取了时间,对整个战局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算功劳的时候,就会酌情定夺。   “分一千兵马去驰援右翼,派斥候去左翼,看看两翼的战况。”   王奋在吩咐了人去报功以后,立马派人去驰援张休和相魁,以及探查左翼的情况。   他并没有率领剩下的兵马去追击廉丹,他要留着随是策应两翼。   右翼的兵马最少,出问题的机率最大,所以他给右翼派遣了援兵。   但他不知道,右翼的战事已经结束,并且大获全胜。   反倒是他更看好的左翼,出现了问题。   左翼的敌人,在经历了火山和兽潮的削弱以后,只剩下了两万人不到。   剩下的全被送回了汉阳县,结果被阴识碰了个正着,尽数擒拿。   阴识追上左翼的敌人的时候,敌人已经斩了守在要道口的守将,冲散了守在要道口的兵马,杀进了夜郎。   阴识抓住了一个逃兵,仔细盘问了一圈后,气的直骂娘。   “蠢货!没见过这么蠢的蠢货!”   左翼的守将是庄顷的人,算得上是庄顷麾下一员猛将。   王奋派遣他率领庄氏藤甲守着左翼,也算是信得过他。   他若是死守着要道口,也不会出问题。   可他在看到了敌人被大火和兽潮削弱的只剩下两万人的时候,居然起了跟人家一教高下的心思,率军主动出击。   结果一个照面,被敌人的主将斩于马下。   庄氏藤甲群龙无首,瞬间被冲击的七零八落。   左翼失守,敌人杀向了夜郎。   廉丹虽然狂妄,虽然不在乎将士们性命,但不代表他就不在乎战事的输赢。   他很清楚他手底下有很多关系户,所以将大部分关系户都留在了身边,将真正有能耐的人都派遣到了左右两军。   左右两军的主将,智谋和武艺都不弱。   左军被张休、相魁堵在飞龙涧里杀,所以很难发挥出实力。   随后又碰上了庄乔这个猛的不像人的怪物,所以快速败北。   右军还没彻底进入要道口,庄氏的守将就主动杀上去了,刚好给了人家一个发挥实力的机会。 第339章 战!(十一)   “都尉,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法?”   猴谷,阴识手下的兵曹面色凝重的请示。   阴识阴沉着脸,低喊了一声,“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留下一部分兵马收拢庄氏的残兵,剩下的人跟我去追击。”   说完这话,阴识又不甘心的骂了一句,“阿涅那个蠢货,没有那个能耐,为何不固守三山谷,等我们过来?”   庄氏守将阿涅一次冲动的出击,不仅葬送了一万庄氏藤甲,还丢失了猴谷,任由敌人侵入夜郎。   大好的局势,就被阿涅这么葬送了,还害的阴识陷入到了被动中。   若不是阿涅已经被砍死了,阴识真想一刀宰了他。   阴识手下的兵曹苦着脸说道:“事已至此,都尉您说再多也是无用。”   阴识瞪了兵曹一眼。   兵曹讪讪的缩了缩脖子。   “此地就交给你,我率军去驰援夜郎。”   从猴谷杀出去的敌兵,很有可能会兵进夜郎。   夜郎留守的兵力不足一千,敌兵真要是杀到夜郎城,那鱼禾和庄顷可就危险了。   阴识绝对不会让鱼禾陷入到危险当中。   阴识将猴谷的一切交给兵曹以后,率领八千山蛮军,快速的赶往夜郎。   夜郎城内。   县衙后院。   鱼禾翻看着两卷竹简,微微皱起眉头。   庄顷急的在鱼禾面前转圈圈,嘴里一个劲的叫嚷着,“怎么办?怎么办?”   鱼禾瞥了他一眼,幽幽的道:“别慌……”   庄顷脚下一顿,瞪起眼,急声说道:“我能不慌吗?邓让那厮又派敢死军趁火打劫,亡承虽然能对邓让造成威胁,逼迫邓让退兵。   可邓让的命令传达到律高,得数日之久。   到时候律高的敢死军,恐怕已经拿下了我庄氏的俞元和你的滇池。”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说道:“我已经在律高和滇池交界处布置了兵马。”   庄顷有些慌张的说道:“两个营的兵马,怎么可能挡得住一万占人敢死军?”   鱼禾没好气的道:“谁告诉你我在律高和滇池交界处布置了两营的兵马?”   庄顷愣了一下,“除了刘俊率领的兵马可一部分杂兵外,还有那些兵马?”   鱼禾橫了庄顷一眼,语气幽幽的道:“滇池山里的蛮人,我只征调了一万多精锐,剩下的可都没动呢。”   庄顷愕然道:“你让蛮人去驰援刘俊了?”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一卷竹简,淡淡的道:“那倒没有,我只是在走的时候告诉三山,律高的占人若是有异动,就让他率领所有的蛮人一起出击,给律高的占人一个教训。”   庄顷惊愕的看着鱼禾。   所有蛮人,一起出击?   那可是数万人啊。   虽说正面有可能敌不过敢死军,但他们完全没必要跟敢死军刚正面。   只要让刘俊率军顶住敢死军的攻伐,蛮人就可以从四面八方侵入律高,断了敢死军后路,将敢死军变成孤军,然后再慢慢往死里磨。   鱼禾哼了一声道:“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三番两次的趁火打劫,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他们。”   庄顷长出了一口气,吹胡子瞪眼的道:“你既然早就做了布置,为何不事先告诉我,害得我瞎担心。”   鱼禾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有些高估邓让了。我以为他会按兵不动,静等着我们和廉丹分除了胜负再决定动不动手。   没想到他还没等到我们和廉丹决出胜负,就率先动手了。”   庄顷狐疑的看着鱼禾,“有什么区别吧?”   鱼禾点着头道:“区别可大了,我们若是败给了廉丹,亡承势必要放弃盯着他,返回句町主持大局。到时候他再动手,就没有后顾之忧,还能跟廉丹左右夹击,拿下我们大片疆土。   我们若是胜了廉丹,他可以继续按兵不动,并且派人跟我们结盟。只要他退还律高三县,我们也不好对他发难。   但他在我们和廉丹还没有分出胜负前,就发兵攻打我们。   不仅会让亡承引荆州兵马南下,还会送给我们一个反击他的借口。”   庄顷若有所思的道:“原来如此……”   鱼禾眯起眼,冷哼一声,“荆州兵一旦南下,一时半会儿可不会退出交州。我们借此机会,稳固住我们的战果,就能在他们决出胜负以后,给交州一个痛击。”   庄顷张张嘴,刚要说话。   鱼禾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邓让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现在最需要解决的是从猴谷突围而出的新军。”   听到‘猴谷’二字,庄顷有些尴尬。   猴谷之所以被攻破,是他麾下将军的锅。   “斥候回报,这支新军很有可能会出现在夜郎,夜郎如今的兵马不足千人。想要拦住他们,可不容易。”   鱼禾并没有趁机奚落庄顷,给庄顷难堪。   庄顷迟疑着道:“要不,我们退出夜郎。”   鱼禾看着庄顷问道:“万一新军防着我们退出夜郎,在路上设伏呢?那我们岂不是羊入虎口?”   庄顷担忧的道:“可夜郎城里的兵马,根本防不住他们。”   鱼禾直言道:“我们不需要防住他们,我们只需要守住夜郎城一日,等我们的大军回援即可。”   “那可是两万新军,我们手里只有不到一千人,怎么防的住啊?”   庄顷忧心忡忡的说着。   鱼禾认真的道:“防不住也要防。将你们的座象先出去,等到新军抵达夜郎城的时候,一口气赶出去。让座象给他们制造一点麻烦。   守城的句町兵,你我手下的侍卫,一并派上城头,抵御新军。   再派人去城里征召句町百姓,赏给他们重金,让他们去帮忙守城。”   “如果城内的那些句町百姓不被金钱所动呢?”   钱财珍贵,但是命更珍贵。   句町的百姓傻是傻了点,但也知道大难临头的时候,是保命还是求财。   鱼禾冷冷的道:“那你就告诉他们,新军一旦破城,必然屠城。是死一个,还是死全家,让他们自己选。”   庄顷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倒不觉得鱼禾在吓唬人。   因为鱼禾说的是实情,新军一旦破城,必然屠城。   新军在自己的地盘上,攻破城池以后,劫掠几日,更别提在蛮夷的地盘上。   “我立马去召集百姓。”   庄顷闷头往外走。   走了几步,脚下一顿,回过头询问鱼禾。   “万一守不住呢?”   鱼禾无语的道:“那当然是收拾收拾东西跑啊。难道留在城里等死啊?”   庄顷差点没闪了腰。   庄顷走后,鱼禾带着鱼蒙赶往了城头。   新军不知道何时会出现,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   但是该做的准备必须做足。   夜郎城内守城的器械并不多,仅有滚木、礌石。   撞车、叉竿、飞钩、夜叉擂、地听等物,一样也没有。   所以必须补充一些金汁、脏箭、石块、带着树杈的树干等物,用作守城之用。   新军翻山越岭而来,除了云梯以外,其他的类似飞桥锁链、板屋、瞭望车、攻城凿等器械,也没办法带,更没办法现造。   所以夜郎城准备的一应守城的器械,倒也够用,并且在器械上还隐隐有所压制。   鱼蒙陪着鱼禾检查了一遍城头上准备的守城器械,走到了矮小的城门楼子前的时候,鱼蒙跟着鱼禾进了城门楼子。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   鱼蒙虽说是鱼禾的长辈,但自从充任了鱼禾麾下的侍卫首领以后,一直恪守着侍卫的规矩。   没有鱼禾吩咐,他大部分时间都会守在门口。   今日一反常态跟着鱼禾进了城门楼子,鱼禾有些意外。   “五叔有事?”   鱼禾随意的扫了一眼简陋的城门楼子内的布置后,看向鱼蒙,一脸疑问。   鱼蒙点着头,认真的道:“敌人一旦出现,你就躲在我身后。”   鱼禾错愕的看着鱼蒙。   鱼蒙灿烂的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鱼禾感受到了鱼蒙一片爱护之心,但他还是苦笑着摇头道:“我是一郡太守,也是此地临时主将,我躲在你身后,别人会怎么看我?”   鱼蒙脸上的笑容一僵,急忙道:“战场上的刀剑可不长眼,你可别犯傻。”   鱼禾笑着道:“我不会犯傻,也不会轻易去涉险。五叔不必担心我。我会坐镇城门楼子里,不会去城头的垛口上露头。   敌人除非是攻上了城头,不然伤不到我。”   鱼蒙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不少,他干巴巴笑着道:“坐镇城门楼子,挺好,挺好。”   鱼禾没有继续跟鱼蒙讨论此事,他大马金刀的往城门楼子里一坐,静等着新军。   傍晚的时候。   鱼禾正准备吃饭,庄顷带着召集的百姓,出现在城头上。   夜郎城的百姓还是敢战、好战的。   所以庄顷一口气在夜郎城召集了近三千青壮。   鱼禾让人给他们发了兵刃,让侍卫们带着他们,守在了城头上的垛口上。   庄顷看着城头上近三千的夜郎城青壮,心中的担忧消散了不少,他坐在城门楼子门口,一边喝着羹汤,一边笑着对鱼禾道:“三千多人,应该能挡住新军一日吧?”   庄顷召集夜郎城青壮的时候,并没耗费多少力气,甚至鱼禾告诉他的那些威胁人的话,他也没说。   夜郎城的百姓听说敌人可能会出现,夜郎城需要人防守,就三三两两的凑到庄顷身边,跟着庄顷上了城头。   庄顷觉得夜郎城的百姓挺带种了,三千多人,应对新军一日,应该不成问题。   ……   …… 第340章 战!(十二)   “悬!”   鱼禾将手里切肉的刀放在了桌上,无情的向庄顷泼了一盆冷水。   庄顷脸上的笑容一僵,回头愕然的看着鱼禾。   “三千多人?挡不住新军一日?”   在庄顷看来,新军没有什么大型的攻城器械,就是人数多一点,只要三千多青壮出一些死力,一定能挡住新军一日。   鱼禾擦了擦嘴,道:“我们还是做好最坏的准备……”   庄顷狐疑的道:“为什么?就因为他们不是正经的兵卒,所以你对他们没信心?我西南的百姓,可不缺血性。”   庄顷觉得鱼禾有点看轻西南的百姓。   鱼禾望着庄顷,坦言道:“我承认他们不缺血性,我也知道他们遇到了敌人,敢拿命去拼。但是他们没有韧性,扛不住苦战。”   鱼禾缓缓坐直了,继续说道:“不只是他们,大部分西南百姓,都没有太多韧性,扛不住苦战。新军的数量远在他们之上,又是孤军,一定会锲而不舍的跟我们斗下去。   句町的青壮未必能扛得住他们轮番攻伐。”   西南如今还处在比较原始的状态,西南的百姓颇具野性,跟人血斗,血溅三尺,也不会皱眉头。   但是他们没有太多韧性。   这大概跟他们没有文化,没有太多信念有关。   新军只要一个劲的猛攻夜郎城,又或者拼尽全力,打掉夜郎城青壮的血性,很容易一举击溃他们。   纵观古今,不怕死的兵马不计其数。   但最终能取得胜利的,几乎都是韧性十足的兵马。   比如征讨六国时的秦军、比如楚汉相争中屡败屡战的汉军。   新军比不上秦军也比不上汉军,但绝对比夜郎城的青壮更具韧性。   庄顷脸一下就耷拉了下来。   他仔细想想,还真是。   西南的百姓确实没多少韧性。   他手底下的庄氏藤甲并不缺乏韧性,所以他很少关注此事。   现在回想起来,他手底下的庄氏藤甲之所以不缺乏韧性,那也是发配到西南的汉将调教出的结果。   “那我就吩咐人先收拾好东西。”   庄顷看着鱼禾说道。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也不用这么急,夜郎城的人就算缺乏韧性,也不至于被新军一下子就击溃。”   庄顷迟疑了一下,没有再提收拾东西的事。   两个人就待在城门楼子里静等新军。   夜半的时候。   两个人睡的正香。   鱼蒙闯进了城门楼子,唤醒了他们。   “主公,庄王,山里的斥候回报,新军出现了。”   鱼蒙面色凝重的禀报。   鱼禾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沉吟着问道:“新军在何处?”   庄顷就没有鱼禾那么淡定,他急声道:“是不是杀过来了?”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没好气的道:“西南不比北方,城外并不是一片平地,晚上行军就已经冒着极大的风险了,更别提晚上攻城了。”   鱼蒙郑重的点头道:“新军并没有杀过来,而是停在了城北十五里处的水滩边上。”   庄顷意识到自己有点慌过头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好意思再插话。   鱼禾思量着道:“在城北十五里处的水滩边上停下了……看样子是要安营扎寨,养精蓄锐,明日好一举攻破夜郎城。”   鱼蒙点了点头。   鱼禾的推断跟他的推断一致。   鱼禾看向鱼蒙道:“不能让他们睡的太安稳,你带几个人将城内的大象和马匹集中在一起,借着月色摸过去。   等你们到他们扎营的地方的时候,刚好是四更天,他们睡的正熟。   你将大象和马匹驱赶向他们,然后在后面放箭。”   鱼蒙愣了一下,咧嘴笑了,“一群疯象和疯马,足够他们喝一壶了,也能为我们争取不少时间?”   鱼禾点着头道:“正是如此。”   鱼蒙抱了抱拳,“我这就去办。”   鱼蒙出了城门楼子,立马召集了十几个在晚上能看见东西的侍卫,驱赶着大象和马匹出了城。   动静有点大,吵醒了不少人。   但鱼禾和庄顷出面,很快安抚了下来。   四更天的时候。   鱼蒙带人摸到了水滩不远处,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水滩边上明灭不定的火光。   为了避免惊扰新军、为了避免碰见新军暗哨。   鱼蒙并没有再前进。   而是驱赶着大象和马匹往水滩边上的新军大营而去。   大象和马匹没走出去多远,弄出的动静就被新军的暗哨给发现了。   鱼蒙立马命人放箭。   暗哨也立马放出响箭向大营警示。   沉睡中的新军被惊醒了。   大象、马匹被箭矢刺痛,也开始狂奔了起来。   “兽潮!兽潮!”   新军听到了大象和马匹的嘶鸣,惊恐的大喊着。   他们经历过一次兽潮,所以对兽潮有阴影。   新军大营瞬间乱了起来。   新军们钻出帐篷,往四处逃窜。   一些人急匆匆的爬上了一颗又一颗大树。   新军主将在一个劲大喊着让将士们不要慌。   可效果甚微。   一直到大象、马匹冲到了他们营地内,将营地内的一切冲的七零八落,伤了不少没来得及逃的人,扬长而去以后。   新军将士才心有余悸的在新军主将的呐喊声中,集合在了一处。   大象和马匹的冲锋,并没有对新军造成太大的损伤。   新军主将统计了一下,只是损失了一大部分物资,死了十几个将士,伤了一百多将士。   但是对新军士气影响却很大。   新军将士们在熟睡中被惊醒,又被大象和马匹冲锋勾起了遭遇兽潮时候的记忆,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随后一直到天亮,新军将士也没敢再睡。   天亮以后,一个个顶着熊猫眼,赶往了夜郎城。   一路上时不时的观察着山林,生怕下一刻山林里冲出一群猛兽。   等到新军们赶到夜郎城的时候,难免有些心神俱疲。   新军主将看出了将士们状态不佳,但却不能让将士们在夜郎城外歇息一会儿,养精蓄锐。   他很清楚,他突破了猴谷的阻击,杀到夜郎,一定会有人追击他。   所以他必须赶在敌人追上他之前,先攻破一座城池,站稳脚跟。   据城而守,有城墙,有一城的粮草,他可以跟敌人缠斗很久。   被敌人追着在山林里跑的话,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消灭。   毕竟,西南的地形、环境,敌人比他更熟悉。   在山林里跟敌人作战,纯粹就是找死。   “传令下去,砍树,造梯,准备攻城!”   新军主将遥看着夜郎城,快速下令。   夜郎城没有护城河,对他而言,是一个好消息。   虽然攻城器械只有云梯,但没有护城河阻碍,云梯能发挥出不少优势。   庄顷在看到了两万新军出现在夜郎城后,愁容满面,时不时用担忧的眼神看向鱼禾。   鱼禾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对回到夜郎城不久的鱼蒙小声的吩咐了一声。   庄顷在鱼蒙走后,凑到鱼禾身边,“你刚才跟鱼蒙说什么,莫非你又想到了什么守城的良策?”   鱼禾缓缓点头,“刚刚突然间想起,我们手里还有一种守城的利器。”   庄顷立马追问,“能否扭转战局?”   鱼禾沉吟了一下,“应该能守住夜郎城一日。”   庄顷见鱼禾信心满满的样子,有点不敢相信的道:“你昨夜还说让我做好最坏的准备……”   鱼禾笑着道:“昨夜不是没想起我们手里还有一种守城的利器嘛。”   庄顷急忙追问,“究竟是什么东西,能给你这么大的自信?”   鱼禾卖了个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庄顷恶狠狠的瞪着鱼禾,“敌人都杀到门前了,你还跟我卖关子?!”   鱼禾淡淡笑道:“别那么急躁嘛。你手底下有没有不怕死的闲人,借我一个?”   庄顷瞪了鱼禾一眼,“你那是借吗?你会还吗?!”   鱼禾诚实的回答道:“不会……”   庄顷又瞪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有那么一两个。”   鱼禾笑着道:“派他出去,招降敌人。”   庄顷一愣,难以置信的道:“到底是什么利器,居然给了你这么大的自信?”   鱼禾现在的表现,跟昨日可是大相径庭。   昨日鱼禾还说着要跑路。   现在居然要派人去招降敌人。   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鱼禾绝对不会这么干。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鱼禾没有回答庄顷。   气的庄顷直咬牙。   但他还是依照鱼禾的意思,派了一个不怕死的,许了诸多好处后,用吊篮放下城头,去新军中间招降。   没过半个时辰。   新军主将就派人将那个家伙的脑袋丢到了夜郎城城门口。   鱼禾看着那送人头的新军将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本来想给你们一条活路的,可你们非要取死。”   随着鱼禾话音落地。   鱼蒙带着一大群人,扛着一个个大木桶上了城墙。   木桶的数量很多,足足有上千。   庄顷在看到那些木桶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了鱼禾所说的守城利器是什么了。   庄顷心中的担忧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爽朗的大笑,“哈哈哈……我怎么就没想到,我怎么就没想到我们手里还有这东西能帮我们守城呢。   我要是早想到的话,也不用担惊受怕这么长时间。” 第341章 进击的马援!   “杀!”   新军主将在做好云梯以后,没有任何犹豫,瞬间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一万八的新军将士,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夜郎城。   夜郎城城头上的人看到那黑压压的遮挡了一大片地方的人头,都有些头皮发麻。   庄顷站在城头的垛口上,看着城头下拿黑压压的人群,爽朗的笑道:“来吧!来吧!”   新军将士冲到城头下,根本没有遇到半分阻拦。   城头上的人就好像是放弃了抵抗,任由他们攻城一般。   “啪啪啪……”   一个个云梯狠狠的砸在城头的垛口上。   新军将士大喊着,玩命的往上爬。   一直爬到了城墙中段。   一口口冒着热气、带着凝重腥臭味的桶,出现在他们头上。   “是金汁!快撑盾!”   云梯上的新军将士大喊。   同时举起了手里的圆盾,一个劲的往上猛冲。   一桶桶滚烫的金汁由上落下,浇在圆盾上,溅起一朵朵汁花,汁滴溅在人身上,立马烫出一点水泡。   “啊!”   新军将士纵然有圆盾,也挡不住四处乱溅的金汁。   他们如同下饺子般从云梯上滚落下去。   后面的人并没有被这种惨剧吓到,他们依然前赴后继的往城头上用。   一直到城头上的滚木、石块、金汁等物用完以后。   新军将士总算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时机,借此勇猛的冲上城头。   第一个攀着云梯爬上夜郎城垛口的新军将士,高举着手里的铜剑,激动的大吼着,似是在向所有人炫耀他的登城首功。   只是喊到了一半,看到了垛口后那些笑吟吟的句町青壮、以及夜郎城守军以后,激动的神色僵在脸上。   看清楚句町青壮和夜郎城守军手里抬着的木桶以后,眼中充满了惊恐。   “跑!快跑!”   新军将士声嘶力竭的呐喊。   庄顷得意的一笑,“晚了……”   一个个大木桶,被句町青壮和夜郎城守军抬着,倒扣在城头上。   木桶里的东西如同瓢泼的大雨般,洒在了城头下所有新军将士身上。   城头上的句町青壮、夜郎城守军,有意将新军将士聚在一起消灭,所以在倒完金汁、扔完石块等物以后,就故意削弱了守势,给了新军将士一个看似能一举攻破夜郎城的希望。   让新军将士前赴后继的扑到夜郎城下,簇拥在了一起。   “是油!”   “快跑!”   黏糊糊的椰油从木桶中落下城头,新军将士慌成一团。   新军将士怎么也没想到,小小的一个句町国的城池内,居然有这么多油。   多到足以将他们所有人淋一遍。   敌人只需要再放一支火箭,他们便会沦为无间地狱的恶鬼。   攻城在椰油落下的那一刻,成为了一个笑话。   他们现在只想逃命。   在敌人放火箭的那一刻,逃离夜郎城城池。   庄顷亲自拿起长弓,点燃了一支火箭,在新军将士慌乱、惊恐的叫喊声中,嘿嘿笑着,将火箭射下城头。   “呼!”   火箭落在射到一个沾满椰油的新军将士身上的时候,并没有点燃椰油,反而点燃了新军将士的衣裳。   新军将士惊叫着用手拍着火焰。   火焰顺着他的衣袖,攀到脖颈,头发一瞬间被点燃。   新军将士身上的椰油,随着衣袖和头发的燃烧,也逐渐的被点燃。   没过多久,新军将士就化作一个火人。   惨叫着在战场上疯魔般的狂奔。   其他新军将士听着他那如同从地狱中传出的惨叫,心跟着在颤抖,脚下的步子也在快速的加快。   有新军将士在逃跑冲回望了一眼,看到了令他绝望的一幕。   城头上。   句町青壮、夜郎城守将,人手一柄弓,弓上搭着火箭。   “放!”   鱼蒙面色冷酷的下令。   三千多支箭矢飞射而出。   形成一道雨幕,落向新军将士。   箭头上的火焰,如同流火,在空中闪耀。   “嗖嗖嗖……”   箭矢如同雨点落下,先点燃了新军将士的衣服,再引燃了他们身上的椰油。   大火瞬间在城头下蔓延成一片。   新军将士满身冒着火光,在大火中惨叫、疯跑。   战场彻底化作人间炼狱。   庄顷站在城头上,畅快的大笑,“原以为椰油只是谋财之物,却没料到关键时候居然能救我们一命。”   自从鱼禾传授庄顷椰油炼制之法以后,庄顷就吩咐手下的仆人们,日以继夜的用椰子炼油。   大半个月时间,炼制出了上千桶油,存放在衙门的府库当中。   如今刚好成了克敌制胜的法宝。   “哈哈哈,好外甥,还是你聪明。”   庄顷观看了一会儿战场上的惨剧,笑着回头,夸赞鱼禾。   鱼禾脸上并没有胜利后的喜悦,反而微微皱着眉头。   庄顷不解的道:“好外甥,咱们已经大获全胜,敌人彻底失去了对付我们的能力,你为何眉头紧锁,难道此事还有其他变数不成?”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淡然的道:“变数倒是没有,只是他们被烈火焚烧,你真的开心吗?”   庄顷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鱼禾。   “他们可是敌人,他们被烧死了,咱们可就安全了。”   鱼禾语重心长的道:“可他们也是我汉家兄弟。虽说各为其主,但终归血脉相连。”   庄顷干巴巴一笑,心里直犯嘀咕。   总觉得鱼禾有些沽名钓誉,甚至可以说是假慈悲。   鱼禾看出了庄顷心思,瞥了他一眼,没有再搭理他。   以庄顷眼界和心胸,最多也就是当个一郡之主了,多给他一个郡,他都能玩崩。   沽名钓誉也罢、假慈悲也罢,都有大用处。   击溃廉丹以后,下一步就是兵进犍为郡。   犍为郡多是汉家百姓。   要统治犍为郡,就要让犍为郡百姓知道,他是一个心怀百姓,身怀汉血的人。   如此,犍为郡的百姓才会认可他、归顺他。   若是以蛮人部之王的身份,又或者以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的形象,出现在犍为郡百姓眼前。   那犍为郡的百姓一定会三天一小反、十天一大反。   家伙天下,那可是刻在汉人骨头里的东西,纵然再过千年、万年也不可能有任何改变。   庄顷意识不到这一点,所以在击溃了新军以后,已经开始沾沾自喜。   鱼禾却已经开始被下一步统治犍为郡做准备。   “噗……”   就在鱼禾鄙夷庄顷的时候,新军主将瞪着眼珠子,吐出了一口逆血,从马背上滑落。   夜郎城存有大量油,他没料到。   贼人继放火烧山以后,再度放火焚兵,他也没料到。   六万儿郎随他出征,在兽潮和山火中折损了四万。   如今又在夜郎城下被焚烧数千。   剩下的儿郎早已吓破胆,再也没有攻城之力。   全军覆没近前字眼。   他难以介绍,心火焚身,吐出了一口闷血,昏死过去。   守卫在他身边的新军将士,以及从战场上退下的新军将士,惊恐的抬着他,退往大山深处。   鱼禾遥看着退入山林的新军,长出了一口气,“结束了。”   庄顷笑着点头。   但却没有开口。   他生怕鱼禾再拿那些伪善的话教育他。   鱼禾目光一转,望向了汉阳县方向。   “也不知道马援那厮,在做什么?”   手底下各处兵马的动向,鱼禾均有了解。   唯独马援麾下兵马的动向,他不清楚。   马援在砍完了隔离带以后,会出现在敌后。   鱼禾消息虽然灵通,却也绕不过敌人,探清马援的动向。   “你带人去收拾战场,用土扑灭火焰,遇到了能救的便救,救不了的,就给一个痛快。”   鱼禾吩咐了鱼蒙一声,返回了夜郎城县衙。   鱼蒙在确认了敌人不会再一次出现以后,带人从南门出城,去收拾战场。   被鱼禾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马援,此刻刚刚进入到汉阳城。   汉阳城外廉丹留下的营地,已经被马援的人接管。   立马的粮草、马匹,以及廉丹搜刮的金银,如今都成了马援的缴获。   营地内养伤的新军将士,也全部成了马援的俘虏。   马援在出了山林以后,率领着两万大军,一路兵不血刃的出现在了汉阳城。   廉丹倾巢而出,留下了一座充满了伤兵的大营和县城。   大营里的伤兵和县城里的县卒,根本没能力阻拦马援。   只能任由马援将他们变成阶下囚。   马援入汉阳城的时候。   犍为郡大尹、汉阳县县宰、犍为郡和汉阳县大小官员,以及廉丹等一众将校在益州收的姬妾,全被普乃收监在县衙内。   马援胯剑步入县衙,犍为郡大尹等人,以头触低,头也不敢太。   马援厌恶的瞥了犍为郡大尹一眼,咬牙道:“一郡大尹,竟如此窝囊。”   马援的语气中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犍为郡大尹哆嗦了一下,没敢说话。   马援哼了一声,“将犍为郡各县的民策,以及廉丹留在此处的兵策交出来。我可以暂且饶恕尔等不死。”   犍为郡大尹颤颤巍巍的道:“将军稍候,下官马上派人去拿。”   马援摆手,“不必了,你只管告诉我东西在什么地方,我自己会派人去取。”   犍为郡大尹赶忙道:“各县的民策,在下官的郡邸。大将军的兵策,放在衙门的后院。”   ……   …… 第342章 请君入瓮   马援听到犍为郡大尹这话,吩咐人去了衙门后院,将廉丹麾下大军的兵策搬到了衙门正堂,又吩咐人跟着犍为郡大尹的属官犍为郡都尉,赶往犍为郡郡治理鄨县去搬犍为郡民策。   兵策是统领大军的根基,民策是治理百姓的根基。   廉丹的所作所为,激怒了马援。   马援趁着犍为郡空虚,拿下犍为郡,就是要给廉丹一个教训,给朝廷一记重锤。   若是朝廷在他的重锤下还不知道警醒,那他就会彻底对朝廷失去信心。   到时候死心塌地跟着鱼禾也罢,另起炉灶也好,总之再也不会为朝廷出半分力。   “郡主簿,以及各县主簿,起身。”   马援随手拿起一卷兵策,一边翻阅,一边冷冷的吩咐了一声。   犍为郡主簿,以及各县主簿,颤颤巍巍站起身。   马援放下兵策,看向憨厚的普乃,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就劳烦普乃将军率领五千兵马,随郡主簿和各县主簿,赶往各县,招降各县官民。”   普乃笑呵呵的应允了一声,派人提溜着郡主簿和各县主簿离开了汉阳县衙门。   犍为郡大尹在普乃走后,迟疑再三,硬着头皮抬起头,小声的道:“将、将军要拿下西顺?将军就不怕廉大将军和陛下吗?”   马援背负双手,冷冷一笑,“廉大将军?陛下?他们视百姓如草芥、如牛马,他们就不怕滔滔民意吗?”   犍为郡大尹缩缩脖子,没敢再说一句话。   马援冷哼一声,“将他们压下去,关入县衙大牢。”   一众将士齐齐应允一声,押解着犍为郡大尹和一众官员前往县衙大牢。   马援在清理了他们以后,大马金刀的往县衙的主位上一座,时不时会下令让手底下的斥候探查军情。   次日。   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外出探查军情的斥候匆匆回到县衙,向马援禀报。   “参军,我们埋伏在山里的探子回报,廉丹进军夜郎的三路大军皆遭到伏击,除了右军突入了夜郎,剩下的两路大军,一路被全歼,另一路大败,正在返回汉阳县的路上。”   马援略微一愣,黑着脸,低声骂道:“废物!蠢货!我们已经放火烧山了,他们不知道暂避锋芒,还敢率军突进。   廉丹这个废物,一口气害死了数万我汉家男儿。”   马援骂到此处,抬起头,看着斥候,温怒道:“派人继续查探,看看是那一路兵马正在返回汉阳。”   斥候应了一声,退出县衙。   傍晚的时候。   斥候再次出现在衙门,在后院找到了马援。   马援正在安抚那些被廉丹强掳到衙门,沦为姬妾的女子。   “参军!”   斥候轻呼一声。   马援安抚了女子两句,带着斥候走到了一边,问道:“探查到了?”   斥候郑重的点头,“卑职等人已经查清楚了,正在返回汉阳县的,是廉丹的中军,廉丹就在其中。”   马援微微眯起眼,继续问道:“廉丹手里有多少兵马?”   斥候拱手道:“初步估计,有两万人。”   马援双眼一瞪,咬牙切齿的道:“十八万人出征,两万人还。廉丹还真是一个用兵如神的大将军!   既然撞到了我手上,那我就得好好给他一个教训,给那些死去的汉家儿郎一个交代。”   说完这话,马援面色肃穆,“传令下去,让所有兵马到城外大营集合,一起迎一迎我们的廉大将军。”   “喏!”   斥候立马下去传令。   马援穿戴上了盔甲,跨着马赶往了城外。   城外的新军大营,已经被马援掌控。   大营内除了养伤的伤兵,剩下的全是马援的人。   马援到了大营以后,一万五千兵马已经集中在校场上,严阵以待。   马援没有废话,走上点将台,快速下令。   “去五千人,守住后营,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如有人冲营,格杀勿论。”   “去四千人守住左营,去四千人守住右营,剩下的两千兵马,随我一起烧火造饭。”   一万五千兵马,齐齐应允一声,开始依照马援的吩咐做事。   半个时辰后。   大营内升起一道道炊烟。   炊烟从晌午升起,一直到傍晚也不曾断绝。   傍晚时分,红霞漫天。   廉丹率领着一群残兵败将,进入汉阳县地界。   一路匆匆急行,赶到夜幕降临前,抵达汉阳城外兵马大营。   廉丹退兵的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敌人,此刻又回到了自己的兵马大营,觉得自己安全了,所以只派遣了三五人去兵马大营传令,并没有派遣出大批斥候去探查。   三五个传令兵,进了兵马大营,闻到了浓郁的饭香,也没有仔细查探,跑到最近的大釜前,讨要了一碗米粥,一饮而尽后,顺嘴将廉丹的命令交代了一声,让熬粥的将士代他传令,他好赶回去跟廉丹复命。   兵马大营外的廉丹一行,也闻到了饭香味。   一路疾驰逃命,没有好好歇息,也没有正经的吃过一顿饭。   如今闻到了兵马大营内的饭香,再也忍不住了。   廉丹自己也忍不住了,所以没等到传令兵回令,就下令让全军入营。   廉丹没想过大营里会有敌人。   他不认为句町人、滇人会出现在他的背后。   也不认为句町人和滇人在应对他十八万大军的时候,还能分派出足够的人手,偷袭他的大营。   所以他不认为大营内会有危险。   廉丹率军入了大营,看到大营内留守的兵马在造饭,顿时吩咐了一声,“传令给守营的何校尉,让他速速准备一桌上好的饭食,送到中军大帐。   再派人去城内,将吾的姬妾带到中军大帐。”   廉丹下达完了命令,就丢下大军,策马赶去了中军大帐。   丢下一众残兵在大营门口。   廉章苦笑了一声,对残兵们吩咐道:“你们就近找一个大釜,让守营的将士给你们做一些饭食,吃饱喝足以后,好早点休息。”   残兵们拜谢了廉章一声,一窝蜂的扑向了大营正中正在煮粥的一个个大釜。   天色已经彻底昏暗,营地内虽有火盆,但却照亮不了所有地方。   残兵们看那些煮粥的将士,也没有任何一样。   马援躲在暗处,看着廉丹丢下大军,率领着几个亲信往中军大帐赶去,一个劲的在哪儿躲着脚大骂,“废物!废物!”   马援觉得,让廉丹这种不知道爱惜兵卒的人领兵,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难怪他率领二十万大军也奈何不了鱼禾和庄顷。   就算再给他二十万,他一样奈何不了鱼禾和庄顷。   “招呼兄弟们,准备动手!”   马援阴沉着脸,给身后的将士下达了命令。   潜藏在大营三处的兵马,在听到命令后,快速拿起兵刃。   马援自己也爬上了马背,让人取了一根长八尺,粗四寸的湿木棒,拿到手。   马援看着瘦小,但却天生神力。   惯用的兵刃皆在百斤以上。   他的兵刃皆留在西北,并没有带到西南。   在西南一时半刻找不到趁手的兵刃,干脆就拿了一根死沉死沉的木棒做兵器。   有传闻称,隋唐第一猛人李元霸,用的擂鼓瓮金锤,乃是马援留下的兵器,有三百二十斤重。   但李元霸乃是虚构的人物。   所以擂鼓瓮金锤也纯粹是子虚乌有。   但传闻能将李元霸这种神人,跟马援联系在一起。   足可见马援在气力上远超常人。   “呼!”   马援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木棒,感受着木棒轻飘飘的手感,不满的嘀咕了一声,“凑活着用吧……”   让一个惯用百斤兵刃的人,拿着十几斤的兵刃作战,跟成人挥木剑没区别。   但杀伤力却十分惊人。   “杀!”   马援提着木棍,一马当先。   人冲出去的同时,怒吼声也响彻在大营内外。   一时间,大营三侧,喊杀声四期。   正在校场上跟新军将士们捧着粥碗,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的人也突然暴起。   大营内的新军将士全傻眼了。   中军大帐前的廉章,中军大帐内的廉丹,齐齐变了脸。   “怎么会有敌人?!”   廉丹惊恐的大喊。   他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追兵,也没有发现敌人出现在犍为郡的痕迹。   怎么会有敌人出现在兵马大营。   敌人还能从天而降不成?!   “难道有兵马反叛?”   廉章快速的冲进中军大帐篷,对廉丹急问。   廉丹又惊又怒,“吾怎么知道?”   说完这话,廉丹急声道:“快快让营内的兵马去迎敌。”   廉章愣了一下,立马去传令。   但马援突然暴起,三面围攻,新军将士刚刚回到兵马大营,还没歇息,人困马乏。   一瞬间就被马援冲的七零八落,四处逃窜,乱成一团。   廉章出了中军大帐,大声的呼喝。   除了几个偏将军和裨将军外,根本没人回应。   廉章见此,脸色彻底变了,他将大营内的战事交给了几个偏将军和裨将军,自己匆匆赶回中军大帐。   一进大帐,不等廉丹开口,廉章就急声喊道:“大将军,敌人势头不小,大营已经乱作一团。我们快点逃吧。不然就要沦为阶下囚了。” 第343章 生擒活捉   廉丹心中又惊又怒,隐隐有些不甘,但也清楚保命要紧。   于是乎一边低声喝骂着,一边慌慌张张的跟着廉章一起出了中军大帐,带上亲兵往大营外逃去。   大营的左侧,马援已经杀疯了。   一根寻常的湿木棍,在马援手里却变成了神兵利器,一木棍下去,不是将人砸的飞向远处,就是当场毙命。   马援从大营左侧,一直杀到校场,竟然有人是他一合之敌。   一个校尉仗着武艺,上去跟马援对阵,被马援一棍敲破脑袋,脑浆和鲜血一下子喷涌而出。   校场上还有反抗之心的新军将士,看到这一幕,彻底吓破了胆,一个个丢下手里的兵刃,跪地请降。   马援将他们交给了收降的人,自己继续持棍撕杀。   棍杀了百人以后,终于碰到了一个像样的对手,在他手下走了十几招,被他一棍砸断了脊梁,跌落下马背。   廉丹的小舅子田将军,领着人冲到马援近前的时候,刚好看到马援一棍将那人脊梁砸断,吓的他怪叫了一声,骑着马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着,让廉丹救命。   马援听到了田偏将呼喊廉丹的名字,就追了上去。   田偏将一路跑出去很远,刚好看见了暗中逃亡的廉丹一行,立马怪叫着冲了过去。   “姐夫救我!”   田偏将见到廉丹,就像是见到救命的稻草。   廉丹看到田偏将身后跟着一个手持血棍的猛人,猛人身后还有上千将士,气的直骂娘。   “蠢货!”   田偏将冲到廉丹身边,抱紧廉丹胳膊,慌张的喊道:“姐夫,你可要救我啊。”   廉丹双眼一蹬,抽出腰间的青铜剑,一剑就抹了田偏将脖子。   若非这厮将敌人吸引到了他面前,他早就逃了。   这厮别说是他小舅子了,就是亲兄弟,也死不足惜。   马援在廉丹宰了田偏将的时候,就率军围上了廉丹。   廉丹自知,解决不了马援,他就没办法逃出营地,所以他不再逃跑,他稳住心神,盯着马援,沉声质问,“你是何人,竟敢聚众作乱,就不怕陛下问罪吗?”   马援跨坐在马背上,冷冷一笑,“陛下?问罪?我既然敢聚众作乱,又怎么可能怕别人问罪?”   廉丹咬着牙,“你不怕,你的家人也不怕吗?”   马援面色一冷。   他有兄长在朝中为官,职位虽然不高,但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他在西南驰骋,有鱼禾作保,只要王莽拿不下西南,他就高枕无忧。   但是他兄长却在王莽手下。   王莽想找的话,轻而易举。   廉丹的话算是戳到马援心坎上了。   马援眯了眯眼,“我家人当然怕,你拿我家人威胁我,那我就留不得你。”   廉丹心头一跳,他没想到自己的威胁之语,居然激起了马援的杀心,他急忙喊道:“你若弃暗投明,帮吾一起征讨西南,吾可保你家人平安,等到征灭了句町侯和滇侯,我可以保举你马上封侯。”   “帮你?”   马援呵笑了一声。   廉丹一脸诚恳的点头。   廉章也在一旁帮腔,“只要你帮我家大将军做事,谁也不会加罪于你,反而能获得巨大的功劳。”   “哈哈哈……”   马援放声一笑,片刻过后,笑声一收,脸上布满寒霜,“弃暗投明?征讨西南?帮你一起坑害益州的儿郎吗?   益州十数万汉子随你征战,不到一载,几乎死伤殆尽。   你好意思称自己为明?   你好意思再谈征讨西南?”   廉丹的嘴脸,让马援厌恶到了极致,他从没有如此厌恶一个人。   坑害了十数万儿郎,还不静思己过,想办法赎罪,反而还想着再兴武戈,再坑害一批人。   照这么坑害下去,不出三五年,益州还能有活人?   “给我杀!”   马援怒声下令。   廉丹在马援讥讽他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马援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劝服的人。   所以他早早的暗示了廉章,准备奋起反抗。   当马援下达了杀人的命令后,廉丹、廉章,以及一众亲兵,立马暴起。   马援麾下的兵马,瞬间跟廉丹、廉章,以及他们的亲兵战成一团。   马援看着廉丹等人,冷冷的哼了一声,提着木棍杀了进去。   廉丹的侍卫头领,仗着武艺,迎了上去。   马援一棍打下去,廉丹的侍卫头领立马举剑抵挡。   “噗呲……”   马援手里的木棍断成两节,廉丹侍卫头领手里的铜剑也发出咯嘣一声脆响。   在冶铁技术没有彻底成熟之前,铁质的兵刃很软,杀伤力不强。   所以青铜质的兵器是主旋律。   但青铜缺乏韧性,太脆,宁折不弯。   遇到了巨力冲击,九成九会断裂,耗费极大。   所以马援以木棍抽断廉丹侍卫头领的铜剑,倒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廉丹侍卫头领手里的铜剑碎裂,赶忙后退,准备找手下的人换一柄。   马援却没给他机会。   马援猛然从马背上探出身,手里一半木棍一挑,廉丹侍卫头领手里的断剑上扬,顺着脸颊划过,切掉了一只耳朵,在脸上划拉出一个大口子。   廉丹侍卫头领惨叫一声。   马援咬起牙,用上了狠劲,一下抽到了他脖颈上。   “嘭~”   如同爆裂一样的声音从廉丹侍卫头领身上发出。   木棍深深的陷进廉丹侍卫头领的胸膛。   廉丹侍卫头领瞪着眼,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内脏。   木棍上的巨力推动着他狠狠的砸在地上,浑身的骨头瞬间碎裂,刺出血肉。   廉丹、廉章,以及他们身边的侍卫们都惊了。   他们从没见过如此力大无穷的家伙。   马援扔下木棍,双眼一蹬。   廉丹、廉章吓的直吞唾沫。   侍卫们吓的心中发寒,双腿哆嗦。   几个侍卫对视了一眼,猛然暴起。   其中一个人用剑捅穿了廉章,另一个人抬腿踢在廉丹腿弯上,将廉丹踹倒,手里的长剑架在廉丹脖颈上。   冲着马援大喊。   “小人降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战场上众人一愣。   廉丹没有注意,被踹倒在地上,脑袋在嗡嗡作响,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成了阶下囚。   在意识到是自己人动的手以后,气的想吐血。   其他的侍卫见廉章以死,廉丹已经沦为阶下囚。   有人赶去救廉丹,有人则立马跪倒地上,以头触地。   “尔等贼子,罪该万死!”   廉丹趴在地上,愤怒的咒骂了一声。   马援冷冷的盯着他,没有再言语,也没有动手。   那些还在抵抗的廉丹侍卫,没过多久就被斩杀殆尽。   “押着他们,回汉阳城!”   马援冷酷的吩咐了一声,调转马头,去清剿残敌。   廉丹被一众将士押着起身,冲着马援的背影怒吼,“乱臣贼子,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马援勒马而立,回过头,冷笑道:“你率领二十万大军都败了,王莽难道还能再发二十万大军?   若是领兵的人是你这等货色,别说二十万了,就是二百万,也得折戟。”   在马援眼里,廉丹这种不知兵、不爱惜兵、不体恤百姓的人领兵,根本就是在送人头。   二十万是送,二百万也是送。   廉丹恶狠狠的盯着马援,怒斥,“陛下一定会再发大军征讨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二十万不够就三十万,三十万不够就四十万。   总有将尔等一举歼灭的时候!”   马援讥讽的一笑,没有再搭理廉丹。   他不认为王莽会再派遣大军征讨西南。   两次折戟,葬送了近三十万人,益州能征调的青壮快被折腾光了。   王莽再派遣大军征讨西南,那就不是葬送兵马了,那是在葬送江山。   马援并不知道几百年后有个叫杨广的家伙三征高句丽,三次折戟,弄的天怒人怨,最后葬送了江山。   不然他一定会用这个例子告诉廉丹,王莽如果三发大军征讨西南的话,就是跟杨广一样在葬送江山。   王莽两次征讨西南,差不多将益州能征调的青壮折腾的七七八八了。   加上冯茂和廉丹为祸,已经将益州折腾的不像样子了。   如今的益州已经算是半废了。   天下就那么几个州,北边的几个州的兵力要防着西北的匈奴人,东北的扶余、三韩等藩属。   南边的交州独立了,益州半废了。   王莽手下能调动的州兵,也有剩下那几个了。   再往益州这个火葬场投兵,那就是在送江山。   马援不认为王莽会蠢到送江山。   但是廉丹清楚,向来喜欢用大手笔的王莽,绝对敢。   鱼禾若是知道此事,也会毫不犹豫的认可廉丹的说法。   王莽真的敢。   王莽在对付绿林、赤眉、铜马三支叛军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他不仅用罪囚组成了号称猪突豨勇的敢死军,还用长安城皇家园林内的虎、象、豹等猛兽,组成了一支猛兽军团,此外还征召了一批以巨毋霸为首的巨人,组成了巨人军团。   并且诏令北方各州精兵,组成了一支四十万人的大军团,号百万,去剿灭绿林、赤眉、铜马。   然后在昆阳,被天命之子刘秀,用一招‘陨石天降’的禁咒,给收了。   当然了,‘陨石天将’的禁咒,是一句戏言。   但四十万大军葬送在刘秀之手,确实是真的。   并且还成就了刘秀的威名,给刘秀送了一大波物资,让绿林军一下子成为了所有叛军中实力最大的一支。   也为随后建立更始朝,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344章 廉丹是个麻烦   毫不夸张的说,绿林军能力压赤眉、铜马,建立短暂的更始朝,王莽是功不可没。   马援并不知道这些,所以他以自己的心思去猜测王莽,觉得王莽不可能拿自己的江山社稷闹着玩。   马援让人押解着如同败犬一般嘶吼的廉丹,先一步去了汉阳城。   他自己则率领着兵马,在大营内清剿残敌。   马援以有心算无心,加上新军将士皆精疲力竭、士气低落,没有再战之心,所以轻而易举的拿下了所有新军将士。   两万多新军将士,被他斩了数前,俘虏了一万六千多人,加上此前俘虏的伤兵,共计五万多俘虏。   马援收缴了他们兵器,将他们一并关押在了大营内,留下了一万兵马看守。   自此,廉丹征讨西南的战事彻底落下帷幕。   以廉丹全军覆没告终。   这场战事比历史上早结束了足足八年之久。   廉丹虽然祸祸了益州不少百姓,但益州的百姓却没有历史上那么惨,没有被祸祸到千里无人烟的地步。   益州的百姓也算是免遭了一场劫难。   廉丹落败,对朝廷、对廉丹、对廉丹手下的将校,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对军中的新军将士而言,是一个解脱。   对益州百姓而言,也是一个解脱。   对那些身中瘴气之毒,命根子快要被扎烂的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以及一少部分步卒,是一个福音。   马援在史书上被称作蛮夷克星,征讨过岭南,并且战胜了,所以他跟西南也算是有缘。   他跟瘴气之毒,更是缘分不浅。   在别人眼里,难以根除的瘴气之祸,被他给轻而易举解决了。   他在放火烧山的时候,恰巧烧到了一种类似稻穗的植物。   大火焚烧以后,烧熟的穗仁还挺香。   他尝了一些,又分给属下尝了一些。   然后发现这东西居然有抵御瘴气之毒的功效。   他并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但是他收集了不少。   到了汉阳县后,散给了那些中了瘴气之毒,命根子快要被扎烂的新军将士,解决了他们最大的困扰。   鱼禾并不知道马援有这等奇遇,知道的话或许会好好的奚落马援一番。   因为马援找到的植物,跟马援很有缘分。   植物的名字叫薏苡,也就是后世十分寻常的薏米。   此物有防治瘴气之毒的功效,对人体也无害。   史书上,马援是在数十年后征讨岭南的时候才找到此物的。   此物救了马援和马援麾下将士的性命,却也害的马援死后还被人诬陷,草草的葬身荒野。   史书上,马援在刘秀麾下充任大将的时候,因为用兵之故,得罪了人,被告了刁壮。   刘秀派遣麾下虎贲中郎将梁松去收缴马援将印。梁松跟马援有怨,在收缴马援将印的同时,上书诬陷马援。   马援上书陈辩,刘秀相信了马援,斥责梁松等一众上书诬陷马援的人。   马援死后,梁松一众人就上书诬陷马援,说马援在征讨岭南的时候,搜刮了不少金银,运回朝廷后还分润了不少给其他官员,有收买人心之嫌。   刘秀为此震怒,马援家眷不明所以,不敢厚葬马援,只能草草的将马援葬在野外。   最后几经上书陈辩,才说清楚了马援是被冤枉的,马援因此才被迁坟厚葬。   而梁松等人诬告马援搜刮、分润的金银,就是马援运回朝廷的薏米。   薏米除了能防治瘴气之毒,还有清热利湿,除风湿,利小便,益肺排脓,健脾胃,强筋骨等功效。   当初朝中一帮子老将,身子骨都不太好。   马援带回去的此物,刚好能帮他们治病,所以分润了他们不少。   明明是善心之举,却偏偏被人诬陷成了收买人心之举,害的死后还蒙受不白之冤。   只不过,现在的马援提早步入了造反大业,跟着的又是鱼禾这个带挂的人。   马援的命运已经改写,以后在不在鱼禾麾下,应该都不会在发生此时。   马援在拿下了廉丹以后,立马传信给夜郎的鱼禾,并且派人去告知普乃,加快招降犍为郡各县的脚步。   马援的信送到鱼禾手里的时候,已经到了七日之后。   鱼禾一边照顾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相魁,一边读着马援送来的竹简。   六日前,两个左右虎贲卫的将士,哭嚎着,带着捆绑的张休回到夜郎,将左右虎贲卫在飞龙涧的遭遇告诉了鱼禾。   鱼禾命人解开了捆绑张休的绳索,给张休治了伤。并且派遣刚刚赶到夜郎城的阴识,分派出一支兵马去驰援飞龙涧。   张休躺在床塌上,指天骂地,赌咒发誓,骂了相魁足足一天。   到了夜间却躲在被窝里无声的流泪。   五日前。   阴识分派出去的兵马,领着鱼父、庄乔、亡洢、亡眠的兵马,抬着相魁回到夜郎城。   鱼父觉得鱼禾无德无能,不配相魁这等忠勇为他赴死,所以将相魁等人塞给了鱼禾亲自照顾。   鱼禾很无奈的将相魁留在自己屋内住下了。   并且每日用他那浅薄的可怜的护理知识,照顾着相魁。   看完了马援送来的竹简,鱼禾有些头疼的揉揉眉心,感叹道:“马援啊马援,有能耐,也能惹祸……”   抓谁不好,非要抓廉丹。   他费尽心思布下围三阙一的部署,就是要放廉丹逃跑。   廉丹只要逃了,一定会躲在益州不敢还朝,到时候肯定会找各种借口应付朝廷,不让朝廷知道他战败的消息。   然后做出一副跟句町和滇国苦战、对持的样子。   他也好借此消化此次大战所得,闷声发大财。   现在马援将廉丹给抓了,他的谋划也成了泡影。   “主公,咱们明明赢了,为何您还愁眉不展的?”   张休拄着一根拐杖,像是蜗牛一样挪进鱼禾房内,先是看了一眼躺在床塌上的相魁,轻哼了一声,然后看向鱼禾,见鱼禾愁眉不展,忍不住出声发问。   鱼禾没有言语,将竹简放在了桌上,示意张休自己看。   守在张休身边的两个侍女,要扶着张休上前,却被张休给拦下了。   张休自己一步一步挪到鱼禾近前,拿起竹简看了一眼,惊喜的道:“马援厉害啊。居然将廉丹给抓住了。”   说完这话,又有些吃味的撇撇嘴,“我们忙死忙活,差点丢了性命,最后却让他占了大便宜。”   鱼禾瞥了张休一眼,没好气的道:“这可不是便宜,而是麻烦?”   张休愣了一下,看着鱼禾惊叫道:“这可是大好事啊。怎么会是麻烦?”   鱼禾叹了一口气,大致将自己之前的谋划跟张休说了说。   张休听完以后,一脸沉吟,“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张休看向鱼禾,提议道:“那要不我们将廉丹给放了?”   鱼禾橫了张休一眼,“抓都抓住了,为什么要放?放他回去继续祸祸我们?”   张休有点迷糊的道:“您不是说,抓住他,朝廷就会彻底盯上我们,我们就没办法闷声发大财了吗?”   鱼禾无语的道:“我放他回去,让他在王莽面前,添油加醋的乱说一起,鼓动王莽派遣更多兵马来打我?我是疯了吗?   抓住他,固然会引起朝廷注意,让朝廷彻底盯上我们。   但朝廷摸不清我们的虚实,冯茂和廉丹相继折戟西南,朝廷也会投鼠忌器。   说不定一时半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放他回去,朝廷就能通过他,了解更多西南内情。   他吃过了一次亏,又在我们手里受了那么大屈辱,必然会不遗余力的想办法给我们制造麻烦,鼓动朝廷出兵。   所以既然抓住了他,那就只能留下,不能放。”   张休恍然大悟,点着头道:“原来如此。”   鱼禾长叹了一声,唏嘘道:“王莽已经开始发疯了……”   张休狐疑的看着鱼禾,不明白鱼禾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也没有解释。   依照王莽一生的所作所为,他在篡位之前,那绝对是大德大贤;在篡位以后,那也是雄心勃勃的君主;在多次革新,收效甚微以后,王莽就开始逐渐疯狂。   或许他想用重锤出击,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短暂的平定天下,然后再重新塑造大新。   但是在外人眼里,他的所作所为就是疯狂行径。   鱼禾也这么认为。   王莽派遣廉丹率领二十万大军征讨西南,就已经塌上的疯狂之路。   以王莽的疯狂,再派遣四十万大军继续征讨西南,那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逐渐开始率领西南之兵外侵的鱼禾,远比历史上的句町王和滇王威胁更大。   鱼禾必须早做准备才行。   “来人呐。”   鱼禾招呼了一声。   鱼蒙出现在房内,向鱼禾一礼。   鱼禾吩咐道:“派人去告诉阴识一声,让他尽快剿灭从夜郎城外的新军孤军。再派人去一趟律高,让三山和刘俊加紧攻势。再派人去犍为郡,让马援吩咐人将廉丹和一众俘虏押解到此处。同时传令马援,即刻率军北上,驻僰道城,在僰道和江阳水道上筑关。   最后派人去告诉亡承,让他时刻关注荆州兵入交州的战况。   若是荆州兵占优,那就让亡承遣使入交州,告诉邓让,我们可以暂熄刀兵,让他全心全意应对荆州兵马,但他必须交出律高三县。   若是荆州兵占劣,那就让他派遣孤军,直插交州心腹要地。” 第345章 相魁苏醒   鱼禾必须尽快让交州的邓让服软,好腾出手消化已经到手的越巂郡和即将到手的犍为郡。   马援在信里说的很明白,他已经拿下了汉阳县,正在收服犍为郡其他各县。   犍为郡境内,如今并没有兵马能阻拦马援。   益州牧史熊手里也没有足够的兵马能阻止马援吞食犍为郡。   所以犍为郡必然会落到鱼禾手里。   越巂郡消化起来倒是容易,可犍为郡消化起来比较麻烦。   再加上数以十多万计的俘虏,需要甄别、吸收。   需要耗费大量时间。   此外,鱼禾和庄顷手里的兵马,在此次战事中,损伤很大,弥补起来也需要一定时间。   王莽那个疯子很有可能会对西南再兴刀兵。   所以鱼禾必须抓紧一切世间消化了所有需要消化的,补足兵力,做好应对朝廷更多大军征讨的准备。   “卑职马上去办。”   鱼蒙一礼,退出了屋内。   张休不动声色的道:“主公,朝廷是不是会再次派遣兵马征讨我们?”   鱼禾看向张休,笑问道:“何以见得?”   张休坦言道:“卑职察觉,主公刚才的安排似乎有些急切。主公派遣马援率兵赶往江阳城,筑造关隘,明显是为了防着朝廷。主公让阴都尉尽快清剿夜郎的残敌,明显是准备将阴都尉调遣到别处。   卑职所料不差的话,主公应该会让阴都尉赶往灵关道。   那里是蜀郡通往西南的唯一要道。   主公派人封死了北方巴蜀两地通往西南的要道,那么必然是猜倒了朝廷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还不是因为马援那厮抓了廉丹。”   鱼禾感叹了一句,对张休笑道:“廉丹是朝廷四国将之一,是新帝麾下的重臣。我们抓了廉丹,又覆灭了朝廷二十万大军,算是狠狠的在新帝脸上抽了一巴掌。   新帝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说到此处,鱼禾苦笑了一声,“我还想着闷声发大财呢。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张休笑嘻嘻的道:“主公马上就要占据半个益州,论权势,比一州州牧都要强。王莽要对付主公,也得掂量掂量。   主公有什么可担忧的?   主公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向所有人宣示,主公以是西南之主。”   鱼禾没好气的橫了一眼,“若是能大大方方的走到人前,我又何必藏头露尾?”   张休不解的说道:“主公麾下从者百万,何惧之有?”   鱼禾感叹道:“虽说乱象以显,各地造反者多不胜数,可惜成气候的一个也没有。王莽篡汉立新,继承了一部分前汉的底蕴。   如今底蕴没有耗尽,我如果露头,必然会被他针对。   我麾下固然从者百万,可能征者又有几人?”   张休愣了一下。   鱼禾语重心长的道:“不是所有的兵马都能像你们一样骁勇。比起王莽,我的底蕴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若是跟王莽斗出了真火,伤了根基,最终只会便宜别人。”   张休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鱼禾没有多言,起身去照顾相魁。   相魁昏迷不醒,鱼禾除了每天要为相魁换药以外,还要用竹筒给相魁喂一些不含米粒的清粥。   张休看向了床塌上的相魁,眼中多了一些黯然。   别看他在鱼禾面前侃侃而谈,像是没事的人一样。   其实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相魁。   相魁一日不醒,他就一日不安。   鱼禾看出了他心里的不安,所以从没有在他面前主动提起飞龙涧的事情。   时间一晃,过了三日。   阴识率领着兵马终于将最后一支新军逼降。   鱼禾立马传令,让阴识率军北上,赶往灵关道驻守。   阴识带上了自己的山蛮军和越巂郡的一干杂兵,赶往了灵关道。   又过了几日,普乃押送着犍为郡的俘虏和廉丹,赶到了夜郎。   十数万的俘虏,聚集在夜郎,每日耗费的粮草,是一笔极大的数字。   鱼禾不得不从收购的粮食中分拨出一批,养活十数万俘虏。   可即便如此,依然有点难以维持。   鱼禾让人暂时扣押了廉丹,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安置俘虏的问题上。   俘虏养在夜郎,也不是个事。   所以鱼禾将俘虏中的吏民分成了数拨,送到了益州郡各县。   益州郡最早种下粮食的几个县,如今已经收获了一季的粮食。   养活一些俘虏,还是不成问题的。   鱼禾也不让他们白养。   鱼禾准许了各县将俘虏用于劳作当中,也准许了各县在俘虏中吸纳人口。   并且许诺各县县令,各县人口一旦达到三千户,就给各县县令升官。   三千户的人口,放在北方,都没资格称县。   但是放在益州郡,却算得上是少有的繁华城镇。   目前各县刨去俘虏,平均仅有一千户人口左右。   在北方各郡,顶多算一个乡。   但是在益州郡,确是实实在在的城镇。   各县的城镇,比前汉和滇王共同治理益州郡的时候还要繁华三分。   由此可见,此前益州郡的发展,有多么落后。   分派完了吏民以后,剩下的就是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和常安城内的屯骑和射声两营的兵马。   他们中间又不少人是常安城勋贵子弟,也有不少人是天水、陇西两地的郡望之后。   鱼禾自知,吸纳他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将他们全部留在了夜郎,准备经过甄别以后,再做安置。   至于将他们吸纳成军中将士,鱼禾从没想过。   至少在他们身上的新军印记磨灭干净之前,鱼禾不会将他们吸纳到军中。   一众俘虏安置完,以后到了半个月之后。   鱼禾终于有了闲暇,准备去见廉丹,却没料到相魁居然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鱼禾只能丢下廉丹,去看相魁。   鱼禾进入到自己房内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群人围着相魁频频称奇。   相魁一脸懵逼的躺在床塌上,任人围观。   “阿耶、少母……”   鱼禾瞥了床塌一眼,见相魁确实醒了,并且精神状态似乎不错的样子,心里也算放下了一桩心思,然后对坐在床塌边上的鱼父、庄乔、亡洢三人施礼。   庄乔和亡洢一副寻常妇人打扮,听到鱼禾问候,笑着向鱼禾点点头。   倒是鱼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冲着鱼禾哼了一声,“人既然醒了,我也就可以放心离开了。人交给你了,你可得给我照顾好了。”   鱼禾没有多言,只是点头笑着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鱼父又哼了一声,拉着床塌旁的大夫,再三询问,确定相魁没有性命之忧以后,带着庄乔和亡洢离开了房内。   几个大夫,也识趣的离开了房内。   相魁在他们走后,终于开口了,“我以为我在做梦,没想到我真的还活着。”   相魁还很虚弱,所以说话有气无力的,语气中带着些虚不可思议。   鱼禾坐到了相魁身旁,低声笑道:“活着不好吗?”   相魁轻轻笑着道:“好是好,就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相魁很清楚自己当初在飞龙涧受了多重的伤,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活不下去了,没想到居然还活着,所以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   鱼禾看着相魁笑道:“要不要我掐你一下?”   相魁苦笑着摇摇头。   他是死是活,他还是分辨的过来的,不需要做那些无畏的举动。   摇头过后,相魁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问道:“我的那些兄弟……”   鱼禾坦言道:“在战场上找到四个,大夫们救治的时候,有两个没扛过去,死在了当场。剩下的两个跟你一起被送到了夜郎。   有一个发了热,流了浓,没撑过去。   现在还剩下一个,三天前已经醒了。”   相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目光黯然的盯着屋顶。   鱼禾没有出声安慰相魁。   他很清楚,相魁心里的这一关,需要他自己去度过,再劝也没用。   相魁盯着屋顶黯然的看了许久,突然开口,“主公,卑职还能领兵吗?”   鱼禾淡然笑道:“大夫说,你伤势虽然重,但是没伤到筋骨,就是亏了气血,只要好好调养,补足身上的气血,又是一员猛将。”   相魁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那就好……”   顿了一下,相魁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个……我们现在的战况如何?”   这个问题,问的有点晚,所以相魁有点愧疚。   鱼禾爽朗的一笑,“大获全胜,不仅击溃了廉丹所有的兵马,还生擒的廉丹,顺手还拿下了犍为郡。   等你痊愈以后,我准备派遣你去犍为郡充任都尉。”   听到大获全胜,还生擒了廉丹,相魁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同时也浮现出了一片喜色。   但是听到鱼禾要让他去充任犍为郡都尉,相魁急忙说道:“那不行,卑职没有阴都尉那么大能耐。让卑职去充任都尉,那就是在害人。卑职还是留在您身边,守着您就好了。”   鱼禾笑骂,“没出息的东西,给你一个大官,你还不愿意要?”   相魁嘿嘿一笑,“主公如今坐拥四郡,放在以前,朝廷得册封主公为大王。卑职身为大王近臣,纵然是微末小官,别人也不敢给卑职脸色看,还得巴结卑职。” 第346章 阿耶,孩儿孝顺啊!   鱼禾哭笑不得的瞪了相魁一眼。   当近臣固然有无数隐性的好处,但终究没有那些封疆大吏自在。   相魁自己知道自己的能耐,不去做犍为郡都尉,鱼禾也不强求。   “那你觉得何人能充任犍为郡都尉?”   鱼禾疑问。   相魁愣了一下,苦哈哈的道:“这种事情,卑职哪有资格议论?”   鱼禾瞥着相魁,没好气道:“怎么,出去了一趟,还跟我生份了?放心大胆的说。”   相魁迟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主公觉得,马援如何?”   论资历,马援在鱼禾手底下排不上号,但是论头脑,相魁还是比较信服马援的。   张休、刘俊,倒是也能推举。   但是左右虎贲卫如今已经残了,张休和刘俊若是脱离了左右虎贲卫,那左右虎贲卫肯定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很难恢复过来。   左右虎贲卫是鱼禾的亲军,鱼禾的臂膀,鱼禾的依仗。   相魁觉得,一个都尉之位,远远没有左右虎贲卫重要。   鱼禾心里也挺中意马援的,但是马援并没有彻底归心,所以任用马援充任一郡都尉,不能他自己开口。   只能由别人推举。   马援资历太浅,他冒然将马援抬的太高的话,其他人会不服。   此外,让别人推举马援的话,马援又得欠一份人情。   人情对马援而言,就是一个舒服。   等马援欠的人情足够多的时候,他除了倒向鱼禾,没有其他选择。   鱼禾看着相魁笑道:“我原本准备让马援去充任越巂郡都尉的。不过比起越巂郡,犍为郡更加重要。你既然不愿意去做犍为郡都尉,又推举了马援为犍为郡都尉。   那我就顺着你的心思,让马援去充任犍为郡都尉。”   相魁咧嘴一笑,但是笑容没在脸上挂多久,就僵住了,“主公,卑职记得马援尚未归心,突然给他一个重位,他会不会……”   鱼禾不等相魁把话说完,就笑着道:“不会,我准备给他安排了一个同僚,跟他一起统管犍为郡。”   相魁疑问道:“谁?”   鱼禾坦言道:“原犍为郡功曹朱遵。”   朱遵此前向鱼禾许诺,只要鱼禾能救犍为郡百姓一命,他就给鱼禾当牛做马。   鱼禾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让他带人暂时去巴郡的涪陵县避祸。   如今廉丹被鱼禾击溃,犍为郡被鱼禾收入囊中。   犍为郡的百姓也算逃过了一劫,可以回乡继续照顾农桑。   随后鱼禾会下令减免犍为郡三年赋税。   让犍为郡百姓休养生息。   鱼禾也算是彻底拯救了犍为郡的百姓。   朱遵也该兑现诺言,效忠于鱼禾。   依照史料上记载,朱遵也算是一位忠义,鱼禾相信他不会出尔反尔。   朱遵本就是犍为郡豪族子弟,让他出任犍为郡重位的话,他可以借助家族的名声,用极短的时间,让犍为郡恢复到往日的安定祥和。   相魁不太了解朱遵,但鱼禾既然决定用朱遵,那他就没有什么话可讲。   鱼禾跟相魁聊完了正事,又陪着相魁闲聊了几句。   张休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房内。   看到躺在床塌上的相魁醒了,精神头还不错,身上像是有千斤重担放下了,浑身轻送了不少。   他撇着嘴,哼哼着走到了床边。   向鱼禾一礼后,盯着床塌上的相魁,鄙夷的道:“怎么还没死啊?我以为你死了,准备过来给你上香呢。”   相魁有些无语的看着张休。   相魁不擅长斗嘴,也不擅长应付这种冷嘲热讽的话。   鱼禾看出了相魁窘迫,帮腔道:“相魁也是为了你着想。”   相魁在战场上打晕张休,也是为了救张休一命,并且为左右虎贲卫留下火种。   相魁的心思鱼禾懂,张休自然也懂。   但张休就是气不过。   张休瞪着眼,冲着相魁嚷嚷,“我需要他为我着想?我既然上了战场,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我们一同对敌,自然要共同进退,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他打晕我,让人带着我逃出战场。   看似是为我着想,可是战场上死去的那些兄弟会怎么看我?   他们会当我是逃兵。   我张休岂能对不起自己的兄弟,独自逃命?   他这是害我,不是帮我。”   相魁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那也是为了救你一命。”   张休听到这话,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大声嚷嚷道:“我要你救了?!你救我跟杀我有什么区别?   我没能跟兄弟们一起死在战场上,活着是煎熬,死了更无颜面对他们。   我张休活着就是生不如死。”   鱼禾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相魁下意识的也别过头去,没有跟张休争辩。   鱼禾清楚、相魁也清楚。   对于一个重情重义的将士而言,跟袍泽同生共死,是一种荣幸。   独活于世,是一种煎熬。   张休见相魁默不作声,心里的气也消了几分。   他并不是真的埋怨相魁,他只是对相魁这种率领所有将士去拼命,却唯独抛下他的行为十分不满。   同为兄弟,既然决定要拼命了,那就不能丢下任何一个人。   “哼……”   张休发了一通飙,气消了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相魁,冷哼了一声,离开了房内。   只是出了房门口以后,又忍不住趴在门缝里,偷偷的多瞧了几眼相魁的脸色。   确认相魁没被自己气到以后,就哼哼着离开了后院。   相魁在张休走后,忍不住开口,“我只是……”   相魁语气中带着一些无奈和委屈。   当时情况紧急,他其实并没有想太多。   他就是想给左右虎贲卫留一点火种,给鱼禾留下一些助力,免得将家底拼光。   鱼禾拍着他的肩头,笑着说道:“你不必多言,你的心思我明白。你做的并没有错,张休埋怨你也没有错。”   相魁一脸懵逼的看着鱼禾。   那是谁错了?   鱼禾笑着解释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考虑。并不是所有的结果,都能让所有人满意。   面对所有问题,有舍才有得,有得才有舍。”   简单一句话,那就是‘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相魁依旧一脸懵的看着鱼禾,他很想告诉鱼禾一声‘主公,能说人话不?’   鱼禾看着相魁懵逼的眼神,感叹道:“回头我得找个人教你读书才行。我的意思是,你顺了张休的心思,全了兄弟之义,就注定要接受夜郎城这一支左右虎贲卫全军覆没的结果。   你依照自己的心思,保全张休,为左右虎贲卫留下火种,就注定要让张休违背兄弟之义。   这种事情上,无论顺了你们谁的心思,都没错。   错就错在没办法两全其美。”   鱼禾讲的如此浅显,相魁也听懂了,他疑惑的道:“那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卑职该怎么办?”   鱼禾笑着道:“既然追求不了两全其美,那就只能追求利益。谁的决定利益最大,那就听谁的。   在飞龙涧这场战事中,你的决定明显利益最大。   那么你做的就没错。”   相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既然追求不了两全其美,那就只能追求利益最大化。   总不可能因为不能两全其美,就什么都不追求吧?   鱼禾陪着相魁又说了一番话,吩咐侍女照顾好相魁以后,离开了房内。   鱼父说走就走,鱼禾刚出后院,就看到鱼父在命人打点行李,并且行李已经打点的差不多了。   鱼禾赶忙应了上去,“阿耶,真的要走?”   鱼父吩咐人将一桶蔗糖装上车以后,才回过头,哼哼着道:“不走干什么?等着为你鱼大王赴死吗?”   鱼禾额头上浮起了几根青筋,有点不孝的想法。   鱼父见鱼禾黑着脸,瞪起眼,喝道:“干嘛?你还想教训我一顿不成?”   说话间就亮出了沙包大的拳头,鄙夷的道:“就你那点身手,在我手底下可走不了三个回合。”   鱼禾咬咬牙,瞪着鱼父威胁道:“阿耶,我听闻哀牢国有一位三十五岁还云英未嫁的王女,有三百多斤,号称哀牢国第一美人。   要不要孩儿派人去帮您求娶回来。”   鱼父眼珠子一下就瞪直了,脸上的神情也僵住了,片刻过后,他吹胡子瞪眼的冲着鱼禾低吼,“兔崽子,你够了!”   鱼禾感叹道:“人家哀牢王可说了,谁娶了他闺女,就送一县之地、千斤黄金,并且会分派出一支哀牢国的部众做仆从,封哀牢国土王,跟哀牢国其他土王地位等同。   阿耶这可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虽说哀牢国的土王不如我汉人的王,但那也是王啊。   而且还是名正言顺的王。”   鱼父恼怒道:“儿子帮老子找夫人,传出去了老子还怎么活?兔崽子,你是不是想让老子请家法?”   鱼禾像是没听到鱼父的话,幽幽的道:“阿耶,您也知道,孩儿我刚得了两郡之地,手下有一大帮子人要养,实在是穷的厉害,正需要钱财。   哀牢国的千斤黄金,正好解孩儿燃眉之急。   为了我鱼氏门楣,为了我鱼氏基业,为了光耀我鱼氏祖宗。   您就委屈一下。”   鱼父恶狠狠咬了咬牙,“兔崽子,算老子怕了你了。老子以后再也不埋怨你了,你也别给老子再找女人了。” 第347章 廉丹的震惊   见鱼父服软了,鱼禾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追着鱼父喊道:“阿耶啊,为了我鱼氏的家业,您就委屈一下啊。”   鱼父没搭话,逃跑似的钻进马车,催促着马夫赶着马车赶紧走,生怕下一秒鱼禾就会将那个三百斤的哀牢国王女塞到他手中。   一直到鱼父坐着马车跑远了,鱼禾才充满恶趣味的嘀咕了一句,“让你在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看我不吓死你。”   “你啊,就不能让让你阿耶。”   庄乔穿着一身绯色的襦裙,跨坐在马背上,从鱼禾身边经过,听到了鱼禾嘀咕声以后,没好气的说着。   亡洢着一身绿色的襦裙,骑着马,跟在庄乔身边,失笑道:“我可没听说过哀牢国还有一位三百斤的王女。”   鱼禾背负双手,淡淡的笑道:“听说是哀牢王新人的干女儿。”   庄乔白了鱼禾一眼,“胡说八道。”   鱼禾笑而不语。   庄乔和亡洢拿鱼禾也没脾气,分别白了鱼禾一眼后,骑着马离开了衙门,往鱼父离开的地方追了上去。   鱼禾一直往着他们,一直到他们身影消失以后,才返回了衙门,赶去了衙门一侧的大牢。   句町国、益州郡的汉人稀少,城池也很狭小。   前汉派遣到两地的官员,也没有多少从属。   再加上句町国和益州郡民风彪悍,经常会发生劫狱、冲击衙门等恶性事件。   所以衙门里的大多县卒,都要固守衙门,分派不出多余的人手去镇守大牢。   因此句町国和益州郡两地的大多数大牢,都建造在衙门内。   廉丹等一众新军的重要人物,如今就关押在夜郎县大牢,鱼禾赶去大牢,就是为了见廉丹。   鱼禾走到大牢门口的时候,守着大牢的将士自动让开了道路。   鱼禾没有带从属,孤身一人进入昏暗的大牢。   大牢虽然昏暗,但却很干净。   廉丹虽说是阶下囚,但也是有身份的人,所以在马援派人将廉丹一行送到夜郎城之前,鱼禾就派人收拾了一下大牢。   鱼禾一路走到了大牢深处,到了关押廉丹的牢房前。   借着昏暗的灯火,鱼禾看到了大新四国将之一的更始将军廉丹。   经过了大半个月的囚禁,廉丹的已经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他头发散乱、衣服褶皱,胡须凝成了一团,双眼呆呆的盯着那昏暗的墙壁,就像是一个没了灵魂的躯壳。   “你就是更始将军廉丹?”   鱼禾一边打量着廉丹,一边淡淡的问道。   廉丹听到鱼禾问话,双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他侧过头,看到了站在牢房外的鱼禾,愣了一下。   鱼禾年龄不大,脸又嫩,身穿锦服,温文儒雅的,给廉丹的感觉,像是大户人家的小郎君。   廉丹猜测,鱼禾应该是句町王又或者庄王家的子弟,所以没有搭理鱼禾。   廉丹将脑袋往墙壁上一枕,斜往着牢房一侧的房顶,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吾虽然是败军之将,但好待是一国国将,半个月了,一个正主也不肯见吾,是看不起吾吗?”   鱼禾听到廉丹这话,就意识到廉丹误会了,他微微低头,盯着牢房里的廉丹,疑问道:“你很期待见正主?”   廉丹侧头瞥了鱼禾一眼,没有言语。   他懒得搭理这种好奇心颇丰的小角色。   鱼禾清楚廉丹为何不搭理他,但他也没有挑明身份,他仰起头,冷淡的道:“你知不知道,你见了正主以后,马上就会死。不见正主的话,还能多活一段日子。”   廉丹一愣,双眼落在鱼禾身上,认真的打量起了鱼禾,“你是何人?”   鱼禾淡淡的道:“你觉得呢?”   廉丹沉默了片刻,幽幽的道:“你既然不愿意说,那就当吾没问。不过吾可以告诉你,吾见到了正主,正主也不敢杀吾。”   “哦?”   鱼禾故作惊讶的问道:“何以见得?”   廉丹淡然道:“吾乃朝廷四国将之一,陛下心腹。亡承、安羌,不过是蛮夷小侯而已。他们若是杀了吾,陛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必然举雷霆之怒,顷刻间便叫句町、滇国亡国灭族。”   鱼禾听到这话,笑了,“上一个说这话的人叫程隆,他被安羌亲手砍了脑袋。”   廉丹不屑的道:“程隆有什么资格跟吾相比?”   说到此处,廉丹盯着鱼禾道:“你直呼安羌名讳,那你就不是滇国的人。你是亡承的子嗣?”   鱼禾没有回答廉丹的问题,而是淡淡的笑道:“在我眼里,你跟程隆其实没有太大区别。一郡封疆也好,一国国将也罢,都管不到我头上。”   廉丹轻哼了一声,鄙夷道:“蛮夷小邦,没见识过天朝上邦的强大,自以为能跟天朝上邦为敌,着实可笑。”   鱼禾仰起头,疑问道:“这就是你觉得你能活下去的底气?”   廉丹哼了一声,刚要搭话,就听鱼禾继续道:“冯茂率领十万大军征讨西南,折戟而归。你率领二十万大军征讨西南,依旧折戟。   前前后后折损了近三十万人,大半个益州的青壮被你们折腾空了。   你觉得你口中的天朝上邦还有余力再发几十万大军征讨西南?”   廉丹瞪起眼,冷哼道:“西南之所以能存留到今日,乃是因为瘴气之功。吾和冯茂败北,非战之罪。   如今我们已经找到了克制瘴气之法,再次征讨西南,必胜无疑。”   鱼禾笑呵呵的道:“所以亡承和安羌就该放你出去,并且许下重利,再向朝廷俯首称臣,再由你从中调和,才有一线生机?”   廉丹有些意外的看了鱼禾一眼,“亡承和安羌若是不蠢的话,自然该这么做。”   鱼禾感慨道:“廉丹啊廉丹,我是该说你蠢呢,还是该说你幼稚?”   廉丹面色一沉,恶狠狠道:“臭小子,你敢羞辱吾?”   鱼禾摇摇头道:“我不是羞辱你,我是实话实说。亡承若是真的放你回去了,那才是真的蠢。眼下朝廷对西南知之甚少,即便是再发大军,只要不了解西南的情况,依然会折戟。   若是放你回去,让你将西南的情况告诉朝廷,朝廷再发大军,那西南才会陷入真正的险境。”   廉丹皱起了眉头,直直的盯着鱼禾,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一开始廉丹听到鱼禾直呼安羌名讳,以为鱼禾是亡承的人。   可如今听到鱼禾又直呼起了亡承的名讳。   这让廉丹有点懵。   他从没听说过在句町国和滇国这两片疆土上,还有敢直呼安羌和亡承两人名讳的人存在。   即便是曾经的滇国霸主庄氏,明里暗里也得称呼安羌和亡承一声王。   所以他很想知道鱼禾是谁。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鱼禾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他大大方方的对廉丹道:“益州郡太守鱼禾!”   廉丹一愣,瞳孔微微一缩。   简单的七个字,所代表的意思却十分不凡。   益州郡,那是前汉的称呼。   用益州郡形容滇国,那么说明鱼禾是个汉人,一个不尊新朝的汉人。   益州郡太守,依旧是前汉的称呼。   但其代表的涵义却令人吃惊。   在西南蛮夷皆反的情况下,一个汉人,以益州郡太守自居。   那就说明此人在益州郡有相当大的权柄。   看鱼禾的模样,也不过十八九岁,还是一个汉人。   在一个蛮夷为尊的地方,却拥有极大的权柄。   里面的门道,恐怕相当惊人。   更惊人的是,西南多了这么一号人物,朝廷既然一点儿消息也不知道,他征讨了西南数月,也是到今日才知道。   难怪鱼禾会说,朝廷对西南知之甚少。   若是鱼禾没有骗他,那朝廷对西南就不是知之甚少了,而是一无所知。   他第一次觉得,他自己败的不冤。   但他却有点不相信鱼禾的话,他紧紧的盯着鱼禾,“你一个汉人,安羌怎么可能允许你以益州郡太守自居?   是他得了失心疯,还是你在哄骗吾?”   鱼禾淡淡的笑道:“安羌当然不允许,所以我将他给宰了。”   廉丹惊愕的瞪大眼,“安羌已经死了?!”   鱼禾点着头,道:“已经死了大半年了。”   廉丹张着嘴,彻底说不出话了。   好家伙,安羌都死了大半年了,他居然一点儿也不知情。   他还一直以为跟他对阵的是安羌和亡承。   难怪他会败,还败的那么惨。   因为他打了数月仗,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廉丹震惊之余,似乎想起了什么,变得更加震惊,“吾记得,平夷城的逆贼首领也姓鱼……”   鱼禾点着头,笑道:“在你的手下没有攻破平夷城之前,我也是平夷城之主。”   廉丹不敢相信的惊叫道:“这……这不可能!”   一伙不到百人的逃兵,夺下一座县城,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夺下一郡,根本不可能。   廉丹不相信。   说什么也不相信。   他难以接受。   鱼禾轻飘飘道:“没什么不可能的。我是平夷城之主,也是益州郡之主,益州郡和句町国在兵事上,也是以我为尊。   随后,我还会成为越巂郡之主,犍为郡之主。” 第348章 天真的邓让   在介绍完自己身份以后,鱼禾看着廉丹,又道:“决定你是生是死的,也是我。”   廉丹张着嘴,瞪着眼,像是行尸走肉的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   鱼禾的话,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大的有些让他接受不了。   一个小小的逃卒而已,用了短短三年,居然成了一郡之主。   而且还是蛮夷掌控的郡府。   说出去谁敢信?   看鱼禾的样子,明显只有十八九岁。   三年前,也就十四五岁。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用了短短三年,谋了蛮夷掌控的一郡,除了蛮夷一国。   如此人物,在西南翻云覆雨,朝廷一点动静也不知道,益州其他几郡的大尹,一点风声也没收到。   其手段和智谋,堪称了得。   以后能成长到什么地步,难以估量。   鱼禾见廉丹被惊的说不出话,也就没心思继续跟廉丹聊下去,他盯着廉丹淡淡的道:“我之所以见你一面,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遗言要留下。   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估计没有什么遗言可说的。   随后两天,你就踏踏实实在牢里住着。   我会吩咐手底下的人每日好酒好菜的伺候着你。   也算是为你践行。   两天之后,我会派人斩了你。”   说完这话,鱼禾看都没多看廉丹一眼,背负双手,往牢房外走去。   廉丹在鱼禾的身影消失在牢房门口以后,猛然惊醒,他扑到了牢房的栅栏前,双手紧握着栅栏,冲着鱼禾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声喊道:“饶吾一命!饶吾一命!”   囚禁在廉丹牢房旁边的那些偏将军、裨将军被惊呆了。   堂堂一国国将,被俘以后,居然向敌人讨饶。   脸面、忠义、家人,全部要了吗?!   短暂的震惊过后,偏将军和裨将军们也快速的爬到了栅栏前,学着廉丹,一起高呼着讨饶的话。   虽然他们不齿廉丹的所作所为,但他们也不是什么硬骨头,他们也想活着。   但是,鱼禾并没有搭理他们任何人。   鱼禾出了牢房,仰着头,迎着阳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声感叹道:“如此国将,大新焉能不亡?”   鱼禾低下头,嘲讽的一笑,对牢房门口的将士们吩咐道:“近两日,好酒好菜的招呼着他们,两日后,拿他们的脑袋来见我。”   众将士齐齐躬身施礼。   “喏!”   鱼禾点点头,没有再多言,迈步离开了牢房。   两日后。   廉丹,以及廉丹麾下的偏将军、裨将军的脑袋,就被守着牢房的将士摆在了鱼禾桌上。   鱼禾简单的瞥了几眼后,就让人拿出去埋了。   大新重臣、王莽心腹、四国将之一的廉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在了鱼禾手里。   杀了廉丹,鱼禾就一门心思的投入到了正事当中。   律高的战事有了新变化。   占人攻打滇池,被刘俊所阻,但刘俊终究人单力薄,只能勉强抵挡住占人的攻伐。   直到三山率领蛮人部的族人加入战场,战事立马逆转。   三山率领着蛮人,越过了占人和刘俊的战场,侵入到律高,大肆劫掠。   刚刚迁到律高的那些占人和律高的一些蛮夷,被三山屠戮了大半。   占人的兵马不得不放弃跟刘俊作战,退守律高城。   刘俊乘胜追击,追到了律高城,跟三山合兵一处,共击律高城。   占人兵马虽然不怕死,但他们携带着老弱妇孺,也不敢拼死跟刘俊、三山作战。   最后在刘俊和三山连番攻伐下,不得不退出律高县,固守贲古县(南宋临安府府治、今建水县)。   刘俊和三山并没有冒进,而是率军守在了律高和贲古交界处。   并且向鱼禾递交了文书,询问鱼禾下一步该怎么做。   亡承那边,也派人送了一封信给鱼禾。   鱼禾让亡承派人去跟邓让交涉,邓让那厮口头上答应了,可是一点实际行动也没有,甚至也没有跟亡承签订盟约的意思。   亡承判断,邓让用的是缓兵之计,等到邓让击溃了荆州兵,就一定会矢口否认他说过的话。   亡承询问,是不是要直插交州的心腹要地。   如果要直插交州心腹要地的话,恐怕得从犍为郡战线上调回一部分兵马。   鱼禾看完了亡承的信和刘俊的文书以后,沉吟了许久,对鱼蒙吩咐道:“派人去给刘俊传信,让刘俊派遣出少量兵马,去滋扰贲古城内的占人。   可以小规模跟占人交手,但不要跟占人大战,尽量将占人拖住,别给他们逃离贲古城的机会。”   说到此处,鱼禾有些无奈的道:“另外再给三山传令,就说他的忠心,我能看到,让他别在把那些十一二岁大的娃娃们带上战场了。还有那些妇人,也不许再出现在战场上了。”   三山这厮,忠心归忠心,但就是忠心的有点过分。   鱼禾让他带人去攻打律高,缓解刘俊那边的压力,并且嘱咐他多带一些人手。   然后他不仅将部族里的青壮带上了,甚至连十一二岁的娃娃和健壮的妇人也没放过。   健壮的妇人上战场,鱼禾倒是能接受。   毕竟西南的妇人们还是十分彪悍的,一些妇人的武力甚至不输给青壮。   但是童子军,鱼禾就有点接受不了。   “狗日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少年就是部族以后的希望吗?”   鱼禾小声的埋怨了一句。   鱼蒙抿着嘴在一旁偷笑,他也觉得三山憨的有点过头。   鱼禾瞥了鱼蒙一眼,又不好训斥他,只能干咳了两声,继续道:“最后派人去给亡承传信,告诉亡承,率军出击,给邓让一个教训。   邓让既然不要脸,那就不用再给他留脸。”   邓让这厮有点太天真,缓兵之计也不是他这么用的。   人家用缓兵之计,不是许诸多好处,就是立马送几个大美女过来,让人先尝到甜头。   邓让倒好,除了一张嘴皮子,什么好处也没给。   还想用缓兵之计。   完全是将亡承和鱼禾当成傻子糊弄。   “卑职马上去办。”   鱼蒙应承了一声,准备离开。   鱼禾抬手叫道:“等等……”   鱼蒙脚下一顿,鱼禾从桌上取了两份竹简,递给鱼蒙,“顺便派人将马援和阴识的任命文书给送过去。”   鱼禾采取了相魁的建议,任命了马援为犍为郡都尉。   同时鱼禾还任命了阴识兼任越巂郡郡丞。   阴识随后要坐镇灵关道,几乎是没有闲暇回益州郡,他身上的益州郡都尉的官职有点名存实亡。   所以鱼禾让阴识兼任越巂郡郡丞,管辖越巂郡。   之所以没有任命阴识为越巂郡太守,是因为鱼禾现在还只是一个太守。   鱼禾将手下任命为太守的话,就不好管了。   也容易让手下的人滋生野心。   鱼蒙拿过了两份文书,躬身一礼,退出了正堂。   鱼禾则继续处理起了文书。   随着他地位越高,权柄越大,手里需要处理的文书就越来越多。   兵事文书、民事文书、官员任免文书等等。   多不胜数。   鱼禾一直处理到深夜,才勉强将文书处理完。   收起了笔墨以后,鱼禾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为了解决案牍之劳,他特地派遣吕嵩去广汉郡帮自己请冯英这位大能。   可是吕嵩出去都大半个月了,至今一点儿音信也没有。   鱼禾有点担心了起来,他沉吟了一番,吩咐身边的侍卫,“派人去四海镖行问问,看看吕嵩现在人在何处,在做什么?”   侍卫应了一声,下去传令。   待到鱼禾要歇息的时候,侍卫出现在鱼禾房里,低声禀报,“主公,卑职派人去四海镖行问了,吕先生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   鱼禾在床塌前走了两圈,“这就怪了……”   鱼禾吩咐道:“让四海镖行的人时刻盯着,一旦有吕嵩的动静,立马向我汇报。”   侍卫躬身道:“喏!”   “难道吕嵩出了什么意外?”   躺在房间内另一侧床塌上养伤的相魁,担忧的问。   鱼禾沉吟道:“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确实有点奇怪。不过以吕嵩的能耐,寻常人也奈何不了他。   如今廉丹大军溃败,巴、蜀、广汉恐怕一片恐慌,应该没有什么人回去找他们麻烦。”   “那就好。”   相魁松了一口气。   相魁跟吕嵩相处的时间不断,谈不上亲如兄弟,但至少有点感情,自然不希望吕嵩出什么意外。   鱼禾瞪了相魁一眼道:“你又那个闲心担心别人,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你现在不仅人在床上趴着,手底下也没有一个兵马。   等你好了,再招募训练好兵马,估计都到一年后了。”   相魁嘿嘿笑道:“这个主公您不要担心。卑职人虽然在床上躺着,可是卑职手底下的兵马,已经快要召集齐全了。   听张休说,每一个都是好手,弓马骑射,样样精通。”   鱼禾没好气的道:“那是你的功劳?那是人家马援的功劳,是张休让着你。不然你依然一个兵马也没有。”   马援在出征之前,为了从张休和相魁手里借调城卫军,答应了帮张休和亡承招揽一批悍卒。   马援在汉阳城外兵马大营内俘虏了天水、陇西两地精骑伤兵以后,劝说了一二,并且答应会动用自己在天水、陇西两地的人手和关系,将他们的家眷接到西南。   所以说服的一千多天水、陇西的精骑。   但只有一千多人。   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在此次征讨西南的战事中并没有发挥太大作用,并且大部分时间都在伤兵营躺着。   所以马援等人足足俘虏了两万三千天水和陇西两地的精骑。   但是最终被马援说服的只有一千多人。   比例极低。   可见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对朝廷还有一定的忠诚。   对鱼禾这个从蛮夷之地起家的人也抱有一定的偏见。   所以他们情愿去当苦力照顾农桑、开凿道路,也不愿意帮鱼禾卖命。   所以马援说服的一千多人激起珍贵。   张休虽然嘴上埋怨着相魁,但是暗地里还是将大部分马援说服的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安排到了相魁麾下,先补足了相魁所率领的一营兵马。 第349章 找死的公孙述!   相魁得了便宜,自然不好再卖乖,就一个劲在哪儿傻笑。   鱼禾懒得搭理他,爬上了房内的另一张床,合衣睡下。   往后几日,鱼禾一边关注着吕嵩的动向,一边关注着交州的战事。   交州的战事暂时没什么变化,亡承要的人马还在路上,等人马到了以后,亡承才会进入交州腹地,给邓让一个教训。   吕嵩那边的动向,有点让鱼禾担忧。   通过四海镖行传过来的消息看,吕嵩在进入蜀郡以后,就失去了行踪。   蜀郡是公孙述的地盘,公孙述不是什么善类。   所以鱼禾并没有让四海镖行往蜀郡扩张,蜀郡里的动向,四海镖行的人也很难查探到。   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半个月。   亡承已经率领着兵马杀进交州。   吕嵩哪儿依然一点动向也没有。   鱼禾决定,给阴识写一封信,让阴识派人去蜀郡查探一番。   只是还没等到鱼禾的信送出去。   四海镖行的人就有了吕嵩的消息。   消息送到鱼禾手里的时候,鱼禾正在为庄顷送行。   庄顷带着上千人,押送着他辛勤了一个多月制作出的蔗糖和椰油,准备返回俞元县。   鱼禾正在跟庄顷道别,四海镖行的人拿着一封信,慌慌张张的出现在鱼禾面前。   鱼禾看到四海镖行的人的神情,心头一跳,“吕嵩出事了?”   四海镖行的人,郑重的点了一下头,双手将信呈到鱼禾眼前。   “发生了何事?”   庄顷也不急着走,看鱼禾和四海镖行的人神情不对,就主动询问。   鱼禾没有回答庄顷的话,他翻开了信,快速的阅览了一遍,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庄顷伸长脖子,往信上瞅了几眼,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不多,但很丰富。   吕嵩出了灵关道,抵达蜀郡以后,就被人盯上了。   但对方并没有出手。   对方一直等到吕嵩和杨丘会合,救下冯英,返回西南的路上,突然暴起,打了吕嵩和杨丘一个措手不及。   杨丘手下的数百兄弟,当场丧命。   吕嵩为了保护冯英,差点当场丧命。   冯英的家眷死去大半。   关键时刻,是一群游侠儿出手相助,才得以脱险。   如今人逃进了山林里,不知所踪。   而盯上吕嵩的那个人,就是蜀郡大尹公孙述!   “更始将军廉丹都被我们打败了,一个小小的郡大尹,还敢跟我们作对。他不怕我们发兵过去弄死他吗?”   庄顷皱着眉头说着。   鱼禾冷哼了一声,“公孙述这是在找死!”   鱼禾如果没记错的话,算上这一次,公孙述已经找过他两次麻烦了。   上一次多亏刘俊机警,才没让公孙述得逞。   这一次,吕嵩吃了一个大亏。   庄顷看向鱼禾,沉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应对?”   鱼禾冷着脸,“先派人跟公孙述交涉,交涉不成,再做其他打算。”   庄顷迟疑了一下,“要不我就不回去了,先留下帮你?”   鱼禾缓缓摇头,“不用,你先回俞元,坐镇益州郡。律高的战事若是出现了变化,还需要你出面。”   庄顷思量了一下,点着头道:“也好,需要我出面的话,你派人给我传信。”   鱼禾点了一下头,没有再多言。   庄顷拱了拱手,骑着马,运送着蔗糖和椰油离开了夜郎。   鱼禾在庄顷走后,立马返回了夜郎县衙门。   坐在衙门内的大堂上。   鱼禾提笔写了一封长信,吩咐鱼蒙派人送去给阴识,同时吩咐鱼蒙,“叫王奋、张休、普乃三人来见我。”   鱼蒙应允了一声,拿着信,出了大堂。   没过多久,王奋、张休、普乃三人出现在了大堂上。   三人齐齐向鱼禾施礼。   鱼禾冷淡的道:“不必多礼。”   王奋、张休、普乃三人见鱼禾面色不对,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脸茫然,他们不明白鱼禾为何如此冷淡。   鱼禾在他们印象中,一直是一个处变不惊,露着笑脸的人。   如今冷着脸,八成是发怒了。   也不知道谁惹到了他。   鱼禾冷声道:“我召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交代给你们。”   三人齐齐施礼。   “请主公(太守)吩咐。”   鱼禾目光在三人身上盘桓了一下,下令道:“你们一会儿出了城,直接去城外的俘虏营。你们现在去告诉他们,我现在没时间去驯服他们,也没耐心再跟他们耗下去。   他们若是愿意归顺我,我必然会优待,我也会想办法将他们的家人接到此处。   他们若是不愿意归顺我,那就帮我征战三年,三年后我放他们还乡。   他们若是不愿意归顺我,也不帮我。   那你们就送他们上路。”   王奋三人猛然抬起头,惊愕的看着鱼禾。   张休急忙道:“主公,发生了何事?”   鱼禾面色冷峻的道:“吕嵩在蜀郡遇袭,动手的是蜀郡大尹公孙述。顺郡的兵马早已被廉丹征召一空,公孙述还敢冲我呲牙。   那我就不介意兵进蜀郡。”   张休三人对视了一眼,一脸愕然。   他们没想到,公孙述居然敢在他们击溃了廉丹之后,冲他们的人下手。   公孙述也太胆大了吧?   他们如今士气正旺,益州各郡又十分空虚。他们随时能兵进蜀郡,席卷益州啊。   难怪鱼禾会动怒。   公孙述在这个时候找鱼禾麻烦,这不是逼着鱼禾兵进蜀郡吗?   鱼禾见三个人不言语,冷冷的问道:“有问题?”   三个人果断摇头。   “卑职(我等)立马去办。”   鱼禾脸色缓和了几分,道:“为了避免那些俘虏出尔反尔,将他们的姓名、籍贯登记造册,并且单独询问他们相熟的人的身份。尽可能的确保他们的姓名、籍贯真实。   然后在他们中间施行连坐法。   一人逃跑,其他人也得跟着遭殃。”   “喏!”   张休三人齐齐应允。   连坐法虽然残酷了一些,可俘虏们若是怀有二心的话,对他们用连坐法,也是应该的。   他们三个都是领兵之人,心里都很清楚,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所以他们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三人应允过后,立马离开了衙门,去了俘虏营。   鱼禾则在大堂内,开始向各处传令,筹措军粮,紧急备战。   短短三日。   城外俘虏营的四万多俘虏,就被张休三人劝服。   在鱼禾大刀威胁下,几乎没有人张休三人的劝谏。   他们若是真的死忠于新朝,也不会被俘虏,更不会投降。   四万多俘虏被劝服以后。   鱼禾将其中愿意帮他征战三年的人,编成了四个万人军。   剩下的不到一千多愿意彻底追随他的,交给了张休,编入了左右虎贲卫。   在整编完成以后,鱼禾立马让张休三人分发给了他们木头制成的武器,开始操练。   鱼禾并没有急着将他们派遣到战场上。   因为他要等阴识跟公孙述交涉的结果。   ……   蜀郡。   大尹府。   阴识拿到鱼禾长信以后,便派遣了自己招募的幕僚成禄,赶往蜀郡郡治,跟公孙述交涉。   成禄是一个三旬的读书人,留着长须,在蜀郡功曹引领下,进入到大尹府。   大尹府正堂内,公孙述高居其上,一脸倨傲。   成禄进入正堂,微微一礼,不卑不亢的道:“益州郡使者成禄,见过公孙大尹……”   公孙述冷冷的瞥了成禄两眼,别过头看向自己的姬妾,没有理会成禄。   坐在公孙述一旁的一个两旬汉子,冷笑着道:“益州郡逆贼,出现在我导江郡,是想找死吗?”   成禄淡然一笑,向两旬汉子一礼,“未请教?”   两旬汉子冷哼了一声,“导江校尉公孙恢。”   成禄微微点头,笑着道:“原来是大尹幼弟,失礼失礼。”   公孙恢冷冷一笑,“有什么想说的,速速说,说完我好派人送你入大牢。”   成禄面无惧色,再次笑道:“看来我是难道牢狱之灾了。”   公孙恢讥笑道:“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成禄泰然自若道:“我也没想过要逃。”   公孙恢还要开口,公孙述却皱起了眉头,冷哼了一声,“有话快说,本郡可没闲心陪你闲聊。”   公孙恢瞪了成禄一眼,闭上嘴。   成禄再次施礼道:“奉我家大尹之命,特来找公孙大尹问话。”   公孙述面色一冷,没有言语,只是瞥了公孙恢一眼。   公孙恢会意,呵斥道:“尔等逆贼,不躲着我兄长也就罢了,还扬言要找我兄长问话,尔等还真是找死。”   成禄没有搭理公孙恢,而是紧紧的盯着公孙述,认认真真的道:“我家大尹原话:公孙述,你是想死吗?想死就备好二十万兵马,不然不够我杀。”   “嘭!”   “放肆!”   公孙述和公孙恢一起怒了。   公孙述拍桌而起,公孙恢大声喝斥。   成禄没有丝毫惧怕,淡然笑道:“我家大尹刚刚击溃更始将军廉丹二十万大军,如今手下兵马,气势如虹,还想再战一场。   公孙大尹手底下若是没有二十万兵马,还真不够我家大尹杀。”   公孙恢怒斥,“你当我兄长是廉丹那个蠢货?!还二十万兵马?对付你等逆贼,我兄长只需要一万兵马就足够了。”   公孙述猛然回头,恶狠狠瞪了公孙恢一眼,低声喝了一句,“住口!”   ……   …… 第350章 公孙述的谋划   公孙恢吓了一跳,成禄也被惊的瞪直眼。   公孙述阴沉着脸,心里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他之前跟公孙恢交代好了,成禄一到,他会假装视而不见,由公孙恢出声,算是给成禄一个下马威,方便随后试探。   可公孙恢明显是忘了他的话,一是得意忘形,居然非议起廉丹,还敢出声言兵。   廉丹是蠢、是废,但那不是公孙恢能议论的。   即便是他,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非议廉丹。   廉丹虽然兵败,但是在王莽没降罪之前,仍然是朝廷的四国将之一,王莽的心腹重臣。   骂廉丹蠢、废,跟骂王莽有什么区别?   廉丹又春又废,那将廉丹任命为更始将军的王莽,是不是眼瞎,是不是识人不明?   公孙述冷冷的扫了公孙恢一眼,“再敢胡言乱语,我拔了你的舌头。”   公孙恢虽然是蜀郡校尉,但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凭借军功博来的,而是借着公孙氏在蜀郡的余荫,以及公孙述的提拔得来的。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引得公孙述发怒。   但他在公孙述那冰冷的眼神下,还是乖乖闭上嘴,垂下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公孙述哼了一声,重新坐定,盯着成禄,冷言冷语的道:“尔等逆贼,也敢在本郡面前称兵,就不怕本郡奏明朝廷,兴大军平灭尔等?”   成禄定了定心神,和煦的笑道:“朝廷已然兴兵,前后发三十万大军,历时四载,征讨我益州郡,我益州郡还不是安然无恙。”   公孙述怒目相向。   成禄淡然的道:“大尹就算奏请朝廷,再兴兵戈,我益州郡依然会安然无恙。倒是大尹,触怒了我家大尹,就不怕我家大尹携诛灭廉丹之势,挥军北上,伐了您的蜀郡吗?”   公孙述斩钉截铁的道:“本郡定叫尔等逆贼有来无回!”   公孙述话说的硬气,但鱼禾真的率军征讨蜀郡,兵临城下的时候,他会怎么做,只有他自己知晓。   成禄笑道:“据我所知,朝廷前后两次征召蜀郡吏民,蜀郡能征善战的吏民,早已被抽调一空。冯茂、廉丹二人前后在蜀郡搜刮四载,蜀郡的钱粮也被搜刮的七七八八。   我家大尹若是兴兵,大尹拿什么抵挡?”   公孙述怒视着成禄,没有言语。   鱼禾真要是领兵伐蜀,公孙述自然有抵挡的手段。   冯茂和廉丹前前后后征召了蜀郡数万吏民,数十万担粮食,百万贯钱。   蜀郡确实被折腾的不轻。   但不代表蜀郡拿不出兵马和钱粮。   公孙述善用鬼神之说,早年在随同以父公孙仁在天水郡任职,深得天水郡大尹信任,被委以重任,统管五县。   公孙述颇具能力,将五县统管的井井有条、奸盗不生,他派人放出风声,声称乃是得到了鬼神相助。   百姓们信以为真,纷纷帮他吹嘘,使得他名声大噪,被任命为蜀郡大尹。   就任蜀郡大尹后,公孙述借用鬼神之说,施展雷霆手段,将蜀郡打造成铁桶一块,即便是蜀郡周遭的那些蛮夷、藩属,对公孙述也十分信服。   冯茂和廉丹虽然征召了蜀郡大部分吏民和钱粮。   但只要公孙述登高一呼,依然能聚集从者数万。   蜀郡周遭的蛮夷、藩属,也会率兵响应。   他不怕鱼禾率军征讨蜀郡,他只是不知道鱼禾的实力,不好轻举妄动。   所以才会设局试探成禄一二,看看能不能从成禄口中套出一些益州郡的情报。   成禄见公孙述不言语,面色微微一冷,露出了獠牙,“大尹既然抵挡不了我家大尹攻伐,那大尹就必须给我家大尹一个交代。”   公孙述不屑的冷哼道:“交代?什么交代?本郡做事,还不需要向一群逆贼交代。”   成禄往前一步,比问道:“大尹难道忘了,月前派人伏杀的人了吗?”   公孙述微微眯起眼,“你说的是那些伙同就都大尹冯英,一起背叛朝廷,犯上作乱的逆贼吗?”   成禄面色冷峻的道:“他们可是我家大尹的人,只是借道蜀郡,却被大尹所伏,生死不明。我家大尹震怒,大尹难道不应该给我家大尹一个交代?”   公孙述讥讽的一笑,“乱臣贼子,人人得儿诛之。本郡食君之禄,自然要为君分忧。何须给一个乱臣贼子交代。”   说到此处,公孙述瞪向成禄,喝道:“你找本郡,若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那就不用再说了。”   公孙述当即就要吩咐左右拿人。   成禄怒斥,“公孙述,你当真不怕我家大尹兴兵?”   公孙述懒得在搭理成禄,对门外的兵卒挥挥手。   兵卒们冲进大堂,将成禄拿下,押出大堂。   成禄没有再说一句话,任由公孙述扣押。   “兄长……我……”   公孙恢在成禄被押下去以后,怯怯的看向公孙述,小声的说着。   公孙述恶狠狠瞪了公孙恢一眼,公孙恢缩了缩脖子,再次闭上嘴。   公孙述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他此前想着,跟公孙恢一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从成禄嘴里套一些话,顺便将此事应付回去。   没曾想,公孙恢一时得意忘形,乱了他的谋划,害得他必须另作打算。   公孙述善用鬼神,自然也颇具野心。   他善用鬼神,自然不信鬼神,更不可能对皇权有所敬畏。   公孙述早早就发现天下将会大乱,所以特地选了蜀郡出任大尹,到任后做了不少布置,积攒了不少力量,等待大势形成,然后顺势起兵,成就一番功业。   但蜀郡居于大山深处,消息不变,他又没有鱼禾那么豪爽,在各地设立收集消息的地方,分析天下大势的走向。   所以只能默默等待。   吕嵩还没进入数据,刚刚到犍为属国,他就得到了消息。   但他并没有在意,只是派人暗中盯着。   直到公孙述发现吕嵩一行的目标是冯英以后,他才动了拿人的心思。   当时廉丹正在征讨西南,胜败不明,所以公孙述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想拿了吕嵩、冯英,交给朝廷,获取一些功勋,分润给族中兄弟,为族中兄弟在益州各地谋一些要职,方便他以后起兵。   待到公孙述得知廉丹兵败的消息以后,他瞬间来了精神。   在公孙述看来,这似乎是一个信号,一个天下大乱将起的信号。   廉丹率领二十万大军,里面不乏精兵强将,在公孙述看来,西南,乃至整个益州,几乎无人能敌。   但廉丹居然被轻而易举击败了,还被杀了,还丢了犍为郡。   西南逆贼势大,冯茂和廉丹又将益州各地的吏民征调的七七八八。   西南逆贼若是顺势杀进巴、蜀、广汉等郡。   那益州瞬间就乱了。   益州一乱,起了带头作用,其他各州那些不安分的人,是不是就会顺势起兵?   到时候天下大乱的局势岂不是就形成了?   他是不是就能顺势起兵,建立一番大业?   吕嵩、冯英等人此事从他眼皮子底下经过,刚好可以用来试探西南逆贼,看看他们会不会兵进巴、蜀、广汉等郡,推动大势,给他创造机会。   于是乎公孙述果断将捉拿吕嵩、冯英等人的命令,改为了伏杀。   吕嵩和冯英等人,虽然没有被当场格杀,并且被一群突然冒出来的游侠儿所救,但是他的目的达到了。   “听那成禄的意思,西南逆贼最初似乎没有兵进导江、巴郡和就都郡的打算。西南逆贼还算有点能耐,知道消化跟廉丹一战的所得。”   公孙述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声,满脸嘲讽的道:“一群蛮夷,也想统御我汉家疆土,难免有些异想天开。”   王莽虽然将天下百姓折腾的不轻,但天下百姓胸膛里的热血却并没有任何衰减。   天下百姓,不服王莽,都敢起兵反叛,又起会让一群蛮夷骑在头上。   蛮夷妄图染指中华,在公孙述看来,存粹是找死。   公孙述嘲讽过后,又鄙夷道:“不过听成禄的意思,西南逆贼为了一群从属,又起了动刀兵的心思。”   “兄长,那不是刚好随了您的意吗?”   公孙恢瞅准了话头,立马开腔吹捧,歧途借此平息公孙述对他的不满。   岂料,公孙述听到这话,凶狠的瞪了公孙恢一眼,“蠢货!引西南逆贼入导江、巴郡,为我创造大势,确实是我的心思。   但在西南逆贼进入导江、巴郡之前,我们也得摸清楚他们的底细。   若是引进来的是一头恶狼,一头猛虎。   我们被提起兵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公孙恢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又挨了一顿训斥,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公孙述觉得这个弟弟今日真是昏了头了,就懒得再跟他废话,“明日你请族叔走一趟大牢,释放一些善意给那成禄,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公孙恢赶忙答应了一声。   公孙述又提醒道:“你就别露面了,免得被成禄看出破绽,坏了我的谋划。”   公孙恢小心翼翼的应答道:“我知道了……”   ……   …… 第351章 各有盘算   成禄在蜀郡大牢里被关押了七八日。   期间,一位自称是公孙述族叔的老翁,经常带着丰盛的酒菜去探视。   每次都在成禄面前埋怨公孙述待客不周,嚷嚷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之类的话,又变着法的询问益州郡的情况。   成禄每次都陪着老翁大吃大喝一番,一起数落公孙述,但是当老翁问起益州郡情况的时候,绝口不谈。   老翁试探了多日,没有从成禄嘴里套出一句话,只能找公孙述去讲明实情。   衙门大堂内。   公孙述的族叔公孙义,塌着腰,抚摸着雪白的胡子,昏着眼,长叹道:“子阳啊,那成禄不是凡俗之辈,他在看到老朽的第一眼,恐怕就已经猜倒了老朽的意图,所以对益州郡的详情,只字不提。   每当老朽问到有关益州郡详情的时候,他就顾左右而言他。   老朽若是问的急了,他干脆就倒在牢房里的草甸上装睡。   老朽实在那他没辙。   你要是想探听益州郡的情况,恐怕得另想他法。”   子阳是公孙述的字,公孙义在公孙氏地位不低,是公孙述的亲叔父,所以即便公孙述身居高位,他也不用在公孙述面前卑躬屈膝。   公孙述坐在上首,眉头紧缩,不满的道:“成禄身为汉人,又负大才,不似汉人谋福,反倒帮蛮夷做事,简直是该死。”   公孙义捏着胡须,赞同的点头,“成禄此人确实有才……可惜却投了蛮夷……”   公孙义虽然没有当过官,但早年跟着公孙仁去长安城求学,也算是见过世面,结识过不少才俊。   才学比成禄出众的,多不胜数。   但愿意在巴、蜀、犍为、益州郡等‘穷山恶水’蛮夷之地做事的屈指可数。   成禄放在益州,也算是干才。   比公孙述手底下不少官员要强。   成禄若是帮公孙述做事的话,公孙述最少会给他一个一郡功曹。   公孙述微微握拳,“可惜导江和益州中间还夹着一个越巂郡,我派出去的人很难越过越巂郡,去探查益州郡的详情。   不然我也不用从成禄口中套话。”   公孙义沉吟道:“不如你放出风声去,说要斩了成禄。老朽再暗中放走他,并且派遣十几个仆从保护他。   借此探查益州郡一番,兴许会有收获。”   公孙述一愣,思量着道:“这倒也是个办法。就怕对方看出破绽,了结了我们派遣过去了仆从。到时候我们偷鸡不成,还得蚀把米。”   公孙义陷入沉思,良久以后,道:“那不如光明正大的放成禄回去,再派人假借交涉益州郡那逆贼的从属问题,探查一番,兴许会有收获。”   说到此处,公孙义昏暗的双眼微微一亮,笑眯眯的道:“那逆贼既然派人跟你商谈,说明那逆贼并不是不讲理的人。   我们没有为难他的人,他也不好为难我们的人。   商谈这种事情,自然是有来有往。   谈个三五次以后,才能谈出结果嘛。”   公孙述跟着笑了,“那就依族叔所言。此事我不好出面,就由族叔去办。”   公孙义笑着点点头。   次日。   成禄就被从大牢里放了出来,公孙义告诉成禄,鱼禾问公孙述问一个交代,公孙述不知道该给鱼禾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那就干脆派一个人跟成禄回去,仔细跟鱼禾详谈。   钱财、奴仆之类的赔偿,什么都好说。   成禄没多想,带着一个名叫李熊的汉子,返回灵关道,面见阴识。   李熊是蜀郡功曹,两旬过半,瘦瘦高高,在公孙述麾下的一众官员中,并不起眼。   但他却是公孙述的心腹。   历史上,公孙述在蜀中起兵,击溃了南阳的虎牙将军宗成、雒县的定汉将军王岑,更始帝麾下的柱功侯李宝、益州刺史张忠,在益州的民望达到了顶点,便是听从了李熊的谏言,在蜀中称王,割据称雄的。   成禄一路带着李熊返回灵关道。   到了阴识正在筑造的灵关,将李熊介绍给阴识,并且将李熊的来意,告诉了阴识。   阴识请李熊吃了一顿酒,又寒暄到夜半,吩咐人带李熊下去休息。   李熊走后。   成禄突然向正在给鱼禾写文书的阴识道:“都尉,此人来者不善。我在蜀郡见公孙述的时候,公孙述就像设局跟我打探益州郡的消息,被我识破以后,将我关押到牢房里,让他的族叔频频找我,暗中盘问益州郡的消息,被我搪塞了过去。   公孙述派遣此人去见太守,恐怕存的是一样的心思。”   阴识盘腿坐在案几前,奋笔疾书,听到成禄这话,放下笔,笑道:“你带他回来的时候,什么也没说,我还以为你没有发现他的意图。”   成禄好笑的道:“我早就猜测到他的意图,只不过公孙述派遣他去见太守,有出使的意思,也算是阳谋,我不好拆穿,所以一直假装不知。   如今剩下你我二人,自然要向你坦白,避免被遭受别人算计。”   不等阴识答话,成禄又好奇的问道:“都尉怎么看出此人另有所图的?”   阴识失笑道:“此人刚进灵关道,就被四海镖行的人盯上了。他一路上不是在看我们的兵力部署,就是在仔细观察我们的军备、兵马数量。   到了灵关以后,又暗中观察了许久灵关的筑造情况。   他那点意图,自然也瞒不住。”   吕嵩失踪以后,鱼禾急,四海镖行的人也急。   漕少游几乎派遣了益州郡四海镖行的一半探子,在越巂郡和蜀郡接壤的灵关道附近的山林里搜寻。   灵关道两旁的山林里,几乎布满了探子。   成禄带着李熊进入灵关道,自然瞒不过他们。   李熊大概是第一次做探子,所以经验不足,很容易就被四海镖行那些干了三四年的探子看穿。   李熊的意图,四海镖行的探子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并且告诉了阴识。   阴识自然清楚李熊的图谋。   成禄笑问,“那都尉打算如何应对?”   阴识瞥了成禄一眼,“你在考校我?”   成禄拱手道:“不敢。”   阴识翻了个白眼,“自然是交给太守定夺。兴许太守能用得到此人。”   提到鱼禾,成禄感慨道:“我虽然没见过太守,但听你经常描述太守,也知道太守是一个善谋划、有韬略的人。   你我能看穿此人的意图,那太守必然也能看出此人的意图。   我们倒是不用担心太守被公孙述算计。”   成禄看了阴识两眼,意味深长的道:“太守草莽出身,不及弱冠就拥有三郡之地,还让称雄西南百年的庄氏和亡氏以他为尊。   太守真乃当时人杰。   就是不知道何时能见太守一面。”   成禄暗示的如此明显,阴识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   阴识瞪了成禄一眼,“你是我的幕僚,自然也是太守的从属,想见只管去夜郎城见,我又不会拦着你。”   成禄哈哈一笑,起身向阴识一礼,“那就请都尉速速去信,告诉太守此间详情。太守若是要见李熊,那就由我做这个引路人。”   阴识提起笔,一边书写,一边没好气的道:“就怕不能让你诚心如意。太守知道李熊另有所图的话,未必会见他。”   成禄并没有被阴识的话打击到,反而笑嘻嘻的道:“万一太守要见他呢?”   阴识手里的笔一顿,仰起头,盯着成禄,认真的道:“太守说不定已经准备发兵了。”   成禄脸上的笑容一僵,急忙道:“为何?就为了吕嵩?不值得啊。太守刚刚打下犍为郡和越巂郡,朝廷恐怕才刚刚消息,想要应对如今益州的局势,也得到数月以后。   数月时间,刚好够太守消化犍为郡和越巂郡。   若是现在兴兵,恐怕会丧失大好的形势啊。”   成禄认为,鱼禾一个汉人,既然能在西南蛮夷之地称雄,又压服庄、亡而氏,以及一众蛮夷,那就是有大能耐的人。   鱼禾巧施谋划,击溃廉丹,又顺势占据了犍为郡和越巂郡,明显是有大抱负、大雄心。   鱼禾有大能耐、大抱负、大雄心,又岂能因为一点点的私情,放弃大好的形势。   阴识沉吟了一会儿,摇摇头,“太守的心思,我是猜不透,你见了太守以后,你可以试着猜一猜,看看你能不能猜透。   不过我可以确定,太守既然敢兴兵,定然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准备。   太守应该会在消化犍为郡和越巂郡的同时,向蜀郡进军。”   成禄皱眉道:“西南的兵马跟朝廷的兵马一战,已经折损了大半。现在理应休养生息,消化所得,补充兵马,补全军备。   太守真要是在这个时候兴兵的话……”   成禄说到此处,没有再说下去。   显然他不太看鱼禾在这个时候对蜀郡用兵。   阴识也不好再多言。   成禄是一个有才能的聪明人,这一类的聪明人往往都比较自负,他们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别人无论怎么说,也很难改变他们的判断。   阴识写好了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去夜郎城。   信送到夜郎城的时候,已经是七日以后。 第352章 递给王莽一柄刀   夜郎城内。   鱼禾一目十行的看完阴识的信,给气笑了。   “公孙述还真是打的好算盘。”   鱼禾随手将阴识的信往桌上一甩,示意勉强能起床的相魁和正在向他汇报左右虎贲卫操练情况的张休一起看看。   阴识、成禄,只看到了公孙述表面的盘算。   但鱼禾却通过公孙述表面上的盘算,看到了公孙述真正的目的。   鱼禾吩咐阴识派人去找公孙述问责,让公孙述给他一个交代。   在给阴识的信里,他明确交代,态度一定要强硬,一定要让公孙述清楚,公孙述若是不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一定会率大军杀进蜀郡,砍了公孙述狗头。   公孙述是个聪明人,他肯定清楚,刚刚击溃了廉丹的他们,正气势如虹,攻入已经被冯茂和廉丹征召一空的蜀郡,肯定没有多少压力。   但阴识派人问责以后,公孙述的反应很耐人寻味。   公孙述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他出兵,甚至还派人借着商谈的名义,刺探军情。   也就是说,公孙述已经有了跟他一战的心理准备。   结合历史上公孙述的所作所为,鱼禾轻而易举就分析出了公孙述的目的。   历史上,公孙述早有反心,他在蜀中经略多年,将蜀中打造成了他的私人领地。在天下群雄并起的时候,按兵不动,默默积攒力量。   绿林军拥护刘玄称帝,建立更始朝以后,大势已成。   天下群雄纷纷起兵响应。   公孙述假借起兵响应刘玄之名,将在汉中起兵的虎牙将军宗成和雒县起兵的定汉将军王岑迎到蜀中。   虎牙将军宗成入蜀中以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以至于蜀中百姓民怨沸腾。   待到蜀中百姓的民怨达到了顶点,公孙述顺势召集蜀中豪杰,起兵征讨宗成,并且一举击溃了宗成。   一下子将蜀中百姓的民心,收入囊中。   其他各郡被宗成祸祸过的百姓,也纷纷向他归附。   他借着宗成,将益州大半的民心收服,为他随后称帝奠定了根基。   公孙述现在积攒了不少力量,觉得可以试一试起兵,他想引鱼禾入蜀、巴、广汉,祸乱益州,拉开乱世的大幕,为他起兵创造时机。   鱼禾几乎可以断定,只要他率兵侵入蜀、巴、广汉三郡,就会有许多‘自己人’在三郡各地烧杀抢掠。   等到三郡百姓民怨沸腾的时候。   公孙述就会举起义旗,号令三郡豪杰,一起讨伐他。   到时候公孙述就成了三郡百姓的救世主,他就成了三郡百姓眼里的大魔王。   三郡百姓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公孙述讨伐他这个大魔王。   三郡百姓对付他,很容易形成浪涛之势,他的兵马再强悍,也有折戟的可能。   公孙述明显是想将他当成宗成和刘玄用,他岂能让公孙述如意。   “看出什么了没有?”   阴识的信并不长,也没有刻意的去咬文嚼字,所以学问不高的相魁,轻易就看完了,也看懂了。   张休乃是官宦之后,从小便识字读书,所以他早早就看完了阴识的心,站在哪儿暗暗沉思,分析者公孙述的用意。   鱼禾等到相魁看完信以后,淡淡的问。   相魁和张休对视了一眼。   相魁觉得张休比自己有头脑,就示意张休先说。   张休也没客气,率先开口道:“公孙述不惧主公的威胁,又派人借着商谈的名义,查探我军军情,明显是想跟我们一战。   可是蜀郡的吏民,早就被冯茂和廉丹二人征召的七七八八了,他拿什么跟我们斗?”   张休虽然看懂了阴识的信,但是他不明白,公孙述哪来的勇气跟手握数万雄兵的鱼禾作对。   相魁认真的点着头,“我也觉得,公孙述过于狂妄,他跟主公作对,存粹是自寻死路。”   “呵呵……”   鱼禾嘲讽的笑了两声,冷冷的道:“公孙述可不是自寻死路,他是想拿我当枪使。”   张休和相魁有点懵,他们不解的看着鱼禾,不明白鱼禾话里的意思。   鱼禾也没有多做解释。   更始朝掀起的大势,以及宗成在蜀中为祸,帮公孙述收拢民心,那都是几年以后的事情。   鱼禾没办法跟张休和相魁明言。   “拿我当枪使,也不怕崩了牙口。”   鱼禾冷哼一声,招呼站在门口的鱼蒙,“你找人将廉丹的脑袋处理一下,送到灵关道去,让阴识交给那什么李熊带回去。   然后派人去给漕少游传话,让漕少游派人去北方,散布消息,就说导江大尹公孙述,嘲笑廉丹奇蠢无比,远不及他二十分之一,并且花重金从西南够的廉丹头颅,用来把玩。   再去城外军营传我军令,让普乃即刻率领一万兵马北上,赶赴江阳,听从马援调遣。   同时传令马援,自普乃大军抵达之日起,兵进巴郡,收巴郡江州城以南诸县。”   鱼禾一连传达了四道命令,具体有什么用意,鱼蒙暂时还不明白,他应允了一声,立马依照鱼禾的意思去办。   相魁懵懂的眨着眼,也不明白鱼禾的用意。   不是说好征讨蜀郡的吗?   怎么一下子变成兵进巴郡了?   是公孙述差点害死吕嵩,史熊可没惹咱们啊!   倒是张休,在听完了鱼禾的命令以后,双眼微微一亮,随后眼中的光茫越来越胜。   “妙啊!主公此举甚妙啊!”   张休兴奋的出声称赞。   相魁不解的凑到张休面前,急忙问道:“妙在何处?”   张休笑着道:“阴都尉在信中说过,那公孙述的族弟声称廉丹是个蠢货,声称公孙述只需要一万兵马就能将我们征平。   这话他们自己说说倒是没什么,可若是传到了常安城,传到了王莽耳中。   那就有乐子看了。”   “什么乐子?”   “廉丹是什么人?廉丹是王莽的心腹,也是王莽亲自任命的四国将之一,我记得王莽在任命廉丹为四国将之一的更始将军的时候,曾经称赞,廉丹乃是国之柱石。   公孙氏嘲笑廉丹蠢,暗讽廉丹无能。   这不是在嘲讽王莽识人不明嘛?!   王莽此人十分自负,得知此事,必然会重处公孙述。   主公再将廉丹脑袋送给公孙述,称公孙述是从咱们手里重金买过去把玩的。   这算是坐实了公孙述嘲讽廉丹的事情,又狠狠的在王莽脸上抽了一巴掌。   王莽岂能容他?”   “原来如此……”   “可不仅如此,廉丹的脑袋,可是我们斩获的。我们是朝廷的逆贼,公孙述却是朝廷之臣,天生是敌对的双方,廉丹的脑袋不可能从我们手上,传到公孙述手上。   但公孙述却拿到了廉丹的脑袋,那是不是说明,公孙述跟我们暗中有勾连?   巴、蜀、广汉三郡的青壮被冯茂和廉丹征召一空。   我们若是兵进巴、蜀、广汉三郡,几乎无人能挡。   蜀郡远比巴郡富庶,巴郡有益州牧史熊坐镇,有私兵数千,其余杂兵上万。   蜀郡明显比巴郡更好打,也更容易获利。   但主公却让马援去打巴郡,对蜀郡置之不顾。   这是不是就坐实了公孙述跟我们有勾连?   不然我们为何放着蜀郡不打,跑去啃巴郡那个硬骨头?”   相魁双眼瞬间变得贼亮,“王莽要是知道了公孙述跟我们有勾连,公孙述还打了他的脸,那肯定会杀了他全家啊。”   张休笑容灿烂的点头。   虽然张休不明白鱼禾为何会说‘公孙述拿他当枪使’,但鱼禾口中的那句‘公孙述会崩牙’的话,估计很快就会应验了。   相魁也跟着在笑,但是在笑了一会儿后,相魁神情一凌,急忙道:“万一王莽不上当呢?我在咸阳城的时候听人说,王莽学问高深,智慧过人。若是没有谋朝篡位的话,可称之为当世大贤。   一个大贤,总不可能这么轻易上当吧?”   张休笑着调侃道:“没想到你居然能想到这一层?”   相魁立马瞪起眼,喝道:“我又不是普乃那种憨货。”   张休看了鱼禾一眼,对相魁笑道:“要不你请主公帮你解惑?”   相魁赶忙看向鱼禾。   鱼禾背负双手,淡淡的笑道:“廉丹率领二十万大军征讨我们,其中还有纵横西域的精锐骑兵。而我们只用了九万兵马应对,其中还有一部分杂兵。   依照常人的看法,以二十万大军,对阵九万兵马,以多击少,几乎不会败。   即便是一举击溃不了我们,耗个三五年,也会将我们征灭。   但是廉丹败了,而且跟我们交手不到半载就败了,不仅全军覆没,还丢了犍为郡。   廉丹已死,王莽就算给廉丹定下几百条大罪,也难以平息天下人的非议。   天下人只会嘲笑王莽有眼无珠,嘲笑廉丹无能。   王莽的威严会大降,一些野心勃勃之辈,也会趁机起兵,掂量掂量朝廷另外三位国将的斤两。   王莽若是不想看到自己的江山社稷中一夜之间冒出成百上千股的贼寇,就必须想办法平息天下人的非议,维护自己的威严。   这个时候要是传出公孙述嘲笑廉丹,是不是在戳王莽脊梁骨?   若是再传出公孙述跟我们有勾连,那王莽会不会顺势将此次战败的罪责,全部加在公孙述头上。   告诉天下人,非我王莽有眼无珠,也非廉丹无能,实则是有内贼相助。   然后借此平息天下人的非议?” 第353章 公孙述的应对   答案显而易见,王莽一定会将所有罪责推到公孙述头上,杀了公孙述,平息天下人的非议,以此保全自己的威名和朝廷的威严。   至于公孙述是不是被冤枉的,王莽根本不会在乎。   相魁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鱼禾了,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自己心中的震撼了。   他满脸激动的喊了一句,“主公威武!”   鱼禾三言两语,给公孙述布下了一个必杀之局,公孙述想同这个局里面逃出来,几乎不可能。   张休由衷的赞叹,“主公的手段,真是令人敬佩。”   相魁重重的点头。   鱼禾瞥了张休一眼,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成了阿谀奉承之辈了?”   张休也不尴尬,嘿嘿笑道:“主公,卑职手下的右虎贲卫,如今已经补充了两营兵马。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由卑职带着,去巴郡走一遭。   您看如何?”   张休此话一出,鱼禾立马明白了张休的心思。   张休倒不是想跟马援争功。   因为他只要不称制建国,张休就算有再大的功劳,也不可能获得什么太大的封赏。   张休纯粹是想借着巴郡的战事练兵。   此前的右虎贲卫将士,在飞龙涧内死伤殆尽。   现在的右虎贲卫将士,是从天水、陇西两地骑兵的俘虏当中征召的。   天水、陇西两地的骑兵虽然不弱,但他们长期在马背上作战,已经习惯了那种来去如风的作战风格。   左右虎贲卫的主力,大部分确实步卒。   张休需要带着他们,去战场上磨砺一番,尽快的让他们熟悉步战。   或许张休还有借机考验他们忠心的心思。   反正此事对他而言,有益无害。   “那就依你所言。”   鱼禾笑着说。   张休大喜,躬身施礼,“多谢主公!”   相魁羡慕坏了。   他也想出去打仗,但他的身子骨还没好利索。   他也只能想想。   张休当天下午,就率领操练了大半个月的右虎贲卫将士,赶往了马援所在的江阳城。   为了避免张休和马援在指挥上分不出主次,闹出矛盾,鱼禾又追加了一道命令。   任马援为征讨巴郡的大军主将,张休为副将。   张休率军赶到江阳城的时候,廉丹的人头也送到了灵关道。   鱼禾的侍卫将人头交给阴识的同时,也将鱼禾下达的四道命令,一并告诉给阴识。   阴识将此事告知给成禄以后,笑呵呵的说道:“公孙述费尽心思算计主公,主公仅仅用一颗人头,就将公孙述逼上了绝路,现在你知道主公的厉害了吧?”   成禄跪坐在阴识面前,一脸佩服,“是我成禄小逊了主公,该去夜郎亲自向主公赔罪才对。”   阴识摆摆手,笑着道:“去夜郎的事情暂且不提,你速速将廉丹的人头拿去给李熊,让他带回去给公孙述。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公孙述在拿到廉丹的人头以后,会做何反应。”   成禄跟着笑道:“那属下就去见一见李熊。”   成禄起身,向阴识一礼,拿着廉丹的人头去找住在客房里的李熊。   李熊还以为成禄已经得到了益州郡大尹的回复,准备带他去见益州郡大尹,所以成禄热情的迎到了房内。   却没料到,成禄给了他一颗脑袋,还告诉他,夜郎就不必去了,脑袋就是鱼禾唯一的回答,无需再谈。   李熊并没有见过廉丹,廉丹兵临益州的时候,虽然祸祸过蜀郡,但人并没有去过蜀郡。   公孙述去巴郡拜会廉丹的时候,带的是蜀郡的郡丞,并没有带他这个蜀郡功曹。   所以他并不认识廉丹,也不知道成禄交给他的脑袋,就是廉丹的脑袋。   李熊找成禄追问,成禄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没告诉他实情。   李熊满怀疑惑的抱着廉丹的脑袋回了成都。   见到公孙述以后,将廉丹脑袋呈给了公孙述,并且将他近几日的遭遇给公孙述讲述了一番。   公孙述一边听着李熊讲述,一边吩咐人打开了李熊呈到他面前的盒子。   公孙述看到了盒子里是一颗脑袋,微微皱了皱眉,等到他看清盒子里的脑袋是廉丹的以后,噌一下就站起身。   他又惊又恐又怒的冲着大堂正中的李熊怒喊,“你怎么把廉丹的脑袋带回来了?”   坐在公孙述两旁的公孙义和公孙恢听到这话,齐齐一愣,立马伸头看向盒子。   “廉丹?”   李熊有点懵,“您说盒子里的脑袋是廉丹的脑袋?”   公孙述愤怒的瞪着李熊。   李熊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公孙述虽然没有回答他,但是他已经通过公孙述的脸色,知道了答案。   公孙义看清楚了廉丹的脑袋,揪着胡须,惊声道:“还真是廉丹的脑袋!”   公孙恢迟疑着问道:“廉丹的脑袋怎么了?”   公孙义沉声解释道:“这东西可以出现在逆贼手里,但绝对不能出现在我们手里。”   公孙恢听到这话,更迷糊了。   但他又不敢细问。   生怕问的太多,会显得自己很蠢。   公孙义也没有再搭理公孙恢,他看向公孙述,急声道:“我们算计别人不成,反道被人家算计。如今骑虎难下,述儿有何对策?”   公孙述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李熊,沉声道:“对方何止是要算计我们,对方是想要我们的命。此前我们占据主动,如今变成了对方占据主动。”   说到此处,公孙述又瞪向李熊,怒斥道:“你怎么这么蠢,别人给你什么你都敢拿?”   李熊垂着头,没敢说一句话。   公孙义紧皱眉头,问道:“有这么严重?”   公孙述阴沉着脸,咬牙道:“廉丹败于西南逆贼之手,他的脑袋却出现在了我们手中。我们可没有跟西南逆贼交手。   此事若是传到朝廷,朝廷会怀疑我们跟西南逆贼有所勾结。   廉丹的人头就是证物。”   公孙义脸色大变。   公孙恢的脸色也白了几分。   公孙述继续道:“逆贼既然将廉丹的人头送我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我所料不差的话,不出几日,益州各地就会传出我们和西南逆贼勾结的谣言。”   “朝廷……朝廷应该不会相信这种谣言吧?”   公孙义颤声说。   公孙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大堂内的众人吓了一跳。   公孙述愤恨的道:“朝廷相不相信根本不重要。百姓们相信就足够了。”   公孙义愕然的看着公孙述,不明白公孙述话里的意思。   公孙述也没有卖关子,果断道:“廉丹率领二十万大军征讨西南,不到半载,全军覆没。此事传扬出去,天下人会笑陛下有眼无珠,会笑廉丹无能。   陛下的威名、朝廷的威严会大损。   一些心怀叵测之辈,一定会趁机起事,祸乱天下。   陛下要平息此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替罪羊。   而我们,就是西南逆贼送给陛下的替罪羊。   只要陛下认定我们跟逆贼有勾连,将廉丹战败的所有责任推到我们头上,就能平息百姓们的非议。   百姓们只会认为,廉丹兵败,是我们这些‘内贼’相助的缘故。   而非陛下识人不明,也非廉丹无能。   到时候我们就要受天下人唾骂,陛下也会拿了我们,斩首示众。”   鱼禾布的局,并不算高深,也没有藏着掖着,算是一个阳谋。   公孙述也算是一个聪明人,很容易就能猜倒此事。   但‘造谣一张嘴,避谣跑断腿’,鱼禾造的谣,更让天下人信服,公孙述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   更重要的是,王莽现在应该继续一个替罪羊。   鱼禾将公孙述推出去,算是解了王莽的燃眉之急。   王莽几乎不会多想,就会将公孙述拿去当替罪羊用。   公孙述虽然是一郡大尹,在蜀郡内一言九鼎,但在王莽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王莽为了立威,连儿子都杀。   杀一个郡大尹,估计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公孙义、公孙恢和李熊,在公孙述的解释下,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三个人一脸惨白。   “这……这可如何是好?”   公孙恢有点慌。   公孙述瞪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一眼,若不是他胡言乱语,留下了话柄,逆贼安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构陷他。   当然了,也不能全怪他。   也就自己一部分责任。   若不是自己伤了逆贼的人,又出手算计逆贼,被逆贼盯上。   逆贼也不会用这么狠辣的手段对付自己。   “此事不许外传,就当没发生过。立马将廉丹的脑袋拿出去融了,就当我们从来没收到过此物。   再派人去百姓中传扬,就说‘王莽无道,识人不明,以至于我益州数十万百姓惨死蛮夷之手。王莽怕是要拿我益州官员做替罪羊,我益州官员须得小心’。”   公孙述沉声下令。   鱼禾布的局,几乎无解。   公孙述只能在王莽拿他当替罪羊之前,先占住舆论和道义。   一旦王莽下旨捉拿他,他在百姓眼里,就成了被昏君冤枉的忠良。   到时候他起兵反抗王莽,百姓们也能理解他。   公孙义失声叫道:“这不是跟陛下作对吗?陛下若是知道了,岂会让我们活在世上?” 第354章 王满朝!   “我们不跟王莽作对,王莽就会放过我们?!”   公孙述厉声质问,毫不顾忌公孙义族叔的身份。   鱼禾搅乱了公孙述的一切谋划,还将公孙述置于死地。   公孙述心里的怒火已经快要燃烧到头顶,他根本没闲心再去顾及那些繁文缛节。   公孙义被公孙述的无礼吓了一跳,他还从没见过自己的侄儿如此失态过。   仔细想想,公孙述说的也对。   王莽需要一个替罪羊的时候,西南逆贼就将他们送到了王莽眼前,王莽根本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他们跟王莽作不作对,王莽都会置他们于死地。   一念至此,公孙义也不好再去计较公孙述的无礼。   “你!立马带人去盯着导江四处的动向,有什么问题,立马回报!”   公孙述一指公孙恢,沉声下令。   公孙恢脸颊有些白,他知道自己的兄长正在气头上,所以没敢开口,给自己的兄长找不自在,当即答应了一声,“我立马就去……”   公孙述逃跑似的离开了大堂。   公孙述的目光落在了李熊身上,愤怒的骂了一句,“废物!”   李熊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所以别说还嘴了,头也不敢抬。   公孙恢领着兵马在蜀郡四处盯了两日,就发现西南逆贼正在征讨巴郡的涪陵县。   说是征讨,其实更像是接管。   冯茂此前伙同史熊在益州为祸,将巴郡的百姓折腾的最狠,巴郡涪陵等县的百姓,早在冯茂兵进益州的第二年,就被折腾一空。   鱼禾此前率领着人马过涪陵的时候,涪陵十室九空。   大巴山里的蛮人、犍为郡的朱遵一行,先后入住涪陵,算是给涪陵恢复了一点人气。   但随着占据涪陵的蛮人被剿灭,犍为郡被鱼禾占领,朱遵一行迁移回犍为郡。   涪陵彻底沦为了一座空县。   马援率军在朱遵的引领下,进入涪陵以后,所到之处,十室十空,荒无人烟。   就连耗子也看不到几只。   马援轻而易举就将涪陵,以及涪陵周边几县收入囊中。   短短三日,马援麾下的大军就压到了巴郡的郡治江州县江边。   张休带着右虎贲卫,赶到江阳,没见到马援,得知马援已经兵进巴郡,又急匆匆追了上去。   一路紧赶慢赶,追上马援的时候,马援已经完成了鱼禾交代的作战任务。   张休一看没仗打,差点没气死。   公孙述听到公孙恢回报,得知西南逆贼兵进巴郡,轻而易举拿下巴郡几县以后,也差点没被气死。   “逆贼!逆贼!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公孙述气的破口大骂,郡衙大堂内的公案、坐席、灯盏等等,被他砸的稀巴烂。   西南逆贼构陷他还不够,居然还派兵侵入巴郡。   这是想彻底坐实他跟西南逆贼有勾结的谣言。   他再无回天之力。   但他并没有彻底放弃。   在王莽的旨意没有传达到蜀郡之前,他还不愿意走最后一步。   ……   遥远的常安城。   六十三岁的王莽,着一身黄色冕服,头顶着十二旒冕,用白玉珠系着,坐在一架巨大的车辇上,从建章宫的辇道,赶往议事的皇宫未央宫。   在王莽左右,跟随着宦官、宫娥、金吾卫数百。   王莽已经年迈,须发皆露出白丝,嘴角、下唇下、下颚的胡须,略显干枯,唯有两颊垂下的胡须依旧光亮。   王莽的车辇到了未央宫,王莽的心腹四辅、三公、四将之三已经在宫门口恭候多时。   “拜见陛下……”   王莽的车辇刚刚停下,四辅、三公、三将便迎上前,一起向王莽施礼。   王莽在心腹宦官搀扶下,起身走到车辕上,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必多礼……”   十人起身。   王莽在宦官搀扶下下了车辇,往未央宫内走去。   十人紧随其后。   为首的是国师公刘秀(刘歆),六十八岁的他,依旧神采奕奕,走路不需要人搀扶,虽然不能像少年人一样健步如飞,但每一脚落下去都很稳。   国师公并不是他的爵号,国师是他的职位,嘉新公才是他的爵号。   之所以被称之为国师公,有戏称之意,也有尊称之意。   如何分辨,就看他在别人眼里是善还是恶。   他算得上是王莽手下诸多心腹中,最能干的一位。   其次是太傅公平晏,也是一位老叟,官居三公太傅之位,爵封就新公,走路跟王莽一样,颤颤巍巍的,需要人搀扶。   再次是太师公王匡,乃是王莽的儿子,排行第六,年龄也不小,倒也精神,他是四辅三公四将里面,年龄最小的。   不得不说,王莽在任人唯亲方面,还是很负责的。   像是太师公这样的社稷之臣,都可以交给他儿子,一个皇子充任。   走在太师公王匡身后的,是大司空、隆新公王邑,也是王莽亲戚,王莽的从弟,是一位皇亲国戚。   国将公衰章,走在王邑身后,一个借着幸进,成功成为莽新柱石的人物。   再后面就是大司马、承新公甄邯,大司徒、章新公王寻,卫将军、奉新公王兴(也是王莽儿子,排行第五),立国将军、成新公孙建,前将军、崇新公王盛。   再加一个已经被鱼禾砍了脑袋的更始将军、广新公廉丹,刚好凑成莽新十一公。   十一公里王姓几乎占了大半,几乎都是跟王莽沾亲带故的。   可见王莽用人的手段,多么的‘高超’。   十个人在王莽引领下,入了未央宫。   未央宫内一片黄纱。   王莽,以及一众心腹穿戴的衣服,也皆是黄色的,就是颜色、样式、图案不同。   倒不是说新朝崇尚黄色,也不是说新朝的皇帝服饰就是黄色。   而是因为新汉两朝的臣民,穿戴衣服,遵循着四时变换之色。   春仓、夏黄、秋白、冬黑。   其中黑服的穿戴倒是没那么多讲究,一年四季都能穿。   其他三种颜色,则要遵循时节。   当然了,穷苦人家不讲究这些。   众人入殿坐定。   刘秀、王匡等十人再次向王莽施礼以后,王莽半眯着眼,缓缓开口,声音略显沧桑,“再征蛮夷的奏疏,诸位可准备妥当?”   半月前,廉丹兵败西南,全军覆没的消息就传回了常安城。   王莽盛怒,将跟随廉丹征讨西南的诸将、诸校尉的家眷,全部发配到了西域,倒是廉丹的家眷,王莽放了一马,只是没收了廉丹家中一部分家财。   在处制了诸将、诸校尉的家眷以后,王莽想都没想,就召集众臣,商讨再征西南的事宜。   并且王莽这一次准备征三十万大军,准备集中新朝一大半的精锐,给西南一个痛击。   王莽将此事交给了几位心腹准备,但是半个月过去了,心腹们也没啥动静。   他不得不将心腹们召集在一起,催一催。   刘秀听到王莽的话,半眯着眼,假装自己在打瞌睡。   王匡眼观鼻、鼻观心,似乎这事跟他没关系。   平晏已经老迈,且有些耳聋眼花,瞪着眼睛在哪儿装糊涂。   刘秀三个人可以装糊涂,一言不发。   但是同为四辅之一,兼任四国将之一的衰章,却没办法装糊涂。   衰章沉吟着道:“陛下,西南乃是蛮夷之地,多穷山恶水,不生庄稼也就罢了,反倒是毒虫毒烟遍布。   我朝即便是征下西南,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我朝已经两次征讨西南,已经向西南诸夷宣示了我朝的神威。   不宜再动刀兵。”   衰章明显不想再打仗。   一来是他没本事,怕被王莽派遣到战场上去,步冯茂和廉丹后尘。   二来是,他真的觉得西南乃是蛮夷之地,朝廷跟西南死磕,败了血亏,赢了也没什么好处。   还不如就像是放任邓让占据交州一样,随他们去。   卫将军王兴抚摸着胡须,赞同的点着头道:“臣以为,美新公言之有理,劳师远征,征讨不毛之地,与我朝而言,并无益处。”   大司空王邑、大司马甄邯、大司徒王寻妥妥的主战派。   王寻在听完王兴和衰章的话以后,立马摇头,“美新公、卫将军所言不妥,冯茂和廉丹二人两次征讨西南,皆铩羽而归。   如今民间百姓议论纷纷,民心浮动。   各地贼寇皆因此小逊朝廷,暗中商议,准备乱我大新。   我大新应当兴雷霆之怒,灭蛮夷于西南,向天下臣民宣示我大新的威严,震慑一众宵小。”   王邑、甄邯,皆出声附和。   他们三人占据大司空、大司马、大司徒之位多年,早就有心率领大军撕杀一番,立卫霍之功,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有机会出现,他们自然不想错过。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坐镇朝中,领那么点俸禄,收那么点小孝敬,根本满不足不了他们贪婪的心。   他们听说,冯茂去了一趟益州,不到两载,敛财巨万,廉丹去了益州,不到半载,也敛财巨万。   所以他们把打仗都当成了敛财的差事。   仗能不能打赢不重要,能敛到财物就行。   王匡也想领兵出去,但是王莽一直让他跟着国师公刘秀,学习刘秀的稳重,所以有王莽和刘秀在,他不好随意插嘴。 第355章 神仙打架   王匡也不是啥善人,他的至交好友就是廉丹。   廉丹兵败惨死,葬送了大新二十万兵马,他的家眷之所以没有遭殃,就是王匡出面求王莽饶过了廉丹家眷。   历史上,廉丹虽然兵败西南,但并没有身死。他在西南搜刮了数年,带着大批金银返回常安城,跟王匡共享财富。   在王匡的庇佑下,廉丹不仅没有因为兵败获罪,反而重新被委以重任,跟着王匡,率领着大军去征讨各地叛军。   然后两个人在各地夺财害命,引得民怨沸腾,才有了那一句‘宁逢赤眉,不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的留言。   大新乱世中的几支义军,赤眉军其实是一个很复杂的存在。   赤眉军首领樊崇,是农民出身,淳朴勇敢,颇有名望,率领百姓起义以后,多数行的也是义举,一众豪杰,以及吕母亡故以后留下的义军,也相继赶到他麾下追随他。   他在兵强马壮以后,也定下了严明的军纪。   但是随着他麾下人越来越多,一些强盗、贼寇也混迹在了其中。   他出身不好,没读过多少书,所以空有名望,却没有大才能。   以至于强盗、贼寇在他麾下慢慢做大,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偷坟掘墓更是不在话下。   赤眉军也从一支纯粹的义军,变成一支人人惧怕的恶军。   樊崇自己也在权力、钱财的腐蚀下,从一个淳朴勇敢的义军首领,变成了一个残忍的大恶人。   王匡、廉丹在百姓眼里,比樊崇还恶,可见王匡和廉丹对待百姓到底有多凶残。   衰章看了看说话的王寻,又瞥了一眼刘秀的脸色,见刘秀面无表情,坐在哪儿装糊涂,苦笑着道:“王司徒,劳师远征,耗费巨大。冯茂、廉丹在益州征战数载,不仅将益州的大部分青壮征召一空,就连益州的钱粮,也消耗的所剩无几。   年前,就都大尹冯英弹劾廉丹效法冯茂,在益州大肆搜刮,导致益州十室九空,民怨沸腾,我等以为,那冯英是诬告,所以派人去就都捉拿冯英。   却没料到那冯英跟贼人有所勾连,被贼人所救。   陛下震怒,派遣宫中绣衣前去协助就都绣衣执法缉拿冯英。   宫中绣衣到了就都一看,果然如同冯英奏疏上所言,益州各地已经被冯茂和廉丹搜刮的十室九空。   我们明显是冤枉了冯英,但冯英跟贼人有所勾连,死不足惜。   所以我们暂且不提他。   我们继续说说再次征讨西南的事情。   益州已经被冯茂和廉丹折腾的十室九空,再也征召不出多少吏民,也拿不出钱粮。   我们要征讨西南,就得从常安城附近调遣兵马、征召吏民,还要从其他各州调遣人手。   陛下的意思是出三十万大军征讨西南,那就得配六十万民夫。   加在一起,近百万人。   百万人集结到常安城,就得耗费无数钱粮。   从常安城到西南的道路上并不平坦,一路多艰难险关,又多崇山峻岭,光是赶路,就需要月余。   百万人一路上的吃喝,就得耗费百万钱粮。   到了西南,再鏖战数月,又得数百万钱粮。   朝廷如今根本没这么多钱粮。   西南乃是不毛之地,赢了无所入,输了朝廷就得伤筋动骨,根本不值当啊。”   衰章一席话说完,除了支持他的王兴外,王盛、孙建都被他说服了,纷纷点头附和,表示赞同衰章的话。   就连老眼昏花的平晏也一个劲的点头。   但王寻三人听到这话,主战的心思更浓了。   此次出征,动则就是数百万钱粮,那他们岂不是能上下其手,捞更多了?   至于百姓的生死、吏民的生死、民夫的生死,他们根本没想过。   王邑果断出声,“美新公此言大谬,若是为了区区钱粮,就放任逆贼坐大,那朝廷以后岂不是危险了?若是天下逆贼人人效仿,我们又因为钱粮之故不征不讨,那我大新还如何统御天下?”   王寻深以为然的点头,“乱臣贼子,人人得儿诛之。坚决不能放任那些乱臣贼子坐大。不然我大新危已。”   王兴有些不高兴的皱起眉头,低声喝道:“区区钱粮?动得百万,鏖战的久了说不准得千万,怎么能说是区区钱粮?”   王邑是王兴的族叔,王兴也不好指名道姓。   老眼昏花的平晏,在王兴说完话以后,喃喃的道:“老朽记得,国库如今的盈余仅有一百六十多万贯。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粮去征讨一片不毛之地。”   平晏如今上了年纪,很少说话,但一开口,都会点到要处。   王邑和王寻对视了一眼,一脸狐疑,他们没料到国库的盈余居然只有一百六十多万贯。   偌大的国家,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钱呢?   他们全然没有在意过,偌大的国家之所以剩下这么一点钱,是因为他们这些重臣上下其手,贪墨之过。   地方上的官员贪了钱财,得找他们捂盖子,会向他们孝敬大笔钱财。   国库里发往地方的赈灾、平乱等钱粮,经过他们的手,会被他们吞一部分,发下出去,地方官员吞一部分后,又会回馈他们一部分。   以至于地方赈灾、平乱的钱粮不够,又得请朝廷拨款。   朝廷拨了款,他们继续吃。   如此往复,无穷尽也。   国库焉能不空。   王邑给了王寻一个眼色,王寻暗中点了点头,缓缓道:“国库的钱粮既然不够,那就向地方上加征钱粮。”   王邑点着头,跟着道:“可以提前将明岁、后岁、大后岁的钱粮一并收上来。”   一直装糊涂的刘秀听到这话,猛然睁开眼,看王寻和王邑的目光就像是看两个白痴。   王莽也皱起了眉头。   王邑和王寻感受到了刘秀的目光,以及王莽的不满,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闭上嘴。   王莽温吞吞的开口,“朕召尔等,是为了让尔等商议出兵征讨西南的事宜,而不是让尔等商议该不该出兵。”   王寻和王邑听到这话,喜形于色。   王兴欲言又止。   衰章苦笑着看向了刘秀。   王莽此前下达了再征西南的命令,让他们准备,他们之所以没有准备,是因为被刘秀给拦下了。   他们十一公当中,也就只有刘秀敢违背王莽的意图。   刘秀听到王莽的话,感受到了衰章的目光,就知道到了自己该开口的时候了,他看向王莽,轻声细语的道:“陛下要再征西南,扬我大新国威,臣没有异议。但是在征讨西南之前,陛下是不是可以先将内乱除了?   去岁河水泛滥,淹没了两岸无数良田,冲垮了两岸无数房屋。   两岸官员赈济不利,使得两岸盗匪、贼寇四起。   如今已经有了愈演愈烈之势。   冀州地龙翻身,毁坏了无数屋舍,有贼人趁机散布谣言,聚拢难民为祸。   南阳遭了虫灾,又王氏兄弟聚众反叛,占据绿林山为祸。   琅琊女贼吕氏,为报私仇,散尽家财,招揽了不少贼寇,聚众反叛,攻破了县城,杀了县宰,占据奎山,号万人。   琅琊境内群贼响应,已经有愈演愈烈之势。   上述的只是几股大贼,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贼寇上千。”   刘秀这话说的很有水平,他明明在劝王莽放弃征讨西南,但却并没有说王莽征讨西南不对,也没有一直拿西南说事,反而拿各地的乱贼说事。   王莽听到这话,眉头紧皱,沉吟不语。   衰章借着这个空挡,附和刘秀的话,“对对对,西南只是癣疥之疾,各地的贼寇才是顽疾。”   王兴深以为然的点着头道:“国师公和美新公言之有理,各地的贼寇已经威胁到了各地的稳定,影响到了各地税收。   再征西南,耗费巨大,有进无出。   此消彼长,江山危已。   所以父皇应当先除各地乱贼,平定各地,稳定税收。   待到各地乱贼平定,税收稳定了,父皇就算是举国之力,发百万大军,征讨西南,也轻而易举。”   王兴这话说的就没有刘秀有水平。   刘秀是在引导王莽做事,王兴完全是在教王莽做事。   王莽偏偏又是一个极其自负的人,怎么可能喜欢王兴这话。   王兴是王匡的兄长,在朝堂上的地位却没王匡高,也没有王匡那么讨王莽喜欢,就是因为王兴不会说话。   王莽当即瞪起眼,恶狠狠的瞪了王兴一眼,喝斥道:“朝廷之上,只有君臣,没有父子。尔既然出仕,又身居高位,就应该遵礼。”   王兴一脸黯然的行礼,“儿臣知道了……”   王莽不太满意,又喝道:“举全国之力征讨西南蛮夷,你也太看得起那些蛮夷了?他们也配?!”   王兴咬咬牙,垂下头,不再言语。   王匡则趁机道:“陛下所言甚是,区区蛮夷,不配我大新举国征讨。”   王莽听到这话,看向了王匡,眼中多了一些慈爱之色。   王莽淡淡的道:“你倒是说说,这西南是征,还是不征?”   王匡笑着道:“征自然是要征,但没必要大动干戈。” 第356章 王莽不知兵   王匡一开口,明显比王兴高明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顺了王莽的心思,也没有得罪刘秀、衰章、平晏等人。   王莽饶有兴致的道:“那你倒是说说,如何征,又如何在不大动干戈的情况下,征灭西南?”   王莽其实不知兵,跟宋太宗赵光义一个德行。   王莽对战争的认知就是,兵够多、够强够勇,就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一旦败了,那就是兵不够,那就再加。   纵观王莽在位时期的大战,几乎都印证了这一点。   就拿征讨西南的战事说。   冯茂率领十万大军征讨西南,铩羽而归。   王莽就认为是兵不够多、兵不够勇。   所以他派廉丹征讨西南的时候,就调动了二十万大军,还调动了常安城内的五大营之二,以及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   如今廉丹也战败了,他又想派遣更多的兵马,甚至还准备派遣衰章、王兴、王寻三位重臣领兵,去征讨西南。   他从头到尾都没了解过,也不知道。   冯茂和廉丹之所以会败,并不是兵不够多、不够勇。   而是西南有瘴气之毒、又地形复杂,北方的兵马在没有适应西南的地形,以及找到西南瘴气之毒的解药之前,去西南就是送。   当然了,将无能,也是一方面原因。   王莽听到王匡说,能在不大动干戈的情况下,征讨西南,便出声询问,并不是真的感兴趣,而是想看看儿子的智慧。   王匡施礼,正色道:“陛下,臣以为,冯茂和廉将军征讨西南,折戟西南,绝对不是因为兵马之故。   西南之地的蛮夷,衣不遮体,食不裹腹,人丁稀少,兵甲更是少的可怜。   如何能挡得住我朝数十万大军征讨?”   众人听到这话,皆微微一愣。   王匡继续说道:“冯茂和廉将军之所以会败,全是因为益州牧史熊统管庸部不利,又在庸部横征暴敛,引起了庸部民愤,以至于庸部百姓在征讨西南的时候不肯出死力。   所以才导致两次征讨西南都铩羽而归。   冯英此前在弹劾冯茂的奏疏上就提到过,冯茂到了庸部后,伙同史熊一起,在益州上下其手,横征暴敛。   宫中的绣衣此前去庸部,查探此事,也证实此事是实情。   所以冯茂、廉将军之败,罪魁祸首乃是史熊。   臣以为,当罢了史熊的官,没收其家财,充入国库。再将史熊当着庸部百姓的面,斩首示众,以安庸部的民心。   如此,庸部的百姓才肯为朝廷出死力。   到时候朝廷另选贤能,出任庸部牧,再派遣一两万精兵,再征召益州三五万吏民,必能征平西南。”   王匡话音落地,王邑气的直瞪眼。   王邑觉得王匡这是在公报私仇。   史熊是他的人,为他上供了不少钱财。   史熊之所以能从此前冯茂的事情中脱身,也是他向王莽求的请。   他当时也请王匡帮忙说了几句话,分润了王匡一部分钱财。   王匡随后去找史熊讨要钱财,却被史熊告诉给了他。   他奚落了王匡一番,将王匡给顶了回去。   没想到王匡居然会借此拿史熊开刀。   “陛下……”   王邑急忙要为史熊分说,刘秀却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臣以为,太师所言有理。冯茂和廉丹先后战败,葬送了我大新数十万将军,伤了我大新筋骨,还惹的民怨沸腾,议论纷纷。   一些心怀叵测之辈,也跟着蠢蠢欲动。   冯茂和廉丹之败,若是因为史熊之故,我们只要拿了史熊,就能平息百姓的怨愤,也能震慑一众心怀叵测之辈。   告诉他们,冯茂和廉丹之所以战败,乃是我们中间出了不忠之人。   而不是朝廷兵马羸弱,连一群蛮夷都打不过。”   民怨民愤,不能忽视。   天下如今已经有上千股贼寇反叛,可以说是乱象纷纷。   若是一些心怀叵测之辈趁机反叛的话,能招揽一大帮子乱民。   到时候肯定会危急江山。   王莽近些日子也在考虑此事,如今听完王匡和刘秀的话,他觉得将冯茂和廉丹战败的责任怪罪到史熊头上,杀了史熊,能震慑宵小,平息民愤,以安民心,也不错。   至于王匡所言,派遣一两万精兵,征召三五万吏民的事情,他倒是没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杀贼就要重拳出击。   不以雷霆之势,平定逆贼,如何震慑天下人?   在他看来,杀贼也得用重兵。   兵少了,又输了,那岂不是很尴尬,很损朝廷威严。   王莽点头准备赞同刘秀和王匡提出的斩了史熊的说法。   王邑见此,急忙开口,“陛下,臣听闻,冯茂和廉丹之所以会败,并不是史熊之过,而是拿导江郡大尹公孙述所为。”   公孙述跟鱼禾有勾结的事情,如今还没有传到常安城。   王邑也是从小道得知的。   他之前没有说此事,是在为自己领兵去征讨西南铺路。   只要王莽决意征讨西南,并且下发征调兵马的文书,那他一定会请命出击。   等到他率军出击的时候,他可以将此事揭露出来。   到时候抵达益州,他就可以先斩了公孙述,先立一功。   朝廷再派大尹到导江郡的话,也得数月时间。   数月时间,足够他在导江郡为所欲为。   对他而言,隐瞒公孙述的事情,可以一箭双雕,即拿功劳,又能敛财。   告诉王莽等人的话,没多少好处。   如今王莽要拿史熊,他不得不说出此时,保住史熊这条长期的财路。   事后将此事告诉史熊,史熊也得给他送一大笔钱,多谢他的救命之恩。   王邑此话一处,殿内所有人齐齐看向他,一脸错愕。   “你说冯茂和廉丹兵败,乃是导江大尹公孙述所为?”   王莽狐疑的盯着王邑问。   王莽既然开口了,其他人自然没办法开口。   王匡想要斥责王邑胡说八道,也做不到。   王邑郑重的点头,“臣收到消息,那公孙述早就跟贼人秘密勾结。冯茂和廉丹之所以会兵败,全是因为公孙述这个内贼向贼人透露了我军的兵力和部署。   贼人先知先觉,才会击溃我朝数十万大军。”   王匡忍不住喝道:“空口白牙,你有何证据?”   王莽瞥了王匡一眼,淡淡的教训了一声,“不得无礼。”   王匡乖巧的应了一句。   王莽看向王邑,“王匡问的对,你有何证据?”   王邑正色道:“廉丹的人头可算?”   王莽愣了一下,王匡也是如此,其他人则愕然的看着王邑。   王邑继续道:“臣听闻,那公孙述帮着贼人击溃了廉丹,嘲笑廉丹无能,嘲笑陛下……总之也嘲笑了陛下。   他还特地问贼人讨要了廉丹的头颅,制成了酒器,放在手上把玩,以此羞辱廉丹,羞辱陛下。   他还宣称,朝廷发二十万大军也没平定西南逆贼,而他只需要一两万兵马,就能荡平西南。”   王邑为了保住史熊,也是拼了。   不仅将从小道得来的消息一并告诉了王莽,甚至还添了油,加了醋。   王莽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面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其他人脸色也十分难看。   王兴更是拍着自己面前的矮几怒吼,“公孙述他放肆!”   王寻皱着眉头,冷哼道:“朝廷二十万兵马都平定不了的逆贼,在他手里一两万兵马就能平定。他还真是有能耐。”   这话看似在夸奖公孙述,实则是在暗讽公孙述。   除此之外,也在提醒在座的所有人。   朝廷二十万兵马都办不成的事情,公孙述一两万兵马就能办成,那他肯定跟逆贼有所勾结。   刘秀倒是没轻信王兴的话,他盯着王兴问道:“此言当真?你又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王邑正色道:“千真万确,国师公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庸部查问。”   王莽冷冷的道:“那就派人去导江郡查探一番,若是属实,就罢了公孙述的官,将其押赴常安,朕要将其碎尸万断。”   王莽明显怒了,其他人也不好再多说,当即齐齐应允了一声。   刘秀在应允过后,沉吟着对王莽道:“查探公孙述,尚需时日。史熊也不得不惩。庸部两位大吏被罢,也需要时日另选贤能。   再征西南的事情,恐怕得押后。   依臣之见,不如借此时机,先平定了南阳、冀州、河水两岸,以及琅琊的一众逆贼。   陛下以为如何?”   王匡见王邑的话王莽听进去了,便清楚史熊算是保住了,无心再跟王邑继续暗斗,听到刘秀的话后,他心头大喜,赶忙起身请命,“臣愿率军征讨各地不臣,为我大新建功。”   王邑、王寻,甚至王兴、孙建、王盛等人也纷纷开口,争抢这个剿灭天下贼寇的机会。   这中间,有人是真的想为大新建功,有人存粹是为了帮自己争抢财路。   王莽见懂兵法谋略的人,一个个争着抢着要去剿灭贼寇,脸色好看了不少。   手底下的重臣尚且敢言战,地下的人必然也愿意为朝廷舍生忘死。   他的江山社稷,自然稳如泰山。   王莽略微沉吟了一下,“就由太师、大司马一起,率领长水、越骑、胡骑、中垒四营精兵,再率领各地吏民五万,征讨各地贼寇,还百姓一个安稳。”   王匡、甄邯大喜,起身施礼,“臣等遵旨!” 第357章 公孙述竖旗!   王寻和王邑没捞到战事,心有不甘。   但暂时保住了史熊,王邑心里勉强好受一点,王寻就有些郁闷。   折腾了大半天,居然让王匡和甄邯占了便宜。   气的王寻直瞪眼。   但没人搭理他。   刘秀给王莽提出了建议,王莽做了决定,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又闲聊了一会儿琐碎的政事,退出了未央宫。   王莽派遣了自己的心腹宦官,领着宫中的几个绣衣头领,出了未央宫,赶去益州查探王邑所言是否属实。   一行人出了常安城,刚到咸阳城,就听到了公孙述跟西南逆贼勾结,问西南逆贼讨要廉丹头颅,加以羞辱的谣言。   谣言传的没有王邑说的那么不堪,但大致跟王邑说的没什么差别。   王莽的心腹宦官立马派了一个绣衣执法回去给王莽汇报,他带着其他人继续赶往益州。   一行人进了秦岭,刚到秦岭深处的栈道前,碰见了一群从广汉郡逃出的难民。   稍微打听了一下,就得知西南逆贼占据了犍为郡,并且兵进巴郡,三日之内,连占四县,却对蜀郡秋毫无犯的消息。   得了,这些也不用去益州了。   廉丹兵败以后,有史熊坐镇巴郡,巴郡的实力并不弱,反倒是蜀郡比较空虚。   西南逆贼不打蜀郡,反而攻打巴郡,那公孙述跟西南逆贼有勾结的消息,也算是坐实了。   一行人匆匆返回常安城,将他们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王莽。   王莽得知了消息以后,雷霆震怒,召集了十公再次议事。   经过商议,王莽、刘秀等人将廉丹和冯茂兵败的消息怪罪到了公孙述头上。   同时怀疑公孙述不仅跟逆贼有勾结,还怂恿逆贼进犯犍为郡和巴郡,有割据益州之嫌。   甚至,王邑叫嚣着说,西南逆贼很有可能就是公孙述养的,不然一群蛮夷,如何敢跟朝廷作对,又如何能击溃朝廷大军。   王邑的说法,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   于是乎,王莽一怒之下下令,罢黜公孙述蜀郡大尹之职,并且缉拿公孙述,以及其一众家眷,到常安城受刑,同时下达了夷公孙氏三族的命令。   明以前,诛九族是最狠的刑法。   唐宋以前,诛三族是最狠的刑法。   王莽下令诛公孙氏三族,算是最重的惩罚了。   王邑主动请缨,去抓捕公孙氏的三族,王寻主动请缨,去蜀郡捉拿公孙述等一干人等。   王莽也没多想,便将此事交给了王邑和王寻。   王邑出了宫,领着兵马就去抄留在常安城里的公孙氏族人的家。   王寻则点了一队人马,带上绣衣执法,浩浩荡荡的杀向了益州。   公孙述得到消息的时候,王寻已经带着人抵达了广汉郡。   蜀郡,郡衙。   正堂上,公孙述面色阴沉的能滴出血,公孙义和公孙恢一脸慌乱的站在公孙述两侧。   公孙恢一个劲的叫道:“兄长,怎么办?怎么办?朝廷真的信了贼人的鬼话,捉拿我们的人已经到广汉郡了,再有三日就会抵达导江。”   公孙义面色难看的道:“述儿,听说朝廷此次派来抓我们的是大司马王寻,那个不是一个善类。听说凡是落到他手里的人,几乎都被他折磨死了。”   公孙述现在很不得吃西南逆贼的肉,喝西南逆贼的血。   若不是那些西南逆贼,他也不会落到这个份上。   但现在不是跟西南逆贼计较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王寻的抓捕。   “如今看来,只能走最后一步了。”   公孙述沉声说。   公孙恢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公孙义迟疑着道:“述儿,一旦走上那条路,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公孙述瞪起眼,“那些贼子给我们回头路了吗?没有!他们就是想逼着我走这一条路。”   公孙义急忙道:“那岂不是中了贼人的算计?”   公孙述咬咬牙道:“不中贼子的算计,我们就得死。你也说了,那王寻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落到王寻手里,王寻一定会用尽手段将我们折辱致死,再吞空我们的钱财。”   公孙义长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有言语。   公孙述也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公孙恢的目光不断的在公孙义和公孙述脸上盘桓,在努力的消化着二人话里的信息。   公孙义沉默了良久,突然开口,“述儿,既然你已经决定走最后一步了,干嘛还要犹豫?”   公孙述抬眼,瞥了公孙义一眼,道:“我在考虑,是将王寻放进导江,趁机给王寻一个教训,还是立马起事,将王寻挡在导江之外。”   公孙义思量着道:“王寻再怎么说,也是朝廷中人。一些跟我们不是一条心的人,一定会趁机找上王寻。我们倒是不怕他们,但他们一旦串联到一起,对我们而言,终究是一个麻烦。   况且,我们拿了王寻或者斩了王寻,朝廷一定会震怒。   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派遣重兵讨伐我们。   我们现在的实力还很薄弱,又没有西南的重重大山和烟瘴之气庇护,对上了朝廷的大军,未必能讨得了好。”   公孙述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放王寻一马?”   公孙义缓缓点头。   公孙述沉声道:“就算放过了王寻,朝廷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朝廷肯定会派遣兵马征讨我们。”   公孙义认真的道:“杀了王寻,朝廷一定会发大军征讨我们。但若是放了王寻,再示敌以弱,说不定朝廷就会派遣少量兵马征讨我们,我们也能得到一丝喘息之机,快速发展壮大。”   公孙述思考了一下,觉得公孙义说的有道理,他点着头道:“族叔言之有理,杀了王寻,确实对我们没什么好处。但放了王寻,确实有一定的机会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那就依照族叔的意思办。”   公孙述看向公孙恢,下令道:“立刻去召集各县豪强,还有各部族头领,到郡衙议事。再去告诉李熊,让他率领我公孙氏的青壮,即刻北上,去堵住就都郡通往导江的道路。”   公孙恢惊愕的瞪大眼,难以置信的道:“我们这是要……造反?”   公孙述恶狠狠瞪了公孙恢一眼,喝斥道:“事到如今,我们还有第二条路走吗?若不是因为你犯蠢,我们也不至于被逼到这么份上。   还不下去传我命令?”   公孙恢吓的缩了缩脖子,应允了一声,下去传令。   蜀郡各县豪强,以及蜀郡内外的一众蛮夷头领,得到公孙述命令后,纷纷赶往蜀郡郡衙。   公孙氏的青壮,在得到公孙述命令后,也拿出了藏了许多年的盔甲、兵刃,跟着李熊,赶往广汉郡通往蜀郡的要道上。   公孙述所在的这一支公孙氏,也算是一个大族。   族中世代有人为官,为吏的更是不计其数。   所以公孙氏发展的异常庞大,族中光是青壮,就有两千多人。   再加上族中的一些仆从、私属,青壮一下子达到了四千多人。   四千多人披甲持刃,便是四千兵卒。   这实力,比鱼禾起家的时候,强了不止几十倍。   这就是豪族的底蕴。   这也是为何汉光武刘秀在得到了豪族支持以后,能快速的建立东汉的原因。   支持汉光武刘秀的豪族,底蕴远比公孙氏还要深厚。   他们一族出一万青壮,也轻而易举。   拿出钱财帮青壮们锻造兵甲,更是轻轻松松。   一些祖上出过马上侯的豪族,还能提前帮汉光武刘秀操练兵马。   汉光武刘秀在豪族支持下招募的兵马,一入伍就能战,一战就能胜。   汉光武刘秀也因此,快速的夺取了天下。   后人经常说,汉光武刘秀是天命之子,所以能轻轻松松夺取天下。   汉光武刘秀确实是天命之子,也确实受到过上苍的庇佑。   但是他能轻轻松松夺得天下的原因,还是因为各地豪族的支持。   他自身占据了天时,在豪族的支持和鼓吹下,又获得了民心,占据了人和,又以冀州为大本营起家,可以南扫赤眉、西进长安,也算是占据了一定地利。   天时、地利、人和,三种必胜的条件占全了,他想不夺取天下都很难。   公孙述就是想聚齐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再起兵。   可是他遇到了鱼禾,被鱼禾看破了他的心思,搅乱了他的谋划,不得不仓促起兵。   在公孙氏的青壮抵达了广汉和蜀郡的要道以后,公孙述就举旗了义旗。   声称莽新无道,篡汉乱民,将益州折腾的十室九空,当伐,当兴汉室。   蜀郡的百姓在冯茂、廉丹、史熊三人折腾下,确实凄惨,怨气冲天。   再加上公孙述提前放出风声去,说‘王莽、廉丹无能,却又不愿意背负战败的责任,所以会找一个益州的好官,嫁祸给对方’。   所以公孙述义旗一举,又将朝廷派遣了王寻要抓捕公孙氏一族的事情说了出去。   百姓们自然而然的认为,公孙述是那个被冤枉了的好官,王莽确实无道,还不给他们活路。   他们毫不犹豫的加入到了公孙述麾下。   跟着公孙述一起造了反。   ……   …… 第358章 贪得无度   公孙述举起义旗,不到两日,麾下从者超过了足足五万。   上至七旬老翁,下至十一二岁少年,皆响应了公孙述造反的号召。   由此可见,王莽的政令、冯茂、廉丹,将蜀中百姓折腾的有多惨。   公孙述在里面挑挑拣拣,又征召了一部分蛮夷的族人,凑了四万青壮,号称二十万,举起了反莽的大旗。   消息传到了广汉郡王寻耳中。   王寻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   “好你个公孙述,果然心怀不轨。来人呐!速速回去禀明陛下,就说大司徒所言句句属实,公孙述听闻我率领人马要去导江郡捉拿他,迫于我的威严,狗急跳墙,举起了反旗。   我会坐镇此处,抵御公孙述的乱军,让陛下速速派遣兵马到此处,征讨反贼公孙述。”   王寻吩咐了人回去给王莽报信,并且请王莽出兵,他自己高兴的在广汉郡开起了饮宴会。   原以为王莽在刘秀劝说下放弃了再征西南,王匡和甄邯又抢了征讨贼寇的活儿,他就没仗可打了。   没想到关键时候,公孙述居然反了。   还真是瞌睡了有人就给送枕头。   爽,通透!   在饮宴会席上,王寻喝的微醺,对广汉郡丞吩咐,“即日起,召就都郡吏民到校尉营集结。征四成粮税充作军粮。”   广汉郡丞面露苦色,哀声道:“大司徒,冯茂和廉丹二人前前后后,已经将就都今岁的粮草征空了……”   王寻瞪起眼,举着酒盏喝斥,“那就征明岁的,后岁的,再不行大后岁的也行。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朝廷的大军不日就到,若是没有足够的粮草,如何征讨逆贼?   若是因为粮草之故,败在逆贼手里,你吃罪的起?”   广汉郡丞脸色更苦,他有点明白了冯英为何要冒着得罪朝中大佬的风险,频频给朝中上书,也明白了公孙述为何会反。   朝中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完全不给人活路啊。   “大……大司徒,冯茂和廉丹二人,已经将就都郡的钱粮,征收到六载以后了。”   “六载以后?!”   王寻吓了一跳,心里暗叫,冯茂和廉丹还真够黑的。一下子将广汉郡的钱粮征收到了六载以后,其他郡恐怕也是如此。   难怪益州的百姓上了战场,出工不出力,二十万大军,轻而易举就被小小的逆贼给击溃了。   难怪公孙述会聚众造反,蜀郡的百姓群起响应。   冯茂和廉丹完全是不给益州百姓活路啊。   两个家伙吞没的钱财,恐怕超过了百万,甚至千万。   王寻眼珠子一转,却没有因此放弃继续征收钱粮,相反,他在考虑,如何在冯茂和廉丹将益州快要吃空了的情况下,再刮出一些油水。   “那钱财呢?钱财总有吧?上缴钱财也行,我可以派人去常安城购粮,就是路上的耗费可能会多一些。   这必须有就都郡的百姓承担。”   王寻看着广汉郡丞,试探的问着。   至于此举会不会逼死百姓,他根本不在意。   百姓们若是因此被逼反了,那更好,他可以先剿了广汉郡的百姓,先立一功,说不定能在功劳上压王匡一头。   虽说王匡是王莽最宠爱的儿子,可他终究不是嫡子,也不是太子。   王莽育有六子,四嫡两庶。   嫡长子、嫡次子在王莽篡位之前,被当成了立威的工具人,给斩了。   嫡三子早夭,只有嫡四子还活着。   王莽篡汉立新以为,被立为太子。   在这个嫡庶分明的时代,除非嫡子死绝了,不然庶子永远也不可能有机会继承家业。   在继承表里,庶子不论长幼,全部排在嫡子之后。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匡再受宠爱,也做不了太子。   王莽就算一意孤行要立王匡为太子,十一公,以及朝廷上的其他文武也不会答应。   所以王寻不怕王匡,更不怕跟王匡争锋。   广汉郡郡丞,听到王寻的话,像是死了爹一样,哀嚎道:“大司徒,那冯茂和廉丹各征了益州百姓四成粮食。为了补足明岁、后岁等六载的粮食,廉丹特地让益州各郡用钱代缴。   益州各郡百姓的钱财,也被他们征收一空了。”   王寻脸一黑,心里暗骂,廉丹也太黑了,榨干了益州的粮食也就算了,居然还榨干了益州的钱财,一点儿也没给他留。   最后更是白白的便宜了贼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那不是还有剩下的两成吗?”   王寻沉吟着问。   广汉郡丞惊愕的看着王寻。   廉丹将益州各郡的钱粮都征收到六载以后了,百姓们早就开始砸锅卖铁,吃土度日了,哪还有什么两成。   王寻见广汉郡丞不说话,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广汉郡丞的肩头,嚷嚷着道:“就让百姓将剩下的两成钱粮缴纳上来。再让百姓们勒紧裤腰带,再帮我凑三成。   眼下正值剿贼的关键时刻,钱粮不能短缺。   等到剿灭了逆贼,我会奏请陛下,让陛下减免就都郡三载赋税,让就都郡的百姓休养生息。”   王寻只是给开了一个空头支票,剿灭了逆贼以后,王莽会不会减免就都郡赋税,他根本就不在意。   王莽减了,拿皆大欢喜。   王莽不减,那就是王莽的锅。   跟他王寻没一丁点关系。   广汉郡丞颤声哀嚎,“大司徒,就都郡百姓早就没粮了,也没钱了,再逼下去,就只能缴命了。”   王寻徒然瞪起眼,喝斥道:“你这个郡丞还想不想做了?不想做就直说,我可以换一个听话一点的。”   虽说王寻没有处置和更换一郡郡丞的权力。   但他真要是将广汉郡丞给宰了,王莽也不会为这点小事怪罪他。   广汉郡丞被王寻的话吓了一跳,只能心若死灰应允了一声,“下官,下官想想办法……”   王寻露出了一丝笑脸,满意的赞叹道:“这就对了嘛。我也不白用你,事成之后,我可以分你几万贯,让你去买几个美娇娘乐呵乐呵。”   说到此处,王寻还得意的冲着广汉郡丞挤了挤眼睛。   广汉郡丞心若死灰,脸上还得挤出一丝笑意去附和王寻,“那……下官就多谢大司徒赏赐……”   “哈哈哈……你不错,很上道,等我回京,一定要在陛下面前保举你。”   王寻大笑着赞赏了广汉郡丞一句,邀请广汉郡丞陪着他继续吃吃喝喝。   “你放了多少糖?”   犍为郡汉阳县县衙后院。   鱼禾坐在原汉阳县县宰居住的屋内,端着相魁送到他面前的糖水,尝了一口,愕然的问。   相魁愣了一下,一脸认真的道:“没多少啊,就抓了两把。”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好气的道:“一碗水,你放了两把糖?是糖不要钱,还是你准备做糖浆?”   相魁挠了挠头,嘿嘿笑着道:“糖太金贵,寻常人家根本吃不到。现在咱们自己能做糖,我寻思着给吕嵩多弄点,让他好好尝尝。”   鱼禾瞪了相魁一眼,没有再搭理他。   相魁在夜郎城养了两个月,又在汉阳县养了半个月,身上的伤势早已好的七七八八了,就是还有点体虚,不能剧烈运动,更没办法去战场上撕杀。   鱼禾将其留在自己身边,让他好好调养调养。   相魁好了,搬出了鱼禾的房间,但鱼禾的房间并没空。   相魁搬出鱼禾房间的时候,吕嵩和漕中叔两个人就住进来了。   半个月前,一群游侠儿伙同去山林里搜寻他们一行的四海镖行的探子,护送着重伤的吕嵩和漕中叔,以及原广汉郡大尹冯英,到了汉阳县。   鱼禾在得知吕嵩和漕中叔受了重伤以后,就没有让他们继续赶路,而是吩咐他们留在汉阳县养伤。   他自己也从夜郎县离开,赶到了汉阳县。   有了照顾相魁的传统,鱼禾也不好将吕嵩和漕中叔丢给别人照顾,干脆就让他们搬到了自己房里,他亲自看着。   漕中叔的伤势并不重,就是留了许多血,人很虚弱,几乎站立不住。   所以鱼禾吩咐相魁泡了一碗红糖水,给漕中叔补补。   相魁就弄成了这样。   “糖多了好,我就喜欢糖多的。”   漕中叔躺在床塌上,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有气无力的说着。   鱼禾端着红糖水走到漕中叔身边,递向漕中叔,道:“糖太多了,齁得慌。”   漕中叔端过红糖水,艰难的伸出头,抿了一口,笑道:“我漕氏虽然家底丰厚,家里也不缺霜糖。但是像这种红糖,我还是第一次尝。   比霜糖的口感绵软,也比霜糖更有味,还能补气血,多喝一些我也乐意。”   漕中叔明显是在装老好人,帮相魁开脱。   喜欢吃甜食的人,自然喜欢喝糖水,可是齁甜齁甜的糖水喝到嘴里,口感并不好,还容易让人犯腻。   就相魁那种熊掌大的手,抓两把红糖,能装小半碗。   鱼禾不信漕中叔手里的红糖水会好喝。   鱼禾也没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他一边看着漕中叔喝红糖水,一边问道:“你之前到过琅琊?吕母等人聚众啸义的消息,就是你通过四海镖行的人传给我的?” 第359章 漕中叔归心   在没听到吕母造反的消息前,鱼禾还没有大把的撒钱,在天下各郡开设四海镖行。   所以除了益州、荆州外,其他各州的消息,他并不清楚。   吕嵩当初跟他汇报的时候说,有人将黄河两岸百姓造反和琅琊吕母造反的消息,通过四海镖行传递给了他。   鱼禾就猜测可能是漕中叔。   鱼禾认识的人不多,走南闯北的就更少。   能收到各地消息,并且快速传递给他的,就只有漕中叔。   漕中叔前几日一直在跟鱼禾聊天下大势,以及各地造反的情况。   鱼禾更加肯定,给他传消息的就是漕中叔。   今日有机会,刚好可以问一问。   漕中叔也没有隐瞒,他又抿了两口红糖水以后,点着头笑道:“您是做大事的人,对天下大势自然关注。您对我和少游有救命之恩,我收到了一些消息,自然应该传给您。”   多年不见,再次见到漕中叔,漕中叔明显拘谨了不少。   当初初见漕中叔的时候,漕中叔对鱼禾可没有这么客气,更没有一口一个‘您’的称呼。   漕中叔为何会如此。   鱼禾心里也清楚。   这跟他的身份和地位有关。   当初漕中叔初见他的时候,他和他阿耶还是朝不保夕的逃卒,漕中叔却是一个家底丰厚,誉满天下的大侠。   漕中叔的身份、地位,比他们父子高,所以不需要对他们父子太客气。   如今就不同了。   漕中叔虽然还是那个家底丰厚且誉满天下的大侠。   可他却已经不再是那个朝不保夕的逃卒了。   他是一个掌控三郡半,并且暂时统领一郡的霸主。   国主、裂土封疆的枭雄等等的名头,放在他头上,他都当得起。   漕中叔在他面前,自然得客客气气。   大侠固然厉害,但根本没办法跟一个霸主相提并论。   鱼禾笑着道:“幸亏有你提醒,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短板在哪儿。如今我已经派人在天下各郡开设了四海镖行。各郡有任何风吹草动,镖行的人都会告诉我。”   漕中叔赞叹道:“如此一来,天下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您了啊。”   鱼禾没有在意漕中叔的赞叹,他盯着漕中叔,真诚的问道:“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漕中叔苦笑一声,“天下大乱以起,各地起兵者数不胜数。天下已经没有安定之地,唯有您这里还有一点祥和,我不留在您这里,还能去哪儿。”   说到此处,漕中叔略微瞥了一眼门外,继续道:“那些游侠儿,是我一路上招揽的侠义之人。我就是带他们特地来投奔你,并且帮你干一番大事业的。”   漕中叔在天下各地转了一圈,也比了一圈。   天下各地的起义军当中,仅有琅琊的吕母、绿林山的王氏兄弟,以及鱼禾三支义军,算得上仁义。   其他的起义军,龙蛇混杂,干什么的都有。   劫掠百姓、偷坟掘墓,就是家常便饭。   漕中书不可能一辈子飘零,他也想找个明主,贡献自己一份力量,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   他暗中稍稍对比了一下他看好的三支义军。   吕母只杀贪官污吏,不动百姓和那些好官,也没有率领着兵马去四处为祸,算得上是义军中最纯良之人。   但吕母是一个女人家,在威信方面,始终不如男人家。   再加上吕母有点小富即安的性子,在帮儿子报了仇,杀了贪官污吏以后,几乎没有其他的动作。   明显成不了霸主,也很难成大事。   绿林山的王氏兄弟,勉强算得上有点良心,他们虽然杀官、洗劫豪族富户,偶尔也滋扰百姓,但他们在攻破一座城池以后,会将拿不走的粮食,分给一部分穷人。   因此在百姓们心里,有了那么一点威望,被穷苦的百姓称之为绿林好汉。   但王氏兄弟如今刚刚起兵,手底下的人马不过千余人,每到一地,基本上都是劫掠一番就走,根本没有打下一两座城池,裂土封疆的意思。   只知道固守绿林山根据地。   比起吕母、王氏兄弟。   鱼禾就像是天生的霸主,他对百姓好的让人难以置信。   不仅不劫掠百姓,反而帮助、指点百姓们开垦荒田,照顾农桑。   更重要的是,面对经历过战祸的百姓,他会减免百姓赋税,并且说到做到。   即便是百姓的产出已经能填饱肚子,并且还有盈余,他也没有问百姓讨要,亦或者出尔反尔。   他反而会出钱,从百姓手里购买粮食。   此外,在这乱世当中,鱼禾还广开蒙学,大兴教化,让穷苦人家的孩子都有书读。   这放在盛世都不敢想的事情,放在乱世,更不敢想。   但鱼禾做到了。   百姓们虽然什么也没说,更没有献给鱼禾什么。   但有人危及到鱼禾的地位,或者打破他们美好生活的话,漕中叔敢肯定,鱼禾只要一声令下,全民都会参战。   这本就是一个全民都要服兵役的时代(单指男丁),百姓们从不缺少血性。   在经历过苦难以后,谁敢打破他们美好的生活,他们就敢跟对方拼命。   当然了,鱼禾除了在对待百姓善良之外,自身的实力也强的不可思议。   鱼禾手下有多少兵马,漕中叔不清楚,但光凭鱼禾如今占据的疆土,他麾下的兵马就不会少。   虽然吕母、王氏兄弟起家比鱼禾晚,但他们要达到鱼禾现在的水平,少说也得再艰苦奋斗七八年。   而且还得保证中途不出错才行。   也就是说,鱼禾在造反的道路上,已经领先了天下所有造反者。   鱼禾成事的机率比任何人都大。   鱼禾身上唯一的缺点就是,占据的地方不好,手下兵卒的成分不好。   鱼禾想要兵进中原,总会有人拿蛮夷之地,以及蛮夷之人说事。   甚至一些人还会造鱼禾的谣,指责鱼禾的血统。   但漕中叔看鱼禾的样子,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此时。   鱼禾听到漕中叔决定留下,又带了一帮子还算纯良的游侠儿投奔自己,顿时笑了起来。   “漕先生愿意留下,我手下有多了一大助力啊。我觉得,漕先士最适合掌握四海镖行,为我四处奔走,收集天下消息。   漕先生以为如何?”   漕中叔是一个誉满天下的游侠儿,天底下大部分游侠儿都会因为他的名声,帮他做事。   他带着游侠儿去走镖、收集消息,也远比别人容易。   鱼禾只需要再投入一些钱财,一些人手。   各郡的四海镖行,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流动起来、完善起来。   漕中叔听到这话,略微愣了一下,急忙推脱,“您太高看我了,我初入您麾下,寸功未立,有什么资格掌管四海镖行?”   四海镖行,漕中叔真的不敢要。   虽然他有名声,也有高朝的武艺,甚至能驱使许多人帮他做事。   但如今掌管四海镖行的人是张武。   张武跟鱼氏父子都有交情,为了鱼氏父子还断了一条胳膊,掌管四海镖行期间,也没出过什么错。   漕中叔实在不好意思抢人家的位置。   鱼禾看出了漕中叔的心思,笑着道:“我准备调遣张武到益州郡充任都尉,成禄充任郡丞。所以四海镖行总镖头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少游还差一些火候,任方心思又太杂。   除了你,其他人难当此重任啊。”   随着地盘不断的扩张,要用的人手也多。   鱼禾手握三郡半又暂时统管句町国,也不好一直以益州郡太守自居,更不可能一直待在益州郡。   但是在他没有称制建国之前,他又不能称王称帝。   所以各郡不好设太守,就只好以郡丞统管郡事,都尉统管郡兵马。   阴识向鱼禾举荐过成禄,他也将成禄召到身边考校过,知道成禄一郡太守之才。   鱼禾准备让成禄出任益州郡丞,但考虑到成禄资历太浅,益州郡又是一个需要长期投入发展的基本盘。   所以鱼禾准备将张武调遣到益州郡去充任都尉,跟成禄一文一武,一起统管益州郡。   而阴识则被免除了益州郡都尉之职,迁任越巂郡丞,兼任灵关守将、南山军大将军。   南山军就是原山蛮军和越巂郡各部族的族兵。   被鱼禾编到了一起,成为了南山军。   马援如今充任犍为郡丞,兼任江阳守将、北山军大将军。   鱼禾将调遣到犍为郡的俘虏军和之前马援统领的那些早早招降的俘虏,以及益州郡各县的城卫军,全部编成了北山军。   马援手底下的兵马如今很多,鱼禾让马援择优录取,最终组成一个七千二百九十人的悍卒军团,外加两千四百三十人的外编马军。   阴识手下也是如此。   都是依照左右虎贲卫的编制排的。   一军麾下可以有三卫九营。   每一卫两千四百三十人,每一营八百一十人。   随同刘俊在律高作战的西山军,回头也会重新整编。   鱼禾甚至兵贵在精不在多的道理,所以他并没有将所有的俘虏全部招降为兵卒的打算。   俘虏中有许多人虽然已经开始帮鱼禾卖命,但心思仍旧不纯,这些人鱼禾不打算让他们长期留在军中。   仅仅让他们在军中补充一下现在兵力不足的缺陷。   等到三军重新整编完了,挑出了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将士,他就会将其他的人送到各地充作苦力,为各地的基建增砖添瓦。 第360章 离间!   朱遵被鱼禾任命为了犍为郡的都尉,冯英这位大才,鱼禾暂时没动。   冯英的夫人、姬妾,以及几个子女,在此次逃亡的路上,被公孙述的人所弑,如今仅剩下一个幼子。   冯英正伤感呢。   鱼禾也不好安排他去做什么。   此外,鱼禾费尽心思将冯英弄回来,也不是让冯英去出任一郡的。   鱼禾准备将冯英留在身边,重用冯英,让冯英帮他处理几个郡的民政。   如果说鱼禾是几个郡的国王的话,那么冯英所要担任的职位就相当于国相。   鱼禾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又提出了漕少游,直言漕少游差一些火候,明显是告诉漕中叔,一旦漕中叔退了,或者迁任到其他位置,漕少游就会接替他。   漕中叔自然没办法拒绝,当即他颤颤巍巍的扶着床边做起,跪在床塌上,向鱼禾郑重的一礼,“卑职漕中叔,参见主公。卑职愿供主公驱使。”   鱼禾哈哈一笑,“好,好好养伤,等你痊愈以后,就立马将四海镖行的总铺,迁移到滇池。以后就由你和吕嵩二人,共掌四海镖行。   你负责四海镖行的生意,还有四海镖行明面上的外探。   相魁则负责四海镖行的内探。”   外探露面,内探不露面。   外探和内探一起探查消息。   互相印证,再由内探传递。   此举看似分润了吕嵩的权力,实际上并没有。   因为内探对外探有监察权。   此外,此举有利于辨别消息的真实性。   漕中叔再次施礼,“卑职定然不辜负主公的厚望。”   鱼禾笑着摆摆手,“一些虚礼就不要讲了,你重伤未愈,快躺在榻上歇息。”   漕中叔道了一句谢,躺倒了床塌上。   相魁在一旁爽朗的笑道:“恭喜主公再添一大助力!”   鱼禾笑着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鱼蒙匆匆进了鱼禾房内,郑重的施礼道:“主公,据四海镖行得到的消息,您放出去的消息起效了。朝廷派遣大司徒王寻前往蜀郡捉拿公孙述等人。   公孙述不甘被擒,已经聚众啸义,反了朝廷。   手底下如今已经聚拢了数万兵马。”   “哈哈哈……”   鱼禾放声大笑,“还真是双喜临门啊。看在漕中叔和吕嵩性命无忧的份上,我暂时就不落井下石了。”   相魁嚷嚷道:“公孙述那厮太可恶了,主公不该这么轻易放过他。”   鱼禾笑道:“我说暂时不落井下石,可我没说我不添一把火啊。”   鱼禾吩咐鱼蒙道:“去给四海镖行传令,让他们放出风声去,说我们西南诸夷,以及西南众逆,愿尊公孙述为主,愿奉公孙述为蜀王。”   鱼蒙和相魁听到这话,齐齐愣了一下。   唯有漕中叔哭笑不得的道:“主公这是要将公孙述架在火上烤啊。”   鱼蒙和相魁立马反应了过来,齐齐笑了。   鱼禾放出风声去,说愿尊公孙述为主,愿意奉公孙述为蜀王。   算是再次坐实了公孙述跟他们有勾结的事情。   当然了,以公孙述如今的身份,再次坐实公孙述跟他们有勾结,对公孙述的身份也没太大影响。   但是,此举却告诉了朝廷,公孙述才是益州各地逆贼并起的主谋,同时也告诉了朝廷,再想征西南,得先拿下公孙述才行。   鱼禾猜测,以王莽的秉性,八成会派遣一支实力不弱的兵马征讨公孙述。   蜀道虽然难行,但是蜀郡可以益州郡个句町国的瘴气阻碍。   王莽发大军征讨公孙述的话,够公孙述喝一壶的。   “公孙述那厮惹上了主公,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相魁开心的笑着说。   鱼禾、鱼蒙、漕中叔齐齐看向了他。   相魁一愣,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辩解道:“我的意思是,公孙述那厮就不该惹主公,惹了主公就得死。”   鱼禾瞪了相魁一眼,继续道:“奉公孙述为蜀王,不能没有贺礼。派人将廉丹在蜀郡搜刮的一些奇珍异宝,给公孙述送去。”   漕中叔听到这话,心里一个劲的赞谈鱼禾高明。   鱼蒙和相魁却还没明白鱼禾此举的用意。   廉丹在蜀郡搜刮的奇珍异宝,蜀郡的那些豪强自然熟悉。   鱼禾派人把东西送去给公孙述,再稍微透露一下,鱼禾他们缴获的战利品,全部送给了公孙述。   蜀郡那些豪强一定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蜀郡那些豪强被廉丹搜刮,肯定不乐意。   可弄了半天,廉丹啥也没得到,反而死了,公孙述成了最大的赢家。   蜀郡那些豪强肯定会怀疑,廉丹征讨西南的时候发生的一切,肯定是公孙述的谋划。   蜀郡的豪强或许不敢直接找公孙述麻烦,但背地里肯定会有一些小动作。   依照冯茂和廉丹的秉性看,朝廷里的那些重臣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   朝廷里派来征讨公孙述的人,肯定会是一些贪得无厌之辈。   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公孙述将廉丹在益州搜刮到的钱财全弄到了手,说不定还将冯茂此前搜刮的钱财也弄到了手。   他们还不发了疯的跟公孙述死磕。   到时候内部有豪强捣乱,外部有朝廷的兵马猛攻。   公孙述一定会爽到极点。   “卑职马上去办。”   鱼蒙应允了一声,下去传令。   相魁则依旧站在房间里思量鱼禾的话。   鱼禾瞥了他一眼,哭笑不得的道:“你既然没事做,那就走一趟江州县南岸,告诉张休,别再上蹿下跳了。   再上蹿下跳,我就罢了他的官,让他去种田。”   张休那货,追上马援,却没捞到战事。   抱怨了许久,如今天天带着人在大巴山里劫掠清剿蛮人。   张休对付蛮人有经验,加上他手底下的将士们都是出身于天水、陇西两地的悍卒,又配备上了左右虎贲卫才有的铁甲,对付蛮人,就像是爸爸打儿子。   半个月时间,张休平灭了近百个蛮人山寨。   缴获的钱财倒是不少,奇珍异宝也有一些。   但那玩意儿又不能吃。   偏偏他还抓了两万多的蛮人。   鱼禾如今手下吃粮的人太多,俘虏们要吃粮,兵马也要吃粮。   犍为郡的百姓更是耗粮大户。   益州郡百姓刚刚种了不到一载粮食,虽然已经开始自给自足,也剩下了不少盈余。   但是比起庞大的吃粮人口,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此前鱼禾虽然派遣吕嵩收了不少粮食,但依然扛不住庞大的吃粮人口。   越巂郡的人不产粮食,犍为郡的人连粮食种子都被廉丹祸祸了,又错过了春耕,秋耕还有几个月,等到秋粮下来,都到明年了。   鱼禾已经派人暗中去南阳、南郡、荆州等地购粮了。   不过南阳如今有绿林军在抢粮,荆州的大部分青壮在交州跟邓让酣战,每日都要消耗大批粮草。   鱼禾即便是拿着大笔钱财,也买不到太多粮食。   至于从其他地方购买粮食,鱼禾想都没想过。   从其他地方购买粮食,光是运犍为郡、益州郡等地,就会耗费五成左右,碰到了雨天或者道路塌方,再耽误一些日子,耗费的更多。   所以张休整两万蛮人俘虏,纯粹就是在给鱼禾添堵。   依照张休的秉性,鱼禾若是不加以约束。   张休能将大巴山给搬空不可。   到时候数十万蛮人全部成了他的俘虏,让他去喂养,他可养不起。   虽说他可以组织蛮人出益州去抢粮,但是受害的肯定是各地的百姓。   各地的百姓在朝廷和贼寇们祸祸下,已经够惨了,他在放蛮人出去为祸,那各地百姓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鱼禾又不是五胡和满清,干不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相魁帮张休解释道:“张休在大巴山里清剿蛮人,也是为了练兵。”   相魁和张休经历了飞龙涧的撕杀以后,交情在直线上升。   如今已经开始为对方着想了。   鱼禾恶狠狠的瞪了相魁一眼,“那些蛮人俘虏你养?”   相魁嘿嘿的笑着道:“养不起可以全杀了啊。”   鱼禾一指门外,喝斥道:“你滚!”   相魁见鱼禾动怒了,不敢再多说,灰溜溜的逃出了房间。   鱼禾没好气的骂道:“这个杀胚!”   漕中叔感叹道:“杀心确实重了。”   也就是漕中叔这种走南闯北多年的人能理解鱼禾。   若是马援、阴识、张休等人的话,一定会跟相魁站在一边,怂恿鱼禾杀人。   对于马援、阴识、张休等人而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唯有躺在坟地里,才安全。   若是三韩之地,亦或者倭国,鱼禾一定会放任他们随便屠戮。   但是大巴山的蛮人绝对不行。   那是以后中华民族五十六支花中重要的几支。   得团结!   ……   几日后。   鱼禾的人携带着重礼抵达蜀郡郡治成都。   公孙述听到鱼禾的人是来送礼的,而且礼很厚,就捏着鼻子让他们进了蜀郡郡治成都。   但是看到了鱼禾的人送的礼物以后,公孙述气的直跳脚,率军南下,跟鱼禾一决生死的念头蹭蹭往出冒。   鱼禾送的那些礼物,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用意,公孙述一眼就看出来了。   因为里面有好些东西还是他亲自从蜀郡豪强手里拿过来,送到廉丹手里的。   鱼禾送这些东西过来,就是在离间他和蜀郡的豪强。 第361章 算计和反算计   “我要将西南逆贼千刀万剐!”   公孙述声嘶力竭的怒吼。   公孙义和公孙恢对视了一眼,苦笑着低下头。   西南逆贼真是不当人子,三番五次的给他们挖坑,完全是要把他们往死里坑。   偏偏,西南逆贼挖的坑,他们还避不开。   公孙义一直等到公孙述发泄的差不多的时候,迟疑着道:“现在该怎么办?那些豪族的人在看到西南逆贼送给我们的珍宝的时候,目光有些不善。   一些人恐怕已经中了西南逆贼的圈套,开始怀疑我们在跟西南逆贼设局诓骗他们家中的珍宝。”   公孙恢沉吟着道:“将那些珍宝还给他们呢?”   公孙义苦笑着道:“问题是西南逆贼只给了我们九成的蜀中珍宝,还有一成顶级的珍宝,他们并没有给我们。   那些豪族的人可不管我们拿了西南逆贼给了我们几成,他们只会认为,西南逆贼将所有珍宝全交给了我们。   到时候拿到珍宝的人,不会对我们感恩。   没拿到珍宝的人,会怨恨我们。   所以将珍宝还回去,对我们不仅无益,反而有害。”   公孙恢愣了一下,说道:“那就不还了?”   公孙义脸上的笑容更苦,“他们已经看见了西南逆贼将珍宝送给了我们,我们若是不还,他们所有人都会生怨。”   公孙恢皱起了眉头,嚷嚷道:“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那究竟该怎么办啊?”   公孙义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这就是贼人手段高明的地方。   简简单单的送一些珍宝,就将他们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还坐实了他们是益州逆贼首脑的身份。   他们即便是想反驳,也没有几个人会信。   因为不会有人相信,有人会拿一批价值连城的珍宝去害人。   公孙义看向公孙述,希望公孙述给拿个主意,他实在是拿这件事没辙。   公孙述愤恨的咬着牙,道:“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那就不还了。既然注定了要结怨,那就在他们怨气爆发之前,除掉他们。”   公孙义愣了一下,沉吟道:“述儿打算怎么做?”   公孙述咬了咬牙道:“据手下的探子汇报,朝廷派往益州的兵马,正在招募,再过不到一个月,就会抵达益州。   初步估计应该有三万兵马。   西南那些逆贼陷害我为益州贼首的事情若是传到常安城,兵力恐怕会增加一倍。”   公孙义惊声道:“六万多人?算上王寻在就都郡征召的吏民,恐怕要达到八万了吧?我们能挡得住?”   公孙述冷哼道:“所以我准备集结蜀郡境内所有的豪族青壮、仆从、私属,组成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去对付朝廷的兵马。”   公孙义一脸愕然,“你这是准备借刀杀人?你就不怕他们临阵倒戈吗?”   公孙述冷笑道:“王寻是什么人,他们估计比我更清楚。他们倒向了王寻,王寻会将他们吞的连骨头渣子也不剩。”   公孙义沉吟着道:“他们不能倒向王寻,那就只能接受你的敲打,最后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公孙述冷峻的点点头。   公孙恢下意识的说道:“不是还有西南逆贼吗?”   公孙述和公孙义齐齐瞪向了公孙恢。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公孙恢感受到了公孙述和公孙义凶恶的目光,吓的缩了缩脖子。   公孙义瞥了公孙恢一眼,干咳了一声道:“恢儿说的也不无道理,西南逆贼狡诈,我们不得不防。”   公孙述瞪了公孙恢一眼,道:“那就让各蛮夷首领,带着各夷兵,驻守灵关道,别给贼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公孙义狐疑道:“那我们的人呢?”   公孙述冷哼道:“我们的人自然是入巴郡,夺取巴郡剩余的几县。”   公孙义愕然道:“西南逆贼守在江州县外的江边,明显是盯上了整个巴郡。我们去夺取巴郡剩余的几县,那不是虎口夺食吗?”   公孙述冷冷的道:“他们既然污蔑我是西南逆贼之首,那我就借着这个名头夺下半个巴郡。他们若是跟我做对,那他们传出的谣言就不攻自破。   他们若是不跟我做对,那我刚好可以顺势将巴郡收入囊中。   等我击溃的朝廷的兵马,收拢了巴郡的丁口,我就顺势北上,拿下就都郡和汉中郡。   有了就都郡和汉中郡,我就可以挥兵南下,给西南逆贼一个教训。   将他们按在我头上的屈辱全部洗刷干净。”   公孙义思量着道:“史熊坐镇在巴郡,他手底下还有不少人马,恐怕不好对付。”   公孙述讥讽的道:“史熊就是一个借着行贿爬上来的废物而已。他手底下的兵马是不弱,但他自己根本就不懂兵事。   我征讨他,比西南逆贼对付廉丹还容易。”   公孙义愣愣的看着公孙述,“当真如此?”   公孙述点了一下头,没有再多言。   公孙义点着头道:“那就好……那就依照述儿的心思办。”   公孙述既然敢造反,那自然是有些能耐。   史熊确实如同公孙述所言,是借着行贿爬到益州牧位置上的,他身上虽然有侯位,但并不是他自己凭借着军功博来的。   史熊吃喝玩乐是一把好手,搜刮民脂民膏,更是佼佼者。   但打仗,他真的不行。   公孙述有信心能一举击溃史熊。   公孙述也有信心能击溃王寻。   因为王寻那边的动静,公孙述即便是没看过,也猜的七七八八。   广汉郡郡治梓潼县。   王寻和王邑占据了郡衙门,在里面饮酒作乐。   公孙氏留在常安城的族人不多,仅有那么三五个,还有一些仆从。   平日里主要帮公孙氏在常安城里走关系,向朝中重臣行贿,帮公孙氏其他人跑官。   王邑仅仅用了一天,就将公孙氏留在常安城的人收拾的干干净净。   在得知了公孙述反了,并且举兵好几万以后。   王邑大喜,主动请缨赶往益州,跟王寻一起平叛。   一狼一狈到了广汉郡,凑在一起,自然是大吃大喝,寻欢作乐,并且商量起了压榨益州各郡百姓的点子。   二人商量了没多久,就得到了西南逆贼共尊蜀郡逆贼公孙述为首,且称公孙述为蜀王的消息。   好家伙,蜀王啊。   新朝造反的诸多大势力中,第一个称王的。   妥妥的出头鸟。   拿下以后,那可是大功一件。   王邑、王寻将消息汇报给朝廷的同时,开起了庆祝宴会。   在他们看来,公孙述造反,不仅给他们送了一个枕头,如今称王,更是给他们送了一桩大功劳。   有此功劳,他们就算将益州搜刮成白地,王莽也不会拿他们问罪。   至于升官,他们从不考虑。   他们的官爵已经到了顶点,已经没什么可升的了。   再升下去,那就得跟王莽的儿子,以及王莽心腹中的心腹国师公刘秀,抢位置。   王莽的儿子和国师公刘秀的位置,可不是他们能抢的,所以求财就好。   王邑此次到益州,带了三万多兵马。   王邑和王寻将公孙述被西南逆贼尊为蜀王的消息传回朝廷以后,朝廷又给他们派遣了三万多兵马。   加起来共计六万多。   再加上王寻在广汉郡征召的吏民,刚好八万多。   跟公孙述的猜测几乎没有太大差别。   八万多人到齐以后,就浩浩荡荡杀向了蜀郡。   双方在剑阁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的撕杀。   王寻和王邑虽然贪得无厌、祸国殃民,但是在兵事方面,还是有点能耐的。   比如王邑敢打敢拼,甚至敢亲自带头冲锋。   在他亲自带头冲锋的几场战事中,他们都隐隐占据上风。   蜀郡豪族们组成的联军,被迫借着蜀郡和广汉郡复杂的地形在山林里跟他们打游击。   相比起来,史熊就有些不堪。   公孙述亲率三千人马,偷袭史熊所在的江州县。   史熊手握两万多兵马,愣是被打的抱头鼠窜,丢下了江州县,逃往了鱼复县。   马援和张休在公孙述攻破江州县的那一刻,就将消息送到了汉阳县鱼禾手里。   汉阳县县衙。   鱼禾拿到了马援和张休的信,仔细阅读的一番后,递给了坐在身旁不远处,苍老了不少的冯英。   “瞧瞧!”   经过了近一个多月的修养,冯英的精神好了不少,也能做事了。   鱼禾就将冯英留在了身边,充任了一个没有名头的民政官。   除此之外,鱼禾还将冯英的幼子冯子征召到了衙门,给冯英充任了文书。   冯子征仅有十三岁,面容稚嫩,身形消瘦,性子略显羞涩。   从外貌上看,更像是冯英的孙子,而不是冯英的儿子。   冯子征是冯英的最小的如夫人所出,算是冯英的庶子。   但冯英如今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也不用再去在乎什么嫡庶之分。   冯子征恭敬的从鱼禾手里拿过了马援和张休的信,交给了自己的父亲。   冯英拿过信,仔细瞧了一番,冷哼了一声,“公孙述倒是好算计。借着你奉他为益州共尊的名头,兵进巴郡。   你若是出手,那他益州共尊的名头就不攻自破。   你若是不出手,那他就可以趁机拿下半个巴郡。” 第362章 国策 律法一直保护的都是弱者   鱼禾点着头笑道:“你说的不错。我若出兵,公孙述可以借此洗脱益州共尊的名头,我若是不出兵,他可以趁机拿下巴郡。”   冯英盯着鱼禾问道:“那主公是出兵,还是不出兵?”   鱼禾微笑着摇摇头。   冯英有些不甘的冷声道:“倒是让公孙述那个狗贼占了便宜。”   冯英的夫人、如夫人、姬妾,以及几个子女,还有族中的一大部分老幼,皆葬身于公孙述之手。   冯英跟公孙述有血海深仇。   他在有关公孙述的事情上,自然会带一些个人情绪。   鱼禾也能理解,并且笑着安慰道:“冯先生不必如此。我的便宜,又岂是那么好占的。在我的兵马抵达江州县江边的时候,剩下的半个巴郡对我而言,是唾手可得。   我只所以留着,就是留给公孙述的。”   虽然鱼禾不怎么了解史熊的能力,但是鱼禾了解张休和马援的能耐,以及他麾下兵马的能耐。   史熊手里的兵马不过两万,军中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良将。   马援和张休手里的兵马有三万多。   马援和张休皆是良将,一起征讨江州县,拿下剩下的半个巴郡,自然是手到擒来。   但鱼禾让他们达到了江州县外江边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   其目的,就是将剩下的半个巴郡甩给公孙述。   冯英听完鱼禾一席话,若有所思的道:“主公将半个巴郡让给公孙述,其目的是为了让蜀郡和剩下的半个巴郡连成一片,挡在整个北方,形成一道抵御朝廷大军的屏障?”   鱼禾笑着点点头。   这就是他将半个巴郡留给公孙述的目的。   看起来是公孙述占了便宜,实际上他占的便宜更多。   他可以借着公孙述去抵御朝廷,也可以跟朝廷两面夹击,快速的吃掉公孙述。   区别就在于,公孙述什么时候失去作用,鱼禾什么时候才会除掉他。   鱼禾比公孙述、冯英等人了解王莽。   王莽在位后期,显得十分疯狂。   如今王莽已经六十三岁高龄了,也到了他在位后期了。   革新无望,天下狼烟四起,王莽也该开始疯狂了。   王莽可以征集全国的精兵,去讨伐刘秀、王匡(绿林军首领,非王莽子嗣)、王风、刘伯升等人。   自然也可以提前征集全国精兵,讨伐他和公孙述。   有公孙述在前面顶着,王莽即便是举全国精兵,鱼禾也能从容应对。   没有公孙述在前面顶着的话,鱼禾直面王莽数十万精兵,未必能胜。   所以公孙述是一个落入到鱼禾算计中的工具人。   冯英感慨道:“主公还真是算无遗策啊。”   鱼禾失笑着摇摇头,他算什么算无遗策。   他只不过是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一些。   “冯先生说笑了。公孙述既然跟朝廷对上了,双方又动用了不小的兵力,那么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结果。   我们刚好可以借此机会,将犍为郡、越巂郡、益州郡,以及半个巴郡,发展壮大。”   鱼禾笑着说。   如今各郡之中,除了益州郡,剩下的两郡半,都百废待兴。   特别是半个巴郡,除了兵卒,啥也没有。   想要发展起来,可不容易。   冯英思量着道:“益州郡和越巂郡类似,主公在益州郡推行的法子,可以在越巂郡使用。至于犍为郡、巴郡,恐怕要另外想法子发展才行。”   益州郡、越巂郡多蛮夷,汉人很少。   所以鱼禾在益州郡用的治理办法,搬到越巂郡也适用。   但是犍为郡,还有半个巴郡,主要的百姓是汉人。   益州郡的法子,就不适合用在犍为郡。   包括一些律法、条文,也得重新定制。   鱼禾沉吟着道:“秋耕快到了,先制定出有关田产的律令、条文,给百姓发田产和种子,让百姓们先复耕再说。”   粮食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个大问题。   等到绿林、铜马、赤眉三支起义军纵横的时候,粮食就会显得更关键。   所以鱼禾必须主抓粮食。   冯英看着鱼禾,迟疑着道:“那主公打算如何给百姓分配田产,又如何统管?”   鱼禾心里早有盘算,他坦言道:“如今犍为郡地广人稀,半个巴郡更是一个百姓也没有。所以田产倒也充裕。   可以给犍为郡的百姓依照人头,每人分发二十亩田产。   愿意迁移到巴郡去的,可以给发四十亩田产,再添一头牲口。”   有道是故土难离。   犍为郡的百姓如今已经扛过了大难,再想让他们离开,很难。   鱼禾要快速将没有人烟的半个巴郡发展起来,就必须用优厚的政策吸引人过去。   鱼禾发给百姓的田产并不多,依照如今犍为郡人口密集程度,以及半个巴郡没有人口的情况,每个人发一百亩地,都绰绰有余。   但是发的田产多了,百姓们根本就种不过来。   鱼禾倒是可以派人去抓一些蛮人当分给百姓当私属。   但王莽好不容易在废除奴隶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   鱼禾只要稍微再添一把火,就能取消奴隶。   鱼禾干嘛还要开历史的倒车?   冯英迟疑着道:“是不是发的少了?”   鱼禾摇头笑道:“不少了,犍为郡的青壮被冯茂和廉丹折腾死了不少,没剩下多少。纵然有牲口帮忙,一个人一年伺候二十亩,都不一定能伺候到位。四十亩地,估计得找人帮忙才行。   发的多了,只会被荒废。”   冯英苦笑着道:“留着也是荒废啊?”   鱼禾笑着道:“所以我准备将各军淘汰下来的青壮,充为劳力,让他们去种田。”   简单的讲,就是农垦兵团。   冯英虽然不理解,但觉得此事没有什么坏处,也就没有反对。   冯英又问道:“那田产的归属,以及田产买卖,该如何管束?”   鱼禾听到这话,陷入到了沉默。   这可是一个大问题。   很大很大的问题。   田产私有、准许买卖的话,土地兼并是不可避免的。   新以后的历代,都没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   中华人对土地的热情是永远不会衰退的。   因此,田产分到了个手里,并且准许买卖的话。   豪族、商人、官员等等,总会用各种各样的办法将百姓手里的田产弄到自己手里。   百姓们最终会沦为佃户、奴仆,帮豪族、商人、官员等去耕种。   然后豪族、商人、官员等会越来越富,百姓会越来越穷。   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土地国有化。   如此以来,豪族、商人等想要侵占土地,兼并土地,也做不到。   后世一些人经常对这一条国策议论纷纷,总是觉得不合理。   但鱼禾却觉得很合理。   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善政。   为什么?   因为如果没有土地国有化这一条国策在。   聪明的人都会用尽各种办法将土地归纳到自己名下。   穷苦的百姓几乎不会有立锥之地。   种田的得租田、务工的得租屋。租田的价格和租屋的价格,不会比你所得少多少。   买房?   除非你比别人聪明,能赚很多钱。又或者中了大奖,不然你买不起。   房价不会被抄到一个你望而却步的地步。   房价只会被抄到一个你根本买不起,或者说永远也买不起的地步。   贫富差距会快速的拉开到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地步。   就像是教育,很多人都在抨击应试教育,鼓吹外国的精英教育。   外国的精英教育真的好?   我们的祖先早在两千多年以前就开始应用精英教育了。   所有教书育人的人,都会择英才、择身分高的人去教。   所以大学问,几乎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甚至一家一室手里。   人家要是不点头,你连学的资格也没有。   所以圣人在说出有教无类,并且狂揽了三千弟子,传下学问以后,最后被奉为圣贤。   在应试教育出现之前,几乎历朝历代施行的都是精英教育。   其效果就是普通人压根难以翻身。   国家想要推行精英教育的话,很容易。   因为有两千多年的经验可以借鉴。   但国家并没有,国家反而推行了应试教育,并且用统一的书本。   其目的就是尽可能的在教育上保证公平,给低层百姓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国策、律法,一直都是在保护弱者。   强者根本不需要国策和律法去保护,他们只会不断的去试探,去挑衅,去钻律法和国策的漏洞,然后去鱼肉弱者。   言归正传,土地国有化,是鱼禾目前能想到的解决土地兼并的唯一的办法。   可惜新朝这块土地并不适合土地国有化的国策。   常安城里的那位意思穿越者的王莽大帝,就是这么干的。   然后他快要被人给推翻了。   所以鱼禾将土地国有化的话,肯定不得人心。   但放开手脚,人人买卖的话,分下去的土地,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到那些豪强手里。   在这个豪强当道的时代,豪强在地方上的影响力、权力,远比皇帝还要大。   鱼禾思量了很久,缓缓的道:“每一户百姓,分上田十亩、中田五亩、下田五亩。上田不允许买卖,更不允许被侵占。中田到手,耕种超过十年,才允许买卖,下田可以随意买卖。   任何人不得随意侵占他人田产,违令者没收其家产,杀恶首。” 第363章 回滇池   鱼禾几乎将田产归属和买卖的问题给卡死了。   不卡死不行。   任何一点儿空子都不能留下。   留下了就是祸根。   明洪武大帝,为了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制定了田产若是荒芜,便收回国有,重新发卖的政令。   其目的就是为了制约土地兼并。   让那些占据田产太多,并且种不过来的人,将田产吐出来。   但是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到了明中后期。   这条政令,就成了要百姓性命的政令。   官、商、豪族勾结,借着这条政令,硬是将百姓们手里正在耕种的良田,说成荒田,收回国有,然后再低价发卖给自己人。   明洪武大帝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他定下的善政,到最后居然成了侵占百姓良田最好的手段。   百姓们被坑的是苦不堪言。   冯英听完鱼禾一席话,是愣了又愣。   鱼禾要推行的政令,虽然比王莽那种将所有土地收回国有的政令要柔和一些。   但还是不符合豪族们的利益。   而豪族是如今天下的主体。   冯英迟疑着道:“如此一来,那些豪族恐怕会颇有微词……”   鱼禾瞥了冯英一眼,淡然笑道:“我没将他们手里的田产拿回来分给百姓,就已经很仁慈了。他们还敢有什么微词?   难道真要我学王莽,将他们手里的田产全拿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革除弊政最好的时候,就是承前启后的乱世。   当前一个朝廷将百姓压榨的太狠的话,后一个朝廷只需要稍微放松一点,就能得到百姓们的认可。   王莽这种革新狂魔掀起的乱世,其实是一个最适合革除弊政,辞旧迎新的时代。   鱼禾在这个时候造反,并且推行一定苛刻的政令,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反抗。   这算是一个革新者的好时代。   可惜汉光武刘秀那厮,没抓住这个时代的契机。   反而向豪强妥协,并且借用豪强的力量去夺取江山。   最后造成的局面就是,豪强坐大,发展成世家,瓜分朝中官职,操弄皇权。   到了魏晋南北朝,干脆衍生出了定品的制度,将人、官阶、世家等等分成了三六九等,以品论高低。   以至于王谢世家,发展到了顶峰,跟皇族平起平坐。   一个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   几乎将一个人、一个家、一个宗族的生生死死都钉死了。   到了隋、唐初,五姓七望甚至连皇族都看不上。   冯英听到鱼禾的话,哭笑不得的道:“说得倒也是。但你这么做,很容易得罪那些豪族。”   鱼禾不以为然的道:“我又不借助豪族的力量发展,亦不借助他们的力量征战四方。我自然不怕得罪他们。   他们若是识趣,大家相安无事。   他们若是不识趣,那我不介意灭了他们,再将他们的田产收回,分给穷苦百姓。”   冯英赶忙道:“这……这怎么行呢?”   如今天下舆论,基本上都被豪强掌握。   鱼禾又明主之姿,怎么能跟豪强硬来,平白的去会坏名声呢。   鱼禾笑道:“我又不会亲自去动他们。天下盗匪四起,杀人放火者不计其数。我只需要等到盗匪杀光了他们,我再将盗匪杀了,就足够了。”   盗匪四起,无非就是为了活命的钱粮。   而豪强手里的钱粮无疑是最多的。   所以他们被盗匪盯上的可能性极大。   一些有实力的豪强,或许还能抗住普通盗匪。   但似铜马、赤眉、绿林这种动则数十万的人,豪强如何抵挡?   历史上,刘秀之所以能跟各地豪强们快速的勾搭上,就是因为各地豪强被赤眉、铜马给折腾怕了。   豪强们迫切的需要一个人去保护他们。   所以选中了刘秀。   如若不然,就凭刘秀从刘玄身边逃走的时候带的那十几个人,有什么资格在地方上快速的坐大?   他又有什么资格能够兵不血刃的拿下一城又一城?   冯英苦笑着道:“主公之才,我不如也。”   鱼禾看了冯英一眼,没好气的道:“行了,别吹捧我了。分田的事情就暂时这么定下了,具体的细节就交给你去处理。   尽快让百姓们安定下来,恢复农耕。”   冯英拱手应允了一声。   鱼禾起身,“我也该回滇池去了。交州的战事已经有结果了。邓让那厮在我们频频捣乱的情况下,扛不住荆州兵的攻伐。   如今不得不向我们投诚,换取一丝喘息之机。   亡承应该很快会返回来,邓让交割律高三县的使臣很快也会抵达滇池。   我得回去主持大局。   此地的民政,皆由你决断。   各县官员,除了县宰以外,你可以和各郡的郡丞商量。   兵事上以阴识的命令为准。   有大事发生,可以传信给我。”   冯英有些意外的起身,“您要回滇池?不将行营迁移到此处?”   在冯英看来,汉阳绝对是一个比滇池更适合当首府的地方。   鱼禾就应该从滇池迁移到汉阳,统管各郡。   但鱼禾有自己的考虑,他并不打算扎根在汉阳。   甚至滇池也只是鱼禾一个临时的住处。   鱼禾心目中的首府,是金陵、是长安、是幽州。   金陵尚未被孙权营造成都城,所以金陵在新朝大部分人眼里,就是一个普通的地方。   鱼禾可以抢在孙权之前,把这个古都给建设起来。   长安是汉新两朝的都城,也是天下人心目中的首府。   占据长安,定都长安,也就意味着夺取大位,正式的成为天下之主。   幽州就是后世的首都,现在居住在幽州的,大部分是游牧民族的人,以及一些归降的游牧民族。   定为都城的话,有点不太合适。   喊一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之类的话更不合适。   因为如今的威胁,大多都在西域或者长安以北。   所以定都长安,更有一种‘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味道。   但有那么一点情怀在,鱼禾将其纳入到考虑范围之内,也不为过。   鱼禾辞别了冯英,又派人给阴识、马援、张休传信交代了一番。   然后带上了相魁、吕嵩、漕中叔,以及左虎贲卫的一营兵,返回了滇池。   一路无碍,顺利的抵达了益州郡。   到了味县,鱼禾特地停留了一番。   查探了一下益州郡的民情。   味县治理的还不错,味县县令也算是个干吏。   短短一年半,不仅完成了鱼禾交代的修路任务,也完成了鱼禾交代的农桑人物。   鱼禾初入益州郡的时候,最先到的就是味县。   当时的味县,是一个小小的坞堡形的城池,以及一片荒地,百姓们没几个。   如今的味县,城池还是那个小小的城池,但是内外的行人却数不胜数,有不少小商小贩在沿街叫卖,街上也开设了不少铺子。   一些北方才有的东西,也出现在了城池内。   大街上有汉人也有滇人。   汉人大多是商人和住在城里的百姓,滇人大多是暂居在城内帮山寨采买货物的。   城外的所有田产,已经被开垦了出来,一些田产甚至开垦到了半山腰。   一眼望过去,全是油黑油黑的沃土。   秋粮已经种下,已经发出了一朵朵小小的绿芽儿。   透着勃勃生机。   除此之外,在味县田庄外,还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码头,以及几个水车。   以前在益州郡可看不到这东西。   味县县令还特地带着鱼禾去了一趟味县的粮仓和学室。   粮仓里的粮食并不多,仅有两个粮仓。   但味县县令在给鱼禾介绍粮仓的时候,却无比的骄傲。   原因无他,鱼禾已经从味县拉走不少粮食,去养兵养民了,味县还能剩下两大仓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十分难得。   味县县令带着鱼禾观看学室的时候,更骄傲。   味县足足立了十七个学室,每个学室收拢了近百蒙童。   但味县似乎并没有这么多蒙童。   当鱼禾看到一些光着脚丫,吊着鼻涕,手握着竹棍,在沙土上跟着先生学写字的蒙童的时候,很吃惊。   那个蒙童明显是一个滇人百姓。   因为滇人百姓习惯了光着脚,他们的孩子也是如此。   味县县令这厮已经向时代跨越了相当大的一步,已经开始搞民族融合了。   看那些滇人蒙童在学室内自如的样子。   显然融合的不错。   若不是这厮管不住自己的坏习惯,坑了庄氏一群猎人一大笔猎物,被庄顷写信告到鱼禾头上。   鱼禾就该给他一个郡官做。   这厮以前就是因为贪污被拿下的,在鱼禾手下还算收敛,可是一旦对上了外人,就管不住自己的手。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也没办法,我就是管不住我自己,看到那些傻子主动送上门,不坑他们,我实在是夜不能寝食不能昧’。   鱼禾现在跟庄顷是合作关系,不好提拔这厮。   只能给这厮许诺了一个犍为郡的官职。   四年期满以后,这厮要是做的不错,或者在此期间又大功,鱼禾就会给他升官。   这厮得到了鱼禾的许诺,拍着胸脯保证,他回头就去找那些滇人、苦力、蛮人说项,赶在明年之前,一定让味县在册的人口突破五千户。   达到鱼禾定下的最高标准。   ……   …… 第364章 全家人被攻略了?   在味县、牧靡、同劳、谷昌、同劳几县巡视了一圈,鱼禾才回到滇池。   鱼父、鱼母、庄乔等人,也不知道是住不惯偌大的太守府,还是刻意的在给鱼禾这个益州郡的王腾位置,他们并没有住在太守府。   反而在滇池城内的北边,选了一处临近滇池的地方,修筑了一座纯汉式的院落,住了进去。   鱼禾回到太守府,发现除了太守府的守卫,以及他的文书兼跑腿的鱼越,府内再无旁人。   鱼越一见到鱼禾,兴冲冲的扑到鱼禾面前,“大兄!”   鱼禾打量了一番鱼越,笑着道:“长高了?”   鱼越重重的点头,认真的道:“长高了足足三寸呢。”   鱼禾摸了摸鱼越的脑袋,带着鱼越进了太守府。   坐定以后,陪着鱼越聊了一些家常,得知鱼父、鱼母一行人搬到滇池城北以后,略微愣了一会儿,但却没多说什么。   鱼禾随后又问了鱼越一些益州郡的政务。   益州郡各处,跟鱼禾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多大差别。   除了田产多了一些,产的粮食多了一些,汉人的话语权大了一些,再没有其他太大的改变。   没什么值得鱼禾特地去关注的。   唯一令鱼禾意外的就是,阴氏的大妹子阴丽华,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他太守府的长史。   不仅管着太守府内的钱粮,也管着益州郡的钱粮、田产、商业。   权力大的有点过分。   “我怎么不记得我任命过阴丽华为太守府的长史了?”   鱼禾狐疑的问鱼越。   太守府确实有长史这个职位。   但是比起刺史府的长史和州牧府的长史,那是天差地别。   刺史府的长史、州牧府的长史、王爵府上的长史、乃至于太子宫里的长史,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官,权力很大,有丰厚的俸禄。   唯独太守府的长史,有俸禄,勉强也算个官,但是没有太大的权力。   充其量就是太守府的一个大管家。   官不了府外太多事情,除非太守另行授权。   毕竟,刺史府、州牧府、王爵府、太子宫的长史,皆是由朝廷任命,   太守府的长史,那是自己自行任命,却可以在离任的时候带走的。   鱼越眨巴着眼,一脸呆萌的道:“我也不知道,娘到滇池以后不久,阴姐姐就成了太守府的长史了。”   鱼禾瞥着鱼越,疑问道:“是娘任命的?你就没问问?”   鱼越瞪着眼,理直气壮的道:“我也不敢问啊。”   鱼禾愕然道:“有什么不敢问的?”   鱼越梗着脖子,更加理直气壮的道:“我扛不住娘手里的藤条啊。”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理由有点强大的过分,他竟然无言以对。   鱼禾思量了一下,“罢了,你去找阴丽华,让她来见我,我问一问她,就明白了。”   鱼越挠了挠头,道:“阴姐姐被阿耶叫去了,阿耶特别喜欢阴姐姐泡的香茶。”   鱼禾愣了一下,随口道:“那就等阴丽华泡完茶,让她过来一趟。”   鱼越摇着头道:“那不行,娘说阴姐姐是大户人家出身,知书达理,又精算学和礼仪,让她教导小妹呢。   庄娘娘要向阴姐姐请教刺绣,要给小弟弟绣一个红肚兜。   亡娘娘要向阴姐姐请教织锦缎。”   说到最后,鱼越苦着脸道:“就连我,傍晚的时候也要跟着阴姐姐做学问。阿耶说大兄能有今日的成就,全是因为有一肚子学问。   阿耶说我以后得帮大兄,得多做学问。   阿耶还说,阴姐姐家中乃是春秋时期的齐国名相管仲之后,有家传的学问《管子》,我要是学了,一定能帮上大兄。”   鱼禾听完鱼越一席话,有点懵。   听鱼越话里的意思,阴丽华这是将他全家人都给攻略了啊。   这是要干嘛?   玩攻略游戏吗?   鱼禾看向鱼越,想要个答案。   鱼越眨巴着眼,一脸单纯,显然他什么也不清楚。   鱼禾不可能从他身上得到任何答案。   鱼禾柔声道:“阴丽华既然肯教你,那你就好好学。《管子》一书,里面确实有大学问。你要是能学通,能学精,天下大贤之中,必有你一席之地。”   鱼禾虽然没看过《管子》一书,但也听说过。   这是一本相当逆天的书。   在这个大部分文学巨著都在讲一家一舍之言的时代,《管子》一书就是个异类。   它里面不仅讲了法家之言,还有儒家、农家、阴阳家、名家、道家、兵家等各家的思想观点。   完全就是将著名的多家学说,汇总在了一起,编撰成的一本书。   当然了,里面也有侧重点。   比较突出的就是道家和法家。   所以在汉书中,将其归纳到了道家学说内。   隋人又将其归纳入法家。   清人在著《四库全书》的时候,也将其归纳入法家。   但是清代的著名史学家,又将其说成是道家学说。   总而言之,《管子》是很厉害的一本书。   在这个大家各自鼓吹自己家学问的时代,在这个相当注重自家学问门庭的时代。   《管子》一书涵盖了各家学问的思想和精要,让你看到各家学问的奥妙,相当厉害。   就像是学习剑术一样,其他人还在苦练一家一舍的剑术绝学的时候,你已经拿到了集各家剑术精髓的剑术总纲开始学习。   起点比别人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当然了,缺点就是对悟性要求比较高,对根基要求也比较高。   没有超高的悟性,没有深厚的根基,啥也不懂,给你一部剑术总纲,你也练不成天下无敌的剑术。   也正是因为如此《管子》一书流传的并不广泛,也不怎么受人推崇。   因为一般人没有深厚的根基,很难领悟其中的精要。   所以学了还不如不学。   鱼越现在还尚未学习《管子》一书,如今阴丽华正在教授他一些法家和儒家的名著,正在给他打基础。   所以鱼越并不知道《管子》一书的厉害。   但鱼禾既然让他好好学,那他自然不会违背鱼禾的好意。   “知道了,大兄,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鱼越很认真的向鱼禾保证。   鱼禾点点头,笑着道:“去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爹娘老子到身边了,鱼越有了依靠,所以本性流露了。   鱼禾觉得鱼越比以前幼稚了那么一点点。   鱼禾眼看着鱼越出了太守府正堂,略微有些羡慕。   《管子》一书,他也想学。   他倒不是贪《管子》一书中的学问,也没想过借《管子》一书成为文坛大贤。   他存粹是觉得,《管子》一书中的学问、思想,涵盖的比较广泛,他如果学了,有助于他快速的了解这个时代所有的学问。   了解了这个时代的学问,以后碰见了一些文化方面的大才,他也能跟人家瞎掰扯几句,不至于被人当成不学无术之辈。   但他拉不下脸,去找阴丽华去请教学问。   之前他还把人家小姑娘欺负的不要不要的。   现在去找人请教学问,那多尴尬。   鱼禾带着人稍微将正堂收拾了一番,准备去滇池北的鱼氏新宅,拜见鱼父鱼母。   人还没出门。   鱼蒙就匆匆出现在了他面前。   “主公,交州使者占英,句町国国主亡承,庄氏家主庄顷求见。”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道:“他们应该早就到滇池了,等了我不少日子吧?”   鱼禾不明白,交州使者占英也就罢了,一个外人,等就等了。   可亡承和庄顷算是半个自己人了,为何不派人传个话,反而在滇池一直等着,等着他回到了太守府,才露面。   “你一会儿派人去给我阿耶和我娘说一声,就说我忙完了,就去拜见他们。”   鱼禾吩咐了一声。   鱼蒙应允道:“喏!”   鱼禾吩咐人将占英、庄顷和亡承叫到了正堂内。   多日不见,庄顷还是那个样子,倒是亡承,明显的瘦了一圈,看得出亡承在对付交州邓让的战事中,耗费了不少精力。   占英是个女子,三旬上下,而且还是一位女将。   穿戴着一身皮甲,腰间配着一柄青铜剑,皮肤略微有些黑,容貌倒还算看得过去。   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英姿飒爽。   跟马背上的庄乔有一拼,但比庄乔多了一丝沉稳。   庄顷和亡承二人看占英的目光很柔和,隐隐透着一股子精光。   跟鱼禾看到马援、阴识时候的目光一样。   显然,二人很中意占英,有将占英收入麾下的心思。   鱼禾看到了庄顷和亡承的目光,对占英也多了一丝好奇。   “交州占英,见过鱼太守。”   占英到了正堂正中,略微躬身,向鱼禾施礼。   语气有些硬,就像是鱼禾欠了她钱一样。   亡承和庄顷分别笑着跟鱼禾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   鱼禾让人给亡承和庄顷准备了桌椅,让他们落座。   待到亡承和庄顷坐定以后,鱼禾盯着占英问道:“交州占英?占这个姓氏可不多见,你是占人?”   占英直直的盯着鱼禾,硬梆梆的道:“正是!”   庄顷笑呵呵的帮鱼禾介绍,“鱼太守,你可别小瞧占英,她不仅仅是占人,也是占人的首领之一。” 第365章 直肠子的女将军   “哦?”   鱼禾有些意外。   亡承笑着补充道:“另一位占人首领,是占英的阿妹占娥。可以说她们姊妹,统御着所有占人。”   鱼禾眉头微微一扬,“占英?占娥?娥皇女英?”   鱼禾疑惑的看向占英。   他不认为占族还有‘娥皇女英’一说。   占英板着脸道:“我和我阿妹,以前都叫占妹,占英和占娥是交州牧给我们起的。”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看向了亡承和庄顷。   三个人眼神交流了一番,齐齐露出了笑容。   占英似乎有点直肠子,说话也不知道拐弯抹角,甚至都不懂得藏着自己的心思。   她称呼邓让为交州牧,而非王或者主公之类的。   那就说明她和邓让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很有可能还是合作关系。   她在提到邓让给她们姊妹起名字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这说明她和邓让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   鱼禾、亡承、庄顷三个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三个人一贯喜欢见缝插针,为自己谋取利益。   即便是没缝隙,他们也会想办法凿出缝隙。   占英和邓让关系一般,那就是有缝隙,他们很容易利用这一点,做点什么。   “给占将军赐座……”   鱼禾笑着,吩咐人给占英搬来了桌椅。   待到占英坐定以后,鱼禾笑道:“久闻占将军率领的占人军在战场上悍不畏死,在西南所向披靡。起初我还不信,如今见了占将军,我倒是信了三分。”   占英微微瞪起眼,看向鱼禾,毫不客气的道:“你好虚伪。我们姐妹率领的族人,明明被你手下的人压着打。你却说我们所向披靡?”   庄顷、亡承‘噗呲’一声,差点笑出声。   鱼禾愣了一下,摇头一笑,却没有动怒。   他基本上可以确认,占英是一个真的直肠子,而不是装出来的直肠子。   鱼禾谦逊的道:“我们之所以能压着你们打,也不过是取巧而已。”   占英点着头,认真的道:“那倒也是。若不是你们卑鄙,拿我们族中老幼要挟我们,你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鱼禾又愣了一下,他到新朝这么久,见过不少耿直的人,但真没见过这么耿直的。   一时间他也不好跟占英聊太多琐碎,生怕被占英怼的下不来台。   “说说吧,你此次到滇池,所为何事?”   鱼禾努力保持着笑容,淡淡的问道。   占英愕然的看着鱼禾,“不是你们让我们交还律高三县的吗?我到滇池,自然是为了交还律高三县。”   鱼禾依旧保持着笑容,“邓让让你交出律高三县,你就真的打算交出来?”   占英一脸奇怪的看着鱼禾,“不交你会放弃攻打律高三县吗?”   鱼禾微微摇头。   占英瞪了鱼禾一眼,轻哼了一声。   似乎在告诉鱼禾,那你跟我说个毛线。   鱼禾笑着继续道:“我很好奇,你们占人一直居住在日南郡的象林县,与世无争,为何会帮助邓让征战?”   占英没有隐瞒,大大方方的道:“我占人穷苦,邓让问我们要税赋,我们拿不出来,只能帮邓让征战了。   我们不帮邓让征战,邓让就会杀光我们。”   鱼禾若有所思的道:“你们临海背山,又有大批田亩,很适合种稻米,为何会交不起邓让要的税赋?”   在鱼禾看来,占人所居住的地方,临海背山,又有良田。   在这个海洋和大山都处在几乎没怎么开发的时代,占人占据的地方,可以说是得天独厚。   即便占人捕捞、打猎、照顾农桑的技艺十分落后,也能应付邓让派发的税赋才对。   怎么可能交不起税赋呢?   占英瞪着眼睛,一脸懵的盯着鱼禾。   她也不知道为啥她们临海背山,有田产,却交不起邓让派发的税赋。   她要是知道,早就想办法交齐邓让要的税赋了,干嘛还拼死拼活帮邓让征战。   鱼禾见占英一脸懵,就知道他问不出他想要的答案。   他看向了庄顷和亡承,看看庄顷和亡承能不能给他一个答案。   庄顷苦笑着道:“占人所在的象林县,虽然背山面海,但海中多风浪,占人也不懂什么捕捞的技艺,所以没办法借着大海存活。   象林县的山里,多毒虫猛兽。   占人居住在山里,多倍毒虫猛兽所噬。   所以对大山充满了畏惧,很少进山捕猎。”   亡承点着头补充道:“庄王说得对,除了庄王所说的以外,占人之所以贫穷,也跟他们的尊卑有关。   在占人中,女为尊,男为卑。   女子征战、耕田、打猎,男子则被圈养在家里。   女子又要征战又要打猎,根本没心思好好伺候庄稼,所以她们种田,几乎是将稻种洒在田里,就不管不问。   任由稻种野草一起并生。   若是遇到了大风大浪,就颗粒无收。   即便是在风平浪静的年月,也收获不了多少粮食。”   鱼禾一脸错愕。   闹了半天,占人还是个母系社会。   还是一个跟汉家完全颠倒的母系社会。   更重要的是,占人社会中,占人男子虽然没啥社会地位,但占人男子啥也不用干。   貌似到了后世,那一片区域的男子虽然翻身拥有了社会地位,但依旧啥也不用干。   鱼禾以前还觉得人家是懒。   现在看来,人家那是传承了上千年的传统。   但是身强力壮的男子啥也不用干,柔弱的女子啥都得干。   想要发展起来,明显有点困难。   庄顷接着亡承的话道:“除了上述的以外,邓让在日南郡征收的赋税也颇高。达到了十抽其六的地步。”   鱼禾愕然瞪大眼。   十抽其六?   邓让这么狠?   这完全是不给占人活路啊!   北方那些黑心的豪族,也没邓让这么狠。   亡承干咳了两声,黑着脸道:“汉官对待我们,都是这般。”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理解亡承的话。   汉家官员一直秉持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   所以对待蛮夷,不会仁慈。   他们也不怕将蛮夷压榨的狠了,蛮夷会去告他们,亦或者造反之类的。   蛮夷们就算将他们告上去,也不会有人管。   因为上面的人,连自己家百姓都照顾不过来,谁会去管蛮夷的死活。   造反之类的,那就求之不得。   一旦蛮夷造反,他们刚好可以领兵去杀一波,烧杀抢掠一波。   然后让蛮夷继续去累计财富等等,等待下一次收割。   可以说,蛮夷在汉官眼里,那就是韭菜。   亡承显然也受到过类似的毒害,所以提起此事,难免有点脸黑。   鱼禾大致明白了占人的处境,看着占英道:“你们或许可以尝试让族中的男子出来做工、照顾农桑。”   占英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瞪起眼,“那怎么行?他们连家里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照顾好庄稼?   男人就应该乖乖的待在家里,养儿养女,其他的就应该让我们女子做。”   鱼禾耸了耸肩膀,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多余。   跟一个母系社会的人说这话,明显是对牛弹琴。   “言归正传,我们还是说说交还律高三县的事情吧。我希望,你们在月底之前,退出律高三县。我的人会在月底之前,进驻律高三县。”   对占英这么直肠子,鱼禾也用不着说太多客套话。   占英也没跟鱼禾客气,她大大方方的道:“那你得给我们粮食。不然我们没办法回去。”   占族中的男子不事生产,女子在照顾农桑方面又是个半吊子。   所以他们占据了律高三县以后,几乎是啥也没干。   只是将原律高三县百姓们存储的粮食给吃空了。   现在要从律高三县回到日南郡去,需要粮草。   鱼禾淡淡的道:“那你应该去找邓让,而不是我们。”   占英认真的摇着头,“邓让不会给我们粮食,所以我们只能找你们。”   鱼禾迟疑着道:“邓让对你们这么狠,你们就没想过造反吗?”   占英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鱼禾,像是听到了什么惊恐的事情。   鱼禾先是一愣,随后双眼一亮,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意。   庄顷和亡承也通过占英的神情,看出了一点儿东西。   鱼禾的话,明显是吓到占英了。   但占英并不是因为惧怕邓让,也不是不敢相信鱼禾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挑拨,而面露恐惧。   占英分明是被鱼禾戳中了心事,才面露恐惧。   也就是说,占英真的有想过造反,甚至可以说已经在为造反做准备了。   鱼禾点到即止,并没有再多说‘造反’之类的话,他笑着道:“粮食,我们也没多少。但是猎物,我们还有一些,我也会派遣手底下的人再去捕获一些猎物,交给你们,但一样没多少。”   占英愣了一下,瞬间将‘造反’之类的事情抛掷脑后,她面露喜色,不加掩饰的道:“你们肯给就行,多少我都不会嫌弃。”   鱼禾笑着点点头,跟占英闲聊了几句,让人带占英下去休息。   占英一走。   鱼禾、庄顷、亡承三个人交流了一波眼神。   庄顷有些不确定的道:“你们说,占英有反心,邓让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第366章 失心疯的亡承?   亡承沉吟了片刻,笑着道:“邓让应该不知道,不然他不可能派遣占英来见我们。”   邓让若是知道占英有反心,怎么可能让占英来见鱼禾、亡承、庄顷呢?   他是嫌自己交州牧的位置坐的太滋润?   还是觉得鱼禾三人不会觊觎他的交州?   鱼禾、亡承、庄顷三人已经开始扩张起了领土,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明显要陷入内乱的地方送到眼前,他们怎么可能不吃?   虽说鱼禾三人在占人造反的时候出兵,未必能拿下整个交州,但吞下半个交州,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庄顷思量着道:“也许邓让知道,邓让故意派遣占英来,就是引诱我们上钩,然后他和占人配合在一起,给我们一个痛击?”   亡承愣了一下,点着头道:“也有道理。我在交州跟邓让交手的时候,我发现此人虽然没有称霸天下的雄心,但是颇具智慧,手段也高超,交州几郡的太守,被他压的服服帖帖的。   他此番在我们手里吃了一个大亏,很有可能会反手报复我们。”   亡承说完这话,看向了鱼禾。   庄顷也是如此。   他们两个如何看此事,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鱼禾如何看此事。   目前为止,鱼禾的谋划,从没有出过大的差错,鱼禾的消息也比他们灵通。   所以他们相信,鱼禾比他们看的更准。   鱼禾笑着道:“此事是真是假,我们根本不需要去计较。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如今需要好好休养生息,重整军备。   暂时没有时间和兵力去找邓让的麻烦。”   亡承忍不住道:“但占人若是真的反了,我们要是趁机兵进交州,没准能从交州身上割下一块肥肉。”   鱼禾点着头道:“那就等占人真的反了再说。占人若是真的反了,并且跟邓让交手了,那么此事就不需要我们再不辨别。也不用担心邓让会设局引诱我们。”   亡承思量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庄顷则没有多言。   鱼禾说得有道理,他不需要再发表太多的见解。   鱼禾看着二人,笑着道:“占人的事情聊完了,我们是不是该聊一聊正事了?”   鱼禾很清楚,亡承和庄顷一起到了滇池,还专门等了他许多天,肯定不是为了见占英。   也不是为了迎接他回归。   两个人是来分润此次战争的红利来了。   此次战事,三方损伤都不小。   但获利也大,不仅吃掉了廉丹率领的大军,还吃掉了两郡半的疆土。   俘虏、军备、军马、粮草、领土、人口等等,获利巨大。   俘虏方面,已经被他用椰油和红糖给搞定了。   但是剩下的却还没有分润。   庄顷冲着鱼禾灿灿一笑,没有言语。   因为他清楚,论勾心斗角,他不是鱼禾和亡承的对手,跟鱼禾和亡承交锋,他有可能会被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先让鱼禾和亡承交手,看看谁占上风,然后再决定如何开口牟利。   亡承见庄顷不言语,撇了撇嘴,毫不客气的道:“军马我就不要了,要了也没什么大作用。我句町的道路崎岖,军马根本跑不开,也组建不了骑兵。   驴子和骡子我要三分之一,我句町也有百姓照顾农桑,需要牲口帮忙。   军备我也不要了,虽说朝廷的军备比我句町的军备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但比起太守的铁甲,尤为不如。   钱粮我要分润四分之一。   亡眠此次在平夷战败,差点害死了鱼公和鱼夫人,我让出一部分钱粮,就当给鱼公和鱼夫人赔罪了。”   庄顷听完亡承这话,惊愕的张着嘴,瞪着眼,看着亡承。   这还是他认识的这个亡承吗?   你这是分润战利品吗?   你这是在搞慈善啊。   鱼禾也有些错愕,“只要这些?”   亡承让利让的有些过分,由不得他不错愕。   亡承淡淡的一笑,道:“太守拿了军备,拿了所有军马,总得给我一些补偿不是?别的我也不要,就要太守手里的铁甲。   五千套!   我可以出一半工钱!”   庄顷恍然,亡承原来是惦记上了鱼禾手里的铁甲,难怪会让这么大的利给鱼禾。   说实话,他也惦记鱼禾手里的铁甲。   相魁、张休二人率领一千多人,在飞龙涧打出的战绩,足以让他和亡承侧目。   刨去相魁和张休的勇武不说,铁甲在里面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他们手下又不缺悍卒,若是在配备上铁甲,战斗力能成倍数增长。   相魁和张休用一千多人,挡住数万大军,干翻了一万多敌人。   他们手里有五千铁甲悍卒的话,也能挡住数万大军,若是在有利的地形交手,跟十万大军碰一碰,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手里的五千铁甲悍卒,或许没办法复制相魁和张休在飞龙涧的杀敌战绩。   但是正面对战,击溃敌人两三万人,应该不成问题。   再配备上一些藤甲、武戈,对上敌人十万人,也敢正面一战。   养一支五千铁甲悍卒军队,能让他们少养几万兵马。   鱼禾造出的铁甲,损坏率极低,省着点用的话,说不定能传两三代人。   能为他们节省不少东西。   庄顷明白了其中的好处,几乎毫不犹豫的道:“我和亡兄的想法一样,我也要三分之一的骡驴,四分之一的钱粮。我也要五千铁甲!”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   “你为何要四分之一的钱粮?”   庄顷大义凌然的道:“我的人在夜郎作战的时候,没能守住左翼,以至于敌人突进到了夜郎,差点要了你我的性命,还害的阴将军在山林里搜索了数日,也该赔偿。”   鱼禾白了庄顷一眼。   庄顷的人没守住左翼,固然有错。   但当时布置战略的是他,不是庄顷,庄顷不需要承担这个责任。   庄顷之所以让出这么大的利益,明显是害怕他会拒绝给庄氏铁甲。   坦白说,就亡承和庄顷的让利看,他们要五千套铁甲,都要少了。   光是战场上缴获到的那些军备,都不止这个价码。   更别提还要搭上军马。   他们之所以让这么大的利,是因为铁甲锻造的工艺,远比铁甲本身更值钱。   鱼禾若是不点头,他们就算拿出再多钱,让再多利,也得不到铁甲。   鱼禾略微思量了一下,点着头道:“既然两位执意要铁甲,那我就给两位铁甲。我也不占两位便宜,我给你们每人六千套铁甲,额外赠送四套将甲,工钱就算了。”   鱼禾并没有想过守着铁甲不放。   这东西光靠着守是守不住的。   亡承和庄顷没有背地里挖匠人、派遣探子间谍之类的查探铁甲的锻造工艺,反而光明正大地跟他交易,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虽然他有办法能守住匠人们和锻造工艺。   但铁甲造出来,终究是要拿出去用的。   他就算管的再严,也有掉落在战场上的时候。   到时候亡承和庄顷还是会得到。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是盟友,没理由自己独自壮大,对盟友的情况不管不顾的。   现在的铁甲固然是战场上的利器,但鱼禾却可以造出更好的。   亡承和庄顷听到鱼禾这话,大喜过望。   亡承毫不犹豫的赞叹道:“太守果然高义……”   庄顷也跟着赞叹。   两个人说了不少场面话,说了足足半个时辰。   鱼禾也陪着他们聊了半个时辰。   直到大家聊的差不多的时候,才聊到了今天的正题。   疆土的问题。   此战占据了两郡半的疆土,如何划分归属,才是今天要谈的重点。   亡承和庄顷似乎不愿意率先开口,一直在说场面话。   鱼禾知道他们是在等自己先开口。   鱼禾也没有含糊,果断道:“此战我们打下了律高三县,半个巴郡,一个犍为郡,一个越巂郡,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我们辖下的疆土,扩张了近一倍,百姓也多了近百万。   二位就没什么要说的?”   犍为郡、越巂郡,再加上半个巴郡,以及律高三县,依然没有句町和益州郡加起来大,所以鱼禾才会说扩张了近一倍。   当然了,益州郡和句町多山林,大是大,但是可利用的地却不多。   亡承和庄顷听到了鱼禾的话,对视了一眼。   亡承笑着道:“不知道太守是如何打算的?”   庄顷附和的点着头。   双方踢起了皮球。   鱼禾其实不想分润疆土和百姓,但疆土和百姓是三家兵马共同打下来的。   鱼禾又不想破坏现在的三家的结盟,自然不好厚着脸皮独占疆土和百姓。   他必须弄清楚亡承和庄顷的心思,才好开口。   双方踢了好一会儿皮球。   亡承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鱼禾和庄顷不解的看着亡承。   就听亡承大笑着道:“疆土和百姓,我句町一样也不要。”   鱼禾一愣。   庄顷惊恐的瞪大眼。   疆土、百姓,一样也不要?   亡承是得失心疯了?   亡承盯着鱼禾笑着道:“我也看出来了,太守不愿意分润犍为郡、巴郡等地的疆土,更不愿意分润各地百姓。   我也知道太守雄心勃勃,准备用犍为郡、巴郡等地的百姓和疆土干一番大事业。   我亡承也有雄心,奈何年纪大了,子嗣也不成器。   今日我若是交恶太守,明日我故去以后,太守恐怕不会放过波儿。” 第367章 南越武帝   鱼禾一脸尴尬。   大家还是盟友,这种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了,说出来大家都很尴尬,盟友的身份说不定都难以维系。   庄顷惊愕的盯着亡承,他也没料到亡承会将这些话说出来。   亡承看着鱼禾,郑重的道:“太守只要答应我两个承诺,犍为、巴郡等地,亡某拱手相让。不仅如此,以后我亡氏兵马,可以尽归太守调遣,所获的疆土,不取分毫。”   鱼禾认真的盯着亡承,在分辨亡承话里的真假。   亡承一脸坦然,也盯着鱼禾,静等着鱼禾的答案。   鱼禾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什么条件?”   亡承沉声道:“我希望太守承诺,以后称制立国以后,可以封我阿妹子女为王,封地便是我句町国。国内的城池,可以由汉人和我外甥或外甥女共掌,山林必须由我外甥或者外甥女独掌。   我希望太守承诺,在征服了西南以后,能兵进哀牢和南越。并将争夺到的一半疆土,封给我儿做封国。我儿可以向太守俯首,但太守及太守后人,不得插手我儿封国内的一切。”   鱼禾听完亡承的条件,愣了许久。   他不得不承认,亡承真的很聪明。   亡承不仅猜测到了他的地线,也在他地线的基础上,为亡氏谋取的更大的利益。   亡承明显猜测到了,他身为一个汉人,是不可能将汉人的疆土分割出去,更不可能容忍句町人在汉人的疆土上称王称霸。   所以他巧妙的将句町国留给了自己以后的外甥或者外甥女。   也就是以后亡洢和鱼父诞下的子嗣。   那也算是鱼禾的弟弟或者妹妹,鱼禾给其封王封国,也算是顺理成章。   亡承也猜测到了鱼禾以后的目标是北方,甚至整个天下,所以鱼禾肯定没多少时间去谋划哀牢、南越两地。   让鱼禾出手帮他儿子打下南越和哀牢两地,然后分一半给他儿子当封国。   他儿子也算是赚到了。   因为南越和哀牢两地加起来的一半,远比现在的句町国要大许多。   亡氏也算是占了大便宜。   最主要的是,他儿子在南越和哀牢称王称霸,对鱼禾没有威胁。   他儿子地位受到威胁的话,鱼禾还会出手帮衬一二。   再加上亡洢的子女封在句町国,也能策应他儿子一二。   亡承此举,算是跳出了跟鱼禾争夺利益的圈子,又为他儿子增加了一层双保险。   并且还在鱼禾面前落了一个大人情。   鱼禾由衷的感慨道:“亡波能有你这么个阿耶,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的福气。”   亡承算是为亡波操碎了心。   但凡亡波能聪明一点,厉害一点。   亡承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跟鱼禾争夺利益。   亡承听到鱼禾的话,脸上带着笑意,心头却暗暗叫苦。   他也有雄心壮志,他也有大抱负。   可惜他太胖了,根本活不长。   他儿子又不堪,他身边也没什么能人,能在他故去以后辅佐他儿子。   不然他何至于此?   他最初跟鱼禾合作的时候,也只是想借助鱼禾的力量,除掉安羌,压制庄氏,为他儿子铲除各种威胁。   可是他没想到鱼禾如此厉害,成长的又如此快。   眨眼的时间,便变成了一个他也没办法随意拿捏的存在。   以至于现在,他要在鱼禾面前低声下气的为他儿子以后讨一条活路。   “呵呵呵,那哀牢和南越剩下的一半就归我如何?”   庄顷突然笑着开口。   他家里的情况跟亡承也差不多,儿子虽然比亡承的儿子强了那么一点,但是比起鱼禾这个妖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以后肯定斗不过鱼禾。   他原想着以后让庄乔和鱼父生下的儿子继承庄氏的家业,以此在鱼禾手中保全庄氏。   如今亡承的话,给他提供了另外一种思路。   既然没能耐跟鱼禾在益州郡争锋,那就干脆跳出去,不跟鱼禾争,并且还能借此落实他那个小外甥以后的地位。   也算是一举两得。   哀牢和南越的疆域加在一起,堪比汉新一州之地。   他和亡承共分哀牢和南越,各自也有数郡之地,比现在的地盘要大,也算是占了便宜。   就是有点不太好管理,要花费许多时日去消化两地的那些百姓。   “你也要南越和哀牢国之地?”   鱼禾哭笑不得的问庄顷。   他若是记得没错,庄顷之前还想着让他弟弟继承庄氏的家业呢。   庄顷笑呵呵的点头,“南越和哀牢的毒虫虽说远胜益州郡、句町国,但疆域大了许多。我们能在祖宗留下的基业的基础上,再开几郡疆土,也算是对得起祖宗。”   鱼禾目光在亡承和庄顷脸上盘桓了一二,哈哈笑了,“咱们三家是同盟,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们能让着我,我也不能让你们吃亏。   我不得不承认,你们两个选了一处好地方。”   庄顷和亡承对视了一眼,一脸古怪的看向鱼禾。   他们觉得鱼禾在奚落他们。   哀牢和南越的疆土虽大,但是疆土上的山林,不比益州郡和句町国少。   山林中的毒虫猛兽,比益州郡和句町国更胜百倍。   特别是毒虫,几乎可以说遍地都是。   若不是他们的族人、部从,皆懂得驱除毒虫,在山林里取食,他们要哀牢和南越的疆土,存粹就是在找死。   鱼禾却说他们选了一个好地方,他们自然以为鱼禾是在奚落他们。   鱼禾看着二人,笑着道:“你们待我不薄,我也不用再瞒着你们了。或许在你们眼里,哀牢、南越是毒虫遍布之地,纵使多得了几倍的疆域,也没太大作用。   但是在我眼里,哀牢、南越皆是宝地。   哀牢的山里,珍宝无数。   更有金银铜铁矿无数。   亦有无数瓜果、药材。   若是旁人,即便是知道哀牢山里珍宝无数,也没办法取用。   但我却有办法让二位将哀牢山里的珍宝,化作二位国朝的资粮。   具体的,等到我们拿下了哀牢、南越以后,我会写一封谋策,交给二位。   至于南越,那可是上天赐予的一块宝地。   可惜南越的百姓不懂得利用。   南越有稻米,一载三熟。   南越人不懂农桑,也无心精耕细作。   每一岁只是用最原始的办法,刀耕火种。   但即便如此,南越人依然有吃不完的粮食。   若是两位占据了南越,在南越广开田亩,引汉人入南越,教授族中子弟、部从照顾农桑。   每一岁能收获的粮食,恐怕能超过汉家两州之地,甚至更多。   两位光是将剩余的粮食拿出来售卖,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庄顷和亡承一脸愕然的盯着鱼禾。   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西南,还从没听人说过哀牢、南越居然是宝地。   更不知道南越的稻米居然可以做到一载三熟。   他们只知道,南越人过的挺穷的。   庄顷忍不住道:“南越的稻米既然能做到一载三熟,那南越为何还穷苦不堪?”   上一任南越王的使者,也曾拜会过他们。   南越王使者虽然身上挂着金银珠宝,但穿戴的衣服却十分寒酸。   他们还曾经怜悯南越王使者,赏赐了南越王使者几匹布料。   鱼禾笑着道:“那南越自先秦赵佗入驻之前,跟占人一样,乃是以女为尊。南越的大部分事务,皆由女子操持,男子在家养儿养女,很少操持家业。   赵佗入驻南越以后,南越便开始以男子为尊。   但南越除了政事,大部分的事务还是由女子操持,甚至养儿养女的事情,也交给了女子。   男子则无所事事,整日里以嬉戏为乐。   女子既要生儿育女,又要照顾农桑,时不时还要应征去做工。   怎么可能有心思细心的去伺候庄稼。   所以南越守着宝地,却依然贫穷。   日南郡的占人和南越人其实是同病相怜。   占人所在的象林县,其实也是一块能够盛产稻米的宝地,可惜落在占人手里,给荒废了。”   占人所居的象林县,就是以后大名鼎鼎的占城。   占城稻之名,熟悉历史的人,没人不知道。   庄顷和亡承再次对视了一眼,若有所思。   先秦将军、南越武帝赵佗入南越的事情,庄顷和亡承倒是知晓。   始皇帝一统六国以后,着手平定岭南地区的百越之地,遣屠睢为将,赵佗为副将,率领五十万雄兵,平定百越。   屠睢那厮嗜杀成性,视百越之地的蛮夷如同草芥,所到之处无不杀的人头滚滚。   因此引起了百越之地蛮夷们激烈的反抗,蛮夷们趁着屠睢大意轻敌、孤军深入之季,汇兵一处,共击屠睢,将屠睢斩于马下。   始皇帝又任任嚣为主将,跟赵佗一起征讨百越,历经四载,征平了百越,将百越地区,拿入大秦的版图。   始皇帝在百越之地设立了郡县,由任嚣和赵佗镇守。   任嚣和赵佗全力鼎盛时期,整个岭南皆由他二人一言决断。   亡承、庄顷二人的祖辈,皆在他二人脚下跪伏。   赵佗不似屠睢,对蛮夷并没有太大杀伐之心。   反而鼓励那些在岭南驻守多载,却无法还乡的将士,跟岭南女子结合,在岭南安家落户。 第368章 又缺人用了……   赵佗又上书始皇帝,要求迁移中原百姓移居越地,促进汉越同化。   始皇帝驾崩以后,二世登基,天下大乱。   又逢岭南军事首脑任嚣病重,任嚣派人奏请朝廷,另派新人驻守岭南。   奈何大秦内乱四起,无暇顾及岭南。   任嚣临危之际,不得不将岭南托付给赵佗。   赵佗在任嚣亡故以后,固守岭南五岭四关,防止乱军乱了岭南。   大秦灭亡后,赵佗在当地汉越两族百姓拥护下,在番禺建都,开千里南越国,号南越武王。   西南建立以后,刘邦遣大夫陆贾为使,出使南越。   赵佗在陆贾劝说下,收下了刘邦赐的南越王印,臣服西汉,成为西汉藩属。   南越向西汉朝贡,西汉也给南越派遣了不少技术性人才,促进南越发展,并且互相通市,互通有无。   吕后临朝以后,跟赵佗交恶。   吕后派兵伐越,赵佗担心南越被吞并,便脱离西汉,自封为南越武帝。   他通过贿赂的方式,使得闽越、西瓯和骆越都纷纷归属南越。   南越的疆土一时间达到顶峰。   文帝景帝时期,在西汉使臣劝说下,赵佗再次臣服西汉。   武帝登基不久,赵佗去世。   后南越国历经四任越王,最后被西汉所灭。   如今的南越国是昔日南越国的残部所建,并没有什么太突出的地方,加上跟益州郡中间还横着一个哀牢国。   所以亡承和庄顷并没有太关注过南越国。   也不知道,即便赵佗改变了南越等地女尊男卑的情况,却依然没有改变南越等地百姓的习性。   亡承和庄顷分不清鱼禾话里的真假。   鱼禾笑着道:“征讨南越、哀牢,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行。两位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南越国查探一番。   甚至可以让人留在南越国,试着耕种一番,看看我所言是真是假。   我们跟哀牢国交好,你们从哀牢国借道到南越,哀牢王应该不会说什么。   你们也可以派人从日南郡进入南越国。   今日我刚卖了占英一个人情,占英应该不会阻止我们的人入南越。”   亡承和庄顷沉吟着点点头。   此事干系到他们两家以后的家业和发展,由不得他们不慎重。   若是南越国真的如同鱼禾所言,确实是一块宝地,那他们可以提早做一些谋划。   等到打下南越国的时候,他们可以立马派人去开荒种粮,尽快让宝地有所产出。   至于鱼禾说的哀牢国多金银铜矿,他们倒是不怀疑。   金银铜矿,不仅哀牢国有,他们各自的领地内也有。   只不过他们开采能力有限,仅仅只能开采一些露天的矿脉和埋藏的不深的矿脉。   “那我就先告辞了。”   亡承起身,略微一礼,准备离开。   庄顷也跟着起身告辞。   鱼禾笑问道:“你们原来是客,我还没好好招待你们一番呢。怎么就急着要走?”   庄顷没好气的笑道:“要是有人告诉你,某处有一块你能得到的宝地,你会坐的住?”   鱼禾爽朗的一笑,“那倒也是。”   亡承笑着道:“我们三家是同盟,又一起在西南讨生活,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差那一两顿的美食。”   鱼禾笑着点头。   庄顷和亡承再次一礼后,匆匆退出了正堂。   出了太守府,他们就立马招呼随从,让随从们立刻回去,准备两路人手,一明一暗,赶往南越。   鱼禾没有送他们,但是他们的条件,鱼禾记住了。   此番跟廉丹一战,获利巨大。   鱼禾要是一口气全消化了,实力能成倍数增长。   鱼禾不太愿意在这种勇猛进取的时候,分化自己的力量,去壮大别人。   庄顷和亡承也没有死盯着此次的获利不放,反而主动提出了解决的法子。   两个人是在为自己的后辈寻求后路,也是在向鱼禾送人情。   两个人的情谊,鱼禾记下了。   三家的同盟,以后也会因为两个人的选择,变得更牢靠。   这对三家而言,都是一桩好事。   跟亡承、庄顷商量好了利益的分配以后,鱼禾开始整合起了手里先有的资源。   地盘变大了,兵马必须再次扩张。   各地选官派官,招募人才,也必须加紧进行。   秋耕的事情也必须尽快的督促地方落实。   律高三县收回来以后,也得尽快消化。   鱼禾要做的事情很多。   手下的兵马,除了现有的左右虎贲军外,西山、南山、北山、东山四军,除了阴识和马援手下的两军外,剩下的两军还在草创阶段。   两军的主将、副将人选还没有敲定。   所以只能暂时遴选兵马,让手底下的人先操练着。   各城的县卒、城卫军,此前被抽调到战场上,如今也被征召为正卒,也得重新遴选。   益州郡、越巂郡的情况特殊,所以县卒可以少一些,但是城卫军必须充足。   犍为郡,以及半个巴郡的县卒可以多一些,城卫军可以少一些。   具体就取决于各城周边山林里的蛮夷数量,以及蛮夷会反叛的几率。   这一方面,鱼禾只需要给出一个大概,剩下的马援和阴识会帮他补全。   秋耕方面,各地的官员比他还急,他只需要下令督促一下,也不需要太关心。   就是选官派官方面,需要他特别用心。   虽然有冯英帮他处理这方面的政务,但是在选官派官的时候,他还是得仔细把把关。   看惯了基层官员压榨百姓的样子,鱼禾必须遴选出干吏廉臣,去帮他治理地方。   可惜他手里能用的人手太少,选来选去,也没有太多人用。   只能在矮子里面拔将军。   除此之外,锻造作坊还得进一步扩大,匠人还得大肆招募。   亡承和庄顷要的一万两千套铁甲,得尽快交付。   他手下各军的盔甲也得尽快配备上。   还好从廉丹手里缴获了不少兵甲,融了以后也能重塑。   所以鱼禾不用费心再让人去扩大几处铁矿的矿口。   秋耕临近的时候。   忙活了大半个月的鱼禾,准备去益州郡各地巡视一番。   只是还没等到他出发。   他任命的益州郡丞成禄,益州郡都尉张武,就出现在了太守府。   张武比以前更加稳重成熟,虽然少了一条胳膊,但是身上的锐气一点儿也没有消减,反而变得更胜。   至于成禄,鱼禾虽然是第二次见,但是了解的不多。   鱼禾请二人坐下,吩咐人上了果汁,感叹道:“大半个月了,你们才到?”   成禄和张武脸色皆是一苦。   成禄哭笑不得的道:“回主公,并不是属下故意拖延,属下路经犍为郡的时候,被冯先生扣留了数日,帮着冯先生处理了不少政务。”   鱼禾缺人用,他手底下的人也缺。   冯英如今统管三郡半的民政,但却是个光杆司令。   马援在收服犍为郡的时候,倒是收拢了不少官员。   但大多是穷凶极恶之辈。   挑挑拣拣,也仅有一小部分人可用。   冯英为了快速的稳定犍为郡,让犍为郡的百姓们恢复农耕,几乎将他们全部派遣到了各地,充任了主官。   所以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面对庞大的民政,冯英一个人处理起来真的是费劲。   成禄路径汉阳,自然要被冯英抓着先用一会儿。   若不是马援需要坐镇江州县江边,盯着巴郡的战事,防着公孙述,估计冯英连马援都想抓来用一用。   别看马援是一位马上将军,在处理民政方面,丝毫不输给那些犍为郡的官员。   马援在收服犍为郡的时候,冯英可不在,鱼禾也没有赶往汉阳,更没有给马援派遣什么官员。   但马援还是快速的将犍为郡平定了,并且稳住了犍为郡上下,没有让犍为郡产生任何动乱。   不仅是马援,阴识在民政方面也有一定的才能。   在科举完善之前,官员虽然也分文武,也有主攻的方向。   但是文官也能治军,武官亦能安民。   大部分的封疆大吏,上马能治军,下马能安民。   在汉新两朝,除了一部分中枢大佬外,文武几乎不分家。   文臣入了军武,也能率军杀敌。   武臣坐镇地方,也能调理民政。   被演绎描述成莽汉的张飞,在正史上,那也是一位文武兼备的人物,既能打仗,也能调理民政。   阴识和马援身为这个时代的佼佼者,在民政和军武上,都有不俗的造诣。   冯英虽说没有将马援召到犍为郡听用,但也将半个巴郡的民政暂时交给了马援统管。   反正现在益州郡以北的两个郡,只要是个人,只要能用,冯英都会逮住狠狠的攥两把。   成禄被冯英逮住用了几天,耽误了到滇池报道的时间,也不怨他。   张武施礼道:“如今四海镖行已经开遍了诸郡,需要交代的事情繁多。四海镖行乃是主公最看重的地方,卑职自然要花费一些时间,跟漕中叔交代清楚。”   好吧。   两个人都有迟到的理由,而且都是为了公事,鱼禾也不好埋怨他们。   “既然都是为了公事繁忙,那晚到一会儿,也是情有可原。以后益州郡的军民,就全交给你们两个人了。   以后我希望你们两个人携手共进,为我经营好益州郡。”   ……   …… 第369章 火力全开的鱼丰   成禄、张武一起躬身,应允道:“喏!”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看向成禄问道:“你对益州郡的壮大,可有良策?”   成禄愣了一下,意识到鱼禾是在考校他以后,躬身一礼,将近些日子思量出的一些策略,讲了出来。   “属下从味县到滇池,仔细了解了一番益州郡。益州郡乃是滇蛮之地,我汉人终究是少数。虽说在主公大力扶持下,各县城池皆被我汉人稳稳占据,各县的农桑、商业也在有条不紊的壮大,但在丁口方面,依然处在劣势。   属下粗略的估算了一下,益州郡的汉人大致在三十万左右。   但益州郡的滇蛮,却有百万之巨。   我汉人占据着各县县城,看似占据了益州郡的主导地位。   可实际上各县县城能统御的疆土,不足益州郡的百分之一。   益州郡大部分地方,仍旧被滇蛮所居。   所以属下以为,益州郡随后应当鼓励汉家男子娶滇蛮女子为妻为妾,借此消弱滇蛮对我们的敌意和警惕。   最好能让我汉家男子迎娶滇蛮山寨的寨主、首领的女儿为妻。   我们可以借助他们的婚事,依照滇蛮的习俗,举行盛会。   在盛会上,主公可以派遣人手跟滇蛮山寨的人赌斗。   滇蛮山寨的人若是获胜,主公可以赐下丰厚的赏赐,并且可以赐予其山寨的人汉家姓氏,同时允许他们山寨付出一定的代价,送幼童到城池内的学室内读书。   滇蛮山寨的人若是败了,主公可以略施薄惩,令他们献上一定的猎物,族中的青壮每一岁必须腾出三四个月时间,到各县服徭役。   长此以往,各县城池的百姓会增多,山林里的滇蛮会锐减。   此消彼长,终有一日,益州郡会成为一个以我汉人为主的疆域。   只要益州郡的汉人壮大,益州郡自然会跟着壮大。”   成禄说到此处,向鱼禾深深一礼,表示自己的话说完了。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了成禄一眼。   成禄一直将‘我汉人’三个字挂在嘴边,足可见他是一个秉持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心思的人。   但他却并没有劝鱼禾以杀伐解决如今益州郡汉人弱、滇蛮胜的局面。   反而提出以分化、拉拢、同化的方式,去解决如今益州郡的难题。   足可见此人并非是义气用事之辈,反而相当理智。   成禄所说的治理益州郡的方法,在鱼禾眼里并没有多高明。   这些方法,新朝以后历代治理西南的王朝,都用过。   但是就这个时代而言,成禄能够说出这种方法,已经很不错了。   这个时代的汉人,对待蛮夷,皆是以杀伐、震慑、降伏为主,很少会去同化。   西汉武帝降伏四夷,也仅仅同化极小的一部分匈奴人,对于其他种族,并没有太大兴趣,除非是那种相当突出的人才。   但是相当突出的人才,并不能代表一整个种族。   鱼禾赞许的看着成禄,“你很不错,相当理智。”   成禄刚要道谢,就听鱼禾话锋一转,问道:“但你有没有想过,益州郡如今是我和庄王共同管辖。   城池归我,山林归庄王。   而滇蛮大多都居住在山林里,算是庄王所属。   庄王跟我又是盟友。   我去分化、拉拢、同化山林里的滇蛮,是不是违背了我和庄王的盟约?”   成禄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是鱼禾另一个考校,当即躬身道:“据属下所知,益州郡的山林虽然尽数归庄王所管,但山林里的滇蛮并不是全都臣服了庄王。   除了庄王所在的庄氏,以及亲近庄氏的几个部族外,剩下的滇蛮,并没有彻底的臣服庄王。   一些滇蛮还时常集结在一起,攻打臣服于庄王的山寨。   庄王麾下的兵马,在此前对战廉丹的时候,损伤不小。   一时半会儿恐怕没办法征服这些滇蛮。   放任这些滇蛮坐大的话,对我们和庄氏都有害。   我们以此为由,帮庄王去处理这些滇蛮的话,应该不会影响主公和庄王之间的盟约。”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成禄有点东西,知道提前做功课,也看得清楚短时期内的形势,人又理智,确实是一个人才。   鱼禾笑着道:“你说的有些道理,那我就彻底将益州郡交给你,你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若是益州郡在你手里发展壮大,我自然会不吝赏赐。若是益州郡在你手里出了岔子,我可饶不了你。”   “喏!”   成禄恭恭敬敬一礼。   成禄起身,不再多言,他明白,他的考校暂时过了。   剩下的,就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能说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鱼禾考校过了成禄,看向张武,对于张武,鱼禾就不用再考校了,也不用说太多话。   “张武,各城城卫军的重建,以及西山军和东山军两军将士的招募和操练,就一并交给你了。”   阴识统领的南山军,马援统领的北山军,手下的将士早已超标,如今阴识和马援在优中选优。   西山军和东山军就显得有些尴尬。   西山军勉强还有点底子,东山军是啥也没有。   鱼禾看似轻飘飘的交代了张武一句,但张武要做的事情,不比成禄少。   张武知道鱼禾是信任他,所以才不多说。   在鱼禾话音落地以后,张武毫不犹豫的躬身,道:“喏!”   鱼禾点着头,跟成禄和张武又聊了一会儿,然后让他们带着太守府内的一部分属吏,尽快的动了起来。   益州郡的事情交代给了成禄和张武,犍为郡、越巂郡和半个巴郡的事情交代给了冯英,鱼禾也能清闲一些日子。   为以后做一做谋划。   顺便去拜见一些爹娘。   在鱼禾看来,鱼父到了益州郡以后,有点放飞自我,整日里携带着娇妻美眷在益州郡各地晃荡,欣赏益州郡各地的美景,品尝益州郡各地的野味。   听人说叶榆泽内仙岛,岛上有神鸟神果,鱼父就带着全家人去游玩,也带走了阴丽华。   以至于鱼禾回到滇池大半个月,就见了他们一面,还没说几句话。   鱼父游玩了大半个月,回到滇池,鱼禾赶忙去拜见。   倒不是他孝心可嘉,实在是鱼父将阴丽华任命成了太守府长史,还管了太守府钱粮。   阴丽华不出面,他,鱼禾,居然没有太守府府库的钥匙。   他此前去夜郎,将太守府府库的钥匙暂时交给了鱼越。   等到他回来以后发现,鱼父居然让鱼越把钥匙交给了阴丽华。   这是什么骚操作?!   鱼禾倒是能暴力破开太守府府库的大门。   但那么做的话,会扫了鱼父和阴丽华的面子。   鱼父的面子,他得顾及。   阴丽华的面子他也得顾及。   虽然他对阴丽华没啥感觉,可阴丽华在他外出征战的时候,确实帮他处理了不少滇池钱财上的事情。   阴丽华的兄长阴识又是他手下第一大将。   他不能把阴丽华欺负的太狠。   鱼禾赶到家里人居住的鱼氏别院的时候,鱼父正在骂街。   “什么神鸟?什么神果?都是骗人的!猪婆龙倒是有一群!”   鱼禾踱步进入鱼氏别院后院的巨大花苑,就听到了鱼父喋喋不休的声音。   鱼父站在一颗开满了粉色花朵的树下,在他身边铺着一张厚厚的毯子。   鱼娘一边喝斥着鱼越和鱼小妹,一边回首瞪着鱼父。   庄乔怀抱着鱼奘,嘴角含着笑意,在听鱼父骂街。   亡洢捂着嘴在偷笑。   程田氏、程素、阴丽华,呈半圆形,跪坐在亡洢身边,也跟着在偷笑。   阴丽华貌美,笑起来的时候更加好看。   她年龄小,皮肤粉粉嫩嫩的。   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朵初开的花朵,娇艳欲滴。   鱼禾虽然对阴丽华没什么感觉,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程田氏、程素、阴丽华三人之所以围着亡洢,那是因为亡洢在鱼氏的地位有所提升。   亡洢怀孕了,虽然没有显怀。   但鱼娘还是让程田氏、程素母女,伺候在了亡洢身边。   鱼娘这个做大妇的,不仅没有嫉妒,反而希望庄乔和亡洢能多生点,多为鱼氏开枝散叶。   鱼禾就有些头大。   他依稀记得,曾经的鱼父大义凌然的告诉他,此生定然不会负鱼娘,死活不肯娶庄乔和亡洢。   现在呢?   火力全开,夜夜笙歌。   小人儿一个又一个的往出崩。   姓鱼的,你口是心非啊你。   咱们鱼氏还没有皇位要继承,你能不能悠着点?   我还没做好当李世民的准备。   杀弟囚父之类的事情,我还没怎么仔细想过呢。   鱼禾鄙夷的瞥了鱼父两眼,暗中腹诽了几句,迈步向毯子边上凑过去。   鱼小妹眼尖,第一个看到了鱼禾,惊叫了一声,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鼯鼠,飞扑向鱼禾,一头扎进鱼禾怀里。   “大兄!”   鱼小妹环抱着鱼禾,甜甜的喊了一声。   鱼父、鱼娘等人齐齐看向了这边。   看到了鱼禾后,鱼父高冷的哼了一声,仰起了脑袋,看向了别处。   鱼娘眼中充满了慈爱,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嘴上却呼喝道:“小妹,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还往你大兄怀里钻,像什么样子?”   鱼小妹就像是没听见鱼娘的话一样,趴在鱼禾怀里不肯离开。   庄乔和亡洢对视了一眼,轻笑了起来。   倒是阴丽华,看到了鱼禾以后,先是一愣,然后眼中闪过了一道慌乱,有点想逃跑的架势。   ……   …… 第370章 阴丽华的心思   鱼禾宠溺的摸着鱼小妹脑袋的同时,向毯子边上瞥了一眼,刚好看到了阴丽华慌张的想逃跑的样子,他顿时一脸懵。   啥情况?   为啥看到我就像是看到恶鬼似的?   我有那么可怕?   鱼娘看到了鱼禾的神情,顺着鱼禾的视线看了过去,刚好看到阴丽华慌慌张张的神情,顿时瞪向鱼禾,为阴丽华打抱不平。   “禾儿,你又欺负丽华!”   鱼禾更懵了。   看一眼就叫欺负?   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您是准备在《窦娥冤》出来之前,先弄一出《鱼禾冤》吗?   “哼,男子汉大丈夫,居然欺负丽华一个女儿家,也不嫌害臊!”   鱼父看向鱼禾,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不满的喝斥着。   庄乔安抚了阴丽华两句,对鱼禾道:“禾儿,丽华性子弱,你别老欺负她。”   亡洢点着头附和道:“禾儿,你让着点丽华。”   鱼越在毯子不远处的空地上跟着叫道:“大兄,你别欺负阴姐姐。”   就连趴在鱼禾怀里的鱼小妹,也仰起了脑袋,一脸认真的对鱼禾道:“大兄,阴姐姐人很好的,咱们不欺负她。”   鱼禾彻底懵了。   怎么看一眼阴丽华,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鱼禾懵了片刻,回过神,目光落在了阴丽华身上。   可以啊阴丽华,才多长时间啊。   一大家子人,全被你攻略了,就差我了?   阴丽华的目光有些躲闪,见鱼父、鱼娘又有声讨鱼禾的意思,咬着红唇,赶忙开口,“鱼……鱼太守没欺负我……”   鱼父、鱼娘听到了阴丽华解释,就放弃了继续声讨鱼禾。   只是瞪了鱼禾两眼,又目光柔和的看向阴丽华。   鱼禾看着阴丽华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他刚才差点以为,阴丽华是个心机女,攻略了他家人,是要对付他。   如今看来,这丫头应该只是单纯的跟他家人交往,没有参杂其他的原因。   鱼禾略微想了一下,大致也明白了这丫头为何要跟他家人交往。   这丫头身份特殊,益州郡能跟她交往、交流的人不多。   她一个人在益州郡待着,也怪无聊的。   鱼娘、庄乔、亡洢等人出现,刚好能让她解解闷。   鱼禾面带着笑意,凑到家人近前。   鱼父仰着脑袋,没有搭理鱼禾,一副很傲娇的样子。   鱼禾清楚,鱼父各方面不如他,他打下了这么大的基业,鱼父没能力帮他管,也没能力帮他开拓更大的基业,所以才努力的维持着傲娇的样子,借此维护自己当父亲的尊严。   鱼娘、庄乔、亡洢三人拉着鱼禾说了许多话,询问了一番鱼禾近期的一些做为,顺便督促了一番鱼禾,让鱼禾尽早成婚。   鱼禾不急着成婚,所以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鱼小妹像是一只麻雀,在鱼禾耳边叽叽喳喳的叫着。   鱼越像是一匹脱缰的小马,在院子里可劲的撒着欢。   一家人说说笑笑,再看着鱼小妹和鱼越在哪儿吵吵闹闹,场面倒是很和谐。   鱼禾陪着家人聊了许久,庄乔怀里的鱼奘突然哭了起来,鱼娘、庄乔、亡洢一行人赶忙围了上去,哄了起来。   鱼禾倒是清闲了下来,他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羡慕的看着鱼氏一家人吵吵闹闹的阴丽华,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我有那么可怕吗?”   “啊?”   阴丽华下意识的应了一句,看清楚问话的是鱼禾以后,赶忙慌张的垂下头。   鱼禾古怪的打量着阴丽华,不明白这个当初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的丫头,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一直坐在一旁当背景墙的程素,看出了鱼禾的疑惑,捂着嘴笑道:“郎君在夜郎杀的人头滚滚,听说死在郎君手里的人,已经超过了十万之数。   阴姐姐是个寻常女子,自然要畏惧郎君三分。”   自从鱼越到了,庄乔又生了个鱼奘,其他人就再也没办法称呼鱼禾为小郎君了,只能称呼鱼禾为郎君。   听着有点像是叫自己夫君的意思,但完全是两码事。   在这个时代,郎君就是郎君,夫君就是夫君,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郎君和夫君最后之所以会演变成一种相同的称呼。   全是因为青梅竹马的恋人们,在成婚以后,为妻的私底下依然将自己的夫君称之为郎君。   久而久之,郎君就变成了夫君的代名词。   鱼禾听到程素的话,失笑道:“我连战场都没去,到哪儿杀十万人去?我此前出了益州郡以后,一直坐镇在夜郎。   战场上的一应事务,都是由庄氏的王奋在作主。   我顶多是给他把把关而已。”   程素眨巴了一下眼,浅笑着道:“那就是益州郡的人冤枉了郎君?”   阴丽华有点看不惯鱼禾糊弄小姑娘,忍不住插话,“你虽然没有亲自上战场,但是战场上的一切,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也逃不过你的掌控。”   鱼禾愣了一下,看向阴丽华道:“这话我倒是没办法反驳。但我身为益州郡太守,我若是不盯着战场上的一切,不掌控战场上的一切,任由廉丹的兵马攻破益州郡,在益州郡大肆屠戮,是不是对益州郡百姓不负责?   是不是有愧于我益州郡太守的身份?”   阴丽华暗暗瞥了鱼禾一眼,却没有反驳。   因为鱼禾说的对。   在其位,谋其政。   身为益州郡太守,有守土保疆,守卫百姓的责任。   鱼禾问道:“你就是因此才害怕我的?”   鱼禾觉得,阴丽华不是那种会被杀伐吓到的女子。   阴丽华比一般女子要坚强,也比一般女子更具才情和胆色。   历史上,汉光武刘秀跑去常安城求学的时候,喊了一句‘做官当做金吾卫,娶妻当娶阴丽华’,怀了阴丽华的名声,以至于阴丽华到十九岁也没有嫁出去。   更始朝建立以后,刘秀的兄长刘伯升被更始帝刘玄所杀,刘秀畏惧更始帝,不敢为刘伯升服丧,反而时时饮酒作乐,借此麻痹更始帝。   更始帝解除了刘秀兵权,刘秀也没哭没闹,反而跑到新野去娶了阴丽华。   借此告诉更始帝,他已经准备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了,没心思去跟更始帝为敌。   而当时的刘秀,已经是一个二十九岁的大龄剩男,阴丽华才是一朵刚刚长成的十九岁娇花。   待到更始帝被刘秀蒙蔽,放弃了对刘秀警惕以后,刘秀立马领着自己的心腹跑了,将刚刚成婚三个月的阴丽华丢到了新野。   刘秀离开了新野没多久,就娶了阳安思侯郭昌的女儿、真定王刘扬外甥女郭圣通。   借着刘扬、郭昌等一众人的支持,在河北等地快速壮大。   后在河北称帝,立郭圣通为后。   而在此期间,阴丽华一直在新野守活寡。   阴丽华先是被抢了夫君,后又被抢了正妻之位,甚至子嗣的嫡出身份也被抢了。   她也没哭没闹,没跟郭圣通争抢。   而刘秀在夺江山期间,杀了不知道多少人。   也没见阴丽华对刘秀产生害怕的情绪。   程素明显是在用仔细的想法,猜测阴丽华的心思。   阴丽华轻咬着红唇,微微抬起头,迎上了鱼禾的目光,她心虚的低声道:“鱼公任命我为太守府长史,是强塞给我的,并不是我刻意讨要的……”   鱼禾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闹了半天,阴丽华在他面前之所以会表现出慌张的神情,是害怕自己因为鱼父任命她为太守府长史的事情怪罪她。   鱼禾笑着道:“阴氏乃是南阳大族,又家学渊源。阴姑娘对各家学说,造诣都不低,可以说是颇具才能。   能得阴姑娘相助,是我的荣幸,我又岂会怪罪姑娘。”   阴丽华有些不敢相信的瞥了鱼禾一眼,“真的?”   鱼禾淡淡的笑着,点了点头。   阴丽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不计较我是女儿身?”   鱼禾爽朗的笑道:“我为何要计较你是女儿身?一个人是否有才能,跟他是男是女没关系。学问和才能,又挑人。”   阴丽华双眼微微一亮,“你不介意任用女子为官?”   鱼禾好笑的看着阴丽华,道:“此处是什么地方?是益州郡,这里的女子也能为官,甚至还能为将。   已经被消灭的安氏滇国,就有不少女官女将。   也没见有人说三道四。   只要你能帮到我,又愿意为官。   我不介意任用你。”   古代封建王朝,皆讲男尊女卑,但汉新两朝,并没有那么严重,不会将女子锁在家中,讲什么三从四德。也没有嚷嚷着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更没有不许女子抛头露面的陋习。   女子为官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宫里宫外,各王爵、侯爵府上,就有不少有品级的女官。   不过女子为官,大多都是府中的内官。   府外的外官,反而屈指可数,几乎没有。   任用女子充任府外的外官的话,也会遭人诟病。   阴丽华就是担心这个,所以在鱼父任命她为太守府长史后,她见了鱼禾才会慌张。   但汉家的一些习俗,在益州郡却不适用。   鱼禾认可了阴丽华的太守府长史身份,益州郡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第371章 聪明的鱼娘   阴丽华听到鱼禾的话,双眼变得更亮了,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   她倒不是贪太守府长史的权势,她只是喜欢做事,喜欢在更大的舞台上展示她毕生所学。   鱼禾不介意她是女儿身,肯给她机会,对她而言,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哪里知道,鱼禾现在缺人才都快缺疯了。   别说是女儿身了,就算是妖怪,只要有能力,鱼禾也敢任用。   阴丽华跪坐在毯子上,向鱼禾浅浅一礼,笑道:“那以后就有劳太守关照了……”   鱼禾笑着道:“应该是互相关照才对。以后益州郡的钱粮,就交给你管了。你可得帮我守着钱袋子,别让我花冤枉钱。”   阴丽华俏皮的一笑,“定然不会让太守花冤枉钱。”   鱼禾愣了一下,心跳慢了一拍。   以前他跟阴丽华在阴识的问题上唇枪舌战,经常闹的不欢而散。   很少见到阴丽华流露出俏皮的笑容。   阴丽华肤白貌美,又初在快要绽放的花季。   她的笑容真的甜的有点过分。   阴丽华正沉浸在做官的美梦中,并没有察觉到鱼禾有什么不对。   倒是一直观察着两人的程素,见鱼禾盯着阴丽华在发楞,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   “咳咳……”   鱼禾察觉到了程素的目光,干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些尴尬,对阴丽华道:“近些日子,锻造作坊和军中将会用到大笔钱财,到时候你看着给核算一番。   别给太少,但也不能给的太宽裕。”   钱这个东西不经花,你要是敞开了用,那它就会像是流水一般从你手中流走。   鱼禾手里的钱财倒是宽裕,但是他家大业大,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所以得省着点用。   给锻造作坊和军中的钱财,给少了,他们不够用,会耽误事。   给多了,他们根本不会节省,会敞开了花。   一旦让他们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以后就不好用了。   阴丽华在鱼禾的声音中缓缓回过神,点着头笑道:“太守宽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阴氏家大业大,阴丽华从小就帮着阴陆处理阴氏的琐事,御下之道不需要鱼禾去教。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那我就不跟你们多说了。”   阴丽华和程素齐齐向鱼禾一礼。   鱼禾起身走到了鱼父近前。   看着鱼父那个傲娇的样子,鱼禾一脸无奈,“阿耶……”   鱼父仰着头,哼了一声,“有事说事!”   鱼禾淡淡的道:“我听人说,喜欢仰着头的人,经常会看到鸟屎。”   鱼父猛然低下头,愤怒的瞪着鱼禾。   鱼禾笑眯眯的道:“前些日子,日南郡的占人来见我,有意跟我结盟。占人的首领,有意通过缔结姻亲,加强益州郡和日南郡的关系……”   鱼禾话说了一半,鱼父就咬牙切齿的打断了他,“你小子又想坑我?”   鱼禾笑道:“那得看阿耶怎么对我。”   鱼父态度一下子就软了,“算我怕了你了。”   说完这话,鱼父瞥见了正在撒欢的鱼越,眼珠子微微一转,凑到了鱼禾近前,低声道:“越儿也快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你身为长兄,碰见了合适的姑娘,多给越儿介绍介绍,不要老是找我的麻烦。”   鱼禾一愣,瞥了一眼正在疯玩的傻小子鱼越,目光中多了一丝怜悯。   傻小子只知道疯玩,全然不知道,鱼父为了不让鱼禾缠上自己,已经将他给卖了。   “阿耶,这样真的好吗?”   鱼禾盯着鱼父疑问。   鱼父吹胡子瞪眼的道:“有什么不好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的婚事我管不了,越儿的婚事我难道也管不了?   你之前不是说,哀牢国的哀牢王家里有个云英未嫁的闺女吗?   假装还挺丰厚的,完全可以嫁给越儿。”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   哀牢国哀牢王家里的云英未嫁的闺女,虽然是他随口编出来吓唬鱼父的,可他仍然记得,他当初编出来的哀牢王之女,是个数百斤的庞然大物,年龄还大了鱼越足足一轮。   鱼父这明显是为了自己脱困,把鱼越往死里坑啊。   还好他这个嫡长子受宠,如今又摆脱了家里的摆布,不然被坑的肯定是他啊。   “阿耶,哀牢国的哀牢王之女,已经嫁到了南越,越儿怕是没机会了。”   鱼禾不想坑自己的弟弟,所以又编起了瞎话。   鱼父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似的,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那以后再有合适的,你就介绍给越儿。”   “一定!”   鱼禾随口应了一句,说起了正事,“阿耶,我准备筹备四军,分别为西山军、东山军、南山军、北山军。   南山军如今交给了阴识掌管,兵马已经齐备,多是悍卒,只差强悍的兵甲了。   北山军交给了马援,情况跟南山军差不多。   唯有西山军和东山军尚在草创阶段。   西山军还好,还有点底子,东山军什么也没有。   我已经派遣张武去招募两军的兵马了,也吩咐他随后操练两军兵马。   但张武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两军也没有个主将,肯定会十分松散。”   说到此处,鱼禾故意停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鱼父。   他虽然没有明言,但他相信鱼父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鱼父白了鱼禾一眼,哼哼着道:“想请为父去帮你主掌两军?”   鱼禾干笑着道:“东山、西山两军,每军有步卒七千两百九十人,马卒两千四百三十人。加起来有近一万人,两军就是近两万。   两军随后需要驻扎的地方,也相距甚远。”   鱼父瞬间瞪起眼,骂骂咧咧的道:“你想说为父没那个能耐帮你主掌两军就之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鱼禾低声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鱼父恶狠狠的瞪着鱼禾,重重的哼了一声。   鱼禾刚才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还需要明说?   鱼禾笑道:“不知道阿耶准备主掌那一军?”   鱼父没好气的道:“为父能耐太小,一穷二白的东山军,为父不敢去。为父就将就着帮你主掌西山军吧。   等你找到了能人,为父立马卸任。”   鱼禾点着头笑道:“那东山军就交给庄少母主掌,可好?”   鱼父瞬间瞪直了眼,破口大骂,“你惦记我还不够,还要惦记你少母?她还要哄你弟弟呢,哪有时间去帮你主掌那个一穷二白的东山军?”   鱼父的声音有点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鱼禾怕闹出误会,赶忙解释了起来,“我想请庄少母帮我主掌一军,我阿耶疼惜庄少母,又疼惜幼弟,所以不愿意。”   鱼禾一番话,帮鱼父塑造了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   鱼父撇撇嘴,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庄乔笑着道:“禾儿相请,那是看得起我,我自然不会拒绝。”   庄乔抱着鱼奘看向鱼娘,又笑着道:“奘儿又得劳烦姐姐照顾了。”   庄乔出山掌军,是为了帮鱼禾。   把鱼禾当成心尖尖的鱼娘自然乐见其成,当即笑着道:“我是个乡下妇人,没什么能耐,帮不上禾儿。妹妹们有能耐,能帮上禾儿,那就多帮帮。   我这个当姐姐的,帮妹妹们照顾孩子,那是应该的。”   在这个时代,大妇帮助家里的姬妾们养孩子,确实是应该的。   姬妾们没有什么社会地位,也没有自主权,经常被送来送去。   但姬妾们生下的孩子,确是一族的血脉,不可能送来送去。   所以姬妾们生的孩子,大部分都是由大妇收养。   大名鼎鼎的卫青,就是其母跟到平阳侯府做事的县吏郑季私通所生,卫母生下卫青后,就将卫青交给了郑季抚养。   郑季可能觉得卫母不是啥好女人,觉得卫青未必是他儿子,所以待卫青不好。   郑家的人也把卫青当成自己人,将他当成奴仆一样虐待。   卫青在郑家活不下去,最后只能回到卫母身边,充任了平阳公主的骑奴。   要是郑季将卫青当成自己儿子一样养着,那卫母有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卫青。   也就鱼氏比较奇葩,不在乎这些,加上庄乔和亡洢的身份不敌,也没人将她们当成寻常的姬妾。   所以鱼奘可以在庄乔身边养着。   鱼禾听到鱼娘一席话,忍不住在心中给鱼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鱼娘自称是乡下女子,可是她说出的话可一点儿也不像是乡下女人。   她不仅答应了帮庄乔照顾孩子,也隐隐向亡洢暗示,她也会帮亡洢照顾孩子。   算是一下子帮鱼禾找到了两个劳力。   以后鱼禾再缺人了,请亡洢出面,亡洢也不好拒绝。   亡洢听出了鱼娘的话外音,笑着道:“那以后就有劳姐姐了。”   鱼娘笑容灿烂的道:“不碍事不碍事……”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又聊了好一会儿。   到了返点,又凑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鱼禾吃完了饭,也没有在鱼氏别院多待,返回了太守府。   次日,阴丽华就大大方方的带着太守府的账目,到了太守府内的正堂,弄了一张桌子,跟鱼禾在一起办公。 第372章 公孙述居然败给了王寻和王邑?   鱼父和庄乔在滇池城内待了三日,各自在别院内征召了一些从属,率领着他们赶往了东山军和西山军的临时驻地。   在一众人的帮衬下,鱼禾治下的各地在快速的发展,鱼禾麾下的各军,也在快速的完善、壮大。   时间一晃就到了冬日。   入冬的时候,益州郡经历了两场地龙翻身(地震)。   并没有造成太大损伤,但是其他地方经历的地龙翻身,就造成了不小损伤,一些地方还起了瘟疫。   荆州更是闹了大饥荒,荆州牧此前征讨交州耗费了荆州不少存粮,以至于荆州百姓没粮食吃,不得不挖野菜等物充饥,实在是找不到野菜等物了,就往荆州外逃窜。   通过四海镖行的帮助,从荆州逃到鱼禾麾下的百姓,如今已经超过了五万之数。   各地如今盗贼匪寇丛生,造反的人更是像雨后的春笋一样往出冒。   鱼禾通过四海镖行,大致统计了一下,叫得出名头,兵马数量过千的造反势力,就多达三千多支。   其中实力最大的是蜀郡的公孙述、绿林山的王匡、王凤两兄弟、琅琊的吕母、徐州和兖州地界的力子都、河北的东山荒秃和上淮况。   蜀郡公孙述麾下如今有六万人,对外号称十万。   公孙述起兵后,兵马曾经一度真的达到了十万。   但是在跟王寻、王邑对战的时候,吃了一个大败仗,丢了近三万多将士。   如今已经停下了攻伐,退出了剑阁,固守在蜀郡要道上,跟王寻和王邑死磕。   琅琊的吕母情况也不太好,在奎山跟琅琊郡大尹酣战了一场,败给了琅琊郡大尹,手下的精锐剩下了不到两千,杂兵四五千,如今退居海岛上,休养生息。   不仅如此,吕母似乎患了重病,在退居到海岛上以后,卧榻不起。   相比起来,绿林山的王匡和王凤两兄弟,就发展的十分滋润,他们借着荆州闹了大饥荒,从荆州招揽了一大批流民,手下的兵马已经突破到了五万之数。   徐州和兖州地界的力子都,起兵不到三个月,麾下的兵马已经达到了两万之数,占据了数城。   河北地区几乎是全民皆反,大大小小的造反势力足足有数百个之多,东山荒秃和上淮况在河北起兵以后,接连吞并了十多个势力,在快速的壮大,手下的兵马已经达到了八万之数,并且还在快速的发展壮大,颇有问鼎河北诸多造反势力之首的姿态。   铜马之名,如今已经响彻在整个河北地区。   朝廷如今正在着重对付绿林、铜马、公孙述三支造反势力。   太师王匡已经和甄邯率军去征讨河北地区了;荆州牧应王莽的旨意,带着荆州征讨交州剩下的残军,去对付绿林山绿林军了;王寻和王邑在蜀郡跟公孙述死磕。   至于击溃了冯茂、廉丹的西南贼,一时间朝廷反而顾不上。   没办法,内部的贼寇都剿灭不过来,哪还有闲心管蛮夷之地的贼寇。   这么一来,鱼禾治理下的几郡,反而成了天下最安定最平静的地方。   益州郡太守府。   正堂内。   鱼禾着一身松散的青衣,坐在案几前,低着头看完了吕嵩送过来的蜀郡最新情报以后,略微有些错愕。   “公孙述又败了?这都能败?王寻和王邑这么猛的吗?”   鱼禾实在是不敢相信,公孙述居然又败了王寻和王邑手里,还被人彻底打穿了剑阁,损伤了近两万人。   王寻和王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猛?   他们有这么猛的话,昆阳一战,怎么可能败给兵力比他们少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刘秀?   吕嵩苦笑着道:“不是王寻和王邑猛,而是公孙述手上没有能人。马将军说,公孙述手上诸多将校中,只有李熊和侯丹勉强能看,但他们两个人被胡骑和长水两大营牵制,根本发挥不出实力。   剩下的人根本扛不住其他几个营的攻伐。”   鱼禾听完这话,愣了一下,大致明白了公孙述为何会败。   大新承汉而立,继承了西汉不少遗产,大新虽然已经陷入到了大乱当中,但还没有彻底进入衰亡阶段,一些有能耐的人,还在为大新效力。   大新这条烂船上,还有几斤钉子。   还能给公孙述造成一些伤害。   而公孙述比历史上起兵早了许多年,似李育、田戎、延岑、任满等一众公孙述的左膀右臂,如今还没有归入到公孙述麾下。   李育、田戎、延岑等人如今还没有闯出名头,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就别提帮公孙述征战了。   至于任满,恐怕再也没机会出现在公孙述眼前了。   任满是任贵的子侄,任贵已经被阴识给宰了,任氏上下也被阴识杀了个干干净净。   任满估计也在其中。   “密切关注蜀郡的战事,有任何变化,随时向我汇报。”   鱼禾弄明白了公孙述为何会败以后,对公孙述也就失去了兴趣。   吕嵩躬身道:“喏……”   鱼禾关切的看着吕嵩,问道:“身上的伤势好利索了?没好利索的话,多养养,不必急着出来做事。”   吕嵩抬手拍了拍胸脯,笑着道:“多谢主公关心,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吕嵩在汉阳养了一个多月,又在滇池养了近两个月,身上的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但吕嵩此前受的伤可不轻。   鱼禾虽然缺人用,但还没缺到用伤员的地步上。   “那就好,但还是的注意调养,有事就暂时交给下面的人去做,等到伤势彻底好利索了,再亲自去做事。”   鱼禾嘱咐了一句。   吕嵩重重的点了点头,退出了正堂。   坐在正堂一侧的阴丽华,在吕嵩退出正堂后,笑吟吟的开口,“太守很关心属下嘛。”   经过了一段日子的相处,阴丽华也算是了解了鱼禾,在鱼禾面前已经没有那么拘束了,还学会了跟鱼禾开玩笑。   鱼禾将吕嵩呈报的情报文书,归纳到了放情报文书的盒子,看向阴丽华,笑道:“他们在帮我卖命,我自然得多关心关心他们。”   阴丽华幽幽的道:“帮你卖命的人多了,也不见你关心其他人。”   阴丽华倒不是在向鱼禾撒娇,而是在埋怨鱼禾这么久了,也不将阴识召到滇池,让她见一见。   鱼禾盯着阴丽华道:“怎么,家里又来信了?”   阴丽华也是个识趣的人,很少给鱼禾找不自在。   一般她说这话,就意味着阴陆又来信了。   鱼禾拐走了人家儿子不算,还拐走了人家闺女。   阴陆得知阴识和阴丽华皆在鱼禾手下任职以后,差点没气死,有那么几次,都想带着阴氏的青壮杀过来,跟鱼禾拼一个你死我活。   阴陆已经不敢再派遣子女到益州郡催促阴儿子和女儿回去了,生怕又被鱼禾拐走。   如今阴陆一个月送一封信到滇池,一个劲的催促阴丽华和阴识回去。   阴丽华在鱼禾手下任职,干的还挺满意的,暂时不想回去。   但阴陆一个劲的写信骚扰她,还埋怨她不孝,她就想见一见阴识,把阴识糊弄回去,将阴陆劝到滇池,举族投了鱼禾。   阴丽华在军阵上不如阴识,但是在政治上,比阴识厉害。   她不像是阴识一样,在政治上瞻前顾后。   她看准了鱼禾如今已经头角峥嵘,坐稳了潜龙之位。   阴氏举族迁移到益州郡,好处大大的。   以鱼禾实力和智慧,以后即便争龙失败,那也能固守西南,做一个封疆国主。   阴氏跟着鱼禾,绝对能发展成堪比北方顶尖豪强的大族。   再说了,南阳、南郡如今都在闹绿林,朝廷又派遣了兵马征讨绿林。   南阳和南郡正在闹兵灾。   绿林军对待百姓尚可,对待地方豪强可一点儿也不客气。   朝廷的兵马比绿林军还狠。   阴氏一族待在南阳也不安全。   花钱买平安还要提心吊胆的,还不如迁移到益州郡,过太平日子。   阴丽华在鱼禾疑问声中,轻轻点了点头,苦笑道:“我爹急了,如今一旬来一封信。今早刚送到的信中说,若是我们兄妹不回去,他就将我们兄妹逐出阴氏。”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阴伯父至于吗?”   阴丽华苦着脸道:“至不至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敢说,绝对敢做。”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蜀郡如今在大战,阴识又坐镇在灵关道那个关键的位置,离了他,我不放心。   不如我让漕氏父子走一趟,配合南郡和南阳两地的四海镖行的人,将阴氏族人迁移到此处?”   阴丽华愕然的道:“你要强行将我爹帮来?”   鱼禾点了点头。   阴丽华一脸迟疑,“倒也不是不行……”   南阳如今在闹兵灾,并不安全。   绿林军和朝廷的人,将南阳的豪强当成了粮仓,天天派人去南阳的豪强家中收保护费。   等到将豪强的家底搬空了,就要人性命。   阴氏虽然有些家底,但也经不起绿林军和朝廷的人一起折腾。   阴氏那些子弟和仆从,可没办法在绿林军和朝廷的兵马手中,守卫阴氏的安全。   把阴氏一族的所有人绑到益州郡,虽然有点忤逆,有点不道德,但是总比丢命强。   阴丽华是个聪明女人,且不迂腐,懂得取舍。   ……   …… 第373章 王莽服软了?   “你觉得可行,那我就吩咐漕氏父子到南阳走一遭。”   鱼禾见阴丽华答应了,当机立断的说着。   阴氏一族迁移到滇池,对他有颇多好处,不然他也不会厚颜无耻的提议将人绑来。   阴氏一族到了滇池,既能安阴识和阴丽华的心,也能彻底将阴识和阴丽华绑上他的战船,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波澜。   阴氏的族人当中,有懂得行商的、有懂得管家的、也有懂得跑关系走人脉的、还有懂得锻造的、还有懂得织布的、还有懂得制造的等等等等。   阴氏一族迁移到滇池,也能尽快帮鱼禾完善他治下各地的各行各业。   汉新两朝的交通不便,商业也不发达,大规模的交易,只有豪强有资格完成。   游商、货郎,根本没有资格和能力将大宗货物从一地运往另一地。   所以豪强几乎掌控了汉新两朝所有的商业。   豪强们除了发展自己族里的支柱产业的同时,也会逐步的发展家里的其他产业,最终让家里的所有产业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满足族人的一切所需。   豪强们所在的宗族,更像是一个微小的社会。   即便是脱离了现世,他们也能运行很久很久。   鱼禾出身的鱼氏一族,在鱼禾曾祖时期,勉强完成了家里所有产业完美的循环,从而跻身于地方豪强之列。   鱼氏一族此前因为鱼禾父子造反,家中的一切被朝廷尽数摧毁。   只剩下了一小部分族人,逃到了西南。   帮不到鱼禾什么。   但阴氏一族不同,阴氏一族并没有遭到什么毁灭性的打击,一切产业都十分完整。   而且阴氏一族比鱼氏一族强了十多倍。   阴氏一族能成为鱼禾一大助力。   鱼禾自然得尽快搓成阴氏一族迁移到滇池的事由。   阴丽华眨着双眸,错愕的盯着鱼禾,“要不要……问一问我兄长?”   鱼禾几乎毫不犹豫的做了决定,阴丽华一点儿准备也没有,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鱼禾并没有正面回答阴丽华的问题,反而笑呵呵的反问道:“此去你兄长坐镇的灵关,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得小半个月。   等你兄长答应下来,我再派人赶到南阳,恐怕已经到一个月后了。   南阳正在遭受兵灾,你阴氏也在遭恶人迫害。   你能保证,这一个月时间内,恶人不会害了你阴氏族人的性命?”   阴丽华微微瞪起眼,张了张嘴,却不敢保证。   鱼禾刚才也说了,阴丽华也清楚,绿林军和朝廷兵马,皆不是什么善人。   他们要杀人放火,谁也拦不住。   鱼禾盯着阴丽华,认真的道:“事急从权,一切要以阴氏一族族人的性命为重。等到我们救下了阴氏一族族人的性命,再告诉你兄长也不迟。”   阴丽华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咬着红唇,点了点头。   鱼禾会心一笑,立马吩咐鱼蒙去召漕中叔。   鱼禾跟阴丽华说的一番话,有吓唬阴丽华的成分。   依照鱼禾读过的历史,阴氏一族在新末的动荡中虽然多次处在危险当中,但并没有太大损伤。   但鱼禾馋人家族里各行各业的人才,自然要说的严重一些。   不让阴丽华去跟阴识商量,也是了解阴识的性子。   阴识在此事上难免有些瞻前顾后,远没有阴丽华果决。   找阴识商量,徒增变数,还不如给阴识来一个先斩后奏。   等阴氏一族的人到了滇池,阴识就算有什么微词,也不好往出说。   漕中叔得知鱼禾相召,没过多久就出现在了太守府正堂内。   漕中叔出任了四海镖行总镖头以后,身上的江湖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威严。   漕中叔虽然是江湖游侠儿,但出身不低,跟不少达官贵人皆有交情,其至交好友更是王莽麾下的心腹十一公之一的成新公、强弩将军孙建。   见过大世面,也做过大事。   所以他可以自由的在游侠儿和官员之间切换。   做游侠儿的时候,是一副游侠儿的派头;做官的时候是一副做官的派头。   中间没有半点违和感和生疏感。   “属下漕中叔,参见主公!”   漕中叔今日穿着一身黑色服袍,顶着一顶武冠,腰间悬有佩剑,威严十足。   鱼禾点着头笑道:“不必多礼……”   待到漕中叔直起身站定。   鱼禾正色道:“如今南阳遭逢兵灾,阴氏一族夹在绿林军和朝廷兵马中间,苦苦求生。稍有不慎,就有灭族之祸。   阴识乃是我手下干将,阴丽华也是我太守府能臣。   他们为我做事,我自然不能亏待他们,更不能让他们有后顾之忧。   我准备派你和少游一起前往南阳,将阴氏一族的人迎到滇池。   你意下如何?”   漕中叔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迟疑着道:“主公,派去天水、陇西两地迎马援部属和两地精骑的镖师还没有回来。   再派人手去南阳,四海镖行可就没多少人了。”   鱼禾为了将马援彻底降伏,为了让那些归顺他的天水、陇西两地的骑兵安心,特地派遣了杨丘暗中率领着人去迎部属和家眷。   杨丘当初离开滇池的时候,鱼禾叮嘱杨丘,让杨丘帮忙多盯着点冯英。   冯英出了事以后,杨丘就带人赶去了广汉郡,帮着吕嵩一起救下了冯英。   后又跟着吕嵩一行,送冯英到汉阳。   中间虽然被公孙述派人伏击,杨丘手下的兄弟伤了不少,但杨丘无碍。   杨丘到了汉阳后,就被鱼禾派遣去天水、陇西两地迎马援的部属和两地骑兵的家眷。   公孙述造反,王邑、王寻和公孙述在蜀郡、广汉郡两地杀的不可开交,阻挡了杨丘一行的归路。   杨丘一行不得不借到白羌的领地,从蜀郡外绕道返回。   中间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鱼禾沉吟着道:“你让人给阴识送一封信,让阴识派人潜入白羌的领地,去迎一迎杨丘一行,顺便让杨丘给一个准确的归期。   至于南阳郡那边,你必须走一趟。   哪怕将四海镖行的事情全部放下,也必须将阴氏一族的人给我迁移到此处。”   漕中叔愕然的看向鱼禾,又下意识的侧头看了一眼坐在正堂一侧的阴丽华,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阴丽华俏脸一红,别过了头。   漕中叔明显是误会了,以为鱼禾是为了阴丽华这个红颜,冲冠一怒,不管不顾。   鱼禾橫了漕中叔一眼,没好气的道:“此事并不参杂任何儿女私情,我跟阴长史也是清清白白。   之所以让你务必将阴氏一族迁移到此处,就是避免阴氏一族遭人屠戮。   也是为了避免阴氏一族被人所俘,成为要挟阴识和阴长史的筹码。   你们帮我做事,为我卖命。   我有责任保你们全家周全。   也应该尽力避免你们的家人被贼人所俘,用于要挟你们,让你们陷入到两难的境地。”   漕中叔听到这话,就意识到自己想差了,赶忙躬身道:“属下明白,主公对属下等人的爱护之心,属下等人必定铭记于心。”   鱼禾哼了一声。   漕中叔又不着痕迹的小声补充了一句,“其实阴长史也不错。主公可以考虑一二。”   阴丽华俏脸瞬间变得更红。   鱼禾恶狠狠的瞪了漕中叔一眼,“休得胡言乱语,毁人清白。速速依照我的吩咐去办。”   漕中叔面无惧色,笑着道:“属下知错了,属下马上去办。”   顿了一下,漕中叔问道:“不知道主公有没有跟阴氏一族商量好?阴氏一族愿不愿意举族迁移到此处。”   “没有!”   鱼禾果断回答。   漕中叔一愣,惊愕道:“那就是要强绑啊?”   鱼禾瞪着漕中叔道:“不然我为何要派你去?”   仅仅是接人的话,漕少游一个人去就足够了。   绑人的话,漕少游一个人还不够看。   需要漕中叔这种老成持重的人帮忙把把关。   漕中叔又瞥了一眼阴丽华,见阴丽华并没有开口反对,就明白鱼禾已经跟阴丽华商量好了。   阴丽华这个阴氏的人都不反对,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也不怕闹出了什么不快,得罪人。   当即,漕中叔施礼道:“属下明白了。”   鱼禾摆摆手,让漕中叔立马下去办。   漕中叔却没有离开,而是迟疑着道:“属下有两个消息,想告知给主公。”   “什么消息?”   鱼禾疑问。   漕中叔躬身道:“属下的好友孙建暗中给属下传了一封信,请属下到西南跑一趟,面见滇王和句町王,向二王传递朝廷招安之意。   朝廷愿意复立二王的爵位,并且愿意在此基础上,册立二王为国主,赐章服。”   鱼禾一愣。   王莽这是服软了?   大新的局势进一步恶化了?   鱼禾若有所思的道:“条件呢?”   漕中叔沉声道:“朝廷的意思,是让二王归还犍为郡,并且配合荆州牧和王寻、王邑,两面夹击绿林山和蜀郡的叛逆。   朝廷承诺,可以承担二王出兵期间耗费的一切钱粮。”   鱼禾错愕的道:“就这些?”   漕中叔缓缓点头。   鱼禾有些好笑的道:“朝廷这是将我当成傻子糊弄呢?给一些钱粮,给一个虚名头,就想让我将吃到嘴里的犍为郡交出去,还得让我出兵帮朝廷征讨反贼,还是两股大贼?   当我蠢吗?” 第374章 吕母求见?!   阴丽华浅浅一笑,柔柔的道:“我倒是不这么认为。”   一料到正事,阴丽华脸上的红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柔和。   “哦?”   鱼禾看向阴丽华。   阴丽华笑着道:“朝廷大概是觉得,我们即便是拿下了犍为郡,也站不住脚,因为犍为郡的汉人,容不下西南的蛮夷。   朝廷也不会放弃收服犍为郡。   我们这些‘蛮夷’,夹在犍为郡的汉人和朝廷之间,肯定是麻烦不断。   我们这些‘蛮夷’,又不懂得照顾农桑,犍为郡落到我们手里,聊胜于无。   所以朝廷问我们讨要犍为郡,我们应该不会拒绝。”   鱼禾和漕中叔对视了一眼,都觉得阴丽华说的有理,齐齐点头。   依照以往的习惯,蛮夷们攻入中原,攻城略地的极少。   大部分都以劫掠为主。   劫掠人口,劫掠钱粮。   抢一票就走。   朝廷还不知道西南各地,如今已经成了汉人所属,还在用旧有的看法衡量占据西南主权的人。   所以能提出这些条件,并不奇怪。   鱼禾感慨道:“你们说朝廷何时才能正视西南,何时才会发现西南已经由汉人做主了?”   漕中叔和阴丽华一脸苦笑。   朝廷的绣衣执法比四海镖行的探子多了无数倍。   可探查消息的能力,却比四海镖行的探子弱了无数倍。   滇王安羌已经死了两载了,朝廷还不知道消息。   而王莽在常安城内的一举一动,不出一个月,就会被撰写成文书,送到鱼禾案几上。   漕中叔和阴丽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鱼禾看向漕中叔,道:“此事就推了吧。我不可能为了一个虚名,就放弃已经到手的犍为郡,更不可能为了一个虚名和一点钱粮,就帮朝廷去征战。”   阴丽华认真的点着头,“主公也不适合做滇王,对主公没有任何好处。”   鱼禾若是答应了朝廷的条件,亮明了身份,被朝廷封为滇王。   那他彻底就被归入到了蛮夷之流。   一个蛮夷王要入主中原,远比一个汉人王入主中原,要困难千百倍。   鱼禾笑着道:“我又不是爱慕虚荣的人,不会为了那个虚名,给自己找麻烦。”   一个虚名而已,鱼禾想要的话,随时都能有。   他现在自称一声西南王,不会有人反对。   他就算建制称帝,也不会有人反对。   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用一个益州郡太守的名头在总管治下几郡。   “那属下回头就派人给孙建传信,推了此事。”   漕中叔点头道。   漕中叔并没有帮着朝廷劝解鱼禾,他和孙建虽然交好,但那是私交,不能跟公事混为一谈。   漕中叔也不支持鱼禾答应朝廷的招安。   如今朝廷陷入内乱,并且越陷越深,已经威胁不到西南了。   鱼禾稳居西南,有潜龙之姿,没必要再去趟朝廷那趟浑水。   若不是孙建跟王莽捆绑在了一起,成了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团体,漕中叔都想劝解孙建过来投靠鱼禾。   漕中叔再次躬身一礼,又道:“除了朝廷之外,琅琊郡的吕母,通过琅琊郡的四海镖行,向我们传信,说想见一见主公。”   鱼禾一脸愕然。   阴丽华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漕中叔。   鱼禾狐疑道:“我跟吕母并没有什么交集,吕母为何想要见我?”   对于吕母这位为了给儿子报仇,忍辱负重多年,收买了一众义士造反的奇女子,鱼禾谈不上敬佩,也谈不上厌恶。   吕母为了一己之私,聚众造反,名头上讲,并不大义。   造反以后,偏距一地,并没有展露出庞大的野心,也没有疯狂的扩张、壮大,反而守着几亩薄田,安心务农,完全没有一个义军概有的样子,鱼禾实在敬佩不起来。   但吕母为了给儿子报仇,忍辱负重多年,所展现出的母爱,以及吕母在乱世之中庇佑了一方百姓,所展现出的仁爱,又让鱼禾没办法讨厌她。   鱼禾从没有派人主动去接触过吕母,甚至也没有派人去引导吕母造反,跟吕母也完美没有任何书信往来。   吕母突然找上他,他相当茫然。   漕中叔在鱼禾疑惑的神情中,苦笑着解释道:“主公虽然跟吕母没有任何交集,但是琅琊郡四海镖行的镖头,跟吕母有些交集。   吕母的人远居在海岛上,琅琊郡大尹盯的又紧。   平日里所获的海产,由琅琊郡四海镖行的镖头帮忙出手。   平日里所需的盐、粮食等物,也是由四海镖行的镖头帮忙采买。   四海镖行的镖头也经常会带一些药草去海岛上供吕母养病。   四海镖行镖头拿出主公赐下的治疗发热的法子,也救了不少移居在海岛上的百姓。   吕母因此十分敬重四海镖行的镖头,经常会赠他一些厚礼,叫她到身边攀谈。   久而久之,就知道了主公的存在。”   鱼禾听完了漕中叔一席话,愣了好一会儿。   阴丽华用手捂着红唇,一脸惊讶。   片刻过后,鱼禾回过神,下意识的道:“四海镖行的路子现在都这么野吗?”   鱼禾记得,四海镖行除了益州郡镖行、句町国镖行、南郡镖行、南阳郡镖行外,其他各郡的镖行,基本上都处在半瘫痪状态。   除了能帮他收一点消息,什么也做不了。   琅琊郡的四海镖行是什么情况?   什么时候发展的这么厉害了?   不仅能帮他收消息,还能充当二道贩子,帮造反的义军倒卖海产和粮草了?   还跟造反的义军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鱼禾脑子里一堆问号。   漕中叔笑着解释道:“属下主掌四海镖行以后,觉得四海镖行其他各郡的分行,每一岁只进不出,长此以往,花费巨大。   主公虽然有余钱,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主公既然信任属下,将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属下主掌,属下自然得想办法帮主公解决这么问题。   属下向各郡四海镖行传令,让他们在确保给主公探查消息的同时,尽可能的自给自足,最好还能有盈余,能帮主公完成大业。   对于一些贪图享乐,没有进取心的,又或者没有才能的镖头,属下也进行了更换。   琅琊郡四海镖行的镖头,是琅琊郡的一个大游侠儿。   在琅琊郡极富盛名,在天下各地,也小有名气。   王莽下令追索我、原涉等一众游侠儿的时候,他被朝廷所捕。   属下见他有些能耐,又不跟那些冒着游侠儿之名为非作歹的恶徒同流合污,属下就花了些钱财,请孙建出手,救了他一命。   他就拜在了属下门下。   属下主掌四海镖行的时候,发现琅琊郡四海镖行镖头无能,就将他派了过去。   他借着在琅琊郡的名头,快速的将四海镖行壮大了起来,跟吕母也结下了一些交情。”   鱼禾听完了漕中叔一番解释,才明白了琅琊郡四海镖行,为何会如此厉害。   吕母造反的时候,收买了不少琅琊郡颇具义气的游侠儿。   漕中叔的人在琅琊郡又是颇具盛名的游侠儿。   漕中叔的人到了琅琊郡,自然能轻而易举的跟吕母的人混在一起。   即便是他不去找吕母手底下的那些游侠儿,吕母手底下的那些游侠儿也会主动找上门。   双方混在一起,那是迟早的事情。   至于漕中叔提到王莽下令捉拿漕中叔自己、原涉等一众游侠儿,那是一桩令人啼笑皆非的公案。   虽说天底下一直传扬着‘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的话。   但是兴师动众且指名道姓的下旨捉拿游侠儿这种事,也就王莽干得出来。   鱼禾也不知道王莽是怎么想的。   居然以帝王之尊,跟一群游侠儿计较。   不仅弱了名头,还降低了身份。   最关键的是,王莽放下了身段,还没抓到他指名道姓的几个游侠儿。   其中被载入史册的原涉,到最后居然被王莽招安了,还委以重任。   简直就是令人啼笑皆非的骚操作。   换成其他皇帝的话,绝对不会大张旗鼓的去抓捕什么游侠儿。   他们只会以肃清天下风气为由,下令廷尉,缉拿清剿各地游侠儿。   鱼禾看着漕中叔笑道:“我没想到,你手底下还有如此能人?”   漕中叔一脸肃穆,躬身道:“未能向主公提前禀明此事,请主公责罚。”   从这句话就不难看出,漕中叔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官僚。   他丝毫没有被自己游侠儿的身份影响,也丝毫没有忘记自己所处的位置和尊卑。   鱼禾摆手道:“你也是为了帮我减轻压力,我怎么会责罚你。我当初设立四海镖行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收集消息,也有货通天下,帮我赚钱的用意。   所以你做的没错,不仅不用受罚,还得赏。”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这样,等漕少游有了心上人,我请我阿耶出面帮他去证婚。”   漕中叔一脸感激的道:“多谢主公厚爱。”   漕中叔家底丰厚,不缺钱。   鱼禾没称帝建制,漕中叔也求不了什么官爵。   鱼禾让鱼父出面去帮漕少游证婚,算是让漕氏跟鱼父皆一段香火情分。   以后漕少游犯了什么事情,鱼禾可以看在鱼父的面子上,会放他一马。 第375章 庄敏做妾?   漕中叔谢过了鱼禾以后,询问道:“那吕母,主公见还是不见?”   阴丽华笑着插话道:“吕母恐怕不仅仅想见见主公。”   吕母什么身份,鱼禾什么身份。   各为义军之主。   中间又相隔了千里之遥。   还没见过面。   吕母又重病缠身,卧榻不起,根本没办法赶到益州郡见鱼禾。   只能鱼禾去琅琊郡见她。   以鱼禾如今的身份地位,吕母若是拿不出吸引鱼禾的东西,鱼禾不可能去见她。   鱼禾很赞同阴丽华的话,他也猜倒了吕母要见他的目的。   但他还是盯着漕中叔问道:“你应该很清楚,没有足够的好处,我是不可能千里迢迢的跑到琅琊郡去见吕母的。   所以她许诺了我什么,又或者能给我什么?”   漕中叔迟疑着道:“吕母传话说,她不会亏待主公的。但具体能给主公什么,得见到主公以后她才会说。”   鱼禾皱起了眉头。   吕母不愿意明言,非要他去琅琊郡,明显是想考验他。   吕母的目的是什么,他很清楚。   但他的兴趣不大。   鱼禾瞥向漕中叔,淡淡的道:“你让琅琊郡四海镖行的镖头给吕母传话,就说我很忙,没时间去见她。   她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在她死后,照顾她的人。   她要是信不过我,那就当此事没发生过。”   漕中叔、阴丽华惊愕的看向鱼禾。   漕中叔脱口而出,“主公的意思是……吕母想将手底下的人托付给您?”   鱼禾耸了耸肩,“不然呢?”   阴丽华忍不住道:“吕母怎么可能将自己手底下的人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呢?”   鱼禾沉默了一下,幽幽的道:“那是因为她身患重病,药食难医,命不久矣。她需要在她离世之前,找一个信得过,又有能耐的人,将她手底下的人交出去。”   漕中叔愕然道:“吕母命不久矣?”   鱼禾缓缓点头。   历史上,吕母造反不足一载,就与世长辞,手底下的人马,也分崩离析,在各地流窜。   赤眉军首领樊崇起兵的时候,才将他们重新聚拢在一起。   樊崇之所以能在短短一载内快速壮大,就是因为他继承了吕母不少遗产。   鱼禾不是樊崇,吕母的那点遗产,他真看不上。   鱼禾手底下现在不缺兵马,像是吕母手底下那些有百姓临时组建起的杂兵,他一口气能拉起数十万。   所以鱼禾没必要为了吕母手底下那一万多杂兵,千里迢迢的跑到琅琊郡去接受吕母的考验。   漕中叔见鱼禾点头,狐疑的道:“主公是如何得知吕母命不久矣的?”   吕母重病缠身,卧榻不起的消息,漕中叔清楚。   可琅琊郡四海镖行的镖头,并没有告诉他,吕母命不久矣,应该也没有私底下给鱼禾传过什么信。   鱼禾又没去过琅琊郡,如何能判断出吕母命不久矣的?   面对漕中叔的质疑,鱼禾只是淡淡的一笑,道:“我是猜的……”   漕中叔一愣,一脸懵。   鱼禾继续道:“同为义军首领,我若是生命垂危,又没子嗣和亲眷,我一定会找一个名声好、又能让手底下将士们吃饱饭的义军首领,将手底下的人托付给他。”   鱼禾盯着漕中叔,道:“你们跟着我造反,就等于将性命交给了我,我不能辜负你们,更不能因为重病缠身,就对你们不管不顾。”   漕中叔恍然大悟。   阴丽华忍不住赞叹道:“如此说来,吕母也是一位有情有义的女人。”   阴丽华看向鱼禾,笑吟吟的道:“如此奇女子,主公就不想见见?”   鱼禾翻了个白眼,“我麾下有虎贲数万,从者两百多万,我需要为了一群一万人的杂兵,跑到千里之外去受人考验?”   如果鱼禾还是那个在六盘水山林里挣扎着求活的山匪头子的儿子,遇到这种事情,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跑过去,并且用尽各种办法,通过对方的考验。   可惜,今日的鱼禾,已非昨日的鱼禾。   如今他手下有两卫、四军,两卫有近五千虎贲,皆配备着天下一等一的军备,里面的将士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悍卒,足可以一敌十。   纵然是碰上了四五万的敌人,也能一战。   四军有四万将士,皆以招募齐全,像是阴识和马援统领的南山和北山二军,已经操练了小半载,并且经过了三次筛选,不敢说全员悍卒,但战斗力绝对比寻常的兵马要强。   鱼父和庄乔二人主掌的西山和东山二军,一个月前就已经满员了,并且已经经过了一个月操练和一次筛选。战斗力应该能跟寻常的兵马持平。   除此之外,益州郡、犍为郡、越巂郡、半个巴郡,三郡半的疆土上的百姓,经过初步统计,有两百一十三万左右。   鱼禾愿意的话,随时能从他们中间征召二十万青壮。   吕母那点杂兵,鱼禾看不上。   吕母手底下若是有能人、有贤才的话,鱼禾倒是不介意跑一趟。   可吕母手下没有。   不然吕母手下的人也不会在吕母亡故以后,就分崩离析。   阴丽华毫不客气的回了鱼禾一个白眼,十分感兴趣的道:“我倒是想去瞧瞧。”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淡淡的道:“还是算了吧。现在去琅琊郡的路不好走。”   从益州郡去琅琊郡,有两条路。   一条是入句町国,过荆州等地,进入琅琊郡。   一条是南下入交州,坐船沿海而上。   现如今,这两条路都不好走。   荆州那边遭了大灾,荆州牧又带着荆州的大部分青壮去剿灭绿林军了,荆州境内盗匪丛生,都没人管。   交州那边,跟鱼禾的关系并不好,虽说此前鱼禾惩治了邓让一手,让邓让服了软。   但鱼禾的人一旦出现在交州,并且被邓让发现了,邓让一定会下黑手。   阴丽华也知道她去琅琊郡有点不现实,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鱼禾对漕中叔道:“如实将我的话告诉给吕母。剩下的由她决定。”   漕中叔躬身一礼,“喏……”   漕中叔出了太守府正堂,稍微安顿了一下,派人给阴识传了一封信,又将鱼禾回给孙建和吕母的话传了出去以后,挑选了一些人,带上了漕少游,赶往了南阳。   鱼禾则一边处理着政务,一边等消息。   一眨眼,一旬过去了。   时间已经到了深冬。   杨丘和漕中叔两方面都没有任何消息。   鱼禾准备让吕嵩派人去问问,亡承和庄顷却意外的出现在了滇池。   虽然是冬日,但两个人传的依然单薄。   两个人派人提前打过招呼以后,一前一后出现在了太守府正堂。   庄顷着一身青衣,红光满面。   亡承穿着一身绯色的袍服,喜气洋洋。   鱼禾请两个人坐下以后,有些好奇的道:“看你们的样子,是有喜事发生,说出来给我听听?”   庄顷和亡承对视了一眼,哈哈哈笑了起来。   鱼禾古怪的瞥了他们两眼,“你们还卖关子?”   庄顷收起了笑脸,干咳了两声,“听说你近些日子收了一位美人入府,日夜相伴?能否将这位美人请出来让我见见,我倒是想看看,我家敏儿哪点不如人?”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没好气的道:“你口中所谓的美人,应该是我府上的长史吧?”   亡承有些意外的叫道:“你居然会任命一个貌美的女子做你府上的长史?”   在亡承的印象里,鱼禾一直是一个睿智、理智的人。   鱼禾任命一个貌美的女子做府上的长史,让他想到了色令智浑这个词,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庄顷撇着嘴,哼哼道:“少年人贪色,我能理解。但是为了贪色,舍一个长史的位置,就有点过了。”   庄顷对鱼禾看不上他们家庄敏,一直耿耿于怀。   在庄顷看来,他们家庄敏才貌双全,不输给任何一个女子,更重要的是,娶他们家庄敏,还附带一个王位,其他女子就更比不上了。   鱼禾收别的女子,却不收他们家庄敏,他很生气。   鱼禾瞪了他们两个一眼,“你们眼里只有财色吗?人家虽然是女儿身,但却是为贤才。我之所以任命她为府上的长史,看重的也是她的才能,而不是她的相貌。”   亡承似笑非笑的瞥了鱼禾一眼,庄顷则毫不客气的讥讽道:“当初我收第一房姬妾,也是这么跟我阿爹说的。我告诉我阿爹,我看重她的才能,想跟她学习经学。”   亡承笑眯眯的补刀,“我也是,唯一不同的是,我一次收了两个。”   鱼禾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两个一眼,也懒得跟他们两个先入为主的家伙解释。   鱼禾恶声恶气的道:“你们登门拜访,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聊女人吧?”   亡承见鱼禾动怒了,笑呵呵的道:“自然是有正事。”   庄顷则不依不饶的道:“过几日我将敏儿送过来,你也给敏儿任命一个长史如何?”   鱼禾有些恼了,瞪起了眼道:“庄敏能给人做妾吗?”   庄顷愤怒的瞪起眼,“我女儿怎么可能给人做妾?!” 第376章 谋交!   庄顷再怎么说,也是一位王,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嫡亲闺女去给别人做妾?   鱼禾瞥着庄顷道:“那以后就休提此事。”   庄顷咬了咬牙,气哼哼的别过了头。   亡承干笑着道:“我们还是聊正事吧。”   提到正事,亡承脸上再次浮现出了喜色,激动的道:“诚如太守所言,南越的确是一块宝地,南越的稻谷,的确可以做到一载三熟。”   鱼禾愣了一下,“你们已经验证过了?”   亡承重重的点头。   他和庄顷从鱼禾口中得知南越的稻谷可以做到一载三熟以后,立马派人赶往了南越。   为了验证鱼禾说的话是真的,他们特地让人留在了南越,亲自种了一个季度的稻谷。   如今稻谷快要收割了,他们也相信了鱼禾的话。   鱼禾感叹道:“难怪你们两个这几个月没有动静,原来是验证此事去了。”   亡承笑容灿烂的道:“事关重大,不亲自试一试,我们谁也不敢相信。”   鱼禾笑眯眯的问道:“你们动心了?”   亡承点着头,毫不犹豫的道:“如此宝地,留在南越人手里,简直就是浪费。我们应该尽快出兵,征讨南越和哀牢国。”   庄顷虽然跟鱼禾说的不愉快,但听到亡承这话,还是附和着点了点头。   鱼禾直言道:“要动南越和哀牢国,就要先除掉交州的邓让才行。邓让不除,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腹背受敌。”   亡承和庄顷对视了一眼,齐齐皱起了眉头。   邓让的实力比南越王和哀牢王强,先跟邓让打一场的话,他们就没有余力征讨南越和哀牢国了。   亡承沉声道:“我们完全可以派兵从不韦县南下,根本不会惊动邓让。”   庄顷重重的点头。   鱼禾认真的道:“可真正的宝地在南越,而非哀牢。我们只要一动南越,邓让一定会发现。”   亡承和庄顷的眉头一下子皱的更紧。   庄顷硬梆梆的道:“我们可以派人牵制住邓让,又或者设局拖住邓让,没必要跟邓让刀兵相见。”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淡淡的道:“此前我们跟廉丹对战,句町王几乎率兵贴在邓让脑门上了,邓让还是下令让占人进犯了我交州。   我们可以设局拖住邓让,但邓让若是识破了我们的局,将计就计,关键时刻给我们一击呢?   我们的兵马在跟廉丹一战中,损伤不小。   如今还没有恢复元气,还要分派兵力放着巴蜀两郡。   剩下的兵马派去征讨南越和哀牢,拿什么防邓让?”   庄顷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亡承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可我们一旦对邓让用兵,就没有余力去征讨哀牢和南越了……”   亡承和庄顷找鱼禾,目的是为了南越。   若是把兵力消耗在交州,那就有些得不偿失。   依照他们可鱼禾定下的盟约,拿下了交州,全是鱼禾的,他们不会得到半点好处。   鱼禾轻笑道:“那可未必……”   亡承和庄顷愕然的看向鱼禾。   鱼禾笑问道:“你们近些日子没关注交州的消息吧?”   亡承疑问道:“交州有什么不对的吗?”   鱼禾坦言道:“不对的多了。”   鱼禾感慨道:“邓让那厮对蛮夷,当真是毫不留情。占英和占娥姐妹,没有依照他的吩咐拿下我滇池,邓让就不给她们一点粮草。   她们姐妹借着我给的粮草回到了日南郡以后,邓让立马派人去征税,征的还是重税。   恰逢日南郡被海风所袭,占人种的庄稼被海风所噬,颗粒无收。   她们将此事告诉了邓让,邓让却置之不理,非要她们交出税赋不可。”   说到此处,鱼禾没有再说下去。   亡承和庄顷脸上充满了惊愕。   亡承下意识的道:“邓让这不是想将占人往死里逼吗?”   庄顷哼了一声道:“邓让是想从交州的各部族头上,找回他跟荆州牧交战时候的损失。”   亡承愣了一下,赞成的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他们以前也经常干。   一旦战败,或者遭逢了天灾,就从其他部族身上找回损失。   此举可以快速的补充自己损失的力量,也能进一步的削弱其他部族,让其他部族没办法趁着他们虚弱的时候,找他们麻烦。   鱼禾笑呵呵的道:“占人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占人的敢死军,闻名西南。邓让把他们往死里逼,他们会让邓让好过?”   庄顷一愣。   亡承双眼微微一亮,“你是说……占人会反了邓让?”   鱼禾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案几,坚定的道:“不是会,而是一定。”   亡承双眼变得更亮了,“有占人给我们做先锋的话,我们去征讨邓让,倒是不会有太大损伤。”   鱼禾笑着点点头。   亡承脸上扶起了灿烂的笑意。   庄顷撇着嘴,给鱼禾和亡承泼冷水,“占人不是还没反吗?就算反了,我们趁乱出击,也不见得能占便宜。我们征讨哀牢和南越,邓让会趁机出兵,我们征讨邓让,哀牢和南越难道不会趁机出兵吗?”   亡承脸上的笑容一疆,迟疑着道:“庄王言之有理。”   鱼禾的神情却没有半点变化。   “我们可以在占人反了以后再出击,占人造反,从日南郡北上,最终会抵达交趾郡。邓让一定会跟占人在交趾郡决战。   南越想参战的话,只能率军赶往交趾郡。   哀牢想参战的话,得先越过南越的一部分疆土。   哀牢是诸王议政,出兵赶往交趾的话,要跟南越交涉,还要跟我们交涉。   一时半刻他们很难议论出个所以然。   我们可以率军从句町国的都梦县南下,兵进象郡。   如此一来,我们就不用理会南越的兵马。”   亡承思量了一会儿,道:“象郡在交趾郡以东,我们兵进象郡,可以跟占人一起,两面夹击交趾郡。   也可以在邓让和占人酣战的时候,横扫象郡以南的其他地方?”   鱼禾笑着点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   鱼禾很早以前就盯上邓让手里的交州了,在他眼里,交州比益州更适合成为根据地。   交州背山面水,象郡以东,更是一片平坦的沃土。   水路陆路都十分畅通。   很适合大力发展商业,快速壮大。   鱼禾实力不够前,碍于邓让的实力,只能干看着。   鱼禾如今实力足够了,自然要拿下交州。   庄顷皱着眉头,低声道:“那要是哀牢王放弃了去交趾,反而从我们背后突袭益州郡以西呢?”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庄顷今天总是跟他唱反调啊。   鱼禾语气不善的道:“那就请庄王和句町王派人去迎娶哀牢王女好了。”   庄顷瞪着眼看向鱼禾。   亡承也一脸愕然。   “太守这话是何意?”   亡承忍不住问。   亡承并没有发火,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亡承了解哀牢国,知道哀牢王有几个王女,是什么姿色。   哀牢王众多,子女也众多,但并没有过三百斤的王女。   三百斤的王女,是鱼禾编排出来吓唬鱼父的。   鱼禾目光在亡承和庄顷身上盘桓了一下,道:“你们要哀牢,也要南越。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拿下了哀牢和南越以后,你们如何快速的征服两国的所有人?”   亡承一愣,庄顷若有所思。   亡承施礼道:“太守有好办法?”   鱼禾直言道:“哀牢王众多,其中族人最多的几个哀牢王,谁也不服谁。你们完全可以从他们中间挑几个势弱的,又或者快要老死的,让你们的儿子去求取他们的女儿。   一旦拿下了哀牢,你们完全可以杀了那些势力雄厚的哀牢王,再借助你们的亲家,收服其他土王。   等到所有土王都臣服以后,你们就可以设局杀死你们亲家家中所有的男丁,再嫁祸给别人。   到时候你们的儿子,就能以哀牢王女婿的身份,统御所有哀牢人。   还可以借着给你们亲家报仇的名义,快速的铲除异己。”   亡承和庄顷听完鱼禾一席话,一脸震惊。   背后隐隐有些发凉。   得亏鱼禾跟他们是同盟,不然这种毒计很有可能会用到他们身上。   庄顷突然间觉得,鱼禾看不上庄敏,兴许是一桩好事。   鱼禾并没有在意他们的震惊,鱼禾继续道:“句町王和庄王一起派人去哀牢国求娶王女,哀牢人一定会将心思用在你们身上。   他们会将你们当成能帮他们掌权的政治盟友,想尽办法拉拢你们。   到时候,他们可就没有闲心在乎交州的变故了。   我们可以放心的征讨交州。”   亡承思量了一番,觉得鱼禾说的可行,“那就依太守所言。我即刻派人去哀牢国,帮波儿求娶哀牢国的王女。”   庄顷沉默了许久,也跟着点了点头,道:“我也会立马派人去哀牢国求娶哀牢国的王女。”   鱼禾点点头,叮嘱道:“让你们的人多再哀牢王们中间盘桓一些时日,拿足了好处,看清楚了每个哀牢王的强弱,分析透了每个哀牢王女的性格,再做定夺。   你们也不想找一个聪明伶俐,会察觉出你们意图,随时会找你们报仇的儿媳妇吧?”   亡承毫不犹豫的道:“这个自然……” 第377章 一瓶水不响半瓶水晃荡   这种事情不需要鱼禾提醒,亡承也会让自己的人调查到位。   毕竟他儿子不怎么聪明,找一个太聪明的儿媳妇的话,他即便是拿下了哀牢国和南越国,他儿子也坐不稳。   亡承说完话,起身一礼,准备离开。   见庄顷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忍不住问道:“你不走?”   庄顷冷着脸道:“我还有一些私事要跟太守说。”   亡承若有所思的低声道:“敏儿的事情?”   庄顷哼了一声。   亡承张了张嘴,很想跟庄顷说,鱼禾并非良配,只能做盟友,不能做翁婿,就鱼禾刚才给他们出的对付哀牢国的毒计,就足以看出这一点。   但考虑到庄顷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唯有跟人结为姻亲,才会放心的跟人交往。   亡承也就没有将心里话说出口,对庄顷也行了一礼,晃晃悠悠的出了太守府正堂。   亡承的身影消失以后。   庄顷盯着鱼禾,沉声道:“你明明想利用我们帮你拿下交州,明说就是了,何必找那么多借口。”   鱼禾意外的看了庄顷一眼。   庄顷变聪明了啊。   看出他心思了。   他是想借着亡承和庄顷的手,先帮自己拿下交州。   交州他垂涎已久,占人又造反在即,如此良机,若是不出兵,那就是对不起自己。   庄顷见鱼禾不说话,冷哼一声,又道:“你分明是害怕我们征讨完了哀牢和南越,耗尽了兵力,没办法再帮你征讨交州。   所以你想方设法劝解我们,先帮你征讨交州。   对不对?”   鱼禾看着庄顷,不咸不淡的道:“你在质问我?”   庄顷冷淡的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鱼禾呵呵笑道:“数月不见,长脾气了?”   庄顷轻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鱼禾笑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是你聪明,还是亡承聪明?”   庄顷愣了一下,恶狠狠瞪了鱼禾一眼。   这不是废话吗。   当然是亡承聪明。   亡承凭借一己之力,从他兄长手里夺过了句町王之位,还轻而易举的挡住了冯茂的攻伐。   他是借着亡承、鱼禾之力,才杀死了滇王,夺取了一个王位,到最后还要跟鱼禾共分江山。   谁更聪明,显而易见嘛。   “看来你清楚你和亡承谁更聪明。那你说说,你能看出的东西,亡承就看不出来吗?”   鱼禾脸上的笑意一敛,冷冷的问。   庄顷一脸愕然。   鱼禾继续道:“那亡承为何什么也没说,反倒是你留下质问我呢?”   不等庄顷开口,鱼禾就自问自答,“因为亡承比你聪明。你们在决定将犍为郡、越巂郡让给我之时,你们就将你们在西南的所有权柄都让给了我。   你们以后要在哀牢、南越立国,需要我帮衬。   你们的外甥和外甥女以后要继承你们的家业,也需要我扶持。   可以说你们两家以后想要发展、想要壮大,都离不开我。”   鱼禾掷地有声的道:“你们离开了我,以后在西南站都站不稳。我离开了你们,交州照样打,无非就是花一些时间而已。   亡承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什么也没说。   而你,什么也没看清楚,所以自作聪明。”   庄顷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鱼禾冷哼一声,又道:“你庄氏,比亡氏更需要我。亡承还算有点能耐,离开了我,他也能想办法稳住句町国的局势。   而你离开了我,亡承会立马出兵吞掉你。”   庄顷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他很想反驳鱼禾,可他很清楚,鱼禾说的是实情。   亡承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类,亡承在他面前之所以表现的亲切友爱,是因为鱼禾能压得住亡承。   但是他不行。   没有了鱼禾压制,亡承会瞬间露出獠牙,将他连皮带骨吞进肚子。   亡承是一个连自己兄长都能算计的狠人,又怎么可能放过他这个外人。   “以后遇事,多想想再说。比你聪明的人都不说话,那你就不要说话。因为你很容易被人当枪使。   你我是盟友,又有姻亲关系。   我或许会利用你,但绝对不会害你,更不会让你跟着我吃亏。   拿下交州,固然是我所愿,但对你们也有好处。   交趾、日南、九真三郡,有不少跟占人一样不怕死的部族。   他们可以帮我们对付邓让,也能帮我们对付南越、哀牢。   我们要付出的不过是一些粮食而已。   我们跟哀牢、南越、交州死磕,会死伤很多将士。   借助他们的力量帮我们对付哀牢、南越、交州,我们不仅能省下不少将士,还能轻而易举的达到我们的目的。   这叫借力打力,也叫借刀杀人。”   鱼禾并没有一味的声讨庄顷。   他将庄顷那一股自以为聪明的傲气压下去以后,态度就好了很多。   庄顷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王。   颜面还是要留一些的。   庄顷一脸憋屈的长出了一口气,“以后……以后我再也不自作聪明了……”   鱼禾语重心长的道:“奘儿最近能认人了,你这个当舅舅的应该去看看,以后好亲近。”   庄顷抿着嘴起身,对鱼禾一礼,“多谢……”   说完这话,庄顷垂下头,落魄的离开了太守府正堂。   鱼禾目送着庄顷的背影消失以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阴丽华莲步微移,从后堂进入正堂,语气幽幽的说着。   鱼禾板起了脸,道:“偷听我们说话,下场可不太好。”   听到鱼禾这话,阴丽华不仅不怕,反而笑道:“你明明很重情义,为何要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鱼禾橫了阴丽华一眼,“我什么时候重情义了?”   阴丽华轻笑着道:“你若是不近人情,似亡承那种懂你心思,却藏而不漏了人,你早杀了。你若是不近人情,似庄顷这种自作聪明的人,早就被你甩开了。   而他们的家业,早被你弄到手了。”   鱼禾故作冷酷的道:“我只是觉得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阴丽华笑吟吟的道:“如今你仅仅只是利用他们的话,刚才不会跟庄顷讲那些宽慰的话,也不会让庄顷去看鱼奘。   毕竟,你要利用一个人,就不会跟一个人产生太大的瓜葛。   也不会宽慰他,更不会让他去亲近你的家人。”   鱼禾盯着阴丽华,“你懂得如何利用一个人?”   阴丽华笑道:“我一个女儿家,哪懂这些。主公才是此道的翘楚。”   鱼禾淡淡的道:“我不会利用人。”   阴丽华似笑非笑的道:“主公难道忘了乐进了吗?”   鱼禾脸上浮起一丝尴尬,“我讨厌聪明的女人。”   鱼禾当初利用乐进,那真是心狠手黑,不仅榨干了乐进身上所有的价值,还亲手将乐进送进了坟墓。   阴丽华捂着嘴娇笑道:“那属下可以尝试着笨一些。”   鱼禾瞪了阴丽华一眼,不想再搭理她。   这丫头,以前在他面前,总是故作深沉。   相处的久了,本性就流露了出来。   有点小调皮。   跟史书上记载的那位端庄沉稳的阴皇后,大相径庭。   不过鱼禾也能理解。   毕竟,阴丽华现在还是个小女子。   尚未嫁做人妇,也没有守过活寡。   “你最好拿棍子在自己脑袋上好好敲几下,让自己变得奇蠢无比。”   鱼禾没好气的道。   阴丽华被鱼禾逗的‘咯咯’叫笑,笑了许久以后,才徐徐问道:“主公是什么时候决定对交州用兵的?”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淡淡的道:“你不是很聪明嘛。你可以猜一猜。”   阴丽华仰着头略微思量了一下,笑道:“听我兄长说,主公善谋,一直都是走一步算三步。我细数了一下主公的过往,确实如此。   我猜测主公应该是在公孙述和王寻、王邑的战事陷入到了胶着中以后,才决定对交州用兵的。”   鱼禾面无表情的道:“何以见得?”   阴丽华笑着道:“依照主公走一步算三步的性子,主公不可能是最近才决定对交州用兵。若是最近才决定对交州用兵的话,主公也不会派人盯着日南郡的占人。   所以主公决定对交州用兵,应该在见占英之前。   主公想要对交州用兵,就必须确保后方无碍。   公孙述和王寻、王邑的战事若是没有陷入僵局。   那么他们任何一方取胜,都会威胁道主公的后方。   所以主公不可能在他们的战局没有明确之前,就决定对交州用兵。”   鱼禾沉吟着没有说话。   心里暗暗赞叹阴丽华厉害。   能将他心思猜测到这个份上,比庄顷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猜测的不对。”   鱼禾淡然一笑,轻飘飘的道。   虽然阴丽华将他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但阴丽华确实猜的不对。   他在公孙述和王寻、王邑的战况陷入到僵局的时候,确实有对交州用兵的心思,但还没有决定。   因为他那个时候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手底下四支兵马还在筹备,其中有两支兵马还是空壳子,亡承和庄顷二人手底下的兵马在大战中损伤不小,还没有恢复元气。   所以他当时仅仅是盘算一番,并没有真正做决定。   他决定对交州用兵的时候,是他见占英的时候。   在他见到占英,从占英口中得知邓让待占人苛刻,甚至连占人返乡的粮草,也要问他这个敌人讨要的时候,他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史书上记载,占人在邓让统治交州的时候,占人女首领曾经率兵跟邓让死磕过。   邓让将占人逼到问敌人要粮草的地步,那就说明占人手里没有余粮,邓让也不会给他们余粮,占人和邓让死磕的日子不远了。   所以他才决定对交州用兵,趁着占人和邓让死磕的时机。   为此他特地请了鱼父和庄乔出山,帮他加紧筹备西山和东山两军。   并且暗地里派人死死的盯着占人的动向。   亡承和庄顷今日不找鱼禾的话,鱼禾也会在占人有了动作的时候,找上他们。 第378章 占人终于反了   “不对?”   阴丽华信心满满,却没料到鱼禾给了她这个一个答案,一时间有些错愕。   略作思量,双眸微微一亮,“那就是占英见你的时候?!”   鱼禾心头一叹,不言不语。   阴丽华有点太聪明了,跟他相处不到数月,就将他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再相处下去,恐怕他什么心思也瞒不过阴丽华。   这就有点可怕了。   阴丽华不知鱼禾心思,见鱼禾不言语,就意识到自己终于猜对了,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容。   鱼禾瞪起眼,故作严肃的道:“今天的差事忙完了?”   阴丽华一愣,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不少,“我这就去忙……”   阴丽华小声说了一句,匆匆回到了正堂内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了逐渐,草草的翻阅了起来。   鱼禾摇头一笑,也处理起了自己的政务。   此后数日,亡承和庄顷先后派遣了使臣,赶往哀牢,为他们的儿子求娶哀牢王女。   亡承和庄顷摆出的排场很大,派出去的使臣队伍多达数百人,携带的礼物也价值连城,完全摆出了一副非娶哀牢王女的架势。   算是将鱼禾的吩咐一丝不苟的执行了下去。   深冬的时候,从白羌的领地横穿而过的杨丘一行和南阳郡返回的漕中叔、阴陆一行,终于有了消息。   杨丘一行因为携带着马援在天水郡积攒下的马匹、牛羊、粮食,被白羌的人给盯上了,白羌的人硬生生的追了他们一百多里,从他们手里夺走了一半粮食,还伤了近一百多人。   鱼禾不得不下令让阴识分派出去一支兵马,前去接应。   漕中叔一行的消息也不太妙,漕中叔奉命去迎阴氏一族到滇池,阴氏家族脾气倔是倔了点,但并没有拒绝。   反而主动请漕中叔帮忙,处理了阴氏一族的产业,收拾了金银细软、粮食等物,带着族人、私属,赶往滇池。   一行人出南阳郡的时候,碰见了绿林军的人,绿林军的人倒是没为难他们,只是问他们要了一半的粮食和钱财,便放他们离开了。   路径南郡的时候,荆州牧派人从背后追了上来,不仅要钱粮,还要阴氏一族的青壮。   漕中叔一行人被迫逃进了山林。   “朝廷中人,居然比反贼还狠,比反贼还贪?!岂有此理!”   太守府,兽园边上,阴丽华经鱼禾传阅,看完了族人的遭遇以后,气的咬牙切齿。   鱼禾随手将一捆草料扔进了兽园,拍拍手上的灰尘,幽幽的道:“生逢乱世,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不奇怪。   朝廷之中,比荆州牧更狠更贪的人比比皆是。”   阴丽华或许不知道,但鱼禾清楚。   王寻、王邑、王匡之流,对待百姓,比荆州牧还狠。   天下人只关注着蜀郡的战事,却很少有人关注王寻和王邑在广汉郡的做为。   王寻和王邑在征讨公孙述的同时,在广汉郡巧取豪夺,广汉郡的钱粮,如今都入了他们二人的口袋。   就这,他们还不满足,又盯上了广汉郡的丁口。   他们罗织罪名,将广汉郡的良籍百姓,变成罪籍或者奴籍,私底下贩卖给其他各州各郡的豪强。   他们的所作所为,堪称丧心病狂。   前些日子还有人主动找上了坐镇半个蜀郡的马援,问他要不要奴隶。   一贯钱,就能买到三个妇人,送一个女童,两个老翁。   马援气的差点没当场斩了那厮,多亏了张休出手,救了那厮一命。   张休也不是怜悯那厮,张休纯粹是觉得益州郡、犍为郡缺人,他们手里又不缺钱,可以买一些送到两郡,充实两郡的人口。   目前已经敲定了第一笔生意,三万健妇,附赠三万老幼,以及一部分在战场上受了上的青壮,给三万一千贯钱。   王寻和王邑谋财不害命,王匡是又谋财又害命。   王匡和甄邯在征灭了塞北一群反贼以后,转战河北,对上了刚刚崛起的铜马。   铜马不敌王匡和甄邯,且战且退。   王匡和甄邯所过之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河北的良籍,皆被其定性为反贼,声称若是没有河北里百姓帮衬,铜马、五楼等反贼不可能坐大。   王匡杀人放火的同时,还劫掠良家女子,当街行苟且之事。   以至于闹出了丑闻,被传的沸沸扬扬,还被告到了王莽处。   王莽只是不通不痒的下旨斥责了一番王匡。   阴丽华气咻咻的道:“朝廷中人比反贼还不堪,朝廷却不管不问,朝廷拿什么统御天下,又凭什么统御天下?”   鱼禾失笑道:“朝廷中人比反贼还恶,朝廷那还有什么资格统御天下。”   阴丽华咬牙切齿的喝骂了朝廷两句,担忧的看向鱼禾道:“我爹和我弟弟他们……”   鱼禾摆手道:“此事你不必担心,一会儿我会下令让张休带人去一趟南郡。荆州牧的人若是给面子,那大家都相安无事,荆州牧的人若是不给面子,那我会让张休灭了他们。”   阴丽华听到这话,面色缓和了不少,“还请太守快些……”   她是太守府长史,多少了解一点军情,知道张休率领的右虎贲卫的实力。   右虎贲卫虽然只有两千四百三十人,但对上荆州牧手里的两万兵马也不会输,更别提对上荆州牧分派出来的一支千人步卒。   鱼禾点了点头,吩咐鱼蒙派人快马加鞭去巴郡传令。   随后鱼禾将杨丘和漕中叔的事情交给了阴丽华和吕嵩盯着。   他则紧紧的盯着日南郡的占人。   邓让真的是将日南郡、九真郡蛮夷往绝路上逼。   亡承和庄顷派人去哀牢求亲的时候,邓让也派人去了日南郡和九真郡征税。   但日南郡和九真郡遭遇了海风(台风),拿不出半颗粮食。   邓让的人就喊出了‘要么交粮,要么交命’的口号,在两郡大肆杀伐。   两郡的百姓不是被他们逼的逃进了深山,逃往了南越,就是倒在了他们倒下。   一些百姓群起而攻之,很快也会被剿灭。   邓让也清楚自己压榨日南郡和九真郡的人,会引起反叛,所以他早早的调遣了兵马,在交趾郡守着。   只要一有反贼,他立马会派遣兵马出去剿灭。   所以邓让的人在日南郡和九真郡杀伐了一个多月,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   如今,邓让的人已经杀到了日南郡的象林县,逼近了占人。   鱼禾在等,等占人造反。   一直等到朔日。   滇池城的汉人们敲锣打鼓的过年节的时候。   占人终于反了。   一大早,鱼禾穿上鱼娘做的绯红色的新袍服,刚刚到太守府一侧的偏堂,坐在案几前,准备处理冯英派人送到滇池的文书,就看到吕嵩急匆匆入了偏堂,激动的喊着。   “主公!主公!占人反了!”   吕嵩知道鱼禾很关注占人的动向,所以顾不得礼数。   鱼禾心头一震,放下了手里的文书,“反了?”   吕嵩重重的点头,“邓让的人到了日南郡象林县以后,依旧借着收税的名义,大肆杀伐。占英遣族中智者前去交涉,被斩于马下。   占人群情激扬,占英和占娥姊妹大怒,率众反了邓让。   一日之内将邓让派往日南郡的人斩杀殆尽。   日南郡所有蛮夷,群起而响应之。   九真郡的百姓也从深山里逃了出来,响应占人。   占英和占娥造反不到三日,麾下已经有从众五万多人。   如今占英已经率军杀向了交趾。”   “五万多人?”   鱼禾拍桌而起,“好!等了多日,终于等到今天了。你立刻派人去跟占英交涉,告诉她,我看不惯邓让如此欺辱她们。   粮食、刀兵、皮甲、布甲,她们缺什么,只要她们开口,我可以供应,并且分文不取。”   吕嵩愣了一下,躬身道:“喏……”   阴丽华放下了手里的笔,仰起头看向鱼禾,笑问道:“太守要做赔本的买卖?”   鱼禾哈哈大笑,“我怎么可能做赔本的买卖呢。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嘛。我需要让占人帮我牵制住邓让,自然得帮她们壮大。   若是她们一下子被邓让击溃了,那谁帮我牵制邓让?”   阴丽华点着头,浅笑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占英一旦狮子大开口,我们一下子就要付出许多钱粮。   我这个长史可就不好做了啊。”   鱼禾哈哈一笑,就当没听到阴丽华这话。   他很清楚,管钱的人都这样。   在钱粮方面总是斤斤计较。   若是不计较,那就不合格。   “鱼蒙!”   鱼禾冲着门外招呼了一声。   同样一身绯红的鱼蒙出现在了偏堂内,“卑职在!”   鱼禾豪迈的道:“立刻传令给灵关道的阴识、巴郡的马援,让他们即日起封锁南下的道路,死守灵关道和巴郡,没有我的命令,许进不许出。   立刻传令给刘俊、阿依布,令他二人即刻率领左虎贲卫将士返回滇池。   立刻传令给庄乔,令她率领东山军死守哀牢、益州郡、交州边陲,不许任何人出入。   立刻传令给鱼丰,令他率领西山军,即刻赶往滇池。   立刻向庄王和句町王传信,让他们到滇池议事。”   殿前无父子,鱼禾虽然没有称王称霸,但他现在跟一个王没区别,鱼父和庄乔既然到他手下任职,那他传令的时候,可以直呼其名,不会被任何人指责不孝。   鱼蒙知道鱼禾最近在谋划什么,也知道鱼禾要做什么,他听完了鱼禾的话,郑重的抱拳道:“喏!” 第379章 调兵遣将   当即,吕嵩和鱼蒙出了偏堂,传令的去传令,传信的去传信。   以往,这种事情鱼禾只会交给他们其中一个人去做。   但随着手里的权力不断变大,手下的人手不断的增多,鱼禾也细化起了他们各自的指责。   吕嵩是探子,探子就是负责传信的。   鱼蒙是侍卫首领,也是传令的人,那他就只负责传令。   吕嵩和鱼蒙一走,鱼禾看向阴丽华,笑着道:“我们马上就要跟交州开战了,一应的钱粮,你可得给我盯紧了,千万不能出现短缺。”   阴丽华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主公动动嘴,属下可得跑断腿啊。”   鱼禾感慨道:“能者多劳嘛。”   阴丽华橫了鱼禾一眼。   鱼禾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体恤她。   认识鱼禾的人都以为,鱼禾智慧过人,无所不能。   但她跟鱼禾相处了久了,才发现,鱼禾并非无所不能。   鱼禾开创了不少财路,像是四海镖行、四海货铺、四海果酒、四海蔗糖、四海椰油等等,如今已经逐渐在天下通行。   特别是四海蔗糖和四海椰油,在随着四海镖行的路子销售出去以后,每日可以说是日进斗金。   但鱼禾却不擅长管理这些财路,以至于各项生意之间经常会出现摩擦。   一些财务上的琐碎,鱼禾也不擅长处理。   她给鱼禾的评价就是,鱼禾是一个善于赚钱,却不善于管钱和理财的人。   她在出任了太守府长史以后,将管钱和理财方面的事情,全部承担了下来。   如今她不仅要管太守府的钱财,还要管鱼禾手里的各项生意、各大作坊,甚至军中的物资供应、市面上的物价调整、各县仓库的存粮出粮、各县商业上的税收和调整等等。   可以说,她名义上是太守府长史,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整个鱼氏王朝的大管家、大司农。   鱼禾动动嘴,说要出征,说要用钱粮。   她在后面需要调动各地的存粮、存布等等补给,还要盯紧各大作坊的产出,还要盯着各地商家,避免他们在战争期间哄抬物价,还要随时注意军中的某一项物资的短缺,想尽办法给予补充。   她需要做的很多。   鱼禾也没给她配备什么副手,使吏。   这其中大部分工作,都需要她去完成。   她也清楚,并不是鱼禾不愿意给她配备副手,而是没人手可以配备。   而是各郡各县有才能的,又愿意帮鱼禾做事的,并没有多少。   满足了各郡各县最基础的需求以后,还差不少。   鱼禾自己手下也就她一个长史,其他的属官一概没有。   “要不,将你带到滇池县的一些人手,调遣到你手下?”   鱼禾也知道阴丽华辛苦。   但是他也没办法帮阴丽华分担。   他是个凡人,不是神。   他占着先知先觉的条件,在大战略、大计划上,能指明方向。   但是在一些需要专业知识的工作方面,他做不到尽善尽美。   先进的知识能给人占据一些先机和先知先觉的条件,但是不能让人做到无所不能。   就像是做生意、理财一样,不是你看两本书,懂一些做生意和理财的知识,你就会做生意,就会理财。   不然后世的人,早就人人完成一个小目标了。   阴丽华听到鱼禾的话,先是一愣,然后一脸迟疑,“属下几个女婢,倒是可以调遣到太守府,其他人的话,就算了吧。”   阴丽华很懂分寸。   她不能将鱼氏王朝的国库变成阴氏私库,也不能将鱼氏王朝的各项生意变成阴氏的各项生意。   所以她不能将她手底下的那些阴氏管事调遣到太守府。   几个女婢的话,倒是无伤大雅。   鱼禾猜倒了阴丽华的心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   “嗯!”   阴丽华笑着点了一下头。   随后鱼禾和阴丽华就忙起了动兵期间所要准备的一切事由。   两日后。   刘俊、阿依布、鱼父率军回到了滇池,大军驻扎到了城外的临时大营。   张武也跟着一并回来了。   鱼父将大军甩到了城外的临时大营以后,就独自返回了鱼氏别院。   刘俊和张武则赶到了太守府,面前鱼禾。   太守府后院。   鱼禾特地准备了一桌酒菜,给刘俊、阿依布、张武接风洗尘。   刘俊三人向鱼禾施礼以后,鱼禾请他们坐下。   坐定以后。   鱼禾看着刘俊、阿依布,笑着道:“一载不见,瘦了,也黑了。”   刘俊爽朗的笑道:“张将军和相副将在飞龙涧一战成名,卑职和他们同为左右虎贲卫的将军,自然不能输给他们。卑职整日里率领着兵马操练,自然得瘦,得黑。”   鱼禾轻笑着道:“你的功劳,可一点儿也不比他们小。”   鱼禾说的是实话。   张休和相魁虽然名气比刘俊大,战事也比刘俊打的惨烈。   但论功的话,刘俊的功劳比他们大。   张休和相魁在飞龙涧,是辅助作战。   刘俊在律高却是独当一面。   张休和相魁,有王奋、阴识、马援、鱼父、庄乔等一众厉害人物帮忙分担压力。   但刘俊在律高,就是一个人在对敌,没有厉害的帮手。   阿依布是个憨货,三山也没有太大能耐。   刘俊能守住律高,挡住号称西南第一军的占人敢死军,并且最后完成了反攻,足可见他付出了多少。   刘俊并没有因为鱼禾的夸赞而沾沾自喜,反而谦逊的道:“至少卑职手底下的人面对强敌的时候,做不到撕杀到最后一人。”   张休、相魁手底下的虎贲卫,大部分是汉人。   服从性强,韧性也强。   刘俊手底下有不少夜郎人和滇人,虽然敢打敢拼,但是服从性和韧性比汉人还差了那么一点。   在跟占人对敌的时候,遇到了一场苦战,七八个滇人耐不住,跑了。   刘俊为此,好长时间没跟相魁通信,生怕相魁数落他。   鱼禾欣慰的道:“慢慢来,我们正在逐渐壮大,以后手底下的青壮会越来越多,你可以尽情挑选你想要的悍卒。”   刘俊郑重的点头,笑着道:“到时候少不了让相副将去四处抢人。”   相魁在兵法谋略上比刘俊弱,在兵法谋略和胆识上面也不如张休。   但是相魁看人的眼光很毒,跟手下相处的方式也很独到。   以至于手底下的人都心甘情愿的愿意跟着相魁负死。   这一点张休和刘俊就做不到。   所以让相魁去选兵,带兵,绝对能帮他带出精兵悍将。   鱼禾哈哈笑了起来,阿依布、张武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阿依布笑的有点拘束。   在一次又一次的战事中,阿依布终于认识到了他和鱼禾手底下所有将校的差距。   他也明白了,他当初之所以能出任一营营正,存粹是鱼禾在扶他,而不是他真有充任营正的能耐。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鱼禾面前低调了许多。   “阿依布,跟着刘俊出生入死可还习惯?”   阿依布是当初鱼禾扶起的标杆,虽然这个标杆已经逐渐的失去了作用,但鱼禾也不会冷落他。   阿依布局促的道:“属下都习惯,都习惯……”   鱼禾点着头笑道:“那就好,有什么不适就跟我说,我会帮你处理。”   阿依布赶忙施礼,“多谢主公。”   鱼禾点点头,看向张武,“西山军和东山军已经成军,以后你就可以全心全意做你的益州郡都尉了。”   张武郑重的抱拳,“卑职定然不会辜负主公的期望。”   鱼禾再次点点头,请三个人喝了一杯酒,说了几句闲话,面色微微一正,“此次我召你们回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吧?”   刘俊、阿依布、张武皆面色一肃,齐齐点头。   刘俊隐隐有些激动的道:“主公要征讨交州!”   鱼禾先后拿下两郡半,如今又开始谋划一州了,刘俊自然激动。   鱼禾的治下的疆土越大,他跟着鱼禾的前途越大。   阿依布和张武隐隐也有些振奋。   鱼禾坦言道:“不错,征讨交州。如今交州内部,占人造反,已经在日南郡和九真郡掀起了轩然大波。   交州牧邓让此前应对荆州的攻伐,损失了不少兵将,如今还没有恢复元气。   遇到了占人造反,恐怕要抽出不少兵马去征讨。   到时候象郡以东,就会十分空虚。   我们刚好可以趁虚而入。   我会出一万精兵,庄氏和亡氏应该会各出两万精兵。   我准备以王奋为主将,我阿耶为副将。   拿下象郡以后,分两路征讨交州。”   阿依布和张武听完鱼禾一席话,若有所思。   刘俊却听出了一点不对味,他疑问道:“主公准备将我们左虎贲卫安置在何处?”   刘俊仔细品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鱼禾将左虎贲卫派遣到交州战场上。   鱼父手底下的西山军刚好一万人,如今正是借着战事磨砺军心的时候,不可能分割。   所以鱼禾口中的他出一万精兵,只能是西山军。   鱼禾盯着刘俊,郑重的道:“你在荆州、交州、句町国三地的交界处守着。”   刘俊一愣,不明白鱼禾的用意。 第380章 富贵险中求,鱼禾的胃口有点大   张武和阿依布也一脸茫然。   按理说,左虎贲卫皆是精兵强将,应当充作尖刀直刺敌人心腹,又或者充任陷阵之士阻挡敌人主力,为大军杀伐争取时间。   可鱼禾两者都没选,反而让左虎贲卫去交州、句町国、荆州三地交汇之处。   此次动兵,目的是为了收服交州,而不是牵制交州,派遣兵马去那个三不管的地方,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说要防着荆州和扬州两地的州牧趁火打劫的话,完全没有必要。   荆州牧费贻如今率领着荆州的两万青壮,跟南阳郡的绿林军杀的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他们。   扬州牧马余重病缠身,根本没能力率军上阵。   说起来,扬州牧马余跟马援关系还不浅。   马余是马援的亲二哥。   马援却从不跟人提及,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不仅如此,马援的亲大哥马况被调任河南大尹,亲三哥马员被调任增山连率(也是大尹,地位等同于太守),马援也从没跟人说过。   马家四兄弟,现如今混的最惨的就是马援。   但马援却从没想过去跟自己的兄长们混,甚至之前成为鱼禾阶下囚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去求助自己的兄长们。   言归正传,荆州和扬州两地的兵马都各有麻烦,根本不可能趁火打劫。   所以鱼禾让刘俊率军去那个三不管的地带守着,怎么看都是一步废棋。   鱼禾没有在意刘俊三人的心思,他屈指敲了敲桌子,沉声道:“刘俊,到了三地交界处以后,我要你时时刻刻盯着南阳郡绿林军和荆州兵马的战况。   一旦他们双方陷入到苦战,你立刻率领左虎贲卫兵进荆州。   半个月之内,我要你拿下大半个荆州,将荆州兵马挡在江水北岸。”   刘俊一下子就惊了,双眼瞪的大大的。   阿依布和张武目瞪口呆,一脸震惊。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鱼禾调遣左虎贲卫去三不管的地带,最终的目的居然是谋取荆州。   在他们看来,鱼禾此次兵进交州,就已经很危险了,全力以赴的话,都不一定能拿得下交州。   可如今鱼禾不仅要交州,甚至还想顺势拿下大半个荆州。   “主……主公,您没戏耍卑职吧?”   刘俊口干舌燥的结巴着道。   鱼禾瞪向刘俊,“军国大事,我会当成儿戏?”   刘俊吞了一口唾沫,难以置信的道:“可这……可这也太冒险了。”   阿依布和张武在一旁郑重的点头。   以五万兵马征讨交州,就已经很冒险了,在去招惹荆州,那更冒险。   甚至可以说是找死。   鱼禾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扫了一眼,认真的道:“富贵险中求,更何况征讨荆州,可没你们想的那么危险。   荆州此前征讨交州,损失了不少兵马,实力大损。   随后又遭遇了大灾,以至于荆州内部盗匪四起。   偏偏在这个时候,朝廷又让荆州牧去剿灭绿林。   荆州牧东拼西凑,才凑了两万青壮,赶去南阳。   如今的荆州,就是一处盗匪横行的乱地。   里面没有一支兵马是虎贲卫一合之敌。   只要我们动作够快,赶在荆州牧回援之前,占据江水以南,再借江水挡住荆州牧的征伐,我们就能拿下大半个荆州。”   刘俊听完鱼禾一席话,看向了阿依布和张武,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鱼禾说的是实情,如今荆州内部空虚,只要速度够快,一定能拿下半个荆州,可他们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鱼禾见刘俊不言语,盯着刘俊道:“你要是觉得自己不行,我可以让相魁去。”   刘俊听到这话,急忙道:“卑职可以,只是征讨荆州容易,守荆州难。仅凭卑职手底下的两千多人,很难稳稳的占住荆州。”   守住荆州,可不仅仅得挡住荆州牧的回援,还得防着各地的盗匪,各城的乱民。   刘俊手里只有两千多人,征讨完半个荆州,估计就剩下两千人了。   两千人勉强能挡住荆州牧回援,但却防不住各地的盗匪和乱民。   鱼禾泰然自若的道:“此事你不必担心,一旦你拿下大半个荆州,我会派遣冯英带人去荆州安民,也会调配一部分粮食,发给荆州的百姓。   我还会派遣张休借到南郡,从背后偷袭荆州牧,减轻你的压力。”   刘俊听到张休和冯英会配合他,顿时觉得征讨荆州的事情也不是完不成。   当即,刘俊施礼道:“卑职明白了,卑职一定不会辜负主公的厚望。”   鱼禾满意的点了一下头,目光在刘俊三人身上盘桓了一圈,沉声提醒道:“此事事关重大,在左虎贲卫进入荆州之前,我不希望泄露出去半点风声。”   刘俊、阿依布、张武三人神情一凛,郑重的承诺道:“卑职等人知道轻重,定然会守口如瓶。”   鱼禾点着头,道:“事不宜迟,刘俊你尽快率领左虎贲卫上路,到了三地交界处,立马派遣出斥候,查探荆州境内的一切动向。   荆州境内的四海镖行的探子,会配合你们,也会帮你盯着南阳郡的荆州牧。”   刘俊起身,躬身道:“喏!”   鱼禾陪着刘俊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亲自将刘俊送到了城外。   当天晚上,刘俊就带着左虎贲卫,轻车简从的赶往了句町、交州、荆州交汇处。   次日一早。   鱼禾刚到太守府正堂,阴丽华双手叠放在腹前,迈着小碎步走进了正堂。   一进门就问。   “主公,昨夜左虎贲卫从粮库提走了一大批粮食,还从兵甲库拿走了一批军备,可是您批准的?”   鱼禾请阴丽华坐下,在阴丽华满脸狐疑的神情中,点着头笑道:“是我批准的,有什么问题吗?”   阴丽华认真的道:“主公征讨交州,需集结三家兵马,如今庄、亡两家的兵马未至,主公率先让左虎贲卫上路,是不是有些不妥?   万一庄、亡两家临时改变了注意,那左虎贲卫岂不是白去了?”   顿了一下,阴丽华又道:“此外,劳师远征,辎重运送耗费极大。粮食、兵甲应该集中运送,才会减少消耗,民夫也好调配。   您若是一直这样的话,属下很难做。”   说到最后,阴丽华语气中带着一些委屈。   鱼禾什么也不告诉她,就动用了粮库的粮食和兵甲库的兵甲,一次两次倒也没什么。   次数多了,她的威信会大受影响,她为大军设定了粮草、兵甲补给计划,也会全线崩盘。   军中将士短了粮草和兵甲,骂的是她,而不是鱼禾。   鱼禾干笑了一声,此事确实是他的错。   让刘俊去谋取荆州,是秘密中的秘密。   他并没有告诉阴丽华。   阴丽华也没有单独为左虎贲卫准备一份征讨荆州用的辎重。   “此事是我不对,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至于亡、庄两家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他们有求于我,断然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戏耍我。”   阴丽华见鱼禾认错了,就瞥了鱼禾两眼,哼哼了几声。   在她看来,不能惯鱼禾这种肆意妄为的毛病。   一旦惯出来了,她以后在鱼禾手底下的差事就难做了。   阴丽华清楚,鱼禾应该是有什么盘算,所以才派遣左虎贲卫率先而行。   但毛病不能惯,惯多了容易乱套。   ……   诚如鱼禾所言,庄、亡两家,在这种事情上确实不敢跟鱼禾闹妖蛾子。   两日后。   庄顷和亡承就到了太守府。   庄顷一进太守府正堂大门,就大声的笑道:“太守果然是料事如神,那占人真的反了。”   亡承点着头笑道:“不仅占人反了,日南郡和九真郡那也受够了邓让搜刮的百姓都反了。邓让已经集结了交州近七成的兵力,赶往了交趾郡。   我们征讨交州,会轻送很多。”   庄顷面对鱼禾的笑容很灿烂,态度也很和蔼,他和鱼禾此前闹出的那点不愉快,似乎不存在。   鱼禾笑着请二人坐下,问道:“这些两位对征讨交州有信心了吧?”   庄顷和亡承皆笑着点头。   邓让的兵马此前被荆州牧消耗了一拨,如今又被占人引去了七成。   剩下的三成兵马还不到两万,要守着交州数郡,分派到每郡,只有几千人,分派到每县,只有几百人。   他们发五六万大军征讨对方两万兵马,自然是手到擒来。   他们当然有信心。   亡承沉吟着道:“我们或许可以资助占人一二,让占人死死的咬住邓让,让邓让无力回援。如此我们征讨交州会更轻松。”   庄顷深以为然的点头,“我们还可以拉拢一番日南郡和九真郡的百姓,等降伏了邓让,我们可以以他们为先锋,去征讨南越和哀牢。”   鱼禾哈哈一笑,“我已经派人去做了。我的人应该快见到占英了。从廉丹手里缴获的皮甲和布甲,也已经装车。   只要占英那边点头,他们缺的兵甲和粮食,半个月之内就能送到他们手上。”   亡承和庄顷先是一愣。   随后一起称赞道:“太守果然是走一步算三步,手段高绝啊。”   鱼禾摆摆手,哭笑不得的道:“行了,我们三人平起平坐,你们两个不需要吹捧我。” 第381章 亡承的大手笔   庄顷和亡承相视一笑。   他们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在喊苦。   他们也不愿意吹捧鱼禾,可谁让鱼禾掌握着他们两家的以后呢。   平起平坐,那是以前。   现在鱼禾已经隐隐成为了三人之首。   鱼禾陪着庄顷和亡承闲聊了几句,正色道:“此次征讨交州,不知道两位准备出多少兵马?”   亡承伸出一只手,毫不犹豫的道:“五万!”   庄顷惊愕的看着亡承。   鱼禾也一脸愕然。   依照鱼禾此前的推算,两家顶多各出两万兵马而已。   毕竟他们要留着足够的兵力去征讨南越和哀牢国。   鱼禾也隐晦的告诉过他们,此次出兵两家的兵马不能低于两万。   鱼禾原以为,两家会踩着他定下的校准线出兵,可没想到亡承居然这么豪气,这么大方,一开口就是五万兵马。   鱼禾心里一边盘算着亡承为何一次性拿出这么多兵马,一边看向了庄顷,疑问道:“庄氏呢?”   庄顷犹犹豫豫的道:“两万……零三百?”   庄顷原以为亡承会踩着标准线出兵,他只需要跟亡承持平即刻。   可没料到亡承一下子出了五万兵马,弄的他在报出兵人数的时候,都有点心虚,生怕鱼禾有单独给他‘上课’。   庄顷现在是真的怕了鱼禾了,每次鱼禾给他单独‘上课’,他都觉得自己在遭受前所未有的侮辱。   因为鱼禾每次给他‘上课’,都跟智商有关。   鱼禾给他‘上课’越多,自己就越蠢。   没人喜欢被当成蠢货,庄顷就更不愿意被当成蠢货。   鱼禾听到庄顷报出的出兵人数,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庄顷出兵的人数,在他意料之中。   庄顷见鱼禾没有说什么,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鱼禾看向亡承,笑呵呵的道:“句町王此次怎么会如此大方?”   亡承淡然一笑,“有舍才有得,什么都舍不得,那什么也得不到。而付出的越多,回报就越多。   我出兵五万,能加快此次征讨交州的脚步,亦能磨砺我手底下的将士。   等我们征讨南越和哀牢国的时候,太守应该也不介意多出一些兵马,磨砺一番手底下的将士吧?”   鱼禾暗叫一声‘聪明’。   亡承果然不是庄顷能比的。   亡承必然是清楚,先征交州,再征南越和哀牢已经成了定局。   那么想要尽快将南越和哀牢拿到手,就得尽快解决交州的战事。   出兵多了,虽然会损失一部分战斗力,但却能磨砺手底下的将士,同时向鱼禾表明诚意。   此次征讨交州,亡承大方的出兵五万。   随后征讨南越和哀牢国的时候,鱼禾总不可能出一万兵马划划水吧?   肯定得回报亡承一番,多出一些兵马。   此外,南越和哀牢的疆土,也不全是宝地。   有布满金银的宝山,有能产三季稻谷的良田,自然也有穷山恶水、一毛不拔之地。   亡承此次向鱼禾表面了诚意,随后分割南越和哀牢国疆土的时候,鱼禾自然得向着亡承一些。   亡承只是多出了三万兵马,就谋取了三桩好处。   鱼禾不得不称赞亡承聪明。   鱼禾微不可查的扫了庄顷一眼,见庄顷在哪儿一个劲的傻笑,就知道庄顷还没有猜倒亡承的心思。   鱼禾心中微微叹息了几声。   事实上在过去的诸多次合作中,他都隐隐向着庄顷。   一是因为庄顷是一个汉人。   二是因为庄乔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曾经多次出手相助。   鱼禾想让庄顷跟亡承平起平坐,但现在看来,他再偏让庄顷,庄顷还是会被亡承给吊打。   除非他站出来,光明正大的支持庄顷坐大。   但他不会那么做。   因为那样一来,就等于是跟亡承决裂了。   亡承是个聪明的盟友,能帮他的远比庄顷要多。   他的事业才逐渐起步,需要一个聪明的盟友帮衬。   “以后恐怕得一碗水端平了……庄顷,你也别怨我,是你自己不争气。”   鱼禾心中哀叹一声。   不过庄顷的儿子比亡承的儿子要强,他以后即便是不向着庄顷,庄氏也不会被亡氏吞没。   鱼禾哈哈笑道:“句町王慷慨,鱼某到时候自然不会吝啬。鱼某到时候不仅会增兵,还会派遣干将能臣,帮助两位。”   亡承满意笑道:“那我就提前谢过太守了。”   庄顷跟着道:“我也的提前谢谢太守。”   鱼禾大气的道:“奘儿已经会叫人了,亡少母过了年头便会为我鱼氏再添丁口。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说那么多客套话做什么?”   亡承和庄顷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一个劲的点着头,“不错,不错……”   亡承还特地笑着道:“听说庄贤弟在鱼奘小外甥出世的时候,送了不少小玩意。我马上也要做舅舅了,也得好好的准备一番,不能让你给比下去了。”   庄顷打趣道:“我当初可是大出了一次血。你想将我比下去,可得拿出一些好东西不可。”   亡承豪迈的笑道:“三千铁甲,六千仆从,金银珍宝八十八车,金矿一座,铜矿三座,七车竹简,比你如何?”   亡承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庄顷被震的不轻,但只是撇撇嘴,没有再言语。   虽然庄顷和亡承同为西南之王,但家底差了许多。   庄顷仅仅有半个郡,亡承却坐拥一郡。   庄顷家中倒是不缺少珍宝、钱财,金银珍宝、金矿、铜矿、竹简,他都有。但是三千铁甲、六千仆从,他却拿不出来。   前者他有,但是舍不得。   后者他也有,但拿出来了就得伤筋动骨。   鱼禾也被亡承的大手笔震了一下,心里还有点羡慕他那个还没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   小家伙还没出生,就拥有了从属近万,珍宝无数。   比他强了不知道多少。   他当初起家的时候,要是有这实力,现在应该已经作用三州之地,谋划起整个天下了。   鱼禾微微笑道:“句町王如此豪迈,我实在是钦佩。但句町王麾下只有六千铁甲,如今还尚未配备齐全。   给了我那幼弟幼妹三千铁甲,实力恐怕会大损。”   顿了一下,鱼禾思量着道:“这样,等到此次战事了结以后,我会逐渐放开锻造作坊,到时候句町王可以从中任意采买一万兵甲。”   “哈哈哈……那就多谢太守了。”   亡承爽朗的一笑。   诚如他之前所言,有舍才有得嘛。   他都这么大方了,鱼禾要是不给点回报,说不过去。   庄顷也回过味了,明白了亡承刚才所说的‘有舍才有得’的意思。   可是他即便再给外甥添贺礼,也做不到亡承那个份上,还有点拾人牙慧的意思。   他只能沉下脸,一句话也不说。   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要走,他再找机会给他的外甥添贺礼吧。   “言归正传,既然两位已经准备好了兵马。那我们就尽快动身,前往都梦。只要邓让在交趾跟占英交上手,我们就挥兵南下。”   鱼禾正色道。   亡承点点头,“我已经命令亡眠,率领着我句町五万将士,赶到都梦待命。只待大军汇合,就兵进交州。   此外,我让亡眠带了一些粮草,也交代他尽量就食于敌。   若是粮草还是不够,就需要太守补充一二。”   庄顷也点着头道:“我已经下令让王奋、庄蒙率兵赶往了同并互市城,也带了一些粮草。只待太守的大军抵达同并汇合。”   鱼禾点着头,继续道:“此次出兵以王奋为首,我阿耶为副,亡眠和庄蒙为先锋,二位可有异议?”   庄顷和亡承一起摇头。   王奋在夜郎一战,展现出了自己的实力。   让王奋充任主将,他们没有任何异议。   鱼禾又道:“此外,我准备从亡眠手下分派出一万兵马,去听从刘俊调遣,句町王以为如何?”   亡承愣了一下,疑惑道:“左虎贲卫不跟其他兵马一起进军?”   鱼禾点着头,说道:“我准备让左虎贲卫充任奇兵,以备不测,以策万全。”   鱼禾并没有将他派遣左虎贲卫去偷袭荆州的事情告诉亡承和庄顷,现在还不是时候。   亡承若有所思的道:“让左虎贲卫潜藏在暗处,充任奇兵,倒是可行。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确实得做一些准备。”   庄顷没有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亡承目光在鱼禾和庄顷身上打量了一番,问道:“那么我们三人分别坐镇何处呢?”   亡承精通兵事,鱼禾和庄顷只是略懂。   但三个人都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能坐在千里之外,指挥前方的大军作战。   此次战事至关重要,三个人也不能闲着,必须盯着点战场,随时应对战场上会出现的变化。   鱼禾仔细思考了一会儿,道:“我坐镇左虎贲卫,句町王坐镇都梦,庄王就坐镇益州郡。”   鱼禾如此分配,比较合理。   鱼禾智计百出,善谋、善应变,坐镇左虎贲卫这一支奇兵,能快速的应对战场上的变化。   亡承沉稳睿智,坐镇都梦的大军之中,能沉着应对大军在交州的一切征伐。   庄顷没啥突出的特点,在益州郡搞搞后勤,盯着点哀牢国,刚好合适。   坐镇益州郡的是庄乔率领的东山军。   有什么事情,兄妹二人也好商量。 第382章 赤眉三杰   “那就依太守所言。”   亡承发觉鱼禾是依照他们的能力分配的坐镇位置,就没有异议。   庄顷一听,自己不用上战场,只需要留在益州郡,盯着哀牢国的人,也没有任何异议,点头应下了鱼禾的分配。   鱼禾问道:“既然一切已经商量妥当,那我们就尽快动起来?”   亡承和庄顷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当晚,鱼禾简单的请他们吃了一餐便饭,次日一早,亡承和庄顷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滇池。   又过了三日,刚好正月十五。   元宵佳节尚未诞生,滇池内外依旧喜气洋洋。   一些迁移到滇池的汉人,有在正月十五送灯盏的习俗,所以带动着滇池内的滇人,也一起热闹了起来。   一盏盏灯火被放进滇池,池面上浮起了一片又一片点点金星。   鱼禾没时间与民同乐,他将益州郡的一切政务交代给了成禄、张武、阴丽华以后,踏着夜色,率领着自己侍卫,赶往了句町、交州、荆州交界处。   一路疾驰,一日半后,鱼禾追上了早早率领着西山军离开滇池的鱼父。   父子二人见面,少不了要互相叮嘱一番。   虽然鱼父在鱼禾面前表现的很傲娇,但马上要上战场了,鱼父还是多叮嘱了鱼禾几句,让鱼禾在战场上注意安全。   鱼禾也叮嘱了一番鱼父,让他遇事多跟王奋、亡承商量商量。   父子二人聊了约半个时辰,吃了一些简单的饭食,鱼禾再次动身赶路。   正月二十二,鱼禾一行赶到了一处名叫伏牛山的地方。   伏牛山四处,了无人烟。   伏牛山底下,有一处十分隐蔽的开阔地。   刘俊一行就驻扎在此处。   伏牛山在交州、荆州、句町国三地交汇处,算不上是什么好地方,但胜在隐蔽。   鱼禾跨坐在马背上,看着伏牛山底下郁郁葱葱的树木丛中,那一顶又一顶冒出个白色尖尖的在帐篷,并没有急着赶过去。   而是皱着眉头,手握着一卷竹简,在沉思。   竹简是吕嵩派人通过四海镖行的渠道递过来的,里面的内容让鱼禾有些懵,也有些纠结。   琅琊郡的义军首领吕母,在得到了鱼禾的回信以后,还是坚持要见他。   鱼禾不愿意理会,可竹简上一条不起眼的消息,让鱼禾陷入到了纠结中。   竹简上除了写着吕母非要见鱼禾的消息外,还顺便提了一句,吕母近些日子收了三个义子。   分别是东海郡人杨音、东海郡人徐宣、东海郡人谢禄。   三个人各有才能,在东海郡的名望不小。   三人结伴逃离了东海郡,主动赶到了海外岛屿上投奔吕母。   吕母考校了一番他们的能耐,发现他们各有所长,且远超常人,所以将他们收为了义子,并且委以重任。   鱼禾在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吃惊。   他没记错的话,东海郡的杨音、徐宣、谢禄三人,是在吕母亡故,樊崇起兵以后,才造的反,并且主动响应了樊崇的起义,汇聚了数万人,加入到了樊崇麾下,成为了樊崇麾下一大助力。   也占据了樊崇麾下赤眉军的半壁江山。   可现如今,杨音三人居然提前造了反,还投到了吕母麾下。   鱼禾不知道是他的蝴蝶翅膀影响了杨音三人的命运,还是杨音三人在历史上投过吕母,只是没有被记录在史书上。   鱼禾之所以纠结,是因为杨音三人确实是人才。   在樊崇麾下的赤眉军中,大部分将领性格恶劣,贯做盗匪,唯有杨音三人算是纯良之辈,很少为恶。   在赤眉军一众将领中,他们三人除了谢禄被冤杀了外,杨音和徐宣皆得以善终。   鱼禾手里正确人才呢。   杨音三人就出现了。   鱼禾觉得,他要是去一趟琅琊,见一见吕母的话,杨音三人应该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有杨音三人相助的话,他的胆子便可以再大一些,步子也可以迈的再宽一些。   可如今交州的战争马上就要爆发,荆州很有可能也会被他收入囊中,他必须在三地交汇处盯着,不能让两地的战事出差错。   所以抽不开身。   鱼禾贪杨音三人,也贪交州和荆州的疆土,一时之间有点不好抉择。   “主公,还要继续待下去吗?马上要天黑了。”   鱼蒙往了一眼天色,策马走到鱼禾面前,低声请示。   鱼禾缓缓回神,收起了竹简,沉吟着道:“让吕嵩给琅琊郡四海镖行的镖头传信,让其多跟杨音、徐宣、谢禄三人多交往交往,看看能不能将其招揽到我麾下。   同时让其面见吕母,告诉吕母,我抽不开身,无法去琅琊郡见她。但我可以承诺她,为她手底下的人提供一片乐土,让她手底下的人能在这乱世之中安稳的活下去。   她若是信我,那就待在海岛上别动,待我征平了交州,会在交州划拨出一片地方,让她手底下的人安身立命。   她若是不信我,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以鱼禾如今的身份地位,轻易不会给别人许诺。   因为他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重如千斤。   他治下的百姓会将其当成律条来听。   若不是鱼禾看中了杨音三人,他不会给吕母任何许诺。   鱼蒙疑问道:“主公很看重杨音三人?”   鱼禾没有隐瞒,点着头道:“杨音三人的名头我听说过,有些才能。我正值用人之际,若是能用一个承诺,将他们招揽到我麾下,很划算。”   鱼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立马派人策马去传令。   鱼禾扬起了马缰绳,“入营吧。”   鱼禾一行策马扬鞭,赶往了伏牛山底下的大营。   营地不大,暗哨、明哨却不少。   鱼禾一行一路前行,经过了三次盘查以后,才出现在大营前。   看得出刘俊很谨慎,也善于将一切危险提前查明。   “卑职刘俊,参见主公!”   “卑职相魁,参见主公!”   “卑职等人,参见主公!”   辕门口。   刘俊、相魁领着左虎贲卫一众将校,躬身而立,向鱼禾施礼。   鱼禾点着头,道:“此处的战事,由刘俊做主,相魁为辅。我到此地,只是为了督战,以及出谋划策。”   鱼禾这话,算是定下了大营里的主次规矩。   他身份高过刘俊、相魁,随意插手战事的话,刘俊和相魁很容易变成应声虫,失去主见。   若是他的命令和刘俊的命令产生了分歧,也容易闹出矛盾。   鱼禾很清楚自己在兵法上不如刘俊,在领兵作战和战场厮杀方面,也不如刘俊。   所以他提前出声定明规矩,让左虎贲卫的将士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听谁的。   刘俊将鱼禾这种做法,当成了鱼禾对他的信任。   当即,刘俊深深一礼,郑重的道:“卑职一定不会辜负主公的厚望。”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回营吧。我在营中的吃穿用度,一切从简,不要给将士们添麻烦。”   “喏!”   刘俊、相魁等人齐齐应允了一声。   守着辕门的将士,听到鱼禾这话,胸膛都挺的高高的。   他们觉得,跟着鱼禾这么个主公,不亏。   左虎贲卫的将士们皆是悍卒,他们不畏死,就怕遇到愚蠢的主公,遇到不把他们当人看的主公。   那样的话,他们战死了,心里会亏得慌。   鱼禾跨着马,在刘俊、相魁等人引领下,入了大营。   大营内只有四千多人,所以帐篷不多,仅有七百多顶。   民夫们住在大营西侧,背临伏牛山。   粮草在大营北侧,将士们住在大营东侧和南侧。   中军大帐和校场扎在大营正中。   由于刘俊不是那种喜欢摆阔的人,所以他的中军大帐并不大。   鱼禾一行,外加上左虎贲卫的将校们进入到大帐内以后,就将大帐塞的满满的。   鱼禾不得不先让鱼蒙带着侍卫们下去休息。   翻山越岭的狂奔了七日,侍卫们也累得不行。   鱼蒙一众人下去以后,大帐就显得宽敞了许多。   鱼禾高居正中。   刘俊、相魁等人分别坐在两策。   “天色也晚了,让人准备一些简单的吃食,我们边吃边说。”   鱼禾吩咐了一声。   刘俊立马差人去准备吃食。   军中虽然是一日两餐,可到了晚上,将士们会简单的吃一点。   吃完就睡。   其目的就是为了养膘。   古人养卒跟养马差不多,膘得肥、体格得健壮。   什么六块腹肌、八块腹肌的人,除非是天生神力,不然没资格在古代称猛士。   古代的猛士几乎都是膘肥体壮的家伙。   这也是为何古人在描绘猛士的时候,经常会用到腰围几尺之类词汇的原因。   古代的猛将,跟后世影视剧中的那些面嫩体瘦的‘猛将’一点儿也不沾边。   古代的猛将九成九是大胖子,大力士。   不然也拿不动几十斤的大刀,扛不起几十斤重的盔甲。   “荆州的情况查探的如何?”   鱼禾在饭食还没送上案之前,问起了正事。   刘俊正色道:“我们的探子最远到了荆州的武陵,据探子们汇报,荆州内部的情况现在就是一个字,乱。   青壮的男子,丢下了家中的老弱妇孺,结伴在荆州各地劫掠。   荆州各地的粮库、粮铺,早已被洗劫一空。   豪强们集中了家中的青壮和仆从,窝在家里不敢出门。   如今,几个郡最大的盗匪们正在暗中串联,准备去洗劫豪强。   各地官衙大门紧闭,各地的县卒、城守皆人人自危。” 第383章 攻交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看来荆州已经彻底沦为了盗匪横行之地。我们拿下了荆州以后,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去剿匪啊。”   相魁忍不住道:“其实荆州的盗匪里面,有很多人是迫不得已才落草为寇的。我们入了荆州,当以招抚为主,杀伐为次。”   刘俊赞同的道:“一些还算纯良的人,可以编入军中,充作兵卒。也许我们拿下大半个荆州的时候,手底下会多出几万将士,帮我们一起抵御荆州牧的攻伐。”   鱼禾笑着道:“自然得招抚,我们要荆州的地,也要荆州的人。我们不能费尽心思,最后只拿回一片千里无人烟的荒地嘛。”   大帐中的将校们听到鱼禾这话,齐齐笑了。   鱼禾没什么架子,他们跟鱼禾相处起来倒也轻松。   鱼禾笑呵呵的道:“据南阳郡四海镖行的人汇报,荆州牧率军进入到南阳郡以后,跟绿林军小战了三场。   第一场赢了,后面两场皆败。”   刘俊愣了一下,“绿林军的实力这么强吗?”   鱼禾摇头笑道:“不是绿林军的实力强,是绿林军的兵马比荆州的兵马更得民心。绿林军的人在抢了豪强钱粮以后,会将其中一部分分发给穷苦百姓,借此宣扬自己的仁义,吸纳百姓当中的青壮,赚取百姓的民心。   如今南阳郡的百姓,都将绿林军的兵马称之为绿林好汉。   反观荆州的兵马,只知道一个劲的催促各地衙门、豪强拿出钱粮,充作军中的粮饷。一些恶毒的将校,还会纵容手下的兵马欺压百姓。   南阳郡的百姓们如今戏称荆州的兵马为匪军。”   相魁苦笑了一声,道:“闹了半天,不是绿林军太强,而是荆州的兵马太会祸祸了……”   鱼禾点着头道:“不仅如此,在接连两次败给绿林军以后,荆州兵马中的一些将校,已经放弃了征讨绿林军,改为在南阳郡各地搜刮钱粮。   绿林军四面出击,在帮百姓们应对荆州兵马的祸祸。   如今在南阳郡,荆州的兵马更像是贼,绿林军更像是官。”   刘俊和相魁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有校尉忍不住道:“荆州牧就不管吗?”   鱼禾笑道:“一些将校有绣衣执法撑腰,荆州牧管了,也没什么作用。荆州牧如今在奏请朝廷,请朝廷给他便宜行事之权。   南阳郡临近京畿重地,南阳郡的义军坐大,会威胁到京畿重地。   所以我猜测,朝廷应该会给荆州牧便宜行事之权。   荆州牧拿到了便宜行事之权,应该会快速的清理军中的毒瘤。   等到他将军中的毒瘤清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就是他跟绿林军生死大战的时候。”   校尉恍然大悟。   鱼禾继续道:“在荆州兵马和绿林军陷入生死大战之前,我们还得等。”   大帐中的将校齐齐点头。   他们攻打荆州,本就是火中取栗。   在荆州兵马和绿林军陷入苦战之前,他们不宜出击。   鱼禾又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干坐着。我们除了派遣探子打探荆州的消息外,还可以派遣将士们伪装成盗匪,进入荆州,贯通伏牛山通往荆州几处要地的道路。   等到荆州兵马和绿林军陷入到苦战当中的时候,我们就能长驱直入,用最短的时间,杀到江水边上,封死荆州牧的退路。”   刘俊、相魁等人思量了一会儿,纷纷点头。   “此事可行。”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将士端着一些简单的饭食入了大帐。   将士们将饭食放在案几上,躬身一礼,退出了大帐。   鱼禾笑着道:“正事差不多说完了,我们吃饭吧。”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鱼禾低头瞧了一眼案几上的饭食,有些惊讶的道:“吆,伙食不错啊?”   案几上是一碗粥,一小盘肉,还有一小盏绿菜。   虽说西南四季如春,可在正月里,能吃上绿菜,也不容易。   刘俊笑着道:“肉是相副将带人去山林里打的,绿菜是卑职吩咐火头营的将士们去外面挑的。卑职虽然带了不少粮草,但卑职不知道在此处待多久,也不知道随后杀进荆州的时候,益州郡的兄弟们能不能供应上我们的粮草。   所以得省着点吃。”   刘俊倒不是在跟鱼禾叫苦,而是实话实说。   勤俭节约的人,在面对变故的时候,总是会活的比别人从容。   鱼禾点头赞许道:“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才能应对一切变数。不错,不错……”   鱼禾看向刘俊,疑问道:“将士们都有肉吃,都有野菜吃吧?”   刘俊和相魁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   “管饱!”   鱼禾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鱼禾很欣赏刘俊和相魁这种做法,但还是提醒道:“记得叮嘱火头营的人,山里的野味,一定要煮透了才能让将士们食用。   地里的野菜,只能找相熟的挑。   不认识的就不要动。”   在食物安全方面,鱼禾很重视。   西南的原始密林,多毒物。   稍有不慎,一颗小小的蘑菇,就能要了营地里所有人的命。   刘俊和相魁知道,鱼禾在医食方面是大家,鱼禾创出的炒菜、创出的治疗瘴气、治疗发热等等法子,如今已经开始在西南广为流传。   鱼禾的叮嘱,他们自然会重视。   “卑职一定会盯着,不让他们动不认识的东西。”   “卑职会派人看着他们,让他们把肉煮透。”   刘俊和相魁一起出声,向鱼禾承诺。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招呼着大帐内的人吃了起来。   火头营的将士们做的饭,并不难吃。   在食材、调料供应充足,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火头营的将士们都能做出一两道美味。   唯有在急行军或者食材和调料不充足的情况下,火头营的将士们才会草草做饭,胡乱应对,做出的东西只能充饥,没啥好味道。   吃饱喝足以后,鱼禾又陪着将校们聊了好一会儿,入夜以后,又跟着将校们在营地里巡视了一圈,陪着那些围着篝火取暖的将士和民夫们闲聊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鱼蒙等人为他搭建的帐篷睡下。   次日一大早,鱼禾就被一阵争吵声吵醒。   穿上衣服,出了帐篷一问,才知道。   几个民夫中的管事,天麻麻亮,就带着民夫们出了大营,去深山里狩猎。   在付出了几条断手断脚后,他们扛着一条碗口粗的白蟒回到了大营。   说是鱼禾这种好主公,就该吃着东西。   鱼禾只是在昨晚跟他们闲聊了一会儿,问了问他们家里的情况,问了问他们跟着大军长途跋涉,衣食住行可还习惯等。   他们就跑出去帮鱼禾抓白蟒当早餐了。   据说还顺手抓了一个黑白皮毛的小蠢熊,皮都已经拔了,说是要给鱼禾做一定帽子。   鱼禾想救都来不及救。   看着民夫们中间一些人耷拉着手脚,一个劲的冲自己傻笑。   鱼禾不知道是该夸他们淳朴,还是骂他们憨。   很多人可能觉得他们很傻,很多人也不理解他们的做法。   可鱼禾清楚,他们就是这样。   只要他们觉得你待他们好,他们就掏心掏肺的对待你。   若是有一天,军中粮草不济,他们或许会跑出去啃树皮、吃野草,然后告诉你,树皮和野草比粮食好吃,比粮食更能填饱肚子。   这也是许多仁人志士,纵百死,也要为他们创造一个太平盛世的原因。   鱼禾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收下了他们献上的白蟒和小蠢熊帽子,并且夸赞了他们一番。   过两日,鱼禾就让刘俊以附近有敌人出没,为了避免暴露的理由,封了大营。   除了斥候外,其他人无令不得擅自离开大营。   鱼禾在伏牛山脚下一住就是多日。   交州的占英和占娥两姐妹,率领着日南郡和九真郡的义军,在交趾郡跟邓让打出了真火。   双方每日交手三四次,每一次都会拼尽全力的去厮杀。   交州兵马凭借自身的韧性,挡住了占英姊妹一次又一次的攻伐。   占英姐妹,凭借着不怕死的精神,生生从邓让身上咬下好几块肉。   二月初二,占英姊妹答应了接受鱼禾的资助,庄乔派遣了两营兵马,将粮食、兵甲等物,从南越境内运送到了占英姊妹手里。   占英姊妹承诺,她们不白拿鱼禾的东西,以后鱼禾有需要的话,她们占人敢死军,愿意为鱼禾一战。   占英姊妹拿到了鱼禾的资助,武装了手底下的义军,势力大涨。   一日之内,连破交趾两城。   邓让被迫退守交趾郡治赢陵城。   交趾山里的蛮人,见一直欺压他们的强人邓让被占英姊妹给击败了两次,也跟着反了。   数万蛮人加入到了反邓让的浪潮当中。   邓让不得不调集交趾境内所有兵力,固守赢陵城。   都梦城的亡承,在得知交趾山里的蛮人也反了以后,抬起他那比别人胖了两圈的手,挥向交州。   以王奋为首,鱼父为副的七万兵马,浩浩荡荡的杀进了交州。   两日半,突袭一百多里地,杀到了象郡。   象郡太守一日三惊,一个劲的给邓让写信,让邓让率军回援。 第384章 谁是西南百姓该记恨的罪人?   邓让被占英姊妹咬的死死的,无力回援,只能去信给合浦太守,令其率军驰援象郡。   合浦太守七凑八凑,凑了一万多兵马,匆匆赶往了象郡。   待他率军赶到象郡的时候,象郡太守的脑袋已经被砍下,悬在了象郡郡治的城门口。   合浦太守率军攻伐象郡,镇守象郡庄氏将校王虎,率领两千兵马出击,阵斩合浦都尉于马下,合浦太守大败。   王奋和鱼父分别率领三万兵马,征讨交州的郁林郡和苍梧郡,一日之内连克七城,交州大乱。   鱼禾在得知王奋率军已经逼近了交州苍梧郡郡治的时候,就不再关注交州的战事。   王奋不亏为名将之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顶鼎了战局。   象郡、郁林、苍梧三郡,分别是交州北边、东边的门户。   拿下了象郡三郡,就等于将邓让的人堵在了交趾、合浦两郡,至于南海郡、儋耳郡、珠崖郡三郡的人,邓让根本就指望不上。   南边是大海,西边有占氏的义军。   邓让和邓让的人,完全被圈禁在了一个瓮里。   随后就是软刀子割肉,一步一步的瓦解邓让剩余的力量   伏牛山。   大营。   鱼禾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交州的战报,随手递给了刘俊,不再关注交州的战事。   刘俊在仔细阅读完了战报以后,一脸惊愕的将战报递给了相魁,然后瞪着眼,看向鱼禾道:“主公,这交州的战事未免也太顺利了吧?”   王奋和鱼父进入交州不到半个月,象郡彻底被攻克,郁林、苍梧也攻克在即,苍梧郡的太守杜穆还暗中派人跟亡承交涉,有投诚之意。   交州在刘俊眼里可是个庞然大物,就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仅仅用了半个月时间,就被亡承和王奋安排的明明白白。   刘俊算不上是什么智将、猛将,但他也能看得出来,交州的战事已经明朗,随后只要占英姊妹率领的义军不掉链子,死死的咬住邓让,那交州必克。   相魁看完了战报,传给了坐在一边翘首以盼的亡眠,接着刘俊的话,震惊的道:“交州也太好打了吧?”   鱼禾淡然道:“不是交州好大,而是我们挑准了一个好时机。邓让跟荆州牧一战,将手底下的兵马耗费了个七七八八。   占英姊妹一反,牵动着整个日南、九真,还有半个交趾的人都反了。   邓让不得不调动大部分兵马前去镇压。   我们在这个时候抄他的老巢,他根本没有办法。   他想找个人救一救他,都做不到。”   “可是……可是我们才动用了七万兵马!”   相魁有点难以置信的喊着。   鱼禾失笑道:“七万兵马怎么了?不够多吗?你以为是个人就能拿出七万兵马?整个交州才多少人,两百万人而已。依照十抽一的规矩,顶多能抽出二十万青壮而已。   荆州牧征讨交州的时候,动用了足足十三万人手。   邓让拿出了足足十五万人应对。   双方死战了两个多月,荆州牧的人手被打残了,邓让也没好到哪儿去。   我们又从中插了一杠子,邓让手底下的人损伤的更大。   为了镇压占英姊妹的叛乱,邓让足足调动了六万多兵马,交州各郡的兵马,被他调走了七成。   剩下了三成,皆是一些老弱病残。   我们七万兵甲齐备的青壮,对付一群只有残兵破甲的老弱,还不是手到擒来。”   刘俊感叹道:“理是这么个理,可卑职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相魁认真的点着头,表示赞同刘俊的话。   鱼禾笑着道:“我们是动用了七万兵马,可是帮着我们作战的人可不止七万。你们别忘了,此次我们之所以能轻而易举的斩旗夺城,是因为日南、九真、交趾的叛军在帮我们牵制邓让。   据阴长史此前传来的信上讲,占英姊妹,前前后后问她要了足足六万皮甲、十万多兵器。   后来又用钱财,采买了近两万多的布甲。   也就是说,有近十万的叛军,在帮着我们作战。   我们真正在这场战争中投入的兵力,已经快要达到二十万了。   只不过有十多万兵马不归我们调遣而已。”   刘俊、相魁还是难以接受。   鱼禾能够理解。   刘俊和相魁之所以觉得难以接受,是因为他们对农民起义了结太少。   他们虽然生在乱世,但没见过多少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史书上能够借鉴的大规模农民起义也少。   占英姊妹造反,一串二、二串三、三串所有,一口气点燃了日南、九真、交趾三郡所有被邓让欺压着的蛮夷。   三郡蛮夷纷纷响应占英姊妹,聚拢起十多万人跟邓让作对,那也很正常。   蛮夷并不精通兵法谋略,所以想要取得战事的胜利,就喜欢在人数和个人勇武上下工夫。   占英姊妹手底下的敢死军,不缺个人勇武,其他各部族的人在勇武上帮不上忙,自然想尽办法为她们姊妹凑人数。   十多万杂七杂八的人凑在一起,并不能一举击溃邓让手上的正规兵卒,但却能死死的咬住邓让,为亡承和王奋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亡承和王奋自然能顺利的推行作战计划,取得战争的胜利。   亡眠在看完了战报以后,故作高深的道:“邓让对我们这些人太狠了,引起众怒了,自然必败无疑。”   鱼禾、刘俊、相魁三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亡眠身上。   亡眠干咳了一声,心虚的道:“我们这些人虽然没你们汉人有智慧,但是我们这些人比你们汉人更勇武。   只要我们的山寨还在,我们就不甘心被任何人统治。   哪怕邓让没有欺压日南、九真、交趾三郡的百姓,他们迟早有一日也会反。”   刘俊和相魁忍不住想出声嘲讽亡眠两句,鱼禾却率先点着头道:“亡眠说的对,西南的百姓比起北方的百姓,缺乏韧性,也缺乏智慧。但西南的百姓从不缺少反抗的精神。   他们只喜欢被自己的神灵,被自己的族长统治,不喜欢被其他人统治。   只要他们的族长有野心,他们即便是被人统治了,也会找机会、想办法造反。”   有些话,鱼禾不方便当着亡眠的面说。   那就是西南的百姓确实喜欢造反,但跟什么劳什子的反抗精神没半点关系。   存粹是统治西南的那一群人自私自利,以一种闭关锁国的状态,封锁着西南,用各种愚昧的方式蒙蔽着西南百姓的民智。   让西南百姓以一种野蛮的方式生存着。   当统治西南的那一群人利益遭受到损害的时候,他们就会借着神灵之口,让他们治下的西南百姓,对损害他们利益的人发起攻击。   从秦朝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历朝历代都在想尽办法解放西南百姓的民智。   经过了上千年的努力,西南的百姓才拜托了那种被人蒙蔽、被人愚弄的状态。   亡眠听到鱼禾认可了他的观点,下意识的扬起了头。   刘俊和相魁则努力的消化着鱼禾的话。   鱼禾不愿意看到他们在这种事情上费心思,感慨道:“交州的战事已经明朗,交州各将校已经开始建功立业,我们也不能拖后腿啊。”   刘俊和相魁回过神,对视一眼。   刘俊哭笑不得的道:“我们早已经准备好了,可是南阳郡那边迟迟没有动静,我们也不能擅动啊。”   相魁郑重的点点头。   朝廷迟迟没有给荆州牧便宜行事之权,荆州牧迟迟没有清理军中的败类,向绿林军发起攻击。   他们也不好擅自进入荆州。   鱼禾感叹道:“南山和北山两军若是在此的话,我们也不用偷偷摸摸的等着去偷袭荆州牧那个老人家的老巢。”   南山军和北山军必须盯着蜀郡和巴郡,真的腾不开手。   阴识和马援看似没有动,他们承担的任务比在外面征伐的王奋、鱼父等人都要重。   他们帮鱼禾守着基本盘。   刘俊、相魁哭笑不得的看着鱼禾。   “主公!”   吕嵩在这个时候冒冒失失的闯进了大帐。   鱼禾、刘俊、相魁齐齐看向了大帐门口。   吕嵩进了大帐,躬身一礼,郑重的道:“阴将军的人在白羌的地盘上找到了杨丘一行,再过几日,他们应该就会进入灵关道。   漕先生和阴翁已经逃出了南郡,一行人如今已经到了同并的互市城。   互市城的农县令正在招待他们。”   吕嵩口中的农县令,就是原农家寨的农寨主。   平夷城的人退出平夷以后,农县令和农祭司带着夜郎的人也迁移到了益州郡。   同并临近夜郎国的故地夜郎县。   所以鱼禾将他们安置在了同并县边上的互市城内,让农县令充任了互市城的县令。   夜郎人是最早跟鱼禾接触的西南人,这些年在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影响下,也懂得一些简单的生意往来。   他们住在互市城内,也方便帮助滇人和句町人促成买卖交易。   农县令没多大能耐,但胜在为人谨小慎微,经过了鱼禾多次敲打以后,也忠诚了许多,所以将互市城交给他,鱼禾也放心。   “马援和阴识的家眷可有损伤?” 第385章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除了马将军家中的女眷伤了胳膊以外,其他人并没有损伤。倒是我们的人为了保护他们,折了不少。”   吕嵩认真的道。   鱼禾愣了一下,马援的家中的女眷伤了胳膊?   该不会是那一位青史留名的马家贤后吧?   要真是那位马家贤后伤了胳膊,并且一辈子也治不好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马援在历史上子女众多,五女便是东汉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明德皇后马氏。   是东汉汉明帝刘庄皇后、汉章帝刘炟养母,颇具贤名。   后世著史者对其都称赞有加,算是两汉历史上难得的一位贤德皇后。   若伤的是这一位,那绝对是大损失。   鱼禾张了张嘴想仔细问问,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没问出口。   因为他仔细算了算,马明德应该还没出生吧。   不然她也不可能嫁给汉明帝刘庄。   刘庄诞于公元二十八年,距离现在还有近九呢。   说起来刘庄应该没机会出生了,刘庄的舅舅,刘庄的娘,如今已经被他给截胡了。   一个在他手底下当将军,一个在给他当长史。   “主公?!”   鱼禾正在为截胡刘庄的舅舅和娘亲暗爽,吕嵩声音拔高了几度,喊了一声。   鱼禾回神,“什么?”   吕嵩激动的道:“南阳郡那边有消息了。”   鱼禾浑身一震,瞪大了眼,“什么?”   吕嵩赶忙道:“据南阳郡四海镖行的人说,荆州牧已经拿到了王莽许的便宜行事之权,如今正在秘密的清理军中的败类,不日就会清理干净。   绿林山的王匡和王凤已经听到了风声,正在大肆招兵买马,在绿林山附近排兵布阵。”   鱼禾听到这话,果断道:“让四海镖行的人盯紧,一旦他们双方交手,立马回报。”   吕嵩重重的点头。   鱼禾看向刘俊、相魁、亡眠,吩咐道:“让兄弟们准备好,一旦荆州兵和绿林兵交手,立马给我杀进荆州。”   刘俊、相魁、亡眠齐齐起身,一脸振奋的抱拳道:“喏!”   王奋、鱼父等人在交州已经杀疯了,可把他们三个给羡慕坏了。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杀进荆州建功立业了。   四日后。   荆州牧和王匡、王凤在绿林山以外三十里处交手的消息传到了伏牛山。   鱼禾二话不说,下令伏牛山大营里的所有兵马,全军出击杀进了荆州。   一万两千四百三十兵卒,一万一千民夫,直仆荆州境内的武陵郡,对于武陵郡边上的桂阳、零陵、长沙三郡,置之不理。   鱼禾此前定下的战略是,杀进荆州以后,尽快杀到江水边上,断绝荆州牧的后路,再收拾其他地方。   所以,刘俊、相魁、亡眠等人率军杀进荆州以后,只需要沿着武陵一路杀上去,破了武陵郡的郡治索县,抵达公安县渡口,拿下江陵、江夏两地的渡口,守住三处渡口,便能死死的将荆州牧挡在南阳郡。   大军作战的目的很明确,要进军的路径也已经摸清楚了,要对付的敌人也已经查清楚了。   大军入了荆州以后,只需要一路进军、进军再进军便即可。   刘俊和相魁率领着左虎贲卫率先出击,奔袭了两日,翻过了伏牛山通往武陵的一大片山林,杀到了武陵郡内。   到了武陵郡,不到一日,刘俊和相魁便攻克了武陵郡两县。   说是攻克,其实跟捡的没区别。   荆州牧在征讨交州的时候,将武陵郡内临近交州的几县的青壮,征召一空。   荆州闹饥荒以后,也属武陵郡临近交州的几县闹的最凶。   一些半汉化的部族,二话不说就造了反。   剩下的人,不是逃往了句町,就是落草为寇。   刘俊和相魁进入武陵郡以后,是一路疾驰到武陵郡第一个县的。   一路上除了遇到了一些不开眼的盗匪外,其他任何阻拦也没有遇到。   冲进县城以后,县城里到处流窜着流民和草寇。   流民在城内四处躲藏,草寇在城内放肆的烧杀抢掠。   刘俊和相魁随手清理了几波草寇,冲到县衙门口的时候,县衙里早已空无一人。   县宰的脑袋早在月前就被人砍了挂在了县衙门口。   刘俊和相魁吩咐人取下县宰脑袋的时候,县宰的脑袋已经生了驱虫,蚊虫已经将县宰脑袋上的血肉啃食了不少,露出了一些白骨。   刘俊和相魁并没有在县城里多待,他们派人给鱼禾送了一封信以后,再次杀向了第二城。   第二城的情况倒是没有第一城糟糕,但也十分不妙。   刘俊和相魁赶到第二城的时候,城内的县宰联合了县里的豪强,借着豪强的力量,正在抵御几股匪徒的攻伐。   数千匪徒,没有任何章法的在攻伐县城。   县城里也有能人,愣是凭借着县里的县卒和豪强家里的一千多青壮,将匪徒们死死的挡在城外。   刘俊和相魁赶到了县城外以后,并没有坐收渔利的打算,他们几乎毫不犹豫的对匪徒发起了冲锋。   一个冲锋,就将匪徒冲击的四处逃窜。   城内的人在看到了左虎贲卫的凶悍以后,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在确认了刘俊和相魁二人入城以后不会屠城,不会滋扰百姓以后,果断打开了城门,任由刘俊和相魁二人长驱直入的进入到了城内。   城内的县卒、豪强家里的青壮,面对几千散乱的匪徒,他们有敢战之心。   但是面对一群武装到牙齿的铁甲精锐,他们没有与之一战的勇气。   在这个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格配备铜、铁质地的甲胄的年代,鱼禾给每一个将士发一套铁甲,超出了很多人的认知。   城内的人觉得,刘俊和相魁这两个强人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加强横的强人。   那个最强横的强人,手底下的兵马肯定多到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那个最强悍的强人集结了军中所有的甲士充作前军,应该是想给他们一个震慑。   他们要是不识趣,等到对付大军到了,等待他们的就是屠城灭族。   在这个年代,没几个人会讲道义,也没几个人会对百姓秋毫无犯。   破城之后,屠城是常有的事情。   具体得取决于领兵的将领嗜杀不嗜杀,城内的百姓抵抗力强还是不强。   近乎有八成的领兵大将,在遇到了难啃的骨头以后,费尽心思破城,就会屠城。   一是为了让手底下的将士们发泄心中的愤怒。   二是为了震慑其他诸城。   屠城是过于狠辣,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这个年代,各地的青壮们响应朝廷的征召随军出征,那都是一村一里,一宗一族的人结伴而行。   亲父子、亲兄弟、堂兄弟等等亲眷并肩而战的,比比皆是。   鱼父当初带着鱼禾出征,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若是鱼父和鱼禾在征讨一座城池的时候,鱼禾不幸战死,破城之后,鱼父会不会杀几个人发泄丧子之痛?   领兵的大将若是不允许,鱼父会不会营啸给他看?   就算鱼父不会营啸,那也会趁着夜色摸出营地,杀几个人给儿子报仇。   古今中外的兵马,破城以后,情愿挨饿受冻,躺在大路上休息,也不愿意冒犯百姓的,就只有那么一支兵马。   这也是他们受百姓们爱戴的原因。   刘俊和相魁在拿下了两座县城以后,又赶往了第三处县城。   鱼禾跟随着亡眠率领的一万句町武戈,紧紧的跟在他们后面。   在进入到了第一座城池以后,鱼禾让亡眠留下了一支千人的兵马,留下了一部分粮食,让他们守住县城,收拢四处逃窜的流民。   赶到第二座城池的时候,城池内的县宰和豪强们亲自赶到城门口相迎,将鱼禾一行恭恭敬敬的迎进了县城。   鱼禾遣散了县城里的县卒和豪强家中的青壮,并且从他们中间挑选了一部分人,又留下了五百句町武戈,共同守城。   鱼禾带着亡眠和剩下的兵马,追逐着刘俊和相魁的脚步,赶往了第三座县城。   刘俊和相魁在第三座县城,遇到了一支强敌。   这支强敌居然还是一群流寇。   他们只有四百人,只有简单的兵刃,也自制的一些树皮等物编成的盔甲,足足抵挡了刘俊和相魁一行两个时辰。   一群人死尽了,也没有一个喊降的,更没有一个叫屈的。   鱼禾赶到战场上的时候,刘俊和相魁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两个人守着战场,不让战场上的尸骸被野狼叼走。   鱼禾看着战场上那肠肚都流出来了,依然拖着前行了数丈,举着矛做冲刺状的尸骸,长长的叹了口起。   这一支流寇,为何选择了跟刘俊和相魁死磕,为何选择了顽强的撕杀到底,鱼禾很清楚。   无外乎八个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他们是将刘俊和相魁一行当成了蛮夷。   弱宋亡国的时候,尚有十多万军民以身殉国,更别提继承了强汉余韵,浑身充满着傲骨和热血的汉家百姓。   “我不是想引西南各族的人进中原,也不是非坐那个帝位不可。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们这些浑身充满了傲骨、热血的人被王莽、王匡、樊崇轮番祸祸。   也不希望看到世家坐大,乱了这花花江山,让你们这些充满了傲骨和热血的人,沦为五胡的口粮。”   鱼禾盯着满地的尸骸,感慨了许多。   最后在亡眠不解的眼神中,下令让军中将士将满地的尸骸厚葬。 第386章 荆州诸太守   “喏!”   鱼蒙躬身应允了一声,准备率人去厚葬那些尸骸。   鱼禾思量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派人去告诉刘俊和相魁,让他们打出旗号,就说我们是犍为郡的义军,此番进入荆州,是为了解救荆州境内受苦受难的百姓。   所过之处,百姓们若是顺从,我们秋毫不犯,还减免他们三载赋税,同时给他们分田发粮种。   各地贼寇,非穷凶极恶之辈,只要肯归顺我们,亦或者放下兵刃回乡为民,我们可以放他们一马。   各地的官吏,若是肯主动开城请降,我可以保留他们的官职。   待到荆州平定后,境内百姓不乱者,可官升两级。   各地豪强,若是愿意主动拿出粮食赈济百姓者,许他们一族出仕一人,出仕以后官职大小,视他们赈济百姓所付出的粮食而定。”   亡眠挠着头,不解的看着鱼禾,他觉得鱼禾有点傻。   他们打下了荆州城池,就该好好劫掠一番,顺便封赏一番自己人,将诸多好处分出去给别人,只有傻子才会干。   鱼蒙则愣愣的盯着鱼禾,他从鱼氏的这个麒麟儿身上,看到了一点陈胜吴广的调调。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鱼氏的这个麒麟儿,比陈胜吴广的格局更大。   陈胜吴广在造反的时候,只不过喊了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们用官爵和利益驱使着手底下的从者为他们去拼命。   可他们鱼氏这个麒麟儿却不同,他们鱼氏这个麒麟儿,目光落在百姓身上。   似乎比起从者,比起各地的豪强,他们鱼氏这个麒麟儿,更看重百姓。   汉新两朝还没有‘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   但鱼蒙莫名的觉得,鱼禾看重百姓的做法,远比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说辞,更靠谱。   鱼禾不知道亡眠和鱼蒙的心思,他一番话说完以后,又沉吟了一会儿,道:“顺便传扬出去,各地豪杰,有志者,皆可加入我们。但凡有建功立业者,高官厚爵不在话下。”   鱼禾这话说完,背负双手,盯着远方看了许久,见鱼蒙没有动静,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鱼蒙强吞了口唾沫,迟疑道:“主公是要许爵?”   鱼禾如今非王非皇亦非帝,没有许爵的资格。   鱼禾现在将许爵的话说出来,那是不是意味着鱼禾要称王称帝?   鱼禾愣了一下,大致猜倒了鱼蒙的心思,他淡淡的笑道:“我没那个资格吗?”   鱼蒙一脸愕然,片刻过后,苦笑着道:“主公自然有那个资格。”   就鱼禾手里现在拥有的疆域看,他称王称帝,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封三五个诸侯王,也不会有任何水分。   鱼禾点着头,一脸惆怅的道:“我有那个资格,但我手底下却没人能承担得起诸侯王的爵位。”   鱼禾这话明显有点装。   但却是实话。   鱼禾手底下的人不少,冯英、马援、阴识更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特别是马援和阴识,他们在历史上也封过侯。   但现在鱼禾就算给他们封个侯,他们也承担不起。   他们没有足够的功劳,让鱼禾给他们一个侯。   刘俊、相魁等人在兵法谋略上不如马援、阴识,但是论在鱼禾手底下的功劳,他们比马援和阴识要多。   鱼禾不似历史上的公孙述,需要借着大肆封赏群臣,收拢一众蜀郡豪强的人心。   鱼禾也不似历史上的刘秀,需要借着大肆封赏群臣,稳固自己的地位。   鱼禾手底下的人心齐的很,鱼禾自己的地位也稳如泰山。   所以想从他手里拿爵位,只能用实打实的功劳来换。   “卑职明白了,卑职马上派人去传信。”   鱼蒙觉得鱼禾说的在理,就目前看,鱼禾手底下确实没人能获封爵位。   若是王奋是鱼禾手底下的人的话,倒是有资格攀一攀爵位。   王奋目前为止有开益州郡之功,拒廉丹之功,伐交州之功。   一旦交州彻底拿下,王奋的功劳可以算是益州郡之最。   如此功劳,放在秦汉鼎盛时期,都能博一个侯,更别提现在了。   可惜,王奋不是鱼禾的人。   鱼禾似乎也从没想过挖自己盟友的墙角。   鱼蒙依照鱼禾的吩咐,将鱼禾的话传给刘俊和相魁以后,刘俊和相魁立马将鱼禾的话宣扬了出去。   效果立竿见影,有不少武陵郡内的盗匪,拦在了刘俊和相魁前进的路上,要加入他们。   刘俊和相魁依照鱼禾定下的规矩,在里面挑挑拣拣,挑选了一些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的壮士,编成了左虎贲卫的仆从军。   剩下的丢到了沿途的县城,留给鱼禾去安置。   百姓们、豪强们,反应倒是不大。   百姓们没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根本不相信这些话。   他们饿的在啃树皮,吃树皮都未必吃得饱,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话,规规矩矩的待在原地,等待鱼禾的人给他们分田发粮呢?   但他们也不会为鱼禾征讨荆州造成什么阻碍。   只要鱼禾手底下的人不去祸祸他们,他们也没心思管鱼禾手底下的人在干嘛。   豪强们深知乱世之中,粮食比什么都重要,怎么可能轻易的拿出粮食去赈济百姓。   一些豪强还害怕鱼禾的人会残害他们,亦或者给百姓们分田的时候分走他们的田,还暗中蛊惑各县县令,组织青壮为难鱼禾一行。   他们无一例外,都成了鱼蒙和亡眠刀下的亡魂。   刘俊和相魁在击溃了各县组织的青壮以后,就果断离开了。   鱼禾随后赶到各县,会停留一些时间,收拾一番他们,将他们族里的存粮拿出来赈济百姓。   百姓们拿到了粮食以后,才肯相信鱼禾率领的兵马是义军,是真的来帮助他们的。   他们中间有不少人向鱼禾献上了儿女。   有人私底下骂他们没良心,眼看好日子就到了,居然把儿女往出送。   鱼禾却知道,他们是真的聪明。   小民的聪明。   他们是饿怕了,鱼禾给他们发的赈济粮,能发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   他们将儿女送到鱼禾身边,是看出了鱼禾有粮,能帮他们养儿女。   他们领到的属于儿女的赈济粮,就能省下,多熬几日。   兴许一家人都能因此活下来。   鱼禾的兵马进入到荆州四日,荆州牧才得到荆州被进犯的消息。   荆州牧有心率军回援,可绿林军却死缠着他们不放。   绿林军的首领王匡和王凤也是聪明人,他们很清楚,他们现在很弱小,需要时间发展壮大。   荆州牧率领的两万兵马并不强,他们可以从容的跟荆州牧一直周旋下去,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   一旦轻而易举的击溃了荆州牧的兵马,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朝廷重拳出击。   所以,荆州牧要走,绿林军死死的缠着不让他们走。   荆州牧脱不了身,只能传令给桂阳、长沙、零陵三郡太守,领他们尽快召集各郡青壮,赶往武陵郡郡治索县(汉寿县)阻挡刘俊和相魁一行。   同时荆州牧还快速派人向扬州牧马余求援,并且差人向朝廷汇报。   长沙相韩福、桂阳大尹张隆,零陵大尹田翕三人在得到了荆州牧的命令后,立马召集了郡内的青壮,七拼八凑,凑了约有四万人,赶往了索县。   武陵大尹王堂,率郡治内的一千多郡卒,几百县卒,又借了豪强的几千青壮,组成了一支兵马,固守索县。   韩福、张隆、田翕、王堂这四个人也算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而且最高成就,皆为列侯。   他们之所以能青史留名,跟刘秀麾下的大将岑彭有关。   历史上,刘秀入主长安城以后,派遣大将岑彭征讨荆州,岑彭在拿下了夷陵这个荆州冲要之地以后,派人去招降王堂的等人。   然后王堂等五个荆州的大尹,齐齐投了刘秀,顺带着整个交州牧邓让也跟着投了。   可以说岑彭一封信,劝降了一个半州。   堪称是一段传奇。   由此可见,汉光武刘秀这个天命之子身上的光环是真的强。   刘秀见王堂一众识趣,便给他们全封了列侯之位。   其中王堂足足活到了八十六岁才驾鹤西去。   王堂也算是个人才,前汉的时候,被举光禄茂才出仕,初任谷城令,后任巴郡太守,平定了巴郡的西羌叛乱,杀敌无数,又将巴郡治理的井井有条,当地百姓为他立了不少生祠。   随后任鲁国国相,整顿吏治,治理有方,使得鲁国属地太平祥和。   再迁任武陵大尹,将武陵治理的也不错。   算是一个能文能武的人才。   可惜遇见了一个没多大能耐,却偏偏习惯做大事的上司。   先征交州,征召空了武陵的青壮,再遇到了大灾,武陵闹成了一团。   朝廷上的大佬们不给赈灾的钱粮也就算了,还让他们自己出钱出粮去征讨荆州境内以及境外的盗匪。   他纵然能文能武,也解决不了这种大困境。   刘俊、相魁逼到了索县,他也只能咬着牙,带着县里的兵卒和青壮们一起抵抗。   刘俊和相魁一路上可是吸纳了不少猛士,抵达索县的时候,左虎贲卫没有太大伤亡,还多了近五千的仆从军。   可以说是实力强劲。   ……   …… 第387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初战,两败俱伤。   刘俊派遣仆从军去试探,王堂率人顽强抵抗,最终仆从军退却,王堂手下也死伤了不少人。   刘俊和相魁商量了一番,率领着左虎贲卫和仆从军死战了一场。   左虎贲卫伤亡过百,仆从军伤亡过千。   王堂的人也死伤过半,但他召集了城内的老弱妇孺,穿戴着兵甲上了城墙,摆出一副全城皆敢言战,不死不休的架势。   刘俊和相魁察觉到了王堂不可力敌,立马派人将消息告诉给了鱼禾。   通往索县的官道上。   一处亭治所内。   鱼禾一口吃完了手里剩余的饼,拿过了鱼蒙递给他的文书。   仔细阅览了一番后,仰起头,“王堂倒是个人物。有没有试过劝降?”   鱼禾并没有责怪刘俊和相魁作战不利。   刘俊和相魁本来就不是什么兵法大家,战场上的名将,遇到硬骨头是必然的。   即便是兵法大家,战场上的名将,也有遇到硬骨头的时候。   不如隈嚣,一个人挡住了一小半云台二十八。   云台二十八在征讨隈嚣的时候,轮番上阵,硬是啃不下隈嚣这块硬骨头。   最后还是隈嚣死了,云台二十八才找准了机会,攻破了隈嚣手里的城池。   鱼蒙苦着脸道:“也不知道是那个天杀的在外面乱穿,说我们是蛮夷,意图染指中原。刘俊和相魁派去劝降王堂的人根本没办法接近索县县城,一露头就会被射杀。”   “让四海镖行的人查一查,查出是谁以后,立马砍了,不用向我禀报。”   鱼禾听到鱼蒙的话,一脸平静的吩咐了一番。   对于有人传他们是蛮夷,鱼禾并不觉得意外。   世界之大,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人不喜欢大新,自然也有人喜欢大新。   那些喜欢大新的人,自然会想办法维护大新的统治。   鱼禾借着蛮夷之地起兵,被人说成蛮夷,也在情理之中。   “那索县的战事该怎么办?桂阳、长沙、零陵那边的探子已经传回了消息,三郡大尹已经集结了数万兵马,正在往索县赶。   拖个三五日的话,他们就到索县了。   到时候刘俊和相魁就更拿不下索县了。   吕嵩依照你的吩咐,去盯着扬州。   一旦扬州出兵,咱们恐怕只能退出荆州。”   鱼蒙一脸担忧的问。   鱼禾若有所思的道:“我让吕嵩盯着扬州,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扬州出兵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我们只需要应对长沙、桂阳、零陵三郡的兵马,以及王堂手里的兵马。”   如今天下已经大乱,各地造反者丛生。   扬州也有造反的人。   扬州的兵马还要应对扬州的造反者。   扬州牧马余又重病缠身。   在这个时候,对马余而言,一动不如一静。   荆州牧向他求援,只是私底下的行为。   马余帮了,不一定会获得什么封赏,说不定还会被降罪;马余不帮,什么事也没有。   若是马余出兵荆州,扬州境内发生了什么大乱。   那马余三族都得搭上。   毕竟,从前汉武帝设立州牧的那一刻起,对各州州牧就加诸了许多约束。   无令不得擅自出兵,更是铁律。   两州州牧无令率兵私会,那就是夷三族。   马余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拖着病躯,冒着夷三族的风险,带着兵马去帮荆州牧。   在这种天下大乱的时刻,马余也不可能将扬州的兵马交给其他人去掌管。   万一人家拥兵自重,马余一家老小都得凉。   荆州牧找马余求援,存粹是病急乱投医。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鱼蒙疑问。   鱼禾皱了皱眉头,“先将左虎贲卫统领斥候的校尉降职,再将武陵郡四海镖行镖头,以及索县周遭四县的镖头一起降职。”   左虎贲卫的斥候统领,在战前奉命疏通过一次道路。   在索县出了问题,他难辞其咎。   武陵郡四海镖行镖头,以及索县周遭四县的镖头,有收集信息、传递消息不当之过。   若是他们提早发现、并告知鱼禾,索县有一个硬骨头,又或者在王堂召集人马守城的时候传出消息。   鱼禾完全可以命令刘俊和相魁改道,将这个硬骨头留给后面的大军。   所以索县出了问题,他们也难辞其咎。   鱼蒙愣了一下,愕然的看着鱼禾。   鱼禾没有在意他的反应,继续道:“拿我手书,让吕嵩的人去给张休传令,让他不必再埋伏了,速速出兵拿下江陵。   先断荆州牧一条后路,让荆州牧和王堂等人都陷入恐慌。   再派人去给刘俊和相魁传令,让他们按兵不动,同时避免和长沙、桂阳、零陵三郡的援军交手。   让他们保存实力,等我过去。”   说完这话,鱼禾冲着站在一边的亡眠招呼道:“传令下去,立刻拔营,全速赶往索县,一应辎重,挑轻的、急用的拿,剩下的交给使吏和民夫运送。”   鱼蒙、亡眠,齐声应允道:“喏!”   鱼蒙和亡眠出了亭驿所,立马将鱼禾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一个半时辰后,一万句町武戈,两万临时加入军中的武陵青壮,集合在一处。   三万人在鱼禾率领下,一路急行,赶往了索县。   一路上并没有不开眼的毛贼出来找死,一些在官道上打家劫舍的盗匪,隔着老远,看到那庞大的行军队伍,立马吓的躲了起来。   两日后,鱼禾一行赶到了索县县城外。   索县营造在一座山谷的谷口,像是一座关隘,易守难攻。   索县的大门紧闭着,城头上战旗林立,人马众多。   刘俊和相魁率领的人马,就堵在索县南城门门口。   鱼禾率领的队伍刚在官道上露了个头,刘俊和相魁就策马赶了过来。   刘俊完好无碍,穿戴着一身铁甲,看着威风凛凛的。   相魁又受伤了,肩膀上碍了一箭,还是脏箭,为了避免感染,军中的大夫割去了他肩头一大块肉,用纱布紧紧的包了起来。   所以相魁虽然穿着铁甲,但是并没有带肩甲。   肩膀上的纱布漏在外面。   “又受伤了?”   在刘俊和相魁施礼过后,鱼禾盯着相魁的肩头,有些无奈的道。   相魁嘿嘿一笑,毫不在意的道:“卑职身为军中统将,率军撕杀是常有的事情,哪有不受伤的道理。”   理是这么个理,可鱼禾还是橫了相魁一眼。   相魁也不怕,挠着头嘿嘿直笑。   刘俊有些羡慕的看了相魁两眼。   刘俊虽然比相魁身分高,但是他很清楚,他在鱼禾心里的地位远远不及相魁。   鱼禾没有再搭理相魁,他吩咐刘俊前面带路,带着大军进入到左虎贲卫驻扎的大营,安顿大军就地扎营,歇息下以后,到了中军大帐。   待到刘俊、相魁、亡眠等人坐定以后,鱼禾才开口问道:“索县内的情况如何?”   刘俊坦言道:“城内的兵马数量并不多,但是城内百姓们群情激扬,他们皆愿意帮王堂死守索县。   强攻的话,我们肯定能拿下索县,但是付出的代价会很大。”   鱼禾沉吟着道:“劝降的情况如何?”   刘俊苦笑道:“还是那样,我们派出去的使臣,到不了护城河,就会被射杀。”   相魁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他们是把我们当成蛮夷了,所以死活不肯跟我们谈。”   鱼禾点点头,思量了一会儿道:“让之前投诚的几个县宰去试试,看看有没有用。”   刘俊和相魁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   刘俊当即出了中军大帐,去找此前投诚了县宰。   让他们亮明身份去找王堂说项。   傍晚的时候,刘俊一脸黯然的回到了大帐,冲着鱼禾摇了摇头。   鱼禾正在吃饭,见到刘俊冲他摇头,放下筷子,皱着眉头道:“还是不行?”   刘俊长叹一声道:“不仅不行,下手还不前几次都狠。”   鱼禾面色一沉,“王堂是把投诚的县宰们当成国贼了。”   “主公,要不我们强攻吧。”   相魁丢下筷子,喊了一声。   他有点受不了王堂的鸟气。   他们三番五次派人去劝降,已经很给王堂面子了。   王堂投不投降先不说,见都不见,就将使臣杀了,完全不给他们一点儿面子,也不讲任何道义。   相魁觉得,必须给王堂一个教训。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微微摇头,“你们随后还有两块硬骨头要啃,在索县损兵折将,难免有些得不偿失。”   相魁急了,“可是那王堂根本不给我们劝降的机会,完全是要跟我们死磕到底。不拿下他,我们怎么去公安和江夏?”   鱼禾思量了一会儿,感叹道:“绕道吧。长沙、桂阳、零陵三郡的兵马,随后应该会从北边进入索县。   他们为了驰援王堂,将长沙、桂阳、零陵三郡的兵马抽调一空。   如今三郡比武陵郡还空虚。   你和刘俊二人率领左虎贲卫,再挑选一千青壮,绕到长沙郡去。   沿着长沙郡一路北上,先取江夏,再西击公安,然后跟张休汇合,分兵驻守这三处。先断了荆州牧的后路。   我会留在此处,做出一副强攻索县的样子,牵制住四郡兵马。” 第388章 料敌先机?   绕道要耗费不少时日。   但依照鱼禾更改的作战部署,刘俊和相魁绕道,也不会耗费太多时日。   他们的目的就是取公安、江夏两城。   依照原有的部署,是先取公安,再取江夏。   因为公安在武陵郡北部,而江夏在长沙郡北部。   从武陵郡到公安的道路最短。   但同样的,从长沙郡到江夏的距离也最短。   所以改变作战部署,先取江夏,后取公安的话,顶多耗费一两日。   刘俊和相魁思量了一下,觉得鱼禾的部署可行,就点着头应允了一声。   “也只能如此了。”   “那就好。”   鱼禾点着头道:“长沙、桂阳、零陵的兵马还需要一些时日抵达索县,等他们到了索县,被我们牵制住以后,你们再动身。”   刘俊和相魁齐齐拱手,“卑职明白。”   鱼禾一行一等就是两日。   两日后,长沙、桂阳、零陵三郡的兵马才晃晃悠悠的抵达索县。   当长沙大尹韩福的韩字旗、桂阳大尹张隆的张字旗、零陵大尹田翕的田字旗出现在城头上的时候。   鱼禾二话不说,就让亡眠对索县县城发起了进攻。   一万句町武戈,外加两万一路上收拢的杂兵,三万兵马一起涌向了索县。   三万兵马冲到了索县城头下,跟索县里的兵马交手了一个多时辰,败下阵来。   亡眠气的直骂娘。   “废物!全都是废物!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废物的兵马!”   亡眠胳膊上有被弩枪擦伤的痕迹,他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就骂骂咧咧的走进了鱼禾大帐,向鱼禾汇报军情。   一见到鱼禾,他就开始一个劲的倒苦水。   “太守啊,我从没有见过那么废物的兵马。才刚刚一个照面,就被敌人吓的往后跑,若不是我手下的武戈们扛着,战事从开始的那一刻起,恐怕就结束了。”   亡眠最早接触的汉军就是左右虎贲卫。   左右虎贲卫的强悍,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所以他觉得汉人都挺能打的。   所以他对一路上招降到的盗匪,抱有很大的期望。   他此次率兵作战,寸功未立。   眼看着刘俊和相魁频频破城拔寨,他也眼热。   他想一举拿下索县,向鱼禾证明,他或许不如王奋、不如庄乔、不如鱼父,但他绝对比刘俊和相魁强。   可是仅仅一战,那些杂兵们就浇灭了他所有的雄心和热情。   鱼禾比亡眠更容易接受这个结果。   那些杂兵们是盗匪出身,自由散漫惯了,无组织无纪律,亦无死志。   刚刚投身于他麾下,也没有多少忠心。   想要让他们爆发出强悍的战斗力,根本不可能。   想要让他们变成精兵悍将,必须找东西拴住他们的心,让他们明白他们到底在为什么而战,还得不断的派遣他们上战场,多多磨砺才行。   大部分义军当中,维系将士们忠诚和战斗力的就是钱粮。   小部分义军当中,维系将士们忠诚和战斗力的是权力是以后的富贵。   唯有极小一部分义军当中,维系将士们忠诚和战斗力的是信仰。   在这个时代的乱世当中,跟将士们谈信仰,那就是耍流氓。   所以只能拿权力和荣华富贵说事。   鱼禾笑着问亡眠,“你在战前是不是没有激励将士们?”   亡眠愣了一下。   他并没有激励将士。   在他的印象里,鱼禾让左右虎贲卫去作战,直接下命令即可,根本不会许诺什么奖励。   但是他并不知道,鱼禾不奖励左右虎贲卫,不代表左右虎贲卫就真的没有任何奖励。   相反,左右虎贲卫中,关于拼死作战的奖励,相当丰厚。   只不过,左右虎贲卫已经是一支相对成熟的兵马了。   他们有明确的奖励机制和升迁机制,根本不需要再多言。   鱼禾见亡眠愣在哪儿,就知道亡眠没有激励将士们,他笑着道:“在战前,你得告诉将士们,他们拼死作战,能拿到什么好处才行。   他们刚刚投入到我们麾下,没有足够的好处,你让他们如何放心的帮我们买卖。”   亡眠若有所悟。   他迟疑着道:“可是我能许给他们什么好处呢?”   亡眠终究不是鱼禾麾下的人,他可没办法代替鱼禾去许诺那些将士们好处。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我们已经拿下的各县的县尉、曹长、亭长、里长、乡三老,皆可许诺。军中的校尉、部正、对正等等,也可以许诺。钱粮方面,可以依照你们句町武戈的赏赐许诺。   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会兑现。”   亡眠点了一下头,郑重的道:“我明白了,我去试试。”   鱼禾点点头。   亡眠离开了中军大帐,去招呼众将士继续作战。   鱼禾在亡眠走后,侧头对刘俊和相魁道:“你们准备准备,天黑以后,立马出发。亡眠这一次应该能打到天黑。   他们双方陷入大战的时候,就没人注意到你们。”   刘俊和相魁齐齐点头应允。   诚如鱼禾所料,亡眠将鱼禾许诺的诸多好处告诉那些杂兵以后,果然调动起了杂兵不少积极性。   军中的校尉,军外的县尉,对那些杂兵当中领头的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一些杂兵小头领,对那曹长、亭长、部正等职位也充满了向往。   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年代,掌权的永远处在阶级的最顶层。   他们出身不高,处在一直被欺压的最底层。   他们几乎一辈子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如今有机会从最底层,翻身到最顶层,他们自然不愿意错过。   他们出身不高,见识不高。   能接触到的掌权者,也就是鱼禾许诺出去的这些官吏层面。   恰恰就是这个层面的官吏,拿捏着他们的生死,欺压着他们。   他们也想成为这个层面的官吏,去欺压别人。   至于什么大将军、太守之类的,鱼禾不会许,即便是许了,对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因为那东西就像是大饼,可以追求,但到手的几率十分渺茫。   曹长、亭长、部正等类的职务,他们搏一搏,就能拿到。   出身低的百姓们是最务实的一群人,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什么叫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当看得见摸得着的职位和一个高不可攀且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职位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绝大多数人会选择那个看得见摸得着的职位。   亡眠凭借着鱼禾许诺的这些小职位,调动起了杂兵们的积极性。   他立马领着杂兵们,向索县发起了进攻。   这一次,他们坚持的时间就长了不少。   从傍晚打到了天黑,从天黑闹腾到了半夜。   刘俊和相魁在他们闹的最凶的时候,率领着左虎贲卫的将士和一千青壮,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营。   半夜。   刘俊和相魁走了没多久,亡眠再次骂骂咧咧的走进了鱼禾的中军大帐。   这次他没有再骂杂兵,反而骂起了索县县城里的守军。   一个劲骂城里的守军太贼、太凶,根本不给他一点攻破索县的机会。   虽然杂兵依然表现的不堪,作战远远没有句町武戈勇猛,但杂兵们表现出的军事素养却超过了句町武戈。   句町武戈一上战场,就是一个劲的冲杀。   排兵、布阵,要啥没啥。   杂兵们就不同,他们充分的发挥了他们服役的时候,从军中学到的一些排兵布阵的法子,跟城内的守军对敌。   虽然没有什么战果,但是损伤却大大的缩减了许多。   亡眠清楚的看出了杂兵和句町武戈在军事素养上的差距,所以不好再开口埋怨杂兵们,只能将怒火转移到城里的守军身上。   “太守,你说,他们明明不强,为什么那么难打?”   亡眠很纳闷。   鱼禾很赞同亡眠的看法,城内的守军确实不强。   荆州的精兵强将,不是折损在了交州,就是被调遣到南阳郡去了,留在武陵四郡的,几乎都是三四流水准的杂兵。   但王堂、张隆四个人可不是吃素的。   他们就算领着一群杂兵,也能跟亡眠打一个不分上下,甚至还能将亡眠击溃。   尤其是王堂,那可是领着兵马征平了两次蛮夷叛乱的人物,有足够的军事素养,懂得不少兵法谋略,还有对付蛮夷的经验。   张隆三个人虽然没王堂那么大的名气,但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能出任一郡太守,多多少少都有两把刷子。   收拾亡眠这种凭借肌肉作战的蛮将,还是轻而易举的。   鱼禾一边翻阅着各处传来的文书,一边笑着道:“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坐在这抱怨城里的敌军不好对付。   我会立马在大营四周设立暗哨、绊马坑等等。   最好再派遣两支伏兵守在索县县城外。”   亡眠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惊叫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偷袭?”   鱼禾笑道:“不然呢?任由我们围着索县?我们可以围他个十日八日的,但是索县的粮草不足以支撑他们在城里待个十日八日。   他们想要破开眼前的僵局,只能想办法主动出击,击溃我们,逼退我们。”   鱼禾虽然不怎么懂兵法谋略,但他却清楚粮草对兵马的重要性。   荆州闹了大灾,荆州上下都没粮。   荆州牧去征讨绿林军的时候还强行带走了一大批粮食。   所以索县县城内,不会有多少存粮。   索县内的百姓、县卒、守城兵马,外加三郡驰援索县的数万兵马,每日耗费的粮草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鱼禾不认为索县的那点粮草能扛得住。 第389章 夜郎自大的交趾人   索县内的王堂四人,除了主动出击,击溃他们,没有第二条路走。   王堂四人倒也是能派人从北门出去,去各地取粮。   问题是此举王堂会答应,但是张隆三人不会答应。   荆州大灾,大家都没有粮。   张隆三人碍于荆州牧的命令,出兵驰援王堂,并没有拖拖拉拉、推推搡搡,反而及时率军出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再让他们将手里最后一点粮食拿出来,给王堂充作军粮,那他们怎么活?   他们治下的郡县,随后遇到了需要粮食的麻烦,他们拿什么去应对?   他们大义凌然的舍弃粮食去保王堂,那他们出了问题,谁保他们?   王堂吗?   在朝廷不派发赈灾粮饷的时候,王堂自身难保,拿什么保他们?   所以张隆三人非但不会拿粮给王堂,反而会吃王堂的粮,逼王堂尽快结束战事。   王堂只能找机会主动出击。   亡眠不敢相信的道:“他们真的敢偷袭?”   鱼禾瞥了亡眠一眼,淡然笑道:“是真是假,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亡眠听到这话,沉吟再三,最终决定,“那就试试。”   说完这话,亡眠出了中军大帐,去安排暗哨和埋伏的兵马。   鱼禾吩咐了鱼蒙一声,让鱼蒙派人盯着点,看看有什么疏漏,及时补上。   然后就坐在帐篷里继续看文书。   都梦的亡承,每天都会派人送一份交州的战况文书给他。   已经回到益州郡的漕中叔,也会隔三岔五的送一份文书给他。   阴丽华会时不时的向他汇报现在的粮草问题。   在扬州盯着马余的吕嵩,每隔五日,也会送一份文书过来。   鱼禾看完了交州的战况文书,略微揉了揉眉心。   交州的战况有点乱。   随着王奋和鱼父相继攻克了郁林郡和苍梧郡。   邓让不得不放弃交趾郡,回击象郡。   在象郡遭受了王虎部和占英部两面夹击以后,邓让果断南下,退到了合浦郡。   随后征合浦郡青壮和南海郡青壮,扩充了兵马,然后攻向苍梧郡。   邓让明显是察觉出,交趾、九真、日南、象郡、郁林五郡,他一时半会儿拿不回去,也守不住。   所以果断放弃了五郡,同时准备夺回人口最多、最富庶的苍梧郡,然后占据交州以东,再重整旗鼓,夺回剩下的五郡。   亡承看出了邓让的意图,准备联合占英一起,征讨邓让。   占英受了鱼禾恩惠,有心回报鱼禾,自然不会拒绝亡承。   但是交趾郡各部族头人有点闹妖。   他们在邓让主动退了以后,自认为是自己击退了邓让,觉得自己很厉害,有点膨胀。   他们向亡承提出,亡承若是想让他们帮忙征讨邓让,就的把象郡和郁林郡给他们。   亡承手底下兵马缴获的战利品,他们得要六成。   苍梧、合浦、南海三郡的三分之一人口,得交给他们当奴隶。   这条件亡承会答应?   亡承敢答应?   亡承又不蠢。   但亡承也不好自己定夺,就派人送了一份文书,问鱼禾该怎么办。   鱼禾觉得交趾的各部族头人明显是飘过头了。   啥也没干,就想拿走他才拿到手的两个郡、六成缴获,三分之一人口。   在此次交州酣战的各方势力中,他们人最多,但他们也最弱。   他们哪来的底气冲鱼禾呲牙?   “鱼蒙!”   “属下在!”   “派人回去给杨丘传令,让他即刻带上阴氏的青壮、私属,再找三山借调两万蛮人,赶往益州郡、哀牢国、南越三地交界处坐镇。   遣张武随军同行。   再派人去给东山军庄乔传令,令她即刻率军进入交趾,听亡承调遣。”   鱼禾一席话说完,鱼蒙略微愣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应允了一声,下去传令。   鱼禾则提笔开始写信给亡承。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将苍梧郡的战事交给王奋和鱼父去应对。   亡承自己,则先汇同庄乔、占英兄妹,先给交趾郡各部族的头人一个教训。   务必将交趾郡各部族的人打死、打残,让他们以后再也没机会闹妖。   在鱼禾看来,交趾郡的各部族的头人就是一群夜郎王。   坐井观天,盲目自大。   他们以往借着地形优势,躲在山林里,邓让奈何不了他们,他们就以为有山林做靠山,他们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   但邓让奈何不了他们,别人就奈何不了他们了?   亡承、庄乔、占英,那个不是收拾他们的小能手?   他们依赖的地形优势,在亡承、庄乔、占英面前根本不算是优势。   鱼禾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顺便铲除他们。   给亡承写完信以后,鱼禾并没有停笔,继续给阴丽华写信。   阴丽华在文书中提到,益州郡各地的存粮已经快要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必须打开府库,拿出钱财,从百姓们手里去购粮。   此事需要鱼禾首肯。   此外,就益州郡百姓手里的那点粮食,还不足以养活现在外出征战的这些兵马,以及才刚刚下地春种的犍为郡百姓,还有即将拿到手的武陵郡等地的百姓。   所以阴丽华请示从交州调一部分缴获的粮草,补充一番,又请示由四海镖行出面,去扬州等地购粮,然后运送到苍梧郡,再从苍梧郡转到荆州的武陵郡。   鱼禾觉得阴丽华考虑的很到位,益州郡种田的百姓本来就不多,手里的存粮和县仓里的存粮确实没办法应对大军出征所需,以及犍为郡和武陵郡所需。   从交州调集一部分缴获的粮草,可以解燃眉之急。   去扬州购粮,可以暂时解决缺粮的困境。   只要撑到五六月,犍为郡和益州郡的新粮下来,粮食的问题就会彻底解决。   鱼禾赞成阴丽华的请示,并且让阴丽华放开了手脚去弄粮。   他现在不怕花钱买粮食,就怕花钱买不到粮食。   他不缺钱,就缺粮。   给阴丽华写完了信,鱼禾并没有停笔,鱼禾又写信给漕中叔。   漕中叔此前派去跟吕母交涉的人已经回信了。   吕母有意将手底下的一半人手,交给杨音、谢禄二人,由他们二人领着吕母手底下的人到益州郡,投奔鱼禾。   不过从琅琊到益州郡路途遥远,中间还要经过许多朝廷的地盘,所以吕母需要鱼禾这边出人接应。   吕母终究是个女人,没有孤注一掷的魄力。   她是准备分两头下注,给手底下的人多争取一些生的希望。   漕中叔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在文书中明确的告诉了鱼禾,并且请示鱼禾,要不要派人去接应。   鱼禾没有任何由于,在看到了杨音和谢禄两个人的名字后,果断回信给漕中叔,让漕中叔亲自带人去接应。   并且他还给出了路线,让漕中叔带人赶往九真或者日南郡,乘船而上,接到人以后,再乘船而下。   这个时期的航海船虽然不发达,但是沿着海边跑一圈的船还是有的。   像是北边的一些沿海重郡,还有那种能航海的大海船。   汉光武刘秀登基以后,就派人架着海船四处浪过,倭国的国主还特地派人跟着一起到了中原,求刘秀给他们发了一个汉委倭国王印。   所以漕中叔弄点船去接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写完了给漕中叔的长信以后,鱼禾就停笔了。   吕嵩的文书,鱼禾并没有回复。   吕嵩汇报的是扬州牧马余的动向。   跟鱼禾猜测的一样,马余在拿到了荆州牧的求援信以后,理也没理,一点儿驰援荆州的意思也没有。   扬州的绣衣执法倒是动了点歪心。   但他们要荆州牧出二十万贯出兵的费用。   鱼禾觉得,这纯粹是一群想屁吃的人。   荆州牧根本拿不出二十万贯,真要能拿出二十万贯,他还找什么扬州牧马余啊。   找荆州东北的豫州牧他不香吗?   豫州牧可以直接出兵南阳郡,快速帮他清理南阳郡的绿林军,让他腾出手去回援。   找荆州北的京畿大佬们不更香?   大佬们不仅能率兵帮他,还能帮他解决所有的麻烦。   其中就包括征讨绿林军不利和导致武陵郡失守的罪责。   说不定还能将罪变成功,让他再上一层楼。   鱼禾将所有的信装进布袋,塞进竹筒,交给鱼蒙传出去以后,便合衣睡下。   四更天的时候。   从索县方向传来了喊杀声,惊醒了他。   鱼蒙在他清醒的那一刻,就进入到了大帐内。   鱼禾揉了揉睡眼,问道:“发生了何事?”   鱼蒙禀报道:“诚如主公所料,索县内的王堂,确实派人来袭营了。”   鱼禾听到这话,清醒了许多。   “我还以为王堂能多等几天呢。没想到才一天就撑不住了。索县县城内的粮草,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少。   王堂和张隆三个人,恐怕也有间隙。   不然,王堂不可能这么急。”   王堂勉强也算是一个知兵之人,不可能这么沉不住气。   必然是索县粮草短缺,张隆等人借着驰援吃拿卡要,又逼迫王堂尽快结束战事,王堂才如此沉不住气。   “你去告诉亡眠,让他不要死战,且战且退,缠住敌人就行。” 第390章 杀疯了?   王堂既然急着结束战争,那作为敌人的鱼禾,自然不能让他如意。   鱼蒙得到了鱼禾命令,快速赶到了索县城门口去传令。   明月高悬,夜幕遮天。   索县城门口却一片火红。   王堂的门客,一个大胡子剑客,率领着三千带甲持刃的青壮,在奋勇的往鱼禾一行驻扎的大营冲杀。   虽然偷袭的计谋已经败露,但是大胡子剑客并没有放弃进攻鱼禾一行驻扎的大营。   大胡子剑客身为王堂的亲信门客,深知王堂如今的处境。   王堂现在手里是又没兵又没粮,长沙、桂阳、零陵来的那些兵马,只是帮王堂摇旗呐喊的几次,就舔着脸找王堂要赏赐、要粮食。   王堂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场战斗。   不然,不等城外的敌人攻进索县,索县内的那些人就会生吞了王堂。   王堂养了大胡子剑客十几载。   现在是大胡子剑客为王堂出力的时候了。   “当当当……”   大胡子剑客骑在马背上,挥舞着手里的八面汉剑,企图用自己最厉害的剑术,在敌人的包围圈中杀出一道缺口,然后杀向敌人营地。   但是亲自领着兵马迎敌的亡眠根本不会让他如意。   亡眠穿戴着一身铁甲,手里拿着一根碗口粗的狼牙棒。   他率军挡住了大胡子剑客的冲锋以后,挥起手里的狼牙棒,迎上了大胡子剑客。   大胡子剑客的剑术很强,但是亡眠的棒法也不弱。   大胡子剑客拼命的砍杀,却没伤亡眠分毫,反倒被亡眠手里的狼牙棒震的频频后退。   大胡子剑客见此,立马意识到,以自己的武艺,恐怕没办法破开亡眠的包围圈冲出去,所以他果断的向身后的青壮传令。   “兄弟们,我们唯有豁出性命,才嫩闯出去!”   大胡子剑客高喊一声,退到了青壮正中,率领着青壮组成了一个矢锋阵,勇猛的冲向亡眠一行。   青壮们虽然是王堂临时征召的,但王堂在武陵郡素有贤名,在百姓们当中威望颇高,青壮们愿意为王堂卖命。   亡眠感受到了大胡子剑客率领的青壮们攻势强横了一些,不仅没怕,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才痛快!”   亡眠举起了狼牙棒,冲着句町武戈们大声吆喝,“族人们,拿出点实力来,别让太守小看了我们句町人。”   “吼!”   句町武戈像是野兽一般嘶吼着,跟着亡眠迎着对方的矢锋阵冲了上去。   双方都拿出了全部的实力,所以双方刚刚碰撞在一起,就爆发出惨烈的撕杀。   他们用尽全力,用尽所有心眼,将手里的武器捅进对方的身躯,砍向对方的致命处。   “砰砰砰……”   断臂、残手、头颅、尸骸,不断的砸落在地上。   鲜血像是炸开的一朵朵水花,在疯狂的喷涌。   阵前的人,几乎在兵刃挥舞出去的那一刻,就瞬间被敌人身上喷涌出的鲜血染成血葫芦。   “吼!”   鲜血刺激着他们像是野兽一样在嘶吼。   吼声有给自己壮胆的意思,也有逐渐陷入疯狂的意思。   所有人眼珠子都红了,只要人没倒下,手里的兵刃就一直不停的往对方身上劈砍。   鱼蒙带着一队侍卫出现在战场不远处,都没有人发现。   看着战场上那如同野兽一般厮杀的两群人,鱼蒙微微吸了一口冷气。   “好久没见到这么疯狂的兵马了……”   鱼蒙沉声嘀咕了一句。   鱼蒙出身咸阳,是正宗的老秦人。   祖上不仅经历过强秦,也经历过强汉。   据祖上的人说,先秦的时候,老秦人厮杀就是这般,宛如野兽。   前汉的时候,老秦人虽然上阵厮杀,但很少会表现出这种宛如野兽的厮杀方式。   鱼蒙从小到大,也只见过一次。   老秦人之所以会如同野兽一般厮杀、作战。   不是因为他们悍不畏死。   而是他们被逼疯了。   依照秦律,上了战场,只要战鼓声一直在响,老秦人就必须一往无前的冲锋。   无论前面的敌人是谁。   哪怕是神,他们也得一往无前的冲锋。   哪怕明知道是必死,他们依旧得一往无前的冲锋。   因为停下,或者逃跑,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家人还得遭受连坐。   所以他们必须将自己逼疯,让自己忘记恐惧,忘记死亡,脑子里除了冲锋、厮杀,再也不会有其他念头。   大胡子剑客的兵马和亡眠的兵马,并不是被逼疯了,而是杀疯了。   在鲜血如同雨水一样肆意狂飞的时候,他们就疯了。   他们杀红眼了。   在自己没有倒下之前,他们不可能停手。   “统领,我们……”   有侍卫策马走到鱼蒙身边,小声请示。   鱼蒙摆摆手,“等着!他们现在杀红眼了,现在任何人出现在他们身边,都会被他们当成敌人。   我们暂时不要过去,等他们力竭的时候,自然会清醒。   我们到时候过去也不迟。”   有人低声赞叹,“亡将军麾下的将士这么疯的吗?”   鱼蒙瞥了说话的侍卫一眼,淡淡的道:“疯并不是一件好事。”   说话的侍卫干巴巴一笑,没敢再说话。   鱼蒙也没有多做解释。   他虽然没有领过大军,但作为一个以勇武传家的家族子嗣,他多少懂一些领兵的要领。   一些兵家不传的练兵秘术,他也懂一些。   将士们够疯,短时间内确实能爆发出一定的战斗力。   但是并不持久。   也存在很大的不可控性。   稍有不慎,杀红眼的将士们连自己人都杀。   所以懂兵的将领,只会在两军正面对垒的时候,用督战队将自己手底下的将士必成疯子。   在偷袭、埋伏等作战中,懂兵的将领,只会在冲锋的时候用督战队,或者干脆不用。   “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战场上传出。   有将士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在杀敌的同时,不仅用上了兵刃,也用上了手、脚、嘴。   当一个句町武戈的人从大胡子剑客手底下的青壮脸上咬下一块肉的时候,青壮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惨叫。   战场上所有人的脑子,像是被木槌敲击了一下,齐齐一愣。   目光在惨烈的战场盘桓了一圈,在对手和自己身上盘桓了一圈,所有人心头都浮现出了一丝胆寒。   他们谁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凶,凶的不像是人。   “嘭~”   有人丢下兵刃,拔腿就跑。   有人见此,也丢下了兵刃,跟着跑了。   战场上残余的将士,三三两两的往外跑。   大胡子剑客那边的人,没人拦,所以越跑越多。   句町武戈这边,刚跑出来没多远,就撞见了鱼蒙一行,硬生生的停在了鱼蒙眼前。   鱼蒙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临阵脱逃,依照军令得杀头。你们现在回去,顶多挨一些军棍而已。”   句町武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硬着头皮返回了战场。   战场上。   大胡子剑客见到手底下的青壮逃了大半,知道此次偷袭彻底失败了,他不甘的大叫了一声,骑着马率领着剩下的青壮逃往索县。   亡眠并没有下令追击,他提着带血的狼牙棒,阴沉着脸到走向了鱼蒙。   “让你看笑话了……”   亡眠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握着狼牙棒的手紧了几分。   句町武戈们临阵脱逃,还被鱼蒙给撞见了,亡眠觉得很丢人。   有张休和相魁那种死战不退的例子在前,亡眠的人临阵脱逃,不仅丢了他的人,还丢了亡承的人。   传承了近百年的句町武戈,还不如人家刚刚建立起没几年的左右虎贲卫。   传出去了能不丢人嘛。   句町武戈兵甲不如左右虎贲卫,所以比左右虎贲卫战斗力弱一些,也情有可原。   但是在作战意志上,不如左右虎贲卫,那就说不过去。   “我去宰了那几个狗东西!”   亡眠咬着牙,恶狠狠的道。   说完这话,提着狼牙棒就准备去杀人。   鱼蒙赶忙出声阻止了他,“亡将军不必如此。我看刚刚几个将士的年岁也不大,应该是刚刚入伍不久,还没经历过如此惨烈的战事。所以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他们虽说退了,但终归没有逃出战场。   所以罪不致死。”   亡眠瞪起眼,喝道:“我句町没有孬种!”   鱼蒙叹了一口气,“他们并不是孬种,他们能坚持着跟敌人撕杀到最后,已经算是很厉害了。在我见过的诸多兵马内,鲜有兵马能够面对这种厮杀,还能坚持到最后的。”   亡眠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不少。   鱼蒙没有因此看不起他句町兵马,反而觉得他句町兵马还不错。   他心里好受了不少。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亡眠沉吟了一番后,冷冷的开口。   鱼蒙迟疑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再开口劝解。   亡眠惩治句町武戈,那是句町内政,他不好干涉太多。   帮刚才逃跑的那几个家伙解释几句,已经是极限了。   再干涉下去,就过界了。   “传主公令,主公让你别跟敌人死战,且战且退,缠住敌人就行。”   鱼蒙也不愿意多待,迅速的将鱼禾的命令传达给亡眠。   ……   …… 第391章 算无遗策   亡眠对鱼禾很信服,没有任何犹豫,躬身道:“亡眠遵令!”   鱼禾对战局的把控太准了,说敌人会偷袭,敌人就偷袭了,简直就像是敌人肚子里的蛔虫。   鱼禾一直说自己不懂什么兵法谋略。   可亡眠觉得,鱼禾即便是不懂兵法谋略,在战局把控和布局方面,也比他强。   所以鱼禾传达的命令,他不会有任何异议。   鱼蒙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跨着马,带着手下的侍卫返回了大营。   亡眠回过身,用凶恶的眼神在那几个刚才临阵脱逃的句町武戈身上扫了一眼。   几个句町武戈吓的双腿直哆嗦。   他们很清楚,亡眠对他们产生了杀意,若不是鱼蒙劝诫,他们早就成死人了。   “收兵!”   亡眠冷冷的喊了一声。   一众句町武戈们抬着受伤的同伴,跟着亡眠返回了大营。   大营。   中军大帐内。   鱼蒙躬身向鱼禾禀报,“主公,诚如你所料,敌人果然出城偷袭了,下手很狠,一见面就以死相拼,杀红眼以后就如同野兽一般。”   鱼禾瞥了鱼蒙一眼,不动声色,“意料之中。王堂现在应该很急,所以他肯定给手底下的人下了死命令。   手底下的人见了我们的人,自然得以死相拼。”   鱼禾说到此处,突然笑了笑,对鱼蒙道:“敌人越急,我们就得让他们更急。”   鱼蒙点着头赞同道:“人急了就会犯错,犯了错就容易漏出破绽。”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明天天明以后,传令下去,让军中上下将营地后移三里。拉开跟索县的距离,敌人想偷袭我们,先让他们跑个半死再说。   再让亡眠将军中的轻骑派出去,在两翼巡视,别给敌人趁机出城的机会。”   鱼蒙愣了一下,笑着道:“主公是打算跟王堂耗下去,耗到他出错为止?”   鱼禾缓缓点头。   鱼蒙哈哈一笑,“卑职现在就去传令,让军中上下准备。”   鱼禾没有再多言,伸了个懒腰,脱去了外衣,慵懒的躺在了大帐内的床塌上。   亡眠那个只有半桶水水准的将军,他不放心,所以他得多盯着点。   他猜倒了敌人会偷袭,自然得警惕一些。   如今敌人已经偷袭过了,再偷袭的可能性就很小了,他可以放心的睡一觉。   鱼禾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王堂派人偷袭的时候是四更天,鱼禾其实也没睡多久,但他却睡饱了,精神很饱满。   在简单的洗漱过以后,陪着将士们一起吃了一点便饭,便盯着将士们将大营往后迁移。   索县城内的王堂,见到鱼禾手下的兵马在迁移大营,却没有退走的意思,便明白了鱼禾的意图。   王堂有心派人偷袭,可是看到了在城外各处频频露头的轻起以后,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城内的骡马,大部分已经沦为了城内将士们的口粮。   仅有十几匹马还活着,十几匹马可没办法绕过城外的数百轻骑,将城内的将士们送到敌人面前去偷袭。   步卒在没有足够装备保护的情况下,根本奈何不了骑兵的偷袭和绞杀。   西北、东北、正北的匈奴人、扶余人等等,之所以能频频侵入大新,来去如风,就是因为他们乘坐在马背上,可以做到来去如风。   两条腿的步卒根本追不上他们。   没有足够军备的步卒,甚至还得躲着他们。   四旬的王堂,揪着隐隐有些发白的胡须,愁容满面的看着鱼禾一行将营地扎在了距离索县县城五里外的地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鱼禾这么轻轻的一退,就将他逼迫到了绝境上。   五里的距离,对骑兵而言,并不算什么。   对步卒的约束却极大。   他再派人去偷袭,光是这五里路,就能消耗掉手底下将士一大半体力,在加上敌人轻骑的滋扰,几乎断绝了他偷袭的可能。   敌人派遣出大批轻骑在城外晃荡,明显是为了避免他派人悄悄摸出城去征集粮草、求助援兵。   城北的谷道倒是没有被封锁,问题是派人从城北出去,也无济于事。   城北各县的青壮,几乎被荆州牧征调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也被盗匪挟裹走了。   城北各县的粮食,还被长沙、桂阳、零陵三郡大尹率领的兵马给吃空了。   派人从城北出去征粮,纯粹是想屁吃。   求援就更不可能了。   难道去找那些盗匪求援?   “但愿费君侯能尽快解决南阳的贼人,派人驰援索县吧。不然,不等敌人攻城,我这索县就先被自己人给搅乱了。”   王堂哀叹了一声。   早知道张隆几个人是大爷,他说什么也不会请张隆三人率军驰援索县。   鱼禾率军在索县县城外一围就是三日。   三日的时间,鱼禾手底下的人是越聚越多,押送着辎重粮草的吏民,以及各地前来投奔的盗匪们,频频进入营地。   鱼禾手里的人在快速增长。   王堂手里的人倒是没太大变化,但是王堂手里的粮草彻底耗空了。   长沙大尹韩福在连吃了两顿野菜粥以后,掀桌子了。   扬言称,他千里迢迢跑来驰援王堂,王堂不给他大鱼大肉吃也就算了,一顿饱饭也不管。   他要带人返回长沙。   张隆等人也颇有微词。   王堂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将家中的一些浮财分给了三个人,才暂时将三个人安抚住。   但是第四日的时候,一个惊天的消息传到了索县县城内,索县彻底乱了。   江陵县被攻破,江陵县宰一家被屠,江陵县陷落。   紧接着,江夏郡的江夏县,也遭遇了一股贼人,江夏大尹侯登率领三千兵马迎击,被一位虎背熊腰的大汉斩落于马下。   江夏县被攻破。   江陵渡、江夏渡,是江水上两处最大的渡口。   先后被攻破。   贼人明显是想借着江水天堑,隔断荆州。   果然,又过了两日,公安县被攻破,安口渡被攻陷的消息也传到了索县。   王堂四人大惊失色。   张隆、韩福三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率军离开了索县。   王堂百般挽留,张隆三人也不愿意多留。   江水上最大的三处渡口被攻破,荆州南北已经被隔断。   敌人的意图很明显,敌人是要借着江水天堑,挡住北边的兵马,然后慢慢的蚕食荆州南。   张隆三人再留在索县,他们治下的三郡就有被吞噬的风险。   他们还没有到舍己为人的地步。   所以他们要先守住自己的地盘,再想其他的。   张隆三个人率领着兵马一走,索县的防御瞬间虚弱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王堂已经做好了跟索县共存亡的准备。   索县外大营内。   鱼禾在看完了鱼蒙递上来的文书以后,一脸愕然,“相魁这么猛?一刀就砍死了江夏大尹侯登?”   鱼蒙认真的点头。   鱼禾感慨道:“侯登是不是死的有点太草率了?”   鱼蒙愣了一下,苦笑道:“荆州牧为了征讨绿林军,先后三次从江夏抽调青壮,江夏大尹手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可用了。   依照江夏郡四海镖行的镖头汇报,刘将军和相将军攻打江夏城的时候,江夏大尹手里就只有一百个人。   他七拼八凑凑了三千人,还没登上城墙,四海镖行的兄弟就已经先杀到了城门口,打开城门将刘将军一行放进去了。   江夏大尹侯登慌乱中率军迎击我们。   相将军策马狂奔,一跃攀上了十几道阶梯,一刀就砍在了江夏大尹侯登脑袋上了。   侯登当场毙命。”   鱼蒙觉得侯登死的一点儿也不草率,碰上了一个只知道跟他要兵、要粮,完全不顾他死活的上司,一个劲的从他身上抽血,将他抽了个干干净净。   刘俊和相魁配合四海镖行里的人,里应外合的杀了进去,拿下侯登,那是应该的。   拿不下才有问题呢。   鱼禾有些好笑的道:“怎么说也是一位大尹,死的有点草率了。”   鱼蒙苦笑着没说话。   在他眼里,草率的不是侯登的死,草率的是那位荆州牧。   好家伙,荆州都快被人干翻了,荆州牧还头铁的跟绿林军死磕。   也不知道荆州牧是怎么想的。   就绿林军那点不入流的玩意儿,能跟他家主公比?   鱼禾笑过以后,又感叹道:“张休这厮有点过分了,夺城就夺城,杀人全家算什么意思?让人传信给张休,让他以后注意这点。”   鱼蒙随口应了一句,没把这话当回事。   鱼禾看似在责怪张休,但丝毫没有下令惩戒张休的意思,摆明了不会追究此事,他又何必计价。   “主公,张隆等人在得知江夏、江陵、公安落到我们手里以后,已经率军退出了索县。如今的索县就是一座空城。   亡将军说,他只需要一次冲锋,就能将索县拿下,您看怎么办法?”   鱼禾思量了一下,“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所以不着急,索县已经是囊中之物,早拿和晚拿,都没有太大影响。王堂是个人才,我有心招揽他。   你派人直接去索县县城下喊话,告诉王堂,他若是降,我进入索县,秋毫不犯。   他若是宁死不降,我进了索县,必然屠城。”   说到此处,鱼禾盯着鱼蒙,幽幽的道:“他要是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那我不介意多屠几个城。” 第392章 舍生取义容易,忍辱负重难   鱼蒙一脸愕然的看着鱼禾。   屠城?!   鱼禾此前可是明令禁止手下的兵马侵害百姓的,现在居然要屠城?   鱼禾见鱼蒙不动,还愕然的看着自己,便明白了鱼蒙的心思,他没好气的道:“屠城只是吓唬吓唬王堂而已。顺便吓唬吓唬索县县城内的百姓。   只要屠城的风声放出去,王堂这个人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王堂就算不愿意为我所用,索县的百姓也会逼他为我所用。   这就是人心。”   人心是很微妙的。   也是很自私的。   在生死面前,大多数人只在乎自己,不在乎别人,更别提对错了。   王堂不是个死板的人,也不是死忠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成为武陵郡大尹。   他是前汉时期出仕的官,前汉亡了,他的官爵却还在。   他能抛弃前汉为大新效力,为何不能抛弃大新为鱼禾效力?   至于帮三个人做事,会不会被讥讽为三姓家奴,那就有点扯淡。   三姓家奴那是讥讽吕布的,不能细细计较。   真要计较起来,有几个干干净净的人?   孔子曾经在多国出仕,怎么算?   苏秦佩六国相印,又怎么说?   韩信先侍项羽,后侍刘邦,又怎么说?   大新上上下下,先侍前汉,后又侍王莽,又怎么说?   帮几个人做过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品行是否端正,是否能寻找到对的人。   跟的全是奸邪,又或者你品行不端,那你就是几姓家奴。   最后一次选对了人,且品行还算有闪光点,那你就是弃暗投明、慧眼识人。   一切一切的区别就是,你能不能赢。   能不能站在胜利的一方去批判失败的人,而不是被别人批判。   鱼蒙听完鱼禾一席话,若有所悟。   鱼蒙向鱼禾躬身一礼,下去派人喊话。   派出去的人围着索县县城喊了几个时辰的话。   入夜的时候。   王堂就坐着一辆牛车,出现在了大营之外,求见鱼禾。   鱼禾吩咐鱼蒙将王堂引进中军大帐。   王堂进入中军大帐,鱼禾瞧了一眼他的脸色。   王堂脸上有愤怒,也有无奈。   看得出他此次出现在鱼禾面前,不是他自愿的。   王堂穿着一身素衣,须发打理的很整齐,看得出他是做了某种准备。   王堂初见鱼禾,略微愣了一下。   他没料到,跟自己对敌的居然是一位少年人。   看少年人坐在中军大帐内一副泰然自若的架势,明显是这一座大营的主人。   王堂也没有多想,生硬的躬身,冷冰冰的道:“武陵大尹王堂……有礼……”   鱼禾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王堂的穿着,笑着道:“你是准备以身殉国,还是准备训斥我一番,让我放弃屠城的想法以后,再自缢?”   王堂仰起头,愕然的看向鱼禾。   鱼禾一下子道破了他所有心思,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鱼禾吩咐鱼蒙,“给他一柄剑。”   鱼蒙拔出腰间的八面汉剑,丢在了王堂脚下。   鱼禾笑吟吟的道:“你可以试试我的剑利不利。”   王堂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的拿起了地上的剑,瞪着双眼,盯着鱼禾,冷冷的道:“你会放过索县的百姓?”   鱼禾往后一靠,稳稳的坐在座椅上,淡然的笑道:“我向来言出必行,你死,索县内的百姓也得死。   不仅如此,索县周遭四县的百姓也得陪你一起死。”   王堂恼怒的喊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思,又不肯放过各县的百姓,拿你还给我剑?!”   鱼禾瞥着王堂,淡淡的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放弃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既然要用你,你就只能乖乖为我所用,不要做无畏的抵抗,除非你了无牵挂。”   王堂咬着牙,恶狠狠的道:“我王堂生是汉人,死是汉魂,绝对不会为你们异族所用。”   鱼禾呵呵一笑,“看来你对我是一无所知。我不仅能在武陵郡屠城,我还能将手伸进广汉,将你的族人一个一个的捏死。”   王堂瞳孔一缩,一脸难以置信,“不可能!”   王堂不相信异族人能将手伸进广汉郡。   虽说益州如今乱糟糟的,但是异族人在没有攻破巴蜀之前,是不可能出现在他的族地广汉郡的。   鱼禾笑问道:“你恐怕很久没关注过广汉郡的动向了吧?如果你关注过广汉郡的动向,你就应该知道,广汉郡已经被王寻和王邑祸祸的不成样子了。   他们不仅在广汉郡刮地三尺,暗中还在贩卖广汉郡的丁口。   你活着,王寻和王邑或许还有所顾及,不敢明目张胆的动你的族人。   你要是死了,你的族人就会被王寻和王邑明目张胆的拿出去贩卖。   我只需要付出微不足道的几十贯钱,就能将你的族人买下。   捏死你的族人,我都不用将手伸进广汉。”   王堂脸色大变,他根本不相信朝廷的人敢明目张胆的将广汉郡的良民拿出去贩卖,这完全就是祸国之举。   但鱼禾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他忍不住不想。   鱼禾淡淡的笑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在我率军进入荆州之前,我已经派人从王寻和王邑手里购买了近十万丁口。   如今这些人就安置在犍为郡,你大可以派人去查问。”   王堂脸色又是一变,他瞪着眼,盯着鱼禾,咬牙道:“我既然已经落在你手里了,根本没机会离开。你拿谎话诓骗我,我也分辨不了。”   “只要你答应帮我做事,你就可以派人去查探了啊。”   鱼禾笑着说。   王堂毫不犹豫的道:“我还是那句话,我生是汉人,死是汉魂,绝对不会帮一个异族人做事。”   鱼禾哈哈一笑,“有骨气!”   下一刻,鱼禾面色一冷,“那你可以自杀一个试试,看看我会不会屠了索县,屠戮你的族人。”   王堂愤恨的咬紧了牙关,许久以后,他讥笑道:“蛮夷就是蛮夷,只会用这些卑劣的手段。”   鱼禾冷笑了两声,“我要是真的卑劣,我就应该软禁你,然后放过索县的百姓,厚待你的家人。然后派出各路人马,对外宣称,你王堂已经投靠了我。并且向我献上了伐新之策、奴汉之言。”   王堂听到这话,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惊恐的瞪着眼,盯着鱼禾。   他原以为鱼禾用索县的民意和他族人的性命逼迫他就够毒了,没想到鱼禾还可以更毒。   鱼禾真要是放出风声去,说他献上了伐新之策、奴汉之言,那他的名声就全毁了。   他会被汉人钉在耻辱柱上,唾骂成百上千年,死了也不会安生。   他的家人、他的族人也会跟着他一起遭受唾骂。   “你!你就是个恶鬼!”   王堂颤声喊着。   鱼禾冷冷的道:“我是不是恶鬼,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在你做出选择之前,我必须提醒你,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忤逆我。   你如果是第一个忤逆我的人,我不介意让你生不如死。”   王堂听到这话,气的直哆嗦,却又拿鱼禾无可奈何。   鱼禾真的是太狠了,不仅要杀人、诛心、还要毁名。   他活着,鱼禾能毁他的名声,让他成为汉家的罪人。   他死了,鱼禾依然能毁他名声,让他成为汉家的罪人。   鱼禾短短几句话,就让他陷入到了生不如死的境地。   鱼禾盯着王堂看了许久,见王堂只是气的哆嗦,却不做任何选择,便笑了,“怎么不选?是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王堂咬着牙没说话。   鱼禾一会笑,一会儿冷喝,一副喜怒无常的样子,让他吃不准鱼禾的性子。   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鱼禾的话。   鱼禾轻声道:“其实这不难选。你之所以不知道怎么选,是因为你太在乎自己的名声。也太在乎汉贼这个称呼。”   鱼禾有些唏嘘的道:“任何一个心怀百姓,心怀天下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选择俯首。若是我,做这个选择,我会高高兴兴的俯首称臣,甚至会多给自己要点好处。”   王堂愕然的盯着鱼禾。   鱼禾继续道:“国贼也好,汉贼也罢,根本不重要。只要能保住百姓,保住汉血不坠,保住汉魂不灭,区区名声有算得了什么。   英勇就义很容易,屈辱的背负一切才最难。”   鱼禾目光落在王堂身上,感叹道:“世人皆说吕后恶,可她能在匈奴人发难的时候,跟冒顿单于虚与委蛇,承受冒顿单于给予的耻辱,守住了当时羸弱的大汉,她就很了不起。   她若是为了自己的名声,选择跟冒顿单于死战到底,你觉得大汉还会有以后的文景之治和汉武之世吗?”   王堂浑身一震,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   鱼禾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他整个人警醒。   让他意识到,他更在乎自己的名声,而不在乎百姓的死活。   让他明白,他这个官,做的似乎不对。   但他又觉得,鱼禾是为了诓骗他投降,所以才这么说的。   鱼禾见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王堂还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心里看轻了王堂几分,也懒得在教育王堂,他对鱼蒙淡淡的道:“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卖关子了,你告诉他,我是谁。” 第393章 赌约   自古以来,舍生取义的人多不胜数,忍辱负重的却少之又少。   不愿意舍生取义,也不愿意忍辱负重的大人物,也有。   比如某慈禧。   她若是有吕后的智慧,就该知道面对强敌的时候如何忍辱负重,而不是一边挨打一边赔款,一边还嘴硬的四处叫嚣。   她想要面子,但面子里子全丢了,还丢了我中华无数疆土。   还有她手底下那位被各种洗的中堂,在后世的各大影视剧中,被演示成了一个忍辱负重的代表,被吹嘘成国之柱石。   一个在国家危难之际,在国家赔款赔的发不起俸禄的时候,能为子孙留下万万家财的人,算什么国之柱石?   他要算是国之柱石,那于谦算什么?总理又算什么?   国之柱石的门槛没那么低。   国之柱石四个字,他不配。   ……   鱼蒙听到鱼禾吩咐,轻咳了一声,道:“我家主公乃是巴郡之主、犍为郡之主、益州郡之主、越巂郡之主、交州五郡之主。   句町国受我家主公节制,交州剩下的几郡也是我家主公囊中之物,你荆州亦是如此。”   王堂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鱼蒙所言属实的话,那眼前这个少年称之为西南王也不为过。   若是让他拿下了交州剩下的几个郡以及荆州,那大半个江水以南,就被他握在了掌中。   西南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这么厉害的人物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少年?   不及弱冠,就坐拥大半个江水以南,还没传出什么风声。   王堂不信。   “恐吓不成,又改蒙骗了吗?”   王堂有些气弱的小声鄙夷。   鱼蒙瞪起眼珠,怒斥,“放肆,我家主公需要蒙骗你?”   王堂撇撇嘴,就是不信。   看鱼禾的样子,不像是滇人也不像是句町人,那就跟滇王和句町王没关系。   鱼禾看着像是汉人,西南汉人中,也就邓让能成气候。   鱼禾八成是邓让的后辈,也唯有邓让能在荆州大乱的时候,率军从南面侵入荆州。   但邓让可没那个能耐拿下滇国和句町国。   此前荆州牧征讨邓让的时候,句町国的人还出手帮过忙呢。   句町国和邓让显然不是一起的。   所以鱼禾明显是在哄骗他。   鱼禾看出了王堂的心思,微微摇头道:“你们这些人啊。总是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总是不愿意多看看外面。   外面即使翻天覆地了,你们也不知道。   或者说你们都不想知道。   等到外面的人壮大了,杀到你们家门口了,你们才会分出一些心神,看一看外面。”   鱼禾目光落在王堂身上,冷淡的道:“我,鱼禾,咸阳人。四载之前,随我阿耶一起跟随平蛮将军冯茂征讨西南诸夷。   冯茂被西南的瘴气所制,放弃了征讨西南,留下了我们这些随君的从属,在西南边陲继续征战。   我们这些人身中了瘴气之毒,只能在兵营里等死。   我阿耶不愿意看着我死,就带着我逃进了西南的山林。   我在西南的山林里捡回了一条命,然后带着其他想在西南活下去的人挑了六盘水大营,逃到了平夷。   借着平夷无人管束之机,拿下了平夷。   在平夷落脚。   随后借着句町王亡承和益州郡庄氏之力,巧施谋划,夺了滇王安羌的家业,跟庄氏平分了益州郡。   邓让趁着这个机会,占据了益州郡三县之地,算是跟我结下了恩怨。   朝廷派遣廉丹征讨西南的时候,我借庄氏和句町王之兵,抵御廉丹于汉阳。   我派遣兵马三路夹击,轻而易举拿下了越巂郡,又在汉阳的山林里,火烧了廉丹的二十万大军,击败了廉丹,趁机兵进犍为郡,拿下了犍为郡,生擒了廉丹。   随后借着巴郡空虚之机,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半个巴郡。   此前荆州牧征讨交州,便是我巧施谋划,借荆州牧之手牵制邓让。   但在我对阵廉丹的时候,邓让还是出兵偷袭了我的益州郡,所以我让亡承率军去给了邓让一个教训。   去岁中,荆州闹了大灾,盗匪四起,乱成一团。   去岁末,南阳闹绿林,荆州牧奉命去征讨,屡战不可。   今岁初,邓让苛待占人,引占人反叛,大乱交州。   荆州牧和邓让已经碰撞了一次,还没有恢复元气,又开始征战。   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就派兵先征交州,再谋荆州。   我在荆州外的伏牛山,一直等了月余,一直等到了荆州牧跟绿林军杀的难舍难分的时候,才率兵进入了荆州。   如今荆州江水以南之地,几乎全是盗匪,各地官府岌岌可危,各县各城,任我取允。   你觉得我要拿下荆州江水以南之地,很难吗?”   王堂呆呆的站在原地,彻底说不出话了。   若是真如鱼禾所言,那他拿下荆州,真的不难。   因为鱼禾太会挑时机了,他出兵开疆拓土的时候,都是对方最虚弱的时候。   他几乎不用花费多少力气,就能拿下自己想要的地方。   鱼禾太会算计了,他不仅能利用别人虚弱的时候,也能用自己的谋划将别人引入到虚弱的地步。   他就像是将所有的人握在手心里,想让别人往哪儿走,别人就会往哪儿走。   又像是知道别人的命运,总是能卡在关键的时间上,出手操弄别人的命运。   但是这种妖孽真的存在吗?   肯定不存在。   这种妖孽要是存在,别人还怎么活?   王堂想到此处,快速的回过神,目光变得坚定了许多,盯着鱼禾沉默不语。   鱼禾见此,叹了一口气,“还是不相信吗?”   王堂冷冷的道:“我又不是任人愚弄的傻子。”   鱼禾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你不相信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若是别人跟我说他仅仅用了四年,就掌控了大半个江水以南,我也不太会信。”   王堂冷哼了一声。   鱼禾继续道:“那你就在我大营内好好待几日,这几日你可以好好转转,好好打听打听,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此前我虽然将你逼的太狠,但并没有恶意,也并非非要你立马表态。   我只是想杀一杀你的威风,让你放弃自缢的想法。”   王堂听到这话,面色缓和了几分。   或许是听到了鱼禾是汉人出身,即便是他投了鱼禾,也不用做汉贼,心里少了一些负担和抉择。   也或许是因为鱼禾之前很霸道,现在柔和了许多,他心里没那么大压力了。   王堂不重不轻的道:“谁知道你大营中的人会不会跟你沆瀣一气,哄骗我。”   鱼禾愣了一下,感慨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那我们说一说南阳的战事好了。”   王堂听到鱼禾提起南阳的战事,瞬间有了兴趣。   “怎么说?”   鱼禾笑道:“荆州牧如今集结了荆州一切的兵力在征讨绿林山的绿林军。荆州遇袭,荆州牧也派人向朝廷求援。   那我们就说说,荆州牧能不能击溃绿林军,朝廷派遣的援兵何时能到,会不会帮荆州牧征讨绿林军。   如何?”   王堂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他又顾虑,但他不能说。   鱼禾笑道:“荆州牧征讨绿林军,没十天半个月,根本不会有结果。索县没粮了,撑不了十天半个月。   你担忧索县的情况,或者说你担心你府上的家眷,会因为得不到你的消息,被城里的百姓迁怒。   此事你倒是可以放心,我会派人去接管索县。   并且派人给索县的百姓分发粮食。   至于你是否投了我,是生是死,我会先瞒着他们。”   王堂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鱼禾有些好笑的道:“你觉得我是趁人之危,拿下索县?你应该很清楚,就算我放你回去,索县你也守不住。   我在放你回去以后,还可以放出话去,就说你私底下跟我达成了协议,你放我入城,我放你全家一命。   但是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到时候不需要我攻城,城里的百姓就会先攻破你的府邸。   你死了,索县的县城就更守不住了。”   王堂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以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中充满了无奈。   鱼禾年纪不大,但却将人心看透了。   也能将人心利用到一个让人胆寒的地步。   他听鱼禾的,倒还好。   不听鱼禾的,鱼禾能折腾的他生不如死。   索县确实守不住,在张隆一行人走了以后,就注定守不住了。   不然他也不用被鱼禾随意放出去的一则谣言,就逼到此处来。   鱼禾既然是个汉人,那应该不会对汉家百姓做出太狠毒的事情,只要兵不血刃的拿下进入索县,应该不会屠城,他也不用太过担心。   鱼禾见王堂妥协了,淡淡的一笑,“你觉得绿林会胜还是荆州牧会胜?朝廷的兵马何时能到?”   王堂迟疑了一番,斩钉截铁的道:“自然是君侯胜而绿林败,朝廷的兵马不日就会到。”   鱼禾笑着道:“那我就只能选绿林军胜,朝廷的兵马得很久以后到了?”   王堂沉默不语,答案显而易见。   鱼禾又笑着道:“那就这么定了。你赢了,我放你离开。你输了,就得留下辅佐我。” 第394章 无人可用的大新朝   “鱼蒙,带王先生下去歇息。”   鱼禾哈哈笑着,吩咐鱼蒙带王堂下去。   鱼蒙躬身一礼,对王堂做了一个请的收拾。   王堂迟疑了一瞬,向鱼禾一礼,跟着鱼蒙出了中军大帐。   王堂和鱼蒙一走,鱼禾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唏嘘。   在这个特别讲究出身的年代,野路子出身的人,想干一番事业,就是比别人辛苦。   似刘秀那般虎躯一震,各路英雄纷纷来头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在这种时候,鱼禾就特别羡慕曹操,羡慕曹操可以随便将人才杀着玩。   他就不行。   他手底下现在急缺人才,军事方面有阴识、马援两位名将,还有张休、刘俊这两个培养出的猛将,面前还说得过去。   政务方面,目前只有一个冯英能拿得出手,实在是有些寒酸。   他手底下的疆域越来越多的大,对牧民之官的需求也越来越多。   随后交州、荆州,皆需要大批官员去治理。   王堂是一个能牧一郡,甚至一州的人才。   所以王堂在他面前摆谱,他也只能笑脸相迎。   若是他手底下不缺人才,他才懒得跟王堂说那么多废话呢。   “也不知道何时,我才能得到天下英才的认可,让他们主动跑到我面前,向我效忠?”   鱼禾坐在座椅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感慨了一句。   一夜无话。   次日,天刚刚亮,亡眠就依照鱼禾的吩咐,率人到索县叫门。   王堂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在王堂的帮助下,亡眠成功的叫开了索县城门。   亡眠率军驻扎了进去,索县自此告破。   亡眠在入城以后,依照鱼禾的吩咐,接管了索县的防务,并且给索县的百姓派发了粮草。   鱼禾又吩咐了手底下的小吏,留在了索县,组织索县的百姓恢复春耕。   鱼禾并没有在索县多留,仅仅在索县吃了一顿便饭,宣布了自己对索县的拥有权以后,便带着大军赶往了江陵县。   江陵、公安、江夏三个渡口,可不仅仅是张休和刘俊二人手底下的左右虎贲卫能守得住的。   不到五千人,守长达数百里的江水防线,还是有些吃力的,所以鱼禾必须率军过去帮忙。   王堂随军而行。   大军越往北走,王堂就越吃惊。   在大军抵达江陵渡,一千多铁甲在张休率领下,单膝跪在鱼禾面前的时候,跟随在鱼禾身边的王堂惊愕的道:“攻下江陵县的兵马,是你的人?”   鱼禾高坐在马背上,低下头看着王堂笑道:“不只是江陵县,还有公安县和江夏县。”   王堂失声道:“你要借着江水,隔断荆州?”   鱼禾笑着道:“或许用划江而治描述,更妥贴。”   王堂愣在原地,喃喃自语,“划江而治吗?”   王堂开始有点相信鱼禾之前说的话了。   鱼禾没有再理会王堂,他策马赶到了张休面前,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张休,笑着道:“在外面,就不用这么多礼了。”   张休仰起头,铁盔下的面孔带着几分冷峻,“礼不可废……”   鱼禾微微摇头,“罢了,随你吧。”   鱼禾抬抬手,“起来说话。”   张休起身,身后的一干右虎贲卫的将士跟着起身。   铁甲在他们一起一伏间,唰唰作响,听着十分带感。   “江陵县的情况如何?南阳郡的战事可有结果?”   鱼禾疑问。   张休抱拳道:“江陵县,以及江陵县外的几处渡口,已经彻底被我们掌控。南阳郡的战事……卑职有点看不懂。”   “哦?”   鱼禾饶有兴趣的道:“还有你看不懂的战事?”   张休苦笑了一声道:“卑职是真的看不懂。那荆州牧率领两万兵马剿灭几千绿林军,随后又强行从江夏郡和南阳郡又征召了三万多吏民。   一共五万人,征讨绿林军。   按理说应该轻而易举的扫平绿林军。   可是打了快一个月了,荆州牧手底下的兵马是越打越少,绿林军手下的兵马反而越大越多。   如今绿林军手底下的兵马已经超过了五万之数,荆州牧手底下的兵马反而剩下了不到六千。”   鱼禾听到这话,一脸愕然。   别说张休看不懂了,他也有点看不懂。   荆州牧是怎么打仗的?   率领着五万人剿灭几千人,打了一个月,敌人变成五万,自己变成几千了?   荆州牧是打仗呢?还是组团给绿林军送兵源呢?   若不是知道荆州牧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知道荆州牧是王莽的死忠党。   鱼禾都有点怀疑,荆州牧是不是王匡和王凤两兄弟提前安插在王莽手底下的奸细。   “荆州牧难道不知兵事?”   鱼禾一脸狐疑。   张休沉吟了一会儿,摇着头道:“不像,卑职觉得荆州牧排兵布阵,挺有章法的。一些用兵的法子,远比卑职高明。”   鱼禾愣了一下,仔细想想,“也对,荆州牧此前征讨交州的时候,跟邓让打的有来有往的,应该不像是不知兵事的人。   那他将征讨绿林军的战事打成这样,就太奇怪了。”   张休哭笑不得的道:“卑职也觉得奇怪。”   鱼禾沉默了一下,道:“既然弄不清,那就暂时放下,等有时间了再去探究。我们还是先封锁江水渡口再说。”   张休抱拳,点了点头。   鱼禾吩咐张休头前带路,自己率领着兵马跟在张休身后。   江陵城在江水以北。   张休的右虎贲卫就驻扎在江陵城,张休此次为了迎鱼禾,特地率军坐船抵达了南岸。   鱼禾率军抵达了江边,并没有率军渡江,而是在江边扎营,吩咐大军筑造防御工事。   为了封锁江陵到江夏一段的江水。   鱼禾特地将军中的骑兵集中在了一起,组成了游骑,分成了数十股,在江边巡视。   又将手底下的兵马、吏民,分成了三股。   一股留在了江陵渡,一股派去了公安渡,一股赶往了江夏渡。   一切分派完了以后,鱼禾将张休、亡眠叫到了江边的中军大帐内,安排后面的战事。   王堂厚着脸皮也出现在了中军大帐内。   荆州牧在南阳郡的战局,他已经私底下打探的七七八八了。   得知荆州牧在南阳郡的战局以后,他惊的说不出话,觉得不可思议。   他已经开始相信鱼禾的话了,相信这个不满弱冠之龄的人,已经占据了大半个江水以南。   他混到中军大帐内,就是想知道鱼禾这个妖孽如何评价南阳郡的战事的。   他也想知道,南阳郡的战事还有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中军大帐内。   鱼禾坐在上首,看到了王堂混了进来,他并没有理会,也没有说什么。   鱼禾目光在张休等人身上盘桓了一圈,道:“如今我们已经占据了江陵、公安、江夏,随后就是守住它们。   只要我们能守住这三处地方,那么荆州的武陵、零陵、桂阳、长沙四郡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张休沉声道:“主公,守住这三处地方倒是不难。难的是,荆州牧一旦退兵,零陵、桂阳、长沙三郡的大尹一旦率军来犯。   两面夹击之下,我们很容易被堵死在这三处,进退两难。”   亡眠瞥了张休一眼,哼哼着道:“零陵、桂阳、长沙三郡的大尹如今自身难保,哪还有能耐跟我们作对。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鱼禾微微摇头,道:“不,张休的担心很有道理。零陵三郡的大尹现在是自身难保,但不代表以后自身难保。   荆州被攻破,荆州牧在南阳郡平叛又吃了大亏。   依照王莽的秉性,有很大的可能会动用大手笔。   其中包括下旨给扬州牧马余,让他出兵出粮。   零陵三郡的大尹,若是得到了扬州的粮草支持,就能率军过来,配合荆州牧,两面夹击我们。”   张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亡眠有些不甘的撇撇嘴。   鱼禾继续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我们要趁着王莽还没有动兵之前,快速的招募人马,壮大我们的实力。   眼下荆州缺粮,而我们手里又有粮。   我们可以用粮食吸引荆州的流民、盗匪,投入到我们麾下,然后重新整编,将他们变成我们手底下的兵马。   此举不仅能壮大我们的实力,还能削弱零陵三郡的力量。   等我们的人手壮大到五万,我们就可以先下手为强,先征讨零陵三郡。”   张休沉吟着道:“就怕王莽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   鱼禾微微一笑,“这个你不用太担心。虽说兵贵神速,可朝廷的兵马永远也神速不起来。朝中能征善战的几位大将,如今大部分都在外面征讨不臣,暂时腾不出手。   剩下的能领兵的就只有四国将的衰章和孙建。   衰章此人不足为惧。   孙建重病缠身,也难以征伐。   所以王莽一时半刻可找不到适当的领兵之人。   等他找到以后,恐怕已经过了一旬了。   太师王匡、王寻、王邑等人率军出征,先后将京畿的兵马征调了个七七八八。   王莽要征讨我们,只能从别处调兵,这一折腾,又得一两旬。   等到朝廷的兵马抵达荆州,恐怕都到一个多月以后了。” 第395章 王莽的骚操作,鱼禾惊呆了   王莽手里的人很多,但真正能用的人才却少之又少。   王莽最仰仗的十一公里面,有一半就是坑货。   就是这些坑货,如今几乎都派遣出去了,只剩下了孙建和衰章。   偏偏孙建和衰章还不能用。   王莽要征讨荆州,就只能另觅贤能,又或者从王匡、王寻、王邑中调遣一个回去。   无论怎么选,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所以鱼禾一点儿也不担心朝廷兵马的征讨。   王堂听完鱼禾一席话,心里是又惊又凉。   惊的是,鱼禾小小年纪,居然将朝中的一切看的透透的,甚至连朝廷的一切举动,都猜的八九不离十。   如此人物,跟朝廷作对,朝廷真的能拿下他?   凉的是,他似乎已经快要输给了鱼禾,要为鱼禾做事了。鱼禾跟他打赌的两条,有一条已经赢了,还有一条也似乎会依照鱼禾的心思发展。   “那扬州牧呢?”   张休并没有关注王堂,也不知道王堂的心思,他问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王莽若是先差遣扬州牧马余领兵入荆州,那速度可比朝廷出兵遥快。   鱼禾笑了笑,说道:“扬州牧若是率兵进入荆州,那我们就放弃荆州,率兵进入扬州。”   张休、亡眠、鱼蒙、王堂,皆一脸错愕。   率兵进入扬州?   “王虎、占英、庄乔三人已经击溃了交趾的蛮夷,三人正在率兵去驰援王奋,相信不久以后就能拿下合浦、南海几郡,扫平交趾。   扬州牧一旦率兵进入荆州,那么扬州必然空虚,我可以让王奋趁机率兵去征讨扬州。   扬州可比荆州富庶多了,也比荆州安定。   用荆州换扬州,我们可赚大了。”   鱼禾笑呵呵的说着。   张休等人面面相觑。   还可以这样?   鱼禾指了指脑袋,“打仗嘛,脑袋得灵活。没必要固守一地,跟强敌死磕,完全可以四面出击,随心所欲。”   “那我们现在在荆州所作的一切岂不是白费了?”   鱼蒙忍不住发问。   鱼禾失笑,“怎么会白费了,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再打荆州就容易多了。再者说,动兵就需要钱粮。   朝廷现在可没有多少钱粮支应给大军。   所以朝廷的大军到了地方,问地方征粮是必然的。   荆州现在又没粮。   朝廷的大军想要粮草,就只能将荆州的百姓往死里逼。   荆州现在有一半的百姓沦为了盗匪。   等朝廷的大军出现以后,恐怕所有的百姓都会沦为盗匪。   也许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百姓就会将朝廷的大军给打垮了。”   鱼蒙一愣。   王堂则倒吸了一口冷气。   真要如同鱼禾所说,那荆州就完了。   朝廷也就完了。   荆州北就是京畿重地。   荆州的百姓若是全部沦为了盗匪,那么肯定会冲击京畿重地。   朝廷如果挡不住,这江山社稷可就崩了。   “朝廷……朝廷知道荆州闹了大灾,怎么可能向荆州百姓征粮?”   王堂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张休和亡眠齐齐瞪了王堂一眼。   他们觉得王堂没资格在他们议事的时候开口。   鱼禾倒是没计较此事,只是似笑非笑的道:“朝廷或许不会,但是领兵的人可说不准。朝廷两次派兵征讨西南。   第一次派遣的是冯茂,冯茂借着朝廷允许他就地征粮的政令,在益州各郡刮地三尺,将巴郡折腾成了白地。   第二次派遣的是廉丹,廉丹比冯茂还狠,将益州各郡的百姓变成了流民。   不久之前,朝廷派遣王寻和王邑征讨蜀郡的公孙述,两个人在广汉郡搜刮不到钱财,就干脆贩卖起了广汉郡的丁口。   若仅仅是他们中间一个人在益州敛财,那还情有可原。   可他们每个人都贪得无厌。”   说到此处,鱼禾顿了一下,询问王堂,“你觉得派遣到荆州的人,会是清廉如水的人?”   王堂打了个寒颤。   愣是不敢开口为朝廷辩解。   “像是王匡、甄邯在冀州等地杀人放火的事情,我都不好意思往出说。”   鱼禾略微调侃了一句,又语重心长的对王堂道:“朝中重臣,不思百姓疾苦,只知道杀人夺财。但凡是有点眼里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大新,已经要亡了。   你是明事理的人,不该陪着大新一起去死。”   “噗通……”   王堂膝盖一软,单膝跪在了鱼禾面前。   鱼禾略微一愣。   王堂拱手,面容肃穆的道:“臣王堂,愿供主公驱使。”   鱼禾有些好笑的道:“这么快就认输了,不等朝廷出兵的结果了?”   王堂正色道:“臣已经看到结果了,没必要自己骗自己。”   鱼禾满意的点头,“很好,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糊涂装下去。”   王堂抱拳道:“臣有一事,奏请主公恩准。”   鱼禾好奇的问道:“何事?”   王堂认真的道:“臣想代表主公,出使零陵、长沙、桂阳三郡,帮主公劝降他们三人。”   鱼禾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道:“你是想救荆州的百姓,顺便为大新效最后一次忠?”   王堂郑重的点头。   鱼禾乐了,“你倒是坦荡,我准了。”   王堂躬身一礼,“多谢主公。”   鱼禾招呼了一声,“鱼蒙,派一队人到王堂身边,听王堂调遣,再给王堂分一些金银和粮食,让他带上。”   鱼蒙大声应允道:“喏!”   王堂再次谢过鱼禾,起身以后,道:“臣就不在此处久留了。臣要马上去零陵三郡,臣怕迟了会生变。”   鱼禾点点头,应允了此事。   王堂倒退着离开了中军大帐。   张休在王堂走后,立马出声问道:“主公,您刚才说他要救荆州百姓,要为大新尽忠,是何意?”   鱼禾笑呵呵的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朝廷的兵马一旦进了荆州,就会在荆州挖地三尺,到时候荆州百姓,必然全部暴起。   到时候,荆州百姓会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死很多人。   也会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拥到京畿重地。   朝廷若是镇压不了他们,大新可就没了。   王堂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所以提前投了我,主动去招降零陵三郡的大尹。”   张休微微皱了皱眉头。   亡眠不满的叫道:“这厮既然投了太守,却又帮朝廷出力。如此三心二意,就不该留。”   鱼禾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该不该留,他心里有数。   有些人嘛,就是矫情。   要用这些人,就得顺着点他们的心意。   王堂想要的,其实也是他想要的。   他也要保荆州百姓,他也不希望大新现在就彻底乱了。   绿林军才刚刚起步,铜马现在还是个发育不全的幼儿,赤眉如今还没有出生。   江水以北还没有被各路义军荼毒,还不需要救世主出现。   所以现在即便是大新大乱了,他也拿不到太多好处。   等绿林、铜马、赤眉轮番登场过以后,他差不多已经积攒到了足够的力量。   到时候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横扫江北,就容易多了。   “既然主公不怕扬州牧出兵,那卑职就放心了。卑职现在就去招募人手。为随后应对荆州的变局做准备。”   张休对王堂的三心二意有所不满,但鱼禾没有责怪王堂的意思,他也不好在计较此事。   “好!”   鱼禾点着头应允了一声。   张休起身抱了抱拳,离开了中军大帐。   亡眠犹豫了一下,也起身跟着张休出了中军大帐。   次日,王堂带着人手,拿着金银和粮食赶往了最近的长沙郡。   张休和亡眠则派人四处去招募荆州的流民和盗匪。   鱼禾坐镇在江水边上。   在鱼禾不计钱粮的情况下,招募流民和盗匪的工作异常顺利。   旱灾和兵灾将荆州的百姓折腾的不轻,以至于鱼禾招募他们作什么,他们都不在乎。   鱼禾手里的人马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荆州牧手里的兵马则越来越少。   绿林军五万兵马在南阳郡肆虐,荆州牧手底下几千兵马根本不是对手,只能且战且退,最后固守南阳郡郡治。   朝廷在得到了荆州牧的奏报以后,并没有立马派遣出兵马,而是派人先调查了一番,看看荆州是不是真的被贼人攻占了。   调查了许久,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后,朝廷才开始调兵遣将。   王莽一如既往的大手笔,开口就要征十万兵。   各地官府只能咬着牙配合。   十万兵额没过多久就凑足了。   但是到了选将的时候,把王莽难住了。   十一公里,几个能打的,不是在外面作战,就是重病缠身。   在外面作战的,屡有斩获,王莽不想将他们调遣回去,免得前功尽弃。   重病缠身的不能用,那就只能另选贤能。   选来选去,也算不到人才。   惯拍马屁的衰章,就给王莽出了个馊主意。   衰章说游侠儿中间有能人,像是漕中叔,就一直被孙建交口称赞。   衰章让王莽赦免了被通缉的游侠儿,征召他们入伍。   王莽信了,也听了。   然后原涉等一众游侠儿被赦免了,并且召见了原涉等一众名气最大的大侠们(历史上王莽确实召见过原涉,还给了原涉一个太守的职位,此处任命为将军,可以理解成蝴蝶效应),亲自任命他们为军中将校。   王莽令衰章为大将军,原涉为偏将军,各地大侠为裨将军和校尉,领兵十万,征讨荆州不臣。   鱼禾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呆了。   “衰章为大将军,原涉为偏将军?!” 第396章 急公好义的田太守   鱼禾料到了王莽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会搞一些骚操作。   但鱼禾怎么也没料到,王莽会搞这么骚的操作。   以衰章为大将军,以原涉为偏将军?   衰章那是什么人,那是大新第一溜须拍马之辈。   帮王莽写一写奏疏,弄一弄糊弄上苍的金箔玉书,倒还行。   兵法谋略,他可是一窍不通。   让他领兵,那就是在谋害新军将士们的性命。   世人皆说,赵括纸上谈兵,害死了数十万赵军。   他还不如赵括,连纸上谈兵也不会。   再说说原涉,一个游侠儿,一个外表温和,内心狭隘的游侠儿。   祖上倒也阔过,给他留下了不少政治遗产,他借着祖上的福荫,被举荐为谷口县令。   他在谷口县任职的时候,借着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压得谷口县的混混们抬不起头,倒也将谷口县治理的井井有条。   但他却不思好好的做正事,反而一门心思的往歪门邪道上钻。   结交匪类,借着匪类帮自己报私仇。   久而久之,将祖上的福荫给折腾光了,彻底沦为了一个顶着游侠儿名头的大混混。   原涉没领过兵,粗通武艺,却不懂兵法谋略,此前担任过最大的官职,也就是个县令而已。   王莽让他领兵,一领还是十万兵。   完全是在草菅人命。   “莽帝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我还以为莽帝会启用曹宏、傅长等一些名将之后。闹了半天,居然选了个马屁精和游侠头头。”   简陋的江边小院内,鱼禾短暂的震惊过后,哭笑不得的说着。   王莽心腹中能用的人少之又少,但心腹以外的朝臣,还有不少能人。   比如西汉开国功臣曹参之后曹宏,比如西汉开国功臣傅宽、西汉名臣傅介子之后傅长等等。   他们或许没有他们祖宗的才能,但他们各家各户能从西汉初传承到大新,肯定积攒下了不少底蕴,帮王莽征讨叛乱,稳定一下局势,还是能做得到的。   再比如,那个吵着嚷着要给王莽做金吾卫的太学生刘秀。   窝在国师公刘秀手底下当国士的经书大家隈嚣。   上谷郡正副太守耿况和景丹。   这几个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帮王莽平定一部分叛乱。   可王莽就是不用,就是玩。   冯英跪坐在鱼禾下首,抚摸着胡须,长长的叹了口气,“常安城内的那位陛下,惯用自己人。不是自己人,能耐再大他也不会用。”   坐在冯英一侧,端着酒盏的王堂附和的点点头。   “王莽篡汉而立,天下仁人志士皆对此不满。心怀反意者不计其数。他在用人之前,得先看看,此人会不会反,而不是能不能用。   主公所说的曹宏等人固然能用,但皆有反新复汉的可能。   原涉一个游侠儿,反倒是让人更放心。”   坐在另一侧的田翕忍不住鄙夷道:“可原涉根本不懂兵法谋略,也没担当过什么大任,让原涉领兵,不就是胡来嘛。   还有那个衰章。   完全就是一个希合圣意奸佞小人。   阿谀奉承,他比谁都厉害。   领兵征战,他恐怕能吓的躲在马屁股后面尿裤子。”   田翕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鄙夷。   王堂主动请缨去长沙、零陵、桂阳三郡游说,耗费了大半个月。   只有零陵的田翕肯归降鱼禾。   长沙的韩福、桂阳的张隆,皆拒绝了王堂。   在田翕归降以后,冯英也到了江陵江边。   鱼禾将他们三个人全部叫到了身边,组成了一个类似智囊团的小机构。   王堂和冯英听到田翕的话,对视了一眼,皆一脸苦笑。   田翕的心思,其实跟他们两个差不多,只是他们两个不似田翕那么光棍,王莽再怎么说也是他们效忠过的君主,在批判王莽的时候,他们多少会留一些口德。   鱼禾跟喜欢田翕这种光棍的性格,他盘腿坐在毯子上,感慨道:“莽帝派遣了一个小人和一个游侠儿解决荆州的战事,我们在荆州的诸多布置就显得有些多余了啊。”   衰章和原涉要率军征讨鱼禾,首先得解决南阳郡的王匡和王凤两兄弟。   王匡和王凤两兄弟虽然出身不高,但却不是什么善茬。   历史上,从绿林军起兵,到绿林军建立更始朝,他们兄弟两个都占据着主导的位置。   绿林军中不少青史留名的人物,都被他们兄弟压的喘不过气。   刘秀那位军事才能相当杰出的兄长刘伯升,被他们给弄死了。   刘秀也被他们逼的远逃河北,另起炉灶。   就衰章和原涉,恐怕还不是他们对手。   冯英、王堂、田翕三人不知道王氏兄弟的厉害,所以听到鱼禾的话后,一脸的迟疑。   冯英沉吟着道:“主公,虽说衰章和原涉不堪,但他们率领着十万大军入荆州,还是会给我们造成不少麻烦的。”   王堂深以为然的点头。   田翕大大咧咧的道:“主公且不可小逊了旁人,免得吃亏。”   田翕的话有点冲,但鱼禾并没有怪罪。   他知道田翕就是这么个大大咧咧,敢说敢做的性子。   田翕不仅说话大大咧咧,做事也是如此。   王堂在说服田翕以后,田翕就带着一家人赶到了江陵,将一家人塞给了鱼禾安置。   完全是一副投了鱼禾,就死心塌地跟着鱼禾混的架势。   比王堂、冯英要光棍多了。   鱼禾笑眯眯的道:“那是你们不了解王匡和王凤两兄弟,等你们了解了他们,你们就会知道我的话不是狂妄,而是实话。”   王堂三人皆是一愣。   田翕狐疑的问道:“王匡和王凤兄弟还是个厉害角色?”   鱼禾点点头,坦言道:“应付衰章和原涉还是不成问题的。”   王堂三人一脸若有所思。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王匡和王凤两兄弟,也没听说过王氏兄弟有过什么强横的战绩,但鱼禾的话,他们信。   王氏兄弟若是挡不住衰章和原涉,那么鱼禾占据的江水以南就危险了。   鱼禾不可能拿自己的疆土开玩笑。   他们信归信,但他们还是开口劝解。   “主公,即便是绿林军能挡住朝廷的征伐,我们该布置的兵力,依然得布置。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冯英语重心长的道。   王堂和田翕一起点头。   鱼禾瞥了他们三个一眼,好笑的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你们放心吧。我会在江水畔留下足够的兵力。”   冯英三人听到这话,顿时放心了不少。   鱼禾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朝廷的兵马有绿林军帮我们挡着,我们是不是该将重心放在其他地方?”   冯英和王堂沉吟着没有说话。   田翕嚷嚷着道:“那就征长沙和桂阳。韩福和张隆那两个老小子既然不肯臣服主公,那主公也没必要留着他们。”   王堂瞥了田翕一眼,幽幽的道:“他们此前跟你可是同僚……”   田翕瞪起眼,叫道:“跟你就不是同僚了?”   王堂刚准备点头,就听田翕又道:“你当他们是同僚,他们可曾当你是同僚?之前在索县,他们逼着你要粮草,逼着你跟主公决战,可有念及同僚之情?”   王堂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韩福和张隆在索县逼迫王堂的时候,确实没讲半分情谊,差点将王堂逼死。   田翕也有助纣为虐,只不过田翕没有韩福和张隆那么狠。   田翕见王堂被他怼的说不出话,就哼哼着道:“你若是非要跟他们讲什么同僚之谊,大可以等主公破了长沙和桂阳,将他们拿到了大牢里,去牢里跟他们讲。”   王堂气的直瞪眼。   田翕却毫不在意。   鱼禾就当没看见他们两个斗嘴,他顺着田翕的话道:“我此次兵进荆州,为的就是拿下荆州江水以南各郡。   武陵和零陵已经落入我手,剩下的就是长沙和桂阳。   所以长沙和桂阳是必征之地。   眼下有绿林军帮我们挡着朝廷的兵马,扬州的兵马暂时也没什么动静,我们刚好可以借机拿下长沙和桂阳。”   鱼禾话音刚落,田翕就主动请缨道:“主公只要分我两万兵马,给足了粮草,我不出半个月,就能帮主公拿下长沙和桂阳。”   王堂能文能武,田翕亦是如此。   不仅是他们,天底下大部分的州牧、太守,皆是能上马管军,下马安民的存在。   宋以前,对文武官员分的没有那么细致。   大部分地方大员都是文武一把抓。   能文能武。   田翕的文韬武略比王堂差一些,但率领两三万兵马还是绰绰有余的。   “既然你主动请缨,那我就给你三万人马,备足所有粮草,让你去征讨长沙和桂阳两郡。”   张休、亡眠、刘俊三人皆要坐镇三处渡口,田翕主动请缨,鱼禾自然不会拒绝。   似田翕这种刚投到他麾下,就要帮他建功立业的人,鱼禾很喜欢,也愿意给他们露脸的机会。   冯英听到鱼禾答应了田翕的请求,还一口气给了田翕三万兵马,还要备足粮草,一个劲的直揪胡子。   鱼禾将他调到荆州,明显是有让他重振荆州的意思。   如今荆州各地缺人,更缺粮。   一口气给田翕三万兵马大半个月用的粮草,冯英心疼。   ……   …… 第397章 杨音,谢禄   “臣定当不会辜负主公的厚爱。”   田翕起身,一脸肃穆的向鱼禾一礼。   鱼禾温和的一笑,“我相信田太守。”   田翕直起身,一脸的鼓舞。   王堂干巴巴的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总觉得田翕比他识趣多了。   鱼禾无暇顾及冯英和王堂的心思,他摆摆手,示意田翕重新坐下以后,正色道:“征讨长沙、桂阳两郡的事情既然已经定下了,那就得赶快推行。   此外,武陵、零陵这两个已经落到我们手里的郡治,也不能忽视。”   鱼禾看向冯英,“冯英,武陵和零陵两郡恢复郡治,恢复春耕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郡以下的官员,你可以自行任命。   郡官员,你遇到了合适的,可以奏报给我,我核查以后,会回复你。”   冯英作揖一礼,“喏……”   鱼禾又看向王堂,“你暂时就辅佐冯英,恢复武陵和零陵两郡的郡治。同时配合田翕,攻克长沙、桂阳两郡。”   说到此处,鱼禾声音拔高了一些,环视着冯英三人,朗声道:“诸君,我鱼氏的基业才刚刚起步,往后我不敢说大有作为,但绝对不必现在差。   待到功成名就之日,我鱼禾绝对不会亏待诸君。”   冯英、王堂、田翕互相看了对方几眼,齐齐向鱼禾施礼。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为主公分忧。”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如此,我就不多说了,诸君尽快动起来吧。”   冯英、王堂、田翕三人起身,向鱼禾一礼,穿上了靴子,出了江边小院。   鱼禾目送着冯英三人离开以后,也没有在临着江水的小院花园边上多待,他起身回到了小院的堂屋内。   小院虽然简单,但堂屋里的摆设却很讲究。   鹤颈灯、轻纱屏风、翠玉珠帘、青竹竹席、朱漆案几、拱形书架、笔墨等等,一应俱全。   小院是江陵城的一位豪强,为族中子弟潜心研究学问所建造的。   张休攻破江陵城以后,那位豪强仗着自己在江陵城有几分名望,挟裹着一众百姓跟张休谈判。   想从张休手中讨要一些话语权。   张休那个杀胚那会受他威胁,谈判的当日就将他给宰了,脑袋给挂到了旗杆上。   豪强族中子弟义愤填膺的找张休去讨要一个说法。   张休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全家都送到阎王殿去了。   豪强的族产,被张休分给了贫民。   剩下这一处简陋的小院,在江对岸,张休就暂时留下,准备充作一个临时的行营。   鱼禾到了以后,就临时下榻在此处。   鱼禾入了堂屋,脱了靴子,步入到案几后,跪坐在蒲团上,准备细化一下随后田翕征讨长沙、桂阳两郡时候的吃穿用度。   虽说鱼禾大方的给了田翕充足的粮草,但能节省的地方还是得节省。   如今他手底下各处都需要粮。   阴丽华那个小姑娘为了给他筹粮,据说已经将能调动的人力物力全调动上了,甚至黑下心冲亲爹下手,将阴氏分存粮掏了个干净。   据说阴陆气的直跳脚,已经不允许阴丽华进门了。   阴丽华那个小姑娘为了给他筹粮,不惜得罪自己的亲爹。   鱼禾自然不能铺张浪费。   鱼禾提笔,刚刚在羊皮上写了两个字,鱼蒙就闷头闯进了堂屋。   “主公?”   鱼蒙进入堂屋,躬身施礼。   鱼禾提着笔,仰着头,疑问道:“何事?”   鱼蒙认真的道:“漕总镖头刚刚传来消息,杨音、谢禄等一行人已经接到了,如今正在返回益州郡的路上。   漕总镖头说,杨音和谢禄二人执意要见您,想问问你的意思。”   鱼禾一脸意外,“杨音和谢禄已经到了?”   鱼禾暗自盘算了一下时间,从他派遣漕中叔等人去迎杨音一行,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他们从琅琊出发的话,确实应该到了。   杨音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历史上,赤眉军攻破长安城,建立赤眉政权的时候,其他人皆忙着享乐争功,唯有杨音一个人在努力维护赤眉政权   可惜杨音人单力薄,终究还是没能守住赤眉政权。   谢禄虽然不如杨音,但也是一个有才能、有韬略的人。   “他们既然主动求见,那就让他们到荆州一见。”   鱼禾现在缺人才快缺疯了,杨音和谢禄两个人主动送上门,他哪有不见的道理。   鱼蒙应了一声,准备下去传话。   “等等……”   鱼禾拦下鱼蒙,“让侍卫们备马,带足粮草,我们去迎一迎。”   鱼禾思量着,杨音和谢禄是奉吕母的命来投奔他,而不是主动来投奔他的。   那他就有必要主动迎一迎,以示重视。   最好能通过主动相迎,将杨音和谢禄的心留下。   鱼蒙一脸愕然,“只是两个盗匪头头,主公您何必亲自去迎?”   鱼蒙觉得鱼禾有点兴师动众。   以鱼禾今时今日的地位,还真没几个人需要他主动去迎接的。   鱼蒙觉得,杨音和谢禄就是两个刚刚落草不久的盗匪头头而已,鱼禾主动去迎,是不是有些过了?   鱼禾瞥了鱼蒙一眼,淡然笑道:“我听漕中叔说过,杨音和谢禄虽然是两个刚刚落草不久的盗匪,但二人在乡间颇具名望,是两个难得的人才。   既然是人才,那我主动去迎一迎,也是应该的。”   鱼禾没办法将历史上的内容说给鱼蒙,就只能拿漕中叔做挡箭牌。   以鱼禾对鱼蒙和漕中叔二人的了解,鱼蒙应该不会去找漕中叔求证,漕中叔也不会主动提及此事。   所以他不怕穿帮。   鱼蒙听到鱼禾的解释,略微迟疑了一下,道:“既是人才,那主公去迎一迎是没错。属下听人说,那些贤才,就喜欢这个调调。”   说到最后,鱼蒙居然笑了。   鱼禾见鱼蒙被自己骗过去了,笑喝道:“那你还不快去准备粮草,召集侍卫?”   鱼蒙猛点了一下头,急吼吼的出了堂屋。   鱼禾在鱼蒙走后,小声的感慨了一句,“我现在说起谎话啊,眼睛都不眨一下。”   鱼禾不介意说一些善意的谎言,也习惯了用善意的谎言去解释一些他没办法实话实说的问题。   但谎言说的多了,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丢丢负罪感。   “哎……成大事者,果然要舍弃许多。”   鱼禾厚颜无耻的为自己开脱。   长吁短叹了一会儿,鱼禾又提起笔,奋笔疾书。   待到鱼蒙依照鱼禾的吩咐,将一切准备好以后,鱼禾已经写完了关于田翕出兵期间一系列吃穿用度细化条文。   鱼禾派人将他写好的条文送去给田翕阅览,他跟着鱼蒙,骑上马,赶往了伏牛山。   一路上披星戴月,耗费了足足四日。   鱼禾一行赶到了伏牛山。   杨音和谢禄带着几个随从,跟着漕少游,也抵达了伏牛山。   伏牛山脚下。   亭驿内。   鱼禾吩咐鱼蒙准备了一桌酒菜。   漕少游带着杨音、谢禄二人进入亭驿。   初次见面,杨音和谢禄二人显得很拘谨,他们初见鱼禾,被鱼禾的年轻所震,微微有些失神。   鱼禾倒是很放松,在二人进门以后,仔细的打量起了二人。   杨音是一个二十有四,面如冠玉,留着短须,身形消瘦的男子,着一身青衣。   谢禄是一个三十上下,四方脸,大胡子,身形略显魁梧的壮汉,穿着一身皮甲。   “杨音(谢禄),见过鱼公……”   杨音和谢禄在短暂的失神过后,恭恭敬敬的向鱼禾一礼。   他们虽说依照吕母的吩咐,投入到了鱼禾麾下,但是还没有拜鱼禾做主公,就不能称鱼禾主公。   杨音、谢禄对鱼禾的了解不深,但已经知道鱼禾坐拥数郡,身上却没有什么名头。   所以二人思来想去,还是称呼鱼禾一声鱼公比较妥当。   鱼禾盯着二人,哈哈一笑,“不必拘谨,坐下说话。”   杨音和谢禄道了一声谢,跪坐在了鱼禾对面。   鱼禾笑问道:“吕母一切安好?”   鱼禾很看重杨音和谢禄,但也不好一见面就问人家愿不愿意跟他混。   杨音和谢禄在没有彻底拜他为主公前,还是吕母的人。   鱼禾自然要先问一番吕母。   提到吕母,杨音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苦色,谢禄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杨音作揖道:“不敢欺瞒鱼公,吕娘娘恐怕时日无多了。”   娘娘是杨音等人对吕母的尊称。   鱼禾听到这话,脸色也跟着一沉,叹息道:“吕母的事迹,我听漕中叔提起过,吕母是一位有情有义的奇女子。   可惜无缘一见。   此前承蒙吕母看得起,邀我到琅琊一行。   可惜我诸事缠身,不能前往。   往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见一见他。”   鱼禾说的是实话。   对于吕母的所作所为,鱼禾谈不上有多敬佩,但吕母身为历史上第一个女性起义军领袖,确实称得上是一位奇女子。   杨音和谢禄听到鱼禾的话,脸上的哀色更浓。   杨音哀声道:“我等离开琅琊郡的时候,吕娘娘已经病入膏肓,药食无医。大夫断言,吕娘娘活不过今岁五月。”   鱼禾感叹道:“可惜了……”   若是他的兵马抵达琅琊的时候,吕母要是还活着,他倒是不介意见一见。   可依照杨音的说辞,以及历史上吕母的命运,吕母怕是活不到他兵马抵达琅琊的时候。 第398章 委以重任   拿了吕母的馈赠,帮吕母庇佑属下,鱼禾倒不觉得自己亏欠吕母什么。   所以对吕母的生死,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杨音哀叹道:“吕娘娘大义,自知时日无多,恐她去了以后,手下从众遭人屠戮,所以早早的为手下从众谋取出路。   吕娘娘听四海镖行的镖头说,鱼公乃是仁义之士,麾下从者巨万,能庇佑一方百姓,所以有心将手下从众托付给鱼公。   吕娘娘请鱼公到琅琊郡一行,鱼公事忙,无暇到琅琊。   吕娘娘不放心将麾下从众尽数托付给鱼公,就将从众一分为二,由我和谢兄引到此处。”   漕少游不轻不重的在一旁插话,“吕母这是小逊了我家主公。”   杨音苦笑着没有搭话。   他和谢禄加入吕母麾下不久,一开始听说吕母病重,有心将手底下的人托付给鱼禾,鱼禾却连见也不肯见吕母一面,他们觉得很气愤,觉得鱼禾有些托大。   吕母以基业相赠,鱼禾连见也不肯见,还真能装。   直到他们路经南海郡,见到了漕中叔率领的那个庞大的舰队以后,他们才意识到,鱼禾那不是托大,而是实力雄厚。   吕母那点基业,还不值得鱼禾亲自到琅琊跑一趟。   毕竟,一个拥有一两万部众的人,还没有资格让一个拥有数百万部众的人亲自过去相见。   地位和实力都不对等。   杨音在了解了鱼禾的能耐和实力以后,也认可漕少游的话,吕母确实小逊了鱼禾。   以鱼禾今时今日的实力,别说是庇佑吕母手底下的从众了,就是庇佑琅琊一郡的百姓,那也能试试。   鱼禾瞥了漕少游一眼,没好气的道:“不得无礼……”   漕少游小声的嘀咕,“我只是实话实说。”   “嗯?!”   鱼禾橫起了眉头,漕少游识趣的闭上嘴。   杨音从怀里取出一个竹简,递给鱼禾,恳求道:“烦劳鱼公将此书简送到吕娘娘处。”   鱼禾疑惑的看着杨音。   杨音坦诚道:“我等并非自欺欺人之辈,漕兄弟所言不假,吕娘娘确实小逊了鱼公。以鱼公的实力和地位,绝对能庇护吕娘娘麾下所有从众。   杨音想请吕娘娘将剩下的从众也一并送过来。”   顿了一下,杨音有一脸尴尬的道:“还望鱼公别嫌弃我们是累赘。”   鱼蒙在一旁幽幽的道:“我家主公若是嫌弃你们,也不会派漕总镖头率领数千人撑着大船去迎你们,亦不会抛下荆州所有的事务,特地跑到此处来见你们两位。”   鱼禾哭笑不得的橫了鱼蒙一眼,道:“多嘴……”   杨音却像是中了定身咒,瞪着眼睛愣在了原地。   谢禄有些惊愕的道:“鱼公是特地抛下了荆州所有的事务,赶到此处来见我们?”   鱼蒙哼哼着道:“那可不。我家主公已经收服了荆州两郡,如今正在征讨荆州江水以南剩下的两郡。   听到你二人求见,特地放下了一切政务,赶到了此处。”   鱼禾没好气的喊了一声,“鱼蒙!”   鱼蒙告罪了一声,退到一边。   鱼禾知道漕少游和鱼蒙看出了自己很重视杨音和谢禄二人,所以频频插话,是在帮他收拢杨音和谢禄二人的人心。   可鱼禾觉得这样他很没面子,也很没威信。   似秦皇汉武那些大佬,他们说话的时候,谁敢插话。   似太祖那种大佬说话的时候,鬼神也得闭上嘴。   鱼禾现在虽说比不上这些大佬,但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小佬吧?   面子和威信还是需要的。   杨音很聪明,谢禄亦是如此。   他们在短暂的品了品漕少游和鱼蒙的话以后,就意识到,鱼禾很重视他们。   即便他们只是个盗匪头头,鱼禾依然放下身段,亲自赶来迎他们。   杨音试探道:“鱼公此前听闻过我们?”   鱼禾笑着道:“听琅琊郡四海镖行的镖头提起过,你们二人在琅琊郡颇具名望,是琅琊郡少有的贤才。”   杨音和谢禄愣了一下,流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   他们在琅琊郡确实有点名声,但都是一些诨名声。   他们自认,他们算不上什么贤才。   鱼禾如此夸赞他们,他们实在是难以承受。   杨音谦逊道:“鱼公谬赞了,音虽读过几年书,却没什么成就。教一教顽童尚可,算不上什么贤才。”   谢禄很干脆的苦笑道:“我还不如杨音呢。”   鱼禾爽朗的笑道:“你们能得琅琊郡四海镖行镖头夸赞,又能得吕母重托,必然有过人之处,不必自谦。”   杨音和谢禄心里莫名的感动。   能得到鱼禾这种人物称赞和认可,他们既感动又满足。   杨音毫不犹豫的拜倒在地,“承蒙主公看重,杨音愿供主公驱使。”   谢禄也跟着拜倒在地,“谢禄也愿意供主公驱使。”   杨音还不是那个赤眉政权的大司农,谢禄亦不是那个赤眉政权的右大司马。   他们还只是两个初出茅庐的小人物。   鱼禾这么一个坐拥数郡,从者数百万的霸主能看重他们,能欣赏他们,对他们而言就是机会和机遇,他们甘心供鱼禾驱使。   鱼禾见杨音和谢禄诚心拜倒在地上,心里也多了一些欣喜,“甚好,得你二人相助,我手里的力量又壮大了一分。”   鱼禾招呼着杨音和谢禄起身,又吩咐漕少游和鱼蒙坐下,亲自为他们互相介绍过一番后,带着他们吃吃喝喝闹了许久。   一直到酒喝干,菜吃完了以后,鱼禾才对杨音和谢禄问道:“我有心重用你们,你们觉得你们能出任何职?”   鱼禾不知道杨音和谢禄各自擅长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的才能有多大,所以不好直接任命他们,干脆将问题抛给他们,先试一试他们。   杨音和谢禄一愣,对视一眼,齐齐作揖道:“一切全凭主公作主。”   鱼禾将难题抛给了他们,问题是他们不敢接啊。   哪有刚投靠了别人,就问别人要某某官做的?   鱼禾笑着道:“我让你们说你们就说,不必顾忌。”   杨音和谢禄一脸迟疑,见鱼禾不像是在戏弄他们。   杨音缓缓道:“属下不才,愿为主公牧守一县。”   谢禄赶忙道:“属下能帮主公掌一县兵马。”   鱼禾听到这话,笑着点点头。   通过杨音和谢禄的话,他已经分析出,杨音更侧重于文,谢禄更侧重于武。   想想赤眉政权建立以后,杨音担任大司农,谢禄担任右大司马,刚好印证了他们的侧重点。   鱼禾伸手,一下子拍到了杨音肩膀上,杨音身躯一僵。   鱼禾笑着道:“你们是觉得我鱼禾许不起官,还是觉得我手底下除了县令和县尉,就没有其他官职了?”   杨音和谢禄不解的看着鱼禾。   鱼禾认真的道:“我既然说要重用你们,那就一定是重用。县令、县尉,还当不起重用两个字。   此次我兵出益州,先后拿下了交州和半个荆州。   荆州尚在征战,交州已经快要平定。   但平定了不代表就没事了。   交州短时间内经历了两次兵灾,可以说是百废待兴。   我们必须尽快让交州兴盛起来。”   杨音听到鱼禾要任用他做县令以上的官职,心里很感动,感动之余他忍不住道:“主公想属下去交州?”   鱼禾点点头,道:“在世人眼里,交州是不毛之地、蛮夷之地。可在我眼里,交州乃是一块宝地。治理的好了,交州能成为我手中的一处粮仓,一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山。”   杨音、谢禄听到这话,一脸惊愕。   漕少游和鱼蒙也是一脸愕然。   就如同鱼禾说的那样,交州在世人眼里就是不毛之地、蛮夷之地。   先秦在征服交州以后,往交州扔了一些百姓,就不管不顾。   前汉在征服交州以后,压根就不重视。   就连王莽,在篡位以后,交州独立于外,也不管不顾。   三个朝代的掌权者对交州的态度,足以说明交州不是什么好地方。   鱼禾居然说交州是宝地?   他们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鱼禾看到四人的反应,笑眯眯的道:“世人当交州是不毛之地、蛮夷之地。那是世人愚昧。据我所知,交州日南郡的稻米,可以做到一年三熟。   只是占人不懂得精耕细作,也不喜欢在农桑上下工夫,所以才浪费了宝地。   若是我们将辛勤的汉人迁到日南郡,精心照顾稻米,每四个月,就能收获一大批粮食。   日南郡的平地、河谷、丘陵、坡地,皆可种上粮食。   一载的产粮,足以供养一州,还有不少盈余。   除此之外,日南郡、九真郡、合浦郡、南海郡等临海的郡县,皆可晒盐。   盐的价值也不低。   临海的郡县可以着重设立几处码头,壮大海运,将各郡的盐运往扬州、青州、幽州等各地。   还有各郡的木材、珍兽皮毛、药材、宝石等等,亦可运送到扬州、青州、幽州等各地。   光是贩卖这些,每一岁的岁入,就超乎你们的想象。”   说到此处,鱼禾看向杨音和谢禄,“你们是琅琊郡人,琅琊郡有豪强以牢盆煎炼海盐,你们应该不陌生吧?” 第399章 鱼禾手底下最大的官诞生了   杨音和谢禄对视了一眼,一起点头。   以牢盆煎炼海盐,学名叫煎炼海卤,二人皆见过。   只是那东西掌控在豪强手里,他们也仅仅是见过。   鱼禾笑问,“那你们说,交州是不是宝地?”   杨音和谢禄一脸迟疑。   他们不愿意泼鱼禾冷水,但鱼禾强逼他们将交州变成宝地的话,他们又做不到。   杨音咬咬牙道:“主公,以牢盆制盐,乃是豪强不传的秘术,属下虽然见过,却并不懂。”   先秦、前汉、以及如今的大新,皆有一条漫长的海岸线,可炼盐的人却很少。   不是沿海的百姓不愿意去炼盐。   而是炼盐的技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不外传,亦不允许外人窥视。   胆敢窥视炼盐技术的,全部被几家炼盐的豪强给无情的镇压了。   谢禄苦笑着附和道:“主公,谁都知道盐值钱,谁都知道盐炼制出来根本就不愁卖。可是豪强们牢牢的把控着炼盐的秘术,属下等人纵然像炼盐,也没有炼盐的秘术。”   漕少游帮着杨音和谢禄道:“在日南郡种植稻米倒是好说,可设立码头,组建海运,根本行不通。   海中多风浪,亦有暗礁,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   各郡造船的速度,恐怕还赶不上船毁坏的速度。”   鱼蒙迟疑了一会儿,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表示赞同漕少游的话。   鱼禾目光在他们四个身上盘桓了一圈,有些好笑的道:“豪强不传的秘术?那你们知道豪强为何不外传,甚至不敢让人窥视?”   杨音四人皆是一愣。   鱼禾摇着头笑道:“那是因为所谓的炼盐秘术太简单了,简单到寻常人看一眼就会学会。所以豪强们才不敢让人窥视。”   说到此处,鱼禾心中暗叹,事实上不仅仅是盐,新汉两朝大部分的秘术,其实都很简单。   只不过这些秘术把控在豪强手里,又是豪强赖以生存的的资本。   豪强不会外传,也不允许人窥视其中的秘密。   任何窥视到其中秘密的人,皆会被豪强镇压,亦或者吸纳。   所以这些简单的东西,才会被人看成是什么高明的东西。   没有了豪强制约,没有了利益上的牵绊,放开手脚的去研究,那些所谓的秘术根本不值得一晒。   就像是鱼禾和亡承、庄顷合作的椰油和蔗糖。   制作技术难吗?   一点儿也不难。   但鱼禾三个人把控着做,将一切敢窥视和泄露椰油和蔗糖制作技术的人杀干净,还有谁敢窥视?   就算是有人侥幸得到了椰油和蔗糖的制作技术,他们碍于鱼禾三人的威严,也不敢拿出去做,拿出去售卖。   时间一久,制作椰油和蔗糖的技术,就成不传的秘术了。   只要鱼氏、庄氏、亡氏不倒,制作椰油和蔗糖的技术,就永远是秘术。   “难道……主公懂得炼盐之法?”   杨音见鱼禾对炼盐秘术嗤之以鼻,双眼微微一亮,急忙询问。   鱼禾点着头笑道:“炼盐算什么?晒盐都行。”   “晒盐?!”   杨音四个人瞬间就惊了。   漕少游惊愕道:“盐还能晒?”   漕少游没少跟着他爹走南闯北,也算是见多识广,可他还从没听说过盐还能晒出来。   鱼禾笑呵呵的道:“你挖一个渠,将海水引到一处空地上,曝晒十数日,再将晒过的浓水,引入到另一处空地上,分割成一片一片,继续晒。   能不能晒出盐,你很快就知道了。”   漕少游瞪大了眼,“就这么简单?”   杨音三人也一脸不敢相信。   鱼禾耸了耸肩膀,“不然呢?你们以为有多难?所谓的煎煮海卤,也不过是将海水过滤,再煎煮,最后煎煮成盐而已。”   “真的?!”   漕少游急声问。   杨音三人也瞪着眼睛盯着鱼禾。   鱼禾瞥了他们四人一眼,“是不是真的,你们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漕少游掉头就往外头跑。   如果用海水制盐真的有鱼禾说的那么简单,那他们就发了。   那交州沿海各地,很有可能真的能成为鱼禾口中所说的金银山。   虽说这金银山最后落不到漕少游口袋,可亲自造出一座金银山的成就感,漕少游不愿意错过。   杨音三人没有漕少游那么洒脱,他们不是游侠儿出身,没有漕少游身上那种自由散漫的习性,所以鱼禾不点头,他们心里即便是急的不行,也不能走。   鱼禾也不打算让他们马上离开。   鱼禾盯着杨音和谢禄道:“至于码头和海运的事情,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难。海中是多海风和海浪,一些地方还有暗礁。   但风浪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也不是避不开的。   只要船造的足够大,船舱里压的东西足够多,小一些的风浪对船的威胁并不大。   具体的你们可以去请教那些跑过海船的人。   日南郡、南海郡,有不少人跑过海船。   北方的琅琊等郡,亦有常年在海上奔波的人。   他们造船的技艺,海运的经验等等,你们都可以去请教。”   鱼禾不太懂海运,新汉两朝的海运也仅仅在萌芽阶段,所幸还是有航海的船只也航海的人,并不是空白,所以可以找人去求教。   钻研钻研,在发展发展,沿着海岸线跑,应该不成问题。   鬼子们能凭借着几条小船,能从四岛上跑到大汉,求刘秀赐印。   没理由他连一些沿着海岸线跑的船只也用不了。   杨音和谢禄听到鱼禾的话,若有所思。   鱼禾叮嘱道:“海船造的好,海域探明了,不仅可以发展海运,还能发展海捕。海里的珍宝可比陆地上的还要多。我们现在对海的认知,还停留在岸边。   等你们乘船出海,在海上布下大网,捕捞到海里的珍宝的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我所言非虚。”   杨音听到这话,忍不住道:“主公,属下对海也并非一无所知,属下知道海里的渔获很多,琅琊郡亦有不少渔民。   吕娘娘现在所居的地方,也是一处海岛。   吕娘娘麾下的从众,如今就是借着渔获在生活。   但海上的危险还是太多,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   鱼禾点点头,他很清楚,新汉两朝的人对海洋探索的太少,知道的太少,所以对海洋充满着畏惧。   生长在海边的人,时不时被海水溺死。   出海捕鱼的人,经常一去不回。   所以让大多数人对大海怀有深深的恐惧。   “小船儿经不起大风浪,而海里最多的就是大风浪。所以我们才要造大船,用大船去捕捞。几十人、上百人乘坐一条百丈的大船出去捕捞,永远也比一个人乘着小渔船出海捕捞所获更多,也更安全。”   “可是……百姓们造不起大船……”   “所以我们得造大船,去捕捞渔获。只要我们收成好,那些有家底的人也会加入到我们当中。百姓们造不起大船,但百姓们可以帮我们捕捞,帮那些有家底的人捕捞。   百姓们赚了钱,能吃饱饭,我们赚了钱,能在各地兴建文室,修筑道路,搭建桥梁,造福百姓。   最重要的是,大量的渔获涌入到各郡各县,能减少百姓们对粮食的需求。   能让很多人吃饱饭。   我们的目的是让交州兴盛起来,让百姓们能吃饱饭,让稚子有书读,让孤寡有所依。”   鱼禾语重心长的说着。   杨音、谢禄、鱼蒙愣在了原地。   百姓们吃饱饭、稚子有书读、孤寡有所依……   杨音和谢禄一直以为,鱼禾造码头、造大船、发展海运、发展农桑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称王称霸积攒钱粮。   可没料到,鱼禾最终的目的居然是让百姓们吃饱饭。   让百姓们过上他们向往的太平日子。   别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自己的抱负,为了自己的野心在祸祸天下。   鱼禾确能在追求自己野心的同时,还记着百姓。   这或许就是鱼禾为何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成为一方霸主的原因吧。   杨音和谢禄对视了一眼,向鱼禾施礼,“属下明白了……属下一定依照主公的吩咐去作,一定让交州兴盛起来。”   鱼禾感慨道:“你们的任务可不仅仅是让交州兴盛起来,你们还得帮我消化交趾、日南、九真三郡的那些各部族的人。   在交趾、日南、九真三郡,各部族的人才是主人,我们汉人更像是客人。   如今三郡是占人在管事,但占人的头领并没有太大的权力欲望。   所以我准备派遣你们两个人去管理交趾、日南、九真三郡。   将它们变成交州牢不可分的一部分,而不是随时都会反叛的地方。   你们不仅要暗中从占氏姐妹手中夺权,还得消化三郡的各部族的人,还得发展三郡。   我不会再给三郡派遣其他官员了,你们两个以后就是三郡太守、三郡都尉,统管三郡一切。   三郡的其他官员,由你们二人任选。   我会给你们调遣一千甲士保你们周全,供你们调遣,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会给你们了。   三郡缺官员,你们自己去找。   交州、荆州、扬州、青州、徐州、幽州、冀州、益州等等,天下各州府,只要你们能招揽到的,你们随意任用。   三郡缺百姓,也由你们去找。   各州各郡闹了灾、起了祸,沦为流民的百姓,你们只要能说服他们迁移到三郡,你们只管安置,需要我派人帮忙迁移的,你们只管开口。”   鱼禾起身,一脸郑重的向杨音和谢禄拱了拱手,“三郡我就交给两位了,希望两位别让我失望。”   杨音和谢禄一起起身,面色肃穆的道:“属下纵然是粉身碎骨,也会帮主公治理好三郡。” 第400章 杨音的鬼主意   鱼禾端起桌上的酒杯,向杨音和谢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杨音和谢禄立马拿起了桌上的酒杯,遥遥向鱼禾一敬,一饮而尽。   鱼禾敬酒,有送行的意思。   所以杨音和谢禄喝完酒后,放下酒杯,就再也没坐下。   鱼禾吩咐身边的鱼蒙,“带两位下去歇息一夜,顺便帮两位准备好侍卫、马匹、钱粮。”   鱼蒙应允了一声,“喏!”   杨音和谢禄躬身向鱼禾一礼,退出了驿房。   鱼禾在杨音和谢禄走后,放下酒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人也放松了不少,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王奋和他阿耶在交州连战连捷,庄乔配合着占氏姐妹杀的交州的蛮夷不敢冒头,交州攻克指日可待。   只是交州的交趾、日南、九真三郡是鱼禾的一块心病。   三郡的主要百姓,是各部族的蛮夷,蛮夷们不事生产、也不通教化,更擅长破坏,而不是建设。   更重要的是,蛮夷们习惯了如同野人一般的自由生活,不喜欢被人管束。   所以鱼禾即便是拿下了交州,交趾、日南、九真三郡也跟没拿下一样。   历史上,交趾、日南、九真三郡多次被征服,但当地的百姓一直在反叛。   历史上的王朝在攻克了三郡之后,几乎每一载,都能听到当地蛮夷叛乱的消息。   一时半会儿听不到他们反叛的消息,不要以为他们安生了,他们只是在反叛的路上。   鱼禾想要将三郡纳入治下,就得应对三郡蛮夷无尽的反叛。   若是占氏姊妹肯帮鱼禾的话,他倒是好治理三郡。   可占氏姊妹虽然跟着鱼禾手底下的兵马一起作战,甚至拿了鱼禾许多钱、粮、兵甲,但并没有投靠鱼禾的意思。   占氏姊妹虽然没有太大的权力欲望,但她们此次反了邓让,为三郡的蛮夷出了一口恶气,在三郡的蛮夷眼中的威望,无人能够企及。   她们不帮鱼禾,又或者鱼禾派去的人让她们觉得不顺心,她们说不定还会成为鱼禾统治三郡的麻烦。   鱼禾自己没时间去细心治理三郡,但他又不愿意舍去去三郡这种宝地。   鱼禾手底下也没有合适的人去治理三郡。   直到杨音和谢禄出现,鱼禾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历史上杨音和谢禄能在赤眉军那种鱼龙混杂的兵马中,遥遥占据首要位置,足可见两个人的能力不俗,且善于跟人交际,善于在各式各样的人中间周旋。   交趾三郡的各部族头人,就是各式各样的人。   刚好适合他们。   此外,杨音和谢禄此前没担任过什么官职,让他们拿三郡练练手也不错。   他们要是干出成绩了,鱼禾可以进一步重用。   他们要是干不出成绩,对鱼禾也没有太大损失,反而还能借此看出二人各方面的能力,而依照二人展现出的能力,任用他们。   可以说,让杨音和谢禄去治理交趾三郡,对鱼禾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暂时解决了一块心病,鱼禾心情不错,端起桌上的酒杯,自斟自饮了起来。   在他驿房不远处的另一处驿房内,杨音和谢禄谢过了鱼蒙以后,在房内住了下来。   杨音粗略的看了一眼房内的布置,走到了桌前坐下。   谢禄则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房内的布置。   “别看了,就两张床塌、一张木桌、一盏油灯,一眼就看完了,还有什么可看呢。”   杨音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谢禄兴致勃勃的盯着后窗,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们两个在乡间被人喊打喊杀的泼才,有一日竟然也会被重用,还被任命为三郡太守。”   杨音嘴角微微翘起,心中也有一些欢喜。   诚如谢禄所言,他们二人在乡间的时候,确实是被人喊打喊杀的泼才。   他们二人皆读过书,也习过武。   族里帮他们找的那些在衙门里打杂的差事,他们看不上。   县里举的茂才、孝廉,又轮不到他们。   所以他们整日里无所事事,偶尔还会做一些恶心人的勾当。   久而久之,就传出了不少而名声,在乡间是人嫌狗厌。   杨音原以为,他们这一辈子,就这么囫囵的过去了。   没料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机缘巧合下,居然成了鱼禾的人,并且得鱼禾看重。   一开口,就许了他们三郡太守。   “主公看重我们,又如此信任我们,我们不能辜负了主公的厚望。”   杨音欣喜之余,郑重的对谢禄道。   谢禄收回了目光,点着头道:“主公不计较我们的出身,以重任相托,我们自然得以性命相报。”   杨音一边点着头,一边沉吟着道:“我们是从日南郡上岸的,日南郡、九真郡,乃至交趾郡的情况,我们在路上议论过。   最终得出了的结论是,日南郡、九真郡、交趾郡三郡的民心和权威皆在占氏姊妹手里。”   谢禄点点头,笑着道:“我记得,路径交趾的时候,看到那些蛮夷将占氏姊妹奉若神明,你就说过,谁娶了占氏姊妹,谁就会是交趾三郡的王。号令三郡所有的蛮夷。”   杨音瞥着谢禄,郑重的道:“我们要帮主公治理好交趾三郡,就绕不开占氏姊妹。”   说完这话,杨音一脸认真的看着谢禄。   谢禄愣了一下,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怪叫着道:“绕不开那就想办法绕啊,你看着我作什么?”   杨音直言道:“你一向喜欢偷人妇,也懂得如何哄骗人妇。占氏姊妹虽然没有嫁过人,但已经到了人妇的年纪,你要是出手……”   “不行!绝对不行!我绝对不会娶一个蛮夷,乱了我谢氏血统。”   谢禄不等杨音把话说完,就大声的叫了起来。   杨音真诚的道:“你很清楚,我们要治理交趾三郡,就绕不开占氏姊妹。占氏姊妹武艺不弱,手底下还有一群悍不畏死的兵勇。三郡的蛮夷如今也愿意听她们号令。   我们若是用强,又或者设局害死她们,都会引起三郡动荡。   这对我们从她们手中夺权,以及随后治理三郡,都没有任何益处。   唯有将她们变成自己人,我们才能轻而易举的从她们手里拿到三郡的治理之权,甚至还有所有的兵权。”   杨音一席话说完,谢禄吹胡子瞪眼的喊道:“她们是蛮夷,娶了她们,我以后还怎么还乡,怎么去见我祖宗?   族里的那些人若是知道我娶了蛮夷,说不定会将我逐出族内,不让我进祖坟。   我可不愿意做一个孤魂野鬼。”   杨音沉声道:“我又没让你娶她们做正妻。”   谢禄鄙夷道:“以她们的身份,你觉得我让她们做妾,她们会愿意?”   杨音微微皱眉,道:“那就娶她们做正妻。只要我们拿到了三郡的权柄,我们就是名副其实的三郡太守,你们谢氏往上数三代,也没出过这么大的官。   待到我们衣锦还乡,别人看到的只有我们身上的官爵,谁会在乎我们娶的妻子是那个?”   谢禄想反唇相讥,但仔细想想,杨音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以太守的身份衣锦还乡,谁还会在乎你娶了谁?   权力比血统更迷人。   杨音见谢禄有些意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们若是不能将占氏姊妹变成自己人的话,我们想要拿到三郡权柄,治理三郡,少说也得十数年,甚至更多时间。   主公如今正在开疆拓土,以后甚至会角逐天下。   难道你甘心将一辈子耗费在交趾三郡?   难道你不想争一争王侯将相之位?”   “王侯将相……”   谢禄低声呢喃了一句。   放在以前,有人跟他说这话,他绝对会认为是对方疯了。   可是现在,他已经被赋予了三郡权柄,王侯将相,并非遥不可及。   谢禄目光深沉的看向杨音,没有言语。   杨音趁热打铁,道:“天下才几州?如今天下刚刚大乱,主公就占据了两州半。等到别人崛起的时候,主公恐怕已经有了虎踞天下的实力。   我在船上的时候听漕先生说,主公从一介逃卒,到今日,花费了不过四载。   再过四载,主公必然能称王称帝。   我们的时间不多,错过了主公第一次册封群臣的机会,以后再想前进一步,可就难了。”   谢禄听到这话,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咬着牙道:“好,我答应了,但我不能一个人受委屈,你得陪着我。   占氏姊妹是两个人,我们一人一个。”   杨音面孔一僵,干巴巴的道:“你知道的,我不擅长跟女子交谈。”   谢禄凑到杨音近前,恶狠狠的道:“那我不管,我们是兄弟,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杨音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的,我已经定了亲事。”   谢禄瞪起眼,喝道:“谁还没定过个亲事?我也定过亲,还差点娶过门了。”   杨音苦着脸道:“嫂嫂已经故去,可我的妻子还在啊。”   谢禄也是个悲剧,依照他的年龄,早应该娶妻生子了。   可是他命不好,刚到了娶妻的年纪,家中的太翁故去,他陪着祖父和父亲守了三年孝。   守完了孝,刚准备娶妻,一切都准备好了。   女方家里也有长辈去世了,又得等。   等着等着,一场天花就将他未过门的妻子的命给夺走了。 第401章 疯了吧?州牧居然能世袭!   以至于谢禄人到而立,还是个光棍。   杨音比谢禄好点,也有个未婚妻,还是个美娇娘,家中资产殷实,世代官宦。   杨音太翁过世以后,杨氏有点式微,再加上杨音举孝廉没被选上,久久没有出仕。   所以未婚妻家里就一拖再拖,迟迟不让他们成婚。   杨音的岳父不愿意担恃强凌弱的恶名,想逼着杨音主动去退婚。   但杨音死扛着也不退婚,就跟他那个岳父耗着。   用杨音的话说,就是‘我娶回来再休可以,但是想让我在吃亏的情况下,保全你的名声,想都别想。’   谢禄恶狠狠的道:“咱们从小一块长大,你的亲事是怎么回事,我很清楚。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大义凌然的话劝我,现在为何不拿那些话劝劝你自己?”   谢禄质问道:“难道你想哄骗我去吃亏,你好偷偷跟在后面占便宜?”   杨音闻言,面色更僵。   他确实有哄骗谢禄去娶占氏姊妹,自己偷偷跟着在后面占便宜的想法。   他倒不是坑谢禄,而是谢禄这厮在女色方面向来看得开,他则比较保守,所以这种事情应该交给谢禄。   可谢禄现在死咬着要跟他同甘共苦。   为了以后,他也只能感叹道:“罢了罢了,就依你。我去找姐姐,你去找妹妹。”   谢禄听到这话,神色缓和了不少。   杨音多了个心眼,提醒道:“我不擅长跟女子交谈,若是拿不下姐姐,你可别怨我。”   谢禄徒然瞪大眼。   杨音也跟着瞪大眼,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   谁知道,谢禄居然大叫着道:“好你个杨音,我当你是兄弟,你居然想给我当姐夫?!你想得美!”   杨音一脸愕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半响,杨音一脸感慨的道:“那我去找妹妹,你去找姐姐。”   谢禄哼哼了两声,“这还差不多。我是你兄长,也得是你姐夫。”   杨音陪着笑脸道:“是是是,谢兄长,谢姐夫……”   谢禄撇了撇嘴,道:“你若是拿不下占氏妹妹,那就让徐宣那厮去试试。没理由我们两个吃亏,他来了直接占便宜。”   杨音毫不犹豫的笑着赞叹道:“还是谢兄睿智……”   谢禄哼了一声,有些傲娇的扬了扬脑袋。   另一侧驿房内。   鱼禾听到了隐隐一些争吵声,放下了酒杯,侧耳倾听,可是听了许久,也没听仔细。   见鱼蒙进门,忍不住问道:“我听到有人在争吵?”   鱼蒙面色古怪的道:“是主公新招揽的那两位。”   鱼禾愣了一下,好奇的问道:“他们吵什么?难道是对我分配的职位不满,在互相争权?”   鱼蒙缓缓摇头,“那倒不是。他们对主公的信任和赏识很感激,对主公分配的职位也没什么不满。   他们就是……”   鱼蒙一脸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将杨音和谢禄商量的事情告诉鱼禾。   杨音和谢禄虽然在房内说悄悄话,可杨音将谢禄刺激的不轻,谢禄喊的太大声,隔着老远的鱼禾隐隐都能听到一点动静。   在院子里的鱼蒙,自然听的清清楚楚。   鱼禾见鱼蒙一脸迟疑,就知道杨音和谢禄吵闹的事情,应该是什么羞羞的事情。   鱼蒙跟着他时间长了,他也了解鱼蒙的性子。   一般情况下,鱼蒙遇到任何事,都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   唯有在羞羞的事情上,才会吞吞吐吐。   “他们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让你觉得难以启齿?”   鱼禾盯着鱼蒙疑问。   鱼蒙苦笑着道:“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是他们分析了一番交趾三郡的局势,发现想尽快拿到交趾三郡的权柄,就绕不开占氏姊妹。   于是杨音出了个主意,让谢禄去交好占氏姊妹,最好能将占氏姊妹变成自己人。   谢禄觉得他一个人去太吃亏,所以想拉着杨音一起。   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鱼禾听完鱼蒙的话,一脸愕然。   鱼蒙明显是将杨音和谢禄的交谈美化了一番。   以杨音和谢禄的交情,私底下谈论这种话题,绝对不可能这么‘温文儒雅’,必然会说一些很暧昧的话。   但即便如此,鱼禾依然觉得很惊讶。   鱼禾沉默了许久,缓缓感慨了一句,“人才啊……”   果然是野路子出身的枭雄,手段也很野。   鱼蒙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搭话。   那是人才吗?   那是无所不用其极,那是臭不要脸。   鱼禾感慨过后,吩咐鱼蒙道:“密切关注此事,一旦他们中间有人跟占氏姊妹成婚,立刻告诉我,我送上一份厚礼。”   手底下的人为了帮他彻底统御交趾三郡,不惜出卖灵魂、出卖肉体,他自然不能吝啬。   鱼蒙一脸古怪的道:“主公似乎乐见其成?”   鱼禾瞥了鱼蒙一眼,高深莫测的道:“民族融合的事,你不懂。”   鱼蒙一愣了一下,挠了挠头,他确实不懂。   先秦、前汉,没人会讲这个。   王莽则没时间去讲这个。   往后到了魏晋南北朝的时候,北魏孝文帝讲过。   清朝的时候,雍正篡改了韩愈的《原道》,借着韩愈的嘴,说出了那句著名的‘夷狄而华夏者,则华夏之;华夏而夷狄者,则夷狄之’。   雍正这事干的不地道,但是这话放在民族融合的大时代,倒也不错。   虽然新朝的人不讲这个,但鱼禾觉得,他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人,有必要响应国家号召,提前两千年落实此事。   最好将地球诸多文明,变成地球村文明。   到时候就不存在什么各民族、各种族人了。   日照之处皆是国土,大家自然也是国人。   不愿意当国人的,埋在土里,踩两脚,再种一些花就好了。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在亭驿外响起。   鱼禾听着不对味,向外望去。   鱼蒙,正在房里商量着如何征服占氏姊妹的杨音和谢禄,也一起伸长脖子,往外看去。   一个骑士,骑着马,闯进了亭驿。   确认了鱼禾住的驿舍后,跳下马背,匆匆赶到驿舍前。   驿舍前有侍卫,骑士没敢闯入,只能单膝跪在门口,高喊道:“卑职乃是吕统领麾下密探,奉统领之命,特地来求见主公。”   鱼禾给了鱼蒙一个眼神。   鱼蒙点点头,将人带进驿舍。   骑士进了驿舍,一边施礼,一边急声说着,“启禀主公,日前马州牧派遣人送了一对子嗣到吕统领处,并且交给吕统领一封信。”   说话间,骑士已经从背后取下一个信筒,高高举过头顶。   吕嵩手底下的人传的皆是机密,所以用的是特制的信筒,   古代的信筒,并没有后世人想的那么简单。   古代的特质信筒,一般是两层。   两层中间夹着一些特制的溶液,筒口有机关。   开启信筒需要懂得机关。   不懂得机关,暴力破筒,特质的溶液立马会流进筒内,溶解里面的信。   古人擅用机关术,传递机密,用一些机关术很寻常。   像是后世影视剧中演的那般,随便提笔写封信,拿个火漆封一下就送出去,太儿戏。   鱼蒙拿过了信筒,呈到鱼禾面前。   鱼禾拿过信筒,再盖子上左扭右扭,扭动了许久,才打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一卷竹简。   鱼禾打开竹简,略微扫了一眼,眉头微微一凝。   信是扬州牧马余写的。   马余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得知了马援在鱼禾手底下效力。   所以写信给鱼禾,说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将长子马严,次子马敦托付给马援,希望鱼禾代为转交。   马余还在信中提到,朝廷的旨意已经传到了扬州,令扬州出兵五万征讨荆州,他已经被扬州的绣衣执法和庐江郡、九江郡的太守给架空了,无力阻止此事。   马余称,鱼禾若是有余力的话,可以派遣马援到河南说服他长兄马况,亦或者到增山说服他弟弟马员赶赴扬州,他可以将扬州牧的职位传给他兄弟,让兄弟掌管扬州,或许可以让鱼禾兵不血刃的拿下扬州,阻止扬州兵进荆州。   鱼禾看完马余的信,惊呆了。   “一州州牧还能私底下传给家人?”   鱼禾惊问。   鱼蒙挠了挠头,不懂鱼禾话里的意思。   听到的动静,赶到鱼禾驿舍前的杨音,听到鱼禾的话,迟疑了一下,躬身入了驿舍,温声道:“禀主公,新帝篡汉之初,改十三州为九州,设州牧、刺史,允许世袭之。只不过世袭的条件过于苛刻,并没有人做到,所以很少有人提及,也很少有人知晓。”   居然是真的?   鱼禾惊的说不出话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州牧还可以世袭。   史书上并没有提及此事,又或者是提及了,但仅有了了一笔,他没在意。   但即便他知道,依然会震惊不已。   好家伙,天下总共就九州,一州就等于是一个小国,州牧执掌者一州军政大权,跟土皇帝没区别。   这还给世袭?   王莽是疯了吧?   这不是在鼓励手底下的人拥兵自重,分割天下吗?   得亏莽新传的不长,莽新传的要是长一点,莽新之后恐怕就是春秋战国,又或者五代十国。 第402章 君子做不了官   难怪莽新会亡。   就王莽这么个折腾法,铁浇铜铸的江山也得亡。   以前,鱼禾还觉得王莽是一个改革者,是一个先驱。   莽新之所以会亡,是因为王莽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被人联手给推翻了。   现在,鱼禾觉得,王莽完全是将江山社稷当成了玩具,他看别人玩不过瘾,就自己抢过来玩,玩坏了就丢出去,让其他人去抢。   鱼禾强忍着心头的不适,干咳了一下,道:“有多苛刻?”   杨音对王莽的荒诞行径已经习惯了,所以并没有太大反应,听到鱼禾问话,躬身道:“继任者最少也得是一郡太守,且必须得到一州中半数以上的太守的认可。”   杨音看了鱼禾一眼,见鱼禾不动声色,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虽然各州州牧族中为官者甚多,但位及太守者少之又少,能得到一州半数以上太守认可者几乎没有。   所以新帝虽然允许州牧世袭,但至今没有人能做到。”   鱼禾若有所思,难怪马余让马援去找马况和马员,却只字不提让马援接位。   只是马况和马员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   不然马余也不用让马援去跑一趟,多此一举。   兵不血刃的拿下扬州,并且阻止扬州兵进荆州,鱼禾很动心。   现在的扬州并没有经历大开发,比不上后世,甚至也比不上北方诸郡,但也比交州、益州、荆州要强。   兵不血刃的拿下扬州,鱼禾的实力能翻一翻,还能确保荆州的战事不会出现变数。   马余将一双嫡子送到了他手底下,也算是交了人质,他也不用担心马余闹妖。   但心动归心动,操作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首先,马况和马员两个人明显没有放弃自己现在的事业,继承扬州的意思。   马援出面,也未必能说服他们二人。   总不能将人强绑到扬州吧?   其次,扬州境内的郡太守们明显跟马余有间隙,绣衣执法们也跟郡太守们一条心,想要让马氏兄弟达成继任扬州牧的条件,必须费一番功夫,跟扬州各郡太守勾心斗角,还得应付那群贪得无厌的绣衣执法。   最后,杨音虽然没说,但鱼禾也清楚,马氏兄弟要继任马余的位置,还得得到朝廷首肯。鱼禾帮助马氏兄弟上位,肯定会留下一大堆手脚,经不住查,王莽只要稍微派个人查一下,就能查到。到时候王莽肯定不会点头,说不定还会提前召集天下兵马,组成数十万大军的阵仗,跟鱼禾做一场。   鱼禾自认为,他不是汉光武刘秀那种天命之人,不会有陨石、风雨雷电相助,没办法轻而易举的跟王莽的数十万大军周旋。   一旦对上了,恐怕得调动所有力量应对,一个弄不好,手底下的力量和基业就会一朝散尽,成为别人的资粮。   鱼禾心动归心动,仔细分析了一番后,觉得弊大于利,不可为之。   鱼禾心里有了计较,便不再关注此事,他顺着杨音的话,感慨道:“达官显贵们皆喜欢钻营,现在无人达成,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去置换,太守之位,半州郡守认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这大新若是多传几代,天下九州,恐怕就会沦为顶尖豪强和达官显贵们的私土了。   王莽将州牧之位轻许,还允许世袭,实乃亡国之举。”   杨音略微一愣。   鱼禾又感慨道:“春秋战国就是最好的例子,王莽难道是想让新王室成为第二个周王室?”   杨音听到这话,认可了鱼禾的说辞,深以为然的道:“真如主公所言的话,不出几代,新室恐怕要重演周王室旧事。   如此说来,新室亡国之祸,早在新室初立的时候,便已经被新帝亲手埋下了……”   说到最后,杨音神色复杂。   杨音惊叹于鱼禾目光长远,也鄙夷王莽短视。   鱼禾点点头,“历史上每一个朝代所走的路都不同,他们都失败了,那就说明他们的路走不通,回过头走他们的的路,那么结局也是注定的。   所以我们应该向前看,取长补短,走出新路。”   杨音郑重的点头,向鱼禾深深的一礼,大有一副和鱼禾共勉的意思。   鱼禾收起了竹简,思量了一番,吩咐眼前的骑士,“你回去告诉吕嵩,让他将马援的两个侄儿,送回益州郡,交给马援的家眷抚养,再让他给马余传信,婉拒马余的好意。”   骑士应允了一声,郑重一礼,退出了驿舍。   鱼禾又对鱼蒙道:“你派人去一趟合浦郡,告诉杨丘,让他将手里的兵马暂时交给我少母,赶去巴郡,暂时充任北山军副将一职,统管北山军。   再派人传话给马援,就说马余病重,有性命之忧,我允许他暂时离开北山军,前去探望。   顺便传话给朱遵,让他暂时统管犍为郡和半个巴郡的民政。”   鱼蒙迟疑了一下,“朱遵一个人统管犍为郡和半个巴郡的民政,是否过于单薄?”   鱼蒙其实是想询问鱼禾,朱遵此人可不可信,给这么大权力,会不会有危险。   犍为郡还好说,半个巴郡以北,就是公孙述和朝廷角逐的战场。   朱遵要是起了歹心,率众反叛,那阴识就危险了,眼前大好的局面也很有可能会逆转。   只是碍于杨音在场,鱼蒙不好明说。   鱼禾摆摆手,“无碍……”   朱遵此人,鱼禾还是了解的。   朱遵对公孙述这个伪善的家伙没什么好感,历史上朱遵就是死在了抵御公孙述征讨犍为郡的战场上。   所以朱遵不可能率众反叛,去找公孙述。   至于朝廷,那更不用担心。   朱遵心怀的是汉室,而不是新室,朝廷两次出兵,将朱遵族里的父老折腾得不轻,朱遵对朝廷也没有什么好感,甚至还隐隐怀有敌意,所以不会去归顺朝廷。   若半个巴郡以北的是汉光武刘秀的地盘,那鱼禾才会担心一下。   鱼蒙见鱼禾没有异议,便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鱼蒙下去派人传信,鱼禾又陪着杨音闲聊了一会儿,给杨音出了一些治理交趾三郡的策略。   此前鱼禾还不了解杨音和谢禄,所以在给他们治理交州三郡策略的时候,还有所保留。   得知杨音和谢禄为了交趾三郡的权柄,连面皮了不要了。   那鱼禾就不需要在有所保留了。   一些阴损的怪招,在鱼禾的有意提醒下,杨音都领悟到了。   主公和臣属越说越起劲,隐隐有心心相惜的味道。   谢禄在驿舍内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杨音回去,跑到鱼禾这边一看,见杨音和鱼禾聊的畅快,话题还很劲爆,不是什么好人的谢禄也加入到了其中。   三个人一直聊到了入夜,才意犹未尽的各自回房睡下。   次日。   天还未亮。   雄心万丈的杨音和谢禄就起了,他们打点了行囊,带上了侍卫和钱粮,在鱼禾驿舍外躬身一礼后,踏着晨露,赶往了交趾三郡。   鱼禾起床以后,听说杨音和谢禄不辞而别,略微有些发楞。   从鱼蒙口中得知,杨音和谢禄在他驿舍外施礼以后,才离去了。   鱼禾便明白了杨音和谢禄不辞而别的意思。   两个人是在借此向鱼禾展现他们的决心。   他们是想告诉鱼禾,不将交趾三郡治理成鱼禾想要的样子,绝不会见鱼禾。   “坏是坏了一些,但心中各有坚持,是两个贤才,我没看错人,也没有白跑一趟。”   鱼禾伸了个拦腰,赞叹了一句。   杨音和谢禄虽然鬼主意不少,在跟他攀谈的时候也提到了不少坏到流浓的手段。   但鱼禾依然觉得他们是贤才。   鱼禾选的是治理地方、从占氏姊妹手中夺权的官员,又不是教书育人的先生,所以在品行方面并不需要太高的要求。   只要心中有坚持,有才能,能治理好地方,且不祸祸百姓,那就是好官。   品行高洁,如同君子一般的人,不适合做官,只适合去研究学问。   官场上不需要君子,君子也做不好官。   在个人品行上修炼到圣人境地的孔子,就是个例子。   孔子品行高洁,学问高深,可他众生也没有受到重用,在列国宣讲学问,列国君主皆没有重用他。   并不是列国君主有眼无珠,也不是孔子的品行和学问有问题。   而是品行高洁的人做不好官,也治不好国。   孔子若是放弃出仕,潜心授徒、潜心研究学问,各国君主绝对会以最高的礼遇迎接他,将他当成神明一样供起来,甚至还会不惜血本,为他营造一座庞大无比的学宫。   鱼禾选才,就看三点,有没有能耐、有没有坚持、会不会祸祸百姓。   剩下的,鱼禾一概不管。   一个人没能耐、没坚持、也不管百姓死活,那怕学问高的吓人,名声传遍天下,鱼禾也不会让他做高官、治理地方,顶多会让他去做一些教书育人、研究学问的官职。   “收拾收拾东西,去苍梧郡。”   鱼禾吩咐了鱼蒙一声。   原本鱼禾打算在见过杨音和谢禄以后就返回江陵城的。   但得知了王莽的旨意已经传到了扬州,扬州会出兵荆州,所以鱼禾准备去一趟苍梧郡,盯着点扬州动向。 第403章 宝藏男亡承   从伏牛山到苍梧郡,要路经郁林郡。   鱼禾麾下大军征讨交州的时候,最先攻克的是象郡,其次就是郁林。   因此,大军在郁林待的时间很长,已经将郁林各个反对势力清除,郁林各县也已经平定。   郁林已经逐渐恢复了郡治。   各地百姓在驻扎在各地的兵马引导下,正在恢复春耕,各县的商贾也在努力沟通各县稀缺的货物。   鱼禾进入郁林以后,看到百姓在忙着恢复农桑,商贾们在匆匆贩运货物,兵卒们策马狂奔在各处官道上,在巡视四处。   比起正陷入混乱中的荆州,郁林郡的人已经熬过了劫难,正在努力的焕发着生气,各处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鱼禾对郁林郡发展很满意,所以并没有出面干涉什么。   他在郁林郡各处巡视了一番,然后赶往了郁林郡的郡治布山县。   后世关于郁林郡的郡治布山县有两种说法,一说是在广西贵港城南,一说在广西桂平。   《旧唐书》记载,布山县即桂平,但经过后世史学家考证,广西贵港城南的可能性更大。   鱼禾赶到了布山县县城以后,认可了后世史学家们的说法。   虽然新朝的地形地貌、建筑,跟后世天差地别。   但是地图上的位置,却没办法变。   鱼禾看过了布山县县城,又看了看简易的地图以后,断言布山县就是广西贵港城南。   但这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在新朝,没人能跟鱼禾讨论这个问题,在郁林郡,也没人会反驳鱼禾的说法。   布山县县城,是一座大城,远比犍为郡郡治和益州郡郡治要大。   城池占地达到了数万亩,里面居住着近十万人。   北方的那些豪强,说交州乃是蛮夷之地,明显有些小逊了交州。   就布山县县城这种规模,在北方也属于大城。   城门口的沽酒的小庐,歇脚的窝棚,城内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街道上穿着讲究的行人,无一不彰显布山县的富庶。   先秦的时候,往交州迁移了数十万人,这些人可不是吃干饭的,其中不乏匠人、商人。   只要有匠人和商人,以及消费人群,经济就能发展起来。   交州之所以被称之为蛮夷之地,大概是在文化上有所欠缺。   交州没有什么闻达于天下的鸿儒,也没有什么家学渊源的豪强,甚至连文室也没有几座。   交州的稚子,那怕是聪明绝顶,没有鸿儒教导,没有足够的书籍供其阅读,也难以成才。   也正是因为如此,交州出不了闻达于天下的鸿儒,也出不了名震天下的饱学之士。   这是一个死循环,除非有外力介入。   鱼禾在看到了布山县的经济发展的还不错以后,就想在布山县广开文室,再请几个大儒,在交州传播文化的种子。   不过此事暂时只能想想,因为如今诸事未定,鱼禾还有许多更紧要的事情要做。   镇守郁林郡的是亡承。   王奋和鱼父在攻克了郁林、苍梧,庄乔在攻破了合浦以后,亡承就将临时行营迁移到了布山县。   一则是为了方便传信。   二则是方便治理诸郡。   鱼禾入了布山县,踏着白石道,进了郡衙,见到亡承的时候,愕然愣在了原地。   “你这是……”   鱼禾盯着瘦了一圈,眼窝深陷、脸色苍白的亡承,一脸难以置信的问。   “咳咳……”   亡承轻咳了几声,在侍卫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到鱼禾面前,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意,“偶感风寒,不碍事。”   说到此处,亡承略微抬起手,向鱼禾一礼,一脸歉意的道:“太守特地来看亡某,亡某却未曾远迎,还请太守恕罪。”   亡承很客气,姿态也放的极低,简直就是将自己放在了鱼禾臣属的位置上。   一个句町国的王,姿态放的这么低,明显不正常。   “你我乃是同盟,不分高低,你何至于此?”   鱼禾凑到亡承近前,低声说着。   亡承干巴巴一笑,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太守入衙。”   鱼禾迟疑了一下,进了衙门内的正堂,刚刚坐定,亡承吩咐人将交州各郡的文书送到了鱼禾面前,让鱼禾预览。   鱼禾不知道亡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边猜测着亡承的心思,一边预览着交州各郡的文书。   文书是派往交州各郡各县的官员递上来的。   这些官员当中,有一部分是从益州郡和犍为郡征调的,也有一部分是招降的,还有一部分是临时从交州民间挑选的。   交州初定,各地的琐事非常多。   招降的官员和从民间挑选的官员,治理地方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弄不好,惹出什么祸端,触怒了交州主事,所以大小事务都会写一封文书,送到亡承处,由亡承决断。   亡承在文书上皆做了批示,桩桩件件都处理的十分仔细,一些比较繁杂的、难以处理的事务,亡承还会另附一份文书,在上面写上一些独特的见解,以及解决的方法。   其中最让鱼禾称奇的,就是亡承对交州的土豪(土著豪强)和邓让麾下一些被抓捕的官员的处理方法。   亡承准许了交州各地善良的土豪出吏。   只要那些善良的土豪,愿意为他出力,可以直接到衙门里自荐,衙门经过甄别以后,会将他们送到临县出任小吏。   亡承通过这一手,成功的招募到了两百多小吏,分别派往了各郡各县。   小吏是地方衙门的基础,小吏充足了,即便是地方衙门的官员尚未到任,地方衙门依然能够运转。   亡承此举,不仅拉拢了交州各地善良的土豪,也迅速的恢复了各县的吏治。   郁林郡能快速的恢复农耕、商业,跟亡承此举脱离不了关系。   对于那些为恶的土豪,亡承让他们捐出一部分田产,以及一部分粮食,以赎己过。   对于那些罪大恶极的土豪,亡承全部将他们斩首示众,没收全部家财。   亡承拿到的钱财,用于了各地的道路和桥梁的修筑,以及各地百姓粮种的采购。   亡承拿到的粮食,一部分充作了军粮,一部分充任了官吏的俸禄,剩下的极小的一部分,发给了一些百姓充作粮种。   亡承拿到的田产,分发给了穷苦百姓,一个人头以三亩为限,家里有田且超过这个标准的不发,家里有田但没超过这个标准的补足,家里没有田的依照标准发放。   剩下的田产,充作官田,由俘虏、罪囚、奴隶种植。   对,交州有奴隶。   王莽立新的时候,交州已经独立,所以王莽的奴隶解放法,并没有传播到交州。   交州的奴隶还不少,依照亡承的统计,仅仅象郡、郁林郡、合浦郡、苍梧郡四郡的奴隶,加起来就有十五万之多。   亡承将这些奴隶全部弄到手,让他们去种官田了。   最后就是邓让手底下的那些旧官吏,抵死不从的,杀人夺产、投诚了但罪大恶极的,贬为罪囚,没收全部家产、良善的,亡承挑选了一部分任命,剩下的一部分勒令他们禁足家中,等候消息。   亡承为了避免这些禁足的产生恐慌,还特地告诉他们,他们的过往,不会有人去追问,也不会有人因为他们是邓让任命的官吏,找他们麻烦。   让他们禁足,只是暂时没想好他们的去处,是任用他们为官吏,还是让他们做回百姓。   鱼禾预览了一番文书以后,有些惊愕的仰起头,“你这等才能,纵然是去北方,也能被任用为一州州牧啊。”   鱼禾不得不承认,他以前小逊了亡承。   亡承不仅颇具手段、智慧过人,而且还有相当厉害的牧民之能。   亡承在交州的所作所为,比北方一些州的州牧还要强。   亡承谦逊的笑道:“我从小跟随汉使学习牧民之术,汉使希望我将句町变成一个跟大汉其他郡一样的地方。   可句町终究不是汉人的句町,而是句町人的句町。   汉家的牧民之术,想在句町起效,得三五十年之功。   我等不了三五十年,所以只能依照句町先贤们治理句町的办法,治理它。   我原以为,此生再也没有机会施展汉家的牧民之术,没想到太守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在交州一展了毕生所学。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太守对我的信任。”   鱼禾恍然大悟,点点头,道:“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厉害的牧民之能……我怎么没看到交趾、日南、九真三郡的文书?”   亡承笑呵呵的道:“交州乃是汉蛮混居,交趾三郡多蛮人,又被占氏姊妹所占,我没有那么多余力顾及交趾三郡。   所以只能由太守去想办法了。”   鱼禾赞叹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好的超乎我的想象。但我有两个疑问。其一,你为何会留下那么多官田?依照文书中所录,你留下的官田已经超过数十万亩了,而我们根本用不到这么多官田。   其二,你为何会费尽心思从各家各户当中,将奴隶们解救出来,编入到耕种官田之列?   据我所知,无论什么地方的豪强和大户,对奴隶看的都十重要。   你解救那些奴隶,明显会跟地方豪强和大户产生冲突,甚至引起骚乱。   此事弊大于利,你为何要做?” 第404章 谁人不为儿孙忧?   解放奴隶是文明进程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但亡承应该领悟不到这一点才对。   有王莽解放奴隶,惹出大乱子的例子在前,亡承在这种事情上应该十分谨慎才对。   为何会如此冒险?   鱼禾很不解。   亡承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憨厚的笑容,“太守在占据了益州郡、犍为郡、越巂郡的时候,相继将三郡的豪强私属,强征为民,还给他们分发了田产,并且勒令三郡,只允许雇人做工、雇人务农,却不许以人为奴,更禁止了丁口贩卖。   我猜测,太守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不喜欢看到以人为奴。   交州的奴隶这么多,在这种权柄交替之际,刚好适合将他们解救出来,化身为民。”   鱼禾微微点头,赞同了亡承的说法。   他确实不喜欢看到以人为奴。   古今中外所有奴隶主对奴隶的生命都很漠视,一些奴隶主还会以弑杀奴隶为乐。   长此以往,人就会失去对生明的敬重,将奴隶当成牲口对待。   鱼禾情愿看到遍地屠夫,也不愿意看到人将人当成牲口对待。   那样的话,人就不算是人。   比如某五胡。   所以鱼禾不希望自己治下有奴隶,也不希望自己治下的豪强和大户们全部变成漠视人命的家伙。   鱼禾倒不担心奴隶会起义、会造反。   在外国,奴隶起义、造反的事情比比皆是,而且相当大一部分全部成功了。   但是在这片土地上,从奴隶制诞生到消失,几乎没看到奴隶起义的影子,也没看到有那个奴隶夺取了江山社稷。   当权者们几乎牢牢的把控了制约奴隶的锁链。   该紧的时候紧,该松的时候松,该放的时候放,完全没给奴隶一点儿起义的机会。   此外,亡承说权力交替之际,正是释放奴隶的好机会。   鱼禾也赞成。   权力交替之际,不仅是释放奴隶的好机会,也是改革的好机会。   华夏文明的进步,就是在一次又一次朝代更替中完成的。   亡承继续笑着道:“等到交州彻底平稳了,再想从那些豪强和大户手中拿到奴隶,那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现在权力更替,人心惶惶。   我只要不要他们的命,要什么他们都会给,解救那些奴隶出来,刚刚好。”   鱼禾赞叹道:“你将时机把握的真准。”   亡承咳嗽了两声,继续笑道:“至于留下那么多官田,也是为了太守随后赏赐属下用。太守此次不仅拿下了交州,还不动声色的拿下了半个荆州,疆域扩大了一倍多,手下的有功之士多不胜数。   太守总得赏赐他们点什么,不然他们如何肯为太守卖命?   除此之外,大量的官田也能吸引交州的青壮投军。   只要太守让交州的青壮们看到,帮太守出力,不仅能为官为吏,还能拿到不少田产。   交州的青壮们一定会前赴后继的出现在太守面前,为太守赴死。”   鱼禾听完亡承一席话,愣住了。   许久以后,鱼禾感叹道:“你这是彻底帮我将交州打造成了一个募兵处和粮仓了啊。”   古人对田产的执念很深。   为了田产赴死的人不计其数。   为了田产丢官、丢名声的更是多不胜数。   许多王侯将相,对田产都异常痴迷,为此还干出了不少罪大恶极的事情。   百姓们对田产的痴迷,自然不用多说。   乡里的百姓,能为一个地垄所占的地,互殴致死,更别提几亩地、几十亩、甚至上百亩了。   以田产激励交州青壮,交州青壮还不踊跃参军?   俘虏、奴隶、罪囚种植官田,每年还能为鱼禾供应一大批粮食。   只要彻底灭了邓让,将交州牢牢占住,交州就能成为鱼禾的一处兵源地和一处粮仓。   亡承谋划之深远,考虑之周详,让鱼禾很钦佩。   钦佩之余,鱼禾盯着亡承道:“你不遗余力的帮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亡承的所作所为,不参杂任何私利,完全是替鱼禾着想。   鱼禾不认为亡承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所以他很想知道为什么?   亡承为什么这么做?   亡承听到鱼禾的问话,脸上闪过一次痛苦之色。   他是一个霸主,一个有手段、有智慧、有才能的霸主。   若不是自身有碍,他早就将句町国扩张了数倍,跟鱼禾分庭抗争了,又何必费尽心思去讨好鱼禾。   亡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略带萧瑟的道:“我有了亡波以后,无论怎么努力,也再无所出。国中的大巫告诉我,我是得罪了神明,神明夺走了我其他孩儿,以此惩罚于我。   大巫告诉我,我必须向神明献上九十九颗恶人之心,才能得到神明的宽恕。   我信了,也照做了。   但神明并没有宽恕我。   后来我遇到了一位汉家的医者,医者告诉我,我之所以再无所出,不是得罪了神明,而是患了病。   什么病,医者也说不上来。   医者只是告诉我,我活不到四旬。   我怕,我也怒。   我杀了大巫,杀了巫女,杀了所有的巫者。   我想知道,我到底是得罪了神明还是得了病。   我杀了所有的巫,就是为了见一见神明。   可是神明没有出现。   我也明白了,世上没有神。   我确实得了病。   我找了很多人,治我的病,可是一点儿用也没有。”   鱼禾愣愣的看着亡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当初初见亡承的时候,就发现,亡承是一个高血脂高血压脂肪肝患者。   一个三百斤的大胖子,要是没有这些病症,那就怪了。   看亡承的状态,或许他还有其他病症在身。   高血脂高血压脂肪肝倒是能缓解,但是没办法根治。   亡承身上的其他病症,鱼禾不清楚,也无可奈何。   亡承面色有些狰狞的道:“我最初想着治不好就算了,我将亡波养大,活到四旬,也就够了,一些人连四旬也活不到呢。   但是亡波越长越愚钝,我找了许多人教他,还是没办法将他变聪明。   我兄长看不上他,我兄长的子嗣欺辱他。   他们时常将亡波当成傻子一样戏弄。   我活着,他们尚且如此,我要是死了,他们还不将亡波欺负死?!   亡波就算再愚钝,那也是我儿子。   他好欺负,但是他老子不好欺负。   所以我设局宰了我兄长,夺得了句町王大位,又将我兄长的子嗣全部送上了战场。”   听到此处,鱼禾暗中叹了一口气。   亡承要是一只猫,亡承的兄长羞辱戏弄亡波,那也就算了。   可亡承是一只虎,一只爪牙锋利、知道自己死期的病虎。   亡承的兄长欺辱、戏弄亡波,明显是在找虐。   亡承看向鱼禾,突然苦笑了起来,“我想帮亡波清理干净所有的威胁,留下一些信得过的人辅佐他。我做的差不多了,你出现了。   你就像是个怪物,异军突起,扶摇直上。   壮大的速度快的让人望而生畏。   我知道我奈何不了你,所以想尽办法交好你。   想为亡波讨一个太平、讨一道护身符。   我交好了你,你答应了给亡波一个太平,一道护身符。   我原以为,我能亲自看到亡波坐稳太平之位,拿到护身符。   可是前些日子,我才发现,我的日子不多了。”   说到此处,亡承拉起了衣袖,让鱼禾看。   鱼禾定睛一瞧,就看到亡承的胳膊上有两处微不可查的黑斑,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亡承惨笑了一声,用手搓了搓脸,指着脸上一处地方,“不止胳膊上有,脸上也有,背上更多。   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我清楚,这预示着我命不久矣了。”   鱼禾一脸震惊,不敢相信的看着亡承。   鱼蒙难以置信的张着嘴。   亡承的侍卫们痛苦的闭上眼,脸上充满哀伤。   亡承放下了衣袖,向鱼禾恭恭敬敬一礼,“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多少事。但我会尽可能的多帮太守做事,只希望太守能依照承诺,给亡波一个太平之位,护他一世平安。”   还真是一个为了子嗣掏心掏肺的好爹啊。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郑重的向亡承回了一礼,道:“你不负我,我自然不会负你。此间事了,我便调集三家兵马,兵进南越、哀牢。   我希望你可以努力的活着,亲手送亡波登上国主之位。”   亡承深深一揖,“多谢太守垂怜。”   鱼禾抬抬手,“无需多礼,亦无需客气。我答应的事情,不会改变。”   亡承起身,点了点头,道:“我会叮嘱亡波,以你为宗。”   简而言之,就是鱼禾若是建国,亡波所在的国属,会依附于鱼禾的国邦,成为属国。   鱼禾点点头,没有再此事上继续多言。   “你好生休养,多吃瓜果绿菜,少吃肉食,最好少见油性,每日缓行至冒汗,兴许可以缓解一下病症。”   亡承一愣,目光灼灼的盯着鱼禾,急声道:“太守知道我患有何病?知道医治之法?”   能活着,没人想死。   亡承亦是如此。   鱼禾微微摇头,长叹一声道:“我不知道你患有何病,但我猜测你的一些病症应该是痴胖引起的。   痴胖者,多是餐餐饱食肉食,少动喜静。   所以我才让你少吃肉食,多吃瓜果和绿菜,多动一动。” 第405章 我不给你,你不能讨   听到鱼禾这话,亡承眼中的炽热瞬间熄灭了,脸上也多了一丝落寞。   几个呼吸后,亡承突然晒笑了起来,“我已经认命了,干嘛还患得患失的。”   亡承向鱼禾一礼,笑容又灿烂了不少,“能够缓解一二,也不错,兴许能多活一段日子。多谢太守的叮嘱,我一定会遵守的。”   鱼禾见亡承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点了点头道:“你若是依照我的吩咐去作,病症应该能缓解一二。除了我刚才叮嘱的那些外,你还要少熬夜,少劳神。   交州很快就会被我们彻底攻克,周遭也没有人能从我们手里夺走交州。   所以你不必事事亲立亲为,也不用熬夜劳神去快速的办好每一桩事。   能放下去的事情,就交给手底下的人去作。   能缓一缓的事情,就不需要着急忙慌的去办。”   亡承缓缓点头,施礼道:“多谢太守厚爱。”   鱼禾吩咐人送亡承下去休息。   亡承的脸色很差,近些日子为了交州的事由,操劳的不轻,应该多休息。   交州的治理,需要用时间去磨,不能一蹴而就。   鱼禾有的是时间等,就没必要赶着亡承这个病人去做事。   鱼禾在布山县待了两日,代替亡承批阅了一下文书,又指点了亡承一些养生之道。   四月初七,鱼禾辞别了亡承,赶往了苍梧郡。   苍梧郡在郁林郡以东、零陵郡和桂阳郡以南、扬州以西。   郡内治有十县。   郡治在广信县。   位于西水和贺水交汇处,又临近大山。   苍梧郡的前身是苍梧古国,建立于尧舜时代,后苍梧古国被覆灭,苍梧古国的人便在当地立了一族,名为仓吾族。   先秦的时候,在苍梧郡设苍梧守,又筑造了多处军事要塞,以便于赵佗等人统管南越。   同时还迁移了一部分的秦人到苍梧郡安家落户。   久而久之,秦人和仓吾族的人就相互同化了。   所以如今的苍梧郡,就像是益州郡一样,是一个汉蛮混居的郡治。   汉人居城,仓吾人居山林。   习俗有相似之处,又有所不同。   所以在苍梧郡很容易看到一些满嘴说着汉话,但却穿戴着仓吾人服饰的人。也会看到穿着汉人服饰,满嘴说着蛮话的人。   山林里的仓吾人要到城池内用猎物交换一些生活必需品,自然得穿戴上汉人的衣服,贴近汉人。   汉人想要从仓吾人手里拿到廉价的山货,自然在穿戴上得贴近仓吾人。   也有一些汉人,穿着仓吾人的装扮,纯粹是为了炫富。   因为汉人讲究才不露富,所以穿戴的比较内敛、单调。   仓吾人不懂这个道理,所以有些权势的仓吾人,喜欢将金银玉石、珍兽皮毛全穿在身上。   一些汉人将仓吾人的这种习俗看成了是炫富,所以有样学样,也将金银玉石、珍兽皮毛全穿在身上。   唯一的不同就是,汉人在效法仓吾人的时候,穿戴会更干净、更讲究。   因为能穿戴得起金银玉石、珍兽皮毛的汉人,皆是有钱人,不需要做工,也懂礼仪、懂清洁,所以才能保持干净。   鱼禾策马进了苍梧郡的郡治广信县,一眼就瞧见了一个穿金带银、头上盯着一顶珍兽皮毛帽子的大胖子,正趾高气扬的站在一个身着简单青衣的仓吾人面前,听人家点头哈腰的奉承他。   鱼禾面色古怪的在大胖子身上扫了两眼。   亡承的打土豪政策,似乎落实的不够彻底。   居然还有人敢在这种关键时刻炫富?   鱼禾如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也仅仅是多看他几眼。   要是搁在鱼禾刚起家那会儿,有人敢在他面前穿金带银的炫,鱼禾当晚就能带人去洗劫了他全家。   “主公可是看不过眼?”   鱼蒙看出了鱼禾的心思,笑眯眯的问。   鱼禾瞥了鱼蒙一眼,没说话。   鱼蒙低声笑道:“属下之前打听过了,这就是苍梧郡的习俗,一时半会儿很难改变。句町王殿下在苍梧郡的纳捐已经举行过两轮了。   现在还敢在苍梧郡的街道上穿金带银的,必然是没有做过恶,且向我们献上了不少钱财和粮食的良善之辈。”   鱼禾瞪了鱼蒙一眼,没好气的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没出息,坐拥两州半的疆域,还贪人那点钱?”   鱼蒙明显是在提醒鱼禾,人家是交过保护费的善良之辈,鱼禾即便是看不过眼,那也不能动。   鱼禾听出了鱼蒙的话外音,所以才会恶语相向。   鱼蒙干巴巴一笑,没有回话。   “去郡衙门!”   鱼禾又瞪了鱼蒙一眼,喊了一声。   一行人策马赶去了郡衙门。   鱼禾纵横交州,每到一地,几乎都有人亲迎。   唯有苍梧郡是个例外。   因为坐镇苍梧郡的是他那个牛脾气、好面子的便宜老子。   在汉人作主的朝代,可没有什么君臣高于父子的说法,也没有儿子当了皇帝,老子就给儿子下跪称奴才的事情发生。   在汉人作主的朝代,孝字大于君臣,父子自然也跟着高过君臣。   鱼禾只听说过光绪、宣统登基的时候,老子跪在儿子脚底下口称奴才的。   可没听说过刘邦登基以后,刘太公跪在地上口称奴才。   非但如此,刘太公向刘邦施礼,刘邦都不敢当。   鱼禾赶到郡衙门门口的时候,西山军的将校们齐齐赶到门口亲迎。   一些人还带着伤,单膝跪在门口向他施礼。   嘴里还喊着,未能去城门外十里处相迎,乃是死罪。   同时隐隐向鱼禾展示他们的伤势,暗示鱼禾应该赏赐他们。   鱼禾目光在那些带伤的家伙们身上扫了一圈,看他们的精气神,伤势应该早就养的差不多了。   故意带着伤势见他,明显是在装可怜。   至于未能去城门外十里处相迎,八成跟他们没关系。   肯定是他那个便宜老子没点头,其他人也没办法。   “尔等皆是吾之忠勇,待到交州彻底攻克以后,我自然会妥善的赏赐尔等。”   鱼禾在看过了一众将校的伤势以后,安抚着说。   心里默默的给亡承点了个赞,亡承还真是高瞻远瞩,留下了一大批官田,让他能够赏赐给有功将士,他也不至于被这群厚着脸皮装可怜讨要好处的家伙们给难住。   同时,鱼禾也在心里宣判了这些家伙们以后的前程。   他们的前程尽了。   鱼禾不喜欢霸道的对待属下,也尽量的优待这每一个属下。   但不代表能容忍属下放肆的问自己讨要好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给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你不能要。   鱼禾不能惯他们这么毛病,惯多了,以后就不好管了。   这些人明显是跟着鱼父时间长了,整日里听着鱼父抱怨鱼禾,心里就生出了怠慢,认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什么样的人才能问上位者讨要好处?   那得是有大能耐、有大功劳、无人能够替代,且上位者希望看到你贪财多过贪权的人。   比如秦时的王翦、唐时的李靖、宋时的石守信、高怀德等人。   就眼前这些货色,比一些汉家的三流将校还不如,又有什么资格追求跟王翦、李靖、石守信等人同等待遇。   “卑职等人多谢太守厚赐!”   一众将校得到了鱼禾承诺,满面红光,喜色难掩,一个个大喊着施礼。   鱼禾笑着点点头,带着鱼蒙入了郡衙门。   衙门内有些空旷,仅有几个侍卫。   正堂内不见鱼父的踪影,倒是鱼禾的叔父鱼敖和巴山二人,守在正堂门口。   巴山见到鱼禾,喜出望外,大叫着扑向鱼禾。   “主公!”   巴山已经许久没见鱼禾了,所以看到鱼禾,特别激动特别亲切。   巴山扑到鱼禾面前,欢喜的施礼,“巴山见过主公!”   鱼禾打量了一番巴山,点着头笑道:“高了不少,也壮了不少,不错不错。”   巴山憨厚的挠着头,道:“俺吃的好,睡的好,自然就壮了。”   说着,巴山突然向鱼禾比划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动作,邀功似的道:“俺的力气也跟着涨了。如今俺能提起两百斤的石锁,您之前给俺打造的棒子,拿着都轻了。   俺之前让人写信给彭三,让他给俺打造一个更重的棒子,可是他不搭理俺。   您回头可得说说他,顺便让他给俺打造一个趁手的棒子。”   鱼禾笑着道:“好好好,回头我就去信说说他。”   巴山郑重的点头,“他要是听话,您就让他再给俺打一身披挂,俺之前那一身披挂,已经穿不上了。”   鱼禾点着头应下了此事。   巴山的心思很简单,就是想问他讨要一些趁手的兵甲,好为他们父子效力。   不参杂其他的功利心。   不像是他身后的那些人。   鱼禾应付完了巴山,看向了站在一边一脸苦涩的鱼敖,“叔父……”   鱼敖低了一下头,“卑职见过太守……”   鱼敖如今在鱼父手底下充任的是军中记事和侍卫头领的职务。   鱼禾想跟他论亲戚,他却跟鱼禾论职位。   鱼禾一脸无奈。   鱼氏三兄弟,鱼丰、鱼蒙、鱼敖,个顶个的倔脾气,认死理。   鱼禾也拿他们没脾气。   “我阿耶呢?” 第406章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将军说高要县新任盐官发现了一群趁乱盗盐的巨人族,他得去瞧瞧。”   鱼敖苦着脸说,同时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鱼禾一脸无语的盯着鱼敖。   你当我是个蠢呼呼的胖头鱼嘛?   我阿耶要是真去了高要县,你一个侍卫首领,还有巴山鱼氏家仆,会留在此地?   鱼敖见谎言被鱼禾看穿了,脸上的神情更苦,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我说我不会骗人,兄长还不信……”   巴山憨憨的凑到鱼禾近前,诚实的道:“将军不想见你,所以让敖叔说谎骗你。”   鱼禾无奈的叹气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跟鱼父怄气怄久了,鱼禾也逐渐的摸到了一些规律。   鱼父每次给他使性子,必然是他做了什么令鱼父不满意的事情。   鱼敖见鱼禾没有计较他说谎的事情,就干笑着道:“将军说了,民间有句俗语,叫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如今是一方之主,治下统御着数万兵马,上千万百姓。   你率领着几千人去攻打一州之地,就是在犯险。   你要是有个什么好待,你让治下的数万兵马、上千万百姓怎么办?   将军说,我们鱼氏除了你,没人能统御这么大的家业,所以我们鱼氏谁都能去涉险,就你不行。”   鱼禾认真的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话放在太平盛世没错,但不适合乱世。”   鱼敖愣了一下,迟疑着道:“前朝司马公将这话写进了书里,被人奉为圣典,他和天下人都认可的话,肯定没错。”   顿了一下,鱼敖又急忙说道:“将军还说,我们鱼氏其他人没了,西南该是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你要是没了,这西南又得乱,上千万百姓得继续饱受兵灾之苦,我鱼氏说不定也会被那些野心勃勃之人所覆。”   鱼禾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话算是忠言。   他要是有了什么意外,鱼氏其他人接掌他的基业,不一定管得过来。   一些并没有彻底宣誓效忠鱼氏的人,很有可能会选择离开。   一些被他压着的野心勃勃之辈,在试探了继任者的深浅以后,会篡夺鱼氏的基业。   野心勃勃之辈一旦成功,一定会屠空鱼氏上下,不给鱼氏死灰复燃的机会。   所以鱼父借鱼敖之口,说出的这番话,很对,很有道理。   其实他刚才反驳鱼蒙的话也有些牵强。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无论是在盛世,还是在乱世,都很适用。   历史上有许多能建立大功业,却半途涉险,夭折了的人物。   比如秦武王赢荡等。   小说演义中也有类似的人物。   比如晁盖等。   鱼禾只是手里没多少人才,荆州的战事又至关重要,所以不得不亲自赶往荆州盯着。   鱼父的话是忠言,说的也对。   但鱼禾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亲自赶往荆州,冒险是冒险了一些,但收获同样是巨大的。   不仅轻而易举拿下荆州两郡,还招揽到两位人才,桂阳和长沙郡很快也会被拿下。   他没受苦,也没遭罪,更没受伤。   所作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种事情要是放在李世民身上,你给他四个郡,让他骑马在万军丛中厮杀几个回合,他都不带犹豫的。   历史上马上皇帝不少,可是像李世民那么拼的,真的不多。   李世民在当皇帝之前,堪称初唐主力大将之一。   他经常丢下大部队,率领数百玄甲骑去挑衅敌人,引敌人出城跟他厮杀,然后找机会弄死敌人。   初唐虎牢关大战,李世民对阵窦建德。   亲率几千铁骑,闯窦建德十万兵马的军阵,活捉了窦建德。   那是真真的在刀剑上跳舞。   鱼禾去荆州,可比李世民安全多了。   鱼禾不认为自己有错,自然也不会认错,想见鱼父,就只能出怪招。   “咳咳,既然我阿耶不肯见我,那你烦劳你告诉我阿耶,就说我准备以他的名义招抚交州各部族头人。   为了尽快让各部族头人承认我们鱼氏的统治,我会让各部族头人献上自己的女儿,充入我阿耶后宅,以后我们鱼氏跟各部族头人就算是姻亲了。”   鱼禾淡淡的一笑,对鱼敖说。   鱼敖惊愕的瞪起眼。   跟在鱼禾身后的鱼蒙也一脸愕然。   即便是憨厚的巴山,也面色古怪的挠着头。   交州的蛮族多达数百。   一些大族还有许许多多分支。   细细算的话,自称部族头人的人多达上千。   一人献一个女儿的话,那就是上千女子。   这比皇帝选妃还要夸张。   皇帝选妃,也很少会一次性纳上千女子入宫。   “真……真的?”   鱼敖吞了一口口水,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当然了,鱼敖吞口水,是被吓的,不是被馋的。   鱼禾灿烂的笑道:“自然是真的,为了我鱼氏能够尽快的征服交州所有人,只能委屈一下我阿耶了。   我阿耶要是知道这是为我鱼氏的基业做贡献,应该也不会拒绝。”   “你放屁!”   一道中气十足,且饱含怒意的声音从正堂内传来。   就看到鱼父须发皆张,怒气冲冲的从正堂后面的屏风内走了出来,大步流星的奔到了鱼禾面前。   鱼禾故作惊讶的道:“阿耶?!您不是去高要县看什么巨人族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鱼父根本没搭理鱼禾的话,而是吹胡子瞪眼的冲着鱼禾怒吼道:“你除了拿女人吓唬老子以外,就想不出其他法子了吗?”   一种法子好用,还需要想其他的吗?!   鱼禾认真的道:“我没有吓唬阿耶啊。我怎么敢吓唬阿耶?我汉人重孝道,我孝顺阿耶还来不及呢。”   鱼父咬牙切齿的道:“你孝顺我?!那你可真是孝顺死我了!”   鱼禾轻笑着道:“阿耶说笑了,旁人纳姬妾,还怕儿孙不乐意,偷偷摸摸的。我主动帮阿耶纳姬妾,恰恰证明了我孝顺。   这种事情要是说出去,别人会羡慕您羡慕到发狂。”   鱼父凑到鱼禾近前,瞪着双眼,恶狠狠的道:“你以为用这一招就治得住老子吗?”   鱼禾浅浅一笑,没有言语。   鱼父咬着牙,冷冷的道:“这种事情说出去了,别人是会嫉妒、羡慕,也会夸你孝顺。但你别忘了,你能孝顺老子,老子也能爱护你。   你给老子塞女人,还要找个名头。   老子给你塞女人,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够了。”   鱼禾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坏了,将老鱼头给逼急了。   老鱼头居然祭出杀手锏了。   这年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确实很厉害。   老子给儿子娶妻招妾,不需要儿子同意的,也不需要儿子去见一见人,挑一挑,捡一捡。   老子一句话,媒人点个头,儿子不知不觉间就会多一个女人。   事到临头,掀开了盖头,儿子才会知道自己娶了个什么。   为什么用什么呢?   因为古人愚昧,崇信神神鬼鬼。   属相犯冲,不能见面,找个鸡狗牛羊跟你拜堂成亲,那也是有可能的。   鱼父见鱼禾神色不自然,心中有一种扳回一城的感觉,他乘胜追击,盯着鱼禾刺激道:“小子,你要是有胆,就将那些部族头人的闺女给老子送来。   这西南成百万的女子当中,想嫁给老子的远远没有想嫁给你的多。   你给老子找一千,老子就给你找两千。”   鱼父就差冲鱼禾大喊‘来啊,互相伤害啊,看看谁先怂’。   鱼禾真想跟鱼父说点硬气话,但考虑到这是古代,古代的礼教、世俗站在鱼父那一边,他硬气下去,赢面也不大。   他可不愿意接受古人那种盲婚哑嫁的婚事。   “阿耶既然不愿意,我不强迫阿耶就是了,何必动怒呢。”   鱼禾笑嘻嘻的说。   鱼父气的直哆嗦,“你找老子麻烦,到最后倒埋怨老子动怒?你的意思是老子错了?”   鱼禾嬉皮笑脸的道:“你没错,我也没错,错的是这个天下。像是五叔、六叔,还有相魁、巴山都独着。   我们成百上千的往后宅讨,不应该,不应该。”   鱼父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鱼禾急忙又道:“五叔、六叔到西南已经有些年月了,我们没给张罗娶妻纳妾的事情,是我们不应该。   相魁和巴山从小待在我们鱼氏,阿翁和您将他们当儿孙养。   他们如今大了,我们却没给他们张罗娶妻的事情,也不应该。”   鱼蒙和鱼敖之前是有妻室和子嗣的,为了救鱼禾的娘和弟妹,死在了朝廷手里。   帮鱼蒙和鱼敖张罗亲事,那是鱼禾父子两个该做,也必须做的。   拖着不办,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那就是愧对人家。   相魁和巴山也确实到了该成婚的年龄了,虽然是家仆,但也必须给张罗亲事,不然就不是合格的主家。   旁人知道了会笑话主家没本事的。   鱼禾的话算是说道鱼父心坎上了,鱼父也成功的被带偏了。   鱼父竟然真的思量起了此事。   “老五、老六到西南确实有些年月了,之前是我疏忽了,没给他们张罗婚事,我这个兄长做的有些不称职。   相魁和巴山早就到了成婚生子的年纪了,我一直没关,这个主家当的也不称职。   我这就给你娘和你亡少母写信,让她们给张罗起来。   你说要跟那什么各部族头人缔结姻亲,也可以试试。   多纳一些不怕,咱鱼氏养得起。”   鱼父说到最后,一脸豪迈。   鱼蒙傻了,鱼敖呆了,巴山懵懵的挠着头。   这什么跟什么啊?   你们父子斗嘴,为何最后受伤的是我们? 第407章 古人娶妻的标准   “多纳一些也是应该的。”   鱼禾陪着笑脸附和。   鱼父沉吟着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我去给你娘和你亡少母写信。”   鱼父觉得,五弟和六弟的妻儿因为他和鱼禾的过错被朝廷杀害了,他却到现在才响起给五弟和六弟张罗妻妾,实在有点不应该,有点愧对兄弟。   所以鱼父说完这话,也懒得跟鱼禾继续斗嘴,急匆匆的返回正堂,去给鱼娘和亡洢写信。   鱼禾见此,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老鱼头跟他死磕,互相伤害。   真要互相伤害起来,他不一定是老鱼头的对手。   他在这种事情上是孤军奋战,老鱼头背后却又三位军师。   惹不起,惹不起。   “以后就没办法再拿这个法子拿捏老鱼头了。难办,难办啊。”   鱼禾心中感叹了一句。   鱼敖和鱼蒙盯着一张苦瓜脸出现在他面前。   “我说禾儿啊,你和你阿耶斗嘴,怎么最后牵扯到我们头上了?”   “对对对,你们父子斗气,跟我们没有关系啊。”   “……”   鱼敖和鱼蒙一脸郁闷的围着鱼禾嚷嚷着。   看戏看到了一半,唱戏的下台了,他们倒是成了戏台上的主角了。   这算什么事啊?   巴山倒是没有太大反应,似乎不在乎这方面的事情。   家仆、私属之类的人,在主家没啥地位,也没啥人权。   主家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   主家说给你发个妻子,不管高矮胖瘦,你都得接着。   主家让你跟你妻子多生几个,你就得努力生。   生下了孩子以后,若是夫妻双方都是主家的家仆或者私属,那孩子的以后还是主家说了算。   总之,在这种事情上,一切有主家作主,巴山即便是有意见,也得憋着。   鱼禾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义正言辞的对鱼敖和鱼蒙道:“五叔、六叔,帮你们张罗妻妾,那是我阿耶该做的事情,你们不能推脱。”   鱼敖和鱼蒙对视了一眼,急吼吼的喊着,“可是我们还没准备好啊。”   鱼禾不以为意的道:“这有什么好准备的,你们需要准备什么吗?再者说,你们就算不愿意,你们拒绝得了吗?”   鱼敖和鱼蒙一愣。   鱼禾盯着他们认真的道:“阿翁和大母已经故去,我阿耶是你们的兄长,有资格代替阿翁和大母决定你们的婚事。   你们拒绝都不好拒绝,除非你们不想认他这个兄长。”   鱼敖和鱼蒙有点傻眼,他们只顾着找鱼禾麻烦了,倒是忘了这个岔。   如今鱼氏的长辈只剩下了一些什么也不管的叔伯。   他们这一辈,就剩下鱼父和他们两个。   鱼父自然而然的进阶为长兄。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那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在世俗的礼法上,长兄和长嫂在父母亡故以后,有权决定弟妹们的婚事。   也有权为弟弟妹妹以后要走的路把把关。   像是马氏四兄弟,兄长们皆出任高官,却放任弟弟马援出去瞎胡闹,那存粹是异类。   当然了,马援的两个兄长大概也是觉得,他们有权有钱,马援即便是什么也不干,他们也能让马援富贵一辈子,所以才没有管束马援。   这就很豪横。   但他们兄弟有豪横的资本。   兄弟四个,一个州牧,两个太守,全是那种手握大权的高官。   别说让马援富贵一辈子了,就是马援的子子孙孙,他们也能照顾到位。   这话放在唐,以及唐以后,可能没人敢保证。   但是放在新汉这种豪强、勋贵、高官垄断权力的时代,马氏一个州牧、两个太守,足以让马氏一族富贵荣华下去。   鱼禾见鱼敖和鱼蒙傻傻的愣在原地,伸手去拍他们的肩头,可是手伸出去一半,觉得有点不合适。   他一个后辈去拍长辈肩头,容易被人说闲话。   鱼禾意兴阑珊的收回手,讪讪的道:“五叔、六叔,咱们鱼氏如今占据两州半,也算是一方大豪。   你们该多取一些妻妾,装一装我鱼氏的门面。   最好能给我多生一些弟弟妹妹,我以后也能多一些人用,不用四处去求人。”   鱼禾最后一句话,说的有点不太客气。   但是以鱼禾的身份和地位,这么说却没什么不对的。   鱼敖和鱼蒙听到这种话,非但不会生气,还会很高兴。   因为以鱼禾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说出这种任用弟弟妹妹的话,跟承诺没什么区别。   以后鱼禾真成了大事,少不了要给弟弟妹妹一个荣华富贵。   可是鱼敖和鱼蒙却没心思听着这个。   他们两个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漂亮却无才无德的女子,他们会欣赏,甚至会想歪,但绝对不会娶回家。   西南漂亮的女子虽然多,但是大多有貌无才,一些还没有德行。   鱼敖和鱼蒙不可能娶她们为妻。   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是明人说出的话。   在明以前,更确切的说是元以前,大户人家选妻,那都是找才貌双全的。   若是实在没有门当户对,才貌双全的女子,那也会在相貌普通的女子中找一个才德兼备的。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娶妻求贤’这样的话流传到后世。   至于那些有貌,却无才无德的,只会沦为大户人家的姬妾。   想做大户人家的正妻,除非是碰上一个无才无德且贪色的大户人家家主。   在玩的高端的宋朝,无才无德的女子,即便是有貌,也很难出现在那些达官贵人、豪门大户家里。   因为人家找姬妾,也找那种才德兼备的。   没有才德的姬妾,人家带出去见人,亦或者送朋友,都觉得丢人。   鱼敖和鱼蒙想找才德兼备的,可西南才德兼备的太少太少,才德兼备且相貌出众的就更少。   也就庄氏和亡氏有这个的人。   问题是两个最出众的已经被鱼禾塞到他阿耶后宅了,剩下的跟鱼禾是一个年纪的。   鱼敖和鱼蒙觉得,鱼禾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以鱼禾的身份地位,庄、亡两家那些跟鱼禾一个年龄,且未出嫁的女子,恐怕都会被他们嫂嫂张罗着,拿入鱼禾的后宅。   他们两个做长辈的,总不可能跟侄儿抢人吧?   至于姐妹共侍一夫之类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又不会被鄙视。   即便是姑侄女一起共侍一夫,在这个时代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像是历史上,马援的三女、四女、幼女,全入宫侍奉了刘秀的儿子刘庄,后来马援长女、次女剩下的女儿,也入宫侍奉了刘庄,也没见有人说三道四。   更没见后世著史者对此大书特书,大加批判。   由此可见,这种事情在新汉两代很寻常。   “禾儿啊,我和你六叔真的不急。”   “对对对,我们不急啊。”   “……”   鱼敖和鱼蒙是真的不急,所以不在乎鱼禾为他们以后子女许下荣华富贵。   鱼敖和鱼蒙很清楚,这事虽然是鱼父在作主,但是关键还在鱼禾身上。   只要说通了鱼禾,让鱼禾帮他们去跟鱼父说项,鱼父很有可能就会放弃帮他们张罗妻妾。   鱼禾瞥了鱼敖和鱼蒙一眼,语重心长的道:“五叔、六叔,我鱼氏遭逢大难,族中男丁折损了不少。   如今可以说是人丁单薄。   壮大鱼氏,让鱼氏人丁兴旺的责任,就在你们和我阿耶身上,你们不能推辞。”   鱼敖和鱼蒙听到这话,迟疑了起来。   壮大氏族、让氏族人丁兴旺。   这是这个时代每一个氏族子弟的责任。   也是长辈们教导后辈,说的最多的话。   鱼敖和鱼蒙从小就是听着这种话长大的,所以鱼禾拿这种话拿捏他们,他们真的不好反驳,也不好拒绝。   鱼敖看向了鱼蒙。   鱼蒙苦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   “要不,先纳几房如夫人?娶妻的事情再缓缓?”   鱼蒙沉默了许久,试探的问鱼禾。   他终究还是向祖宗们交代下来的重任妥协了。   鱼敖迟疑了一下,也跟着点了一下头。   只纳如夫人,不娶妻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那些达官贵人、豪强大户家里,也经常这么干。   没成亲就如夫人成群的膏粱子弟多不胜数。   他们只纳如夫人的话,倒也没太多心理负担。   “先纳如夫人?”   鱼禾沉吟了一下,问道:“我治下的两州半内,就没有你们看得上的待嫁的女子?”   鱼敖和鱼蒙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鱼禾狐疑的道:“漂亮的女子不少啊。你们都看不上?”   鱼敖正色道:“娶妻求贤,纳妾纳色。谁家娶妻还看长相?我们只是想找个有才德的。但是这种女子在西南太少了。”   鱼蒙赞同的点了点头。   鱼禾古怪的盯着鱼敖和鱼蒙,“西南就没有德才兼备,且长得俊的女子?”   鱼蒙嘀咕道:“有倒是有,可这种事情得看缘分。睡惯了床的女子,有几个愿意跟着我们一起睡炕的?   说着一口蛮腔官话的女子,也没有咱们关中女子说官话好听。”   鱼禾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也是,在这个习俗、习惯、饮食、语言差异极大的时代。   两个不同地域的人,融合起来、相处起来确实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既然你们不愿意现在娶妻,那我跟我阿耶说说,先让他和我娘帮你们张罗几房如夫人。” 第408章 鱼氏门庭   鱼敖和鱼蒙执意只纳妾不娶妻,鱼禾也不能强迫。   强扭在一起的瓜虽然不甜,但鱼敖和鱼蒙不会有任何损失,反倒是女子会被冷落,亦或者失去地位,一无所有。   西南德才兼备的女子不多,鱼敖和鱼蒙既然不愿意祸祸,鱼禾自然也不能害了人家。   鱼禾给了鱼敖和鱼蒙一个站在原地别动的眼神,迈步进了正堂。   正堂内。   鱼父正俯身坐在案几前奋笔疾书,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鱼父已经在竹简上写了上百个字。   鱼父读过书、也学过经,是写文言文的小能手,鱼禾稍微瞥了一眼,就看到鱼父用上百个字,已经将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鱼娘出身不低,是一位文言文阅读理解满分选手,所以鱼父不怕鱼娘看不懂。   鱼父写完一封信,放在一边,又拿起了一个宽大的竹简,继续奋笔疾书。   这信是给亡洢的。   亡洢出身虽然高,但是在文言文阅读理解上却不如鱼娘,所以鱼父会模仿鱼禾那种半白话的方式,给亡洢写信,所以用到的竹简就会大一些。   没一会儿时间,鱼父已经写好了两封信,略微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一个空白竹简,开始奋笔疾书。   这次是给庄乔的。   鱼禾看到此处,忍不住开口,“五叔和六叔娶妻纳妾的事情,庄少母似乎帮不上忙吧?她现在在战场上呢,手底下都是一群糙汉子。”   鱼父提笔的手一顿,仰起头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老子给你娘写私房话,也是你能看的?”   鱼禾不解的道:“可你的信里没写任何私密的话啊?”   鱼父理直气壮的喝道:“要是写了,老子还会让你站在一旁看着?”   鱼禾一时语塞。   好有道理的样子,我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鱼父见鱼禾被他怼的说不出话了,就略微有些得意的跟鱼禾解释道:“你庄少母虽然人在南海郡,但她可以写信给她兄长,让她兄长在庄氏为你两位叔父物色合适的姑娘。也可以在庄氏治下的各族中物色。   合浦、南海两郡要是有合适的姑娘,你庄少母也能帮忙物色物色。”   说到此处,鱼父轻蔑的瞥了鱼禾一眼,淡淡的道:“男子家的事情,你一个稚男不懂。”   鱼禾突然间觉得胸口有点塞。   老鱼头这是在嘲讽他是处男。   自从他从老鱼头手里夺权的那一刻开始,老鱼头面对他的时候,就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嘘寒问暖的父亲了。   而是一个需要通过冷嘲热讽,以及耍脾气,才能从他身上找到一点当父亲的感觉的病人。   他就不跟一个病人计较了。   “阿耶,五叔和六叔的意思是,能不能只纳妾,不娶妻?”   鱼禾心塞归心塞,但没忘记正事。   鱼父听到这话,双眼一瞪,手里的笔往案几上一拍,威严十足的喝道:“还由得了他们了?!”   鱼父吹胡子瞪眼的冲门外喊,“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就是由父母作主。而今阿耶和娘已经亡故,那么长兄长嫂便如父如母。   他们的婚事自然是我和你娘说了算。”   鱼父这话是在跟鱼禾说,但却是给门外的鱼敖和鱼蒙听的。   鱼父说完这话,还颇具威胁的瞪了鱼禾一眼。   鱼禾别过头,就当没看见他的眼神。   老鱼头现在学坏了,开始用他的法子拿捏起他了。   老鱼头看他一眼,就是想告诉他,鱼敖和鱼蒙的婚事,长兄能作主,他的婚事,当阿耶的也能一眼断绝。   “咳咳……”   鱼禾抬头看着屋顶,干咳了两声,不咸不淡的道:“阿耶说的有礼,但阿耶有没有想过,五叔和六叔娶了西南女子以后,能不能过得惯?   五叔、六叔跟您不同,您从十五岁开始就离开了咸阳,在外面走南闯北,所以什么样的人,您都聊得来,什么样的习俗,您也能适应一二。   各地的女子跟您相处,也没有太大的隔阂。   五叔和六叔一直住在咸阳,只懂得咸阳的习俗,只喜欢吃咸阳的美味,只跟关中女子聊得来。   西南的女子跟关中女子,明显是两个样子。   五叔和六叔的一切,她们未必能接受。   她们的一切,五叔和六叔也未必能接受。”   鱼父听完鱼禾一席话,微微皱起眉头,“夫妻之间,有什么接受不接受的。在一起睡几个晚上,什么都能接受了。”   鱼禾劝解道:“衣食住行的习惯不同,习俗也不同,容易闹矛盾,容易吵架。”   鱼父瞪起眼,喊道:“闹什么矛盾?吵什么架?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顿了一下,鱼父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打不过,那就是自己没出席,那他们被欺负也是活该。”   鱼父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之所以补充最后一句,大概是因为他有一个武艺比他高了好几节的如夫人。   鱼禾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阿耶啊,今时不同往日。我鱼氏只是咸阳一个小氏族的时候,那跟我们结亲的也只是一些小氏族,夫妻之间即便是起了冲突,谁打了谁,也没几个人会在意。   可我鱼氏现在坐拥两州半之地,治下的百姓多达千万。   能跟我们结亲的,也只能是那些大豪强、大氏族,甚至国朝。   这种情况下,夫妻二人要是闹出了矛盾,动了拳头,很有可能就会出现大问题。   要是出了人命,说不定得刀兵相见。”   鱼父愣了一下。   他还没有将自己当成霸主的爹看,所以还没有那种上位者的思维,所以没想过这个茬。   鱼禾继续道:“孩儿说句不孝的话,若是您跟庄少母闹了矛盾,动了拳头,庄少母伤到了您,逃出家门,您说孩儿是不是得领兵去找庄氏的麻烦?”   鱼父没好气的橫了鱼禾一眼,“庄乔她能伤我?!我伤她还差不多!”   鱼父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睁着眼睛说瞎话。   鱼禾翻了个白眼,想要戳穿他的谎言。   鱼父不等鱼禾开口,立马故作高深的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迟疑了一下,鱼父又道:“咱们也没必要非要找那种跟咱们门当户对的吧?现在能跟咱们论一论门户的,除了那些世代勋贵的豪强和圣贤子孙外,也就剩下各小国的国主了。”   鱼父倒是拎得清自己的位置,没拿鱼氏跟莽新王氏相提并论。   鱼禾有些无语的道:“您是看不起五叔和六叔,还是想让别人看不起五叔和六叔?”   鱼父脸色一变,准备发火。   鱼禾没好气的道:“以咱们鱼氏的地位,您帮五叔和六叔娶的好了,别人会说您和五叔六叔兄弟情深。   您帮五叔六叔娶的差了,别人会觉得你没把五叔六叔当成兄弟看,别人也会因此看轻五叔和六叔。   怠慢了他们。”   鱼父眉头皱在一起,总觉得鱼禾的话有问题,可有判断不出哪儿有问题。   鱼禾漫无条理的又道:“当然了,我要是称个王,或者称个帝。给五叔和六叔封个侯或者封个王,让他们采选王妃,或者寻觅细君,那就没问题了。”   古人娶妻,特别是豪门大户的嫡系娶妻,里面的门道、讲究很多,远远没有影视剧中演绎的那么简单。   至于王侯将相娶妻,讲究倒是不太多。   因为他们的官爵、权力已经顶天了,要么同僚联姻,要么只能向下看。   所以大部分王侯将相,都是选择同僚联姻。   同僚要是不待见的话,那就只能向下看。   鱼父听到鱼禾说称王称帝,顿时恼了,“你是烧的,还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还称王称帝?天下间义军那么多,别人都没称王称帝,你当什么出头鸟?   你要称了帝,那王莽还能坐住?   还不调集个几十万兵马来讨伐你?   我们如今陷入到荆州、交州的战事中脱不开身。   王莽要是派遣几十万兵马来征讨你,你拿什么挡?”   鱼父脾气和嘴上的功夫虽然见长,但心底里还是那个慈父,触及到鱼禾利益和鱼禾性命的事情,他还是很在意。   “不想娶妻那就不娶,纳几房如夫人,也不影响他们开枝散叶。”   “我鱼氏已经不是昔日的鱼氏了,嫡支开枝散叶,也不能那么随便。”   “……”   鱼父絮絮叨叨的嘀咕了一番,为了儿子的利益和安慰,他自己将自己给说服了。   鱼父将自己说服以后,还不忘提醒了一声鱼禾,“以后就算你称王或者称帝了,也别瞎给人封什么王侯。   王侯多了事就多。   前汉刚开国那会儿,封了那么多王,有一大半就造反了。   你要引以为戒。”   鱼禾感受到了阿耶的关爱,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道:“但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干的,我要是不封,闹事的恐怕更多。”   给宗室的亲族封官封爵,历朝历代都不能免俗。   鱼禾不认为他能在这个世代破除这个规矩。   鱼父哼哼了两声,“那就给钱给名头,不给地和权。要地、要权,拿功劳来换。没功劳,踏踏实实吃香的喝辣的就够了,没资格拿地拿权。”   鱼禾不得不承认,鱼父这话说的很硬气,不愧是军武出身的人。   但是封官封爵这种事情远远没有鱼父说的这么简单。   而且现在谈论这个还太早了。 第409章 马援归心   鱼禾并没有跟鱼父在封官封爵的问题上深谈,在说服了鱼父放弃给鱼敖和鱼蒙张罗妻室以后,鱼禾趁着鱼父重新写信的时候,聊起了正事。   “阿耶,我此次到苍梧郡,是有正事要跟你商量。”   鱼父正提着笔奋笔疾书,头也不抬的道:“何事?”   鱼禾直言道:“我收到消息,我们此次动静太大了,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朝廷派遣了衰章为主将、原涉为偏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向荆州而来。   又下旨给扬州牧马余,让他从扬州调遣五万兵马,兵进荆州。”   鱼父听到这话,正在奋笔疾书的手一顿,仰起头,盯着鱼禾,一脸错愕的道:“衰章?原涉?”   鱼父明显是没料到朝廷居然会派遣这两个人领兵。   鱼禾缓缓点头。   鱼父一脸古怪的道:“你兵进荆州的时候,我就料到了朝廷应该会盯上你。我原以为朝廷会派遣孙建领兵,前来讨伐你。   我还暗中跟漕中叔说,让他随时准备着,到时候去孙建营里跑一趟,看看能不能通过和谈解决此事。   没料到朝廷居然派遣了衰章、原涉。”   鱼禾见鱼父面色古怪,迟疑着道:“阿耶认识衰章和原涉?”   鱼父瞥了鱼禾一眼,嘀咕道:“见倒是见过几面,但没什么交情。”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着鱼父。   衰章和原涉两个人虽然没什么大能耐,但在新朝,那也算是大人物。   衰章这个位列十一公的家伙不用多说。   原涉那可是名传天下的游侠儿,祖辈的福荫还没被他折腾光之前,一出仕就是县令,之后还升迁过几次。   原涉当县令的时候,鱼父应该还只是一个什长。   跟原涉的身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双方应该没什么交际才对。   鱼禾疑惑的道:“见过几面?”   鱼父似乎看出了鱼禾心头的疑惑,一脸风轻云淡的道:“那衰章,在王莽立新之前,就是个寻常的太学生。   王莽流露出称帝的野心的时候,那衰章就跑到咸阳四处鼓吹,想找人跟他一起帮王莽摇旗呐喊。   当时的县令是一个忠于汉室的人,你祖父在他手底下充任贼曹。   县令得知此事以后,让你祖父去抓衰章。   我当时刚好在族里,就跟着一起去了。   你祖父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了衰章。   我特地观察了一下,那衰章长的獐头鼠目的,就是一个只会耍嘴皮的小人。   我就对他失去了兴趣。   你祖父将人交给了县令,县令碍于衰章太学生的身份,不好立马处决他,就先报了上去,请求太学先将衰章除名,然后再以谋逆罪斩了衰章。   谁知道上面的人知道了此事以后,不仅没有处制衰章,反而还派人将衰章接回了长安。   王莽篡汉,衰章被封为十一公以后,县令就以死殉了前汉,你祖父怕衰章秋后算账,也离开了县衙。”   顿了一下,鱼父又道:“至于原涉,那厮充任过谷口县令,谷口距离咸阳不远。当初你四叔听闻原涉大名,跑到谷口县去拜会原涉大侠。   结果去了以后,就被原涉的那些门客留下,不让走,整日里跟着那些人‘行侠仗义’。   说是行侠仗义,实际上就是帮那些人报私仇。   偶尔还要出去暗杀一些诋毁原涉的人。   你祖父为了救出你四叔,特地带着我们兄弟,还有族中的青壮、奴仆,到谷口县跑了一趟。   为了救回你四叔,我们还跟原涉的人短暂的交手了一番。   最后原涉为了维护颜面,很义气的放你四叔离开了。   但随后针对你四叔的刺杀就没停过,直到你四叔丢了一双腿,这事才算了解。”   鱼禾听完鱼父一席话,一脸不可思议,他没料到,鱼父居然和衰章和原涉各有交际,且都有不小的仇怨。   鱼父的话是真是假,鱼禾倒是没有怀疑。   谷口县确实距离咸阳不远,在后世谷口县就是咸阳的管辖地。   原涉名头大,一些怀揣着游侠儿梦想的人跑去拜见,那也很寻常。   这个时期的人就讲这么,拜会名头大的人物,就跟参加偶像见面会似的。   历史上对原涉的评价是:表面和善,内心狠毒。   原涉也确实干得出先纵后刺的事。   至于那个衰章,在王莽立新以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太学生。   他还没资格去见当时已经位居安汉公的王莽。   所以他肯定会拉上一票人,帮王莽造势,从而获得王莽的青睐。   咸阳就在长安边上,他跑到咸阳去拉人,也很寻常。   至于他为何不在长安城拉人,答案很简单。   长安城内能拉拢的,王莽、刘歆自己就拉拢了,还轮不到他。   鱼父不知道鱼禾的心思,他在说完了自己跟衰章和原涉的故事以后,一脸鄙夷的道:“衰章屁都不懂,原涉就只会搞刺杀。   王莽让他们领兵,还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说到此处,鱼父轻蔑的看着鱼禾,道:“他们比廉丹还不如,你就怕了?”   鱼禾有些无语的道:“我怎么会怕他们,他们根本不会出现在我们占据的郡县,南阳的绿林军就能收拾他们。   我真正担心的是扬州的兵马。”   鱼父愣了一下,沉吟着道:“王奋和庄乔在征讨南海郡,你在荆州的兵马也不多。扬州的兵马拦腰杀进来的话,确实是个麻烦。”   鱼父看向鱼禾,“你特地来找我,是想请我出手去对付扬州的兵马?”   鱼禾张开嘴,刚准备说话,就见鱼父皱起了眉头,道:“我手下的西山军,此次征讨交州,充任的是先锋,所以损伤极大。   一万多兵马,如今剩下了不到五千人。   五千人可拦不住扬州的五万兵马。   现在开始招募的话,也来不及。   即便是来得及,用着也不放心。”   鱼父顿了一下,又准备开口,鱼禾怕鱼父说个没玩,急忙抢话道:“我并没有让阿耶去跟扬州兵马死战的意思。”   鱼父惊愕的瞪起眼,“那你想怎么样?让我干看着扬州兵马进入荆州,攻破你冒险拿到手的零陵、武陵两郡?”   鱼禾坦言道:“我的意思是,扬州一旦动兵,我们就迎上去,到时候能打就打,大不了就放他们进荆州。   然后您率军去偷袭扬州。”   鱼父一愣,若有所思的道:“围魏救赵?”   鱼禾缓缓点头。   鱼父沉吟着道:“对扬州兵马而言,扬州自然比荆州重要。扬州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只能率军回援。”   鱼父倒是没敢奢望凭借他手底下不到五千的人马就拿下扬州。   鱼禾其实也没敢奢望。   因为可能性太小。   他手里的力量还是太小,一次性对付两州,还得取巧,再加上一州的话,那肯定扛不住。   他的胃口还太小,一次性也消化不了那么多。   鱼父一拍案几,道:“法子倒是个好法子,就是西山军孤军深入的话,回头的损伤会很大。不过战事打到了这个份上,也顾不了这些了。”   鱼禾轻轻的点头道:“是这个理。”   鱼父大气的道:“那你就让人盯着扬州,一旦扬州的兵马出现,立马告诉我。我好带兵去应对。”   鱼禾答应了一声,出了正堂,然后在鱼敖和鱼蒙期盼的眼神中,告诉他们,“经过我的劝说,我阿耶已经放弃帮你们张罗妻室了,不过纳妾的事情,你们肯定逃不过去。”   鱼敖和鱼蒙一脸感激的道:“不让娶妻就好……不让娶妻就好……”   鱼禾摇了摇头,心中哭笑不得。   后世不知道多少单身狗吵着嚷着要媳妇呢。   你们两个倒好,发媳妇都不要。   鱼禾又跟鱼敖、鱼蒙、巴山闲聊了一会儿,然后让巴山领着他到后院的厢房内歇下。   随后几日。   鱼禾就跟他阿耶,一起瞪着扬州的动静。   可是等了好几日,也没等到扬州的兵马。   倒是等到了刚刚从巴郡赶过来的马援。   马援星夜兼程的从巴郡赶到了苍梧郡,几宿也没合眼。   到了衙门,见到鱼禾,单膝跪倒了鱼禾面前,郑重的向鱼禾一礼,“马援多谢主公厚爱。”   鱼禾见马援蓬头垢面、双眼赤红,就知道马援没有休息好,急忙上前,扶起了马援,道:“不必多礼,我也没做什么。”   马援在鱼禾搀扶下,站起身,盯着鱼禾诚恳的道:“主公厚待马援,马援也不能不识趣。从今往后,马援愿为主公赴死。”   在鱼禾看来,他什么也没做。   但是在马援眼里,鱼禾是冒着大风险让他去扬州探望他兄长的。   鱼禾如今兵进交州和荆州,可以说将大后方大半的兵力都抽调干净了。   鱼禾让马援和阴识坐镇大后方,其中的信任不过多说,责任却十分重大。   要是大后方出了问题,不仅鱼禾谋划交州和荆州的计划得泡汤,已经拿稳的益州郡、犍为郡等地,说不定也有丢失的危险。   鱼禾就是冒着这种风险,让马援卸下重任,去扬州看他兄长的。   马援自认,他投了鱼禾以后,鱼禾一直待他不错。   他虽然没有宣誓说为鱼禾赴死,但鱼禾还是给予了他足够的信任,给了他兵马,给了他大权,如今更是冒着天大的风险让他们兄弟见一面。   鱼禾是诚心待他,他也亏欠鱼禾良多。   马援觉得,他该将这条命交给鱼禾。   ……   …… 第410章 发国难财的人   鱼禾听到马援的话,足足愣了好一阵。   马援归心了?   愿意踏踏实实为他效力了?   鱼禾一直都清楚,马援落到他手里了,迟早会成为他的人。   但他没料到这一刻来的这么突然。   鱼禾心中欢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道:“这些等你从扬州回来以后再说,我已经吩咐了吕嵩在扬州边陲的亭驿策应你,他会帮你秘密的进入扬州。”   马余的状况如今有点尴尬,不仅重病缠身,还被人架空了,且暗中监视着。   马援光明正大的去见马余,肯定会惹上麻烦。   所以借助扬州四海镖行的路子潜入进去最好。   马援向鱼禾深深一礼,没有再多言。   有道是大恩不言谢,他已经觉得将性命都交给鱼禾了,那就无需再在这种小事上谢来谢去。   鱼禾知道马援去扬州心切,所以并没有多留马援。   鱼禾简单的交代了马援几句,亲自将马援送出广信县。   “你很看重那个叫马援的?”   鱼禾送马援出了广信城,刚回到郡衙门,鱼父就撇着嘴出现在他面前,不咸不淡的问。   鱼禾愣了一下,疑问道:“阿耶何出此言?”   鱼父不屑的道:“从你起事到现在,你亲自送过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们中间每一个人,你都委以重任,你要是不看重那个叫马援的,你会送他?”   鱼禾刚要反驳,就听鱼父又吃味的嘀咕道:“老子出征的时候,你才送过老子一两次……”   鱼禾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鱼禾点着头承认道:“我确实很看重马援。”   鱼父撇着嘴道:“老子怎么觉得,他除了捡便宜以外,没啥特别的。有什么值得你看重的?”   此前马援在犍为郡的汉阳县生擒了廉丹,许多人都觉得马援是捡了便宜。   鱼父也不例外。   马援在加入到鱼禾麾下以后,除了在汉阳县生擒了廉丹以外,并没有什么亮眼的战绩。   相比之下,刘俊、相魁、张休、阴识四个人,在鱼禾麾下,都算得上战功赫赫。   但鱼禾却很少送他们。   鱼父是一个很实际的人,他看人不看潜力,只看功劳。   有功劳的人,再没有潜力,那也是功臣。   没功劳的人,再有潜力,也就那么回事。   这大概跟他在军武中的习性有关。   军武中,你大字不识一个,只要你能领着兄弟们打胜仗,你就是人物。   军武中,你纵然才高八斗,只要你不能带领兄弟们大胜仗,那你就是个屁。   鱼禾有些好笑的道:“捡便宜?阿耶,您觉得马援能生擒廉丹,是捡了便宜?”   鱼父瞪起眼,理直气壮的道:“难道不是?若不是我们在山里剿灭了廉丹的大批兵马,就他马援,就他手底下那点杂兵,能拿下廉丹?”   鱼禾沉吟着道:“话虽如此,可马援当时生擒廉丹的时候,廉丹手下尚有数万兵马。马援能用极小的代价击溃廉丹手里的兵马,并且生擒廉丹,那就说明他十分不凡。”   鱼父不屑的道:“他击溃的只是一群残兵败将而已。换做其他人,其他人也行。”   鱼禾认真的道:“换成其他人,其他人真不一定行。”   马援在汉阳县拿下廉丹,看似谋划简单,但实际上很困难。   在手底下人员复杂的情况下,能掌控汉阳城和汉阳城外的军营,没有流露出半点风声,成功的将廉丹一行哄骗进汉阳城外的军营,就十分不容易。   其他人去,未必能封锁住消息。   “阴识也不行?”   鱼父声音拔高了几分,出声质问。   鱼禾白了鱼父一眼,不想跟鱼父说话了。   如果说他手底下还有谁能跟马援一教高下,那么必然是阴识。   鱼父不提其他人,只提阴识,这不是存心给他找不自在嘛。   “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觉得,马援能做到的,阴识也能做到?那你还说马援不是捡便宜?”   鱼父有些趾高气扬的道。   鱼禾点着头道:“是是是,巴山能举起两百斤的石锁,我庄少母也能举起两百斤的石锁。”   鱼父听到这话,先是得意的一笑,刚准备借机再讥讽鱼禾两句,可是立马察觉到鱼禾的话有点不对味。   巴山能举起两百斤的石锁,庄乔也行。   可其他人做不到啊。   这其中就包括鱼父。   鱼父瞬间耷拉下一张脸,咬牙切齿的道:“你是说,能跟马援相提并论的就只有阴识,我们其他人是废物?”   鱼禾摊开手,一脸无辜的道:“我可没这么说,阿耶您也别这么说,传出去了容易让人误会。”   鱼父恶狠狠的瞪着鱼禾,“你就是这个意思。”   鱼禾坚决不承认,“绝对没有。”   鱼父吹胡子瞪眼,不依不饶的跟鱼禾斗起了嘴。   父子两个斗了足足三五个回合。   鱼蒙匆匆进入到衙门内的正堂,躬身一礼后,快速禀报,“主公,将军,扬州那边有消息了。”   鱼禾和鱼父瞬间停止了斗嘴。   鱼父急忙催促着道:“快说,什么消息,是不是扬州那边的兵马快到了?”   鱼蒙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鱼父急了,瞪眼道:“你倒是快说啊。”   鱼蒙苦笑着道:“扬州那边是集结了兵马,但并没有急着赶往荆州,反而汇聚到九江郡寿春县按兵不动。   据吕嵩传回来的消息说,各郡的大尹和绣衣执法如今正忙着向扬州的百姓们征粮,并不急着兵进荆州。”   鱼父一脸愕然。   鱼禾也一脸不敢相信。   许久以后,鱼禾回过神,感慨道:“王莽手底下各个都是人才啊。”   好家伙,荆州都快没了。   扬州的兵马还待在九江郡的寿春县征粮呢。   说是在征粮,但具体在作什么,鱼禾不用细想也知道。   肯定是借着征战的名义,从扬州各郡百姓手里搜刮钱粮呢。   “九江郡?寿春县?”   鱼父嘴角抽搐着,一脸不敢相信的道:“九江郡在扬州北,临着徐州和豫州,但是跟荆州可不沾边啊。   等到他们在寿春征够了粮草,再赶到荆州。   那荆州的战事恐怕早就结束了吧?”   鱼父是真的看不懂扬州一众郡大尹和绣衣执法的骚操作。   他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兵法大家,但他也知道,扬州的兵马要进荆州,要剿灭鱼禾手底下兵马的话。   要么就是屯兵庐江郡,从寻阳入长沙郡,亦或者沿江水而上,先破了鱼禾在江水上的三道封锁。   要么就是屯兵豫章郡,从艾县、宜春、南野三线兵进桂阳郡。   扬州的各郡大尹率领着各郡兵马跑去九江郡,除了浪费时间,鱼父没看到半点用处。   鱼禾暗中盘算了一下,道:“依照如今庄少母和王奋攻伐南海郡的进度,再过一旬,南海郡就会被彻底攻破。   依照田大尹在长沙郡和桂阳郡的攻伐进度,再有七日,他就能彻底拿下长沙郡,然后兵进桂阳。   张休、刘俊、相魁等人在武陵郡和长沙郡募兵的事宜做的也不错。   如今已经招募了三万多青壮。   已经配备上了简单的兵甲,正在加紧操练。   扬州的兵马若是能在七日内,赶到荆州,那么他们还能参与一下桂阳郡的战事。   扬州的兵马若是在一旬后赶到荆州,那么他们只能在荆州外跟我们打一场。”   鱼父忍不住叫道:“大半个长沙郡既然已经被攻克了,那扬州的兵马也失去了从庐江郡进入荆州的机会,只能率军从豫章郡进桂阳郡。   他们五万兵马,从九江郡动身,无论是赶到豫章郡的宜春还是南野,都超过一旬了吧。   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鱼禾幽幽的道:“在他们眼里,钱财远比保疆守土更重要。”   鱼父喝道:“疆土都没了,要钱财有何用?!”   鱼禾瞥了鱼父一眼,问道:“阿耶觉得他们这么做很蠢?”   鱼父毫不犹豫的骂道:“岂止是蠢,简直是愚不可及。”   鱼禾摇摇头道:“他们可不蠢,反而十分聪明。只是私心太大了。”   鱼父瞪起眼,盯着鱼禾质问道:“他们身为一郡郡守,朝廷重臣,放着疆土不守,反而跑去敛财,你居然说他们聪明?”   鱼禾点着头,感慨着道:“他们显然看出了这天下必乱,且没救了,所以才会趁机敛财,为自己在乱世中生存,积攒资粮。   待到真正的大乱一起,他们就可以借着这些钱粮起事,又或者借着这些钱粮资助那些他们看好的逐鹿者。   等到新的朝代建立,他们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资助新朝代建立的大功臣。   他们可以继续出任重臣之位,掌一方大权。   他们的宗族,依然是一方大族。   甚至还能在朝代更替中,变得更大。”   每一次朝代更替的时候,都会有这种人。   而且数量还不少。   他们做尽坏事,最后不仅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过的比许多为国朝默默付出的人还好。   鱼父惊愕的盯着鱼禾,急声喊道:“你的意思是大新必亡?”   鱼禾缓缓点头,“天底下的聪明人都知道。” 第411章 两面夹击   王莽篡汉立新,开了一个很坏的先例,得罪了一大批汉皇室的死忠党,也得罪了一群借着汉皇室发展起来的豪强,还得罪了一群力图追求个人操守最高准则的学问大家。   所以他在创立了新朝,任用人的时候,手底下几乎没有什么人才。   他的心腹当中,能人少之又少。   朝野上下,忠心耿耿追随他的官员更少。   而一些想借此光耀门楣的人才,也一直处在观望状态。   王莽若是以怀柔的手段对付那些汉皇室的死忠党、豪强和学问大家。   一些还在观望的民间人才,或许会出现在他面前,帮他做事,帮他扫清旧时代的残党。   可惜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用极其强硬的态度面对周遭的藩属,也用极其强硬的态度更改着天底下一切令他不满的政令。   天下在他眼里,就是他一个人的玩具,必须依照他一个人的想法去改变。   其他人的想法他不在乎。   然后他就将藩属得罪光了,将一些保持观望的人才吓怕了,将所有已经被他得罪的人得罪的更狠,将所有看热闹的豪强也得罪光了。   甚至连他废除奴隶制解救出的奴隶,也不说他一声好。   甚至一些跟他站在一起的心腹,也被他给得罪了。   他几乎得罪了全天下的人。   以至于他治理天下,得借助衰章等一众坑货,平定天下得借助自己人,以及一群像是廉丹一样的坑货。   甚至还得选用曾经被他通缉过的游侠儿。   这种情况下,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江山要亡。   鱼父顾不得埋怨鱼禾隐晦的说他不太聪明,他追问道:“怎么可能?”   鱼禾看向鱼父,感叹道:“没什么不可能的。谁让他得位不正,得位以后又乱来呢。”   “这这这……这也太荒诞了。”   鱼父有点难以接受鱼禾这个说辞。   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庞大的帝国,就因为这么一点简单的原因,就陷入到了必亡的境地。   那一个庞大的帝国也太脆弱了。   “看似荒诞,却很现实。”   鱼禾感慨的说。   《道德经》中说,治大国如烹小鲜。   很多人都将这句话理解成了,治理大国如同烹饪小鲜一样简单。   可事实上呢?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治理国家就如同烹饪美食一样,得精心。油盐酱醋能佐料,得把控到位,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行。火候也得掌控到位,强一分不行,弱一分也不行。   这其中的关键,不是一般人能把控的。   也许一道简单的政令发布下去,就能让一个庞大的帝国岌岌可危。   就像是做菜一样,多放一丁点佐料,就能毁掉一盘菜。   而王莽在治理大新的问题上,不仅仅是多放了一丁点佐料那么简单。   所以大新的问题看似荒诞,却很现实。   历史上那些能将一个贫苦、羸弱的国家,治理成经济富庶、军事力量强横的强国的君王,真的很了不起。   他们被称作千古一帝,那是当之无愧。   哪怕他们身上有各式各样的缺点,他们依然是千古一帝。   事实上在鱼禾看来,历史上那些千古一帝身上有各式各样的缺点,甚至干过一些糊涂事,很正常。   找他们过错的史学家,以古人书中那些或许不存在,又或者根本不是书中那种模样的圣贤去评判他们,实在是有些滑稽。   就像是后世许多人以世界上各个强国的综合优点来要求中国一样。   “那我们……该怎么办?”   鱼父虽然依旧想不通这个问题,但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关注,他盯着鱼禾疑问。   鱼禾沉吟了一下,“加快征讨南海郡、长沙郡、桂阳郡的脚步。扬州的兵马短时间内到不了荆州,那我们就借机率军赶往桂阳郡,帮田大尹一把,尽快拿下长沙郡和桂阳郡。”   鱼父思量着道:“我们率军去驰援,两面夹击的话,能大大缩短征讨长沙郡和桂阳郡的时间。我们回头应对扬州兵马的时间就会变得很宽裕,赢面就会无限放大。”   鱼禾缓缓点头。   鱼父一拍大腿,笑着叫道:“那就这么办。”   鱼父看向鱼禾,喊道:“你找个人坐镇广信县,我去召集兵马,我们尽快出发。”   鱼父雷厉风行,说做就做。   鱼禾则一脸头疼。   找人坐镇广信县,坐镇的可不是一县,而是苍梧郡一郡。   目前他手底下还真没有能用得上的人。   虽说亡承承诺帮他治理交州各郡,但亡承的状态实在不嘉,将所有事情压到亡承头上,亡承未必扛得住。   还是得找人帮亡承分担一下才行。   鱼禾思虑的良久,直到鱼父召集齐全西山军的兵马,打点好了行囊,鱼禾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临走的时候,鱼禾将鱼敖和鱼蒙叫到身边。   “主公!”   鱼蒙在明面上一直称呼鱼禾为主公,鱼敖跟着鱼蒙在一起待了一些日子,也跟着叫起了主公。   二人向鱼禾施礼以后,疑望着鱼禾。   鱼禾点点头,开门见山的道:“我阿耶要拔营赶往桂阳郡,我也会跟着过去。王奋等人在征讨南海郡,还得一些日子才能腾出时间。   苍梧郡不能没人盯着。   所以我准备将你们两个留下。”   鱼敖和鱼蒙一脸惊愕。   鱼蒙赶忙道:“主公,你让我们帮你盯着一县还行,盯着一郡,我们根本不行啊。”   鱼敖猛点头。   鱼敖和鱼蒙有自知之明。   他们连小官也没当过,鱼禾让他们盯着一县的话,他们勉强还能应付,盯着一郡,他们真的搞不定。   鱼禾笑道:“五叔、六叔,别妄自菲薄。我既然敢将苍梧郡交给你们,就相信你们。再者说了,只是让你们盯着,又不是让你们治理。等到王奋征讨完了南海郡,自然会接替你们,所以你们不需要担心。”   鱼蒙苦着脸,没有说话。   鱼敖则哀嚎道:“可是我们不相信自己啊。”   鱼禾哭笑不得。   鱼敖还真是坦率有直接。   鱼蒙听到这话居然跟着点了一下头,道:“是啊禾儿,你在做大事,五叔和六叔没什么能耐,顶多帮你打打下手,不能坏了你的大事。”   鱼禾安抚道:“你们就放心留下吧。又不让你们做什么大事,也不让你们治理苍梧郡。就是让你们盯着,别让郡里的人在这个时候闹出乱子。也别让一些心怀叵测之辈趁机作乱。   我会给你们留下一千兵马,有人闹事,你们就杀,不用留手。”   鱼蒙和鱼敖还要推辞。   鱼禾却没给他们推辞的机会。   “就这么定了。”   鱼禾果断的将苍梧郡交给了鱼蒙和鱼敖,然后起身出了郡衙门。   鱼敖和鱼蒙对视了一眼,紧跟着追了出去。   鱼禾出了郡衙门,一直赶到了城门外,就看到了鱼父身穿着一身铁甲,手握着兵刃,威风凛凛的坐在马背上,身后跟着一众西山军将士,以及押送辎重民夫。   鱼父虽然不是什么兵法大家,但治军却有一套。   西山军在此次征讨交州的战事上虽然折损了不少,但是精气神很不错。   队伍也相对比较整齐。   鱼禾跟鱼父点了点头,走向了巴山牵着的马。   鱼敖和鱼蒙则跑到了鱼父身边,七嘴八舌的将鱼禾将他们留在苍梧郡的事情告诉了鱼父,恳请鱼父让鱼禾收回成命。   谁料。   鱼父居然哈哈一笑,道:“禾儿既然将苍梧郡交给你们盯着,你们盯着就是。”   “可是我们没做过官,根本不懂这些啊。”   鱼敖哀声叫道。   鱼父俯下身,盯着鱼敖低声道:“禾儿是信得过你们,才将苍梧郡交给你们。难道你们要让禾儿去找不熟悉也信不过的外人?”   鱼敖一愣。   鱼蒙也是一愣,旋即一脸若有所思。   鱼父面色一肃,继续道:“是不熟悉的外人更信得过,还是自己人信得过?禾儿的基业,就是我鱼氏的基业,我鱼氏的人若是不想尽办法帮禾儿出力,谁还会帮禾儿出力。   没当过官怎么了?   不会去学?不会去看?   我初涉军武的时候,也只是一个马前卒。   如今坐镇一郡还不是轻轻松松?   再者说,禾儿只是让你们盯着一郡,又不是让你们治理一郡,你们怕什么?”   鱼敖和鱼蒙对视了一眼。   鱼蒙咬牙道:“这个差事我们应下了。”   鱼父满意的点点头,又语重心长的道:“别人起事,族中子弟,家中长辈,帮衬的良多。禾儿起事,能帮上禾儿的就只有我们。   所以我们得想尽办法去学、去闯,去帮禾儿。   没做过的事情不要怕,做一次就会了。”   鱼敖和鱼蒙重重的点头。   鱼父又交代了他们两个几句,留下了一千兵马,下令全军出动。   大军雄赳赳气昂昂的赶往桂阳郡。   独留下了鱼敖和鱼蒙在苍梧郡内小心翼翼的盯着四方。   鱼禾随着大军,一路上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耗费了四日,终于赶到了桂阳郡和苍梧郡交汇处。   田翕在鱼禾抵达桂阳郡和苍梧郡交汇处没多久,就派人送来了长信,告诉鱼禾,长沙郡全郡已经攻克。 第412章 贼在内,而不在外   同时,远在常安城内的四海镖行的人,也送来了一封信,告诉鱼禾,衰章和原涉二人,折腾了不少时日,终于凑齐了兵马和粮草,动身了。   王莽为了加强衰章和原涉二人的实力,听取了原涉的建议,居然又招揽了一批游侠儿,准备搞刺杀。   此外,王莽还特地从皇家动物园,调集了一部分的猛兽,组成了一个猛兽营,给衰章和原涉助阵。   王莽找猛兽助阵,也是一个骚操作。   王莽找猛兽助阵,觉得以猛兽的凶猛,能帮他吓唬到敌人,吞噬敌人。   但他没意识到,猛兽一旦被激起的兽性,那是敌我不分的。   此外,猛兽也是最容易受影响的。   敌人要是用火攻,或者在雷雨天出击,猛兽不仅不会帮他对付敌人,还会扰乱自己的阵营。   “历史上,王莽确实动用了皇家林园里圈养的猛兽为卒,对付绿林军。没想到我出现以后,改变了天下局势,猛兽军也跟着提前出现了。   不过它们的命运似乎没太大变化,对付的还是绿林军。”   鱼禾放下了四海镖行的人传来的暗信,小声嘀咕了一句,心里隐隐为绿林军担忧。   历史上借用猛兽为卒的人很多,但大多都是一两头,很少像王莽这样成群成群用在战场上的。   绿林军如今还在初始状态,那个天命之子刘秀还没有加入其中。   绿林军初次对上猛兽军,惊慌失措之下,恐怕会损失很多人。   “要不要帮绿林军一把呢?”   鱼禾暗中思量。   猛兽的弱点是火,但并不是说随便放一堆火就能驱赶走猛兽。   相反,火用的不恰当,不仅不能驱赶走猛兽,反而还会激起猛兽的凶性。   最简单的办法是筑起火墙。   最有效的自然是北宋开国大将潘美对付南汉象兵时候用的火阵。   前者能抵御住猛兽,后者能在抵御猛兽的同时进行反攻。   “什么帮助绿林军?”   鱼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帐篷,狐疑的盯着鱼禾问。   鱼禾淡然一笑,“没什么,阿耶不是去查探地势了吗?怎么回来了?”   鱼父见鱼禾不愿意多说,也没有追着刨根问底,他撇着嘴道:“没什么好看的。我们是进攻桂阳郡,又不是固守苍梧郡。   我害怕对方为了抵御我们的兵马,在一些关键的地方设伏,所以特地跑了一趟。   结果看了一圈,对方被说是设伏了,连个毛也没有。”   鱼禾笑着道:“桂阳大尹手里能用的兵马本就不多。如今应该在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对付田翕的兵马,哪有时间管我们。”   鱼父缓缓点头,“说的也是,毕竟交州也不太平,桂阳大尹应该觉得交州没有闲暇去找他麻烦。”   鱼禾问道:“阿耶准备何时动手?”   鱼父沉吟了一下,反问道:“长沙郡那边什么时候动手?”   鱼禾笑着道:“田翕的意思是,他先派人向桂阳大尹示好,迷惑他,然后阿耶率先率军出击,闹出点大动静,逼迫桂阳大尹分兵。   桂阳大尹分的兵多了,他从北面进攻,也会轻送许多。”   鱼父赞叹道:“逼迫桂阳的兵马奔命,削弱桂阳的实力,这个想法不错。”   鱼父又笑道:“若是桂阳兵马多一些的话,还能南北配合,逼迫着他们一直在路上奔命。”   鱼禾笑着点点。   鱼父果断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准备准备,明日就兵进桂阳郡。”   鱼禾笑着附和了一番。   他也不担心鱼父会有危险。   鱼父手底下的兵马虽然不多,但皆是经历过交州战事磨练的。   实力比桂阳郡那些已经抽了两茬子的杂兵要强不少。   纵然桂阳大尹张隆放弃了整个北面防线,全力跟鱼父一战,鱼父即便是打不过,也能守住。   鱼父说做就做,立马出了帐篷去调兵遣将,部署进攻的战事。   鱼禾又思量起了要不要帮绿林军一把的事情。   思量了许久,鱼禾还是决定帮绿林军一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绿林军暂时跟他没有利益上的冲突,而且隐隐还是盟友。   绿林军帮他牵制着荆州牧,随后还会帮他牵制衰章和原涉的攻伐。   若是绿林军败了,那他就要一个人面对扬州的兵马和衰章、原涉、荆州牧的联军。   虽说他有信心挡住这些兵马,但是折损会很大。   还不如让绿林军跟他们去死磕。   “鱼蒙!”   鱼禾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鱼禾这才反应过来,他将鱼蒙留在了苍梧郡。   让鱼蒙传信传习惯了,鱼蒙不在他身边,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鱼禾自嘲的一笑,又喊了一声,“来人呐!”   一个侍卫快速走进了大帐,单膝跪在了鱼禾面前。   鱼禾吩咐道:“我写一封信,你回头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交给吕嵩。”   侍卫恭敬的应允了一声,“喏!”   鱼禾开始提笔写信,没过多久,一封信就写好了,然后交给了侍卫,不再关注此事。   侍卫将信送出去没多久,鱼父就已经将所有的西山军将校召集到了帐篷里。   鱼禾陪着他们商量了大半日的兵力部署。   次日。   天一亮,鱼父就率领着西山军凶猛的杀进了桂阳郡。   张隆在桂阳郡南并没有设防,鱼父领着一群西山军犹如进入到无人之境,一日之内连破五城。   张隆虽然抵死不肯投降,但桂阳郡的情况其实一点儿也不乐观,比鱼禾此前攻伐的武陵还要差。   武陵郡有一些县城,好待还能维持县治。   桂阳郡靠近南边的县,有些县已经彻底沦为了盗匪的乐园,鱼父攻下的五县中,几乎没有一个县能维持县治。   桂阳郡南五县,一日之内被攻破。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桂阳郡北的张隆耳中。   张隆一时间心凉如冰。   田翕借此机会一个劲的劝降张隆。   张隆意识到,田翕和桂阳郡南的贼兵恐怕是一伙的。   张隆也意识到,他只剩下了两条路走,要么投诚,要么跟着桂阳郡一起败亡。   张隆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跟桂阳郡一起败亡。   他分出了一部分兵力赶往了桂阳郡南。   虽然他已经猜倒了这有可能是敌人逼迫他分兵的策略,但他却只能依照敌人的心思走。   他分兵两路迎敌,或许还有守住桂阳郡的希望。   若是不管南边的贼兵,让贼兵长驱直入的杀到他身后,那他就彻底没希望了。   此外,张隆还特地派人快马加鞭赶往扬州,请扬州的援兵速速赶到桂阳郡驰援。   随着张隆分兵,田翕也对张隆展开了攻势。   张隆分出去了一部分兵马,手里的兵力就削弱了很多,田翕手里的兵马本来就比他多、比他强,如今变得更强。   田翕猛攻了两日,张隆手底下的兵马被打残,城池也被打的残破不堪。   张隆不得不率军退守其他县城。   田翕乘胜追击,咬着张隆不放。   张隆只能硬扛着。   张隆分出去对付鱼父的兵马,一路疾驰,赶到了郡南。   还没有安顿好,就遭到了鱼父伏击。   鱼父趁着他们昼夜兼程的赶路,人困马乏的时候,盯着他们一个劲的猛攻。   他们中间许多人疲惫不堪,最终败下阵来,成为了俘虏。   鱼父追着他们不眠不休的打了足足三日。   他们终于全部败下了阵,要么成为了尸骸,要么成为了俘虏。   张隆得知赶往南边的兵马全军覆没以后,差点没气吐血。   他咬着牙又分出去了一小股兵马,去沿途设伏阻挡南边的贼军,尽量拖延时间。   在田翕和鱼父两面夹击之下,张隆坚持了足足七日,最终只剩下了两县之地。   在田翕和鱼父分别向两县进攻的时候,张隆终于得到了扬州的回复。   得知了扬州的回复以后,张隆直接气吐血了。   扬州统领兵马的大尹们回复张隆,他们人还在寿春,来不及赶到桂阳郡。   张隆如果很急的话,他们倒是能临时调动豫章郡的一些县卒之类的杂兵,到桂阳郡援手。   但是,豫章郡的县卒之类的杂兵,此次不在征召之列。   张隆要用他们的话,就得出钱出粮。   张隆得到这个回复,气的吐血大骂,“贼在内,而不再外啊!陛下,您养了一群内贼啊!”   张隆骂的是声嘶力竭,十分凄惨,如同杜鹃啼血。   可是,没有人怜惜他。   田翕和鱼父的攻势反而变得更加迅猛。   最终,张隆扛不住两面夹击,败在了田翕手里。   张隆害怕受辱,也不甘心为贼,在田翕攻破县城的时候,杀了自己的家眷,自刎在了县城的县衙内。   鱼禾和鱼父赶到耒阳县的时候,田翕刚刚收敛了张隆一家人的骸骨。   被王莽改为南平亭的耒阳县志《南平亭志》,被田翕塞进了张隆的棺椁。   田翕以前看不起张隆,觉得张隆就是个欺软怕硬、贪财好色之徒。   但是此次张隆在守桂阳郡的时候,展现出了自己的担当和气节。   田翕觉得,王莽不配有这样的人效忠,所以让张隆带着《南平亭志》一起去了地下。 第413章 王堂知交州   南平亭县衙。   田翕在厚葬了张隆一家后,跟王堂一起赶到县衙拜会鱼禾。   鱼禾见到田翕主动问起,“张隆的丧事办得如何?”   田翕一脸黯然,“回主公,一切已经料理妥当。”   王堂有些不甘心的叫道:“张隆自己殉国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将家眷也一并带上?我们再怎么说,也跟他做过同僚,难道我们还容不下他的家眷。”   田翕瞥了王堂一眼,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虽说张隆不算什么好人,可是他在桂阳郡告破以后表现出的死志和决心,还是值得人敬佩的。   王堂埋怨张隆,田翕有点不高兴。   鱼禾看出了田翕不满,为了避免两个属下吵架,开口道:“如今天下已经大乱,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选择和坚持。   张隆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我们就不需要再议论此事了。”   鱼禾其实很欣赏张隆身上的坚持,可惜这人不愿意为他所用。   鱼禾为此事定下了调子,田翕和王堂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鱼禾继续道:“荆州江水以南的四郡,已经被我们平定。我们在荆州的战事,暂时可以告一段落。   随后应对江北、扬州的兵马,无需你们插手,我会派人去应对。   荆州四郡恢复农桑的事情,我会交给冯英去做,也无需你们二人插手。”   田翕和王堂心头一跳。   有点慌乱。   鱼禾这话是什么意思?   要夺权吗?   鱼禾并没有在意他们二人的心思,鱼禾盯着王堂道:“王堂,我准备派你去交州,向亡承学习如何统管交州,待到亡承离开交州以后,便由你暂代交州牧一职。”   王堂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喜。   他原以为鱼禾要夺权,没料到鱼禾不仅没夺权,反而给了他更大的权柄。   一州州牧啊。   那可是妥妥的封疆大吏。   王堂又喜又惊的道:“臣……臣可以吗?”   鱼禾有些好笑的道:“王太守前后统管过多郡,难道连这点信心也没有?”   王堂赶忙道:“若仅仅是统管交州的苍梧、南海、郁林几郡,臣倒是有把握。可交趾、日南、九真三郡,如今以占人为尊,臣一时半刻奈何不了他们。”   鱼禾绕有深意的看着王堂,“一时半刻奈何不了他们,那就是说给你一些时间,你就能解决他们咯?”   王堂点着头,郑重道:“对付蛮夷,就要恩威并施,如今交州并没有多少兵马,而占人势头又大,所以短时间内得以安抚为主。   待到交州其他各郡海晏靖平,臣就能腾出手好好收拾他们。”   鱼禾笑着道:“你倒是看得明白。不过交趾三郡的事情暂时不需要你操心。你只需要帮我统管好苍梧、南海、郁林几郡即可。”   王堂愣了一下,迟疑着道:“主公已经派遣了人去解决交趾三郡的问题?”   鱼禾缓缓点头。   王堂爽朗的一笑,“那臣没有问题了。承蒙主公厚爱,臣一定会帮主公守好交州。”   鱼禾提醒道:“不仅仅要守,还需要发展。亡承在交州做的不错,你去了交州以后,多看看亡承是如何治理交州的,多学学。   只要你能将亡承用在交州的那些手段学到手,交州的农桑很快就能恢复。   不仅如此,往后说不定还会一直增长。”   王堂愕然的看向鱼禾。   亡承的名声他听说过,是一个蛮王。   在王堂的印象里,凡是跟蛮挂钩的,那都是无知和愚昧的代名词。   王堂有些不明白,鱼禾为何会推崇一个蛮王。   难道这个蛮王真的在治理地方上有什么独特之处?   若真是如此,他到了交州,倒是得好好学一学。   王堂年龄虽然不小,为官的时间也长,但是并没有骄傲自大。   别人真的有什么长处,那他不介意学一学。   “当然了,亡承在交州的推行的政令,也不是没有缺漏的地方。像是交州的商贾、教化,他就没有余力顾及。   你在发展交州农桑的时候,还得注意一下商贾和教化。”   鱼禾又开口提醒了一下亡承在交州推行的政令的缺陷。   王堂满脸疑惑,教化他倒是能理解。   鱼禾在交州推行教化,必然是为了进一步让交州的蛮夷们汉化,同时为鱼禾自己培养一系列的人才。   可是商贾,有那么重要吗?   值得跟农桑和教化相提并论?   商业可是贱业,按理说鱼禾不应该在这个问题上费心的。   鱼禾见王堂满脸疑惑,问道:“你有疑惑?”   王堂点着头,将自己心中关于商业的疑惑问了出来。   田翕也竖起了耳朵,顷听了起来、   田翕和王堂的心思差不多,也认为鱼禾不应该在商业的问题上费心。   鱼禾听完王堂的一番话,笑着道:“商业是贱业不假,可是一个地方商业不通,就很难发展起来。   具体的我就不多讲了,你自己下去了好生摸索。   反正你治下既有住在城乡的汉人,也有住在山林里的蛮夷。   商业繁荣的城乡和商业不通的山林,有什么区别,你去仔细看一看就知道了。”   有些事情,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鱼禾说的再多,田翕和王堂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去观察。   当然了,鱼禾说多了,他们也未必听得懂。   “商贾之道,臣不是很懂,不知道主公有什么教给臣的?”   王堂暂时还不明白鱼禾为何重视商贾,鱼禾也不告诉他,那他就只能向鱼禾求教。   鱼禾笑道:“我派去交趾三郡的人手里有晒盐的手艺,随后可能会在交州各地晒盐。为了将盐销往各地,很有可能还会造船,有了船,一些人有可能会出海捕鱼。一些商贾还会跟着船去北方出售货物。   你要做的就是让沿海的各县跟着晒盐、造船、捕鱼即可。   具体的交趾那边会派人跟你交涉。   除此之外,你只需要盯着商税即可。”   晒盐、造船、捕捞、航海等行业,以后怎么发展,鱼禾大致跟杨音、谢禄两个人讲过。   两个人只要将里面的门道摸清了,路子走通了。   交州其他各郡跟着沿用即可,不需要再去摸索。   几个行业都在初始阶段,路子并不难走,所以鱼禾不担心杨音和谢禄会失败。   鱼禾等于已经帮王堂铺好了交州各郡以后商业上的路。   但王堂不清楚,他愕然的看着鱼禾,“不需要多干涉?”   王堂还以为鱼禾会让他特地将交州的商业提出来,单独研究、管理呢。   鱼禾晒笑道:“干涉还是要干涉的,只不过不需要干涉太大。你只需要盯着交州各地买卖公平,不出现巧取豪夺之类的事情即可。   具体的可以借鉴益州郡现在通用的商贾律令。   剩下的就是商税,暂定为月入一贯一下免税,一贯以上十抽一。”   鱼禾这个商税收的其实很开明,也很宽松,尽可能的避免了底层的小商贩被剥削。   依照其他朝代那种不论大小生意,都要抽成的收税办法,很多小商小贩会被逼的没生意可做,或者不敢做生意。   收税的税吏,或许不敢欺负那些有豪门大户庇佑的生意。   但是欺负起那些小商小贩,绝对不会手软。   有时候为了敛财,可以说是丧心病狂。   王堂没听说过免税这一说,惊愕的道:“还有免税一说?”   对于鱼禾口中的十税一,王堂倒是没什么异议。   前汉为了避免出现大富之人,征的是重税。比鱼禾订立的这个还狠,各种苛捐杂税更是多到吓人。   寻常人正正经经的去做生意,根本活不下去。   只有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可以借着权势偷税漏税,赚个盆满钵满。   历朝历代中,活的最滋润的商人,无疑是唐朝的商人。   唐朝商人的税赋很少,一切时期,商人还没有商税。   所以生在唐朝的商人很幸福。   鱼禾笑道:“不然呢?”   王堂迟疑着道:“商人奸猾,您定下一贯以下免征,很多商人会借机钻空子。”   鱼禾有些好笑的道:“我们总不能为了避免那些商人钻空子,就逼死那些小商小贩吧?大商户做生意,那是为了赚钱,小商小贩做生意,那是为了糊口。   小商小贩其实很不容易的。”   田翕在一旁忍不住道:“主公,商人奸猾,您可不能对他们有半分怜悯之心。”   田翕说这话,倒不是对商人有什么意见,他的话存粹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对商人的看法。   如若不然,朝廷出征的时候,商人也不会在必征之列。   “此事你们不需要再多言,我意已决。我们可以少收点税,但我绝对不会为了多收一点税,将人家的生计给剥夺了。   至于那么钻空子的,让人盯着就好了,查证属实以后,重罚。   第一次可以罚其少缴税钱十倍,第二次二十倍,第三次没收家财。   为了避免衙门里的小吏借此威胁他人,以某私利。   允许民告吏,衙门在拿到了告帖以后,为了避免串联,必须封存,交由上级衙门审理。   一经审定,若是吏为恶,着吏承担民告状期间所有费用,并且补偿民的损失,吏以贪污论罪。   若是民为恶,着民到上一级衙门服苦役半载。” 第414章 鱼父的怀疑   王堂和田翕听完鱼禾这番话,一脸惊愕。   鱼禾这话一点儿也不公正,反而很偏心。   民告吏,吏错了,就要丢职罚款论罪;民错了,服半载苦役就够了。   这种惩罚完全不对等,甚至偏心的很厉害。   王堂蠕动着嘴唇,想替吏说句公道话。   鱼禾又开口了。   只听鱼禾幽幽的道:“若非被逼的活不下去,那个民敢告吏?敢告官?”   王堂和田翕浑身皆是一震。   鱼禾这话对他们触动很大。   在这个官吏掌控绝对话语权的时代,百姓们见了他们都绕道走,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哪敢告官、告吏?   告官、告吏,那真的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才会这么干。   甚至一些人被逼的活不下去了,也不敢告官、告吏。   鱼禾目光落在王堂和田翕身上,问了一个很深刻的问题,“你们觉得每一个掌权者在制定律令的时候,最偏向哪一点?”   王堂和田翕对视了一眼。   田翕沉吟道:“为了公正,为了安定,为了统治。”   王堂迟疑了一下,跟着点了一下头。   鱼禾感叹道:“对也不对。”   王堂和田翕狐疑的看着鱼禾。   鱼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准确的说是不够全面。掌权者订立律令,有为公正的,有为安定的,也有为统治的。   但还有一方面,那就是维护弱者。   在官吏民三方中,民无疑是弱者。   但民的数量却是三方中最多的一个。   他们要是被欺负了,那他们就会乱,他们要是乱了,天下也就乱了。”   鱼禾盯着王堂和田翕,认真的道:“有民才有官吏,没有民,何来的官吏?所以民就是广厦的根基,得用心维护。   不能被压的太狠,更不能肆意去毁坏。”   王堂和田翕听到此处,若有所思。   他们出任了多年牧民之官,这点东西还是能听明白的。   鱼禾突然笑了一声,“说的有点多了。言归正传,王堂你去交州,就照我说的做即可。在商贾、教化方面有什么疑惑,可以去益州郡看看。   我在益州郡所做的一切,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做到的。”   王堂向鱼禾郑重一礼,“多谢主公教诲,臣一定不会辜负主公厚望。”   鱼禾点点头,目光又落在了田翕身上,“你就去一趟益州,出任益州治下的几郡的州牧吧。”   田翕愕然的看着鱼禾。   没料到鱼禾如此看重他,居然将益州几个郡交给他。   那可是鱼禾的基本盘,是鱼禾所有疆土里最重要的地方。   鱼禾见田翕愣愣的盯着自己不说话,就笑问道:“怎么?不愿意?”   田翕赶忙回神,苦笑着道:“主公如此厚爱,臣真的是有点受宠若惊啊。”   论为官的资历,他比王堂还要浅,为投入到鱼禾麾下的资历,他比冯英要浅。   可鱼禾居然将最重要的地方交给了他,他怎么可能泰然处之。   鱼禾失笑道:“你以为益州几个郡是好地方?几个郡以后如何发展,如何壮大,我已经定下了。你只需要盯着,别让出乱子就行。   基本上没什么功劳可捞的,有什么受宠若惊的。”   鱼禾说的是实话,益州几个郡以后的发展方向已经定下了,至少四五年之内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田翕到了益州几个郡,基本上就是盯着益州几个郡依照鱼禾之前定下的方略发展就行,没什么施展抱负、施展作为的机会。   不像是荆州和交州,刚刚平定,百废待兴,稍微做点事情,就有功劳可以捞。   鱼禾是这么想的,可田翕却不这么认为,王堂也是如此。   在田翕和王堂眼里,益州几个郡是没什么功劳可以捞,可鱼禾住在益州,鱼禾的家眷也住在益州。   这就够了。   有一句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也有一句话叫简在帝心。   鱼禾虽然不是什么帝王,可也是一方霸主。   能跟鱼禾经常说上话,这其中的好处就比在外面捞功劳要多得多。   当然了,这只是田翕和王堂的想法。   鱼禾要是知道他们的想法,一定会付之一笑。   因为鱼禾并没有打算定居在益州。   他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一个方向,那就是先拿下江水以南,占据金陵这个潜龙之地。   以后称帝潮一旦掀起,他就借着金陵称帝,先孙权一步开发金陵。   至于以后逐鹿天下的时候,要不要更换,那以后再说。   逐鹿天下现在距离他还有那么一点点距离。   但拿下江水以南,占据金陵,距离他已经很近了。   “臣定然不会辜负主公的期望!”   鱼禾给田翕升官,还特地给田翕解释了一番,田翕哪里还会推辞。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二人好好休息几日,跟我阿耶交接一下兵马,跟冯英交接一下政务,然后挑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走马上任。”   鱼禾温和的笑着说。   王堂和田翕齐齐拱手,“臣遵命……”   往后几日。   王堂将自己手里的政务逐渐交给了赶到南平亭的冯英。   田翕将自己手里的兵马交给了鱼父。   政务方面,有冯英这个老手盯着,鱼禾倒是不用操心。   他在益州各郡用的那一套,冯英已经学会了,并且用的很纯属,他相信冯英会治理好荆州四郡。   兵马方面,鱼禾和鱼父商量了一番。   将兵马做了一些分割。   张休等人召集的兵马,田翕手里的零陵郡兵马,从长沙郡韩福手里招降的兵马,以及一路上收降的盗匪,零零散散加起来,居然有十万人之多。   其中一部分被张休几个人征调了,还有一部分被王堂和田翕安排到了各郡县的城池。   剩下的五万多人,被田翕带到了南平亭。   人马看似多,但其中大部分都是混子。   荆州先是遭了旱灾,随后又遭受了兵灾,百姓们几乎全成了流民。   青壮们混到军中,也是为了一口饭吃。   因为整个荆州,能拿出粮食的只有鱼禾。   鱼禾和鱼父商量了一番,将所有的人马做了一次精简。   首先,挑选出了一部分在此前战事中获得过战功的青壮,冲入到了西山军中,补充了一部分西山军的缺口。   其次,又挑选了五千身强力壮的青壮,组成了荆州军,暂时辅助西山军作战。   最后,又为每一郡各挑选了两千多兵马,依照左右虎贲卫的编制,编成了各郡守军。   分别以各郡郡名命名。   比如零陵郡的是零陵卫,武陵郡的是武陵卫等等。   最后的最后,又为各县挑选了上百的县卒。   剩下的则全部被鱼禾和鱼父遣散回乡。   武陵卫、长沙卫、零陵卫在建成以后,被鱼禾调遣到了江水一线,协助张休等人。   桂阳卫则被鱼禾留在了桂阳郡,协助荆州军和西山军一起等候扬州的兵马。   所有的兵马调度的差不多了以后,鱼禾下令,让各郡、县的县卒,开始剿覆荆州四郡内的盗匪。   同时让新建的荆州军和桂阳卫随时驰援,以此练兵。   在鱼禾和鱼父将荆州四郡内的兵事安置的差不多了以后。   交州的邓让,终于被拿下了。   庄乔快王奋一步,攻破了南海郡郡治,前交州牧邓让被庄乔生擒,交州全境被攻克。   鱼禾得到消息以后,下令让交州所有兵马大庆三日,同时开始核实交州各军报上来的功勋。   就在鱼禾忙着核对功勋的时候,扬州的兵马终于动了。   朝廷的兵马在南阳郡也跟绿林军交上手了。   鱼父在得到消息以后,看鱼禾的目光就变得有点怪了。   南平亭城外一处别院里。   鱼禾着一身黑衣,坐在案几前核对着交州各军的功勋,鱼父在鱼禾面前踱步,时不时会看鱼禾一眼。   在鱼父从鱼禾面前绕过去第十七趟的时候,鱼禾忍不住放下笔,仰起头,疑问道:“阿耶你有事?”   鱼父听到鱼禾问话,立马凑到了鱼禾面前,有些激动的问,“你斩过白蛇?”   鱼禾古怪的看着鱼父,“阿耶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父没有回答他,而是急忙逼问,“到底有没有?”   鱼禾无奈的摇摇头。   鱼父赶忙又道:“那赤蛇呢?”   鱼禾没好气的道:“蛇那东西,我有点怕,别说是斩了,见了我都躲着走。”   鱼父听到这话,一脸失望,嘴里小声的嘀咕着,“那就奇怪了……”   鱼禾不解的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鱼父撇着嘴道:“你既然没斩过白蛇,也没斩过赤蛇,那上苍为何向着你?”   “上苍?向着我?”   鱼禾愣了一下。   开什么玩笑。   在别的时代,你要说上苍向着我,我或许会信那么一丢丢。   可这个时代,那是真的存在着老天爷亲儿子的。   老天爷将他亲儿子宠上天了,怎么可能向着我。   “你说说,你兵进交州的时候,占人就造反了。你兵进荆州的时候,荆州牧就被绿林军缠上了。你征讨荆州的时候,扬州的兵马也好,朝廷的兵马也罢,一个个盯着剿灭我们的名头,却不露头。   等到我们拿下荆州四郡,并且已经恢复了四郡统治以后,他们就全动身了。   你明明是在打仗,却愣是没有捧到逆境的时候。   你还说上苍没向着你?” 第415章 自断长城   鱼禾无语的看着鱼父,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此次征讨荆州和交州,之所以顺风顺水,是因为他先知先觉,处处占着先机。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对手各怀鬼胎,私心太重,没有几个一心为王莽的。   跟上苍可没有太大关系。   鱼父见鱼禾不说话,质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鱼禾心头叹了一口气,应付道:“上苍谁也没见过,有没有上苍还两说呢。”   鱼父瞪起眼,喝问,“那你此次征讨荆州和交州,一点儿波澜也没有遇到,怎么解释?”   鱼禾陷入了沉默,鱼父明摆着是想将他跟上苍凑在一起,他要是不顺着鱼父的话说,鱼父恐怕会问个没完没了。   “也许……可能……阿耶当初在六盘水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吧。”   鱼禾随口敷衍。   鱼父愣了一下,“六盘水?”   鱼父面色古怪的看向鱼禾,“你说的是,为父在六盘水吹嘘,说你出生的时候赤光盈屋的事情?”   鱼禾应了一句。   鱼父面色更古怪。   鱼禾出生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情况,鱼父很清楚。   没有赤光盈屋,更没有任何神异。   只有一个凶悍的稳婆,一个慌慌张张等待儿子出生的父亲,一个进进出出端水的健妇,一个黑着脸训斥儿子一点儿也不稳重的老翁。   鱼父清楚的记得,生鱼禾的那天,除了他那个故作轻松的阿耶揪断了几根平日里很宝贝的美髯外,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事情发生。   鱼父判断出鱼禾在敷衍他。   但转念一想,他在六盘水吹出去的牛,未必不能当成真的宣扬。   反正知道鱼禾出生时候是什么情况的,只有他和鱼娘。   只要鱼娘不拆穿他,那他在六盘水吹出去的牛就是真的。   再结合鱼禾在荆州和交州顺风顺水的战绩,往出宣扬一番,兴许能起到跟汉高祖斩白蛇一样的效果。   鱼父想到此处,双眼微微一亮,一拍额头,喜形于色的道:“对对对,你不说,为父险些忘了,当初生你的时候,确实是赤光盈屋,神异异常啊。   为父还特地找人卜算了一番,说你以后贵不可言。   为了怕肇祸,为父还给了那个卜算的家伙一锭金子,堵住了他的嘴。”   鱼父哈哈一笑,“哈哈哈,为父就说嘛,你在交州和荆州顺风顺水的,不可能没有缘由。现在为父明白了,真的是上苍在照顾你。”   鱼禾惊愕的盯着鱼父。   好家伙,我就随口一说,你居然还脑补出了一个故事。   鱼禾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初鱼父私底下跟他说,他编出的那些话都是为了骗人的。   这么自欺欺人真的好吗?   鱼父可不在乎鱼禾的反应,他想通了此事以后,就大笑着道:“为父要将此事讲给手底下那些将校知道,为父要让他们知道,我儿生来贵不可言,有上苍相助,跟着我儿绝对能建立一番功业。”   “别!”   鱼禾果断开口制止。   这种瞎话,起兵之初拿出来骗一骗人还行,现在真的没什么必要。   说出去只能骗骗寻常百姓。   但百姓现在没人顾得上这个。   天下大乱、灾祸不断,百姓们吃都吃不饱,谁会在乎你是斩过白蛇、还是出生时霞光满天。   你只要给百姓一口吃的,你说你是神,百姓都认。   若是他以后一无所成,这话说出去了倒也没什么。   若是他以后有所成就,这话说出去了是会被载入史册的。   像是某秀,给自己编了一个出生时赤光照耀整个屋子,当年的稻禾一茎长了九穗,然后被写进史书了。   像是某匡胤,给自己编了一个出生时赤光盈屋,伴有奇异的香味,一晚上也没有散去,为了佐证此事,还给自己起了个香孩儿的乳名。   然后全部被载入史册了,一点儿也没有遗漏。   这种事情听着神异,也能骗一骗百姓,但是对自己的名声没有什么好处。   江山社稷是自己凭本事打的,凭本事夺的,弄这些虚头八脑的,让鬼神分一半功劳,不仅没有多少益处,反而还容易被人小逊。   堂堂正正做个人物不好吗?   像是李世民,兄弟杀了就杀了,一点儿也不掩饰,有影响他成为千古一帝吗?   像是朱元璋,义兄义弟义子,杀的人头滚滚,也没见怎么掩饰,有影响他成为千古一帝吗?   没有影响。   反倒是那些遮遮掩掩的皇帝,一个千古一帝的名头也没混上。   “别什么?什么别?”   鱼父不懂鱼禾的心思,瞪着眼睛问。   不等鱼禾搭话,鱼父又嚷嚷道:“你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鱼禾一脸无奈的看着鱼父。   这种事情肯定是鱼父说了算。   毕竟,鱼禾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情况,鱼禾自己根本不会知道。   要是知道,那就有问题了。   鱼禾见鱼父是铁了心要出去宣扬此事,低声劝解道:“阿耶若是非要将六盘水说的那番话当真,那就找个人出去散布此事。   西山军中的将校也好,一些名不经传的人也罢。   总之,您不能亲自去说,也不能让我们府上的人去说。”   鱼父皱起眉头,喝问道:“何必多此一举?难道别人说这话,比我说还可信?”   鱼禾沉声道:“此事由您去说,若是有一日您说漏了嘴,传扬出去丢的是我们鱼氏的人。若是让别人去说,我们不承认也不否认,有了好处,自然是我们领,有了坏处就让别人担,对我鱼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说到此处,鱼禾又语重心长的道:“以我鱼氏今时今日的地位,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自己去办,让别人去办就好了。   就像是王莽找衰章帮自己吹嘘一样。”   鱼父皱着眉头思量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甘心的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鱼父还准备自己下场,帮鱼禾吹嘘的。   但听完鱼禾这番话,他渐渐熄了这个心思。   但他自己弄出的事情,他不参与,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我先去找个人试试。”   鱼父丢下这话,闷头就往外走。   鱼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算什么事啊。”   堂堂正正做人不好吗?   非得弄虚作假。   虽说在这个时代装神弄鬼能占不少便宜。   但真的没太大必要。   公孙述在蜀郡起兵了,绿林军在南阳郡起兵了,冀州的铜马军名头也越来越响,只差赤眉军了。   只要赤眉军一出现,这天下就彻底乱了。   到时候装神弄鬼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些人中只要死一大半,就没人会相信这些装神弄鬼的话了。   鱼父跑去捣鼓神神鬼鬼的东西了,鱼禾则待在别院里处理政务。   南阳郡绿林军和朝廷兵马交手的情况,一日一变。   扬州的兵马赶往荆州的路程也一日一短。   这两桩事情,鱼禾都得耐心的盯着。   绿林军和朝廷兵马初次交手,吃了个闷亏。   王莽组件的动物军团初次涉足战场,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数千猛兽在衰章和原涉二人的驱赶下,奔向绿林军,绿林军中不少兵卒被吓的狼狈逃窜。   一个照面,王匡和王凤两兄弟的军阵就被冲的七零八落,折损了三千多人手。   王匡和王凤不得不率军退守南阳西。   衰章和原涉首战告捷,气势如虹。   衰章果断向王莽报捷,王莽一高兴,衰章得了万金赏赐,原涉一跃成为了南阳郡大尹。   衰章和原涉得到了王莽赏赐,士气更浓,追着王匡、王凤打。   有猛兽军团助阵,王匡和王凤吃了不少亏。   眼看着就要退到绿林山大本营了,有人秘密送给了王匡和王凤一封书信,里面有破解猛兽军团之法。   王匡和王凤拿到了破解猛兽军团的法子以后,并没有急着反击。   而是派遣王常、成丹、马武三人率领精兵绕过了衰章和原涉的主力,百里奔袭,偷袭了衰章和原涉的粮草大营。   同时放出风声去,说他们能有今日,全是因为荆州牧的资助,还说他们能偷袭衰章和原涉的粮草大营,也全是荆州牧透露的风声。   谣言很拙劣,但是衰章和原涉为了稳定粮草被烧以后,有些慌乱的军心,选择相信了谣言,将粮草大营被毁的事情怪罪到了荆州牧头上。   荆州牧丢了大半个荆州,又数次败给绿林军,已经惹的王莽不喜。   衰章和原涉将粮草大营被毁的事情怪罪到荆州牧头上以后,王莽果断下令捉拿了荆州牧,押往常安城。   荆州牧一除,又有了克制猛兽之法。   王匡、王凤再无顾及。   王匡和王凤率领一军。   又下令让王常、马武、成丹率领一军。   两面出击,夹击衰章和原涉。   衰章和原涉所依仗的猛兽军团,轻易被破解。   衰章和原涉所率领的兵马根本不经打。   王匡和王凤在一日之内,反击数十里,将衰章和原涉的主力打残,一口气吞了近三万朝廷兵马。   直到衰章和原涉被打残了,他们都不知道,荆州牧虽然不堪,但远比他们强了不少,荆州牧留在他们身边,他们纵然不能胜,也能凭借着手里雄厚的兵力稳住南阳郡的局势。   ……   …… 第416章 南阳变故   “自毁长城,人才啊。”   鱼禾在看完了巴山送到案几上的文书以后,一脸感慨的说了一句。   衰章和原涉在首战告捷以后,明显有点飘了,掂量不清楚自己的分量,居然搬了荆州牧。   那不是等着被暴打吗?   衰章和原涉征讨南阳郡的战事已经不需要多关注了,在猛兽军团失去了作用以后,衰章和原涉只有被按着打的份儿。   王氏兄弟手里的人马、钱粮虽然没有鱼禾丰厚,但是王氏手底下的将帅之才多的让鱼禾羡慕。   王匡、王凤两兄弟,不输给大多云台二十八。   王常和马武,就是云台二十八里的成员。   成丹跟王常、马武在王匡手底下平起平坐,能力肯定不弱。   六个将帅,捶两个不通兵事的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鱼禾放下了南阳郡的文书,拿起了扬州的文书,仔细看了几眼,双眼瞬间瞪大,又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文书中提到,扬州的几位大尹,率领着扬州的兵马气势汹汹的杀到豫章郡边上,然后……   给将士们和吏民们放了一旬的长假,让他们回去收庄稼了?   鱼禾知道,时间确实到了收庄稼的时候了。   可是领着兵征讨叛逆的路上,居然还给将士和吏民们放假让他们去收庄稼,这种骚操作,鱼禾闻所未闻。   “又是人才啊!”   鱼禾除了夸奖他们是人才外,真的不知道说啥了。   他们就不怕王莽跟他们算账?   就不怕王莽一怒之下砍了他们的狗头?   鱼禾感慨着放下了手里的文书,准备放弃继续关注此事。   文书刚刚放在案几上,鱼禾突然一愣。   “不对!”   鱼禾脸色一变,立马冲着门外招呼,“巴山?!”   巴山听到鱼禾呼喊,急忙进入屋内,见鱼禾脸色不好,赶忙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鱼禾快速道:“立马派人去给吕嵩传令,让他带人赶往九江郡的寿春,驰援马援。同时让扬州境内所有四海镖行的人快速赶往九江郡。   再派人去一趟南海郡,让王奋率军赶往苍梧郡,准备随时进入扬州,让我少母坐镇交州。”   巴山愣愣的看着鱼禾,鱼禾喊道:“还不快去?!”   巴山赶忙应了一声,快速下去派人传令。   鱼父恰巧在这个时候走进了屋内,看到巴山急匆匆的,盯着鱼禾疑问,“发生了何事?”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面色肃穆的道:“扬州的几个郡大尹和绣衣执法,恐怕要反!”   鱼父脸色一变。   鱼禾将扬州几个郡大尹给将士和吏民放假,让他们回去收庄稼的事情跟鱼父说了一遍,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王莽让他们征讨荆州,可他们集中了兵力以后,却迟迟不动,好不容易动了一下,又跑去收庄稼?他们如此行事,就不怕王莽找他们麻烦?   他们想在王莽的问责下脱身,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反了。   只要他们反了,王莽一时半会儿也拿他们没办法。   所以他们才如此有恃无恐的胡作非为。”   鱼父听完了鱼禾一席话,郑重的点头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么他们八成是要反。你急匆匆的派遣巴山出去作什么?难道是想趁机兵进扬州?”   鱼禾摇摇头道:“我倒是想趁机咬扬州一口,但有点不合时宜。我们以微弱之势,一次性吞了交州和半个荆州,需要好好消化一番。   若是贪心不足再入扬州,很有可能造成根基不稳。   所以还是小心一些好。   而且扬州各大尹初叛,必然会互相捅刀子,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好处。   我们这个时候要是兵进扬州,很有可能让他们凝成一股绳。   这对我们征讨扬州并无益处。   我们最好就是在一旁看着,看着他们互相攻伐、看着他们被朝廷征讨。   等到他们之间杀出一个结果,等到他们手里的兵马被朝廷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再出兵,那个时候打扬州就会轻送很多。”   鱼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疑问道:“那你派巴山出去作什么?”   鱼禾沉声道:“他们要反叛,首先要除掉的就是扬州牧马余。马余病入膏肓,他的生死我不在乎,但是马援赶去扬州看望马余了。马援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我就要痛失一将。   我手底下能用的将校太少,一个也折损不起。”   鱼父皱起眉头,“你既然不愿意出兵,那想救马援,就只能让吕嵩领着四海镖行的人去救马援。如此以来,扬州四海镖行的人恐怕要折损大半。   为了一个马援,将大半个四海镖行的人搭进去,值得吗?”   鱼禾毫不犹豫的道:“当然值得,别说是扬州大半个四海镖行的人,就是扬州所有四海镖行的人全搭进去,那也值得。”   鱼父没见识过马援的能耐,不知道马援有多厉害,听鱼禾这么说,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营救马援的任务很快就传达吕嵩耳中,吕嵩率领着四海镖行的人过豫章郡,入庐江郡,准备借着庐江郡入九江郡。   才到庐江郡,扬州几个郡大尹就反了。   跟几个郡大尹同谋的绣衣执法,第一时间让留在九江郡的人手向马余的州牧府发起袭击。   绣衣执法们原以为,几百个人手,就足以拿下早已被架空的马余,却没料到马援就在马余府上。   在绣衣执法派遣的人抵达马余府邸的时候,马援率领着州牧府上的一干侍卫,以及一众私属,给了一群人一个迎头痛击。   当场杀了两百,生擒了八十多人,还有一百多人见情况不妙,给跑了。   马援在击溃了绣衣执法的人手以后,没敢继续在九江郡多留,而是带着身患重病的马余,一头扎进了徐州。   在这件事上,马援的思维很清晰。   从九江郡到荆州、交州等任何鱼禾辖下的地方,路途都十分遥远,还需要穿越扬州的一部分郡县,可以说是相当危险。   从九江郡到徐州,路途就很短暂,而且不需要穿越扬州的其他郡县,可以说很安全。   入了徐州,扬州的几个郡大尹也不好冒着跟徐州牧厮杀一场的风险,去追杀马氏兄弟。   马援明显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带着马余一头扎进了徐州。   马援倒是暂时脱离了危险,可吕嵩一行救援人员,却陷入到了险境。   鱼禾在知道了事情的过程以后,立马让巴山派人去传令,让吕嵩一行逃离扬州,同时鱼禾派遣了漕中叔再次称大船,沿海而上,去徐州救援马氏兄弟。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   吕嵩一行在折损了不少人手以后,逃出了扬州。   马援一行在徐州,跟四海镖行的人碰上了头。   马援通过四海镖行,传回了消息,他在四海镖行的人庇佑下,暂时安全,但是他兄长马余的情况有点不太乐观。   马援准备多陪陪兄长,暂时不想回来。   鱼禾在吩咐了吕嵩密切的盯着扬州一切动向以后,去信给马援,让马援好好照顾他的兄长,不用急着回来。   鱼禾相继拿下了交州、半个荆州,随后的主要工作就是消化这一州半,暂时还没有对外扩张的打算。   周边的敌人如今一个个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人跟他为敌,所以他暂时不用动刀兵。   自然也用不上马援。   马余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马援说是陪着马余,其实跟等着为马余送终没区别。   鱼禾又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在这种时候不会拆散人家两兄弟。   马援的危险暂时渡过去了,鱼禾就没有继续再关注此事。   时间一晃,又是一月。   在这一月里,南阳郡的绿林军频频出击,蚕食着衰章和原涉手底下的兵马,月底的时候,在新市,绿林军和衰章和原涉展开了一场决战。   衰章和原涉率领的兵马全军覆没,衰章逃的快,保全了性命。   原涉被手底下的游侠儿给坑了一把,被成丹给生擒了,献给了王匡。   王匡对原涉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有点兴趣,有意招降原涉。   当然了,他不是看中了原涉的能耐,而是看中了原涉的名声,想借着原涉这位著名的游侠儿,以及朝廷的偏将军,证明他们绿林军征讨朝廷正确性,借此招兵买马。   原涉表面上答应了,可私底下跟手底下的游侠儿商量着,先假意投靠王匡,然后再刺杀王匡,夺取绿林军权柄,再向王莽说明他的忠诚,配合朝廷兵马里应外合,铲除绿林军。   这事情被王匡手底下那个名声不显的张昂给听见了。   张昂是个武人,没读过多少书,但却有些智谋。   在绿林军中的地位仅次于王匡和王凤两兄弟,地位还在王常、成丹、马武等一众将领之上。   只是张昂不以智慧见长,所以没什么大名声。   原涉等人在发现了张昂听到了他们的谋划以后,假意欺骗张昂,说回头除掉了王匡,可以拥护张昂做大首领。   原涉本意是先麻痹一番张昂,在借机除掉张昂。   张昂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在面对原涉的时候就像一个憨头憨脑的大傻个。   原涉没有骗到张昂,反倒是被张昂给骗了,放松了对张昂的警惕。   然后张昂反手就将他给举报了。 第417章 冰鉴   直到王匡的剑架在原涉脖子上的时候,原涉才知道,张昂不仅不是个铁憨憨,反而十分聪明,而且比他还聪明。   王匡一剑砍了原涉的脑袋,结束了这位大游侠传奇的一生。   随后王匡又一不做二不休,将跟随原涉的那一众游侠儿一并给处死了。   自此,衰章、原涉二人率领的征讨荆州的大军,基本上可以说是全军覆没。   南阳郡的战事也彻底告一段路。   南阳郡的战事结束了,蜀郡那边的战事却没有,非但没有,反而出现了新变化。   王寻、王邑多次进攻蜀郡,皆被公孙述给挡下了。   战事陷入到了僵局。   王寻和王邑就干脆做起了生意,大半年时间,将广汉郡的丁口贩卖了一个七七八八,直到广汉郡没有油水可捞了,才对公孙述发起了迅猛的攻击。   而公孙述在他们做生意的时候,疯狂的拉拢蜀郡周边的大小蛮人部族,甚至跟益州西的白羌也勾搭上了,手里的兵力在几个月时间内翻了一倍,更组建出了一支名叫成家军的精锐部队。   公孙述组建的成家军,跟姓氏可没什么关系。   他组成的成家军中的成字,取自于成都。   可以理解成成都人的军队。   历史上,公孙述在蜀中称帝以后,国号就是成家,也叫成、大成。   此举收拢了不少蜀人的人心。   在收拢人心一道上,公孙述也算是一位大行家。   公孙述凭借着翻了一倍的兵力,在剑阁,跟王寻、王邑鏖战了大半个月,略胜了一筹。   王寻和王邑不得不退守广汉郡郡治,另作图谋。   在这个关键时刻,国师公刘秀,向王莽举荐了一位能人。   国士隈嚣。   王莽遣隈嚣为贰师将军,率一万兵马,赶往广汉郡,协助王寻、王邑征讨公孙述。   隈嚣率军到了广汉郡以后,王寻和王邑有点看不上他。   在王寻和王邑看来,隈嚣就是一个文化人,根本做不了行军打仗的粗活。   所以对隈嚣和隈嚣手底下的兵马置之不理,只盯着隈嚣从常安城带来的钱粮。   他们看不上隈嚣,隈嚣了看不上他们。   隈嚣撇开了王寻和王邑,单独跟公孙述酣战了一场,一口气贯通了剑阁,以一万人,击溃了公孙述四万多剑阁守军。   公孙述被迫退出剑阁。   王寻和王邑在得知隈嚣仅凭一万兵马就贯通了剑阁以后,大惊失色。   但他们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跟隈嚣抢起了功劳,孤立起了隈嚣。   隈嚣这个人傲气,所以不会做人,不明白他这个贰师将军太能干了,就会显得王寻和王邑很无能。   所以他我行我素。   王寻和王邑在孤立他的同时,上书跟王莽说他坏话,进他谗言。   然后,隈嚣就被王莽批评了,贯通剑阁的功劳也成了王寻和王邑的了。   隈嚣被气的七窍生烟,干脆闭营不出,不管蜀郡的战事了。   如此一来,给了公孙述一个喘息之机。   公孙述二话不说,就派遣了公孙光和公孙况两个比较激灵的弟弟,赶往了益州郡求结盟。   公孙光和公孙况携带着厚礼,先到了灵关道拜见了阴识,又在阴识引荐下,赶往了益州郡,见了坐镇益州郡的庄顷。   随后在阴丽华陪同下,赶往了荆州桂阳郡的南平亭。   公孙光兄弟,一直折腾到了八月,才赶到了南平亭。   南平亭城外的别院。   西南‘太上皇’鱼父,西南‘皇上’鱼禾,身穿着马王堆出土的那种一眼就能看透的素纱禅衣,躺在两张躺椅上,吐着舌头,借着树阴在纳凉。   “呼呼呼……”   鱼父一边吐着气,一边煽着扇子,有气无力的说道:“今岁有点热的出奇……”   鱼禾一脸呆滞的躺在躺椅上,不想说话,他有点怀念空调、电风扇。   古代没有受到温室效应的影响,所以夏天虽热,但还没热到后世那种地步。   但即便如此,鱼禾和鱼父两个习惯了北方气温的身躯,依然扛不住南方的高温。   “主公!主公!真的造出冰块了!”   巴山举着一个近百斤的大冰鉴,哼哧哼哧跑进了小院,一边跑还一边惊喜的喊着。   冰鉴是古人用青铜制的古代版冰箱,最早出现在周代。   呈麦斗状,下有四个兽足,身上铭刻着回型纹路,上面有一个盖子,像是宝塔肉的顶端,有兽耳兽檐。   巴山抱着的冰鉴,是春秋时期吴国诸侯王所用。   一直遗留至今。   放在后世,那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放在现在,那就是一个盛放冰块的‘冰箱’。   虽说是‘冰箱’,可并没有制冰的功能,顶多是减缓冰块融化,是一个冰块储存器。   古代的贵族,大多会在冬日的时候挖一个冰窖,储藏许多冰块。   到了夏日酷暑的时候,拿出来用。   如果夏日太热,藏不住冰块,那就干脆从有冰块的地方取冰,用被子等物包裹着,送到府上享用。   这么做的耗费很大,一般只有皇室才会这么干。   鱼禾在冬日的时候没有存冰,也不愿意劳民伤财的去益州郡的雪山(玉龙雪山)取冰。   但天气又热的受不了,鱼禾就干脆拿出了用硝制冰法子。   让巴山尝试去做冰。   巴山尝试了几次,终于做出来了。   鱼禾看到巴山举着的冰鉴上冒着寒气,噌一下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巴山身边,感受到冰鉴上传来的凉爽之意以后,鱼禾大喜,“做出来了?”   巴山献宝似的将冰鉴举到鱼禾面前,乐呵呵的笑道:“嗯,做出来了。”   鱼禾贪婪的感受着冰鉴上的凉意,舒服的直哼哼。   鱼父有心凑到冰鉴跟前,一起爽爽。   但考虑一下,躺在躺椅上没动,反而哼了一声,“出息……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孝顺?”   鱼禾就当没听见鱼父的话。   他又不是黄香,也不是王祥。   不会干出那种以扇温席、卧冰求鲤的行径。   以后有机会了,说不定还会纠正一番这种孝顺的有点过当的行径。   鱼父见鱼禾贪婪的在享受着冰鉴带来的凉意,完全不顾他,顿时黑着脸,喊了一声,“禾儿?!没看到为父热的冒汗吗?”   热就热呗?   喊什么喊?   老鱼头,你知不知道盗墓的时候,为何老子在上面拉绳,儿子在下面摸宝贝?   “快!将冰鉴送到房里去,再去蔗糖作坊,弄一些削了皮以后榨出的甘蔗汁过来。”   鱼禾催促着巴山将冰鉴搬进房内。   这东西制冷效果有限,放在外面凉气散的太快。   巴山举着冰鉴到了屋内,放稳以后,跑去拿甘蔗汁。   五六月收割季过了以后,益州郡迎来了一次大丰收,犍为郡也小面积的收获了不少粮食。   七月份的时候,日南郡也收割了一批数量不大的粮食。   其他地方也有或多或少的粮食收获。   所收的粮食勉强能维持鱼禾治下各地一年所用。   阴丽华、庄顷二人,也不用继续再为粮食操心,所以快速的铺设起了蔗糖作坊和椰油作坊。   有四海镖行的人相助,两家作坊开设的异常顺利。   南平亭的蔗糖作坊刚刚开设不久,才刚刚开始产糖。   虽然产品单一,但是却分了两种。   一种是削皮了的甘蔗榨汁做成的糖,一种是没削皮的。   前者比后者干净,所以做出的糖是自用、内销。   后者就是外销。   虽然不干净,但因为价格低,货源足,所以是畅销品,每日获利庞大。   不然阴丽华和庄顷也不会在荆州四郡刚刚平定后没多久,就开始设立分作坊。   据上次从益州郡过来的人说,阴丽华已经准备在各郡县适合种甘蔗的地方,开设甘蔗园了。   鱼禾进了房内,盘腿往冰鉴前的凉席上一坐,舒服的直哼哼。   鱼父黑着脸跟了进来,往鱼禾身边一坐,挤的鱼禾倒向一边。   鱼禾知道他在为刚才的事情生闷气,所以懒得搭理他。   重新找了一个地方,继续坐下享受冰鉴带来的凉爽之意。   鱼父坐在冰鉴前,心中的恼怒也逐渐被冰鉴上传来的冰凉之意给平息了,他闭上眼,跟鱼禾一样舒服的哼哼了起来。   巴山出去没多久,就提着一大桶浊白色的甘蔗汁进了屋内。   鱼禾指挥着巴山将甘蔗汁灌进了一个个小酒壶,然后顺手塞进了冰鉴里。   待到一炷香过后。   冰凉爽口的冰饮就出现在了鱼禾手里。   父子二人喝着冰饮,舒服的直叫过瘾。   巴山有点馋,又不好问鱼禾父子讨要,干脆就离开了房间,自己给自己做去了。   鱼禾父子将一大壶冰饮喝了个大半,鱼蒙冒着汗,急匆匆出现在了房内。   “主公,益州郡、南阳郡、扬州分别传来消息。蜀郡的公孙述、绿林山的王匡、扬州的陈定大尹沈意和九江大尹贾萌,分别派人前来拜会。”   鱼蒙躬身一礼,快速的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陈定?!”   鱼禾愣了一下。   鱼蒙又赶忙道:“陈定就是前汉的梁国。王莽篡汉以后,将梁国改为陈定郡。”   鱼禾恍然大悟,然后沉吟着道:“他们这一个个凑在一起,跑来见我作什么?” 第418章 兴师问罪?!   公孙述、王匡派人拜见他的目的,他倒是能猜测几分。   可是陈定大尹沈意、九江大尹贾萌找他作什么,他有点猜不透。   鱼蒙躬身,准备开口,鱼禾却抬手拦下他。   鱼禾将剩下的半壶冰饮底给鱼蒙,又递给了鱼蒙一个酒盏,让鱼蒙痛快的闷了几杯冰饮,才道:“他们的目的查清楚了吗?”   鱼蒙闷了几杯冰饮,脑子清醒了许多,也凉快了许多,他快速道:“阴长史私底下派人告诉卑职,她试探了一番公孙述的使者,公孙述想请您出兵三万,跟他共抗朝廷征讨。   若是功成,可以将剩下的半个巴郡,分给主公。   坐镇公安的刘将军派人说,他私底下问过绿林山的使者,对付并没有挑明来意,只说是来道谢的,具体向谁道谢,为何道谢,对付没有明说。   至于九江和陈定的使臣,倒是没做任何掩饰,他们直言,是来找主公问罪的。”   鱼禾听完鱼蒙一席话,撇着嘴,不屑的道:“出兵三万,就给我分半个巴郡,公孙述在想屁吃。”   鱼禾觉得,公孙述完全是小逊了他手底下兵马的战斗力,也小逊了他的胃口。   他出兵三万,少说也得拿下一两个郡才行。   半个已经到嘴边的郡,还需要公孙述给他分润?   他只要张张嘴就能吃到嘴里,何须公孙述施舍?   “回绝公孙述,就说此事我没有兴趣。”   鱼禾毫不犹豫的回绝了此事。   鱼蒙有些为难的道:“要不还是见一见吧?”   鱼禾愣了一下,盯着鱼蒙道:“你拿人家好处了?”   鱼蒙果断摇头。   鱼禾疑问道:“那你干嘛帮公孙述说话?”   鱼蒙苦笑道:“公孙述的使者初到益州郡,送了嫂嫂十张珍贵的狐皮,还送了嫂嫂一百匹蜀锦,亡嫂嫂、越儿、奘儿、町儿、丫头也各有礼物。”   鱼蒙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表达的很明显,他虽然没收公孙述的礼物,可鱼禾的家人几乎全收了。   鱼蒙口中的町儿,是亡洢为鱼父诞下的子嗣。   此前鱼禾和鱼父出征的时候,亡洢就怀了许久,月前终于生了,鱼父给取了个名字叫鱼欢,鱼禾则恶趣味的给取了个名字叫鱼秀。   但亡洢都不太喜欢,婉拒了鱼禾的好意,又私底下一个劲的跟鱼父说,庄乔生下的孩儿叫鱼奘,奘和庄同音,她也希望她的孩儿跟句町国沾点边。   鱼父觉得自己不能厚此薄彼,就干脆重新给起了个名字,叫鱼亡,有点不对劲。   最后干脆就给取了个鱼町。   亡洢觉得不错,就应了。   小家伙最后就被定名为鱼町,小名欢儿。   亡洢很会做人,将鱼父起的两个名字都用上了,鱼父心里可乐坏了。   鱼禾听完鱼蒙一席话,一脸尴尬。   感情鱼蒙没收黑钱,他家里其他人收了,他还冤枉人家鱼蒙,有点尴尬。   鱼父则一脸无所谓的道:“拿人的手短,那就见一见,反正你已经决定了不会出兵,见一见也无所谓。”   鱼禾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就见一见……”   鱼蒙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又道:“那绿林山的使者呢?”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也见一见吧。”   他之前给绿林军的王匡去信,教给王匡破猛兽军团之法,并没有隐瞒太多身份信息。   王匡击溃了朝廷兵马以后,特地跑过来感谢他一番,也是应该的。   估计王匡还有借机试探一下他的心思。   毕竟,同为荆州义军,既是天然的盟友,也是天然的对手。   此前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北方,南方猛然冒出一个强人,到底有多强,是什么底细,是强敌还是弱鸡,会不会在绿林军跟朝廷酣战的时候,在背后捅刀子,都需要查探。   “那九江和陈定的使者呢?”   鱼蒙面色略微有些古怪的问鱼禾。   九江大尹贾萌和陈定大尹沈意,明显有点托大。   他们以为自己在扬州自立,就能趾高气扬的看待鱼禾这个在荆州新崛起的反贼。   殊不知,鱼禾不仅仅坐拥半个荆州,同时还坐拥半个益州和一个交州,实力比他们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鱼禾不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就应该烧高香了,还敢派人来撩拨鱼禾,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九江和陈定的使者啊……”   鱼禾撇撇嘴,不咸不淡的道:“也见一见吧。我很想知道他们准备如何向我问罪。”   鱼蒙点了一下头,多嘴问了一句,“他们若是冒犯了你,你会不会出兵扬州?”   鱼禾愣了一下,刚准备说两句,就听鱼父板着脸,哼了一声道:“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鱼蒙一脸尴尬。   鱼父瞪着眼训斥道:“你是禾儿身边的人,有心人一定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观察你的一言一行。若是你知道的太多,一个不经意说漏了嘴,泄露了禾儿的秘密,别人会借此算计禾儿的。”   鱼蒙脸色微微一变,赶忙道:“兄长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也不多打听了。”   鱼父哼哼了两声,“以后不仅不能多打听,还得注意自己的言行,注意身边的人。外面的人不比咱们族里的人,心肠坏的很,一个不注意就容易被人算计。”   鱼蒙郑重的道:“我明白了。”   鱼禾插话道:“叔父,您也别怪我阿耶。咱们鱼氏以前什么也没有,所以什么都不怕。只要不掉脑袋,我们什么都能说,什么都能做。   现在不同了。   我们鱼氏的基业大了,盯着我们鱼氏的人也多了。   我们得谨慎行事才行。   公孙述派人到益州郡行贿,就是个例子。   简单的一点财货,就逼的我们不得不见他派遣的使臣一面。”   鱼蒙重重的点了点头。   鱼禾叫鱼蒙在冰鉴边上纳了一会儿凉,又以私底下的身份,跟鱼蒙说了一下家常话,才让鱼蒙离开。   鱼父提醒鱼蒙的事情,鱼禾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像是一些达官贵人,管不住自己身边人的嘴,也管不住家里人的嘴,经常被坑的丢官丢职,更有甚者还会丢脑袋。   比如某位李姓局长。   鱼父唱了白脸,鱼禾自然要唱一唱红脸。   不然仅凭鱼蒙自己去适应这种身份和处境上不断的变换,容易出问题。   皇室内为何经常会出现兄弟反目呢?   就是因为一开始兄弟们之间的身份没太大差别,顶多就是长幼的差距。   等到有人坐上了太子之位、皇帝之位,其他兄弟得低着头称殿下,称陛下的时候,心里就会出现不平衡。   太子和皇帝会做人的,会安抚自己的兄弟。   不会做人的就不会安慰。   一些人适应不了这种变化,就会走上造反的不归路。   两日后。   鱼禾和鱼父坐在冰鉴前,见了九江大尹贾萌和陈定大尹沈意派遣来的使者。   贾萌和沈意是两个自私鬼、逐利者。   历史上莽新败亡以后,两个人就守着九江郡和陈定郡当土皇帝。   更始朝建立以后,派人招降,给的待遇太低,两个人拒不投降,然后被攻破了郡城,斩首示众。   贾萌和沈意派遣的人,也是两个逐利者。   一个瘦瘦高高,带着冠帽,留着美髯,系着玉珠的四旬汉子。   一个身形硕壮,穿着锦服,盯着进贤冠的山羊须壮汉,看年龄在三旬往上。   瘦的叫贾驰,是贾萌的本族。   壮的叫田伏,是沈意府上的长史。   两个人到了南平亭别院,瞧着别院简陋,也没多少护卫,就觉得鱼禾应该是个刚刚崛起的小贼,跟他们这种官员自立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顿时生出了轻视之心。   两个人结伴入了别院屋舍,一脸倨傲。   鱼禾和鱼父坐在冰鉴前没有动。   两个人见此,脸色生出了一丝怒容。   贾驰毫不客气的怒斥,“这就是尔等的待客之道?”   鱼禾不咸不淡的瞥了贾驰一眼,“怎么,还要我去迎一迎你,再请你上座?”   贾驰瞪着眼喝道:“难道不该如此?”   田伏摆出了一副人师的模样,笑眯眯的教导道:“我虽然不太清楚尔等此前是什么身份,但通过尔等的礼数,我可以断言,尔等此前的身份应该不高。   尔等借着荆州旱灾和兵灾起事,占了一些便宜。   可是跟真正的官员、显贵比起来,还有一些差距。   尔等应该多请教请教,让人教一教尔等如何为官,如何做显贵。”   鱼禾瞥了二人两眼,“我等山野之人,自然没办法跟尔等相比。不过现在大家都是反贼,就不要装腔作势了。   尔等此番过来,如果仅仅是为了说教,那么可以离开了。”   贾驰一脸怒容,想发火。   田伏伸手拦下了贾驰,笑眯眯的道:“我们和尔等可不同。我们乃是匡复汉室的义军,尔等却是实实在在的反贼。   我们此行,自然不是为了向尔等说教。   我们也没那个闲暇。”   说到此处,田伏瞥了贾驰一眼,示意贾驰道明来意。   贾驰冷哼了一声,硬梆梆的道:“你手底下的人未经请示,就进入扬州杀人,又劫走了我们扬州的重犯。   你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第419章 吓唬人?   贾驰的话很不客气,大有一副我找你问罪,是给你面子的意思。   鱼父的脸瞬间就黑了,大手握成了一个拳头,想给贾驰来一下子。   什么东西,拿什么腔,装什么调,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鱼禾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平静的瞥了贾驰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你们想让我怎么交代?”   鱼父瞪着眼看向鱼禾,想知道鱼禾这是什么意思?   古人对这种欺上门的事情很忌讳,在身份地位差不多的情况下,一个弄不好就是一场血斗。   鱼禾给了鱼父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目光又落在贾驰身上。   贾驰和田伏听到鱼禾的问话,略微有些愣。   他们没料到鱼禾这么轻易就服软了。   心里又看轻了鱼禾几分。   贾驰仰着头,一脸不屑的道:“你派人到扬州行凶,又派人劫走了扬州重犯,些许钱财补偿,就不用多说了,你还得割让一县给我们。”   “哦?”   鱼禾故作惊讶,“一县之地,是不是太小了,扬州的几位郡大尹怎么分?怎么管?难道一人分一乡一里,一人派遣一位官员管辖一乡一里?”   田伏听出了鱼禾话里有点不对味,微微皱了皱眉头。   贾驰却没有听出鱼禾话里的不对味,他傲然的道:“那不用你操心。”   鱼禾认真的点了一下头,“也是,扬州的几个郡大尹如何分配一县之地,确实不需要我操心。那你们要多少钱粮?”   贾驰愣了一下,豪迈的开口,“钱财十万贯,粮食二十万石。”   鱼禾缓缓点着头,感慨道:“胃口倒是不小,但对我而言倒不算什么……”   贾驰又愣了一下,看向了田伏。   田伏一脸狐疑。   贾驰给了田伏一个眼色,田伏干咳了一声,笑嘻嘻的道:“大王海涵,贾都尉刚才说的只是我们大尹要的,除此之外,被害的那些人的家眷,也得有所补偿。   得再加五万贯钱财,十万石粮食。”   鱼禾似笑非笑的看着田伏,“那就是说,要十五万贯钱财,三十万石粮食?”   田伏点头笑道:“不错!”   贾驰哼哼了两声,“怎么,你有意见?”   田伏故作不悦的训斥了贾驰一声,“你怎么能这么跟大王说话呢。大王也是刚刚起兵,家底还不丰厚,要拿出十五万贯钱财,三十万石粮食,还是有些困难的。   我们要多给大王一些时间考虑考虑。”   贾驰知道田伏是在演戏,所以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没拆台。   鱼禾淡淡的笑道:“你说的不错,我是得好好考虑考虑。”   顿了一下,鱼禾笑着问道:“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确定在扬州行凶和劫囚的,就是我的人?”   田伏眯起眼,笑眯眯的没说话。   贾驰回过头,恶声恶气的道:“在庐江郡行凶的人,一跑进长沙郡就没影了,你敢说不是你的人?   在九江郡行凶的人,有一部分跟扬州一个叫四海镖行的铺子有来往,那些在庐江郡行凶的人,有一部分就出自四海镖行,你敢说不是你的人?”   鱼禾缓缓点头,笑着道:“既是如此,那我要是否认了,就显得虚伪了。”   鱼禾大大方方的道:“那我不装了,摊牌了,在庐江郡行凶,在九江郡劫囚的,皆是我的人。”   贾驰冷笑了两声,“你承认了就好。”   田伏微微一礼,笑道:“那就请大王尽快将补偿凑齐,一并交给我们,了结了此事。不然我家大尹一生气,怕是会动刀兵,到时候大王可就危险了。”   鱼禾盯着二人,淡然一笑,“钱我有,粮食我也有。可我没办法拿给你们。十五万兵马,三十万民夫倒是能随时拿出来,你们要吗?”   贾驰和田伏皆是一愣。   田伏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   贾驰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贾驰恼了,要发飙。   但鱼禾却没给他机会。   鱼禾的脸瞬间一冷,喝问道:“十五万兵马,你们要的起吗?或者是你们背后的人要的起吗?”   贾驰怒喝,“就你,也能拿出十五万兵马?!”   鱼禾目光冷冷的盯着贾驰,“要不要试试?”   贾驰准备怒喷鱼禾,却被田伏一把给拽住。   田伏皮笑肉不笑的道:“大王是在装腔作势,还是在拿我们开涮?”   鱼禾冷声问道:“你觉得呢?”   田伏笑脸不减,道:“大王应该没有十五万兵马,就算有,我们扬州也扛得住。”   鱼禾冷笑道:“那就试试?”   田伏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发现鱼禾不像是在装腔作势。   可鱼禾一个名不经传的人,一个刚刚在荆州崛起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聚集起十五万兵马?   要知道,扬州几个郡大尹、外加绣衣执法的人,七拼八凑加起来,也不过五万正卒。   这五万正卒还没在一个人手里,而是在各大尹手里。   各大尹在马余被劫以后,相处的并不融洽。   陈定、九江、庐江三郡的大尹隐隐是一波,豫章、会稽等郡的郡大尹又是一波。   陈定、九江、庐江三郡的郡大尹,想自立为王,凭借自己的实力逐鹿天下,做一做这天下的主宰。   豫章、会稽等郡的郡大尹,想拥立刘氏后人,反新复汉。   马余在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借着先处制了马余,再另作打算推脱而已。   马余被劫走了,这事就推脱不下去了,双方理念不合,隐隐有些针锋相对。   像是此次找鱼禾兴师问罪,就是陈定、九江、庐江三郡大尹私底下的行为,豫章、会稽等郡的几个郡大尹并不知情。   陈定、九江、庐江三位大尹手里的兵力比豫章、会稽等几个郡的大尹弱一线。   陈定三郡的地盘小、人口少、兵力也仅仅只有两万。   陈定大尹沈意和九江大尹贾萌等人,就是想借着鱼禾兵马在扬州行凶的借口,从鱼禾身上捞一笔,然后壮大自己的实力。   扬州郡大尹们经营了数十年,也不过才经营出了五万正卒。   田伏不相信鱼禾在极短的时间内能拉起一支十五万人的兵马。   田伏干笑着道:“大王占据了大半个荆州,要是借着荆州百姓滥竽充数的话,倒是能拿出十五万兵马。   只是这样的兵马,上不了台面,也不堪一击。”   “你放屁!”   鱼父再也听不下去了,冲着田伏怒吼了一声。   鱼父被激怒了,田伏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鱼父的表现,就像是一个兜里揣着糖的孩子,被怀疑兜里没糖一样。   也就是说,盘坐在冰鉴前的这位年轻的大王,应该能拿出十五万兵马,而且其中有一部分实力应该不俗。   这位年轻的大王出身恐怕不是什么贫民出身,很有可能是交州或者荆州的贵族,亦或者跟西南蛮夷有瓜葛。   不然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拿下荆州四郡,更不可能一点儿名声也没有。   在荆州四郡被攻克之前,人们只知道西南有邓让、亡承、安羌四位强人。   邓让没太多人关注,安羌和亡承倒是很活跃,跟朝廷酣战两场,皆战而胜之。   在荆州四郡被攻破以后,人们才发现,继邓让、亡承、安羌以后,江水以南又多了一位强人。   一位年轻的不知道姓名的强人。   他就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然后以极少的兵力、极快的速度,虎吞了荆州四郡。   田伏觉得,没有一定家底的人,做不到这种事情。   田伏心中有盘算,目光在鱼父身上瞥了一眼,淡淡的笑道:“这位将军勿恼,我只是实话实说。”   鱼父恶狠狠瞪了田伏一眼,“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如何?”   贾驰瞪着眼,要喊话,田伏再次用眼神制止了他,田伏盯着鱼父,笑道:“大王和将军才拿下荆州四郡,不知道还有没有余力跟我扬州一战?   我扬州可不比荆州。   荆州先战邓让,又讨绿林军,青壮早已耗费的七七八八。   又恰逢十数年难于的旱灾。   你们算是捡了一个便宜。   我扬州可不同,并没有经历过战事的消耗,雨水也算充裕。   可以说是兵强马壮、存粮极多。   大王和将军要跟我们扬州作对,可讨不到好。”   鱼父瞪了田伏一眼,却没说话。   这丫的在吓唬人,也在试探。   鱼父是在装莽撞人,又不是真莽撞人,才不会上他的恶当。   鱼禾盯着田伏,冷哼道:“能不能讨到好,那得打过才知道。我拿下荆州四郡以后,原想着跟你们扬州和平相处,可你们既然欺负到头上了,那就让我掂量掂量你们的尽量。”   贾驰绕过了田伏,硬梆梆的道:“打就打,谁怕谁!”   田伏暗中瞥了贾驰一眼,有点想骂人。   他们是来敲诈勒索的,又不是来宣战的。   真要是起了冲突,动的刀兵,豫章、会稽等郡的郡大尹就会先闹起来。   因为他们搞敲诈勒索的事情没给人家吱过声。   这位年轻的大王一旦动兵,最先动的肯定是豫章。   豫章郡大尹能干?   敲诈勒索捞好处的时候没我,麻烦上门了我先扛,当我是棒槌吗? 第420章 绿林!   豫章郡的地盘在扬州中算是最大的,实力也是最强的。   他要闹起来,那大家都别玩了。   田伏心念急转,一把将贾驰拽到了身后,在贾驰瞪起眼要质问的时候,恶狠狠瞪了贾驰一眼。   贾驰有点弄不清楚状况。   田伏却没有再搭理他,田伏腼腆的笑道:“大王气节我很敬佩。可大王才拿下荆州四郡,还没有彻底安稳。再动兵,到手的荆州四郡很容易拿不稳。   南阳郡的绿林军刚刚击溃了朝廷的兵马,如今正是士气最盛的时候,他们不可能对荆州其他郡县置之不理。   武陵郡西的句町国,先后两次挫败了莽新的征讨,句町王野心勃勃,未必不会趁机谋划一下荆州四郡。   大王如今的处境,堪称四面楚歌。   大王确定要跟我扬州一战?”   鱼父听到这话,瞬间失去了跟田伏等人说话的兴趣。   搞不清楚对手的状况,就说这种话,跟个傻子似的。   刚才他还想着装一装莽撞人,帮鱼禾多套套话。   如今他彻底放弃了这个打算。   我儿鱼禾不让我跟傻子玩!   鱼禾盯着田伏,淡淡的道:“这位贾使刚才不是说了嘛。打就打,谁怕谁?你们不怂,我也不孬。   先战一场,看看对方是强是弱,然后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真要战?!”   田伏心头有些发虚的问。   鱼禾似笑非笑的盯着田伏,“怎么,怕了?”   田伏干咳了两声,故作轻松的笑道:“我们自然不会怕。只是大王为了一些钱粮,就让手底下的人赶去扬州赴死,是不是有点儿将手底下人的性命当成了儿戏?”   田伏这话算是个陷阱,不能认,认了,传出去容易毁名声。   “多说无益,战吧!”   鱼禾收起了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坦然的说道。   田伏脸上的笑容一僵,“大……大王……”   鱼禾不等他把话说完,就不咸不淡的道:“回去告诉你家大尹,他要的,也是我想要的。不过我的胃口比你家大尹大,我要翻两倍。”   田伏彻底绷不住了,他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没有再搭理他,巴山很识趣的凑上前,向两个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王?!”   “嗯?!”   田伏大呼一声,巴山大手就放在了他和贾驰的脖颈上,一手一个,将他们两个提了起来,歪着脑袋,瞪着大眼,盯着他们。   田伏彻底闭上了嘴。   贾驰要放狠话,巴山却没给他机会,在他要开口的一瞬间,巴山就将他丢出了门外。   然后巴山提溜着田伏,出了屋舍。   鱼禾看向鱼父,疑问道:“巴山又涨力气了?”   鱼父有些不太确定的道:“应该是吧。那贾驰和田伏两个应该超过二百斤了。”   鱼禾沉吟着道:“他这力气涨的有点不正常啊。”   鱼父思量着,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鱼禾疑惑道:“会不会是病了,要不找个人给看看?”   鱼父错愕的道:“你不就能看吗?”   鱼禾治过发热、治过烟瘴之毒,鱼父真以为鱼禾有治病救人的奇术。   不仅仅是鱼父,很多人都这么认为。   鱼禾没好气的道:“我就懂几个偏方。”   鱼父将信将疑的道:“那就先找个人给巴山看看,你跟大夫互相印证一下?”   鱼禾一脸无语,不想说话。   鱼父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   鱼父看向鱼禾,“对了,你真的要对扬州用兵?”   鱼禾点着头道:“人家既然欺负到头上了,总得回应一下,不然人家以为我们好欺负。绿林军和扬州的兵马,对我们而言,也确实是潜在的敌人,趁机敲打一下,对我们也有好处。”   鱼父忍不住道:“就教训一下,不趁机夺一郡半郡的?”   鱼禾翻了个白眼。   他以为他已经够贪心了,没料到便宜老子比他还贪心。   那田伏虽然在吓唬人,可有一点没有说错。   那就是扬州确实比荆州强,没有什么大灾大难,粮草充裕、兵马齐备。   扬州的实力不弱。   攻城略地的话,要动重兵。   现在他不宜动重兵。   而且扬州的几个郡大尹如今刚刚起兵,还在明争暗斗,谋划主导权。   现在从扬州割地,很容易将他们逼到一起,促成他们快速的融合,诞生出主导之人。   就像是一块泥巴,切割成块扔在地上,没人管的话,就是各不相干的几块,有人推一把的话,很容易变成一团。   这对鱼禾以后谋划扬州,没有任何益处,所以鱼禾不可能这么干。   鱼父见鱼禾翻白眼,撇着嘴道:“不夺地吗?那打什么仗?”   鱼禾没好气的道:“打仗就非得夺地?”   鱼父理所当然的道:“那当然!”   鱼禾有点无语。   鱼父却吧嗒着嘴道:“不夺地,有些不过瘾,但有仗打也不错。我领五千兵马,出荆州,入豫章,攻南野,应该能杀穿四五个县,给他们一个教训。”   鱼禾瞥了鱼父一眼,“此事你就别参与了。我准备让王奋领兵入扬州。”   鱼父脑里,“为何不让我去,你是看不起老子?”   鱼禾不咸不淡的道:“王奋随后要率领庄氏藤甲和句町武戈,去征讨南越和哀牢。需要磨砺出一支实力强横的精兵。   你去打扬州,王奋手底下的庄氏藤甲和句町武戈失去了磨砺,到时候征讨南越和哀牢力不从心,就需要我们出精兵帮忙。   我们手里的精兵不多,往南越和哀牢塞的太多的话,对我们不利。”   鱼父闻言,撇撇嘴道:“那我就不跟王奋抢了……”   在鱼父心里,一切还是以鱼禾的利益为上。   鱼禾招呼了一声鱼蒙,写了一封长信给了王奋。   鱼禾让王奋从交州出兵,分两路出击,同时袭击豫章和会稽。   不扰百姓,以劫掠大户为主。   在两郡的兵马抵达之前,退出豫章和会稽。   简单的说,就是抢一票就走。   随后的战事,看扬州各位郡大尹的态度。   扬州的各位郡大尹若是认错态度良好,那这事就算过去了。   要是不认错,那就让刘俊和相魁从江水边上出击,入庐江,再抢一票。   等到扬州各位郡大尹的目光放在庐江的时候,再让王奋出击,再抢一票。   反正,鱼禾的话已经放出去了,说要两倍的赔偿,那么一分也不能少。   此事交代下去以后,鱼禾就没有太关注。   绿林山的使者,在扬州的使者走了没两天,就到了南平亭。   同样是两个使者,还是两个名人。   一个张昂,一个成丹。   张昂顶着个武士冠,穿着一身皮甲,挎着剑,一脸的大胡子,看着五大三粗的。   成丹体型也硕壮,但面容却很俊秀,留着三撇胡子,顶着一顶远游冠,穿着一身宽大的长袍,看着像是一个硕壮的文人。   成丹的衣服有点不太合身,有点像是为了见鱼禾,特地找的。   张昂大大咧咧的,看着像是个大老粗,双眼却贼兮兮的乱撇。   进了南平亭别院以后,双眼就没聚焦过,一直在上下左右乱撇,似乎对别院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成丹就一言不发,双眼目视前方,像是不为外物所动。   但他的手一直依着剑,明显是在戒备。   巴山领着二人到了别院的屋舍前。   张昂见巴山也是个硕壮的汉子,一直笑呵呵的跟巴山搭话,但巴山没搭理他。   巴山到了屋舍前,通禀了一声。   得到了准许后。   巴山领着二人入了屋舍。   二人看到了屋舍内的一少一壮,略微一愣。   瞧着巴山对那位年少的直呼主公,眼中浮现出一丝不可思议。   “绿林山成丹(张昂)见过大王!”   鱼禾一直不露名号,成丹和张昂也没办法用其他称呼称呼鱼禾,只能看在鱼禾是一方义军首领的份上,称呼鱼禾一声大王。   鱼禾和善的一笑,“草寇而已,称不了大王。坐!”   成丹和张昂倒了一声谢,跪坐在了冰鉴前。   张昂大大咧咧的笑道:“大王还真是年少啊。”   张昂这人很有意思,看着是无心之语,可实际上是在捧鱼人,容易让人对他生出好感。   他长的五大三粗,说话有大大咧咧的,颇具欺骗性。   鱼禾若是不知道这厮是一个外粗内秀的家伙,很容易被他迷惑过去。   “谈不上年少。”   鱼禾随口应了一句。   张昂哈哈大笑,看向鱼父,“这位是?”   鱼禾和鱼父坐在冰鉴东西两侧,代表着主位的北方位空着。   父子两个有点不分高低的意思。   所以张昂顺嘴问了一句。   鱼禾笑道:“我阿耶……”   “阿耶?”   张昂愣了一下,跟成丹对视了一眼。   张昂赶忙向鱼父拱手,“失敬失敬……”   鱼父淡然一笑,“无碍……”   张昂大大咧咧的道:“大王和令尊是咱们汉人?”   鱼禾瞥了张昂一眼,淡然笑道:“咸阳人,你说呢?”   张昂哈哈大笑,“汉人好,汉人好啊。”   张昂也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道:“起初听到荆州四郡被强人占了,我们可是吓了一跳,还以为西南的蛮夷趁机要趁机欺我汉人。   如今得知大王是汉人,那我就放心了。”   成丹赞同的点头道:“张将军所言极是。我汉家的疆土,我汉人怎么折腾都行。蛮夷可不能插手。” 第421章 结盟?   张昂和成丹的话,鱼父深表赞同,一脸深沉的点着头道:“理应如此……”   张昂放声大笑,“既然我们都是汉人,那一些话我们就方便说了。”   张昂向鱼禾和鱼父拱拱手,面色微微一肃,“我等虽然为寇,却也知义。大王此前仗义出手,解我等性命之忧,乃是大恩。   我等此次特地赶来,就是为了拜谢大王救命之恩。”   成丹点着头,一脸真诚的道:“绿林山一战,那伪新仗着猛兽为卒,欺我绿林,多亏大王仗义出手,破了猛兽卒,解我绿林之威。”   鱼父满脸狐疑的瞥了鱼禾一眼。   这事是鱼禾瞒着他做的,他并不知情。   鱼禾淡然一笑,“言重了。我和绿林虽然并非同盟,但皆是反莽之人。莽新击溃了绿林,与我而言有害无益,绿林击溃莽新,与我而言有益无害,我自当出手相助。”   张昂和成丹一脸郑重的点头,齐齐下拜,“多谢大王活命之恩。”   鱼禾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在骂人。   活命之恩拜一下就完事了?   那这个活命之恩是不是太廉价了?   就不能拿点实惠的?   给点钱粮什么的,也没人会嫌弃。   明显没有诚意。   八成是借着道谢的幌子,来说其他的。   “两位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   鱼禾淡淡的笑着说。   张昂和成丹起身,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张昂大大咧咧的笑着道:“大王仁义,那我们就不矫情了。大王以后有何差遣,尽管吩咐,我绿林上下绝无二话。”   鱼禾一听,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得,救命之恩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揭过去了,除此之外,还拿一些车轱辘话胡弄他。   他真要有什么事情找到绿林军头上,不给足好处,绿林军绝对不会帮他。   绿林的名头倒是大,一直传到了后世,也经常会有人拿出来说。   经常会有人以绿林好汉来形容一些江湖义士。   可绿林军中,真的没几个义士。   王匡、王凤、张昂等人,真的都不是啥好人。   绿林军中的兵卒,也多偷鸡摸狗之辈。   若不是刘伯升和刘秀兄弟是借着绿林军扬名的,最后刘秀又坐了江山,绿林军在历史上的名声不可能那么好。   顶多也就跟赤眉、黄巢等人同名,被宋江骂一骂不丈夫。   但宋江比他们还不如,也不知道宋江哪来的勇气笑人家黄巢不丈夫。   “张将军说笑了,大家皆是反伪莽之人,互帮互助罢了,谈不上什么吩咐。”   鱼禾很谦逊。   张昂双眼微微一亮,乐呵呵的不说话。   倒是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成丹,突然出声赞叹道:“大王言之有理,我等皆是反伪莽之人,确实该互帮互助。   如此才能急败王莽,另立新天。”   顿了一下,成丹感慨道:“不瞒大王,此次临行之前,我家大王特地交代,大王若是蛮夷之人,就让我们想办法偿还了大王救命之恩,然后再跟大王论一论侵我汉土之责。   大王既然是汉人,那我们就不用再提此事。”   成丹说到此处,又叹了口气道:“说起来大王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理当以厚礼相赠,可我们此次为了抵御伪新的兵马,耗费了所有钱粮。   如今绿林山中的将士,一日只能食一餐,还多是野菜清粥。   想要筹备一分厚礼答谢大王,也拿不出来。   只能厚着脸皮向大王下拜道谢。”   成丹说的情真意切,鱼禾听的嘴角直抽抽。   只想占便宜,不想付出,就直说。   装什么可怜?   朝廷兵马败亡以后留下的物资和军备喂狗了?!   绿林军在此次对阵朝廷兵马的过程中,付出确实不小,但收获同样不小。   衰章和原涉兵败以后留下的粮食、盐、兵甲等辎重,数量可不小,全被绿林军给吞了。   绿林军不到五万人,拿了十万人的辎重,还有数万免费的劳力(俘虏),可以说是富得流油,还好意思装可怜?   绿林军的情况,鱼禾心知肚明,但是人家有意藏着,他也只能跟着装糊涂,他感叹了一句,“不瞒成将军,我此次征讨荆州四郡,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虽然拿下了荆州四郡,却也危机重重。   荆州先是闹兵灾,又闹旱灾,再经我这么一闹腾,遍地都是流民盗匪。   为了安置流民和盗匪,我是操碎了心啊。   钱!粮!哗哗的往出流。   我们几代人积攒的钱粮,不到半个月就耗尽了。   如今别说是野菜和清粥了,能有一块带绿的树皮吃,那都是一桩幸事。”   比惨?   我小强都饿死了,你敢跟我比?   张昂和成丹听完鱼禾一席话,瞪直了眼。   眼中先是惊愕,随后是震惊,然后又流露出难以置信,最后齐齐浮现出一丝敬佩。   张昂和成丹对视了一眼,心里同时浮现出一句话。   ‘遇到对手了啊……’   江水以南的荆州四郡是什么情况,他们可清清楚楚。   他们从绿林山到南平亭,要横穿江水以南的荆州四郡。   四郡的流民、盗匪,确实有。   但绝对没有鱼禾说的那么夸张。   他们看到的是,恶吏们集中了流民,正在往各个城池内外、乡间里间安置。   恶吏们给流民们分田,帮流民安家落户,还给流民们分地,用皮鞭子抽着流民们尽快恢复农耕。   夏收已经过去了,麦季还没到,刚好种一茬豆子。   流民们在恶吏的驱赶下,纷纷在种豆子。   他们在路径最早被平定的武陵郡的时候,发现一些最早被安置好的流民们种出的豆子已经开始发芽了。   至于那些盗匪,如今被追的四处跑。   一些穿戴着县卒装扮的人,整日里奔波在山野,追寻盗匪行踪。   一些穿戴着郡卒装扮的人,挎着马、扛着弓弩,在四处追杀那些为祸四方的盗匪。   他们一路上最少遇到了上百股追杀盗匪的人。   他们穿着有些不太妥当,差点被当成盗匪给剿了。   可以说,鱼禾治下的荆州四郡是有流民和盗匪。   可流民如今正在逐渐回归到百姓生活当中,盗匪们被追的只能跑到山里避难。   估计要不了多久,流民就会全部变成百姓,盗匪们不愿意投降的话,只能躲在山里当野人。   荆州四郡赶到年底,估计就能恢复郡治。   治安恐怕会被前汉和新朝治理荆州四郡的时候还要好几分。   当然了,最让他们称奇的是,荆州四郡各城、乡的要道上,皆有人施粥。   堆在粥棚边上的粮食,成堆成堆的。   荆州四郡的百姓完全不用担心挨饿。   鱼禾所说的什么啃树皮之类的话,根本就不存在。   他们用假话哄骗鱼禾,鱼禾立马睁着眼睛说出假话应付他们。   他们立马意识到,遇到对手了。   成丹一脸敬佩的赞叹道:“即便如此,大王也比我们强。大王虎踞四郡,我们却连一个小小的南阳郡也拿不下。”   绿林军虽说击溃了朝廷的兵马,在南阳郡彻底称霸。   但他们依旧躲在山里,并没有将南阳郡全部拿入治下。   倒不是绿林军没有那个实力,而是人家不愿意将南阳郡全部拿入治下。   绿林军之所以这么做,可不是傻。   而是十分聪明的做法。   南阳郡跟益州各郡不同、跟交州也不同,跟武陵四郡也不同。   南阳郡紧挨京畿重地。   绿林军在南阳郡造反,算是在王莽眼皮子底下跳舞。   绿林军表现的太强势,王莽一定会重拳出击,铲平绿林军。   绿林军表现的弱势一点,王莽才会下手轻一点,绿林军才能猥琐发育。   鱼禾感叹道:“武陵、零陵、长沙、桂阳四郡除了大一些外,并没有其他长处。四郡加起来,也未必有南阳郡富庶。   四郡的贤才加起来,也没有南阳郡多。   所以我看似占着大片地方,但处处不如你们啊。”   张昂和成丹沉吟了一会儿,倒是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因为鱼禾这番话,不是在演,而是实话。   汉新两朝,经济、政治、文化中心都在北方,所以北方更富庶,更容易培养出人才。   南方除了扬州、荆州四郡外,大部分地方都初在半开发或者未开发的状态,所以不够富庶,也培养不出多少人才。   一些地方干脆就是全文盲。   怎么培养人才?   成丹眉头微微一挑,笑眯眯的道:“大王有难处,我绿林也有难处,但一些地方我们却可以互帮互助。   不如大王和我们绿林结为同盟如何?”   鱼禾心头一笑。   果然……   张昂和成丹不是专程来道谢的。   鱼禾不动声色的道:“结为同盟?”   成丹认真的点头。   张昂乐呵呵的笑道:“我们同为反伪莽的义军,就该结成同盟,一起对付伪莽!”   鱼禾沉吟着点点头道:“话虽如此,可我们各领一军,互有强弱。我治下的地方是大了一些,可其他地方皆不如绿林,绿林为何要跟我结盟?   总不可能让我让出一些地方给你们吧?”   鱼禾说到此处,不等张昂和成丹开口,就感慨道:“我手下的地方虽然大,但皆是手底下将士们用命换来的。   我可不能轻易让出去,白白辜负了他们。   谁想要我的地方,只能拿命来换。”   ……   …… 第422章 绿林军的目的   成丹以为鱼禾误会了,赶忙解释,“大王说笑了,大王对我们有恩,我们又怎么敢觊觎大王的疆土……”   那可说不准……   鱼禾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绿林军中没几个好人,往后叛了又叛,一叛再叛的人比比皆是。   甚至还有联合外人,残害自家主公的家伙。   比如坐在他面前,一脸人畜无害的‘大老粗’张昂。   张昂这家伙最初跟着绿林军一起混,充任三当家,地位仅在王匡和王凤两兄弟之下。   绿林军闹了瘟疫以后,绿林山不能待了,王常和成丹跑到了南郡去创立了绿林军分支下江兵,张昂跟着王匡、王凤到新市创立了绿林军分支新市兵。   随后汇通陈牧、廖湛创立的平林兵,组成了一支新的绿林军。   新的绿林军同刘秀和刘伯升兄弟创立的舂陵军一起联军,跟莽新大军展开了大战。   最后击溃了莽新大军,建立了更始朝,拥立了一副小女儿姿态的刘玄为帝。   而张昂这家伙就是刘玄最坚实的拥护者。   在刘伯升的支持者和刘玄的支持者斗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是他拔剑掷地,喊出了一句‘疑事无功。今日之议,不得有二。’奠定了刘玄的帝位。   刘玄当上皇帝以后,这厮也因功被封为淮阳王。   但这厮不安分,在固守河东的时候,见刘玄式微,就起了二心,准备伙同隈嚣一起洗劫长安,返回南阳郡。   被刘玄发现以后,拉上王匡一起攻击刘玄,败走以后,引赤眉入长安,劝解谢禄杀死刘玄。   这个谢禄,就是被鱼禾弄去治理交趾三郡的谢禄。   总而言之,这厮看着忠厚老实,可实际上是绿林军中的一大恶。   据说这厮跟着刘玄入驻长安以后,领着一帮子绿林军的恶人,在长安城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一个好好的长安城弄的乌烟瘴气的。   更始帝刘玄也因此失去了不少人才和民心,为以后的败亡种下了恶果。   鱼禾深知绿林军中的深浅,也清楚绿林军现在没那个资格和胆量图谋他的疆土,但是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的。   绿林军中可没几个好人。   丑话得说在前面,免得有人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   “既然不觊觎我的疆土,那结盟的事情还有得谈。”   鱼禾流露出和善的笑容。   就像是一个土财主,见人家强盗没有觊觎自己家财以后,流露出的心满意足的笑容。   成丹打蛇随棍,赶忙道:“那就谈谈?”   鱼禾笑问,“你们准备怎么结盟?”   成丹面露喜色,“先从兵甲、钱粮上开始如何?”   鱼禾微愣,沉吟着道:“怎么开始?”   鱼禾大致已经猜倒了成丹要说什么,但还是装出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成丹灿烂的一笑,“大王也知道,我们从伪新手里缴获到了不少兵甲。我们只有几万人,可用不了十几万的兵甲。   大王正值起兵的时候,手里正确兵甲。   我们可以匀出一些给大王,就当答谢大王救命之恩。   大王若是有心会礼,给些粮食和药材即可。”   成丹这话就很有水准,明明是想跟鱼禾做交易,却非要拿报恩当幌子。   鱼禾笑眯眯的道:“既然是报恩,为何不干脆送我?”   成丹哈哈笑道:“若是几百上千兵甲,送给大王也无妨。可上万的兵甲,不是说送就能送的。大王家大业大,我绿林军的家底也不小,底下有几万兄弟要养,这些兄弟平日里也要吃吃喝喝。   若是我们不顾及手下兄弟的生死,将兵甲一并送给大王。   那固然能偿还大王的恩情。   但也违背了大王救我们一命的初衷了,不是吗?”   鱼禾以一种上位者的语气调笑道:“你倒是好口舌。”   鱼禾年纪虽然不大,但终究是一方霸主。用这种口吻跟成丹说话,成丹也不反感。   鱼禾这略带讥讽的话,他就当成赞扬了。   “大王缪赞了。”   “罢了,我当初救你们,也没想过求回报。如今你们找上门做生意,又恰巧是我所需的,那我们就谈一谈。”   鱼禾笑着说。   成丹大喜过望。   他们从朝廷手里捞了不少好东西,但也有缺少的。   比如药材。   几万人跟十万多人鏖战了数月,伤员多的吓人。   朝廷为了对付他们,已经对他们实行了封锁。   南阳郡西的南郡、南阳郡东的徐州,已经彻底封锁了通往南阳郡的道路。   别说是商队了,连个毛贼都没有。   北边的京畿重地就更狠。   直接派兵屯驻在了南阳郡通往京畿重地的道路,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西边如今被鱼禾占据,没有鱼禾首肯,也没有商人能通行两地。   仅凭南阳郡、江夏郡两郡的那一丁点药材,根本满足不了绿林军所需。   所以他们必须尽快找到进药材的地方。   南郡、徐州、京畿重地,那都是朝廷的地方,根本不可能给他们这群反贼开一道口子。   所以他们能找的只剩下了鱼禾。   至于粮食,他们虽然不缺,但他们也需要。   他们中间有聪明人,他们深知,乱世之中,粮食比什么都重要。   “那我们就商量商量兵甲兑换粮食和药材的数额?”   成丹有点迫不及待。   鱼禾却不急,“不着急,此事我们有专门的人手负责。人还在路上,等她到了,再谈也不迟。”   成丹不甘心,“大王不能做主?”   鱼禾淡然笑道:“能倒是能,但是没必要。既然是生意场上的事情,还是交给商贾去做更好。”   成丹略微一愣。   鱼禾继续笑道:“不过有一些事情,我们倒是可以先谈一谈。兵甲兑换粮食、药材,终究是一桩生意。我对你们的救命之恩,你们可没有报答。”   成丹脸上的神情有点僵。   他们只想占便宜,不想吃亏。   他们又急需药材。   鱼禾拿这个事情拿捏他们的话,他们不好处理。   “不要害怕。”   鱼禾笑吟吟的安慰,“我知道你们不愿意拿出好东西答谢我,我也不强求你们能给我什么好东西。   我听说你们从衰章和原涉手底下俘虏了不少人手。   若是你们养不过来,可以送一些到荆州四郡,让我来养。”   成丹松了一口气,和张昂对视了一眼。   鱼禾只是要一些俘虏的话,那倒是不会损害他们的利益。   不仅如此,对他们还大有益处。   俘虏对他们而言,是奴隶,是劳力,却也是动乱的根源。   俘虏们能帮他们做事,但吃的也多,对他们也没多少忠心。   动不动就闹事,或者干脆一群人串联在一起逃跑。   更有甚者干脆在他们的俘虏营里聚众造反。   他们被俘虏折腾的有点疲惫。   他们几次想痛下杀手,但最后都被王常给劝住了。   杀俘虏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许多盖世名将也杀俘虏。   归根结底就是养不起,又或者怕麻烦。   但即便是有难处,杀了俘虏也落不下好名声。   就像是先秦白起,坑杀了赵国数十万大军。   被人称之为人屠,名声很不好听。   白起真的就那么喜欢杀人?   那也不一定。   有可能就是因为养不起,也有可能是怕数十万俘虏一起闹事。   毕竟,先秦在崛起之前,人口满打满算才四百万。   青壮们几乎常年奔波在战场上,仅剩下一些老弱妇孺照顾农桑。   老弱妇孺们养几十万的秦国青壮,已经精疲力竭了。   再养几十万赵军,大概得饿死。   所以白起除了杀人,还能怎么办?   让秦国的老弱妇孺舍己为人,拿自己的性命去换俘虏的性命?   开什么玩笑?   彪悍的秦人能干?   信不信分分钟起义给你看?   所以杀俘虏的一些人当中,有人是因为有难处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当然了,五胡、金钱鼠尾、鬼子等等除外。   那是杀人为乐,已经入了魔道和畜生道,没有丝毫迫不得已。   但不管怎么说,杀俘虏就是落不下好名声,怎么洗也没用。   绿林军如今正在进一步扩大,正在南阳郡征兵。   一旦杀了俘虏,征兵的工作就不好做了。   所以绿林军只能硬着头皮养着那些俘虏。   鱼禾肯要那些俘虏,对他们而言,那是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成丹和张昂强忍着心头的激动。   张昂吞着口水,强装镇定的道:“大王能养得起多少?”   鱼禾瞥了张昂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是在小逊我?”   张昂弄不起鱼禾这话是什么意思,干巴巴笑道:“不敢……”   鱼禾端起了一杯冰饮,美美的品了一口,一脸高深的道:“你们能给多少,我就养得起多少。”   张昂再也装不下去了,他毫不掩饰的激动道:“真的?”   成丹咳嗽了两声,示意张昂不要那么激动,容易让人看出虚实。   张昂听到了成丹咳嗽声,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但却并没有掩饰。   因为有些事情既然漏出去了,再掩饰就显得很虚伪。   鱼禾笑眯眯的道:“看来俘虏如今对你们而言,是一个麻烦。”   成丹和张昂笑着不说话。   鱼禾顺势又提了一个条件,“一百个俘虏,你们得给我搭一个匠人。商人、读书人也兴。” 第423章 浪到飞起的赤眉三杰   “这……”   成丹、张昂一脸为难。   一百个俘虏,搭一个商贾还好说。   搭一个匠人和读书人就有点难办。   绿林军作为一个以后能成气候的义军,里面还是有能人的。   知道匠人和读书人的价值。   所以绿林军在最初轻点俘虏的时候,就已经将匠人、读书人跟普通的俘虏分割开了。   如今一些匠人和读书人已经开始帮绿林军做事了。   让他们将已经快要纳入绿林军的人交出来,他们有点不太情愿。   鱼禾知道他们为难在何处,不咸不淡的道:“匠人和读书人,总得给我一样吧?不然我白帮你们消化那么多俘虏啊?   要知道,我也不宽裕。   帮你们养那么多俘虏,也得省吃俭用。”   成丹做不了主,咬着牙没有搭话。   张昂心里权衡了一番利弊以后,沉声道:“读书人就算了,我们有大用。匠人和商贾倒是可以给你。   每一百个人,我们给你搭一个匠人和商贾。   但你必须吃下我们所有的俘虏。”   鱼禾意外的看了张昂一眼,还带自己涨价的?   成丹也错愕的看着张昂。   张昂郑重的道:“我们的俘虏可是有足足二十万人!”   成丹一愣,有些明白了张昂的意图。   鱼禾也愣了一下,大致明白了张昂的想法。   张昂是准备将绿林军中、俘虏营中、甚至他们治地中的一大帮子无用的人,全部当成俘虏塞给他。   这是想借机甩包袱,然后进一步的精简绿林军。   以绿林军的情况,这么做利大于弊。   鱼禾就没办法这么干。   “二十万人……”   鱼禾嘀咕了一声。   一直默不作声的鱼父幽幽的插了一句话,“二十万人呐,可不好养,我们得勒紧裤腰带才能养得起他们。”   鱼禾意味深长的瞥了鱼父一眼,点着头道:“确实得勒紧裤腰带。但同为汉人,即便是勒紧裤腰带,我们也得养他们。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吧?”   鱼父面色凝重的点头。   鱼父会找准时间捧一句,鱼禾会接。   父子二人一唱一和,就用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下了此事。   张昂才不管鱼禾会不会勒紧裤腰带,他听到鱼禾答应了,就赶忙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大王可别反悔。”   鱼禾瞥了张昂一眼,淡然道:“我虽然年幼,却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反悔。”   张昂点着头道:“那我们就在此处多呆几日,等你手底下负责谈生意的人到了,谈妥了以兵甲兑换粮食和药材,我们就回去将你要的人给你送过来。”   鱼禾点着头,吩咐巴山带张昂和成丹下去休息。   待到房间内剩下父子两个人的时候。   嘿!   鱼父咧嘴一笑,“赚大了。”   鱼禾端起冰饮,遥遥向鱼父一敬,“谁说不是呢?”   父子二人端着冰饮一饮而尽,随后对视一眼,放声大笑。   那些俘虏对绿林军而言,是个麻烦。   但是对鱼禾而言,那就是丁口、是劳力、是人才。   鱼禾现在不缺钱、不缺粮、也不缺地,就缺人。   之前为了充实益州郡和犍为郡的人口,他黑下心,跟王寻、王邑两个家伙当人贩子。   如今地盘大了,人口的缺口更大了。   成丹和张昂送俘虏上门,那就是来送温暖的。   “我觉得,最不起码能再建一军,充实一郡,开数十万亩良田。”   鱼父喝了几杯冰饮,高兴的说着。   鱼禾笑着道:“荆州四郡闹了兵灾和旱灾,丁口锐减了三分之二,许多良田都变成了荒地。各地收拢的流民、招降的盗匪,根本重不过来。许多良田依然荒着。   各郡官员如今为了抢人都抢疯了。   他们看到了野生的盗匪,比看到自己婆娘还高兴。   逮住以后,立马就带到衙门,给分屋分田分婆娘发良种。   闲暇的时候还会上门去探望。   就差将他们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了。   若是他们知道我们拿到了二十万人口,不给他们分,他们肯定得闹。   所以还是给各郡分分的好。”   鱼禾选官的标准很简单,给官员定制的升官途径也很清晰。   手里又有一大批高官缺口。   一些县令、县尉如今都跟疯了似的在努力搞政绩。   各地的郡兵、县卒,天天跑出去巡逻,抓盗匪、抓流民,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政绩。   只要达到鱼禾制定的要求,全衙门晋升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个为卒的家伙,猛然之间有了能当吏的机会,你说他积极不积极?   一个当吏的家伙,猛然之间有了当官的机会,你说他积极不积极?   一个当官的家伙,猛然之间有了充任封疆大员的机会,你说他积极不积极?   以前当官、升迁,得看关系,看出身,看学问,看孝顺不孝顺。   现在只看政绩,要求还不高。   一群家伙还不卯足劲往上冲。   至于跟着鱼禾一个反贼混,有没有前途,没几个人会去想。   因为没办法想。   能想到这种层面上的,基本上都是有文化有远见的官员。   但是官员想的再多有什么用?   你不往前跑,手底下的人会结伴逼你往前跑。   一群为卒为吏的,距离官员近的,见识过官员权柄的,只想当官。   给谁当官都行,只要能当官就行。   “多少给交趾三郡分一些吧。或者直接从交州其他郡迁一些人过去。”   鱼禾突然又开口补充了一句。   不给交趾分一点不行。   谢禄和杨音两个人有点太野、太骚。   谢禄那个家伙到交趾三郡没两个月,就跟人家占氏姊妹中的占娥混一个被窝去了。   这厮本来跟杨音商量好了,是冲着占英去的。   结果半途撞上了占娥。   占娥是个好武的,谢禄武艺也不俗。   占娥发现谢禄惦记自己姐姐以后,就告诉谢禄,想找她姐姐,得过她这一关。   两个人打了一场,不分胜负。   然后就一直打,一直打。   最后就打到一个被窝去了。   杨音就趁机鼓动两个人去‘度蜜月’,然后等两个人走后,就以占娥叔叔的名义,将占娥统御的交趾郡给占了。   然后鼓动着一帮子蛮夷头人,将俘虏贩卖到扬州、衮州等地给人家当奴隶。   然后将蛮人俘虏,还有一些蛮夷头人伪装成俘虏的族人,一口气全贩卖到了扬州、衮州。   十个蛮人换一户私属,外加一匹布。   换回来以后,一户私属就成了杨音治下的良家百姓,一匹布就是蛮夷头人的报酬。   明明蛮人挺吃亏的,偏偏在杨音糊弄下,还觉得自己挺赚的。   然后就扩大了规模。   一群蛮夷头人在某个人的蛊惑下,假意互相发生矛盾,然后通过战争摩擦,将族人交换,换着卖。   若不是徐宣那厮带着人到了交趾,觉得将蛮人运到衮州等地太费事,直接带着人去苍梧等郡贩卖。   鱼禾都不知道这事。   好家伙,贩卖人口还不说,还在自己家门口卖。   鱼禾也是被这三个家伙的骚操作给惊呆了。   更让鱼禾惊愕的是,杨音这厮在生意做大的同时,也没忘记给占人送好处。   布、糖、盐之类的,没少往日南郡送。   交趾三郡最先开发的也是日南郡的象林县。   四个月一茬的稻米丰收了以后,先送了一半给县内的占人尝尝。   占人有吃有喝,啥也不用干,小日子过的十分滋润。   占英发现杨音这个家伙在不断的蚕食交趾、九真两郡的权柄,也不好多说什么。   甚至一些蛮夷头人在跟杨音交往中吃了亏,找杨音麻烦的时候,杨音舔着脸去找占英作主,占英也得硬着头皮偏向杨音。   可以说杨音三人在没有任何约束的情况下,在交趾三郡搞发展,浪的飞起。   若不是徐宣浪过头了,鱼禾还不知道还没时间关注这些事情。   鱼禾给他们三个分一点人,既是给他们好处,也是在提醒他们,别太浪。   他可不想被人称呼为人贩子。   “说到交趾,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你去巡视,交趾的杨音派人送来口信,你不在,我帮你听了。   杨音说,那交趾各地的蛮夷头人,有点好面子。   对汉家敕封的爵位,都很推崇。   杨音说,他已经跟那些头人们谈好了,一个汉室敕封的王爵一万金,通侯五千金,内侯三千金,外侯一千金。   你要是有意,可以筑一批印玺交给他,他会卖给那些头人。”   西汉的王爵不需要多说,西汉的侯爵其实并没有这么多分类。   只有通侯和关内侯。   通侯就是列侯和彻侯。   因为避讳刘彻的名字,所以改为通侯。   通侯以下便是关内侯。   但西汉末的时候,出现了一部分被封为乡侯和亭侯的人。   并不在通侯和关内侯之列,所以被戏称为关外侯。   真正确立关外侯这么名头的,是三国时期。   当时不仅确立了关外侯的名头,还确立了关中侯的名头。   一大帮子亭侯、乡侯也就跟着出来了。   杨音这厮为了骗钱,提前将关外侯弄出来了。   拿去骗那些不懂的蛮夷。   鱼禾听完鱼父一席话,感叹杨音玩的太浪之余,也提那些蛮夷头人默哀。 第424章 铁中铮铮,佣中佼佼   碰到杨音这么个黑心肠的家伙,也算他们倒霉。   不仅得拿他们的族人帮杨音去换丁口,搜刮的钱财也得被杨音骗走。   搞不好被骗完了以后,还得一个劲的给杨音喊六六六。   等到他们发觉自己上当受骗的时候。   恐怕会变得一无所有。   “回头我让彭三仿制一批前汉封爵的印玺,给杨音送过去。”   鱼禾乐呵呵的说。   这事虽然不地道,但获利却很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有钱不赚王八蛋。   能削弱潜在的敌人,疯狂的壮大自己,就应该多做。   至于那些蛮夷头人发现了上当受骗以后,会不会反过来诋毁他的名声,他根本不在乎。   刘氏封的爵,跟我鱼氏有什么关系?   等到我鱼氏的臣子编撰汉史,就让他们写明,这是西汉皇室的人逃到了西南,为了东山再起,为了复辟西汉,干出的丢人的事情。   跟我鱼氏没有半点关系。   我鱼氏为了维护汉人的名声,还帮他们处理了一些麻烦。   至于后世的人会不会怀疑,谁会在乎?   后世的人还能跑到两千年前去求证?   历史这个小姑娘,历朝历代都在打扮,我鱼氏坐了朝,为何不能打扮?   刘秀坐了朝,绿林军都能洗白成绿林好汉。   我鱼氏坐了朝,还洗不白这点东西?   “你准备筑造多少?”   “先筑一百枚,如何?”   鱼父愣愣的盯着鱼禾,很想骂一句无耻。   可最后还是没骂出口。   一百枚啊。   好家伙,这是要将交趾散郡最大的蛮夷头人们全骗一遍啊。   原以为杨音已经够无耻了,没料到儿子比杨音还无耻。   难道成大事的诀窍就是无耻吗?   “占氏姊妹得给一对真印,占人敢死军还是值得拉拢的。”   鱼禾认真的说着。   他很看好占氏姊妹和占人敢死军。   他不可能将交趾三郡的蛮夷们全收拾了。   也没那个时间慢慢的去汉化交趾三郡的蛮夷们。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扶持一个领头的,让对付代替他去征服交趾三郡的其他蛮夷们。   最后他只需要一心一意的汉化剩下的这个领头的就行。   占氏姊妹和占人敢死军如今在交趾三郡坐大,她们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鱼父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准备赐她们姊妹一对什么印?”   鱼禾思量着道:“赐占英一个朱吾侯印吧……至于占娥就算了,她已经跟谢禄成为一家人了,就不适合再封赏。”   鱼父瞪起眼,直呼好家伙。   你啥名头也没有,你就开始封侯了?   等你有了名头,你岂不是得上天?   鱼禾见鱼父神情不对,疑问道:“有问题?”   鱼父干咳了两声,道:“为何是朱吾侯,有什么用意吗?”   依照先秦、前汉、以及今新,一般封侯,都是封在自己老家。   毕竟这一段时期的侯,那是有封地的。   一些侯还有封国。   占氏姊妹和占人的老家在象林县,鱼禾要封的话,也该封个象林侯才对。   鱼禾坦言道:“象林是个好地方,以后能帮我种出许多粮食,不能总被占人占着。日南郡以后要归汉官统御,日南郡治西卷县也不能给她。   夹在西卷和象林中间的卢容也不能给她。   朱吾县就成了最好的地方,再预留一个比景县给她们做缓冲。”   鱼父皱眉,“那西卷等县,岂不是被她们给隔开了?她们要是反叛,南下西卷,谁也拦不住。”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回头可以在西卷县东面海上的小岛上设立码头,沟通西卷几县和交州其他各地的驻军。   也可以在西卷和象林各设码头,同海上的小岛一起达成一个海上运兵的海路。”   鱼父眨巴着眼,听着有点懵。   他对日南郡一知半解,也不了解西卷县外的海上小岛。   别说他了,其实鱼禾最开始也是一知半解。   还是杨音派人送来了三郡的地图,他才了解到西卷县外的海上有一个小岛。   因为整个那一片在后世是猴子的地方。   猴子不会治国,搞的挺乱,鱼禾没去过,所以也不怎么了解。   鱼禾看出了鱼父有点懵,笑着道:“此事杨音和谢禄他们会妥善处置,您就不用操心了。”   鱼父傲娇的撇着嘴,“我会操心这些?”   鱼禾笑眯眯的道:“我也不用操心……”   杨音三个家伙浪是浪了点,但真能做事。   而且还是敢想敢干的那种。   杨音让徐宣带着剩下的吕氏起义军到了交趾三郡以后,果断将人安置到了象林县。   此举有点挑拨占人的神经。   但杨音愣是通过小恩小惠,买通了占人,成功的让吕氏起义军中的那些百姓在象林县落脚。   第一茬稻米收割以后,分给了占人一半,成功的从占人手里拿走了象林县所有的平地。   占人也单纯,他们不会照顾农桑,见汉人照顾的比他们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产出也多了不知道多少倍,还分了一半给他们。   就觉得将平地交给汉人种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啥也不用干,汉人忙活完了,还得给他们分一半收成,就跟上贡似的。   里子面子全有了。   他们心甘情愿的将平地让给了汉人。   占氏姊妹觉得这有点不妥,但看着平日里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去山林里跟野兽拼命的族人,在汉人帮助下吃饱了、穿暖了,还不用去拼命,也不好说什么。   当初她们造邓让的反,也是邓让将她们逼迫的活不下去。   落后、愚昧、活不下去的人,根本没资格去想什么主权、领土之类的问题。   吃饱穿暖活下去,是唯一的追求。   杨音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在疯狂的欺负人,他也注定会成功。   所以鱼禾根本不用再为交趾三郡的问题操心。   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要不要给徐宣换个差事,换个地方。   这厮能力中庸,还有点坏。   杨音和谢禄只是损了点,他是真的坏。   还没有杨音和谢禄能力出众。   就因为能力不够出众,这厮还混了一句刘秀的点评,并且被记载到了史书上。   ‘卿所谓铁中铮铮,佣中佼佼者也。’   这就是刘秀对徐宣的点评。   刘秀虽然明里暗里弄死了不少他招降的人,但很少当着众人的面,去贬低一个人。   即便是隈嚣先投后叛,他也没有对隈嚣恶语相向。   徐宣大概是唯一一个。   由此可见徐宣到底有多么中庸。   鱼禾不希望杨音和谢禄的损变成坏,所以有心给徐宣换一个地方。   不过此事也不用操之过急,且等等,等徐宣犯错了以后再说。   鱼禾跟鱼父聊完了俘虏分配的问题,就静静的等公孙述的使者和阴丽华到来。   这一等就是四日。   四日后。   娇艳欲滴的阴丽华,着一身青色的男装,带着公孙述的两个弟弟公孙光和公孙况抵达南平亭。   鱼禾不愿意让成丹和张昂知道自己太多底细,所以并没有急着见公孙光和公孙况,反而单独见了阴丽华。   半载不见,阴丽华越发靓丽了。   即便是穿着简单的男装,依然难掩美色。   肤色白而润红,双唇红而饱满,像是樱桃。   最勾人的还是那似是含着一汪水的双眸。   俏生生的往别院屋舍门口一站,笑吟吟的看着人,能把人魂勾走。   “咳咳……”   鱼禾努力克制着,不被美色所迷惑,“不是说昨日就到了吗?”   鱼禾努力让自己看着没有什么异样。   可他一开口就表现出了异样。   他跟阴丽华说话,完全不像是一个上级在跟下级说话。   鱼父端坐在冰鉴前,目光在鱼禾和阴丽华身上扫了好几个来回,突然起身。   “今日之事,我就不掺和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鱼父不等鱼禾和阴丽华开口,就起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屋舍。   鱼禾和阴丽华皆是一愣。   鱼禾干巴巴一笑,解释道:“大概是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所以不想掺和。”   鱼禾说完这话,愣了一下。   不对啊。   我为啥要解释?   我一个当主公的,有必要给自己的长史解释什么?   我不潜规则她就不错了!   不对,为什么会想到潜规则?!   “应该是……”   阴丽华笑吟吟的应了一句,走到鱼禾面前的冰鉴边坐下。   感受着冰鉴里传来的清凉,阴丽华贪婪的吸了一口凉气,瞥了鱼禾一眼,幽幽道:“我冒着酷暑,四处奔波,你倒是好,躲在这里舒舒服服的……”   “咳咳……回头我差人给你配一个冰鉴。”   鱼禾应付了一句,聊起了正事,“益州郡和犍为郡的粮食收成如何?除了供应益州三郡半和荆州四郡外,可还有盈余?”   阴丽华美眸一眨,“盈余倒是有一些,但养活不了太多人……”   阴丽华帮鱼禾做事快满一年了,多少也了解一些鱼禾的性子。   鱼禾开口问盈余,必然是要用。   虽然不知道鱼禾要作什么,但她还是提醒了一下。   “二十万人,养得起吗?”   “二十万人?”   阴丽华愣了一下,狐疑的盯着鱼禾,“您又要征讨何处?”   鱼禾直言道:“跟战事无关,是有人送了二十万人上门。”   阴丽华双眸微微一亮,“这可是好事啊,就算养不起,那也得想办法养。”   阴丽华也清楚,鱼禾手底下如今是地广人稀。   有人口输入,绝对是一桩好事。 第425章 阴丽华的生意头脑   鱼禾失笑道:“也不用强求,真要养不起,那就再想想法子。”   说话间,鱼禾见阴丽华脖颈上有一层细细的香汗,下意识将手里装满冰甘蔗汁的酒壶递了过去。   阴丽华见到酒壶,微微一愣。   鱼禾察觉到了有些不妥,准备收回手。   阴丽华却甜甜的一笑,拿过了酒壶,也没计较鱼禾是否用过,捧着酒壶美美的灌了一口。   冰凉的甘蔗汁,从口中灌入腹腔,凉意瞬间传遍阴丽华全身。   阴丽华舒服的眯起眼,双眼弯成了月牙儿。   感受着嘴里冰冰凉凉的甜意,阴丽华语气甜软的道:“这酷暑难耐的时候,能喝一壶冰甘蔗汁……真好……”   阴丽华双眸往鱼禾身上一瞥,似笑非笑,“你还没有称朝建制,就开始劳民伤财,为自己取冰享用了。   等你称朝建制的以后,还不得筑鹿台、挖酒池肉林?”   鱼禾目光从阴丽华手里的酒壶上收回来,心里有点怪怪的,干咳两声,板起脸,理直气壮的道:“不行吗?”   “行行行,你手底下上千万百姓,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你别说让他们筑鹿台、挖酒池了,就是让他们帮你筑一座阿房宫,那也是应该的。”   阴丽华调侃的说着,双眼眨了眨,又哀叹道:“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就可怜了。不仅得为你四处奔波,还得帮你抗下祸国殃民的名头。   后人著史,说不定还会将我们划到奸邪之列。”   鱼禾突然发现,阴丽华皮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真性情,还是别人给惯的。   也不知道谁将一个知书达理的豪门千金,惯成了这副模样。   在他这个上司面前,一点儿规矩也没有,还敢调侃他?!   “行了行了,就别装可怜了。我还没昏庸到劳民伤财跑到千里之外去取冰的地步。冰是自己做的,法子很简单,花费也不高。   回头我让巴山将手艺传给你,你自己回去制冰玩。”   鱼禾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阴丽华一惊,一脸欣喜的问,“冰是自己制的?”   鱼禾点了一下头。   阴丽华欣喜若狂,“那岂不是说,我们随时随地都能拿出一冰冰饮?亦或者一大块冰?”   鱼禾愣了一下,立马猜倒,阴丽华应该是想拿冰做文章,急忙道:“这东西对我们而言,造价不高,对寻常百姓而言,造价可不低。   你要拿它做生意,可没多少市场。”   市场这个词,阴丽华不太能够理解,但大致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阴丽华笑吟吟的道:“寻常百姓可没资格在夏日享用冰。我也没想过将它卖给百姓。”   鱼禾瞪了一下眼,谁说寻常百姓没资格在夏日享用冰了?   在后世,寻常百姓都不稀罕用!   “先将制冰的法子传给各地四海镖行的人,然后让他们拿着冰去各地豪门大户中售卖。五斤粮食换一斤冰,应该没人能拒绝。   粮食从各地运到荆州,远的得耗费五六成,近的也得耗费两三成。   有点不太划算。   可以让远处的人将粮食换成钱,再拿到近处购粮。   如今天下大乱,离我们近的,有粮的,只有扬州和徐州。   你刚刚和扬州交恶,扬州的四海镖行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所以得从徐州入手。   徐州虽然也有叛乱,但徐州的豪强手里还要粮食。   只要我们出的起价,那些豪强肯定愿意给我们粮。   沿海运而下,慢是慢了一些,但耗费应该会大大减少。   省着点吃,应该能养得起二十万人。”   阴丽华絮絮叨叨的嘀咕了起来,一会儿时间,已经想出了一套将冰变成粮的法子,并且连如何运到荆州都已经想的七七八八了。   全然没有在乎鱼禾的反应。   鱼禾见阴丽华心思已经投入到了做生意里面,便懒得在跟她计较寻常百姓能不能享用冰的问题。   鱼禾顺着阴丽华的想法,提醒道:“夏日制冰,并不困难。制冰的法子比做蔗糖和椰油还简单,一点就透。   一旦通过四海镖行传扬出去,很快就会被天底下所有人知晓。   所以你想借着制冰的法子牟利,很困难。”   阴丽华错愕,“我只想拔得头筹,可没想过借着制冰的法子长期牟利,你也不是一直得为二三十万人的口粮发愁。   所以制冰的法子会不会传出去,根本无关紧要。   我们只是在借着这个法子筹措二十万人需要的粮食。”   鱼禾一愣,失笑道:“也是,是我想的太多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得速速操办起来。等到夏日过去了,那就没办法做了。”   阴丽华着急忙慌的起身,丢下一句话,往门外跑去。   “我去找巴山学习制冰之法。”   鱼禾往着阴丽华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丫头了。   性子变皮了,可一遇到正事,立马就变回了那个精明能干的豪门千金的样子。   阴丽华要借着制冰去为二十万人谋取口粮,能不能成,鱼禾说不准。   不过阴丽华准备走高端路线,去找那些豪强大户兜售冰块,应该能收获一些粮食。   天下乱了。   百姓们不种田了,全跑去造反了。   但不代表这天下就没有粮了。   豪强大户手里有不少存粮。   一些顶级豪强族里存的粮食,恐怕够一郡百姓吃好几年的。   有人或许觉得这有些夸张,但这是事实。   从王莽成为西汉的安汉公,一直到刘秀彻底平定天下,前后乱了近半个世纪。   刘秀起兵称铜马的时候,冀州、幽州、衮州等地早就乱了十数载了,反贼的数量也飙升到数百万了。   但还是有豪强能拿出粮食支持刘秀。   刘秀也是馋人家手里的兵马、粮食,才抛弃了阴丽华这个原配,娶了郭圣通那个顶级豪门的千金。   虽说后来刘秀将阴丽华接回去了,可郭圣通却已经取代了阴丽华,成了刘秀的正室。   在这炎炎夏日,阴丽华用一斤冰块找豪强换五斤粮食,应该会有不少人换。   若是再整一些噱头,说不定换的更多。   比如在某些气息奢靡的地方,举办个什么斗冰大赛之类的。   一定能吸引无数豪强拿粮食换冰。   古人虽然讲究什么才不露富,但同样也喜欢斗富。   最出名的就是石崇和王恺。   石崇和王恺都是西晋时期的巨豪,两个人没事就争夺富豪排行榜第一。   石崇比王恺略胜一筹。   即便王恺的外甥是皇帝,经常拿皇宫里的宝贝帮王恺撑门面,王恺依然干不过石崇。   石崇稳居富豪排行榜第一人。   而石崇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将人家拿出来在他面前炫耀的宝贝给砸了,然后配给人家一个更宝贝的。   新汉两朝的风气虽然没有这么夸张。   但也不弱。   豪强之间为了争排位、争面子,纨绔之间为了炫家底、炫富贵,经常斗。   漕少游曾经跟鱼禾讲过,曾经有一段时间,常安城里的纨裤子们喜欢上了斗水。   对,你没看错,就是斗水。   有纨裤子弟取一份名人家里的井水,说我这水比其他井里的水好,又甘又甜,还清凉。   然后立马有人拿初春采摘的露水打脸。   然后更多的人就会加入其中。   各式各样、各种稀奇古怪的水,一下子都冒出来了。   一些味道还不错的泉水,一些甘甜清凉的净水,也因此被抄到了高价。   最后,一位大纨绔下场,派遣了足足三百多兵卒,日夜不歇,奔赴千里,赶到了西域雪山之上,取了一壶雪山水,力压所有人,夺得魁首。   据漕少游说,那些兵卒去了三百多,回来了十五人,水送到的时候,还是冰冰凉的。   由此可见,阴丽华在这酷暑的夏日出去贩冰,操作得当的话,还是有得赚的。   “制冰居然要用硝?!”   阴丽华去而复返,瞪着眼珠子质问。   “昂!”   鱼禾下意识应了一声。   阴丽华一脸激动,“硝居然能制冰?!”   “昂!”   鱼禾又应了一声。   阴丽华更激动了。   “你知不知道,硝在市面上是一味药?你知不知道仅有益州、武都、陇西、西羌四地盛产硝?武都、陇西、西羌三地的硝矿,屡屡被匈奴人洗劫,如今已经停止挖掘。   只剩下了益州。   只要我们将市面上的硝收购一空,在稳稳的占住益州的硝矿。   别人就算拿到了制冰的法子,也没办法制冰。”   “所以……你想垄断硝矿?”   鱼禾一脸古怪。   垄断生意是好做,可硝这玩意儿真没办法垄断。   汉新两朝的人将硝当药用,所以并没有大肆挖掘和开采,仅有阴丽华刚刚提到的几出地方。   但硝一旦从药用转变为制冰用,立马会有无数的硝矿被挖掘出来。   甚至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硝,也会被收集起来。   比如一些潮湿的茅房外生出的那一层白茫茫如同霜一样的硝。   比如一些低矮潮湿的破房子的墙脚下生出的那些白茫茫的硝。   民间传下来的一些偏方中,用茅房外的白土,亦或者低矮潮湿的破房子墙脚下的白土,治疗消渴热中、腹中饱胀等等病症。   用的就是里面的硝,而非土。 第426章 垄断生意不好做   “那是自然!”   阴丽华斩钉截铁。   作为一个富家千金,作为一个家里做生意的富家千金,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垄断的生意到底有多好赚。   鱼禾率军在交州、荆州折腾的大半年,阴丽华和庄顷能供应上他所需的粮草,还能赈济荆州的流民、盗匪,就是因为他们借着蔗糖、椰油两桩垄断生意,从交州、荆州四面八方弄到了无数粮食。   蔗糖和椰油两桩垄断生意,不仅帮他们赚取到了大批钱财,还帮他们敲开了一些不愿意售粮的豪强的门户,主动送粮上门。   如今天下乱象已显。   传承了几代、十几代、甚至几十代的豪强,嗅觉比任何人都敏锐。   他们深知,在乱世当中,粮食就是命。   所以他们将粮食守的死死的。   若不是有蔗糖和椰油这两样东西吸引他们,他们从别处又买不到,他们才不会拿出粮食跟阴丽华和庄顷换蔗糖和椰油。   阴丽华大致盘算了一下,制冰要是能做成垄断生意,那比蔗糖和椰油更赚。   椰油得配上炒菜,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   蔗糖,豪强们买了,也不会天天吃。   但冰块就不同,只要到了酷暑的夏日,豪强们天天会用到它。   虽说冰块是个一次性消耗品,且消耗极大。   但是对那些家大业大、又惯于享受的豪强们而言,并不算什么。   豪强们为了夏日纳凉,不惜兴师动众从千里之外运冰,亦或者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建造一个相当大的冰室。   为了一点点冰,花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千里之外那种运送到手就化了九成的冰,以及那些存储了一个半季度已经不新鲜的冰,能跟刚刚新鲜出炉的鲜冰比吗?   几个豪强坐在一起议事,你拿着不新鲜的冰块炫耀,人家一块块鲜冰不要钱的往出扔,你面子岂不是丢干净了?   比顶尖豪强差一截,家里没冰窖,也没那么大财力去千里之外运冰的豪强,突然遇到了廉价的冰送上门,就要几斤粮食,你能拒绝?   大户们遇到了也难以拒绝。   几斤粮食而已,他们为了享乐,连人命也不在乎,会在乎几斤粮食?   可以说,阴丽华觉得制冰的生意大有市场,垄断做的话,能赚翻。   阴丽华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派人去一趟常安城,直接整一座冰山出来,一下子震惊常安城内所有的土包子。   然后借着制冰的法子从他们手里狂澜一笔。   “我要是不同意呢?”   鱼禾看着阴丽华笑问。   阴丽华瞪大眼,难以置信,“这么赚钱的买卖,你会不同意?若是赶在入秋之前让各郡的豪强都享受上冰块,你以后再也不用为粮食发愁!”   鱼禾坦言道:“诚如你之前所说,趁着别人还没有将制冰的法子拿到手之前,猛赚一笔,很容易。但是等别人拿到了制冰的法子以后,再想赚钱,可就难了。”   “为什么?”   阴丽华质问,“硝握在我们手里,他们就算拿到了制冰的法子,也得找我们买硝。我们只要握住了硝,就等于握住了冰。”   “可是硝这个东西我们握不住啊!”   鱼禾哭笑不得。   阴丽华愕然。   鱼禾叹了一口气,道:“硝以前是一味药,所以采硝的人不多,只有益州、武都、陇西、西羌的人去采。   所以人们只发现了这几处地方有硝。   但这并不意味着,天下就真的只有这几处地方有硝。   一旦硝能制冰的消息传出去,各地的硝矿就会接连被挖掘出来。   我们能掌控益州的硝矿,那是因为我们在益州拥有绝对的权柄。   可我们在其他各地没有啊。”   阴丽华将信将疑,“你是说硝并非益州等地独有。”   鱼禾苦笑着道:“一些茅房外的墙壁上会生出一层淡淡的白霜,那个也是硝……”   阴丽华难以置信的瞪大眼,彻底说不出话。   如果鱼禾所言属实,那么她想垄断硝,就是一个消化。   鱼禾劝解道:“所以把持制冰生意的心思,就别再想了。你要真喜欢做生意,或许可以派人去交趾三郡去悄悄。   交趾三郡出产的一些木料、宝石、象牙、海产等物,都属于西南独有。   西南是我们的地方,这些生意你把持着做,其他人也没脾气。”   阴丽华缓缓回神,眨巴着眼,“你居然肯让我做象牙、宝石、木料的生意?”   鱼禾愣了一下,古怪的看着阴丽华,“西南如今是我的,你又是我府上的长史,负责帮我敛财、购置粮草等事宜。   为何不能做象牙、宝石和木料的生意?”   阴丽华双眼又亮了起来,眨眨眼,展颜一笑,“真的?”   鱼禾点着头,“那肯定是真的。西南的产出总得换成货物,西南才能发展。以前有南郡的曹氏、申屠氏、刘氏等几家帮忙。   此前平夷陷落,我跟他们几家也断了联系,生意也就断了。   如今平夷虽然拿回来了,但是在亡承手里。   亡承如今是一头病虎,我不想招惹他,自然不好问他讨要……”   “赚钱的事情,亡承还能拒绝?”   阴丽华突然插了一句。   鱼禾愣了一下,盯着阴丽华问道:“亡承手底下有金矿、银矿、铜矿,另有家资无数,他缺钱吗?”   阴丽华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她想起了鱼町出生的时候,句町派人送到益州郡的贺礼。   那家伙,甲士成群,金银满车,壕无人性。   阴氏也算是一郡豪强,家资殷实,可跟人家根本没办法比。   她爹在看到人家亡氏送礼的队伍的时候,直言阴氏是穷鬼。   由此可见句町亡氏有多富。   “亡承如今身患重病,他的神经十分敏锐,他现在根本不在乎钱,他只在乎他走了以后,他们亡氏的基业能不能守住,能不能代代传下去。   这种时候,我去找他要平夷,他说不定连故且兰也会一并送给我。   可随后就是不死不休的争斗。   直至一方死伤殆尽才会罢休。”   鱼禾耐心的给阴丽华解释着。   阴丽华听着惊的张大红唇,“这么残酷?!”   鱼禾苦笑道:“那是自然。他还没死,我就找他要平夷,在他眼里就是贪婪,就是欺负人。他会觉得,他一死,我就会骑到亡波头上,吞了他亡氏的基业。   所以现在,他的地方一点儿也不能碰。   他的利益,一点儿也不能占。”   鱼禾永远也不会小逊一个爱子心切的父亲,因为他为了儿子,什么都会干。   历史上,爱子心切的洪武大帝,为了儿孙能坐稳江山,把能杀的和不能杀的,全杀了。   亡承虽然比不上洪武大帝,但为了儿子,也能杀一个人头滚滚。   别看亡承现在在鱼禾面前低声下气的。   那是因为鱼禾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儿,从来没有越线。   一旦越线,亡承就敢发疯给你看。   “所以,现在没办法再借着平夷,跟南郡的豪强做生意。西南的产出,就只能由我们自己想办法卖出去。”   鱼禾感叹着说道。   阴丽华若有所思。   鱼禾提醒道:“现在陆路不好走,各地贼寇、义军多不胜数。走陆路做生意,跟送钱给贼寇和义军没区别。   所以你可以跟交趾三郡的杨音等人多商量商量,一起开发海路。   海路如今还是一片空白,如果能开发出来,开发好,那就是我们说了算。   制冰的生意,捞一次就好,不用一直惦记着。”   阴丽华沉吟着,点点头,“我明白了……”   阴丽华又认真的道:“制冰的生意如果运转得当,应该能换到供养二十万人的粮食。所以你可以将那二十万人要过来。”   鱼禾点点头,“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你随后就住在南平亭,全力操办此事。吕嵩在此处,漕中叔随后也会调到此处。   有他们在,你操办起此事,也方便。”   阴丽华点着头,道:“我觉得四海货铺可以趁机收回来,由我操持。自从平夷被攻陷以后,四海货铺就失去了作用。   如今椰油和蔗糖已经售卖到了各地,随后制冰的生意也会遍及各地。   让四海镖行的人一直去做这些事情,始终有些不太妥当。   可以将四海货铺壮大成一个跟四海镖行一样多的货铺。   主要售卖蔗糖、椰油,以及一些西南的产出。   如此,我们也不需要借用别人之手,去出售西南的产出。   更不用担心别人想买我们的货物,却找不到地方。”   这是要在各地开专门店呗?   此事鱼禾以前想过,也有意将四海货铺发展成一个转售西南产出的专卖店,遍及各地。   只是他占据了益州郡以后,就逐渐把这个事情忘记了。   毕竟,益州郡,乃至整个西南,矿产那么多。   挖矿都挖不过来,谁还有心思去做生意?   而且他扩张的那么快,重心都在疆土和治理疆土上,根本无暇做买卖。   刘川和任方两个人,也没多少做生意的才能。   所以四海货铺如今仅仅在益州郡发展。   有点不温不火。   “你既然有心接手四海货铺,那四海货铺就交给你。刘川和任方,我会找个地方安置他们。” 第427章 我方可以帮忙ban了隈嚣   “那我就不客气了。”   阴丽华得到鱼禾承诺,调皮的一笑,心情愉悦的离开了屋舍,留下了鱼禾一个人坐在屋舍内发楞。   良久以后,失声一笑。   “呵……”   他能看出来,阴丽华并不是贪权,只是四海货铺挡在她的前路上,她要将四海货铺搬开。   有这么一位长史,鱼禾很开心,也很高兴。   他以后再也不用钱粮而发愁。   “巴山,叫蜀中公孙氏的人过来一见。”   鱼禾对门口吩咐。   巴山在门外应了一声,去找公孙氏兄弟。   鱼禾见过了阴丽华,商量完了粮食的问题,收养绿林军二十万俘虏的事情,就基本上已经定下了。   但他并不急着见张昂和成丹,反而决定先见公孙氏兄弟。   公孙氏兄弟住在别院不远处的院舍内,得知了鱼禾召见,立马整理了一番衣冠,匆匆赶到别院。   公孙光、公孙况两兄弟,是两个年轻人,年龄看着不大,刚过两旬,皆蓄着短须,穿着襦衣。   公孙光比公孙况稍长,个头也比公孙况高一些。   兄弟二人见到鱼禾,眼中流露出一丝震惊。   他们没料到名震西南的人物,居然这么年轻,比他们还小好几岁。   “外臣公孙光、公孙况,见过大王……”   兄弟二人震惊之余,齐齐施礼。   公孙氏如今已经造反了,所以他二人以臣自居。   鱼禾实力比公孙氏要强,他们在鱼禾面前自然得口称大王,不敢托大。   鱼禾目光在公孙氏兄弟身上扫了一圈,摆摆手,“坐下说话……”   兄弟二人道谢一声,坐在了下首。   公孙况有点不客气的开口问,“怎么不见阴姑娘?”   鱼禾眉头微微一扬。   公孙光咳嗽了一声,急忙解释,“舍弟年幼,有些口无遮拦,还请大王勿怪。”   鱼禾点着头,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确实有点口无遮拦。”   说完。   鱼禾就意识到这话貌似有点不客气。   果然,公孙况皱起眉头。   但却没敢发作。   一来,鱼禾实力比他们公孙氏强。   二来,他们有求于人。   公孙光陪着笑脸,“大王教训的是。外臣听闻,大王性子豪爽,喜欢直来直去,那外臣就不藏着噎着了?”   鱼禾愣了一下,他性子一点儿也不豪爽,喜欢直来直去倒是真的。   主要是他不喜欢古人的那一套说话的艺术,说啥都拐弯抹角的让人猜,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推搡来推搡去的,搞得自己很有文化的样子。   公孙光应该在益州郡打听过他的喜好,有点开门见山的意思。   鱼禾也没有拒绝,点着头,笑道:“确实如此。”   公孙光拱手一礼,“那外臣就不客气了,外臣此次前来拜访大王,是有一桩大富贵送给大王。”   鱼禾饶有兴致,“什么大富贵?”   公孙光一脸正色,“我家兄长愿意跟大王共分益州,这算不算大富贵?”   鱼禾笑眯眯的道:“巴郡蜀郡尽归我,广汉、汉中尽归他?”   公孙光脸上神情一僵。   鱼禾自顾自的点头,“倒也算是一桩富贵……”   公孙光忙道:“大王误会了,蜀郡乃是我公孙氏的家业,不可能让给任何人。”   鱼禾装糊涂道:“广汉、汉中距离我太远,我要了也治理不过来啊。”   公孙光苦笑着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兄长的意思是,将巴郡让给大王。但大王必须出兵帮他抵抗朝廷的征伐。”   鱼禾盯着公孙光,似笑非笑的道:“你兄长还真能耐,江州县以南的半个巴郡,他也能作主?”   公孙光一脸尴尬。   江州县以南的半个巴郡,那可是鱼禾的地盘。   他兄长说割让巴郡给鱼禾,其实也只有江州县以北的半个巴郡。   鱼禾继续道:“拿半个巴郡,换我出兵,你兄长倒是打的好算盘。”   公孙光干笑着道:“大王只需出兵帮衬我兄长一把,便能得到半个巴郡,大王可赚大了。”   鱼禾呵呵笑着道:“赚大了?我看未必。资敌还差不多。”   公孙光脸色瞬间一变,公孙况亦是如此。   公孙光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道:“大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也没藏着掖着,直言道:“你兄长如今被朝廷所制,除了想办法从朝廷手底下活命外,什么也想不了。   但我要助你兄长破了朝廷兵马,让你兄长拿下了广汉和汉中,你兄长立马会掉头对付我。   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帮你兄长。”   公孙光心头狂跳。   他兄长的心思被鱼禾说透了。   此次他兄长派遣他们到西南求援,手底下有许多人觉得不妥。   他兄长直言,破了朝廷的兵马,拿下了广汉、汉中,堵住了秦岭栈道,就回过头收拾西南逆贼。   如此,他兄长才平息了那些不愿意向西南求援的声音。   公孙光原以为他兄长深谋远虑,可没料到,鱼禾一个照面就点破此时。   “大王说笑了,大王助我兄长破了朝廷兵马,我兄长怎么可能恩将仇报呢。”   公孙光佯装镇定。   鱼禾摇头一笑,“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你兄长会怎么做,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   我和你兄长异地处之的话,我也会这么做。   因为益州这座山,容不下两头虎,迟早会一决雌雄。”   公孙光听到这话,立马明白,鱼禾是一个明白人。   他们想糊弄鱼禾,根本不可能。   但即便如此,他兄长以后的谋划,他依然不会摆到明面上说。   公孙光干笑着,“如此说来,大王不愿意帮我兄长?”   鱼禾淡然一笑,“那倒也不是。”   公孙光愣了。   “大王的意思是,会帮我们?”   公孙光难以置信,公孙况也略微惊愕的张大嘴。   鱼禾既然已经猜出了他兄长以后的谋划,为何还会帮他们?   他就不怕资敌,不怕养虎为患?   “我只帮你们解决隈嚣,出兵的事宜没商量。”   “为何?!”   公孙光愕然的问。   鱼禾坦言道:“隈嚣此人有些能耐,你们公孙氏也是在隈嚣抵达益州之后才陷入困境。若是隈嚣助朝廷除掉了你公孙氏,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我。   我暂时还不想跟朝廷纠缠。   所以只能帮你们解决隈嚣,让你们脱离困境,继续跟朝廷纠缠。”   公孙光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鱼禾的心思。   “大王这是要借我公孙氏之手,抵御朝廷征讨啊。”   公孙光苦着脸。   公孙光心里暗叹鱼禾还真是厉害。   远居千里之外,轻轻松松就将他们公孙氏、朝廷,甚至还有隈嚣,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们的来意,鱼禾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鱼禾还肯见他们,明显是要安排隈嚣,然后拿他们公孙氏当枪使唤。   可怜他还以为,此事还有转机,所以千里迢迢跑到了荆州,找鱼禾出兵。   鱼禾好笑道:“我要是不管,你们公孙氏难道就不抵御朝廷征讨了?”   公孙光哭笑不得。   鱼禾说得对,即便是鱼禾不管,他们公孙氏也得玩命的抵御朝廷的征讨。   谁让他们是反贼呢。   “帮你们解决隈嚣,一方面是为我,一方面也算是偿还你们兄弟近些日子送给我家人的那些礼物。”   “还请大王教我!”   公孙光一拜到地。   鱼禾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出兵帮公孙氏显然是不可能的。   即使如此,只能先解决隈嚣,缓解公孙氏目前的困境。   “隈嚣此人的来历,你们应该清楚,我就不过多赘述了。隈嚣乃是国士,还是国师公刘秀手底下的国士。   国师公刘秀位高权重,几乎可以说是王莽手底下第一人。   偏偏他又是前汉皇室之后。   这就可以大做文章。”   鱼禾说到此处,公孙光若有所思,公孙况完全听不明白。   鱼禾教授道:“你们回去以后,让你们兄长写一份降书,派人送去常安。书中尽可能将你们和隈嚣之间的战事还原。然后告诉常安城的人,你们之所以投诚,是畏惧隈嚣,并且愿意跟随隈嚣,以隈嚣马首是瞻。”   公孙况听到这话,立马不乐意了,“我们都造反了,再想朝廷投诚,朝廷还能饶了我们?你出的什么鬼主意!”   公孙光瞪了公孙况一眼,不顾有鱼禾在场,喝斥了一句,“你给我闭嘴!”   公孙况瞪着眼珠子要喊。   公孙光恶狠狠的盯着他。   公孙况怏怏的闭上嘴,恶狠狠瞪了鱼禾一眼。   公孙况听不懂鱼禾话里的意思,公孙光却听的明明白白。   鱼禾所谓的投诚,只是诈降,而非真降。   其目的主要是为了佐证降书中所言的一切事情全部属实。   王莽已经将隈嚣在益州建立的功勋,全部算到了王寻和王邑头上。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王莽的脸就被打肿了。   以王寻和王邑那种嚣张跋扈的性子,也不会干休。   到时候少不了四处抹黑隈嚣,甚至谋害隈嚣。   隈嚣怎么说也是国师公刘秀的人。   刘秀关键时候,必然出面保一手隈嚣。   那么刘秀就被拉下水了。   隈嚣能文能武,能力比王寻和王邑强了百倍。   公孙氏愿意以隈嚣马首是瞻,隈嚣又以刘秀马首是瞻,刘秀又是前汉皇室之后…… 第428章 有人要作死?   那是不是说公孙氏有可能是刘秀的棋子,试探王莽的棋子,试探莽新还能撑多久的棋子?   隈嚣是不是刘秀暗中招揽的将帅之才,做冲锋陷阵、攻城略地之用?   王寻和王邑征讨公孙述近一载,未能见效。   隈嚣一露面,就打的公孙述跪地求饶。   公孙述还要以隈嚣马首是瞻。   那有没有可能公孙述是帮刘秀在练兵,公孙述造反的目的是为了将手底下的兵马送到隈嚣手里。   隈嚣一个将帅之才,领着降卒回常安城献俘,是不是能顺势做点什么?   刘秀是不是要借此恢复汉室江山?   王莽或许不会动刘秀,甚至不会因为这种拙劣的计谋对刘秀产生怀疑,但并不妨碍他ban了隈嚣,以防万一。   王寻和王邑这两个不安分的家伙再使点力,隈嚣必ban。   毕竟,他们两个家伙已经将隈嚣的功劳给领了,隈嚣要是在此事上占据了上风,那他两就没脸了。   隈嚣要是占据了下风,那就会任由他们抹黑。   “多谢大王指点!”   公孙光郑重的向鱼禾一礼。   公孙况还仰着头。   被公孙光按着向鱼禾一礼。   “不必多礼!”   鱼禾笑着说。   公孙光起身,道:“此次到荆州,我们兄弟也带了不少厚礼,一并送给大王,就当酬谢大王了。”   公孙况不干了,叫嚣着道:“他不答应出兵,凭什么给他酬谢?!”   “啪!”   公孙光甩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公孙况愣在原地。   公孙述对弟弟们还算客气,即便是弟弟们干了什么混账事,他顶多骂几句、喝斥一番,最大的惩罚也就是闭门思过。   也正是如此,弟弟们说话都有些不过脑子,被惯坏了。   公孙光就不一样,他们从来不会宠着两个弟弟,两个弟弟真要是蠢到了极点,他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教训。   鱼禾眼看着公孙况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起了一个巴掌印,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暗叫,真够狠的。   “舍弟年幼无知,得罪之处,还望大王海涵。我蜀中事务颇多,我就不打扰大王了。”   公孙光一拱手,带着公孙况准备离开。   公孙况捂着脸,咬牙道:“我还要见阴……”   “啪!”   又是一个巴掌。   公孙光不等公孙况再开口,拉着公孙况就往外跑,生怕公孙况再说出什么混账话。   公孙氏起兵以后,公孙况有点飘,自诩什么皇族。   到益州郡见到阴丽华以后,惊为天人。   有心纳阴丽华为如夫人。   公孙光以为鱼禾是个老头子,所以也没在意此事。   毕竟,一个老头子,任由阴丽华这么貌美多才的女子在身边,却没有纳入府中,那就说明对阴丽华没意思。   以他们公孙氏的名望,以及如今公孙氏的家业,问鱼禾讨要一个没有被纳入府的女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见到了鱼禾,得知鱼禾是一个少年人以后,他就立马意识到,阴丽华这个姑娘,不能动,也不能惦记。   一个年轻有为尚未娶妻的霸主,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放在自己身边,还委以重任,要说这个霸主对人家女子没有意思,说出去谁会信?   公孙氏如今不一般,但鱼禾更不一般。   惦记鱼禾的女人,那不是逼鱼禾发火吗?   鱼禾一句话,解决了蜀中的困境,将隈嚣、刘秀、王莽等一众大人物都算计了进去。   如此人物真要发火,蜀中能扛得住?   更别提鱼禾的硬实力了。   半个巴郡、一个犍为郡、一个益州郡、一个越巂郡、外加荆州四郡。   实力比公孙氏强了足足五六倍。   鱼禾要是出兵找公孙氏麻烦,公孙氏铁定要凉。   “二兄,你为何打我?!”   公孙况出了鱼禾住的屋舍,吹胡子瞪眼的怒喝。   公孙光冷冷的盯着公孙况,“你觉得一个年少有成,却尚未娶妻的人,将一个姑娘留在身边,是什么意思?”   公孙况一愣。   公孙光冷冷的道:“他手下的疆域是我公孙氏的五六倍,兵力更不用多说,是你我能得罪的起的?”   “可是……”   公孙况一脸迟疑,不甘心。   阴丽华钟灵毓秀,才貌俱佳,即便是在繁花似锦的常安城,也属于少见的美人。   更别提穷苦的益州。   公孙况见阴丽华第一眼,就被阴丽华吸引了。   跟着阴丽华到荆州四郡的路上,又相处了一段日子,就更痴迷。   “以后不许再提!不然即便是有大兄拦着,我也不会放过你!”   公孙光厉声惧色的训斥。   “只是一个女子……”   “那也要看什么样的女子,动他,我公孙氏上下都有可能陪葬!你偌为了一个女子毁我公孙氏,我便先宰了你!   大兄会惯着你,我可不会!”   “……”   公孙光好生将公孙况训斥了一番,让公孙况了解清楚了厉害关系。   公孙况仍有心有不甘,但畏惧公孙光,什么也不敢说,垂着头跟在公孙光身后。   公孙氏兄弟离开以后。   鱼禾坐在屋舍内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若是没有感觉错,公孙况那小子应该是惦记上阴丽华了。   鱼禾可以肯定、确定,他应该对阴丽华没什么意思。   可察觉到公孙况那小子惦记上阴丽华以后,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   突然就有种想派人将公孙氏兄弟弄死在路上的心思。   突然就有种出兵教训一下公孙氏,让公孙氏乖乖给他当枪的心思。   “应该是舍不得人才!阴丽华虽然是女儿身,可才能不输给男子,能帮我大忙,所以我舍不得。”   鱼禾义正言辞的自我催眠了一番。   又吩咐巴山去叫张昂和成丹。   巴山下去以后没多久,张昂和成丹到了屋舍内。   双方寒暄了几句。   坐定以后。   鱼禾笑问,“两位在南平亭住的可还习惯,吃的可还习惯?”   张昂憨厚的一笑,“吃的前所未有的好,就是住的地方差强人意。”   鱼禾贪口却不贪住,所以他吃的都是一系列的炒菜,手底下的人大部人也是如此,招待张昂和成丹,自然也是炒菜。   张昂和成丹两个吃了大半辈子蒸煮食物的土包子,猛然吃上了过上千年才会出现的炒菜,自然一下子就被征服了。   鱼禾住的地方很简单,手底下人亦是如此,招待客人也是如此。   所以张昂和成丹住的地方就很简陋。   吃的好,住的却不好,中间的差异一时间难以让人接受。   张昂要维持他没脑子的人设,所以大大咧咧将此事说了出来。   “委屈二位了。”   鱼禾一脸坦然的说着。   张昂哈哈道:“咱就是个草寇,野地能住,山洞能住,破屋也能住,不挑住的地方。就贪一嘴吃的。   大王的安排,很合咱们的胃口。”   成丹笑着点头。   鱼禾也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此前你们两个跟我商量的事情,如今可以定下了。”   成丹沉吟着道:“大王等的人到了?”   “不错!”   “可是阴氏明珠阴丽华?”   成丹疑问。   鱼禾一愣,道:“你也知道阴丽华?”   成丹有些好笑的道:“我等是南阳人,阴氏明珠阴丽华乃是南阳第一美,我们如何不知?近些年南阳还盛传,做官当做金吾卫,娶妻当娶阴丽华。   可见阴丽华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南阳。”   张昂大大咧咧笑道:“去岁我们请阴氏家主阴陆到绿林山去做客,等我们到新野的时候,阴陆已经被人请走,如今看来,是大王所为。   大王请走了我南阳第一豪强,弄的我们现在都没粮食吃,大王可得补偿我们啊。”   阴丽华到了南平亭以后,并没有掩饰行踪,又一直在鱼禾所住的院子进进出出。   成丹和张昂一直盯着鱼禾院子,想借此看一看鱼禾的虚实,自然也看到了阴丽华。   如今见了面,自然要将阴丽华拿出来说一说。   就像是后世的少男们毕业了,猛然在一个地方碰见了曾经在校内闻名的校花,自然要关注一二。   鱼禾瞥了张昂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们拿走了阴氏近半的家财,我没找你们算账,你们还想问我要补偿?”   “哈哈哈……”   张昂放声大笑。   像是被说到了什么令他得意的事情。   去岁盯着阴氏的,正是张昂。   兵不血刃的从阴氏拿到十万担粮食,是他最得意的事情。   就是这十万担粮食,让他们绿林军从去岁,一直撑到了跟朝廷的战事结束。   张昂也因此坐稳了绿林军中的第三把交椅。   他自然得意。   成丹笑嘻嘻的道:“粮食是阴陆主动献给我们的,我们并没有用强,大王可不能找我们麻烦。”   鱼禾一脸鄙夷。   没有用强,谁会将十万担粮食给你们?   当你们脸大啊?!   虽说没有杀人越货,但也拿刀子威胁了,软暴力那也是暴力。   “此事暂且揭过去了,以后休提。你们手里的二十万俘虏,我要了。”   鱼禾不咸不淡的说。   成丹和张昂对视一眼。   成丹说道:“那粮食和药材……”   鱼禾瞥了成丹一眼,“粮食我也缺,不会给你们。药材你们列个单子,我看看数目,我能拿出来的话,我派人给你们送到南阳去。” 第429章 亏本买卖?   成丹苦着脸,“大王……只是药材的话,是不是有些单薄?”   鱼禾错愕的盯着成丹,“我帮你们解决麻烦,你还要跟我讨价还价?”   成丹脸色更苦,“那可是二十万人,不是二十个人,全部交给大王,只拿回去一些药材,我家大王哪里没办法交代。”   鱼禾瞥了成丹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那我不要了,你们自己养好了。”   “这……”   成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张昂脸上的笑容有些僵。   “呵呵……呵呵呵……”   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大王是吃定我们了?”   鱼禾看向张昂,感叹道:“不是我吃定你们了,而是我也缺粮,不然我也犯不着跟你们结怨。”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你们将你们用剩下的兵甲给我,我给你们再添一些蔗糖、肉干。   你们要是要钱财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们钱财。”   张昂愣了一下,瞥向成丹,成丹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张昂干咳了一下,脸色柔和了许多,道:“大王肯给我们补一些蔗糖、肉干、钱财的话,那倒是还行。”   蔗糖并非是必需品,可有可无。   鱼禾肯给的话,倒是可以拿去兑成粮食。   肉干可以充作粮食,数量庞大的话,也不错。   至于钱财……   对绿林军中的兵卒而言无用,对他们而言,倒颇具吸引力。   “大王能给我们多少蔗糖、肉干、钱财?”   成丹追问。   鱼禾笑着道:“五千斤蔗糖,三万斤肉干,外加一万斤黄金……”   “这……”   成丹眨着眼,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张昂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陷入到了沉默。   鱼禾给他们的东西,谈不上多,但也不算少。   跟他们的心里预期有一定的差距。   但鱼禾给出的一万斤黄金的价码,却挠到了他们瘙痒处。   蔗糖、肉干要分给手底下的兵卒,黄金自然是他们几个将校共分。   他们能在此次交易中拿到最大的好处,他们怎么可能不动心。   鱼禾见他们两个不说话,笑问道:“如何?”   成丹还想商量一下,张昂却突然开口,“那就这么定了。”   “哈哈哈……”   鱼禾放声大笑,道:“痛快,我就喜欢跟痛快人交易。”   成丹瞥了张昂一眼,苦着脸小声嘀咕,“我们这一痛快,可是损失了不小的利益……”   鱼禾冲着门口的巴山喊道:“巴山,给成将军和张将军每人包十个金饼子。”   成丹一愣,刚要开口,就见张昂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就多谢大王了。”   张昂果断接受了鱼禾的好意。   成丹看向张昂,欲言又止。   张昂瞪了成丹一眼。   成丹苦笑着没有说话。   鱼禾端着冰饮壶,一边轻饮,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成丹和张昂两个人用眼神交流。   简单的一场交易,让他看到了很多东西。   张昂果然如同历史上所书的那般,贪财好色。   在自己的利益和集体利益产生冲突的时候,张昂果断的选择了自己的利益。   成丹还算有点底线,可他在绿林军中明显没有多少地位。   此次交易,看似是成丹一直在谈,可真正做主的是张昂。   张昂一瞪眼,成丹就闭嘴了,足以证明。   “绿林军啊……有意思……”   鱼禾笑眯眯的心中嘀咕了一句。   巴山应鱼禾吩咐,拿了二十块金饼子,分别送给张昂和成丹十块。   鱼禾吩咐巴山包一下,巴山就简单的用一块麻布包了一下。   张昂将金饼子拿到手,立马拆开了麻布包,拿起一块金饼子,端详了一下,又咬了一下,然后乐呵呵的道:“成色不错,多谢大王厚赐。”   鱼禾笑道:“你我交往,区区钱财不算什么……”   张昂将金饼子仔细包好,揣进了怀里,拱着手哈哈大笑,“大王说的不错,你我相交,区区钱财确实算不了什么。”   随后,张昂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跟鱼禾攀关系,论交情。   鱼禾也笑呵呵的应付着。   只有成丹手握着金饼子,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鱼禾陪着张昂一直料到了深夜,请张昂饱餐了一顿后,让巴山送他们回房歇下。   次日一早。   张昂和成丹起身以后,就拜别了鱼禾,迫不及待的赶会了南阳郡。   张昂虽然已经拿了十金饼子的好处,但他还惦记着那一万斤黄金,所以不愿意多待。   鱼禾送走了张昂和成丹,刚回到住处,就看到阴丽华俏生生的坐在哪儿。   鱼禾瞥了阴丽华两眼,一脸狐疑的走进门。   刚要开口询问,就听阴丽华率先道:“主公要买下绿林军手里的残兵破甲?”   鱼禾走到阴丽华对面坐下,没有隐瞒,点了一下头,道:“不错……”   阴丽华一脸认真的道:“主公麾下兵马穿戴的甲胄,不输给天底下任何一种甲胄,甚至比天底下其他的甲胄更加精良,主公为何还要购置绿林军的残兵破甲,还花了足足一万斤黄金?”   在阴丽华看来,绿林军手里缴获的兵甲数量虽大,可质量却差强人意。   跟虎贲卫穿戴的兵甲比,跟破烂没什么区别。   阴丽华觉得,鱼禾不该收破烂。   更不该花大价钱收破烂。   “我手里的兵甲固然精良,可产量却极低。目前也仅仅将左右虎贲卫配备齐全。四方山军,也仅有南山军配备了一些。   其他各兵马穿戴的皆是从朝廷手里缴获的残甲、皮甲、布甲。   一些新招募的兵马,甚至连完整的兵甲也没有。   而我随后准备完善益州三郡半、荆州四郡,外加一个交州的地方守备。   各郡会设立郡卫、各县会设立县卒。   各郡郡卫会以虎贲卫为基准。   一郡郡卫也就是两千四百三十人。   十六个半郡就是四万一千三百一十人。   各县县卒以一部为基准,也就是两百七十人。   负责各县的缉拿捕盗、城守、亭驿等等。   一百六十四个县,也就是四万四千两百八十人。   总计是八万五千五百九十人。   这些人当中,除了各郡郡卫以外,其他的不参与对外战事。   所以不需要穿戴跟左右虎贲卫一样的兵甲。   我们帮他们锻造皮甲、布甲的话,得耗费大量的钱财和时间。   还不如花一笔钱从绿林军手中购置一批兵甲。”   鱼禾对阴丽华并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说出了他购置兵甲的目的。   阴丽华一脸沉吟,分析着鱼禾的话,许久以后,她看向鱼禾道:“你这么做是为了节省时间,也是为了尽快将各郡各县的防务和守备搭建起来?”   鱼禾笑着点点头,“不仅如此,还能节省一部分钱财。”   阴丽华盘算了一下,笑了,“也对,我们自己锻造这些兵甲的话,要耗费人力物力时间,花费还在一万斤黄金以上。   从绿林军手里购置的话,倒是能剩下不少。”   阴丽华赞许的看着鱼禾道:“这笔买卖倒是没亏。”   鱼禾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我会做亏本的买卖?”   阴丽华瞥了鱼禾一眼,笑吟吟道:“那可说不准。这笔买卖要是交给我谈的话,也许不用出钱,只需要搭上一些药材即可。”   鱼禾笑了笑,没说话。   这事儿真说不准。   这次跟绿林军做买卖,其实是绿林军吃了亏。   他之所以能稳稳的谈妥这笔买卖,是因为他了解张昂,也了解绿林军。   换成阴丽华去谈的话,可就不一定了。   真要将价码压的太狠,绿林军完全可以放弃这笔买卖。   亦或者干脆跟朝廷去做买卖。   从春秋战国,一直到现在,一直有赎买战俘的惯例。   绿林军去找朝廷做买卖的话,有一定成功的机率。   绿林军之所以不找朝廷,反而找他做亏本的买卖,那是因为绿林军中的聪明人,不愿意给朝廷送兵、送劳力。   此外,用俘虏拿捏绿林军,也未必拿捏得住。   绿林军不愿意跟朝廷做买卖,跟他谈崩的话,也不是无路可走。   绿林军可以杀俘。   虽说杀俘名声不好,可真到了关键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   鱼禾怀疑,绿林军在历史上就杀过俘虏。   历史上记载,绿林军的人数超过五万以后,曾经经历过一场大疫。   在此期间,绿林军可没有跟朝廷,或者其他义军交手。   大疫发生以后,也仅仅是在绿林山蔓延,并没有传播到其他地方。   这就很耐人寻味。   最耐人寻味的是,大疫过后,王常、马武等人,就跟王匡、王凤两兄弟分道扬镳了,去了其他地方另立绿林军,史称下江兵。   随后在建立更始朝的时候,王常等人情愿拥立刘演刘伯升,也不愿意跟自己的大哥王匡一起拥护刘玄。   由此可见,王常和王匡、王凤两兄弟,在绿林山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才分道扬镳,且针锋相对。   结合大疫的蹊跷,以及大疫以后,绿林军的人四处乱跑,居然没有将瘟疫传播到南阳郡其他地方。   鱼禾有理由怀疑,王匡和王凤两兄弟八成是大规模杀俘虏了,亦或者是没有粮食,暗戳戳对自己人下手了。   不然王常不可能跟他们撕破脸。 第430章 隈嚣被ban了!   历史上,绿林军在刚刚起兵的阶段,可没有经历过击溃衰章、原涉十万兵马这样的大胜,也没有缴获到十万兵马所用的粮草和兵甲。   更没有占据南阳郡,借着南阳郡全郡的粮食糊口。   他们五万多人,一直盘踞在绿林山。   能供他们掠夺的只有绿林山附近的几个县。   他们一直到发生了大疫,兵分两路,四面起兵声援的时候,才展开了对南阳郡的征伐。   几个县的粮食,可不够他们五万人在绿林山里吃三五载。   所以王匡和王凤杀俘虏的机率高达九成九,冲自己人下手的机率也有六七成。   王匡、王凤关键时候既然敢杀俘虏,敢对自己人下手。   那么他们就不会因为俘虏的问题,被拿捏。   所以阴丽华去谈的话,压价压的太狠的话,绿林军很有可能会放弃买卖,走上杀俘的道路。   “你怎么不说话?”   阴丽华见鱼禾笑吟吟的看着她不说话,嘀咕了一句。   鱼禾笑着将手里的冰饮壶递给了阴丽华,“喝点冰甘蔗汁。随后为二十万俘虏筹粮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阴丽华愣了一下,拿过了冰饮壶,却没有喝,而是一脸古怪的看着鱼禾。   鱼禾狐疑的问,“有问题?”   阴丽华微微摇头。   鱼禾疑惑,“那为什么不喝?”   阴丽华舔了一下略微有些发干的嘴唇,干巴巴笑道:“不渴……”   “奇奇怪怪的……”   鱼禾瞥了阴丽华两眼,嘀咕了一句,从阴丽华手里拿过了冰饮壶,对着壶嘴闷了一口。   “这么热的天,居然还有人不贪冰饮的……”   鱼禾又嘀咕了一句。   阴丽华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鱼禾。   你对着冰饮壶吹,还让人家怎么喝?   一次是无心之失,两次也是无心之失?   姑娘我手握鱼氏宝库,家资又丰厚,需要喝你口水?   姑娘我喝一壶倒两壶都行!   “咕嘟咕嘟……”   鱼禾一口闷干了冰饮壶的冰饮,舒爽的哼哼了两声,“快去筹粮吧!”   阴丽华抿了抿嘴,“我找你还有要事!”   鱼禾愕然,“你不是因为我做了亏本的买卖,所以才来找我的?”   阴丽华略微有些埋怨的道:“你就算将鱼氏的家产全部送出去,又与我何干?”   鱼禾愕然。   阴丽华继续道:“我已经派人去了益州郡,收回任方和刘川手里的四海货铺。桂阳郡的四海货铺,我也已经搭起来了。   不过南平亭的县令说,我要用南平亭内的铺子,还得你点头才行。   荆州其他各郡县估计也得让你点头。   所以你要么给我一道手书,要么就下发一份邸报,让各郡县的人别阻拦我。   此外,随后四海货铺会跟四海镖行一起开遍天下,四海货铺需要四海镖行的人帮忙守镖。   各地的铺子也需要四海镖行派人去守卫。   你得给漕中叔说一声才行。”   鱼禾愣了一下,思量了片刻,道:“四海镖行也好,四海货铺也罢,仅仅是买卖,而非衙门。我不能给你手书,也不会下发邸报。   我会下令让各地的衙门,将城内的无主的铺面发卖,你可以派人去采买。   四海镖行那边,我会跟漕中叔说一声。   不过仅限于漕中叔,吕嵩的人你不能动。   此外,你用四海镖行的人,该出钱就出钱,不能因为是一家人,就让人家白干。”   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铺设甚广,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庞然大物。   鱼禾可以用它们做任何事,但不能赋予它们任何权力。   更不能让人将它们当成一个衙门、一个机构。   不然四海货铺以后很有可能会发展成一个欺行霸市的怪物。   四海镖行也很容易变成一个欺压百姓的暴力机构。   前者就像是烟厂,后者就像是现在的绣衣执法。   所以鱼禾必须将它们的分割清楚。   阴丽华不解的道:“明明是你一句话的事……”   鱼禾肯定的道:“必须分割清楚。”   阴丽华沉吟了一下,没有再开口。   鱼禾也没有多解释。   因为解释了,阴丽华也未必听得懂。   这是见识、认知上的问题,阴丽华即便是在聪明,也不可能补齐跟鱼禾相差了两千多年的见识和认知。   鱼禾陪着阴丽华又说了一会儿小话,阴丽华就离开了院子,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鱼禾则留在了院子里,写起了筹备各地郡卫、县卒的文书。   鱼禾手里的兵马在四处调动,奔波于各个战场,不可能常驻一地。   所以各地必须有自己的守备力量,维护地方治安,震慑地方宵小,必要的时候还得征讨地方上的叛乱。   像是交趾等蛮夷多的地方,一卫的兵力根本不够,还得增添一些兵力。   鱼禾大致将自己的计划写成了文书,然后派人送去给冯英等人。   各地郡卫和县卒的归属问题,鱼禾并没有交代。   也不用交代。   各郡有都尉,各县有县尉。   郡卫和县卒,自然交给他们统领。   至于一些细则,暂时不用考虑。   将计划书送出去以后,鱼禾就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关注起了扬州、蜀中两地的战事。   在九江大尹和陈定大尹派遣的使者返回扬州三日后,王奋就拿到了鱼禾的命令,率领一万句町武戈和一万庄氏藤甲,轻车简从的杀进了扬州。   王奋领一万人,王奋的部将领一万人,兵分两路,分别对扬州的豫章郡和会稽郡展开了进攻。   两万兵马在进入到扬州后,迅速的化整为零,以千人为基准,对豫章郡、会稽郡两地的县、乡发起了进攻。   大军以劫掠为主,所以进境很快。   数日时间,就破了两郡近七城。   七城的财货和粮食被劫掠一空。   七城的一部分百姓,也被俘虏,化身成了民夫,帮王奋手底下的兵马运送缴获。   两郡的大尹得知交州人犯边以后都懵了。   他们一面调遣兵马抵御王奋的征伐,一面派人去查探交州为何会发兵攻打他们。   调查了数日,终于调查到了一些消息。   原来是九江郡大尹和陈定郡大尹背着他们,去找占据了交州和荆州四郡的土霸王麻烦,触怒了土霸王。   土霸王一怒之下,就派兵杀进了扬州。   豫章郡大尹和会稽郡大尹是又惊又怒。   九江郡大尹和陈定郡大尹干出的蠢事,居然让他们背锅。   他们一边骂娘,一边派人去九江郡和陈定郡,威胁两郡的大尹速速解决此事。   他们派遣出去的使者称,九江郡大尹和陈定郡大尹要是不解决此事,不给他们足够的赔偿,他们就投了交州,跟交州的土霸王一起征讨扬州。   九江郡大尹和陈定郡大尹见到了他们的使者以后,还企图蛊惑他们一起对付交州的土霸王。   他们一开始还有些意动。   但随着王奋在会稽郡,以三千兵马,一举击溃会稽郡上万的郡兵以后,他们立马放弃了这个想法。   会稽郡大尹写了一份降书,递给了陈定郡大尹过了过目,然后召集了残兵,做出了一副攻打陈定郡的架势。   豫章郡大尹说服了庐江郡大尹,双方也做出了一副攻打九江郡的架势。   九江郡大尹和陈定郡大尹怂了。   立马派遣了人赶往南平亭求见鱼禾,同时跟会稽郡、庐江郡、豫章郡三郡大尹,签订了一系列的赔偿条约,才将三郡的大尹安抚住。   丹阳郡大尹在一旁疯狂吃瓜。   吃到高兴的地方,还不忘派人去寿春嘲讽一番。   立秋那天。   鱼禾在南平亭见了九江大尹和陈定大尹的使者,还是那两位。   他们见到鱼禾以后,再无往日的趾高气扬,在答应了翻倍给鱼禾赔偿以后,鱼禾下令让王奋停止了进攻。   两个人离开了南平亭,去准备赔偿给鱼禾的钱粮。   九月初的时候,鱼禾拿到了赔偿,下令让王奋率军退出了扬州。   从立秋到九月初,其实没多少天。   九江大尹和陈定大尹根本不可能将赔偿送到南平亭,之所以那么快,是因为东西是豫章郡出的。   据说豫章大尹收了九江大尹和陈定大尹一成手续费,才帮他们先出了东西。   在王奋率兵退出扬州以后,扬州的几个大尹果然如同鱼禾猜测的那样,开始坐在一起商量结盟。   虽然几个人因为私底下敲诈鱼禾的事情惹出了大麻烦,弄的不快。   但有鱼禾这么个强敌在侧,他们不得不商量着结盟。   但是他们商量了许久,也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   主要是因为头一把交椅的问题。   豫章大尹觉得他的地盘大,应该当大哥。   会稽大尹觉得他是名门之后,应该当大哥。   丹阳大尹觉得他是前汉的皇亲之后,应该当大哥。   庐江大尹、九江大尹、陈定大尹也互不相让。   大家都想当大哥,然后就商量不出个所以然。   鱼禾在得知几个人为了争当带头大哥,闹到一起以后,也懒得在关注他们。   蜀中那边,公孙述得到了鱼禾的提醒,一面派人去找隈嚣求饶,一面派人去常安城送降书。   王寻和王邑被无视了,两个人气的不轻,疯狂的向王莽进谗言,说隈嚣跟反贼有勾结。   王莽在拿到了公孙述的降书和王寻和王邑进谗言的奏疏以后。   没跟国师公刘秀商量,就将隈嚣给ban了。   隈嚣没料到王莽居然会相信这么拙劣的反间计,一气之下,辞官不做了,跑回陇西去了。   国师公刘秀跑去找王莽说项,被王莽给禁足了。 第431章 乱世就应该赚大钱   “这下有意思了……”   天气有些微凉,鱼禾披着一件青衣,看完了鱼蒙呈报给他的文书以后,笑着说。   “有什么意思?”   阴丽华一边书写,一边疑问。   鱼禾笑呵呵的道:“我料到了王莽会罢了隈嚣,却没料到王莽连刘秀也给禁足了。”   国师公刘秀啊。   这可是个不安分的主儿。   这厮很擅长隐藏自己。   这厮看似是一个一心精研学问的大学问家,实则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历史上,王莽快要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这厮突然翻脸,谋划着刺杀王莽。   但是被王莽发现了,被王莽宰了。   王莽大概是早就发现了这厮表里不一,所以早早的盯着这厮。   如今在鱼禾的影响下,这厮的命运出现了变化,提前被王莽怀疑了,并且给禁足了。   这厮不知道还会不会谋划着刺杀王莽?   鱼禾觉得这厮刺杀王莽的可能性极大。   所以鱼禾才会说有意思了。   莽新朝的二号人物背叛了莽新,能没有意思吗?   “你的意思是,王莽囚禁了刘秀,会出问题?”   阴丽华可不知道王莽和国师公刘秀的命运,所以听到鱼禾的话以后,忍不住猜测。   鱼禾看了阴丽华一眼,笑道:“你且看着就是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阴丽华不满的撇撇嘴,“故弄玄虚!”   鱼禾笑笑,道:“绿林军已经将第一批的俘虏和兵甲送到江夏渡了,你的钱粮和药材筹措好了没有?”   阴丽华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事到临头了你才问。我如果没筹措好,你还能帮忙筹措不成?”   鱼禾笑嘻嘻,道:“我虽然不能帮忙筹措,但我可以派人去抢。”   王奋在扬州抢了一票,抢了足足五万多人口,三十多万担粮食,十五万贯钱财,还有无数金银珠宝。   当然了,五万多人口中,大部分是贫农和奴隶。   鱼禾在王奋退出扬州的时候,明确告诉王奋,愿意到交州、荆州讨生活的,可以带回来,不愿意的绝对不能强求。   鱼禾不会做那些祸祸百姓的事情。   祸祸百姓有什么好处?   百姓们穷的跟鬼似的。   要祸祸,就祸祸豪强大户、官宦世家、勋贵皇族。   这些家伙们都富得流油,从他们身上能捞到大好处。   仗着自己强横,跑去欺负穷苦百姓,从他们身上横征暴敛,夺取他们最后一点救命钱和救命粮的人,都是贱人。   鱼禾可不愿意当一个贱人。   王奋在扬州抢到的粮食,以及九江大尹和陈定大尹赔偿的粮食,其实已经够绿林军送过来的第一批俘虏吃喝一年了。   但鱼禾还是让阴丽华继续购置粮食。   粮食这东西不怕多,就怕少。   多了,放坏了,那顶多是暴敛天物。   但少了,不够吃了,那就的出人命。   至于王奋抢到的铜钱、金银珠宝,鱼禾只要了三分之一。   剩下的三分之二,鱼禾让王奋分给了阵亡的将士和有功的将士。   王奋手底下的将士,皆是句町武戈和庄氏藤甲,不算是鱼禾的人。   鱼禾让他们打了一场计划之外的大战,自然得给他们一点好处。   阴丽华瞥着鱼禾,翻了个白眼,“你就知道抢,你又不是土匪流寇。”   鱼禾忍不住道:“不抢难道等着饿死啊?”   阴丽华瞪眼道:“那也不能抢百姓们的口粮。”   鱼禾立马举起手,高声辩解,“我抢的都是豪强大户,可没动穷苦百姓分毫。”   阴丽华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豪强大户只要不为恶,也不该抢。人家的家财也是一点一点积累来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就因为人家有钱有粮,就成了罪过了,就活该被你们这些手里有兵有剑的人欺负?”   鱼禾愕然的看向阴丽华,不明白阴丽华为何突然生出了这么大的气性。   略微思量了一下,鱼禾明白了。   阴丽华所在的阴氏,也是个豪强大户,也被人给抢了。   阴丽华之所以生气,那是感同身受。   鱼禾不愿意继续跟阴丽华拌嘴,赶忙转移话题,“粮食和药材到底筹措的如何?”   阴丽华白了鱼禾一眼,细细的道:“我赶在夏末之前,已经让四海镖行的人将制冰的法子送到了各地,也送了一些硝石、蔗糖、椰油过去。   各地四海镖行的人拿出冰块出去售卖的时候,已经快要入秋了。   所以并没有卖出去多少。   大致也就卖了二十万贯钱。”   “多少?!”   鱼禾有些惊了。   他兴师动众的派遣出了两万兵马,去扬州祸祸了足足大半个月,才捞到了十五万贯,一部分还分润给了王奋手底下的将士。   阴丽华卖冰块不到一个月,就捞了二十万贯?   阴丽华还说没卖出去多少?   这是人话吗?   阴丽华甜甜的一笑,轻声细语的道:“也就二十万贯,不算太多。”   鱼禾急忙追问,“蔗糖和椰油呢?”   阴丽华笑着道:“卖了十五万贯。”   鱼禾眉头微微一挑,一脸古怪的看着阴丽华。   阴丽华又轻描淡写的补充了一句,“但是定钱收了足足三十六万贯。”   阴丽华美眸瞥着鱼禾,笑眯眯的又道:“咱们目前用的甘蔗和椰果,全是从山野中采摘的,产量太少,做出了蔗糖和椰油也太少。   所以根本不购买。   只能先拿定钱,等有货了再出货。”   鱼禾有点惊讶,随口道:“眼下正值乱世,生意应该不好做吧?”   阴丽华轻声笑道:“那你可说错了,就是因为乱世,生意才更好做。”   鱼禾仔细一想,是这个理。   发国难财是富的最快的途径。   历朝历代末期,都有那么一帮子人在大发国难财,甚至不惜抛弃通番卖国。   阴丽华倒也不算是发国难财,她出售的东西,穷苦人家可买不起,都是豪强大户在买。   豪强大户们纸醉金迷、及时行乐,他们的钱就应该狠狠的赚。   “你跟我说说,冰块是怎么卖到二十万贯钱的。”   “咱们在天下各郡皆有人手,冰块卖到了天下各郡豪强手里,赚二十万贯不是应该的吗?天下豪强数以万计,每人出二十贯钱算多吗?”   阴丽华狐疑的看着鱼禾问。   鱼禾张了张嘴,有点说不出话。   阴丽华的话,让他想起了后世一个十分流行的话,那就是全国人民每人给我一块钱,那我就是亿万富翁。   冰块在一郡一县出售,确实赚不了几个钱,但是辐射到整个大新,那即便是一斤卖一文钱,那也能狠狠的赚一笔。   这叫薄利多销。   而冰块的价格可不止一文钱,销售面也广,出货量也高。   赚二十万贯,那是应该的。   “你嫌多吗?我都觉得赚少了。要是我们早一个月出售冰块,我就能想办法在常安城举行一场夏日斗冰的盛会,那冰块的价格一下子能高出一大截,我们能赚更多。”   阴丽华漫不经心的说着,但她微微勾起了嘴角,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阴丽华有点小傲娇。   瞧着阴丽华那张清秀了脸,再配上一丢丢傲娇的神情,还蛮可爱的嘛。   “咳咳……”   就在鱼禾心里嘀咕阴丽华挺可爱的时候,屋舍门口响起了两声咳嗽声。   鱼禾和阴丽华循声望去。   就看到鱼父站在门口,眯着眼笑嘻嘻的,像是个弥勒佛。   “阿耶?”   “那个……我有事找巴山,你们继续。”   鱼父说完这话,立马掉头离开了屋舍前。   自从阴丽华到了南平亭以后,鱼父每次碰见鱼禾和阴丽华在一起,就会主动离开。   鱼禾见鱼父走了,狐疑的道:“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阴丽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没说话,只是拿起了随身带的小酒囊,抿了一口果酒。   酒囊是用食铁兽皮制成的。   食铁兽是大娄山里的蛮人送的。   张休此前在巴郡讨蛮,杀性太大,将大娄山里的蛮人给吓怕了。   蛮人们除了向张休俯首以外,四时还会向张休献上一些贡礼。   大娄山里有几支蛮人是九黎后裔,信奉蚩尤。   他们觉得蚩尤的坐骑是食铁兽,那张休张大魔王也理应以食铁兽当坐骑,就送给了张休两只食铁兽。   蛮人不懂礼数,也不知山外的情况,错把张休当大佬。   却不知道张休背后还有一个大佬。   蛮人以上贡的名义给张休送礼,张休哪敢享用,立马派人送到了鱼禾处。   押送蛮人贡礼的兵卒,不知道食铁兽是吃竹子的,就拿破铜烂铁给食铁兽吃。   以至于食铁兽送到鱼禾面前的时候,最小的那一只已经饿死了。   阴丽华刚巧撞见此事,就将那只小的讨要了回去,去了皮,用皮做了一个小巧的酒囊。   由用蜀锦做了个酒囊套子,上面还绣着两朵小花。   看着挺扎眼的。   “果酒喝多了也会嘴,姑娘家家的还是少喝酒好。”   鱼禾嗅到了酒味,忍不住出声。   阴丽华瞥了鱼禾一眼,没搭理他。   若不是某人经常拿沾着口水的冰壶请她喝冰饮,她何至于弄个小酒囊随身带着。   眼下已经入秋,不适合再喝冰饮,浊酒的味道又不太好,偶尔抿一两口果酒,刚刚好。 第432章 兴兵!   鱼禾见阴丽华只是笑眯眯的抿着酒不答话,有点尴尬。   “药材那边准备的如何?”   鱼禾转移话题。   阴丽华放下了小酒囊,浅笑着道:“药材没什么好担心的,这西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药材,大山里全是。我让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的人张贴了一些药材的图谱,出钱财收购。   山里的蛮人和山外的百姓,看过图谱以后,都进山去采药去了。   目前收购的药材,除了能满足绿林军所需的外,还有部分盈余。   就是蛮人和百姓们采的药有些破损,也不会炮制,卖相不太好。   想来绿林军也不会计较。”   鱼禾缓缓点头,“既然药材已经准备妥当,那就尽快送到江夏渡,跟绿林军做一个交割。”   阴丽华‘嗯’了一声,道:“此事我已经交给漕少游去做了。”   鱼禾意外的道:“你居然能指示动漕少游?”   阴丽华笑吟吟的道:“以你的名义……”   鱼禾一脸无语。   好家伙,都会狐假虎威了,谁给你的胆子?!   “我们如今有钱有粮,椰油和甘蔗每日也有进项。待到跟绿林军做完了交割,各地的郡卫和县卒筹建妥当,就可以发起对哀牢国和南越国的征伐了。”   鱼禾答应了庄顷和亡承要征讨哀牢和南越,自然不能食言。   如今外部无战事,内部的事务也处理的差不多了。   周遭的潜在敌人都在各自发展各自的,没人会找麻烦。   刚好可以征讨哀牢和南越。   阴丽华迟疑,道:“征讨哀牢、南越,对我们并无益处……”   鱼禾微微坐直,抱着酒壶抿了一口白开水,感叹道:“我很早之前就答应亡承和庄顷了,不能食言而肥。   况且我们同为盟友,他们为我付出良多,我不能过河拆桥,更不能让他们心寒。   反正征讨南越和哀牢的主力是亡氏和庄氏,我们需要拿出的兵马不用太多。   我们顶多支应一些粮草、出点计谋。”   阴丽华浅笑道:“你倒是讲义气,就怕人家坐大以后,对你不客气。”   阴丽华这是在提醒鱼禾,别养虎为患。   心是狠了一些,却是在维护鱼禾的利益。   鱼禾倒也不反感,哈哈一笑,“那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鱼禾的话里充满了自信,阴丽华听着很舒服。   “那你准备派遣那一支兵马入哀牢和南越……”   “南山和北山两支兵马不能动,左右虎贲卫和西山军要盯着北边的绿林军和东边的扬州,也不能动。   能动的就只有我少母率领的东山军了。   东山军里大部分人是益州郡人,熟悉在山林里作战,让他们去征讨南越和哀牢,应该不会吃亏。   不过仅仅派遣东山军的话,略微有些单薄。   回头我会让谢禄和杨音说服占人出兵帮忙,再让蛮人部也派遣出五千青壮去参战。   三部兵马加起来应该有两万人。   再加上庄氏藤甲和句町武戈,应该够了。”   鱼禾沉吟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阴丽华又问,“何人为将?”   鱼禾有些迟疑。   依照鱼禾的心思,征讨南越和哀牢,最合适的人选肯定是马援。   历史上,马援不仅在西域那种匈奴人纵横的地方混的风生水起,在西南也是连战连捷。   足可见马援的适应能力极强,作战能力也很强。   南越、哀牢的地形复杂,气候、气温也复杂,还有无数蛇虫鼠蚁。   马援应对起来,应该会从容一些。   王奋虽然能打,但他一直在益州郡等地盘桓,并没有去过南越、哀牢,不熟悉两国的地形。   鱼禾怕王奋的适应能力不够,会栽在两国复杂的地形上。   但马援如今留在徐州,守在马余身边,一动也不愿意动。   马余明明病入膏肓,依照历史上的进程,早就埋进土里了,可是马援出现在马余身边以后,马余居然奇迹般的好了许多。   如今虽然依旧是病入膏肓,但勉强能下床走动了。   有好转的迹象。   但马余依然不能长途奔波。   所以鱼禾只能让马援留在马余身边。   “先让王奋为将,蒙庄和亡眠为先锋。”   “王奋将军倒是能征善战,此战应该能大有作为。”   阴丽华点点头。   阴丽华不知道鱼禾的心思,听到鱼禾依然用王奋为将,就知道此战应该有几分胜算。   王奋从正式领兵到如今,几乎没有败过。   所以阴丽华对王奋有信心。   “说起来,庄氏倒也是好运气,居然能招揽到王奋这种能征善战的人。”   阴丽华一脸感慨的说。   鱼禾点着头表示赞同。   庄氏确实好运气,有王奋这种门客。   若是没有王奋,就庄顷那点能耐,根本不可能跟他和亡承合作,更不可能跟亡承共分哀牢和南越。   他讲情义,不会动庄氏。   可亡承未必跟庄氏讲情义。   ……   往后的一段日子,鱼禾和阴丽华一直忙着安置绿林军交割的俘虏、兵甲。拿到了兵甲以后,鱼禾又盯着各郡县的郡卫和县卒的筹备问题。   冯英、王堂等人执行力很快。   各郡县的郡卫和县卒的架子很快就搭起来了。   兵甲一到,立马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兵卒。   不过考虑到交州和荆州四郡是初定,一些人心还没有归附,为了避免出什么意外。   冯英和王堂等人只给郡卫和县卒发了一身普通的皂衣和兵刃。   皮甲、布甲,以及一些弓弩,并没有配发。   待到一切忙活完,已经到了深秋。   在此期间,鱼禾治理的疆域外,也发生了一些大事。   王莽在禁足了国师公刘秀以后,并没有放过隈嚣,派人去了陇西追索隈嚣。   但是没待到人。   蜀中的公孙述在失去了隈嚣这个强敌以后,立马联合了白羌的羌人,杀进了广汉。   广汉告破,王寻和王邑被迫退守汉中。   公孙述的疆土一下子扩展了一郡,还特地让人给鱼禾送了一份谢礼。   王寻和王邑在益州吃了大亏,王匡和甄邯在冀州的战事也不理想。   许是杀的人多了,也许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的缘故。   冀州的百姓在经历了河水泛滥,以及数次地龙翻身以后,生出了瘟疫。   瘟疫一出,绵延十多县。   王匡和甄邯不得不率兵退守京畿重地。   王莽一看这情况,暂时放弃了继续征讨冀州,转而派遣王匡和甄邯征讨扬州叛逆。   虽说南阳郡的绿林军,冀州的铜马、五楼等起义军,对常安城的威胁很大,但王莽还是暂时放下了他们,着重对付扬州的叛逆。   因为扬州一个州的大尹集体造反,对王莽的打击很大,也影响了王莽的威严,所以王莽必须下狠手教训。   王莽下旨,让临近扬州的徐州、衮州、豫州三州,征三十万青壮,会同王匡和甄邯率领了几支常安城的南军精锐,一起征讨扬州。   在兵制上,大新继承了一部分前汉的兵制。   京畿重地的兵马,分南北两军,以及一部分常安城守卫军。   北军又称屯兵,是朝廷对外征战的精锐。   分别屯驻在常安城各处。   王寻、王邑率领的长水、屯骑等精兵,就属于北军。   南军又称卫士,是守卫皇城的精兵。   通常把守在皇城四处。   一般来讲,不会外出征战。   但王莽觉得他们能被选做皇城守卫,肯定很厉害。   于是王莽将守卫常安城的城门校尉的兵马调到了皇城,接替了南军卫士的工作,将他们派出去征讨不臣。   为了怕力度不够,王莽还特地将他亲卫队中的羽林骑也派了出去,只留下了执金吾率领的缇骑保护自己。   王莽这也是骚操作,但常安城内愣是没人敢吭声。   但地方上的人却不惯着王莽。   徐州、衮州两地的百姓,一听朝廷要征召他们去攻打扬州,还要自备钱粮,一下子就恼了。   他们本就被朝廷上下折腾的吃不饱睡不好,如今还要自备钱粮去帮朝廷卖命,他们能答应?   琅琊人樊崇,在城阳国(莒县)聚集了一百多人,举起了反旗,当天就攻破了县衙,声势浩大。   乡里不堪重负的百姓纷纷来投。   短短半个月,人数就突破到了一万。   樊崇率军转战泰山,多次击溃前来剿灭他们的地方兵马,手里的人马也越聚越多。   在樊崇的影响下,琅琊人逢安在东莞城起兵响应,聚拢了上万人。   深秋的时候跟樊崇合兵一处,共举樊崇为帅,号赤眉。   为了分辨敌我,为了宣扬气势,一群人还将眉毛给染红了(此处是史实,勿喷),彻底坐实了赤眉的名号。   王莽得知此事以后,不得不临时征召了一个名叫田况的家伙为将,率领五万兵马前去剿灭赤眉。   而随着赤眉起兵,王莽的江山是真的乱成一锅粥了。   但这一切,都跟鱼禾无关。   北方乱成一锅粥了,南方却很和谐。   偌大的江水以南,一大半都是鱼禾的疆土,实力最强的也是鱼禾。   只要鱼禾不去找别人麻烦,整个江水以南就不会有任何麻烦。   鱼禾不会在这种时候打破江水以南短暂的安定,所以他将目光放在了域外的南越和哀牢。   南平亭的别院里。   鱼禾在阅览了扬州传来的文书,确认了扬州几个郡大尹正在积极筹备抵抗朝廷征讨,无暇顾及他的时候,幽幽的对站在边上的鱼蒙道:“去给亡承和庄顷传信,让他们准备准备,该对南越和哀牢用兵了。   此次征讨南越和哀牢,以王奋为将,蒙庄和亡眠为先锋。东山军暂交由杨音统领,会同占人兵,一同前往南越和哀牢。” 第433章 利益分配   “喏!”   鱼蒙躬身一礼,退出了屋舍。   随后通过亭驿,将鱼禾的信传给了亡承和庄顷。   自从郡卫和县卒筹建以后,各地的亭驿已经恢复了运转,像是益州郡、交趾三郡这些以前亭驿稀少的地方,如今也增加了亭驿。   就是道路有些不畅,亭驿和亭驿之间传信,耗费的时间较长。   但比以前好了许多。   鱼禾的歆传到了亡承和庄顷手里的时候,二人大喜过望,立马派遣了人到南平亭跟鱼禾亲自商量。   亡承身子多有不变,不好长途奔波,所以请了亡洢出面,还让亡洢带上了自己的傻儿子亡波。   庄顷一看亡承请了亡洢,他也请了庄乔出面,还让庄乔带上了自己的闺女庄敏。   亡洢带着亡波和庄敏从益州郡起程。   庄乔在歇下了东山军主将的职位以后,马不停蹄的从交州赶往了南平亭。   入冬的时候,四个人抵达了南平亭。   庄乔和亡洢带着庄敏和亡波到军营里拜会了鱼父以后,才赶到别院的屋舍内见鱼禾。   一家人见面,商量的却是利益上的问题,难免有些尴尬,还要有阴丽华从旁作陪。   “庄夫人、亡夫人,请上座……”   阴丽华在鱼禾向庄乔和亡洢施礼后,主动开口,邀请庄乔和亡洢坐到了上首。   庄乔和亡洢对视了一眼,有些尴尬的走到上首坐下。   庄敏和亡波跟在二人身后。   许久不见,庄乔身上的英气更浓,坐在哪儿如同归鞘的长剑,其锋芒引而不发。   亡洢因为生完孩子不久,又在益州郡养了大半载,所以富态了不少,穿金带银,一副贵妇人的打扮。   庄敏比以前高了半头,看着比以前更漂亮,亭亭玉立的。   就是有点沉默寡言,很少说话,比以前少了一些锋芒。   亡波还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双眼盯着庄敏一动也不肯动。   但是在面对鱼禾的时候,没有了昔日的跋扈,反倒带着几分畏惧。   阴丽华主动帮众人煮酒,带酒煮沸了以后,又亲自为众人斟酒。   “请!”   “请!”   鱼禾举起酒杯,陪着庄乔和亡洢喝了一盏暖暖的浊酒。   浊酒入腹,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话匣子也随着打开了。   “两位少母,出兵南越和哀牢的事情,我在信里已经跟两位舅舅说清楚了,你们又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有事派人传一句就行。”   鱼禾示意阴丽华再添了一杯酒,端着酒杯笑着对庄乔和亡洢说。   庄乔和亡洢对视了一眼,皆流露出一丝苦笑。   她们也不愿意为这事跑一趟。   她们如今是鱼氏的人,凡事就应该以鱼氏利益为主。   这种帮娘家争利的事情,她们就不该插手。   若是说的不好,容易影响一家人的情谊。   可亡承重病缠身,没办法赶到南平亭见鱼禾,亡波一个憨儿,不会谈论这种事情,亡洢不得不跑一趟。   庄顷得知亡承请了亡洢出面,就死皮赖脸的缠着庄乔出面帮忙,为此还特地给鱼奘又补了一份岁礼。   庄顷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上了,庄乔也不好拒绝。   两个人只能厚着脸皮来见鱼禾。   “禾儿怕我们姊妹辛苦,我们姊妹很开心。但此次征讨南越和哀牢的事情,并非是家事,所以我们必须亲自跑一趟。”   亡洢开口说了一句场面话,缓解了一下尴尬。   鱼禾笑道:“此事我在信里已经跟庄王和句町王说清楚了,此次征讨南越和哀牢,三家共出兵十万,庄、亡两家各四万,我两万。   以王奋为将,以蒙庄和亡眠为先锋。   大军兵分两路,从东、北两面,一起进攻南越和哀牢。   亡眠率军从九真而入,征讨南越。   蒙庄率军从益州郡南下,征讨哀牢。   南越和哀牢的地形复杂,不易用兵太多,所以要以小股突袭,大股兵马破城的策略。   具体怎么打,就由王奋去定夺。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准备好钱粮,确保辎重不缺即可。”   鱼禾大致跟庄乔和亡洢讲了一下信里的内容。   庄乔沉吟着道:“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一起征讨两国,是不是有些太激进了?若是两国联军,那我们就不好打了。”   亡洢赞同的点头。   “哈哈哈……”   鱼禾爽朗的一笑,“若是两国联军,那岂不是更好,我们可以聚而歼之。”   庄乔微微皱眉道:“若是对上了两国联军,那我们手里的兵马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鱼禾愣了一下。   好家伙,十万兵马还单薄?!   纵观史书,十万兵马以上的兵事,并不常见。   大部分战事用兵,都是几百、几千、甚至刚刚过万。   十万兵马,征讨南越和哀牢,已经够够的了,甚至还有些富裕。   南越和哀牢也就两个郡大点的地方,其中一大半疆域还是崇山峻岭,能供人居住的地方不多,丁口也仅仅只有百万左右,还分了多个派系,能拿出七八万兵力抵挡征伐就不错了。   而且两国已经太平无事多年,能征善战的兵马少之又少,跟王奋手底下那些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三载的兵马不在一个档次上。   兵甲也差之甚远。   王奋手底下的兵卒,最差的也穿戴的是藤甲,最好的全员配备着铁甲。   南越和哀牢两国的兵卒,大部分人就没有盔甲,少部分人穿戴的盔甲还是先秦留下来的。   刀枪剑戟、弓弩等物,就更不用多说。   “少母不必担心,十万兵马,应对哀牢和南越两国的兵马足矣。”   “万一……”   “万一有什么差池,我会请占人出面。有占人敢死军相助,即便是有什么差池,也能迅速回转。”   “……”   庄乔听到鱼禾提到占人敢死军,就不说话了。   她在交州征伐的时候,跟占氏姊妹合作过,见识过占人敢死军的厉害。   占人敢死军,打起仗,那是真的不要命。   明明一个个穿着布衣,拿着的也是简陋的武器,可是面对兵甲比他们精良数倍的敌人,他们依然会毫不犹豫的发起冲锋。   占氏姊妹的亲兵更厉害。   据占氏姊妹自己说,从她们开始领兵作战起,一直到现在,她们手底下的亲兵就没有一个畏战的,也没有一个投降的。   庄乔在跟她们一起征讨邓让的时候,确实没见过占氏姊妹身边的亲兵有人投诚的。   庄乔作为一个领兵之人,甚至不畏战、不投诚的兵卒有多么厉害。   鱼禾既然请了占氏姊妹在关键时候出手,那庄乔就放心了不少,也不用在兵力上再纠结。   “那粮草方面,你打算如何调配?”   庄乔疑问。   鱼禾笑了笑,没说话,看向了阴丽华。   阴丽华笑吟吟的道:“庄夫人不必担心,日南郡的稻米又割了一茬,足以供养十万大军在外征战一月。   除此之外,九真郡种下的稻米也快要成熟了。”   庄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我庄氏居于山林,无粮可出,但可以出一些钱财和肉干。”   亡洢跟着道:“我亡氏可以出粮十万担,肉三万斤。”   鱼禾呵呵一笑道:“我们三家出的粮食,够大军吃了。”   阴丽华笑道:“大军在外,还可以缴获南越和哀牢的粮草。所以此次征讨南越和哀牢,大军不仅不会饿着,说不定还会吃撑。”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了。   出兵的问题商量妥当了,粮草问题也商量妥当了,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剩下的就看王奋的能耐了。   庄乔笑问,“那何时动兵?”   鱼禾笑着回应,“自然是越快越好。”   亡洢眨了眨眼,笑问,“大雪是时候出兵如何?”   亡洢指的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大雪,而非下雪。   鱼禾和庄乔对视了一眼,笑着点头。   “请!”   诸事商量妥当,鱼禾举起酒杯,再次请酒。   众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了酒,鱼禾陪着庄乔和亡洢又寒暄了几句,才让阴丽华送她们回去休息。   庄敏在临走的时候,目光一个劲的在鱼禾身上猛瞧,鱼禾就当没看见。   待到屋舍内剩下鱼禾一个人的时候,鱼禾摇摇头,嘲讽道:“你们又是何必呢?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亡承和庄顷请庄乔和亡洢出面,真的是为了出兵事宜和粮草事宜吗?   都不是!   因为这两个问题,还不值得让庄乔和亡洢冒着伤感情的代价,亲自跑一趟。   亡承和庄顷之所以请庄乔和亡洢出面,是为了问鱼禾还有没有什么需求。   比如说让他们再付出一些代价,亦或者共分南越和哀牢两国的金银钱财等等。   鱼禾虽然贪心,但亡承和庄顷待他不薄,两个人在实力比他强的时候,就以他马首是瞻,他在征讨交州和荆州的时候,两个人也不遗余力的帮忙,且从没有索要过半分好处。   该付出的,两个人都付出了。   鱼禾也不能得寸进尺。   鱼禾没提共分南越和哀牢两国金银财宝的事情,算是表了态。   庄乔和亡洢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也没提此事。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也没必要再说出来,弄的大家都很尴尬。   毕竟,庄乔、亡洢如今是鱼氏的人。 第434章 方絮与赫蹏   阴丽华去的也快,回来的也快。   一进屋舍,就凑到鱼禾面前,笑吟吟的问,“你喜欢庄敏?”   鱼禾被问的一脸懵,“什么跟什么?”   阴丽华毫不客气的坐在了鱼禾面前,笑着道:“庄敏确实不错,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家世也好,还有学问,还聪明……”   鱼禾翻了个白眼,“你要乱点鸳鸯谱?”   阴丽华依旧笑着道:“我瞧着庄敏就不错,前挺饱满,坐地浑圆,一看就是一个好生养的。”   劳什子的前挺饱满?   那天庭饱满是个啥?   鱼禾被气笑了,“相面的人若是听到你这话,会被气死!”   阴丽华煞有其事的道:“我就觉得庄敏不错。”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庄敏是聪明,但是不够聪明,却又喜欢自作聪明。一个不够聪明的人,在一个真正的聪明人面前自作聪明,会让人觉得很滑稽、很蠢、很反感。   所以我不喜欢她。”   阴丽华眨眨眼,“真不喜欢?”   鱼禾坦言道:“不喜欢!我很不喜欢那种不够聪明,还自作聪明的人。那样的人待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如芒在背,坐立难宁。”   鱼禾对于自己的人生大事,有自己的想法。   找妻子,就该找贤惠的,而不是找个花瓶。   若是能找一个才貌俱佳的贤妻,那自然更好。   贤惠的妻子,能帮人成事。   花瓶妻子,能坑的人倾家荡产。   他又不贪色。   就算贪色,也没必要将妻子的位置给一个花瓶。   这是古代,又不是后世。   古代是可以纳妾的。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纳一屋子花瓶耍着玩,也不会有人说啥。   “呵呵呵……”   阴丽华捂着嘴娇笑道:“人家一个漂亮的大家闺秀,到你嘴里,怎么变得跟虎狼似的。”   鱼禾瞥着阴丽华,道:“不够聪明的人,却又喜欢自作聪明,跟虎狼有什么区别?”   阴丽华沉吟了一下,认真的点了点头,“理是这么个理……”   顿了一下,阴丽华又笑嘻嘻的道:“可我瞧着人家姑娘似乎很喜欢你。刚才我们议事的时候,我帮你说话,她就一个劲的盯着我看。   那眼神,像是我抢了她什么宝贝一样。”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你是我府上的长史,不帮我说话,难道帮别人说话。此事以后休提,我跟庄敏绝对不会产生任何瓜葛。”   “嗯……”   阴丽华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没跟鱼禾互怼,反而乖巧的答应了一声。   甜甜一笑,双眼居然弯成了月牙儿。   鱼禾没在意这个,他提醒了一句,“我的事,你以后可少掺和。”   阴丽华又应了一声。   鱼禾继续道:“方絮改良的事情操办的如何?”   方絮,又叫赫蹏,是蜀中的蚕户将恶茧、病茧等则用漂絮取出蚕丝以后,留下的残渣制成的一种物品。   此物数量极少,又没什么大作用,所以不被人们熟知。   鱼禾手里的疆域越来越大,要处理的公务越来越多,用竹简、帛书传递信件和公文,耗费不少,且不方便存放,批阅的时候耗时也多。   一个不经意间,鱼禾房里就会堆满竹简。   鱼禾不由的就想到了纸。   纸作为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之一,其造法在后世是公开的,鱼禾知晓。   所以找上了阴丽华,让阴丽华去做纸。   阴丽华在得知了鱼禾的想法以后,告诉鱼禾,鱼禾所说的纸跟方絮、赫蹏很相似。   后世一度称造纸术是东汉的蔡伦发明的,但后经证实,蔡伦是造纸术的改良者,而非发明者。   而在蔡伦改良造纸术之前,纸就叫方絮和赫蹏。   鱼禾让阴丽华找来了方絮、赫蹏,发现很简陋,比草纸还不如,也不好书写。   所以已改良的名义,将造纸术传授给了阴丽华,让阴丽华找人去做。   如今已经过去了数日,鱼禾想起了此事,便询问了一番。   “我已经找人筹建了一个小作坊,如今依照你所说,正在捣浆!”   阴丽华虽然不明白,鱼禾将方絮那种没什么大作用的东西改良以后,能有什么变化,但她还是依照鱼禾的吩咐去做了。   鱼禾笑道:“那就快了……”   阴丽华笑问,“你似乎对方絮很上心。”   鱼禾卖了个关子,“等东西出来了,你就明白了。”   阴丽华笑嘻嘻道:“那我拭目以待。”   鱼禾又陪着阴丽华聊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处理公务。   几日后,庄敏在亡波陪伴下,厚着脸皮赶到别院找鱼禾。   但刚到别院,就被告知,鱼禾去了造纸作坊。   庄敏咬咬牙,赶去了造纸作坊。   到了造纸作坊以后。   就看到鱼禾和阴丽华凑在一起,正捧着一张发黄,且带着草木纹和毛边的‘布’在细细观看。   阴丽华眨着美眸,盯着‘布’瞅了好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忍不住问,“这东西比方絮好了不少,可有什么用?”   鱼禾神秘莫测的一笑,吩咐了作坊的管事一声,“取笔墨砚来……”   管事的应了一声,去取笔墨。   鱼禾将黄纸铺在边上的案几上,待到管事的取来了笔墨砚,鱼禾提起了壁,管事的准备帮鱼禾磨墨,却被阴丽华拦下。   阴丽华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黄纸的用途,所以亲自上手帮鱼禾磨墨。   鱼禾挥笔在砚台里一点,待到笔尖吸满了墨汁,立马开始在黄纸上挥毫。   一点一点核桃大小的字印在了黄纸上。   造纸的工艺有点糙、原材料也有问题,所以字隐隐有点化开。   但即便如此,阴丽华依然瞪大了眼。   “这……这东西能用于书写?”   鱼禾收起笔,点点头,“不错,它能用于书写,能取代绢布和竹简。就是有点糙,好需要改良,回头让匠人们弄点稻杆和麦秆试试。”   鱼禾依稀记得,稻杆和麦秆造纸的效果更加。   阴丽华的双眼瞬间化作了方孔状态,她看看纸,又看看鱼禾,再看看纸。   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   想到了纸张造价比绢布和竹简低了不止一星半点,做成独门生意的话,怕是得赚到盆满钵满。   想到了鱼禾改良出纸张,传播出去以后,天底下所有读书人,怕是都要欠鱼禾一个人情。   想到鱼禾借着纸张,得到天底下大部分读书人认可以后,似乎就不缺人才用了。   钱、人才、名望、丁口、疆域、兵马,鱼禾全都不缺。   阴丽华第一次觉得,鱼禾或许真的有夺取天下,问鼎九五的可能。   “试试?”   鱼禾见阴丽华双眼亮晶晶的,以为阴丽华也想写两个字试试,立马将笔递给阴丽华。   阴丽华没有拒绝,拿过笔,兴致勃勃的凑到鱼禾身边,开始书写。   瞧着一男一女,一对壁人并肩站在案几前,凑在一起,又说又笑,就像是一对在卧房里调情的小夫妻。   庄敏心里是又酸又痛,双眼不知不觉间有点泛红。   明明是她先认识鱼禾的,明明她的才貌不输给任何人,为何站在鱼禾身边的不是她?   泪水一时间布满了庄敏的眼眶。   亡波一脸紧张的凑到庄敏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询问,“敏儿,你怎么了?”   庄敏咬着牙,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流出眼眶,“没……没事……”   “可……可是你……”   亡波急了。   “回住处!”   庄敏却猛然回过头,迈步往作坊外走去。   亡波急忙跟了上去。   在亡波和庄敏离开以后,阴丽华已经在黄纸上写下了一篇《诗经》里的小篇。   阴丽华用的是梅花小篆,字如梅花,一朵朵在纸上绽放,再加上隐隐印出的字边,梅花像是活了一般,十分养眼。   而同一张纸上,鱼禾写的字,就瞬间被比下去了。   鱼禾自己都没眼看。   鱼禾能把小篆写好就不错了,在把字写好的同时,还把字写成梅花状,他根本做不到。   更不敢跟人比。   阴丽华瞧出了鱼禾的窘迫,没有点破,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   “继续造,多造一些,用麦秆、稻杆、各种树皮等物,都试一下。浆料用石碾子碾的再碎一些,搅拌的时候多搅拌一会儿。   总而言之,不要怕废东西,多试试。   什么时候造出的纸,光滑、雪白,什么时候就算成了。”   鱼禾叮嘱着作坊的管事。   管事在看到鱼禾在黄纸上书写了一番以后,也意识到了纸张的价值,急忙点头应承。   鱼禾又提醒道:“记得将毛边裁去,做成大小一样的纸。”   “是!”   管事赶忙又应了一句。   阴丽华在旁边笑道:“随后我四海货铺,又要添一件新货物了。”   说到此处,阴丽华还冲着鱼禾眨眨眼,“用此物跟那些豪强兑换粮食,必然能有多少换多少。”   鱼禾笑着点点头。   豪强们之所以强势,之所以能发展成世家、门阀,就是因为他们不仅掌握着天下大部分的田产、钱财、生意,还掌握着天底下的学问。   而豪强们对待学问的态度,远比钱财更珍惜。   所以耗费一些钱粮,购置能够承载学问、传递学问的纸张,他们根本不会犹豫。 第435章 杨音和谢禄坏透了   鱼禾又陪着阴丽华聊了一会儿纸张生意。   临了了,阴丽华笑吟吟的道:“主公先走,我有事交代管事几句。”   鱼禾沉吟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出了造纸作坊。   站在造纸作坊外,鱼禾闭着眼,感受着和煦的阳光,深吸了一口气。   阴丽华要给管事的交代什么,他猜倒了几分。   无外乎就是跟管事的签署一份‘保密协议’,又或者干脆将管事的变成鱼府的私属。   前者他倒是能接受,后者就有点违背他治理地方的理念。   阴丽华让他先走,那就说明阴丽华很有可能选择了后者。   阴丽华是怕他尴尬,所以让他先一步离开。   这就是阴丽华聪明的地方。   鱼禾看破了此事,却没说破,有点默许的意思。   纸的生意不算什么,比纸的生意更赚钱的生意,比比皆是。   但纸代表的意义却非比寻常。   在造纸的技艺泄露出去之前,他握着纸,就等于握着读书人,握着人才。   《天下无贼》里曾经讲过: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   但只有二十一世纪,人才才最重要吗?   并不是。   每一个时代,人才都很重要。   谁掌控了绝大多数的人才,谁就等于掌控了时代、掌控了天下。   为此,鱼禾不惜违背初衷,默许阴丽华将造纸作坊的管事变成鱼府的私属。   鱼禾在作坊门口站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阴丽华俏生生的出现在了他身边。   “你将他……变成了鱼府的私属了?”   鱼禾迟疑着问。   阴丽华眨眨眼,失笑道:“想什么呢。你不喜欢拿人当奴仆,我身为你的属臣,怎么可能跟你对着干呢?”   鱼禾愣了一下,“那你……”   阴丽华笑道:“我将他招揽成了鱼府的门客,专职管辖造纸作坊。以后你要是称王建制,他就是你府上的管事。你要是再上一层楼,他就是你宫里的官儿。”   阴丽华说到此处,还冲鱼禾眨眨眼。   鱼禾心里莫名的畅快了不少,阴丽华不愧是名垂青史的贤后,人不仅聪明,做事考虑的也周到,也会照顾人的心情。   招揽她做府上的长史,绝对是他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鱼禾心里畅快了,也就有心情开玩笑了,他调笑着道:“宦官吗?”   阴丽华一愣,双颊微微泛红,瞪了鱼禾一眼,娇嗔道:“你下贱……”   鱼禾故意板起脸,喝道:“怎么跟自己主公说话呢。”   “哼……”   阴丽华歪着鼻子,气呼呼的离开了。   鱼禾嘴角一翘,乐呵呵的笑了,“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鱼禾嘀咕了一句,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别院。   傍晚,鱼禾就让巴山去造纸作坊取了一批黄纸,开始用黄纸取代绢布和竹简。   由于黄纸过于粗糙,用毛笔写字容易化开,鱼禾就让匠人将墨锭分成了一根根簪子粗细的墨条,再用黄纸卷混着树胶卷起来,做成一个简易的铅笔。   用的时候削一下,十分方便。   就是墨条有点软,不能削的太长,也不能削的太尖。   用上了黄纸和铅笔,鱼禾的办公效率有了明显的提高。   往日里需要一两个时辰,才能批阅完百斤重的竹简,现在只需要半个时辰。   鱼禾的办公效率加快了,对南越和哀牢用兵的计划,也随着加快了。   立冬时分,王奋率领着跟随他征讨交州和扬州的句町武戈和庄氏藤甲,赶往了交趾。   路经郁林,亡承拖着残躯,亲自招待了一番王奋。   亡承很清楚,此次征讨南越和哀牢的重中之重就是王奋。   他没办法上战场,亡眠又不中用,亡洢又成了鱼氏的人。   所以他必须招待一番王奋,再送王奋一份厚礼。   虽说关于南越、哀牢国利益分配的问题,已经提前商量好了,但此次征讨两国的主将是王奋,王奋又是庄氏的人。   王奋要是有什么坏心眼,给亡承留下一些难缠的隐患,那对亡承而言,也是一桩麻烦。   到时候还得求人去解决,说不定还得付出巨大的利益。   所以亡承先交好王奋,绝对有益无害。   亡承在王奋走之前,下了血本,将鱼禾送给他的几套将甲,送给了王奋。   王奋执意推辞,亡承还是硬塞给了王奋。   王奋带着亡承送的将甲,在小雪的时候,赶到了交趾。   杨音、谢禄二人,早已集结好了从各部族头人手里骗来的蛮兵和东山军,严阵以待。   王奋对征讨南越和哀牢的战事做了部署,然后依照鱼禾的命令兵分两路,开始征讨南越和哀牢。   大雪时节一到,王奋正式下令,让大军杀进了南越和哀牢。   十万大军,一下子全涌进了南越和哀牢。   南越和哀牢战起。   “阿嚏……”   南平亭别院里,鱼禾打了一个喷嚏,拽了拽身上的蜀锦襦衣,揉了揉鼻子,拿起笔开始批阅交趾递过来的文书。   文书里的内容让鱼禾看着头疼,强忍着不适,批阅完了文书,嫌弃的丢到了一边。   阴丽华一边翻阅着纸张编订的《诗经》,一边笑问,“怎么了?”   鱼禾放下笔,一脸无奈的道:“杨音和谢禄两个家伙,简直是坏的流脓……”   两个狗东西,不是什么好人啊。   鱼禾此前还以为,杨音和谢禄两个人秉性纯良,是徐宣那个恶吏出身的家伙带坏了他们。   为此他调走了徐宣。   可徐宣走了以后,他们不仅没有变纯良,反而越变越坏。   坏主意一个又一个的往出冒,在成为大恶人的路上一路狂飙,坦克车都拉不住。   “他们又干什么了?”   阴丽华放下书,好笑的问。   阴丽华很喜欢看鱼禾气急败坏的样子。   因为鱼禾很少气急败坏。   平日里的鱼禾,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似乎万事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唯有杨音和谢禄两个人才能将鱼禾气的直瞪眼。   “你自己看!”   鱼禾拿起了文书,递给了阴丽华。   阴丽华拿过了文书,粗略的扫了一眼,乐了,“这两个家伙刨了人家祖坟还不算,还要灭人家满门啊。”   鱼禾苦笑道:“谁说不是呢!”   杨音和谢禄这两个家伙,此前得到鱼禾应允,可以向全天下招揽人手发展交趾三郡。   两个家伙为了尽快发展起交趾三郡,无所不用其极。   出卖男色骗人家占氏姊妹中的占娥给自己当妻子。   贩卖奴隶,贩卖王侯爵位,骗人家蛮夷头人的前。   前不久他们在徐州招揽到了一个大学室的读书人,为了花钱疏通关系,把人和学室存的书籍弄到交趾三郡,他们弄出了一系列‘神迹’,骗人家蛮夷们将自己的祖坟给刨了。   祖坟里的金银珠宝,他们拿了。   蛮夷们则在他们的忽悠下,将祖宗们的骸骨塑在泥里,弄成了雕像供奉了起来。   他们捞了一大笔,蛮夷们也挺高兴的。   蛮夷们在他们两个家伙的照顾下,小日子过的不错,有吃有喝,一些蛮夷头人的待遇,都快赶上常安城的勋贵了。   但蛮夷们的族人在锐减、族里的财富也在快速的消耗。   有蛮夷智者看出了杨音和谢禄的险恶用心,将此事宣扬给了那些蛮夷头人。   但蛮夷头人早就被杨音和谢禄给的锦衣玉食给腐化了。   一个个只顾着享福,根本不在乎族人的死活。   一些还算有点理智的蛮夷头人,根本不敢跟以杨音和谢禄为首的黑恶势力为敌,干脆投了占氏,成了占氏的附庸。   此次征讨南越和哀牢,杨音和谢禄又起了幺蛾子。   两个家伙蛊惑着蛮夷头人,出兵去征讨南越和哀牢,并且向蛮夷头人许诺,此次战事中蛮夷缴获的战利品,七成可以归蛮夷头人自己支配。   蛮夷头人得知自己可以拿到七成战利品,立马群起响应。   然后数万蛮人,就跟着王奋、杨音、谢禄、亡眠等人的兵马,涌进了南越和哀牢。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并没有。   杨音和谢禄在蛮夷头人率领着蛮夷青壮离开以后,鼓动着占英带着人去偷家了!   占英偷了蛮夷的家,那杨音和谢禄还会让那些蛮夷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细极恐思,杨音和谢禄真的是坏透了!   “这两个家伙太恶毒了,不过他们也是为了帮你清理交趾三郡……”   阴丽华感慨道:“他们就算干出了天大的恶事,你也得帮他们擦屁股。”   鱼禾苦笑着道:“就是因为要帮他们擦屁股,我才很嫌弃他们。”   阴丽华目光落在了文书末尾,鱼禾写下的‘知道了’三个字上。   似笑非笑的盯着鱼禾,“你在学习梅花小篆?”   鱼禾神情一僵,心里有些尴尬,也有些羞怒,“随便写的……”   阴丽华笑眯眯的调侃道:“你这梅花的花瓣一点儿也不圆润,两瓣长两瓣短的,像是个乌龟。难道你要独创一种神龟小篆?!”   鱼禾俊俏的脸颊微微一红,“看你的书去!”   阴丽华见鱼禾恼羞成怒,不再穷追猛打,只是装腔作势的道:“这《诗经》我也算是倒背如流,你说我要不要出一册用梅花小篆写的《诗经》?” 第436章 官场常青树   “你不是说你有法子可以印出书吗?我用梅花小篆写一册书,你帮我印出来?”   “你出去!!”   恼羞成怒的鱼某人,彻底忍不住了,指着房门外大喊。   阴丽华也不怕,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尖,笑嘻嘻的离开了屋内。   阴丽华很少流露出小女儿的姿态,猛然间俏皮一下,还真有点小可爱。   待到阴丽华的身影消失了,鱼禾脸上的怒容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哭笑不得。   他在见识过阴丽华的梅花小篆以后,真心喜欢上了这种字形。   一个字,一朵花,一篇文章写下来,朵朵墨梅浮于纸上,是真的好看。   鱼禾有心学习,却又拉不下脸去找阴丽华求教,所以就自己偷偷摸索。   没料到今日被阴丽华抓了个正着,还被嘲笑了一番,着实可恶。   鱼禾心里有闷气,就想起了杨音和谢禄这两个罪魁祸首,他气哼哼的拿过了杨音和谢禄的文书,又在上面添了一句‘此次红利上缴三成’。   两个黑心的家伙害他难看,他就让两个黑心的家伙不好过。   “阿嚏!”   鱼禾给文书上添完了话以后,又打了一个喷嚏。   守在门口的鱼蒙突然冒了一个头,“主公,虽说南方冬日比北方暖和了不少,但依旧冷。要不要给你添一个火盆……”   鱼禾微微摇头,“不必了……”   南方的寒冬,真让人郁闷。   说冷吧,跟北方的气温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说不冷吧,又容易受冻。   点个火盆取取暖,又容易让人热的冒汗。   鱼禾低头继续批阅文书,半个时辰后,阴丽华端着一个小火炉,火炉上架着一个陶盆,盆里煮着酒。   阴丽华放下了小火炉就走,不给鱼禾拿她撒气的机会。   鱼禾拿起了烫好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杯下肚,浑身顿时暖和了不少。   往后一直到春日,阴丽华每日都会帮鱼禾温一壶酒。   鱼禾一边喝着酒,一边关注着南越和哀牢的战事,以及天下大势。   南越和哀牢的战事,一日三变。   基本上都是好的一面。   鱼禾、庄顷、亡承,猛然发十万大军,外加一群蛮夷杂兵一起攻打南越和哀牢,南越和哀牢一时间有点懵。   他们许久没经历战事了,猛然有强敌找上门,他们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所以王奋麾下的兵马就连战连捷,几乎每日都有斩获。   依照王奋在战报中所书的说,若不是南越和哀牢地形复杂,他们的进境会更快。   王奋在南越和哀牢鏖战了一个多月,一直快要打到两国都城的时候,两国才组建起了有效的防御。   南越国有南越武王赵佗遗留下的一部分遗产,所以组建起了有效防御以后,压制住了王奋的攻势。   哀牢国以攻代守,数十位哀牢王一起拿出了所有青壮,组成了一支近二十万人的联军,对王奋的兵马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猛扑。   哀牢国以绝对的人数压制,王奋不得不命令负责征讨哀牢国的亡眠暂缓攻势,避其锋芒。   倒不是打不过,纯粹是没必要。   哀牢国那么大点地方,拿出近二十万联军,国里的青壮怕是都抽调光了。   国里的青壮们全都去打仗了,猎物谁去打?老弱妇孺谁养?   二十万联军吃喝用度,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哀牢国那点家底,能供多久?   王莽手握着偌大的江山,动用了二十万兵马,打了大半年,吃空了三个半郡。   哀牢国也就一个半郡大点,动用二十万联军,能撑多久?   王奋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让亡眠避开哀牢国兵马的锋芒,跟他们耗着。   只要耗空了哀牢国那点家底,哀牢国的联军就不攻自破。   王奋用兵不错,稳扎稳打,并没有冒进,对南越和哀牢的局势把握的也很准。   不出意外的话,征讨南越和哀牢的战事必成。   鱼禾见南越和哀牢的战事已经明朗化,便放下心,关注起了其他地方的局势。   首先就是蜀中的局势。   公孙述在搬倒了隈嚣以后,势如破竹的击溃了王寻和王邑,将二人逼出了益州,退守秦岭栈道。   公孙述借着蜀郡、广汉郡、汉中郡、以及半个巴郡,算是在乱世中站稳了脚跟。   然后他又玩起了他神神鬼鬼的那一套,开始糊弄百姓。   百姓们在他的糊弄下,纷纷将家中子嗣送到了公孙述手底下效力。   公孙述在汉中,一口气就招揽了三万兵。   公孙述手底下的兵马杂七杂八加起来,达到了十多万。   为了养这些兵马,公孙述一面鼓励百姓们种田,又一面用神神鬼鬼的东西蛊惑百姓多缴粮。   此外,公孙述还跟各地的豪强暗中达成协议,让各地豪强出钱出粮,为家中的子弟买官。   总之,公孙述暂时解决了朝廷的麻烦以后,就各种骚操作的欺骗百姓,壮大自己。   南阳郡绿林山里的绿林军,一直窝在绿林山里没动静,也不知道是在等待时机,还是谋划着什么。   不过鱼禾私底下听人说,绿林山的绿林军最近顶上了南郡,准备去南郡捞一票。   冀州等地的铜马、五楼、高湖、五校、青犊等多支义军,如今被瘟疫折腾的生不如死。   一些义军在瘟疫中消声灭迹,一些义军在瘟疫中疯狂的蚕食着别人,壮大着自己。   总之,冀州等地,如今就是一片乱成了一团的修罗场。   一般人不敢轻易涉足。   相比起在装神弄鬼谋发展的公孙述、躲在绿林山里暗中谋划的绿林军、以及身处在修罗场的铜马军。赤眉军就热闹多了。   赤眉军首领樊崇在和逢安合并以后,手里的兵马一下子达到了十数万。   质量上虽然差强人意,但数量上却高人一筹,且声势浩大。   樊崇得到了逢安相助,从徐州杀向了衮州,一个冬日,就占据了四郡之地。   发展速度比鱼禾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在樊崇占稳了四郡以后,王莽临时征召的田况,率领着十万兵马赶到了衮州。   双方在衮州境内大战了一场,樊崇借着各地的豪强、义士通风报信,以及手底下的盗匪、游侠儿打探消息,处处抢占先机。   最终在衮州和徐州交界的地方,跟田况展开了决战。   田况兵败,被斩于马下,田况手底下的十万兵马,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   赤眉军的名声,也因此一跃发展到了顶峰。   在名声上,隐隐达到了新末第一义军的地步。   至于真正的实力嘛。   自然是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鱼某人居第一。   只是鱼某人惯会藏拙,且喜欢闷声发大财,不愿意当出头鸟而已。   赤眉军名声大了,实力也跟着壮大了。   奉命讨伐扬州的王匡和甄邯不得不分出一路兵,赶到徐州、扬州、豫州交界的地方防着赤眉军南下。   王莽也派遣了飞虎将梁林、无敌将梁方率领豫州兵堵在了衮州于京畿重地交汇处。   同时王匡又向王莽举荐王邑如夫人的弟弟强弩将军司马窦融为将,入青州,领青州兵马南下征讨赤眉。   王莽采纳了王匡的举荐,任窦融为波水将军,赶赴青州,领青州兵马。   鱼禾细细的算了一下,莽新治下的九州一京。   如今就只剩下了甘州、幽州、半个并州,以及一个京畿重地,还算是太平祥和,剩下的地方全乱了。   又是一年二月二,鱼禾站在清风荡起的杨柳下,一面翻阅着手里的文书,一面感慨连连。   阴丽华跪坐在杨柳树下、小河堤上铺设的毯子上,吃着瓜果,一脸狐疑的问,“你嘴里一直念叨着窦融,那窦融可有奇异之处?”   鱼禾收起了文书,望着小河堤下潺潺淌过的碧水,感叹道:“这窦融是个人才啊。”   阴丽华更加狐疑。   鱼禾看向她道:“窦融乃是前汉孝文皇后之弟章武侯窦广国的后辈,其妹嫁给了大司空王邑做如夫人。他先从强弩将军王俊做军司马,又因功被封为建武男。   大司空王邑跟太师公王匡有点不对付,但他却能跟王匡谈笑风生,还能得到王匡举荐……”   阴丽华沉吟着道:“你是说此人长袖善舞?”   鱼禾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窦融是不是长袖善舞,鱼禾不知道。   但鱼禾知道,窦融是一个官场常青树。   历经四朝,不仅没有丧命,官反而越做越大。   历史上,窦融这个家伙在西汉的时候,充任一个小官,到了莽新又出任了波水将军,到了更始朝又成了巨鹿太守,到汉光武朝官至大司空,窦氏一门,一公、二侯、三公主,四个俸禄两千石的大员。   在汉光武刘秀的儿子刘庄上台以后,又命人给他绘像,收入了南宫云台,补入了云台将之列,成为了云台三十二将之一。   汉光武刘秀在南宫筑云台,为功臣绘像的时候,选了二十八位功勋最为卓著的功臣,史称云台二十八将。   汉光武刘秀的儿子汉明帝刘庄上台以后,又补了四位,史称云台三十二将。   窦融历经四朝,官越做越大,绝对不是一句长袖善舞就能解释的。   这要是别人,即便是长袖善舞,脑袋也早已搬家了。 第437章 赏赐   不过,窦融一生虽然官运亨通,但晚年十分凄凉,浑身长满红毛……不对,是被长子窦穆所坑,独居长安城孤独终老,无人陪伴,凄凄凉凉。   但即便如此,下场也比马援好。   历史上,马援为东汉屡立奇功,最后却被奸人所诬陷,身死蒙冤,死后只能草草埋葬到荒野,即便最后汉光武刘秀在马援夫人多次申辩中,饶恕的马援,允许其夫人将其迁葬到马氏陵园之中。   可即便如此,马援夫人也不敢为马援筑坟立碑,因为刘秀虽然饶恕了马援,却并没有为马援翻案。   汉光武刘秀的儿子、马援的女婿刘庄继位以后,也没有为马援翻案。   甚至在补录云台三十二将的时候,也没有将马援算在其中。   一直到马援的女儿明德皇后养大的汉章帝继位以后,马援才得已平反,重新获得了侯位。   鱼禾从窦融想到了马援,便问阴丽华,“马援还在徐州?”   对了,窦融的儿子窦穆坑爹,还跟阴丽华有关。   历史上,窦穆仗着权势,假借阴丽华的名头下旨,让刘庄上台以后出现的新秀派将领刘盱休了发妻,娶自己的闺女,阴丽华那可是刘庄的亲娘啊。   窦穆毁坏阴丽华名声、还矫诏,刘庄能容下他?   刘庄没将窦融一块宰了,就已经算留情了。   “马援在不在徐州,你问我?”   刘庄他娘眨眨眼,一脸懵的盯着鱼禾。   仔细看,还有点呆萌。   鱼禾失声一笑,“是我失言了,四海镖行又不归你管,问了也是白问。”   阴丽华白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那你可以将四海镖行交给我,我不会嫌弃,也不怕累。”   鱼禾好笑的道:“你拿着我所有钱财,再让你拿走我所有探子,那你岂不是得上天?”   阴丽华虽然不明白‘上天’是什么意思,但通过鱼禾的语气判断,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她反唇相讥道:“谁让你事事都问我的……”   鱼禾毫不客气的回击道:“谁让你是我的长史呢。我的长史,就应该清楚我想知道的一切。”   阴丽华恼了,“你不讲理!”   “呵呵……”   鱼禾嘲讽的一笑。   讲理?   我只讲对我有利的理!   无利的讲什么理,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那不是贱吗?   阴丽华对鱼禾嘲讽的笑容十分不满,她先是咬咬牙,准备回击,但转念一想,脸上又浮起了一丝笑意,道:“主公的梅花小篆练的如何?可否借属下一观?”   鱼禾脸上的笑容一僵,恶狠狠的瞪了阴丽华一眼。   阴丽华你就不是个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阴丽华见鱼禾气的直瞪眼,娇滴滴的笑了起来,笑的花枝乱颤。   鱼禾咬牙道:“我看阴长史挺闲的,那就烦劳阴长史将往日的文书全都誊抄在纸上,以便于存放。”   阴丽华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银牙微咬,“你狠!”   鱼禾满意的笑了。   这下轮到阴丽华气的直瞪眼了。   鱼禾在阴丽华气哼哼的神情中,对门外招呼了一声。   “来人呐!”   鱼蒙匆匆入了屋舍,躬身道:“主公!”   鱼禾问道:“马援还在徐州?”   鱼蒙点着头道:“据吕嵩传回来的消息,马余在马援陪伴下,病情有一定的好转。但仍旧不宜长途奔波,所以马援依旧留在徐州照顾马余。”   鱼禾微微皱眉,“徐州如今不太平啊。赤眉军在徐州声势浩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以我推算,朝廷派遣窦融领青州兵南下剿灭赤眉军,很有可能会败在赤眉之手。   到时候,赤眉军的声势会变得更加浩大。   那赤眉军首领樊崇只要不蠢,一定会借着大胜之机,横扫衮州和徐州。   马援一行人待在徐州,可不安全。   你去告诉吕嵩一声,让吕嵩派人告知马援,让马援尽可能离开徐州,躲到其他地方。”   鱼蒙郑重的点头,退出了屋舍。   阴丽华在鱼蒙走后,缓缓开口,“你不是很看好窦融吗?为何会说窦融会败给赤眉?”   赤眉军虽然声势浩大,兵马极多。   但是在明眼人眼里,赤眉军就是一个胡吃海塞出来的胖子,看着胖大,但是很虚也很脆,没有多少力气。   只要青州的武备齐全,兵马质量达到汉新两朝的标准线上,窦融再给力一些。   即便是青州兵马比赤眉军少数倍,也能一战。   甚至还能战而胜之。   鱼禾缓缓起身,背负双手,感慨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下大势已经偏离了王莽,不是窦融一个人能挽回的。”   窦融虽然列入云台之能,却无回天之力。   古今中外,能够力挽狂澜,挽大厦之将倾的人物屈指可数。   窦融不在此列。   阴丽华听完鱼禾的话,一脸沉吟。   仔细想想,王莽手里的九州一京,乱了一大半,各地还有兵灾、旱灾、水灾、瘟疫、地龙翻身在肆虐。   天下大势确实已经偏离了王莽。   王莽手底下最能干的国师公刘秀,已经被王莽禁足,其他的心腹重臣还是老样子,并没有新面孔出现。   没有能力挽狂澜的人,亦没有能力挽狂澜的政令。   王莽的江山,九成九得凉。   具体就看王莽能撑多久。   阴丽华看向鱼禾,她觉得鱼禾如今按兵不动,应该就是在等王莽撑不住的时候。   鱼禾不知道阴丽华的心思,他在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后,对阴丽华道:“荆州、交州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有些日子了,各地也已经逐渐恢复了郡治和县治。   关于此次征讨荆州、交州将士们的功勋也该核实一番,发下相应的赏赐了。   不然他们又该闹了。”   阴丽华噗呲一笑,“你还记得此事啊,我以为你都忘了。”   鱼禾笑了笑,没说话。   他一直奉行的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的信条。   如今该罚的都罚了,该赏的却没赏,自然不合适。   他之所以拖着不办,就是为了看一看,有多少骄兵悍将会跳出来闹事,向他讨赏。   明确规矩、制约骄兵悍将的事情,宜早不宜迟。   早了虽然会自废一些武功,但兵将们会变得更纯粹,整体的战斗力也会跟着提升。   迟了虽然能养出强兵强将,但强兵强将名声大了、影响力大了、关系变复杂了,就不好处理了。   一些串联、结盟、结党、甚至怀有二心的事情,就会不断滋生。   有王莽起的篡位的头,往后有权有势的人心思就变得活络了。   鱼禾可不想在功成名就后卸磨杀驴,弄一些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所以他必须趁早解决这么问题。   鱼禾拖着军功不赏,试探了一番。   结果有好有坏,左右虎贲卫没有人跳出来邀功,也没有人问他讨赏,甚至连怨言都没有多少。   南山军和北山军没有参战,所以除了羡慕东山军和西山军外,也没有说什么。   顶多是在鱼禾拖着军功不赏的时候传一些算话。   东山军虽有怨言,但在庄乔和杨音两任主将的影响下,也没闹出什么事端。   加入到南越和哀牢的战事中以后,就无暇顾及此事了。   西山军闹的最凶。   在苍梧郡,他们暗示鱼禾一番,没得到太大的回应,到了桂阳郡,就开始磨洋工,操练、换防、立岗哨,都开始消极怠工。   时间一长,还滋生出了一些偷偷溜出军营为恶的人。   闹的最凶的一次,是劫了桂阳郡府发往治下两县的粮种,偷偷运往扬州发卖。   人被抓住以后,还理直气壮的称,他们只是拿回他们该有的东西。   鱼禾让人斩了他们,却没有连累他们的家眷。   在此之后,东山军就闹的更凶,东山军主将鱼父,对此不管不问。   鱼禾问过鱼父,鱼父说,他也在等军中的那些坏胚子跳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用鱼父的话说,一支兵马如果不够纯粹,那么它永远也成不了强军。   鱼氏的兵马不多,那就必须确保每一支兵马都是强军。   所以必须将军中的坏胚子处理干净。   哪怕是处理错了,也在所不惜。   如今该跳出来的人都已经跳出来了,没有跳的、被同僚称之为软蛋的,已经被鱼父集中起来了。   鱼禾也该核实军功,下发赏赐了。   鱼禾吩咐巴山带人将军功册搬到了屋舍,开始依照军功册,以及将士们在军中的表现,开始书写文书,下发赏赐。   军中将校,立功颇多,且在扣发军功的时候没有怨言的,赐钱、赐田,留任军中,委以重任。   军中将校,立功颇多,且在扣发军功的时候有怨言的,赐钱、赐田、留任军中,亦或者调任到地方充任郡都尉或者郡兵曹等。   军中将校,立功颇多,且在扣发军功的时候闹事者,赐钱、赐田,调任到偏远地方充任郡都尉、郡兵曹。   军中将校、立功颇多,且在扣发军功的时候为恶者,恶小者,调任郡内担任曹官,恶大者,发配到交趾三郡为县曹,罪大恶极者,发配交趾三郡,服苦役三载,最后由杨音和谢禄酌情处置。   军中的营正、部正等等,皆依此例,只不过调出军中的,多在县衙门任职。   鱼禾并没有处死任何人,因为此次军中将士们闹事,也是因为他扣发赏赐造出的。   但那些罪大者,以及罪大恶极者,到了杨音和谢禄两个人手里,能不能活下去,那就不是鱼禾该考虑得了。 第438章 老父亲鱼丰上线   如今鱼禾治下地广人稀,所以有些人即便是该死,鱼禾也希望他们能发挥一下最后一点余热。   一番封赏,一直到春耕的时候才结束。   一番封赏后,鱼禾手底下多了一批真两千石、比两千石的大员,以及一批千石和比千石的将校。   在三国的陈群提出的‘九品中正制’出现之前,官员之前是没有品级高低之说的。   官员之间的高低,看的是地位、权力、以及俸禄。   大部分时候看的是俸禄。   鱼禾不可能在创业初期,就将陈群的‘九品中正制’拿来用,所以鱼禾在封赏手底下人的时候,只能借鉴前汉和新朝的官制。   在鱼禾封赏后,王堂、冯英、田翕三地州牧,外加鱼父这个特殊的人,被授予真两千石的俸禄。   王堂、冯英、田翕三个人跟鱼禾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们坐在州牧的位置上,授予真两千石的俸禄是应该的。   放在前汉、放在新朝,州牧那是中两千石的官,比真两千石和比两千石还高。   所以鱼禾因为他们资历的问题,降他们一等的俸禄,他们没什么怨言,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   当然了,鱼禾没有授予他们中两千石,也有他自己的考虑。   如今正值创业的时期,授予他们地位、俸禄太高的话,以后功劳大了,就不好封赏了。   总不能因为封无可封,动刀子杀人吧?   阴识、马援、杨音等四山军主将,被授予比两千石。   阴识和杨音因为各自担任着一郡的太守,又被加了一千石俸禄。   鱼禾觉得,干一份活儿,就得加一份工资,不能让人白干活,但为了避免有人白拿工资不干活,鱼禾也设定了一系列的制约。   比如去职以后,去除加上去的俸禄,虚职不授俸禄等等。   鱼禾可不愿意像是大送一样,养一群吃饭不干活的闲人。   四山军副将,以及各郡新提拔起的太守,皆被授予千石俸禄。   主将们拿比两千石,副将们拿千石,刚刚好,不能让副将的俸禄跟主将比肩。   各郡太守,除了杨音、谢禄、阴识以外,大部分是提拔上来凑数的,有真材实料的少的可怜。   他们如今只做一些维持地方治安,帮三州州牧跑腿的活儿,所以只能授予千石俸禄。   各郡都尉、鱼禾手底下的长史、鱼蒙和巴山等侍卫头领,被授予比千石俸禄。   营正、部正、县令、县尉等等,依次递减。   “我帮你做那么多事,你就给我比千石的俸禄?比千石的俸禄,一载才九百六十石左右的粮食。”   阴丽华穿着粗布麻衣,牵着牛,看着走在后面扶着犁的鱼禾,气咻咻的问。   鱼禾也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腰间还系着一条草绳,一身农人的打扮。   只是两个人,女的靓、男的俊,还贼白,怎么看也不像是农人。   两个人之所以变成这样,也是冯英那个老家伙要求的。   用冯英那个老家伙的话说,鱼禾现在是西南的无冕之王,是西南千千万万百姓之主,在春耕的时候,应该起一个带头作用,做一个表率,让百姓们看到他很重视农桑,借此收拢百姓的人心,鼓动百姓多下力气照顾农桑。   冯英那个老家伙还说,就做做样子。   鱼禾不屑做这些面子工程,但阴丽华却兴致勃勃,非拉着鱼禾做此事。   结果到了地头,冯英那个老家伙扔给了他们五亩地,一个犁头,一头牛,就跑去跟田里的百姓耕田去了。   说什么让鱼禾做做样子,实际上是真将五亩地交给鱼禾照顾了。   附近田里的百姓一个劲的冲鱼禾这边猛瞧,鱼禾真要是做做样子,转出去了,那多没面子。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跟阴丽华一起犁田。   鱼禾扶着犁头,吐了一口浊气,有些气喘吁吁的对阴丽华道:“比千石已经不错了。你只是一个长史,不是将军,也不是州牧。”   “长史也有高低之分。你依照太守府的长史给我发俸禄,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你是太守吗?”   阴丽华瞪着眼睛问。   鱼禾沉吟了一下,笑着道:“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是太守。”   反正嘛,西中、西南、中南两州半的疆域,他说了算。   他给自己任命个一郡太守,照样号令诸州牧、诸太守。   阴丽华气的直瞪眼,那模样,就像是一个被克扣小鱼干的小猫,凶萌凶萌的。   “噗呲……”   鱼禾瞧着她凶萌凶萌的小表情,被逗笑了。   阴丽华见鱼禾笑她,恼了,“你还好意思笑,我给你长史,不仅要帮你管诸多琐事,还得兼任你的内府管事、外府管事帮你管钱,帮你打理诸多生意,许多时候还得充任你的书记,帮你审核文书、核查功勋等等。   我兼任了那么多差事,为何不见你给我加俸禄?   为了做好你交代的诸多事务,我招揽了不少读过书、会算账的女子帮忙,她们的吃穿用度还得我出钱。   你给的九百六十石俸禄,都不够养她们的。”   鱼禾愣了一下,问道:“你招揽了多少女子?”   鱼禾平日里没在意此事,再加上平日里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有阴丽华,所以他也不知道。   阴丽华咬着牙,道:“一百三十六人!”   鱼禾愕然道:“这么多?!”   阴丽华凶巴巴的道:“你也不看看你手下的生意有多大,内内外外的事务有多少?”   鱼禾一脸尴尬。   他倒不怀疑阴丽华会虚报人数骗俸禄。   四海货铺如今越铺设越多,在金钱开路的情况下,已经逐渐的铺设到了天下各郡。   所以需要管理的人手极多。   再加上新成立的造纸作坊、榨油作坊、制糖作坊,外加阴丽华准备筹建的椰树园和甘蔗园,用人就更多。   此外阴丽华还会帮他处理一些内内外外的琐事,用人就更多。   以前他没关注过此事,现在阴丽华一说。   他才意识到阴丽华之所以能将他交代的事情处理好,是因为她带着一个庞大的团队在忙活。   但他却从没有关注过这些人的吃穿用度。   阴丽华也没提过。   鱼禾尴尬的道:“我往日里发给你的东西,你都发给她们了?”   阴丽华没好气的道:“那发的那点东西,你觉得够一百多人分吗?”   鱼禾更尴尬了,“你补贴了多少?”   阴丽华抿着嘴没说话。   她爹阴陆给她划分的嫁妆,大概补贴进去万分之一了吧。   虽说阴氏被逼逃出南阳郡,到益州郡避祸,低价处理了一大笔产业。   但她爹给她划分的嫁妆还是很多。   她,阴丽华,依旧是个富婆。   养十个八个胖头鱼耍着玩,绝对没有问题。   鱼禾疑问,“你为何不从府库里拨一些钱财养活她们呢?”   阴丽华瞥了鱼禾一眼,依旧没说话。   但鱼禾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些女子,现在还是阴丽华的人,阴丽华不可能从府库里拿钱给她们算俸禄。   鱼禾干巴巴一笑,“随后将她们全部纳入府内,充作府上的仆从,依照府上仆从的月例,给她们发钱粮。   你嘛……俸禄还是比千石。   但每旬补一匹锦缎、一块金饼、两枚玉胚、一盒配制胭脂水粉所需的草药。   府库里若是没有草药,可以折合成钱。”   顿了一下,鱼禾又笑道:“再补一盒子熏香。姑娘家们,得多做一些新衣裳、打一些好看的首饰,用一些胭脂水粉、熏香之类的。”   阴丽华双眼一下子就亮了,嘴角也勾起来了,但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你以为给我一些小恩小惠,我就不埋怨你了?想得美!”   这些东西对阴丽华而言,确实是小恩小惠。   她,阴丽华,是个富婆。   不在乎这些。   她要的是鱼禾一个态度。   她喜欢帮鱼禾做事,也愿意帮鱼禾做事,但不代表她喜欢被欺负、被压榨。   鱼禾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他自知理亏,也没有还嘴,小声的转移话题,“犁地吧……”   阴丽华皱了皱鼻子,牵着老牛继续开始往前走。   鱼禾扶着犁头跟在后面。   在他们后面很远的地方,鱼父嘿嘿笑着蹲在地头,时不时问身边的参军,“画下来没有,画下来没有?”   参军一边在纸上作画,一边苦着脸对鱼父道:“将军,此事要是被主公发现了,卑职可就倒霉了……”   鱼父眼一瞪,“怕什么!我是他老子,我给你撑腰,他敢动你?!”   参军脸上的笑容更苦。   鱼父跟东山军中很多人说过这话,其中有一半已经被发配到交趾三郡去了。   鱼父见参军脸色更苦,也意识到他此前为了钓鱼,把自己的信誉搞没了,急忙又补充了一句,“你尽管放心大胆的画,这话是给他娘看的。他要是找麻烦,我保不了你,他娘也会出面保你。”   参军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不少。   虽然他没见过鱼娘,但听说鱼娘挺厉害的,应该能保住他。   毕竟,能将庄乔那种猛的不像话的人镇住的人,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   鱼父见参军放下心开始作画,目光又重新落到了耕田的两个人身上,嘴里滋滋滋的叫着,“早就瞧他们不对劲了……果然有情况……   这丫头才貌俱佳,还能帮得上禾儿,最重要的是跟禾儿处得来,即便是跟禾儿拌嘴,禾儿也不动怒。   这个丫头不错,我很满意,他娘肯定也满意。   嘿嘿嘿……”   在鱼父心里,在招惹了鱼禾以后,还能领鱼禾不懂怒的女子,绝对是儿媳妇的最佳选择。   毕竟,鱼禾那个不孝子是属刺猬的,他招惹了那个不孝子,那个不孝子都敢动怒。 第439章 王奋败了?!   鱼禾和阴丽华犁了一半的田,就到了傍晚。   鱼禾牵着牛,扛着犁头,缓缓出了田间,阴丽华抹着汗,跟在后面。   两人全然不知,自己犁田的景象已经被人偷画了下来。   因为鱼父在画好了画以后,就带着参军悄悄离开了。   “还剩下一半的田,明日恐怕还得忙活一天。”   阴丽华一边抹着汗,一边气喘吁吁的说着。   鱼禾撇着嘴嘀咕道:“还犁个锤子,冯英那厮就该吊起来打。”   丫的还真不拿他这个主公当大王,居然骗他犁田,一犁就是一天。   这种欺骗主公的奸臣,就该打死。   阴丽华听见了鱼禾嘀咕,却没听见鱼禾说什么,狐疑的盯着鱼禾问,“你说什么?”   鱼禾走到田边,放下犁头,一边歇息,一边笑道:“我说,冯英到了我手下以后,夙兴夜寐,劳苦功高。他的家眷此前被公孙述祸害一空,如今只剩下了一个独子。   待到他独子成婚以后,他一个人过日子,肯定会跟孤独。   所以我想让你帮他张罗几个妻妾,陪他过日子,最好能给他添一个一男半女,阴丽华愕然的看着鱼禾,她不明白鱼禾怎么突然想起给冯英张罗亲事了。   鱼禾看出了阴丽华心中的疑惑,笑着道:“冯英劳苦功高,我这个当主公的,也该体恤体恤他嘛。”   阴丽华一脸狐疑,她总觉得鱼禾这话有些不尽不实。   鱼禾却没有多解释,反而叮嘱道:“十五六七岁的姑娘,就别给冯英张罗了。冯英的独子也就十五六七岁,给冯英找个十五六七岁的姑娘,让冯英的独子将人家叫娘,听着怪怪的。”   “老夫少妻很寻常啊?”   “十五六七岁的姑娘,不一定会照顾人啊。还是那些寡居多年,三四十岁的妇人会照顾人。”   “……”   阴丽华一脸若有所思。   鱼禾则在心头暗笑。   冯英啊冯英,你拿我当牛使唤,我也得将你变成牛才行。   就看咱们这两头牛,谁先累死。   阴丽华不知道鱼禾的心思,狐疑的道:“三四十岁的妇人,确实比十五六岁的姑娘会照顾人。可为何要找寡居多年的呢?”   鱼禾随口编了起来,“你看啊,我们治下许多地方经历了兵灾,女多男少。我们想恢复治下的丁口,就必须关注她们的婚事。   十五六岁的姑娘,不愁嫁。   三四十岁的妇人,特别是那些带着孩子的,几乎没人问。   所以我们必须多关注三四十岁妇人的婚事。   刚刚丧夫的,我们得给人家时间,让人家为亡夫守丧。   但是寡居多年的却刻不容缓。   以冯英的身份,若是娶一个寡居多年的妇人为妻,很有可能会行程一种风气,下面的官员很有可能会效仿。   到时候,寡居多年的妇人和小姑娘一起帮我们添丁进口,我们治下的人丁很快就会兴旺起来。”   鱼禾说的头头是道,阴丽华也信以为真,听的很仔细。   新汉两朝,可不讲什么为亡夫守一辈子孝,亦或者贞节一类的东西。   寡妇改嫁,没人会说什么。   有条件的,天天改嫁,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像是唐初的时候,不仅没人会讲贞节之类的话题,甚至官方还会主动鼓励民间的寡妇、小姑娘尽快成亲。   一些拖着不改嫁,不成亲的,官方还会亲自下场,对其进行官配。   一些外出征战的将士,出门三五载,回到家里,说不定就多一个妻子,甚至还有可能多几个娃。   有人或许觉得不人道,但没办法人道啊。   讲人道的话,大唐随后的盛世可能就没了。   唐初的时候,大唐的人口才两百万户。   依照以户三到五人的标准,全国上下人口也就几百万到一千万之间。   算上世家门阀藏匿的,可能就一千几百万,不到两千万。   不到两千万人口,还不及后世魔都一市的人口,分布在大唐广阔的疆域上,稀稀拉拉,少的可怜。   大唐只能强行官配,促进人口增长。   鱼禾治下的情况,比唐初好了不少,但人口依旧太少,而且女多男少,阴盛阳衰。   所以鱼禾让寡妇改嫁,阴丽华觉得没毛病。   “此事我会尽快去办。”   阴丽华思量了一会儿,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注意,值得去做的事情,所以就点头应允了。   鱼禾嘴角翘起,乐呵呵的笑了。   鱼禾重新扛起了犁头,牵着牛,跟阴丽华一起返回了别院。   一进别院,巴山就气喘吁吁的走上前,拿过了鱼禾肩头的犁头。   鱼禾见巴山也是一副农人打扮,疑问道:“你也去耕田了?”   巴山点着头,瓮声瓮气的道:“冯州牧说主公以后吃的粮食,全部得自己种,让俺带着人去伺候主公的官田,俺就带人去了。”   说到此处,巴山骄傲的仰起头,“俺今日犁了足足七亩田呢。俺的那些兄弟也犁了不少。再有两日,俺们就能将主公的官田犁完。”   鱼禾听到这话,又好气又好笑。   冯英你丫不地道,居然糊弄一些憨儿。   我吃的粮食得自己种?   我还有官田?   我一个坐拥上千万百姓的大王,需要自己种田?   我又是什么时候给自己赐的官田?   鱼禾咬咬牙,侧头吩咐阴丽华,“阴长史啊,记得要帮冯英找一个年龄相仿的妻子,如此他们才合得来。”   阴丽华不明所以,“年龄相仿?五旬吗?那恐怕已经没办法生了吧?”   鱼禾嘿嘿笑道:“能不能生不重要,重要的是合得来。生孩子的事情就交给那些妾室。”   阴丽华狐疑的看着鱼禾。   鱼禾只是一个劲在笑,却没有多做解释。   “我去洗漱。”   阴丽华见鱼禾不再多言,就说了一句,捋了捋额前的长发,离开了。   鱼禾点了点头,也去洗漱。   鱼禾在别院的仆人伺候下,洗漱完,换上了干爽的襦衣,赶到了别院正堂内,准备趁着天黑之前,批阅一副奏疏。   一进门,就看到阴丽华带着一身水气,俏生生的站在哪儿,双眼瞪着,小嘴微微鼓起,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在阴丽华身边的案几上,摆放着一鼎熟肉和两碗清粥。   鱼禾瞧着阴丽华那略显可爱的模样,笑着道:“怎么了,谁惹你了?”   阴丽华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   鱼禾一愣,“我?!”   鱼禾失声笑道:“我今天没招惹你啊。还给你加了许多女儿家用的东西当俸禄呢。”   阴丽华气哼哼的道:“你给冯英张罗妻妾,还偏要找寡居多年的妇人,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鱼禾好笑道:“谁告诉你的?”   阴丽华瞪了鱼禾一眼,双颊有点羞红。   伺候她洗漱的妇人们,将鱼禾那点怀心思全告诉阴丽华了。   阴丽华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猛然被人拿男女之事给骗了,心里是又羞又怒。   阴丽华虽然知道一些男女之事,但知道的不多。   阴氏的仆人们,也有教养和规矩,不敢在阴丽华面前说那些男女之事。   所以阴丽华根本不知道女人家嫁了人以后,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鱼禾笑问道:“你不觉得,冯英那厮折腾了我们一天,我们也该折腾折腾他吗?”   阴丽华红着脸,羞怒的道:“可你这也太下作了!”   鱼禾眨眨眼,问道:“那你觉不觉得很解气?”   阴丽华愣了一下,噗呲一下笑了。   她瞪着鱼禾,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以后再也不许做这么下作的事了!”   鱼禾果断保证,“仅此一次!”   但没有下不为例。   也就是说下次有这种事情,他还干。   阴丽华哭笑不得,却也没跟鱼禾计较,只要鱼禾不拿男女之事欺负人就行。   鱼禾开了几句玩笑,缓解了一下气氛,两个人开始坐下,简单的吃了口东西,然后开始忙公务。   天逐渐就黑了。   鱼禾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房里的滴漏,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房休息。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在别院外响起。   鱼禾和已经很困倦的阴丽华,立马望向了别院外。   没过多久,就看到鱼蒙带着一个骑兵闯进了房内。   骑兵单膝跪在地上,急促的道:“启禀主公,日前王奋将军率军征讨南越都城,遭南越征氏和南越吕氏伏击,兵败南越都城。   南越吕氏如今遣征氏的两姊妹为将帅,兵出南越都城,向交州进发。   杨音将军和谢禄副将如今率领着交趾三郡的蛮兵和东山军正在抵御。”   骑兵口中的征氏和吕氏,乃是南越的两大氏族。   南越国自前汉元鼎六年(公元前111)被前汉大将杨仆率军征灭以后,一部分疆土划入了交州,另一部分疆土就归南越旧有的一批氏族在治理。   其中征氏是南越的本土氏族,吕氏是赵氏南越遗留下的一大贵族氏族。   吕氏的先祖吕嘉曾经担任过南越国丞相,辅佐过南越国三代君王,族中有七十多人在南越国出任各种官职,在南越影响力极大。   赵氏南越灭了,吕氏依然尚存。   鱼禾听到骑兵的话,脸色一变,“王奋败了?王奋怎么会败?!” 第440章 征召马援   鱼禾仔细分析过王奋此次对南越和哀牢用兵的策略,深知王奋策略很有效,王奋自己用兵也稳,按理说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会败呢?   难道是王奋觉得此次征讨南越和哀牢十拿九稳,有些骄傲自满,贪功冒进了?   但这不符合王奋的性格啊?!   骑兵迟疑了一下,低着头道:“王奋将军说,是他贪功冒进了。请主公责罚!”   “王奋将军说?!”   鱼禾脸一下就黑了,也听出了里面有猫腻,“王奋是贪功冒进的那种人?!王奋用兵以稳著称,即便是十拿九稳的战事,他也会小心应对。   你觉得这话我会信?   还有,王奋就算败了,也不至于放下一众兵马不管,让杨音和谢禄抵御南越人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要是让我自己去查,你们一个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骑兵头压的更低,没有说话。   “嘭!”   鱼禾一拍案几,怒道:“说!”   骑兵、鱼蒙、阴丽华三个人皆颤了一下。   阴丽华见鱼禾已经动怒,骑兵却垂着头什么也不说,急忙出声道:“有什么就速速告诉主公,主公不是不讲理的人,也不是弑杀的人。”   阴丽华很清楚,鱼禾是一个很少动怒的人,他要动怒,那就是真怒。   在鱼禾动怒的时候,跟鱼禾对着干,那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阴丽华在益州郡的时候,可是听人说过,鱼禾要是怒了,鱼父的面子都不给。   骑兵听到阴丽华的话,咬着牙,还是没有说话。   鱼禾彻底怒了,“好!好得很!以为你们是庄氏的人,就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就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们了是吧?!”   “鱼蒙?!”   “属下在!”   “战场失利,导致兵败,损伤惨重,该如何定夺?”   “这……咱们军中暂时没有明确的规矩说该如何定夺,不过依照新律和汉律,轻则下狱,重责夷三族。   一切以主公的心思为准。”   鱼蒙迟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种事情,如何处制,其实全凭上位者心思。   律法也不过是个参照而已。   鱼禾冷声道:“好!那你就速速带人去南越边陲,告诉杨音和谢禄,率军退回交趾,将南越兵马抵挡在交趾外,全力配合亡眠,先征哀牢。   至于在南越失利的一干人等,一体斩绝!”   鱼蒙一惊,阴丽华也瞪大了眼。   鱼禾可是很少下如此狠辣的命令。   当初东山军为了赏赐的事情在桂阳郡内闹事,鱼禾也只是杀了几个闯了大祸的家伙,对其他人并没有动刀子。   骑兵听到鱼禾这话,浑身哆嗦了起来。   鱼蒙赶忙道:“主公,此事是不是先跟庄王商量一二?”   鱼禾瞪起眼,喝道:“商量什么?有什么好商量的?庄顷要是不满,让他来跟我说!”   鱼禾这话说的又霸道又硬气。   言外之意,就是说,即便是庄顷到了,他也不会给庄顷面子。   王奋,他杀定了!   骑兵彻底绷不住了,他哀嚎一声,大喊道:“主公!主公!王奋将军是不得已才失利的。此事罪在亡眠和王虎,不在王奋将军!”   鱼禾冷哼,“肯说了?!但我不想听了!”   鱼禾瞪向鱼蒙,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带着人去交趾,给我将王奋等人的脑袋带回来!”   鱼蒙苦着脸准备应一句。   骑兵匍匐着扑向鱼禾,一边扑,一边大叫,“主公,是亡眠将军不甘心避开哀牢国锋芒,私底下找上了王虎将军。   两位将军私底下合谋,让哀牢的兵马私底下通过南越,赶到了哀牢联军后方,准备给哀牢联军一个痛击。   但此事被南越人发现了。   南越人和哀牢人合谋,将两位将军后路斩断,将他们堵在了南越和哀牢的西境,合力绞杀。   王奋将军是为了救他们,才被迫率军出击。   最终虽然救出了他们,但兄弟们死伤惨重。   王奋将军也身中毒箭,倒在了营帐里。   王奋将军无罪,也没有辜负主公的厚爱,还请主公放过王奋将军!”   骑兵说完这话,一个劲的给鱼禾叩首。   鱼禾听完骑兵一席话,气的直咬牙。   “亡眠就是个蠢货!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伐城,这点简单的道理他都不懂?能以逸待劳的事情,为何要蛮干?!   就这点能耐,他有什么资格称句町国领兵第一人,又有什么资格称将军!   王奋更蠢,拿了亡承一副将甲,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这种事情也敢让你瞒着我?!”   骑兵只是一个劲的叩头,不敢搭话。   鱼禾恼怒的冲骑兵喊,“够了,我汉家人的膝盖骨没那么软!”   骑兵没有起身,依旧叩首,同时口中还叫着,“请主公饶恕王奋将军!”   鱼禾恶狠狠瞪了骑兵一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完这话,鱼禾又看着鱼蒙道:“你带上大夫,去一趟交趾,帮王奋看看,别让他死了。等他回来了,我再收拾他。你告诉杨音和谢禄,让二人暂时控制战事,必要的时候让占人出战,让杨音和谢禄务必将敌人挡在交趾之外!”   鱼蒙郑重的道:“喏!”   骑兵听到这话,大喜,一个劲的替王奋谢鱼禾不杀之恩。   鱼禾没有再搭理这个软骨头,他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再次开口,“派人去徐州,告诉马援,我没时间再等他了。   我会派人乘大船去徐州迎他。”   不到万不得已,鱼禾是真不愿意打扰马援,但现在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王奋身中毒箭,能不能好,能不能继续率军厮杀,谁没说不准。   亡眠、王虎难堪大任,蒙庄难以独当一面。   杨音和谢禄还没有足够的领兵经验,冒然给他们一支大军,他们未必应付得来。   所以他必须让马援出面主持大局。   历史上,南越人就是马援干翻的,南越的征氏姊妹,也是马援斩杀的。   说起来,征氏姊妹跟占氏姊妹属于同宗同族,同属占人。   只不过在赵氏南越一分为二的时候,占人的部族也跟着一分为二。   阴丽华在鱼禾一席话说完以后,迟疑着道:“调遣马援,是不是有些不妥?马援如今正在照顾其兄,其兄在马援照顾下,有所好转。   若是马援离开以后,其兄的病情出现反复,因此……出了什么意外。   你就成了恶人了。”   “哎……”   鱼禾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但现在不动用马援不行。   “不如让我兄长率军南下?”   阴丽华提议。   鱼禾果断摇头,“阴识必须待在灵关盯着公孙述。公孙述自从击溃了王寻和王邑以后,已经占据了广汉、汉中,已经拿下了半个益州。   以公孙述的手段,如今应该已经在广汉等郡坐稳了。   兵出秦岭,支取关中,他还没那个实力,也没那个胆子。   但是趁虚而入,咬我一口的胆子,他却有。   所以公孙述不得不防。”   阴丽华思量着道:“那我让人找几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去徐州,再让徐州货铺的人帮忙照顾马余。   马余的病情以后出现了反复,你也能给马援一个交代。”   鱼禾思量了一下,点着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阴丽华见鱼禾答应了,立马起身去准备。   鱼禾目光重新落在了骑兵身上,喝道:“还不起来?!”   骑兵一个激灵,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鱼禾又恶狠狠瞪了骑兵一眼,“以后别动不动就跪!”   骑兵赶忙迎了一声。   鱼禾让人带骑兵下去歇息,自己则思量起了南越和哀牢的战事。   因为亡眠的一时冲动,毁了大好的局势。   征讨南越和哀牢的大军,不得不退出两国。   一切又得从头来过。   亡承和庄顷的将校都没办法用了,他就只能让自己的人上场。   以马援为主将,以杨音和谢禄为副将,再次征讨南越和哀牢,应该能成。   但有了第一次征伐的教训,南越和哀牢怕是随时保持着警惕,加强防御,甚至还会充分的利用南越和哀牢的地形优势。   再次征讨南越和哀牢,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一打起来,恐怕得一载两载的托。   “一载还行,两载的话,我可拖不起。”   鱼禾感叹了一句。   绿林军出现了、铜马军也出现了、赤眉也出现了。   只要赤眉拿下衮州和徐州,莽新就会彻底进入倒计时。   到时候绿林军就会兵出绿林山,进占南阳郡,建立更始朝。   若是赶不上这个趟,以后再逐鹿天下,会平添许多麻烦。   若是赶不上这个趟,很多人杰就全被汉光武刘秀给拐走了。   鱼禾思虑良久,最终决定,召交州各郡的郡兵和益州郡的郡兵参战,并且调徐宣那个坏家伙过去帮忙。   赤眉三杰,那可是助樊崇一路从徐州打到长安城,扶着刘盆子坐了江山的人。   如今虽然青涩,但配合马援一起对付南越和哀牢,应该不成问题。   以杨音、徐宣、谢禄三个人的鬼心眼,南越人和哀牢人应该算计不了他们,只能被他们算计。 第441章 干才杨音   阴丽华找的大夫,当晚就出发了。   南越和哀牢的战事紧急,此事拖不起。   鱼蒙次日带着鱼禾下达的命令,也赶往了交趾,调任徐宣、交州郡卫、益州郡卫的命令也一并发了出去。   往后大半个月,交州、益州郡的郡兵都在往交趾赶。   鱼禾也一直关注着交趾的战事。   鱼蒙到了交趾,看过了王奋的伤势,确认王奋无性命之忧以后,将鱼禾的命令传达给了杨音和谢禄。   杨音和谢禄接到了鱼禾的命令,立马跑去跟占氏姊妹相商。   占氏姊妹在杨音和谢禄的游说下,最终决定率领占人敢死军参战。   有了占人敢死军加入,南越和哀牢的战事终于稳定了下来。   占氏姊妹和征氏姊妹同为占人,用兵的法子大同小异,手里的兵力也没有太大的差距。   所以占氏姊妹参战以后,虽然没能一举击溃征氏姊妹,但却挡住了征氏姊妹不得存进。   杨音和谢禄则率领着残存的句町武戈、庄氏藤甲,以及相对健全的东山军和损伤极大的蛮人兵,在尚未被征氏姊妹收复的南越国各城布防。   哀牢国那边的战事,杨音和谢禄果断选择了放弃。   因为哀牢国兵锋正盛,杨音和谢禄采取了王奋此前的策略,避开了其锋芒,让徐宣率领着各郡郡卫以及蛮人部出的一部分青壮,守住了哀牢和益州郡、交州的交界处,使得哀牢人不得侵入鱼禾治下的疆土。   哀牢人似乎对别人的疆土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在收复了哀牢国的失土以后,哀牢联军就原地解散了。   南越和哀牢的战事也因此稳定了下来。   鱼禾总算放心了下来。   只等马援一到,就能展开对南越和哀牢两国的二次征讨。   在这大半个月间,天下的局势也有一些变动。   首先是蜀中的公孙述,果然如同鱼禾猜测的那样,在彻底占稳了广汉、汉中两郡以后,就开始不安分了。   不过他并没有将手伸向鱼禾,而是伸向了南郡。   绿林军见此也按耐不住了,也兵出绿林杀向了南郡。   在绿林军的各位首领眼里,那南郡就是他们的窝边草,他们放着不吃,只是为了肚子饿的时候,饱餐一顿。   公孙述从中插了一杠子,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不得不提前对南郡发起进攻。   公孙述的兵马和绿林军在南郡展开了一场分猪肉形势的战斗。   你夺一城,我夺一城,你下一县,我克一县。   南郡就像是展板上的肉,任由他们两家瓜分。   大半个月时间,大半个南郡已经被他们两家瓜分了。   如今,两家正在为南郡最后一点儿地盘争斗,谁也不肯让着谁。   其次就是扬州那边,王匡和甄邯在豫州和扬州交界处磨蹭了数月,才对扬州展开了攻伐。   两个人说是在豫州整顿军务,实则是在豫州搜刮。   待到豫州明面上的浮财被搜刮的差不多了,两人才展开了对扬州的进攻。   豫州也逐渐传出了一则童谣,叫‘宁逢乱贼,莫遇司马,司马尚可,国师杀我’。   谣言中的司马,便是大新大司马甄邯,国师自然就是大新国师公王匡。   鱼禾没料到,他宰了廉丹,居然还有相应的童谣流出,只不过在新的童谣里,王匡取代了廉丹的位置。   可就廉丹极恶,王匡次之,甄邯再次之。   而随着王匡和甄邯对扬州展开了征讨,扬州的各郡大尹再次凑在一起,组成了联军,在庐江郡、九江郡,抵御王匡二人攻伐。   双方的兵马加起来有十数万,在庐江郡和九江郡的江边上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的大战。   王匡和甄邯虽然为人恶,但是领兵作战,还是有点东西的。   他们先后发起了四次跨过江水的战役,四次都击溃了阻挡他们的兵马,成功的渡过了江水,展开了对庐江郡和九江郡的攻伐。   王匡和甄邯手里的那些南军虽然不堪,但在二人的厚赏下,依然爆发出了不俗的战斗力。   二人率领的大军在进入到庐江郡和九江郡后,连战连捷。   大半个月,庐江郡告破,九江郡也被占据了一半。   直到在征讨豫章郡的时候,被地形所阻,攻势才慢了一些。   最后就是赤眉军。   赤眉军应该是诸多反贼中最顺风顺水的。   在击溃了田况以后,赤眉军首领樊崇就率领着赤眉军疯狂的征讨徐州、衮州各地的城池。   大半个月,他们拿下了徐州一州,拿下了衮州一郡。   若不是他们中间一些人眼看着赤眉军已经发展壮大,逐渐开始邀功,逐渐开始拿架子,造成了赤眉军内部不合,赤眉军说不定已经拿下了两州全境。   赤眉军因为内部不合,有人被逼的离开了。   令人好笑的是,那个被逼离开的赤眉军将军,居然是一个名望极好、人品极佳、且十分正直的人。   没错,他是真好,而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只不过他跟赤眉军中那些匪寇将领,道不同,所以没办法合谋。   赤眉军中匪寇将领,偏偏占据着绝大多数。   有时候,一个人被群体排斥,并不一定是他的错。   在一众劣迹斑斑的人群中,一个正直的君子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难以融入其中。   即便君子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劣迹斑斑的人也容不下你。   因为有的时候,他们看到你,会自惭形愧,但他们却不会反思自己,反而会将自惭形愧转化为嫉妒和愤怒,然后疯狂的伤害你。   鱼禾一面惋惜樊崇不识真人,一面暗中派遣了徐州四海镖行的人去招揽此人。   鱼禾趁着机会在挖山头,青州的窦融则趁机率领着青州兵南下,会同守在衮州以西的梁方梁林二将,顺势夹击衮州。   窦融趁虚而入,一举多亏了衮州的郡县。   樊崇被迫退守徐州。   窦融却没有贪功冒进,而是在衮州边跟樊崇展开了对持。   ……   南平亭。   别院。   鱼禾一边翻阅文书,一边询问阴丽华,“吕嵩那边怎么说的,那个叫诸葛稚的回话了吗?”   阴丽华缓缓摇头。   鱼禾口中的诸葛稚,就是从赤眉军中出走的那位将领。   依照历史,他会在赤眉建立的建世朝出任卫尉,跟杨音是至交,也十分信服杨音。   可如今杨音已经提前被鱼禾给收编了,诸葛稚在赤眉军中也找不到志趣相投的人,所以落了一个被迫离开了下场。   鱼禾沉吟着道:“让吕嵩那边加快进展。”   莽新乱世中的人杰不少,但能得鱼禾看重,有能提前捞到手的却不多。   所以碰见任何一个人,鱼禾都不愿意错过。   阴丽华暗中撇撇嘴,答道:“知道了……”   自从鱼蒙去了交趾,跟四海镖行对接的工作,就由阴丽华负责。   阴丽华身上的差事颇多,阴丽华觉得,鱼禾完全是将她当成佣人使唤。   “马援那边呢?”   鱼禾又问。   阴丽华愣了一下,赶忙道:“马援已经带着马余坐上了大船,依照大船前行的速度,如今应该已经到了扬州外的海面,再有一旬半,应该就能抵达交趾。”   鱼禾点着头,“那就好……”   阴丽华迟疑着道:“听说马余一路奔波,情况有点不乐观。”   鱼禾微微皱眉。   马援在拿到了他的调令以后,执意要带上马余一起到交趾。   山高皇帝远,鱼禾也没办法隔着千里之遥去劝解马援。   只能听之任之。   如今马援的情况不太乐观,鱼禾也没脾气。   鱼禾沉吟了一会儿,道:“让大夫好好给马余瞧瞧,尽可能确保马余能平安下船。剩下的,我们就别多管了。”   无论结果好坏,带马余一起到交趾,是马援的选择。   鱼禾没办法阻止,就只能尊重马援的选择。   鱼禾一番话问完,不再言语,低头继续处理起了文书。   交趾的文书中提到,交趾三郡的稻米又割了。   并且还是大丰收。   鱼禾不得不承认杨音真的是个干才,短短时间,就将交趾的蛮夷们摆平了,又在交趾三郡广开田亩,种植稻米。   如今日南、九真、交趾三郡的十分之一的平地,已经被他开垦为良田,正在疯狂的产粮。   交趾三郡随后会变成一处大粮仓,几乎是可以预见了。   最令鱼禾称赞的是,杨音在主持兵事的时候,还能兼顾地方政务和农桑。   这一点,即便是他做起来,也有些困难。   依照杨音上奏的文书中所说,就这他还不怎么满意,他声称南越和哀牢的战事已经稳定,各地的兵马也已经到齐,能够再次征讨南越和哀牢了。   然后让鱼禾给他权力,让他主动出击。   鱼禾思量再三,在文书中写道,让杨音按兵不动,静等马援。   南越和哀牢的水不浅,鱼禾怕杨音把握不住,还是稳妥一些好。   马援那厮有能耐,若是马余能活着到交趾的话,还能在背后帮忙出谋划策,定能让此次战事万无一失。   鱼禾必须确保第二次征讨南越和哀牢能赢。   他不是输不起,而是不能输。   ……   …… 第442章 又见骚操作   五月底,冬小麦开始收割的时候,马援一行终于抵达交趾三郡。   马余在大夫和马援等人悉心照料下,病情虽然没有好转,却也没有恶化,平平安安的抵达了交趾三郡。   马援一到交趾三郡,就奉命接掌了兵权,开始调整征讨南越和哀牢的策略。   马援在仔细了解了交趾的战事以后,果断放弃了王奋之前制定的征讨策略,改为先征南越,再谋哀牢。   交趾内外所有征讨南越和哀牢的兵马,全部被马援召集到了交趾,全力进攻南越。   随着马援全力征讨起了南越,交趾的战事就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在马援率领着所有兵马进入到南越以后,南越立马感觉到了压力,他们快速的派人向哀牢求助,企图跟哀牢结盟,一起抵御马援的征伐。   哀牢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可关键时候,只出了不到两百兵马,还全是老弱病残。   南越的征、吕两家被气的吐血,哀牢却不管不顾。   在马援开始攻城略地的时候,哀牢国的某一位哀牢王居然突然出手,从南越夺走了两县之地。   征、吕两家快被气疯了。   哀牢不出手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趁机落井下石。   “哀牢王们难道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南平亭,田间,阴丽华用一块麻布包着头发,穿着粗衣,一边用麦秆捆着小麦,一边问鱼禾。   鱼禾拿着镰刀,割下一把麦子,微微站直,咧着嘴伸了伸腰,有气无力的道:“有人懂,也有人不懂。但无论懂不懂,对哀牢国都不重要。”   阴丽华捆好了一捆小麦,捶了捶腰,抄起地上的水囊喝了一口,递给鱼禾,疑问道:“为什么?”   鱼禾拿过水囊,也不嫌弃,美美的闷了一口凉开水,舒爽的哼哼了两声,才缓缓说道:“因为哀牢国的王太多了,多到出了问题,就会有数十甚至上百的不同意见,并且很难达成统一。”   阴丽华若有所思。   鱼禾继续道:“哀牢国并不是一个充满开疆拓土的进取心的国邦。所以哀牢国的诸王中,很难诞生出一个能压服诸王,率领他们一起开疆拓土的诸王之王。   也正是因为如此,遇到了问题,意见就多,且难以达成统一。”   阴丽华沉吟着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只有他们所有人的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的意见才能达成统一。   就像是此前王奋征讨哀牢国一样?”   鱼禾笑着点点头,“不错……”   阴丽华不解的道:“那他们就不怕我们灭了南越以后,继续找他们麻烦吗?”   鱼禾呵呵笑道:“怕,但他们没有办法。因为他们之前在抵御王奋的时候,拿出了足足二十万青壮,折腾了近一个半月,他们存储的那一点粮食,早就被吃空了。   所以他们无力驰援南越。   除非南越能拿出足够多的好处。   可南越人占着绝佳的地方,却不侍农桑,也没有大量存粮的习惯。   南越的粮食,自己人都不够吃,哪有多余的给哀牢人?   南越人拿不出粮食,哀牢人自然不会帮他们。”   说到此处,鱼禾顿了一下,幽幽感慨道:“自带粮草,豁出性命去帮友邻的人不多。”   鱼禾思绪随着这句话,活络了起来。   他想到了那群自带粮草、豁出性命去帮友邻,最终却葬身于异国他乡的人。   鱼禾以前知道他们很伟大,但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伟大。   现在,看到了同样的局面,他终于明白了那群人到底有多伟大。   他们去异国他乡作战,是为友邻,也是为自己的子孙后辈。   鱼禾现在扮演的角色就是鹰酱,而南越就像是棒子,但哀牢却非种花家。   他们并没有克服缺衣少食毅力,也没有帮友邻就是帮自己的远见。   阴丽华听完鱼禾一席话,大致明白了南越、哀牢的局势,她笑着道:“如此说来,南越、哀牢败亡已成定局?”   鱼禾感叹道:“南越和哀牢的败亡,早就成了定局,若不是亡眠那个蠢货自作聪明,也不用耗费到现在。”   也不知道亡眠那个蠢货被亡承打死了没有?   马援接手了交趾的战事以后,王奋被送回了益州郡养伤,蒙庄等一众庄系和亡系的将校成了打下手的人员。   亡眠和王虎这两个蠢货,被鱼蒙押解着送到了亡承和庄顷面前。   也不知道亡承会不会挥泪斩亡眠。   反正王虎被斩的可能性很小。   因为庄顷的杀性没有亡承大,王虎跟王奋又沾亲带故的,有王奋求情的话,庄顷应该会饶王虎一命。   “好事多磨嘛!”   阴丽华笑嘻嘻的说。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可不喜欢多磨,磨多了容易蹭破皮。”   阴丽华愕然的看着鱼禾。   鱼禾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忙转移话题,“这天下局势一日三变,我可拖不起。公孙述和王匡两个人已经将南郡给瓜分干净了,两个人如今指不定坐在一起算计我呢。   太师公王匡和甄邯两个人已经攻破了扬州的九江、庐江两郡。   王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将窦融从徐州的战场替换下来,让他赶到了九江为太师公王匡助阵。   有窦融助阵,扬州的那几个大尹恐怕撑不了几天。   一旦扬州的大尹们全部落败,我很有可能就要对上太师公王匡和甄邯的兵马。   所以我等不起,也拖不起。”   阴丽华的注意力成功的被鱼禾带偏了,她笑着道:“你急匆匆召马援到交趾,不就是为了尽快结束南越和哀牢的战事吗?   如今马援已经到了交趾,也展开了对南越的战事。   你也应该放心了。”   鱼禾点着头道:“放心归放心,但不能掉以轻心。还好王莽将窦融调遣到了扬州战场上,给了赤眉军重新扩张的机会。   不然我只能暂时放弃征讨南越的战事。”   阴丽华眨眨眼,“你是说,徐州和衮州的战场离了窦融就会发生变数?赤眉军会重新杀进衮州?”   鱼禾缓缓点头。   阴丽华沉吟着道:“可王莽派遣了景尚取代窦融啊。景尚可是一位比窦融还厉害的大将。”   景尚是太师羲仲,也就是太师府的秘书长,是王匡的属官,如今也被王莽当成大将用。   以鱼禾的推断,景尚能够接替窦融,王匡恐怕没少在背后出力。   一个秘书长,也能当大将用,王匡也是个坑爹小能手,王莽也是骚操作。   值得一提的是,同一时期,还在充任上谷郡大尹副贰的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景丹,有个儿子,也叫景尚。   大新乱世之中,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以至于提名字,不提出身和官职的话,大家都分不清楚谁是谁。   “景尚啊……”   鱼禾感慨了一声,呵呵了两声,没做任何评价。   历史上,景尚就败给了赤眉军。   如今让他去打赤眉,能有什么好结果?   鱼禾不看好景尚,他觉得景尚会败给赤眉,赤眉会重新出现在衮州。   王匡和甄邯会被迫回援,所以他才不担心王匡和甄邯在击溃了扬州的各大尹后,还会找他麻烦,所以他才让马援领那么多兵马去南越和哀牢鏖战。   当然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这个蝴蝶翅膀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所以难免有意外发生。   他已经下令让张休、相魁、刘俊三人退到了江水南岸,让出了江夏城和江陵城。   重新整顿过后的东山军,也被派遣到了长沙郡、桂阳郡和豫章郡的交界处。   “禾儿,你是不是累了,累了就让娘来。”   就在鱼禾无情的嘲讽王莽的骚操作的时候,鱼娘笑眯眯的出现在了鱼禾和阴丽华身边,说话间,就要拿过鱼禾手里的镰刀。   鱼娘也不知道怎么了,月前带着鱼越和鱼小妹突然出现在南平亭,每日就在鱼禾身边打转。   看到鱼禾和阴丽华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盯着他们,就像是人伢子在人市挑选奴仆似的。   鱼禾每次看到鱼娘的笑容,总觉得瘆得慌。   “娘,还是我来吧。你去歇着!”   鱼禾握紧了镰刀,一边劝谏着鱼娘去休息,一边卖力的割起了麦子。   鱼娘见此,笑眯眯的答应了一声,然后叮嘱了阴丽华两句,就离开了。   鱼禾待到鱼娘走远了,才小声的向阴丽华嘟囔道:“天杀的冯英,我想宰了他!”   阴丽华赞同的点了一下头。   狗日的冯英简直不是人。   变着法的糊弄她和鱼禾下地。   此前借着起带头作用的借口,骗着鱼禾犁了好几亩田。   待到冬小麦要开始收割的时候,又鼓动着鱼娘和鱼父下地。   鱼父往军营里一躲,谁也拿他没办法。   鱼娘就成了受害的对象。   鱼娘是个实诚人,一听下地干活,能帮到鱼禾,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亲娘都下地了,鱼禾能干坐着?   只能带着阴丽华接替了鱼娘的工作,让鱼娘歇着。   “你给冯英那厮找的妻妾找的如何?”   鱼禾追问。   阴丽华俏脸一苦,“三四十岁的妇人还好找,可五十岁的妇人就难找了。” 第443章 旧人上门?   五十岁寡居的妇人,那就是高寿了。   独自抚养的儿女也长大了,根本不需要再找一个男人依靠。   这可是个孝道和脑袋挂钩的时代。   那个子女敢不奉养老人,亦或者对老人做出什么不孝的事情,那就是在找死。   即便是官府不找上门问罪,族里乡里的族老和乡老也会出面主持公道。   为了维护孝道,族里乡里的族老和乡老就敢动私刑,将你弄死。   他们弄死你,闹到了衙门,衙门也没办法说他们做的不对,更没办法拿他们下狱。   所以五十岁寡居的妇人,根本没必要给自己的孩子找一个便宜的爹。   没必要。   “拿冯英的身份说说事。”   鱼禾给阴丽华出主意。   只要阴丽华爆出去,说是给州牧找妻室,那些五十岁寡居的妇人,保准都愿意。   虽说她们没必要给孩子找一个便宜的爹,可这个爹如果是个封疆大吏,那就不一样了。   嫁到了冯府,将孩子也带到冯府,改了姓,认了爹。   冯英横竖得提携一二吧?   不说帮孩子谋个官了,能供孩子读个书吧?   孩子读了书,出去将‘我老子是冯英’的招牌一亮,荣华富贵还不滚滚而来。   阴丽华听到鱼禾的话,一个劲的偷笑,“你这个主意也太损了吧。若是将冯英的身份说出去,那愿意嫁给冯英的女子能从此处排到南平亭城。   一些五十上下,没有寡居的妇人,也会让自己变成寡居。”   “嘿嘿……”   鱼禾狰狞的一笑,“那我可不管,冯英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阴丽华瞥了鱼禾一眼,道:“你这样就显得很昏庸。”   鱼禾自信的笑道:“后世之人只会将此事当成美谈!”   阴丽华一愣。   鱼禾冲着阴丽华挤挤眼,“因为我创出了造纸术,也广兴的教化,对天下读书人都有恩。他们写我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挑好听的写。”   阴丽华哭笑不得的道:“造纸术可不是你创出来的。你只是改良了方絮。”   鱼禾瞪起眼,“那方絮是谁创出来的?”   阴丽华一愣。   鱼禾哼哼着道:“没有人知道是谁吧?那我说方絮是我祖上的人创出来的,我又再此基础上,加以改良,没人会反对吧?   鱼禾纸变成鱼氏纸,效果也一样啊。   天下读书人不仅得念我的恩,还得念我鱼氏的恩。”   “滋滋滋……”   阴丽华一脸敬佩的看着鱼禾,道:“你脸皮真厚……”   鱼禾翻了个白眼,淡淡的道:“脸皮不厚的人,早就被人欺负死了。”   阴丽华撇着嘴,嘟囔道:“歪理邪说!”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懒得再搭理她,一门心思的割起了麦子。   南平亭多水田,也多种稻米,所以麦子不多,冬小麦就更少。   冯英分配给鱼禾的冬小麦只有两亩,鱼禾和阴丽华忙活了一天,终于割完了。   傍晚的时候,让巴山将麦捆装车拉回了别院。   鱼禾回到别院,往塌上一躺就不想起来了。   阴丽华虽然也疲惫,但却没有鱼禾表现的这么不堪。   阴丽华回到了别院以后,还招呼着人碾麦子。   一夜无话。   次日。   鱼禾在一阵阵号子声中起身,出门一看,就看到了一堆又一堆混着麦皮的麦子。   巴山扛着一柄木锹,迎着风,在扬麦。   清风会带走麦皮,留下粒粒饱满的麦子。   这法子是鱼禾以前在益州郡传给百姓的。   如今鱼禾治下的大部分地方,都用起了这法子。   鱼禾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洗漱。   阴丽华用粗布包裹着头发,急匆匆的出现在了鱼禾面前。   “主公,有人求见。”   鱼禾狐疑的道:“谁会在这个时候跑来见我?”   阴丽华坦言道:“是南郡的几个豪族。”   鱼禾一愣,惊讶的道:“是曹真、刘谋、申屠义他们?”   阴丽华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有曹真和申屠义,不见刘谋。”   鱼禾若有所思的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在南平亭,又为何会主动找上门。我记得平夷被朝廷攻破以后,他们就逃回了南郡,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跟我联系。   哪怕我让四海镖行的人去找他们,他们也避而不见。”   阴丽华直言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我听下面的人说,他们的状态不是很好。”   鱼禾思量了一下,“那就见一见吧。再怎么说,我在平夷郡讨生活的时候,他们也帮过我。你们兄妹,也是他们帮我引荐的。   你们兄妹如今飞黄腾达了,他们对你们也有引荐之恩啊。”   阴丽华听到这话,气的直翻白眼。   什么叫我们兄妹如今飞黄腾达了?   我们兄妹是给你打工的。   我们飞黄腾达了,那你岂不是已经上天了?   “让人带他们到别院内的正堂里候着。”   鱼禾吩咐了一声。   阴丽华立马下去吩咐。   没过多久以后,鱼禾就在别院内的正堂里见到了两位久违的故人。   “曹真!申屠义!参见大王!”   曹真和申屠义的状态确实不好,衣着倒还体面,可面色很苍白,看着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鱼禾笑着上前,扶起了准备下拜的曹真和申屠义,“我们是就识,不用如此客套。我也不是什么山大王,不需要别人给我下跪表示臣服。”   曹真和申屠义又惶恐又感激。   鱼禾请二人坐下,笑问道:“你们怎么会来南平亭,又从何处得知我在南平亭?”   刚刚坐下的曹真和申屠义听到这话,猛然起身。   曹真诚惶诚恐的道:“我们并非有意打听大王的行迹,而是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为之。”   申屠义急忙附和道:“对对对,此前种种,有什么愧对大王的地方,还望大王海涵。大王若是需要钱财,我们两家都可以出。”   鱼禾哭笑不得,摆摆手让两个人重新坐下,“我并没有问罪的意思。此前你们避而不见,也只是为了自保。   你们并没有出卖我,所以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仇怨。   你们也不需要在我面前诚惶诚恐。”   “是是是……”   曹真和申屠义急忙应着。   但他们的样子,依然诚惶诚恐的。   鱼禾心里苦笑,却也无可奈何。   今时不比往日,今日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和曹真、申屠义平起平坐的一城之主了。   而是一个坐拥十数万兵马,两州半领地,上千万臣民的西南霸主。   即便是他不计较身份上的差距,愿意跟曹真和申屠义像以前一样相处,曹真和申屠义也不敢。   这也是为何帝王们总是喜欢称呼自己为孤家寡人的缘故。   因为曲高和寡,地位高到了无人敢比肩,无人敢平等应声的地步。   鱼禾不好在此事上计较,就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们在南郡过的好好的,怎么会跑到桂阳郡来?”   曹真、申屠义一脸苦涩。   二人对视了一眼。   曹真率先开口,“不敢期满大王,我们此前在南郡确实过的好好的。可是自从公孙述率军杀进南郡以后,我们的日子就过的生不如死。   他逼迫我们跟他一起造反,还让我们拿出一半的家财给他当军饷。   甚至还让我们将族中的青壮子弟和私属全部交给他,由他编成兵马。   我们不从,他就造谣害人,蛊惑百姓们攻破我们的宅院,烧杀抢掠。   绿林军到了以后更凶,他们要我们的钱,要我们的粮,却不管我们的死活,将我们当成流民四处驱赶。   除非加入他们,不然我们在他们手里根本活不下去。”   鱼禾听到此处,心里暗叹,公孙述和王氏兄弟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后世将绿林好汉传成了侠义之士的代表,却不知道绿林好汉里,也没多少好人。   曹真继续说道:“那绿林军和公孙述的人,先后闯进了刘氏,问刘氏要钱、要粮、要人,最后还要刘氏拿出粮食,以绿林军的名义救济百姓。   刘谋兄弟不从,当晚就被一伙乱民攻破了宅院,生生的咬死在了宅院当中。   我们怕步刘谋兄弟后尘,所以带着家财和族人,往北逃去,准备逃去常安城。   可常安城的道路,已经被他们封锁。   我们逃了一半,就被他们堵在了路上。   若不是遇到了一个叫张昂的将军,向他献出了一大半家财,我们根本逃不出来。   我们也是听张将军说,您如今已经坐拥荆州四郡,成了荆州四郡之主,所以特地赶来投奔。”   “张昂?!”   鱼禾听到这个名字,略微愣了一下。   这厮可是个贪得无厌的主儿。   真要是他撞见了曹真等人,不将曹真等人榨干,绝对不会罢休。   他会这么好心只拿曹真等人一大半家财,还给曹真等人指明生路?   鱼禾有点不信。   “对,就是绿林军三将军张昂。也有人叫他三首领。”   曹真认真的说着。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你们没跟他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曹真和申屠义皆是一愣。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大致明白了鱼禾话里的意思。   曹真保证道:“我等绝对没有跟张昂提及大王的旧事,也没有说我等跟大王认识。” 第444章 人心的贪婪   “那就好……”   鱼禾点点头,笑道:“你们既然找上门了,我们又是旧相识,你们有难,我岂有不帮之理。我治下可不仅仅只有荆州四郡,还有一整个交州和半个益州。   这些地方你们随便挑,我会吩咐下面的官员给你们配发宅院和耕地。”   曹真和申屠义听到这话,是又喜又惊。   喜的是,鱼禾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厉害,鱼禾也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念及旧情,更大方。   惊的是,鱼禾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厉害。   他们清楚的记得,数载之前,鱼禾还只是一个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跟他们合作的少年。   如今他们落难,鱼禾却成了一方霸主。   而且还是帝下第一霸主。   如今天下诸多势力,新帝王莽地盘和人口最多,其次就是鱼禾。   说鱼禾是帝下第一霸主,刚刚合适。   短短数载,一个青葱少年,凭借着自己的能耐,变成了一方霸主。   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多……多谢大王!”   “多谢大王!”   曹真和申屠义惊喜之余,急忙道谢。   鱼禾笑道:“不必客气,说说吧。你们想去何处。”   “这……”   曹真和申屠义陷入到了为难的境地。   鱼禾给他们提供的选择太多,他们一时半刻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选。   二人思量了良久,申屠义还在思量,曹真却似乎已经思量出了头绪,他率先开口,“大王让我们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我相信大王不会亏带我们。”   申屠义一愣,看向了曹真,见曹真一脸认真的盯着鱼禾,立马明白了曹真的心思。   鱼禾让他们选,那是客气,但他们不能真不客气。   当即,申屠义也正色道:“我们听大王的……”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我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曹真和申屠义起身,齐齐向鱼禾施礼,一脸庄重的样子。   他们没有说话,但他们的心思鱼禾明白了。   这是将选择权交给了鱼禾。   鱼禾感叹道:“罢了罢了,你们就去南海郡吧。”   曹真、申屠义浑身一僵,脸色微微一变。   南海郡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据说有飓风、大水、人迹罕至、千里无人烟,根本不适合生存。   但鱼禾既然已经开口了,他们就没办法拒绝。   曹真、申屠义硬着头皮齐齐道谢。   鱼禾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忍不住提点道:“南海郡可不像是北方传言中那么贫瘠。你们若是能在南海郡站稳脚跟,就生意一道上,强爷胜祖也不在话下。”   曹真、申屠义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嘴里一个劲的说着‘我们明白,我们明白’。   但他们显然不明白。   阴丽华有点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道:“别的我不方便多说,我就跟你们说说海运吧。主公吩咐人在沿海的地方建立造船厂,并且成立了两支船队,目前两支船队已经能沿海而上,通行于徐州、青州、幽州等地了。   交州的一些独有的货物,已经逐渐开始出现在三州的集市上了。   用海船运送货物,速度确实不高,但成本极低,且无人滋扰。   你们家里都有各种生意,你们也精通做生意,你们应该明白这里面的含义。”   曹真和申屠义双眼微微一亮,曹真急忙道:“你是说,大王在海上开辟了一条通商的道路?”   阴丽华点着头道:“不仅如此,大王还拿出了煮盐的法子,教人用海水煮盐。第三批海盐,前些日子刚从日南郡运往幽州。   目前交州有两处煮盐的地方,一处在日南、一处就在南海郡。”   “用海水煮的盐?那不就是徐州和青州豪强们掌控的卤盐吗?”   曹真和申屠义的双眼彻底亮了,申屠义忍不住大叫。   阴丽华笑着点点头,“现在你们明白主公的苦心了吧?”   曹真和申屠义猛点头。   自从桑弘羊提出盐铁官营以后,盐铁的买卖就彻底被朝廷掌控。   天下的百姓也逐渐的习惯了这一点。   这里面到底有多大的利润,曹真和申屠义也清楚。   鱼禾如今让他们去住在盐场所在的位置,那就等于是让他们住在金山边上。   鱼禾如此大方,反而弄的曹真和申屠义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刚才就差点错怪鱼禾了。   曹真拉着申屠义赶忙向鱼禾赔罪。   “我等误会了大王,还请大王勿怪!”   鱼禾笑着道:“没关系。你们也别觉得南海郡有盐场,你们就有利可图,盐铁可是官营。”   曹真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盐铁官营那是共识,但住在盐场边上的人能穷?   盐场里稍微流出来一丁点东西,就足够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   况且,阴丽华说,鱼禾建立了两支船队,两处盐场。   那么很有可能两处都是相对应的。   也就是说,两支船队,一支在日南郡,一支在南海郡。   有能在海上通行的船队,能通向到徐、青、幽三州,那他们也可以借着船队做其他生意。   西南的一些货物运送到北方、运送到东南,那可都是暴利。   “我看两位神情疲惫,怕是近些日子为了赶路没有好好歇息。如今到了我的地头,我也许诺了两位安身立命的地方,两位可以下去好好歇息了。”   鱼禾笑着说。   鱼禾这话有逐客的意思,曹真和申屠义如今寄人篱下,自然不敢忤逆鱼禾的心思。   “对对对,确实没好好歇息。”   “巴山,跟两位回去,让南平亭县令安排两位的起居。”   “……”   巴山应允了一声,领着激动不已的曹真和申屠义出了正堂。   阴丽华看向鱼禾道:“你对他们是不是太大方了?”   鱼禾笑问道:“大方吗?何以见得?”   阴丽华急忙道:“那可是盐场所在的地方,你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他们了?”   鱼禾好笑的道:“邓让将南海郡折腾的不轻,如今南海郡人烟稀少,用千里无人烟形容也不为过。   王堂虽然借助杨音之手,在南海郡建立了盐场,可南海郡没多少人,根本就产不出多少盐。   王堂调集了一些人过去,依然没有太大的建树。   王堂明显不会管理生意,也不会做生意。   让曹真和申屠义两个懂生意的人去帮帮忙,刚刚好。”   王堂连一桩垄断的生意也做不起来,也是个人才啊。   若不是王堂在吏治方面有些能耐,鱼禾都想让杨音接替他交州牧的位置。   阴丽华撇着嘴道:“你想借鸡生蛋,就不怕倒是鸡占着地,不挪窝?”   鱼禾失笑道:“由得了他们?再者说,我又不会将盐当成一个牟利的生意去做。把盐当成生意做,从百姓身上牟利,跟剥削百姓没区别。   等到日南和南海两郡的盐场稳定以后,我还会在合浦、九真开设盐场。   以后若是能兵进扬州、徐州等地,我也会分别开设盐场。”   阴丽华一愣,急忙道:“你这是要打压盐价?”   鱼禾摇摇头道:“不算是打压盐价,只是不喜欢看到盐这种易得的东西,成为了剥削百姓的东西。”   海水既然能煮盐、晒盐,那盐就不该卖到高价。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该卖到高价的东西,在历朝历代的价格却居高不下。   甚至还诞生出了盐引、盐税、盐帮等一众能抬高盐价的东西和人。   百姓们被逼得吃毒盐、吃醋布。   有人或许会说,那是因为古代生产力太低,所以无法产出太多食盐。   可事实真是如此?   那东西能煮能晒,煮的法子汉代都出现了,只要出一些人力,就能大规模煮盐。   盐的价格就算压的再低,那也能付得起人工费和运费。   所以古代缺盐,跟生产力太低没有任何关系。   存粹是盐是人们的生活必需品,掌控它,就能谋取暴利。   所以所有跟它沾边的人,都在想尽办法去掌控它,借着它牟利。   掌控盐田的地主们在疯狂的压榨盐工,出售食盐的盐商们在疯狂抬高盐的价格。   朝廷管控,以盐引打压盐价,却无形中又将盐价格抬高了一茬。   最后的结果就是盐价居高不下,朝廷借着盐引赚的盆满钵满,盐商亦是如此。   所以导致古代缺盐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生产力底下,也不是制盐技术缺乏。   而是人心的贪婪。   阴丽华感慨道:“想把盐价压下来,可不容易。你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   鱼禾笑问,“那又如何?他们的脑袋硬,还是我的刀硬?”   阴丽华翻了个白眼道:“王莽也是这般想的,所以他的江山快没了。”   “那是他的刀不够硬!”   鱼禾认真的道。   阴丽华撇撇嘴,“胡搅蛮缠!”   鱼禾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的话也不算胡搅蛮缠,就是有点跟阴丽华硬怼的意思。   王莽的刀确实不够硬,甚至有点胡来。   所以才导致了江山败亡的结局。   “说话呢?”   “大兄!”   就在此处,鱼娘领着鱼小妹闯进了正堂。   鱼娘端着一些酒菜,入了正堂,瞧着鱼禾和阴丽华在说话,就笑眯眯的问。   鱼小妹则不管不顾,像是炮弹一样冲向鱼禾,一头扎进鱼禾怀里。 第445章 别有用心的张昂   鱼禾一边抚摸着鱼小妹的小脑袋,一边笑问,“娘,您怎么来了?”   鱼娘白了鱼禾一眼,将手里的酒菜放在桌上,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说完这话,鱼娘热情的招待起阴丽华,“丽华,忙了一天也累了,快吃点东西。”   阴丽华有些受宠若惊的起身向鱼娘道谢,口中直呼‘怎么敢劳烦伯母呢’。   鱼禾则哭笑不得的道:“娘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鱼娘橫了鱼禾一眼,“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你拉着丽华忙碌了一天,也不知道招待人家吃点东西,你还真忍心?!”   鱼禾赶忙顺着鱼娘的话道:“我的疏忽,我的疏忽……”   鱼娘没有再搭理鱼禾,而是热情的招待起了阴丽华。   阴丽华虽然是大家闺秀,见识过不少场面,但也架不住鱼娘的热情。   阴丽华趁着鱼娘吩咐鱼小妹去取烫酒的小火炉的时候,疯狂的冲鱼禾使眼色,让鱼禾救她。   鱼禾给了阴丽华话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在阴丽华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身影一闪,躲进了后堂。   阴丽华彻底惊呆了!   鱼禾,你还是不是人啊?!   鱼禾躲到了后堂,一边听着鱼娘在热情的招待阴丽华,一边头疼的揉揉眉心。   老子娘有点不对劲啊,对待阴丽华太热情了。   热情的不像是上司的父母关心下属,反倒像是看到了儿子带相亲对象回家。   嘶~   鱼禾倒吸了一口凉气,愣在了原地,喃喃道:“老鱼头和我娘是想乱点鸳鸯篇啊?!”   鱼禾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这怎么能行?!上司怎么能跟下属搞对象呢?正经人谁会跟下属搞对象?跟下属搞对象的,能是正经人?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鱼禾搓了搓脸,又一脸正色的嘀咕,“男人应当先立业,再成家。所以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放在后世,我还是个大宝宝呢……”   鱼禾厚着脸皮给自己挂了一个大宝宝的名头,然后闷头入了后院,再也没去正堂。   回到后院。   抛开了脑子里的杂事以后,鱼禾开始思量起了曹真、申屠义到访的真意。   在曹真和申屠义提到张昂的时候,鱼禾就觉得此事不简单。   为了试探曹真和申屠义是不是张昂的马前卒,鱼禾特地让他们自己选以后生活的地方。   若是他们选的地方临近江水、临近南郡和南阳郡,那就说明他们很有可能是张昂的马前卒。   他们两个没选临江的地方,也没有选临近南郡和南阳郡的地方,反而将决断权交给他,那就说明他们应该不是张昂的马前卒。   他们既然不是张昂的马前卒,那张昂指点他们到桂阳郡的目的又是什么?   依照历史上的描述,张昂应该是绿林军中最贪婪的那个家伙。   鱼禾见过张昂以后,也确认了这一点。   即使如此,张昂会放任曹真和申屠义带着一部分家产逃过江水,逃到桂阳郡?   张昂转性了?   一个贪婪的家伙会转性?   显然不是。   张昂此举怕是带着其他目的。   鱼禾看了看门口,有心吩咐人去给四海镖行传话,让四海镖行的人盯着点绿林军的动向,看看张昂到底怀着什么目的。   但鱼蒙去了交趾,还没回来。   巴山在正堂门口伺候着,阴丽华被鱼娘拉着吃香的喝辣的。   吕嵩如今又在扬州境内潜伏着。   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传信的人。   “罢了,此事明天再交代。晚一天也无关紧要。”   鱼禾叹了一口气,在房里随便找了几块糕点,垫了垫肚子,又灌了半肚子凉白开,然后躺在床塌上准备入睡。   迷迷糊糊中。   鱼禾听到房门响了,没一会儿,屋里的灯也被点燃了。   鱼禾睁开眼,迷迷瞪瞪的,就看到一张气鼓鼓的脸。   鱼禾一愣,盯着那张俏脸看了好一会儿,清醒了不少,“你怎么来了?”   阴丽华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怕你饿死!”   说着,阴丽华取出了一个食盒,放在了鱼禾床前。   鱼禾看了看食盒,又看了看阴丽华,鬼使神差的就说了一句,“你一个姑娘,大晚上跑到一个男人的闺房,不合适吧?”   阴丽华听到这话,气笑了,“你这个配叫闺房?”   阴丽华指着屋里的桌椅、床塌、书架,问道:“谁家闺房长这样?”   鱼禾一脸尴尬,他的房间确实有点简陋。   里面没啥摆设,也没有多少附庸风雅的东西。   鱼禾并不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除了在吃方面讲究外,再其他方面并不讲究。   “那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也不合适……”   鱼禾小声争辩。   阴丽华气的直瞪眼,“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那女子充任一府长史就合适了?你将我丢给伯母,自己溜走了,就合适了?”   鱼禾更尴尬了。   这事是他理亏。   阴丽华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丢下食盒,气呼呼的就走了。   鱼禾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当阴丽华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想起了正事,急忙道:“你回头传话给四海镖行的人,让他们盯着点绿林军的动向。”   阴丽华脚下一顿,回过头,疑问道:“你怀疑曹真和申屠义有问题?”   鱼禾刚见了曹真和申屠义,就立马让四海镖行的人盯着绿林军。   那么曹真和申屠义很有可能有问题。   鱼禾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暂时没看出曹真和申屠义有什么问题,不过指点他们到桂阳郡的张昂一定有问题。   我此前见张昂的时候,你也跟着见过。   你也清楚,张昂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那么,他既然撞见了曹真和申屠义,又怎么可能放任他们带着一部分钱财逃到江水以南呢?”   阴丽华一愣,思量着道:“张昂确实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此前为了能拿到我们给的钱财,甚至放弃了整个绿林军的利益也不顾。   曹真和申屠义撞在他手里的话,他确实不会给二人留下分毫。   如今他给二人留下了不少钱财,那就说明,张昂另有所图,而且所图的利益比曹真和申屠义的家产还多!”   鱼禾点着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我需要知道绿林军所有的动向,然后判断绿林军的谋划。”   阴丽华若有所思的道:“公孙述和绿林军的王氏兄弟,如今因为南郡的战事交往频繁。他们很有可能会合谋南下,一起对付我们?”   鱼禾再次点头,“公孙述和王氏兄弟实力虽然壮大了不少,双方合兵也是一股不俗的实力。但是北上关中的话,还差了点。   但是南下找我们的话,就差不多。”   阴丽华感叹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不得不防了。要不要我派人跟着曹真和申屠义?”   鱼禾沉吟了一下,微微摇头,“张昂外粗内细,他应该不会蠢到拿曹真和申屠义当细作。曹真和申屠义应该只是探路的。随后从江北过来的人才有可能是细作。   也有可能细作早就随着此前的俘虏们潜入到了荆州四郡。   曹真和申屠义只是一个试探。”   张昂那厮能在群英荟萃的更始朝做到王爵的位置上,足可见那厮内里藏着的智慧不低。   那厮智慧不低,又怎么可能拿曹真和申屠义这种一眼能被人看穿的人做细作呢?   鱼禾猜测,绿林军在向他转移俘虏的时候,就已经安插了细作。   不然没办法解释张昂为何会指点曹真和申屠义到荆州四郡找他。   鱼禾和曹真等人是在平夷城相识,随着平夷城被朝廷攻陷以后,双方不在交流。   曹真等人甚至刻意装作不认识鱼禾。   这种情况下,益州郡都没多少人知道鱼禾和曹真等人的关系,一个远居南阳郡的草寇又怎么可能知道?   所以,很有可能是绿林军的细作潜伏在荆州四郡,从一些跟随鱼氏父子从平夷城迁移出来的平夷人的口中得知了此事,然后告诉了张昂。   张昂也因此拿曹真和申屠义做起了文章。   “难怪你要将曹真和申屠义塞到南海郡,此举也是为了防着他们吧?”   阴丽华眨着眼问。   鱼禾没有隐瞒,点头道:“不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还是防着一点好,不过盯着却没必要。”   阴丽华瞥了鱼禾一眼,“你既然决定了,那我还能说什么?”   鱼禾笑笑,没说话。   阴丽华哼了一声,离开了屋内。   鱼禾拿过了阴丽华放下的食盒,打开一瞧,里面是三道小菜和一壶果酒。   并没有主食。   古人讲究过午不食。   在玄学还相当鼎盛的新汉两朝,这种说法就备受推崇。   所以阴丽华只给鱼禾准备了酒菜,却没准备主食。   鱼禾简单的尝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三个菜,三个味道。   一个很好吃,一个很平淡,一个如同嚼蜡。   “家里的厨娘跟巴山好上了?”   不然怎么可能将三道菜,做成三种水准。   鱼禾记得,家里的厨娘状态一直很稳定的,如今不稳定了,那就说明她心里有变化了。 第446章 马氏双杰,又作妖的交趾双太守   而一个女人,唯有在恋爱的时候,性子最容易变。   府里府外,跟厨娘最好的男子就是巴山。   因为巴山吃的多,经常往厨房跑。   巴山的体型跟厨娘也大同小异。   所以两个人很容易勾搭在一起。   鱼禾一边吃着菜,一边思量着,明天要不要找个空挡问一问,看看两个人是不是勾搭上了。   真要是勾搭上了,就让老子娘做主,让巴山和厨娘成婚。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   鱼禾起床以后,洗漱了一番,怀揣着八卦的心思赶到正堂,逮住巴山就是一通云里雾里的盘问。   问完以后,得出一个结果。   巴山是有跟厨娘勾搭在一起的可能,但昨晚厨娘并没在厨房。   昨晚巴山找了一些野味和蘑菇,跑去厨娘住处,让厨娘给他开小灶了。   所以阴丽华给他带的酒菜是怎么来的?   手底下的婢女们做的?   鱼禾揣着这种心思,准备找阴丽华问问。   可是刚一道正堂,就看到了鱼蒙在一边往肚子里灌水,一边喋喋不休的跟鱼父和阴丽华讲解他在交趾的见闻。   “那马将军初到交趾,军中的那些骄兵悍将都看不上他。马将军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拿了一对从蛮夷那里收缴的金瓜,让不服他的骄兵悍将们一起上。   那家伙,数百人一拥而上,马将军手持金瓜,一瓜一个,犹如出入无人之境。   半炷香,数百人全倒下了。   从那以后,军中上下对马将军服服帖帖的。   马将军觉得金瓜使者比剑戟舒服,就特地找人给他浇筑了两柄大铜锤。   两柄三百斤的铜锤,在他手里就跟纸糊的似的。”   “马将军带着将士们上了战场更神异。他就像是南越人肚子里的蛔虫,南越人会在哪儿设伏,会在哪儿布重兵,全被他猜的透透的。   南越人对上了他,除了败退,亦或者投诚外,没有其他选择。”   “马将军逢战必争先,那一对大铜锤,一锤一个南越人。马将军所过之处,不是一地碎了脑袋的死尸,就是一地双股打颤的降卒。”   “我回来的时候,马将军已经快要打到南越的都城了。”   “……”   是你吗?田芳!   鱼禾站在正堂门口,听着鱼蒙喋喋不休的吹嘘马援,一脸怪异。   这家伙讲的就跟说书的似的。   什么以一敌数百,三百斤的铜锤跟纸糊的似的。   十人敌、百人敌,鱼禾也见过。   甚至在数百人中纵横驰骋的人,鱼禾也见过。   比如吕嵩,当初在平夷城门口,以一对数百,飘然而去,被鱼禾奉为神人。   可吕嵩也仅仅是抵挡住了数百人的砍杀,狼狈逃窜了而已。   鱼蒙讲述的马援,明显是压着数百人再打,就像是打地鼠似的。   还有那三百斤的铜锤,讲的跟演义似的。   鱼禾目前碰见的力气最大的就是巴山,举个二百多斤的石锁不在话下,柃起一个百十斤重的人,就跟玩似的。   可让巴山拿着一对二百斤的铜锤去战场上厮杀,走不了几个回合,巴山就得趴在地上大喘气。   马援拎着三百斤的铜锤,跟纸糊的似的?   你觉得我会信?   能将三百斤的铜锤挥舞的虎虎生风,那双臂的力气恐怕早就超过三百斤太多了。   “那马余呢?我听人说,马援家中四兄弟,就马援最不成器。一个不成器的马援就如此厉害,那马援的兄长恐怕更厉害吧?”   正堂里的人都沉浸在鱼蒙讲的故事里,没人发现鱼禾已经出现在了正堂门口。   阴丽华在听完了马援的勇武事迹以后,又问起了马余。   提到马余,鱼蒙更精神了,鱼蒙兴高采烈的道:“马先生有病在身,需要静养,所以我不知道他武艺如何。但是他的学识绝对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厉害的那个。   杨太守和谢太守为了发展交趾三郡,特地在交趾三郡开设了学室。   可交趾没有几个读书人,识字的都少的可怜。   为此,杨太守和谢太守特地花了大价钱,从徐州、青州等地请了一些落魄的读书人到交趾三郡传播教化。   这些人呢,觉得交趾穷,又是蛮夷之地。   杨太守和谢太守在蛮夷之地做官,也就那么回事。   所以到了交趾以后,就各种拿大,装腔作势。   今天要吃海鱼,明天要吃山珍,不高兴的时候还得拿钱财说话。   马先生到了交趾以后,见这些家伙没有多少学问,还四处拿大,有点看不惯,就拖着病躯,跟这些人举行了一场辩经会(辩论的是圣贤著作的文经,可不是佛家的经书)。   那些家伙称之为什么月谈。   马先生就一个人,一根舌头,硬是将这些家伙们辩驳的哑口无言。   自那以后,交趾的读书人再也不敢拿大了。   杨太守和谢太守激动坏了。   为了答谢马先生,他们准备帮马先生立一座学宫,将马先生供起来。   筹建学宫的文书我都带回来了,只要主公点头。   明年这个时候,交趾就能多出一座庞大的学宫。”   鱼蒙讲的绘声绘色,鱼父听的抓耳挠腮、喜不自胜,阴丽华眼中也异彩连连。   鱼禾听着一个劲的翻白眼。   继三百斤铜锤以后,舌战群儒的戏码也上演了?   《三国演义》和《隋唐英雄传》是你写的吧?   后世的著书者是刨了你的坟,盗了你的文吧?   越吹越玄乎。   不过也不全是吹,至少传递出了几个重要的消息。   其一就是马援在南越的战事很顺利。   其二就是马余的病情在多个大夫携手治疗下,有所好转,并没有因为长途跋涉的劳累而恶化。   其三就是……马余八成被杨音和谢禄这两个坏家伙给骗了。   那杨音,那谢禄,那是坏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   一群在徐州、青州不得志的读书人,跑到他们的地头,跟他们拿大,假酒喝多了吧?   杨音和谢禄能把他们吃干了抹净了,还能让他们感恩戴德。   就算是一些得志的读书人,甚至名宿大儒,到了交趾三郡,杨音和谢禄也能给他们治的服服帖帖,安排的明明白白。   所以交趾三郡的读书人拿大,肯定是个幌子。   八成是杨音和谢禄这两个货见马余病情有所好转,就惦记上了马余,然后自导自演了一处戏码。   鱼禾待马援不错,在马余重病缠身,被人架空,且有性命之忧的时候,也一直在派人为他奔波。   马余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被鱼禾捂热乎了一些。   马余看到了鱼禾手底下的人受欺负,能不站出来帮帮忙?   一帮忙,不就上了杨音和谢禄的套?   瞧瞧,刚刚辩论完,学宫就给安排上了。   学宫若是建立起来,一座以名宿大儒、知名人物、前扬州州牧马余为首的文化圣地就出现了。   以后再招募三五个知名人物、名宿大儒,交趾三郡的文化火种也就点燃了。   交趾三郡的汉人又不多,杨音和谢禄下血本教导交趾三郡的汉人子弟的话,很容易出成果。   以后交趾三郡的文化发展起来了,杨音和谢禄就是大功臣。   青史留名那是必然的,哪怕鱼禾夺不到江山,其他人坐了江山,也没办法抹杀杨音和谢禄传播教化的大功。   就算坐江山的人轻视蛮夷,顺带着也抹杀了杨音和谢禄的功劳。   交趾三郡的汉人也不会忘。   而识文断字的交趾三郡的汉人,很容易会取代交趾其他的蛮夷,在交趾占据主导地位。   当然了,这些杨音和谢禄可能都不在乎。   但立教化、壮大交趾三郡的功劳,足以让鱼禾将他们升一大节。   以后鱼禾称朝建制的话,一个侯位跑不了。   但挖人挖到我头上了,你问过我吗?!   鱼禾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谁都知道马余是个大才,马余的病情若有好转,能出仕做事,他必然委以重任。   鱼禾不信杨音和谢禄看不到这一点。   他们既然能看到这一点,还敢设局留下马余。   简直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那马援和马余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鱼禾在鱼蒙准备继续吹嘘的时候,终于开口了。   鱼蒙一顿,看向了鱼禾。   鱼父和阴丽华也看向了鱼禾。   鱼蒙急忙起身要施礼。   鱼父却一把拽住了鱼蒙,撇着嘴道:“别理他,你继续说。”   鱼蒙看了看鱼禾,又看了看鱼父,一脸尴尬。   虽说都是自家人,可是夹在鱼氏父子中间,真的很尴尬。   鱼父见鱼蒙似乎有点畏惧鱼禾,忍不住哼了一声。   鱼禾走过去,大大咧咧的往主位上一坐,笑着道:“刚才我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了,那马援和马余真有那么厉害?”   鱼蒙正色道:“一切皆是卑职亲眼所见,绝无半点虚假。”   鱼蒙一本正经的说这话,鱼禾倒是有点愕然。   “马援真的能舞动三百斤的大铜锤?”   鱼蒙一边点头,一边认真的道:“卑职看他似乎还有余力,三百斤的大铜锤,恐怕不是他的极限。”   鱼禾有点惊,他知道马援天生神力,但也不至于夸张到这地步吧。   马援可没有巴山和相魁那种膀大腰圆的体型。 第447章 非我族类   体型没达到膀大腰圆的地步,纵然天生神力,也不可能将三百斤的大铜锤拿着随便玩吧?   这明显不符合常理啊。   就马援那小身板,三百斤的大铜锤能给他压死。   即便鱼蒙说的很认真,鱼禾还是不信。   “等马援征讨完了南越和哀牢,我倒是想亲自见识见识。”   鱼禾饶有兴致的说。   鱼蒙脸色一苦,鱼禾这是不相信他啊。   他们可是一家人啊,他骗谁也不可能骗鱼禾。   鱼蒙看向鱼父,让鱼父给他出头。   鱼父板着脸干咳了一声,道:“禾儿,你是不相信你叔父?”   鱼禾果断道:“相信,怎么可能不相信。就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所以想亲眼见识见识。阿耶难道就不想亲眼见识见识?”   鱼父愣了一下,点着头,感慨道:“双臂能舞三百斤重锤,确实匪夷所思。”   说到此处,鱼父看向鱼禾道:“那臂力恐怕已经达到了三百五十斤,甚至四百斤了吧?”   鱼禾点点头,道:“不错……”   一个人双臂有三百斤臂力,可以举三百斤石锁,但并不代表他就能拿着三百斤的武器去作战。   举石锁是短暂性的,作战是持续性的。   所以作战对臂力要求更高,能拿着三百斤武器作战的人,臂力最不起码要超出五十斤左右才行。   鱼父唏嘘道:“我记得马援身形虽然魁梧,但比相魁瘦了一圈,比巴山瘦了一个人。如此瘦小,能有三四百斤的力气,着实让人震惊。   若此事属实,那我确实想见见……”   鱼蒙听到这话,一脸郁闷。   他还指望着鱼父帮他说话呢,结果鱼父在鱼禾三言两语下就投敌了。   还好阴丽华出口帮他说了一句公道话,“蒙叔是主公身边的人,又是主公的叔父,肯定不会骗主公。所以此事八成是真的。   如此悍将,能为主公所用,主公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怎么个大有作为法,阴丽华没说,但是在场的几个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鱼禾一日不称朝建制,他们一日就没办法明言。   鱼蒙一脸感激的看了阴丽华一眼,忙道:“对对对,我骗谁也不会骗自家人。”   鱼禾爽朗的一笑,“我相信叔父。”   鱼父心里‘呵’了一声,嘴上也跟着道:“我也相信你。”   鱼蒙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们父子骗人的时候,能不能稍微认真一点?   就你们那神情,那语气,鬼才会相信你们说的是真话。   “行了,马援的事情暂且放一边。南越和哀牢的战事既然已经稳定了,那随后我们只需要确保粮草不断即可。”   鱼禾看向鱼父,“阿耶想锤炼东山军中的新卒的话,也可以将他们派遣到南越和哀牢的战场上见一见血。”   鱼父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   东山军此前闹的很凶,鱼禾和他处理了近一半的人,所以东山军中如今有一半的人还是新卒。   有机会让他们提前见一见血,鱼父自然不会错过。   鱼禾又看向鱼蒙,“你歇息两日,去一趟益州郡,将马余的长子马严送到马余身边,让他照顾马余的起居。   然后你就留在交趾,帮我盯着点南越的战事,顺便多关注关注马余。”   鱼蒙愣了一下,忙道:“马余那边有人照顾,杨太守和谢太守为他准备了上百的仆人。”   鱼禾瞥了鱼蒙一眼,道:“外人哪有自家人照顾的仔细?”   “可……”   鱼蒙一脸迟疑。   他倒是不怕麻烦,他主要是不愿意待在交趾。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待在交趾就跟受刑一样。   衣食住行都不习惯。   阴丽华暗暗白了鱼禾一眼,温声细语的对鱼蒙道:“鱼统领,主公是觉得马余是个人才,有意重用,所以才让你过去看着,免得被人拐走了。”   阴丽华不明白,鱼禾什么时候也学坏了,居然学人藏着掖着说话。   鱼蒙愣了一下,认真的道:“我们在交趾有近十万兵马,又有马余、杨音、谢禄……”   鱼蒙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想起了杨音和谢禄在交趾的所作所为,再结合鱼禾的话分析。   鱼禾要防着的人,就是杨音和谢禄这两个家伙。   阴丽华毫不犹豫的笑道:“主公就是怕马余被杨音和谢禄拐走了,所以让你去盯着马余。”   鱼蒙哭笑不得。   鱼父撇撇嘴,一脸不屑,但却没有言语。   他自己没什么大才能,鱼氏的族人也没什么大才能,帮不上鱼禾。   鱼禾费尽心思去盯着一个病秧子,他觉得有些不齿,但却不好说什么。   因为是他们鱼氏无人,鱼禾才会去盯着一个病秧子。   鱼禾一脸尴尬,跟下属抢人这种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阴丽华大大咧咧的将此事说出来,味道立马就变了。   鱼蒙起身拱手道:“属下明白了,属下歇息两日,马上启程。”   鱼禾点点头,又问起了一些交趾局势的细节。   鱼蒙对待如流。   鱼父和阴丽华没有插话,在侧耳倾听。   听到杨音和谢禄鼓动人家蛮夷刨了自家祖坟,私吞了里面的金银,还问人家蛮夷要制庙塑像的钱财的时候,鱼禾三人嘴角直抽抽。   杨音和谢禄真是缺德到家了,蛮夷们碰上他们,也算是蛮夷倒霉。   鱼禾估摸着,让杨音和谢禄在交趾郡再多带三五年,交趾顾及就剩下三两支蛮夷了。   这其中,除了占氏拥有一定自主权外,剩下的一两支八成还是他们的傀儡。   “你回去告诉杨音和谢禄,让他们给蛮夷留一点根,不要赶尽杀绝。只要愿意改换汉家姓氏,愿意将子嗣送到城里读书识字的,就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鱼禾沉吟着说。   鱼父、阴丽华、鱼蒙皆一脸诧异。   鱼父古怪的道:“你同情那些蛮夷?!”   鱼禾瞥了鱼父一眼,淡然道:“谈不上同情,我只是觉得交州地广人稀,仅凭我汉人去发展的话,会很缓慢。   若是能借助蛮夷的力量加快交州的发展速度。   那何乐而不为?”   民族大团结有没有?   必须大团结,哪怕是在两千年前。   鱼父、鱼蒙皆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阴丽华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新汉两朝的人不拿蛮夷当人看。   一些豪强大户的人,甚至不拿奴仆和不读书的人当人看。   西南文脉不昌,被那些家学渊源的人鄙夷了好多年。   一直到衣冠南渡的时候才稍有缓解。   如此情况下,汉人对蛮夷一直奉行的都是杀其人、夺其财、夺其田的策略。   鱼禾在益州郡跟滇人共治益州郡,鱼父和鱼猛还能理解成形势比人强,鱼禾为了生存,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如今交州上下所有事情,鱼禾可以一言决断。   如此情况下,鱼禾还要照顾蛮夷。   鱼父和鱼蒙就觉得鱼禾是同情那些蛮夷。   但鱼父和鱼蒙认为,蛮夷不值得同情。   他们只信奉一句话,那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话是先辈们用了无数年总结出的教训。   “非要用蛮夷不可?”   鱼父沉默了许久后,缓缓开口。   鱼禾坦言道:“不是非要用蛮夷不可,而是蛮夷才是西南之主。交州、益州,甚至荆州四郡的一些地方,皆盘踞着蛮夷部族。   我治下的两州半内,蛮夷以数百万计。   我们难道能将他们都杀了?”   鱼父闭上嘴不说话了。   杀数百万人?   开玩笑。   人屠才杀了多少?   几十万而已。   就这还是有水分的。   杀数百万,那就是人魔。   除了畜生以外,没人喜欢做人魔。   鱼禾正色道:“既然我们杀不了,那就必须同化他们。不然即便我们暂时征服了他们,回头他们也会叛乱。”   鱼父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过我必须提醒你,此事能做,却不能说,更不能四处去宣扬。   此外,我要你记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   鱼禾点着头道:“我明白……”   鱼父点点头,没有再开口。   鱼禾见气氛有点沉重,给阴丽华使了个眼色。   阴丽华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始转移起了话题。   没过多久,正堂内沉闷的气氛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欢声笑语。   一直到了晌午的时候,鱼娘带着鱼越和鱼小妹端来了饭菜,几个人才停下。   吃饭的时候,鱼娘频频示意鱼父将最好的肉食分给阴丽华,引得鱼小妹大叫,引得鱼越一个劲的盯着鱼禾猛瞧。   鱼蒙则一边吃饭,一边看着鱼禾、阴丽华。   古人分食很讲规矩的。   无论是猪羊牛马,不同的地方就代表着不同的意义。   鱼娘让鱼父将最肥美的肉食分给阴丽华,阴丽华却不是府上的客人。   那就说明……有情况啊!   鱼蒙仔细瞧了瞧鱼禾,也是一个大小伙了,确实也到了成婚生子的年龄了。   阴丽华的话,大家闺秀,教养没得说,长的又好看,还知书达理,能帮上鱼禾,简直是贤妻的典范。   鱼禾讨阴丽华做妻子的话,那确实不错。 第448章 告子说   兄嫂的心事写在脸上,阴丽华虽有些娇羞,却也没有拒绝,心里怕是有他那个俊侄儿。   只是他那个俊侄儿,在这方面似乎有点木讷。   兄嫂就差光明正大的告诉他,阴丽华就是他们看中的儿媳妇了。   可俊侄儿似乎什么也没察觉。   还跟阴丽华抢肉吃。   俊侄儿平日里聪明的像是个妖孽,在这种事情怎么这么木讷,难道是装的?   鱼蒙暗戳戳的盯着鱼禾一阵猛瞧,瞧了许久以后,他确认,俊侄儿八成在装傻。   因为俊侄儿在兄嫂给阴丽华分肉食的时候,总会不经意的瞥一眼。   明显,他什么都知道,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俊侄儿为啥装傻呢?   俊侄儿年龄也到了啊。   何必装傻呢?   难道还是个雏儿?!   “噗呲……”   鱼蒙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一下子,饭桌上的人齐齐看向鱼蒙。   鱼蒙憋着笑意,道:“我吃饱了……”   丢下这话,鱼蒙起身,匆匆离开了正堂。   留下了一屋子满头雾水的人。   “他笑什么?”   “谁知道呢?”   “难道是他知道了丽华在帮冯英找妻妾的时候,也帮他找了几房妾室,所以在想美事?”   “应该是吧。”   “……”   鱼蒙出了正堂,便放声大笑,“禾儿啊禾儿,我以为你无所不能,没想到你也有不懂的地方,哈哈哈哈……”   鱼蒙匆匆赶去找鱼敖,他准备将这个消息分享给鱼敖,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鱼禾特地吩咐阴丽华给鱼蒙和鱼敖在南平亭置办了宅子,距离别院不远,并排挨着。   鱼蒙乐呵呵的跑到了鱼敖的宅子,一进门就愣在了原地,一脸懵。   只见那独臂的鱼敖,此刻被十几个妇人们围着。   妇人们高矮胖瘦,应有尽有,正在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鱼敖被她们吵的一脸生无可恋。   偶然间瞥见了鱼蒙,先是一喜,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冲鱼蒙喊。   “快跑!”   “快跑啊!”   鱼蒙更懵了。   鱼敖的喊声也成功的吸引了妇人们的注意。   妇人们的目光齐齐落在了鱼蒙身上。   “他叔?”   “夫君?!”   妇人们眼前一亮,七嘴八舌的喊了起来。   鱼敖猛然起身,大喊了一声,“跑啊!”   鱼蒙急忙道:“这到底……”   “真是他叔!”   “真是夫君!”   妇人们通过鱼敖的反应,确认了鱼蒙的身份。   其中有五个妇人,如同风一般扑向鱼蒙。   待到鱼蒙反应过来的时候,妇人们已经到了鱼蒙眼前,上下其手。   妇人们都是见过世面的,可不会矜持,也不会流露出什么小女儿姿态。   “你真是我们姊妹的夫君?”   “夫君,我跟你说,侄儿府上的长史说了。若是我们能帮夫君生个一男半女,就给我们好大一块地,好几处宅子。   这可是天赐良机。”   “对对对,我们姊妹努努力,明年就给夫君添四五个儿女。到时候夫君就能有好大一笔家产。”   “还说那么多干什么,快伺候夫君回府。”   “对对对,回府回府。千万不能让那个几个小浪蹄子抢了先。”   “……”   五个妇人围着鱼蒙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堆话,然后拉着鱼蒙就往隔壁走。   鱼蒙还懵的。   这到底什么情况?   鱼敖见鱼蒙被拽走了,苦着脸,捶胸顿足道:“让你快跑的!你怎么就不听啊!”   就在鱼敖为鱼蒙叫苦的时候,剩下的几个妇人围到了鱼敖身边。   “夫君,他叔都忙活起来了,我们是不是也得忙活起来。”   “对对对,夫君不用动,交给我们就好。”   “侄儿府上的长史可说了,率先为夫君诞下子嗣的,赏黄金百斤,田产十顷呢。”   “……”   “造孽啊!”   鱼敖哀嚎。   妇人们却不管这些,见鱼敖不动,抬着鱼敖就走。   阴丽华许诺的黄金、田产之类的,还不足以让她们如此积极。   真正让她们积极起来的是阴丽华私底下的许诺。   阴丽华依照鱼禾的吩咐,私底下告诉这些妇人们,谁先诞下子嗣,她的子嗣就有官做,有田分。除此之外,娘家还能荫补一人出仕。   这家伙,妇人们都疯了。   只要生个娃,她们立马就能晋级为官员之母。   母族也能跟着享福。   妇人们拉扯着鱼敖绕过正堂,刚进后院,就冲出来七八个姑娘。   姑娘们上手就抢。   “夫君是我们的!”   “对,今晚轮到我们了!”   “……”   双方大打出手,鱼敖就像是一个布娃娃一样,被来回拉扯。   姑娘们之所以如此激动,也是因为阴丽华的许诺。   除了跟妇人们有等同的福利外,阴丽华还说了,谁能帮鱼敖先诞下男婴,又能博得鱼敖换新,谁就有机会成为鱼敖的妻室。   以后鱼禾称制建国,封王拜侯的时候,她们就能成为王妃。   鱼禾的底细她们多多少少了解。   别说以后了,鱼禾现在称制建国,哪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因为他有那个实力和资本。   所以王妃什么的几乎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   王妃啊!   往日里豪族大户人家专属的地位,她们也有机会搏一搏,她们怎么可能不努力。   最终妇人们架不住姑娘们人多,输了鱼敖。   鱼敖被姑娘们劫持者入了后院的屋舍。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鱼蒙府上。   只不过鱼蒙府上的姑娘们当中,有几个会武艺的。   所以姑娘们拔得了头筹。   鱼敖这边是妇人们拔得了头筹。   终究是嫁过人的,心思比姑娘们活络。   初次入府的时候,姑娘们还很矜持,准备循序渐进。   妇人们却偷偷钻进了鱼敖房内。   鱼敖血气方刚,根本把持不住。   妇人们拔了头筹,姑娘们自然不乐意,双方就闹了起来。   最后干脆撕破脸,明火执仗的抢人。   ……   两日后,鱼蒙被人抬着出了府,坐上了牛车,逃往了益州郡。   冯英也被抬着入了鱼禾居住的别院,进了别院以后,就赖着不走了。   “哎呦呦……哎呦呦……”   正堂内。   冯英躺在一张席子上,瞥着坐在正堂正中处理文书的鱼禾,一个劲的哀嚎。   鱼禾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看向冯英笑问道:“冯州牧这是怎么了?”   冯英瞬间坐起身,盯着鱼禾义正言辞的道:“你赶紧将我府上那些妇人弄走。”   鱼禾鄙夷的道:“你这都吃干了抹净了,还让人走,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冯英瞪起眼珠子,怒吼道:“是我的错吗?是她们用强!十几个妇人,轮番欺负我这个老朽!”   鱼禾不屑的道:“牛不喝水,就算把牛头按在水里也没用。你不动心,他们能有机会?”   冯英气的直哆嗦,“我不管,反正你必须将他们给我弄走。”   “撒泼啊?”   鱼禾好笑的道:“撒泼也没用!你敢拿我当老黄牛使唤,我就让你尝尝做老黄牛的味道。”   冯英难以置信的吼道:“你这是在报复我?”   鱼禾笑眯眯的道:“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报复你呢。我这叫体惜下属,关心下属的子嗣传承。”   冯英大怒道:“你就是在报复我!”   鱼禾冲着冯英挤了挤眼,笑道:“说什么报复不报复的,你不是乐在其中吗?”   “谁乐在其中了?我的腰都快断了!”   “那你的妾室是怎么怀的?我听说她入府才一个半月,你有半个月就睡在她房里。”   “……”   冯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辩解的话,干脆继续撒泼,“我不管,你快将她们全部给我弄走。”   鱼禾笑问,“那个怀孕的妾室也一并弄走?”   冯英瞪起眼,“她不是妾,她现在是我的如夫人。如夫人跟其他的女子怎么能一样呢。你把其他的给我弄走。”   鱼禾似笑非笑的道:“我记得你诸多妻妾里面,她年龄最小,只有十五岁。听说从小订了亲,但夫家却夭折了。后来又订了几次亲,夫家也全部遭遇了不测。   别人说她克夫,然后便宜了你。   你没被克死,反倒宠上了她。   可见她不是什么克夫命。”   冯英冷哼了一声,不屑的道:“我早就不信命了。”   鱼禾疑问道:“你只留她,也喜欢留宿在她屋内,难道是因为你喜欢黄花闺女,还是年纪小的黄花闺女?”   冯英瞬间就恼了,“你胡说八道!”   鱼禾嘿嘿笑道:“你事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好意思说我胡说?”   冯英被怼的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鱼禾笑骂道:“老不羞!”   古人,特别是古人中的文人,就喜欢冲人家小姑娘下手。   杜甫、白居易、苏东坡等一众名人,就喜欢人家小姑娘,还为人家小姑娘作诗作词。   北宋著名词人张先那个老不羞,八十岁了,娶了个十八的小丫头,苏东坡还跑去凑热闹,写下了‘一朵梨花压海棠’的名篇。   冯英在鱼禾的讥讽下,憋了很久才憋出了一句,“食色,性也!”   鱼禾再次笑骂,“告子若是知道你拿他这话为自己辩解,怕是能气的活过来。”   食色性也。   这话是出现在孟子书中,但却是告子之言。   这话原意是讲喜欢美好的东西,是人的本性。   一些文人为了给自己放纵找借口,就结合了孔子对‘饮食男女’的言论,曲解了这话的意思。 第449章 翻牌子   以至于后世许多人以‘食色性也’为自己龌龊的行为和心思辩解。   冯英说不过鱼禾,干脆撒泼耍赖,“我不管,反正你必须将那些女子给我弄走,不然我就住在这里不走了。”   鱼禾噌一下就站起身,难以置信的盯着冯英,“冯英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冯英抿着嘴,没有说话。   人嘛,就是这样。   上司对自己苛刻的时候,就谨言慎行,生怕一个弄不好,就触怒上司。   上司对自己宽厚的时候,就容易得寸进尺,将上司当成软柿子捏。   简单的说就是欺软怕硬。   再简单一点说,就是贱。   冯英也知道自己在鱼禾住处撒泼有点贱,有点倚老卖老,有点欺软怕硬。   但一想到他一把年纪了,还要应付府上那一大群莺莺燕燕,他就只能硬着头皮贱下去。   鱼禾见冯英不说话,一脸无奈的道:“你喜欢待着,那就待着吧。这处别院就赐给你了,我去别处。”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若不是你上了年纪,我早就让人将你拖出去打死了。   “别啊!”   冯英见鱼禾收拾起了笔墨纸砚准备离开,赶忙从席子上爬起身,噔噔噔跑到鱼禾面前。   “臣可没有欺您的意思啊。您要是将别院让出来给臣,让别人知道了,臣还怎么做人啊。”   冯英前所未有的精神,拦在鱼禾面前,死活不让鱼禾走。   鱼禾想强闯过去,却发现这老家伙似乎会点武艺,钳住他的手臂,他居然抽不动。   果然,在科举制度没有大行其道之前,文武不分家。   说什么文人手无缚鸡之力,纯粹是瞎扯。   孔圣人剑术了得,力能扛门栓!!   古代的城门十分高大,门栓皆是坚硬粗壮的巨木,需要三五人一起使劲,才能抬得动。   古人经常劳作,干体力活,力气大。   三五人的力气,怕是早已超过了百斤。   也就是说孔圣人的臂力在百斤以上。   圣人文武兼修,力大无穷。   徒子徒孙们却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好意思自称圣人门徒的。   也不怕给圣人蒙羞?   鱼禾被冯英钳着,动弹不得,只能翻了个白眼,淡淡的道:“你的那些妻妾,是阴长史选的,人家家里已经打点妥当,若是将人送回去,人家还会以为她们触怒了我们。   我们荆州四郡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你很清楚。   若是让人家误她们触怒了我们,她们的下场一定不会太好。   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睡了她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去死吧?   反正我是不希望那些无辜的妇人去死,所以我不可能将她们从你府上带走。   你又准备赖在这里不走,那我只能走了。”   冯英见鱼禾说的有几分道理,忙道:“那我拿出一些田产,一些家财,给她们一个栖身之所,将她们养在府外如何?”   “滋滋滋……”   鱼禾一脸嫌弃的道:“你可真够渣的。”   冯英一脸茫然,不明白‘渣’是什么意思。   鱼禾鄙夷道:“你此举跟养外室有什么区别?若是她们以后给你诞下个一男半女,等你百年以后,你儿子不认他们,你让他们怎么活?效仿卫青,投身大户人家做奴仆?   你是觉得你女儿有机会成为我的妻室,还是觉得你子嗣当中能出现卫青那种人杰?”   冯英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鱼禾确实说的在理,外室所出,得不到承认,就是野种。入不了族籍、入不了祖坟,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有汉一朝,也就出了一个卫子夫,一个卫青而已。   能从奴仆摇身一变,成为一国皇后的,能从一介马奴摇身一变,成为一位位极人臣的大司马大将军的。   也就他们一对兄妹而已。   他们能成事,也有许多肌缘巧合在里面。   冯英不认为有人能复制他们姐弟二人的路。   所以他百年以后,外室所出不被承认的话,大致会沦为豪门大户的奴仆。   冯英可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他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子嗣沦为别人的奴仆。   他也不是苏东坡那种渣男,能将怀孕的姬妾送给别人。   鱼禾见冯英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就知道这厮还有点良心,他趁热打铁道:“你冯氏遭逢大难,如今只剩下了一个独子。   你既然还能生,那就得多努努力,为你冯氏开枝散叶。   若是在你有生之年,你冯氏门丁兴旺,氏族壮大,你去了九泉之下,也好给祖宗一个交代。”   拿出氏族说话,冯英的脸色变得复杂了起来。   鱼禾继续道:“你又不是养不起,我也不是苛待属下的人。只要你忠心耿耿的为我做事,以后加官进爵不再话下。   等你有了食邑,别说养一大家子了,就算是养三代人,也不成问题。”   至于三代以后,那鱼禾就不敢保证了。   鱼禾可不希望自己手底下有人能代代掌权,代代富贵。   冯英不知道鱼禾的心思,他听完鱼禾一席话,态度软了许多,他苦着脸道:“主公的话,臣听进去了。   可十数个妇人争着跟臣同房,臣实在是吃不消啊。”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那你就给他们立一个规矩啊。比如将他们的名字制成牌子,隔一日翻一个,翻到谁,就留宿到谁的住处。   若是觉得身子骨吃不消,你就在怀孕的妻妾牌子上留下暗标,专门翻她。   如此,你可以歇息几日,也能顺施照顾一下自己怀孕的妻妾。   再不行,虎鞭、牛鞭、羊鞭、熊鞭,你多买一些补一补。”   冯英瞪大眼,愕然的看向鱼禾,“还可以这样?”   新汉两朝可没有翻牌子一类的说法,皇帝想留宿在谁宫里,就留宿在谁宫里,一切全看皇帝的心意。   翻牌子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皇帝跟勋贵联姻太多了,为了避免被人说到厚此薄彼,为了避免勋贵们的女儿久久得不到宠幸而心生不满,就弄出了翻牌子,以示公正。   而且这东西也没啥忌讳的,不存在挑衅皇权,或者违制的说法。   因为民间的一部分青楼,也用这法子让客人们选心仪的姑娘。   后世的一些高端会所,也是用这种法子选技师(咳咳,稻草是纯洁的,没去过。只是看视频看到过)。   冯英没听说过这法子,觉得这法子很新鲜,可行性也高。   鱼禾笑道:“为什么不可以?那条律令规定了,夫妻之间不可以有一点闺房之乐?”   冯英愣了一下,迟疑道:“这是闺房之乐?”   鱼禾瞥了冯英一眼道:“闺房之间的事情,不是闺房之乐是什么?”   冯英意动,有些脸红的道:“会不会被人说闲话?”   鱼禾翻了个白眼道:“前朝张敞帮妻子画眉,被引为一段佳话,传颂至今。人家只会说他们夫妻举案齐眉,羡慕他们是神仙眷侣,又怎么会笑话他们?   你以翻牌子选妻妾侍寝,以后说不定也会被引为一段佳话,被广为传唱。后世的人说不定就会学你的法子,用翻牌子选妻妾侍寝。”   冯英脸色更红了,明显是被鱼禾说动了。   他有些羞,并没有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大家都是妻妾成群,给妻妾们定一个规矩,让妻妾们和平相处,那是应该的。   冯英红着脸道:“那我回去试试,不行再向主公求教。”   说完这话,冯英放开鱼禾,躬身一礼,匆匆离开了正堂,连他带来的毯子也不要了。   冯英前脚刚走,鱼禾就听见了一道微不可查的啐唾沫的声音。   然后就看到阴丽华莲步微移,红着脸走进了正堂。   “阴长史?”   鱼禾笑问。   阴丽华面色古怪的瞥了鱼禾一眼,开门见山的问道:“主公以后也要借着翻牌子选妻妾侍寝?”   鱼禾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虚,干巴巴笑道:“什么跟什么啊,我只是骗冯英的。”   说完这话,鱼禾愣住了。   不对啊,我心虚个什么劲?   我干嘛跟阴丽华解释?   有毛病啊!   “咳咳……”   鱼禾咳嗽了两声,佯装镇定道:“男人家的事情,女人家少管。”   阴丽华愣了一下,翻了个白眼,“我可是你府上的长史,你府上的大小事务,我都得过问。”   鱼禾大大咧咧的摆摆手,“这件事就不用过问了。”   阴丽华轻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鱼禾就当没听见,继续道:“你过来找我,有何要事?”   阴丽华正色道:“确实有几桩要事。徐州那边传来消息,景尚已经率军跟赤眉军开战了,目前双方打的难舍难分。   赤眉的二首领逢安,见咱们四海货铺的生意做的大,就找上了我们,让我们出一些钱粮资助赤眉军。   逢安说,可以确保我们徐州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生意,不被任何人破坏。”   鱼禾吧嗒着嘴,感慨道:“赤眉军这是将我们当成了狗大户,让我们交保护费啊。”   阴丽华虽然没听说过保护费这个词,但鱼禾一说出来,她秒懂。   “确实是让我们花钱保平安。”   鱼禾沉吟了一会儿,问道:“要多少?” 第450章 离间?   “你还真给啊?”   阴丽华有点懵。   她跟鱼禾相处的时间长了,多多少少也了解鱼禾的性子。   鱼禾绝对是一个对内柔和,对外霸道的人。   赤眉军找上门要钱,就跟敲诈似的。   依照鱼禾的脾性,应该会重拳出击才对,怎么突然转性了?   “若是没有狮子大开口,给他们又何妨……”   鱼禾淡然笑道。   阴丽华忙道:“人性都是贪婪的,若是我们给他们一次,他们一定会要第二次、第三次,永无休止,直到将我们榨空为止。   所以不应该给的。”   说完这话,阴丽华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主公别忘了,我阴氏就是受不了前荆州牧和绿林军的的敲诈,才不得不远赴益州郡避祸。   为此我阴氏损失了近半的家业……”   鱼禾笑问道:“我们缺钱吗?”   阴丽华愣了一下,微微摇头,“不缺!”   鱼禾治下的疆域中,啥都缺,就是不缺钱。   没办法,有矿,而且数量庞大。   西南大山里,矿脉十分丰富。   有金、有银、有铁、有铜。   庄氏和亡氏将金银矿当成礼物,送着玩。   庄氏外甥鱼奘,亡氏外甥鱼町,才丁点大,已经坐拥七八座矿脉了。   鱼禾身为西南之主,坐拥的矿脉数量更加庞大。   “我们既然不缺钱,那我们做生意的目的是什么?”   鱼禾又问。   阴丽华思量了一下,“为了互通有无,为了收集天下各郡的消息?”   鱼禾点着头,道:“不错,互通有无,收集消息。钱是个好东西,但钱并不是万能的。西南矿产丰富,金银铜矿多到不计其数,可西南却是天底下最穷的地方。   为什么?   就是因为西南的金银铜换不成百姓们所需的物品。   西南的百姓们也没办法将钱变成劳力,变成道路。   所以啊,钱固然重要,但钱真的不是万能的。   我们不缺钱,我们缺人才,缺粮食,缺布匹,缺各种货物。   所以我们得通过做生意,将我们的钱变成各种货物。   这才是我们做生意的目的。”   阴丽华若有所思。   鱼禾继续道:“此外,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通行天下,能帮我们收集很多有用的消息。我们可以随时随地的掌控天底下所有势力的动向。   以后一旦跟他们对上,我们就能占据相当大的优势。   就像是现在,我们能随时随地掌控赤眉军所有的变化。   但赤眉军却对我们知之甚少。   我们若是和赤眉军对上,同等兵力下,我们取胜的把握远高于他们。”   阴丽华沉吟着道:“话虽如此,可人的欲望根本填不满。我们一旦开了这个头,以后赤眉军很有可能就咬着我们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不放。”   鱼禾笑道:“所以啊,我们得想办法将交保护费的事情变成一桩生意,一桩有利可图的生意。我们可以在给赤眉军钱财的时候,跟赤眉军约定,以后我们的人在赤眉军出没的地方行镖,赤眉军的人不许劫掠,还得保我们的人安全。   我们也可以跟赤眉军约定,赤眉军所斩获的一些用不上的货物,我们可以帮他们兑换成钱财。   我们还可以在赤眉军驻军的各地,开设商市,给他们的兵卒提供一些日常所需的东西。   甚至,我们还可以向赤眉军出售兵甲。”   阴丽华一脸愕然,还可以这么玩?   鱼禾冲阴丽华挤挤眼,“铁甲难造,我也不会将铁甲出售给外人。但是藤甲、皮甲、布甲却容易造。   只要开设几处大的作坊,我们就能源源不断的锻造出布甲、皮甲等物。   只要赤眉军肯出钱,我们帮他们锻造十数万赤色的皮甲,也可以。   这可是一桩大生意,做好了,我们能得到不少好处。”   阴丽华惊愕的道:“如此一来,赤眉军最后还剩什么?”   鱼禾愣了一下,思量着道:“上层的将校应该会得到很多金银财宝,底层的兵卒只有一身皮甲和一柄兵刃。”   鱼禾不太想谈论这个问题,因为无论是那一朝那一代,底层的人员,永远是受苦受罪,却占不到任何便宜。   鱼禾勉强笑道:“不过你最好让赤眉军拿布匹、粮食、俘虏等付账。钱我们不缺,我们要的是东西和人。   钱留在他们手里,等我们击溃了他们,那他们的钱就是我们的钱。   东西留在他们手里,等我们击溃了他们,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好家伙!   阴丽华心中暗暗乍舌。   鱼禾这是要将赤眉军当工具人用,当猪养。   等工具人的失去了作用,等猪养肥了,就是宰杀的时候。   到时候什么都归鱼禾了,而赤眉军忙活了出人又出力,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鱼禾还真是心黑。   不过,鱼禾是自家主公,自家主公只要能占到便宜,哪怕心黑一些,阴丽华也喜闻乐见。   “那我让徐州四海镖行的人试着跟赤眉军的人谈谈?”   阴丽华试问。   鱼禾点了点头。   阴丽华又道:“除了徐州外,扬州那边也有消息传来。据吕嵩汇报,王匡和甄邯最近有先后平定了陈定郡和丹阳郡,正在准备征讨豫章郡和会稽郡。   一旦拿下了豫章郡和会稽郡,很有可能就会对上我们。   吕嵩请示您,要不要干预一下扬州的战事?”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我知道扬州的几个郡大尹不能打,没想到他们这么不能打。既然不能打,造什么反啊,找死吗?”   阴丽华也跟着哭笑不得。   阴丽华也觉得扬州几个郡大尹的操作有点蠢。   没那个能耐,造什么反啊。   稳稳的坐在自己大尹的位置上,等着真正有能耐的人崛起,然后找一个可靠的抱大腿不好吗。   携一郡相投,对方最不起码也会给一个关内侯的位置。   “我们现在能动用的兵马,有一半都在南越和哀牢的战场上。插手扬州的战事的话,另一半也得投入进去。   到时候其他地方再有什么意外,我们恐怕没有足够的兵力应付。   所以我们暂时不能插手扬州的战事。”   鱼禾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阴丽华皱眉道:“那就眼睁睁的看着王匡和甄邯打上门?”   说完这话,阴丽华又郑重的道:“我还有一桩事情没跟你说呢。那就是南阳郡的绿林军和蜀中的公孙述似乎已经结盟,准备一起挥兵南下。   若是他们撞在了一起,两面夹击之下,我们即便是放弃征讨南越和哀牢,将所有兵马调集到此处,也未必拦得住。”   鱼禾也皱起了眉头,“这是要将我当成软柿子捏啊。我不去找他们麻烦就不错了,他们倒是打起了我的注意。”   阴丽华沉声道:“最近又不少豪强,拖家带口的从江北而来,其中有一部分就是他们的马前卒。”   鱼禾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曹真和申屠义果然被张昂利用了。”   阴丽华跟着点了一下头,道:“所以我们得早做准备,不能被人逼到门口。”   鱼禾背负双手,盘算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让常安城四海镖行的人派遣不怕死的义士去一趟国师府,给国师公刘秀送一套章服。   再派人去一趟交趾,告诉鱼蒙,让他尽可能说服马余和马援,让他们给马况和马员写一封信,召他们来投。   最后派人去告诉阴识,让他整军备战,一旦公孙述有南侵的企图,就给我兵进蜀中,掏了他的老巢。”   马况和马员若是能放弃太守之位,前来投奔,那鱼禾手底下将会多出两个干才。   他们两个名头没有马援响亮,但是实力不容小逊。   特别是马员,兵法谋略、武艺,跟马援不相上下。   就是力气可能没马援大。   可能没办法像是马援一样,举着三百斤的大铜锤上阵杀敌。   马员若是肯投,帮鱼禾掌一支兵,应该能挡一挡绿林军。   不过,鱼禾猜测,他们两个投诚的可能性不大。   人家不可能放着正经的封疆大吏不做,跑去跟反贼造反啊。   人家只要守着自己的地盘,一直守下去,以后等真正的明主出现了,携地一投,那就是大功臣。   完全没必要冒风险。   但无论成与不成,总得试试。   万一成了,那就赚大了。   不成的话,也没什么损失。   阴丽华听出了鱼禾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的心思,但她不明白鱼禾为何要派人去给国师公刘秀送章服?   章服那是皇帝才能穿戴的服饰,送给国师公刘秀,能离间刘秀和王莽。   可王莽和刘秀都是聪明人,能被这种小手段给离间?   就算离间了刘秀和王莽,对鱼禾似乎也没什么益处。   “主公要离间王莽和刘秀?可这对主公有什么好处?”   阴丽华疑问。   鱼禾高深莫测的道:“若是离间成功了,常安城必有一乱。常安城一乱,王莽就得调遣一部分兵马会京守卫。   目前王莽派遣出去的兵马中,王寻部镇守着秦岭,不能动。   一动公孙述的大军就有机会杀进关中。   景尚部也不能动,因为赤眉军来势汹汹,不加以约束,让他们攻破衮州的话,也会威胁到关中。   所以王莽只能动王匡和甄邯。   扬州距离京畿重地很远,中间还隔着豫州和衮州。   扬州的义军再闹,一时半会儿也威胁不到关中。”   阴丽华皱着眉头,“可如此简单的离间计,真的有用?”   鱼禾笑了,“越简单的计策越有效。人心里要是没鬼,再高明的计策也不能奈何人分毫,人心里要是有鬼,再简单的计策也能致命。”   国师公刘秀,心里有鬼啊! 第451章 奇葩的大新皇室   历史上,国师公刘秀和新帝王莽这对cp,最后就是以国师公刘秀密谋刺杀王莽而告终的。   也正是因为国师公刘秀的背叛,让人们意识到了王莽已经众叛亲离。   天下各支义军,纷纷发起了对莽新的攻击。   莽新这个短命的王朝,也彻底进入倒计时。   鱼禾之前为了帮公孙述,设计离间了王莽和国师公刘秀的感情,让他们生出了间隙。   王莽和国师公刘秀提前走到了对立面。   王莽已经将国师公刘秀禁足,据说到现在也没有解除。   这个时候,鱼禾再派人送一套皇帝才能穿戴的章服给国师公刘秀,王莽也好,国师公刘秀也好,恐怕都坐不住。   这就好比梁山好汉邀请神医安道全上山,特地杀了人,在院墙上题下‘杀人者安道全也’,逼安道全上山。   鱼禾就是在逼迫国师公刘秀上梁山。   王莽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挑衅皇权。   国师公刘秀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两虎必有一争,也必有一伤。   但无论是那个伤了,对莽新而言,都是大地震。   到时候京畿重地必然人心惶惶。   王匡和甄邯率领的南军,必然被调遣回朝,震慑一众宵小。   王匡和甄邯破扬州,逼荆州的困局,也就迎刃而解。   阴丽华不知道鱼禾心中所想,她见鱼禾说的那么笃定,就苦笑着道:“但愿如此吧。”   鱼禾笑道:“必然如此。此事就交给你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告知给我。”   阴丽华翻了个白眼,鱼禾对她还真是不客气,完全将她当成老妈子一样使唤。   往后一段日子,阴丽华依照鱼禾的吩咐,派人给交趾的鱼蒙传了一封信,又派人给常安城的国师公刘秀送了一套章服。   然后就盯着常安城的动向。   鱼禾也盯着天下各地义军的动向。   一直到了五月,冬小麦发黄的时候,常安城那边才有了动静。   鱼禾派人给国师公刘秀送了一套章服,国师公刘秀惊的不轻,立马下令让仆人封锁府门,不见客,也不外出,惶恐了十数日。   十数日内,什么也没有发生,国师公刘秀才放松了下来。   但他并没有有所动作,而是继续等。   等着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变数。   一直等到了四月份,确认了送他章服的人没有找他麻烦,也没有借此陷害他,也确认了除了他府上的几个亲信外,没人知道此事,国师公刘秀才彻底放下心。   然后在章服的刺激下,一些早早就潜藏到他心里的野心开始疯狂滋生。   王莽能篡汉立新,他为何不能篡新复汉?   王莽任人唯亲,将自己的亲属全部任命为朝中的大员,以至于王氏族人串联在一起,将偌大的朝廷变成了王氏的一言堂。   然后他们借着权势,疯狂的敛财,祸国殃民。   将偌大的国家搞的是四分五裂。   以他在朝野上下的影响力,若是能杀了王莽,取而代之,一定能再立汉室,挽回这个即将败亡的国家。   国师公刘秀有了这个想法以后,立马开始着急心腹,密谋刺杀王莽。   为了在王莽遇刺后,能快速的掌控朝野的局势,国师公刘秀特地选了割冬小麦的时候搞出的祭天典礼上。   国师公刘秀要当着百官的面刺杀王莽,然后在百官人心惶惶的时候,他再出面,以国师的身份主持大局,然后一步一步的架空王氏的那群人,彻底掌控朝野上下的权势,在取而代之。   国师公刘秀将一切都谋划的很妥当,只不过他不知道,王莽早在他拿到章服的那一刻,就知道有人送了一套章服给他。   虽说王莽手底下的绣衣执法很腐败,各地的绣衣执法几乎都成了搜刮民脂民膏的恶吏,但常安城里的绣衣执法还是很能干的。   国师公刘秀在被禁足以后,王莽就派人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有人送国师公刘秀一套章服,根本瞒不过王莽。   王莽之所以没有什么动作,就是在等,等着分辨国师公刘秀是忠是奸,等着国师公刘秀亲自将章服送到他面前,向他请罪。   若是国师公刘秀真的将章服送到他面前,向他请罪,那他就会彻底打消疑虑,再次重用国师公刘秀。   可王莽越等越失望,国师公刘秀不仅没将章服献到他面前请罪,反而还私底下密谋要刺杀他。   王莽失望、愤怒、歇斯底里。   在他看来,国师公刘秀应该是他最坚实的盟友,是一个能跟他一起创造堪比上古圣贤治世功绩的人。   可如今这个盟友背叛了,还企图杀死他。   王莽心中的愤怒有多胜,可想而知。   王莽也第一次对自己治理天下的各种理念产生了怀疑。   但他并没有自我检讨,反而将所有的心思用在了对付国师公刘秀。   祭天的那天。   王莽穿戴着章服,在百官簇拥下,登上了祭台。   为了引出国师公刘秀的刺杀,他还特地解除了国师公刘秀的禁足令,让国师公刘秀陪他一起祭天。   在王莽登上祭台的那一刻起。   守卫在祭台四周的侍卫们突然暴起,王莽正要下令让藏在暗处的侍卫和绣衣执法们拿人。   却没料到,国师公刘秀果断挡在了王莽面前,大喝了一声‘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终于出来了’。   王莽一下子就懵了。   国师公刘秀却快速的招呼其他侍卫,杀了那几个行刺的侍卫。   随后更是当着百官的面,将有人送他一套章服的事情和盘托出,直言他藏着章服是为了引出背后隐藏的人。   然后再向王莽请罪。   王莽一下子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心里大叫着自己错怪了刘秀。   然后挽着国师公刘秀的臂膀,让其跟自己共乘一车,一起赶往了未央宫。   一对cp,似乎又回到了最初那段甜蜜的日子。   但是在入未央宫大门的时候。   国师公刘秀借故下了王莽的车驾。   王莽乘车刚到了城门下,一块巨石就从城头上滚落,砸中了王莽的车架。   王莽并没有被砸中,但车架的残骸刺中了王莽的胳膊、大腿,王莽也被震的吐血不止。   国师公刘秀二话不说,领着人就杀向王莽。   还好王莽多做了一手准备,关键时候孙建率人杀出,救了王莽一命。   国师公刘秀被迫退走。   随后国师公刘秀一边逃,一边宣扬王莽已死,汉室当重立。   王莽回到宫里以后,也下令缉拿国师公刘秀归案,死活不论。   一时间,常安城内人心惶惶。   一些对莽新不满的人,趁机开始作乱。   一些心怀汉室,或者跟国师公刘秀交好的臣属,跑去追随国师公刘秀。   常安城外各地的百姓听闻‘王莽遇刺身死’的消息以后,也纷纷开始起兵反新。   王莽一边养伤,一边派人去找太子王临出面监国,主持大局。   王莽身边的人跑到太子宫,刚好撞见了王临跟王莽的贴身女官原碧私通(史实,非杜撰)。   王莽的人大惊失措,要逃。   王临追上去将人给宰了。   为了避免王莽查出此事,宰了他,王临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召集了数百太子宫的侍卫,借着奉旨监国的名义,轻而易举就入了未央宫。   一到未央宫内,他就露出了獠牙,开始杀人夺位。   孙建率领宫里的侍卫奋勇抵抗,但因为年迈,力竭而死。   王临的侍卫们也被消耗的七七八八。   王莽趁机出面,以宦官为卒,拿下了王临。   在了解了王临跟自己的贴身女官原碧私通,事情败露以后就开始暴起伤人,谋朝篡位。王莽就毫不犹豫的下手剁了自己儿子。   然后下旨让常安城内所有的皇亲国戚赶往地方坐镇,包括他的另一个儿子王兴在内。   在皇亲国戚们离开了常安城以后,王莽又下旨召王匡放下手头上的战事,速速还朝。   王临这么一闹,倒是给国师公刘秀创造了机会,让国师公刘秀逃出了常安城,逃往了陇西。   南平亭。   别院内。   阴丽华看完了常安城传递过来的文书以后,震惊道:“子弑父,父杀子,皇室都这般残酷吗?全无孝悌之义?!”   鱼禾也一脸震惊,他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王临还真是……大孝子……王莽也是个亲爹啊……”   王临给王莽戴了绿帽子,还想宰了王莽,真的是孝顺的厉害。   不过鱼禾也能理解王临的做法,因为王莽杀儿子,那是真的不手软。   王临的三个兄长中,除了新迁王王安是病故的外,剩下的两个,皆是被王莽所杀。   长兄王宇,受吕宽之狱牵连,被王莽诛杀。   二兄王获因为杀了一个婢女,被王莽勒令自杀。   他给王莽戴了绿帽子,以王莽的秉性,还能放过他?   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呢。   只要宰了王莽,他不仅能拜托性命之忧,还能取而代之,成为万万人之上的至尊。   王莽的做法,鱼禾就不能理解。   那杀儿子就跟玩似的,没事就杀一个,没事就杀一个,一点儿也不知道手软。   也不知道这些儿子是他养着玩的,还是……不是亲生的? 第452章 双喜临门?!   若不是亲生的,王莽杀着玩,那倒是能理解。   若是亲生的,王莽杀着玩,那也太过了吧?   阴丽华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王临他弑父,你还觉得他孝?”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没听出我是反讽吗?”   “哼……”   阴丽华轻哼了一声,皱了皱鼻子,罕见的流露出一副小女儿姿态。   不过鱼禾无暇欣赏。   “这大新皇室,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鱼禾一脸感慨。   阴丽华皱起眉头道:“若皇室皆是这般,皆要抛情舍义,那做皇帝、做皇族,还有什么意义?”   鱼禾看着阴丽华,感叹道:“意义大了,权势、富贵荣华,比情义更迷人。”   阴丽华忍不住道:“人若失去了情义,那跟禽兽有什么分别?权势再大,富贵再高,又有何意义?”   鱼禾失笑道:“所以啊,皇帝们都不愿意做人,他们自称是什么赤蛇的儿子、上苍之子、真龙之子之类的。”   阴丽华有些不乐意的道:“那他娘算什么?”   “哈哈哈……”   鱼禾哈哈大笑,“对啊,那他娘算什么?”   阴丽华听出了鱼禾语气中的调侃,她盯着鱼禾道:“就没有办法解决此事吗?皇帝是天下人之首,所作所行,被天下人奉为表率,若是皇帝皆没有情义,那天底下的人岂不是也会跟着失去情义?   到时候我们该自称禽兽呢?还是自称为人?”   鱼禾一愣,脸上的笑意一敛,沉吟着不说话。   要说有没有办法解决此事,那自然是有的。   但在这个时代却不适用。   所以他即便告诉了阴丽华方法,也等于没说。   而且,即便是解决了此事,也不代表天下人就能重情义而轻权利。   权利能促使社会进步,也容易使人沉迷。   权利当道,情义就显得脆弱不堪。   阴丽华见鱼禾不说话,有点失望的道:“没有吗?”   鱼禾依旧沉默。   阴丽华又道:“那书中描述的上古圣人治理的天下,是不是以后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鱼禾终于开口了,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是也不是……”   阴丽华皱眉,“何意?”   鱼禾脸上重新浮起了一丝笑容,道:“这天下只会越变越好。”   阴丽华愣了一下,忙道:“你是说,以后还会出现书中描述的上古圣人治理的天下的模样?”   这话就有点绕口,但意思鱼禾听明白了。   鱼禾笑着道:“我是说,上古圣人治理的天下,谁也没见过。到底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书中所述的,不是传闻,就是传言。尚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上古圣人治理的天下真的就太平祥和。”   鱼禾对古人推崇的上古圣人治理的天下,真的一点儿也不感冒。   古人动不动就拿尧舜禹汤治理的天下说事,说他们治理的天下好的不得了。   但鱼禾却不以为然。   开玩笑,奴隶制度一直到王莽手里才开始着手废除,人口买卖到了宋朝才被禁止、诸天神佛直到开国才被打破。   在奴隶制制度盛行、人口买卖大行其道,遇事求神问卜、权贵死了要用大批活人殉葬的时代,天下能好到哪儿去?   什么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不愁吃不愁穿、知礼守礼,只怕是后世著书立说者的想象,一个美好的期许。   当然了,如果又史前文明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阴丽华惊恐的瞪大眼,“你怀疑书中所说的圣人治下的太平盛世,根本不存在?”   鱼禾笑问,“遇事求神问卜,贵族死了以活人殉葬,奴隶可以随意打杀,你告诉我,这算什么太平盛世?   即便太平,即便盛世,那也是建立在无数皑皑白骨之上的。”   阴丽华彻底被惊的说不出话了。   因为从没有人这么去想,也没有人去质疑上古圣贤。   一是不敢跟世俗作对,去诋毁上古圣贤。   二是找不到佐证证明上古圣贤治下的太平盛世到底是真是假。   没有佐证,就出去指责天底下人的共识,那不是等着天底下的人共击之吗?   阴丽华很想驳斥鱼禾,但她仔细想了想,发现,鱼禾说的话竟然有那么几分道理。   “书……书中难道也有错?”   鱼禾盯着阴丽华问,“书是谁写的?”   阴丽华愣了一下,“人!”   鱼禾又问,“那你有没有见过不犯错的人?”   阴丽华又愣了一下,仔细思量了一下,微微摇头。   人无完人,即便是那些名宿大儒、谦谦君子,也有犯错的时候,也有不足的地方,也有不懂的知识。   鱼禾呵呵笑道:“书是人写的,人既然会犯错,那为何写的书里就没有错误呢?”   阴丽华彻底愣在了原地。   鱼禾语重心长的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中所写的是一回事,自己的体悟又是另一回事。这也是每一篇圣贤著作,都有不同的批注也解释的原因。   聪明人读书,看到书中不足,却不明言,并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而是他们学人家的学问,要对人家保持一份敬意,不然容易被说成欺师灭祖。   蠢人读书,才会将书里的一切当作至理名言。”   阴丽华愣愣的盯着鱼禾。   我这是被骂蠢货了吗?   鱼禾还准备向阴丽华说到两句,就看到巴山憨头憨脑的进了正堂。   鱼禾赶忙向阴丽华交代了一句,“行了,别想此事了。想再多也没用。你得去体悟,去观察,才能印证书中所学。   王莽既然召回了王匡,那甄邯即便是拿下了扬州,短时间内也不敢向我们出手。   我们暂时可以收回目光了。”   阴丽华回神,应答了一声,然后看着鱼禾的目光变得奇怪了许多。   她觉得跟鱼禾在一起待久了,三观在快速崩塌,又在快速重建。   “主公!”   巴山入了正堂,瓮声瓮气的问候。   鱼禾笑问,“何事?难道是要跟厨娘成婚了?找我帮你准备成婚用的东西?”   巴山慌忙摆手,“俺没有,俺没有……”   鱼禾笑眯眯的道:“听说你都跟厨娘住在一起了,你还不打算跟人成婚,难道你准备始乱终弃?”   巴山更慌了,瞪着眼珠子辩解道:“俺没有跟厨娘住一起,俺就是经常去找她做吃的。她被俺烦的不行,干脆让俺住在她边上,俺想吃什么了,跟她提前说一声就行。”   厨娘也不知道是为了图方便,还是图巴山。   反正巴山是图方便,图了吃。   鱼禾见再调笑下去,巴山就要急了,便不再逗他,“到底何事?”   巴山如释重负的道:“鱼统领那边传来了消息,说那马况和马员并不愿意为主公所用。”   鱼禾心中毫无波澜,这种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既然不愿意为我所用,那就算了。可能我们的缘分还没到吧。扬州的危机已经解除,绿林军和公孙述就算一起南下,也奈何不了我们。”   鱼禾淡然笑道。   巴山又道:“鱼统领还说,那马况和马员虽然不愿意为主公所用,但却向主公举荐了一位良才……”   说到此处,巴山挠了挠头,仔细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道:“说是叫什么铫(yáo)期,以至孝之名闻名乡里,他阿耶还做过大官。”   鱼禾一愣,忙道:“谁?!”   巴山也愣了一下,不确定的道:“应该就是叫铫期。”   鱼禾急忙问,“他爹可是上一任桂阳郡太守?!”   巴山认真的思量了一下,点着头道:“他阿耶好像就是上一任桂阳郡太守。”   鱼禾咧嘴笑了,这还真是意外收获啊。   没想到自己抱着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的心思敲了一下马况和马员,居然收获了一位云台二十八。   而且还是一位品性极佳的云台二十八。   铫期此人以忠孝闻名,在云台二十八中虽然没有邓禹、贾复、冯异等人名气大,也没有他们功劳大。   但此人一生追随汉光武刘秀,忠心耿耿,没有半点异心,也因此被汉光武追谥忠侯。   得此人相助,鱼禾手下又多了一位大将。   更重要的是,此人一旦投入鱼禾麾下,鱼禾就能让他代替阴识去坐镇灵关道,将阴识解放出来去厮杀。   “人在何处?!”   鱼禾急忙追问。   巴山愣了一下,挠着头道:“说是去了颖川郡的郡治阳翟,邀请一位义士一起投奔主公。”   鱼禾愣了一下,嘀咕道:“颖川郡?阳翟?”   鱼禾缓缓瞪起眼,愕然道:“不会吧……不会吧……”   鱼禾若是没有记错,新末乱世中,有一位云台二十八就在阳翟出任颖川郡掾。   刘伯升和汉光武刘秀起兵以后,被汉光武刘秀所俘,追随了汉光武刘秀。   随后就向刘秀保举了铫期。   也就是说,铫期和这位云台二十八之间有可能认识。   即便不认识,那也神交已久。   若是巴山口中的义士是这位云台二十八的话,那他就赚大了啊。   堪称双喜临门,如虎添翼啊。   马氏兄弟真的是他的肱骨啊。   不仅能帮他打仗,还能帮他教书育人、治理地方,还能帮他挖掘人才啊。 第453章 借道南阳郡   鱼禾一边思量,一边吩咐阴丽华,“你派人去一趟江夏渡,告诉刘俊和相魁,随时准备接应铫期。”   阴丽华若有所思的问,“那要是有人阻拦呢?”   鱼禾眯起眼,冷笑道:“那就让他们给我出兵,将对方给宰了!”   铫期是人才,铫期邀请的若是那一位的话,那也是一个人才,而且还是个大才。   为了两个人才,动用兵马,很值。   阴丽华一愣,她从鱼禾的反应看出,马氏兄弟举荐的铫期应该是个人才,可她没料到鱼禾居然如此重视铫期,居然为了铫期不惜动兵。   目前鱼禾手下的诸多官员中,也只有马援一人,让鱼禾不惜动兵。   马援也没有辜负鱼禾的厚爱,在接手了南越和哀牢的战事以后,立马展现出了自己的非凡之处,连战连捷,已经重新打到了南越的都城。   而且马援不仅仅是打到了南越的都城,还治理到了南越的都城。   现如今被马援占据的南越的城池,有一大部分已经恢复了吏治、恢复了农桑,甚至最找征服的几座城池,已经开始产粮了。   产出的粮食除了留下城池所需外,还能供应一部分大军所需。   可以说,马援是一个上马能治军,下马能牧民的大才。   鱼禾如今为铫期不惜动兵,动的还是最精锐的虎贲卫,那岂不是说,铫期是一位堪比马援的大才?   鱼禾能得到铫期,那岂不是如虎添翼?   马氏兄弟虽然没有投奔鱼禾,但却送了鱼禾一份大礼。   难怪鱼禾那么看重马氏兄弟。   “那若是动兵的是绿林军的人呢?”   阴丽华又问。   铫期人去了颍川郡,家小也在颍川郡,从颍川郡到荆州四郡,要路径南阳郡。   南阳郡是绿林军的地盘。   绿林军如今在谋划着夺取鱼禾的地盘,他们发现铫期要投奔鱼禾的话,很有可能半路劫人。   鱼禾听到这话,微微皱起眉头,“我之所以留着绿林军,是为了借助绿林军抵御朝廷,并不代表我奈何不了他们。   他们若是不识趣,那我不介意出兵对付他们。”   阴丽华也皱起了眉头,“可绿林军如今和公孙述结盟,他们双方合在一起,兵力可不弱。”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我真要出兵对付绿林的话,自然不会让公孙述有机会插手此事。”   阴丽华迟疑着道:“能不动兵,还是不要动兵的好。我们现在大部分兵力都在南越和哀牢,剩下的兵马还要镇守地方,新招募的兵马还没操练好。   冒然用兵,很难有取胜的把握。”   鱼禾疑问道:“北山和南山两支兵马的铁甲还没配备齐全吗?”   若是北山军和南山军的铁甲配备齐全,两万铁甲军,再配备数万郡卫,即便是一起面对公孙述和绿林军的兵马,鱼禾也敢一战。   毕竟,军备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将士们也是精心挑选的,战斗力不俗。再加上有阴识等知兵事的人统领,对上了公孙述和绿林军的联军,也有几分胜算。   阴丽华苦笑着道:“兵甲作坊的匠人不足,目前北山军和南山军中,仅有不到一半人马配备上了铁甲。”   鱼禾张了张嘴,想问阴丽华,匠人都去哪儿了。   但话到了嘴边,却没问出口。   因为他想起,此前四海货铺跟赤眉军达成了协议,帮赤眉军锻造一批兵甲,有一部分匠人被征调到了南海郡,专门帮赤眉军打造军备,还有一部分匠人被调集到了南海郡和日南郡负责研究造船。   鱼禾有钱有粮,所以摊子铺的很大,需要匠人的地方也多。   虽然他前后征召过数次民间的匠人,但依然不够用。   “那就再征召一些匠人,待遇从优,让他们配合彭三,加紧铸造铁甲。”   鱼禾叹了一口气道。   阴丽华忙道:“我已经派人去做了,不过我们治下各地的匠人已经被征召的七七八八了。如今只能借着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在其他各地招揽匠人。   所以进展十分缓慢。”   鱼禾背负双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如今的经济中心在北方,政治中心也在北方,大部分的钱财也汇聚在北方,北方对匠人的需求量特别大,能工巧匠到了北方,也能赚到大钱,一些手艺高超的甚至还能成为官匠。   所以匠人们几乎都聚集到了北方。   相比起来,南方就显得有些寒酸。   鱼禾一个西南王,连足够的匠人都没有。   王莽那厮确能聚集成千上万的匠人,为他那个刚刚被他宰了的儿子王临筑墓。   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让徐州、兖州、扬州三地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人,在三地招募匠人。三地如今正逢战乱,百姓们人心惶惶,我们若是给他们提供庇护的话,应该能招揽到不少人。”   鱼禾思量了一会儿,给了阴丽华一个建议。   阴丽华沉吟道:“徐州和兖州还好说,可扬州对我们一直都是喊打喊杀。”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道:“扬州如今就剩下两个郡大尹了,他们在朝廷的攻伐下,自顾不暇,哪有闲心管我们。”   阴丽华思量着,点点头,“那倒也是……”   鱼禾又道:“既然暂时不能对绿林军用兵,那就向他们讨一个人情好了。你让颍川郡四海镖行的人先去跟铫期碰个面。告诉铫期,让他带着家眷一起到此,一路上大张旗鼓的前行,对外宣称是我的亲眷。   再派人带着重金,跑一趟绿林山,面见王氏兄弟,就说他们此前欠我一个人情,现在我要他们还回来。   我要他们保护我的亲眷的安危。”   阴丽华愕然的看着鱼禾,“那岂不是将铫期等人暴露在绿林军眼前了?”   鱼禾感叹道:“你以为遮遮掩掩的赶路,就能瞒得过绿林军了?你别看绿林军现在明面上没有攻占南阳郡,就以为南阳郡其他地方还是朝廷在作主。   事实上,绿林军的眼线恐怕已经布满了南阳郡了。   所以铫期若是带着家眷从南阳郡路过的话,一定瞒不过绿林军。   绿林军若是派人暗中偷袭,铫期一家恐怕要步冯英一家的后尘。   还不如光明正大的从南阳郡路过,铫期没什么大名声,我们又给足绿林军好处,又拿人情说话,绿林军多多少少会给我们一些面子。”   阴丽华皱眉道:“可绿林军已经暗中开始盘算我们,他们真的会给我们面子?”   鱼禾笑道:“暗中盘算和明面上盘算是两码事。暗中盘算,就说明他们还没有一举击溃我们的把握,他们正在想方设法的增添自己的筹码,然后才会跟我们一教高下。   在他们的筹码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之前,他们不会跟我们交恶。   因为他们会担心我们会提前看出他们的谋划,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阴丽华提醒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鱼禾点点头,道:“所以啊,要让左右虎贲卫提前准备一番。必要的时候就杀进南阳郡,给绿林军一个震慑。”   左右虎贲卫中有精锐骑兵,皆是原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   鱼禾又给他们配备上了精良的铁甲和一人三马。   他们杀进了南阳郡,可以来去如风。   绿林军可拦不住他们。   因为绿林军还做不到给手底下的骑兵一人配备三匹马,让他们去长途跋涉的去追击左右虎贲卫的精锐骑兵。   而且他们即便是临时拼凑一支一人三马的骑兵队伍,也追不上左右虎贲卫的骑兵。   因为原涉和衰章征讨绿林军的时候,可没有率领什么精锐骑兵,绿林军没缴获到多少良马。   左右虎贲卫就不同,即便是普通兵卒乘坐的也是精良的西域马,更别提精锐骑兵了。   那个顶个的是好马。   骑兵的战斗力更不用多说。   一个个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人,马术精湛,马上作战的能耐也强。   除非绿林军提前知道他们行军的道路,提前设伏埋伏他们,不然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阴丽华沉声道:“如此一来,我们就跟绿林军彻底撕破脸皮了。”   鱼禾沉默了一下,道:“撕破了就撕破了……”   阴丽华看向鱼禾道:“既然铫期带着家眷会有危险,那为何不干脆让铫期孤身前来呢?他孤身赶路的话,应该比他带着家眷要安全。”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就照我说的办吧。”   阴丽华有心再劝,但见鱼禾态度坚决,只能将剩下的话吞会肚子,点头应了一声。   鱼禾催促着阴丽华速速下去办此事。   阴丽华走后,鱼禾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何尝不知道铫期孤身上路的话,危险系数更低。   可他也知道,铫期那厮命犯天煞。   历史上,铫期那厮投了汉光武刘秀以后,全家都被宰了,只剩下了他一个孤家寡人。   他若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那也没什么。   偏偏他是一个重情重义又忠心的人。   他既然选择了跟随鱼禾,鱼禾自然不会让他成为孤家寡人。 第454章 亲迎?!   阴丽华依照鱼禾的吩咐将鱼禾所说的交代了下去。   七日后。   派去见王匡和王凤兄弟的人回到了南平亭,带给了鱼禾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   王匡和王凤兄弟也算是客气,得知了鱼禾的亲眷要路径南阳郡,就很给面子,爽快的答应了会放行,甚至还会派人护送,就当偿还此前鱼禾救他们一遭的人情。   但王氏兄弟也有要求。   那就是让鱼禾出十万石粮食。   “只是借个道而已,他们就要十万石粮食,他们这是拿我们当冤大头!”   阴丽华愤愤不平的喊着。   鱼禾笑道:“他们不是拿我们当冤大头,他们只是想借此试一试铫期等人在我心中的分量。若是我痛快的给了这十万石粮食,那他们有八成的几率会将人劫下,勒索更多。   若是我跟他们讨价还价,那他们兴许会痛快的放人。”   阴丽华盯着鱼禾问道:“那你准备派人跟他们讨价还价?”   鱼禾点着头道:“我准备让张休走一趟,以张休的性子,绝对不会任由他们狮子大开口。”   阴丽华皱眉,“你说他们兴许会痛快的放人,也就是说还有一定的危险。那张休去谈了,也有可能是白谈。”   鱼禾沉吟着道:“先谈着,谈不妥了就让铫期一行绕道江夏郡。到时候让刘俊和相魁重新进驻江夏,绿林军即便是想阻拦,也得先过左虎贲卫这一关。”   阴丽华叹了一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阴丽华依照鱼禾的吩咐,差人去见了张休,让张休去跟王匡和王凤谈。   张休小时候家中遭逢巨变,一直在天下间摸爬滚打,身上有一股草莽气息,跟王匡、王凤等人也算是臭味相投。   这厮到了绿林山以后,并没有客客气气的,反而借着鱼禾对王匡、王凤等人有恩,要吃的要喝的,还问人家要美女。   这厮在绿林山上,怀抱着美人,又吃又喝的,绝口不提正事。   没过多久,王匡和王凤等人按耐不住了,主动找上门。   这厮就跟王匡和王凤提出斗酒,一万石粮食一个人,他喝倒一个人,王匡和王凤就必须减少一万石粮食。   王匡和王凤果断答应了。   然后挑选了十个酒量高超的人跟这厮斗酒。   这厮就拿着军中蒸馏出来用来消毒的高度酒,跟人家对饮。   结果喝惯了小度数酒的绿林军豪杰,根本扛不住高度酒,两圈下去,就醉倒了四个。   这厮见好就收,并没有穷追猛打,算是完成了鱼禾的任务,也给足了王匡和王凤面子。   这厮将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了,王匡和王凤再为难人,就显得有些小气了。   所以王匡和王凤果断答应了鱼禾只要出六万石粮食,他们就放人。   为了彰显他们的大气,他们并没有让鱼禾先拿粮,而是让张休留在了绿林山作人质,让鱼禾的‘亲眷’先过。   等鱼禾‘亲眷’过了江水,鱼禾的粮食送到了,张休就可以走了。   鱼禾立马派巴山押送了六万石粮食到了江陵渡。   六月底的时候。   铫期和他的同伴带着家人,平安的渡过了江水。   守在江陵渡的巴山也将粮食交给了绿林军,同时也换回了张休。   绿林军并没有苛待张休,甚至将张休当成座上宾招呼。   张休跟王氏兄弟,还要王常、马武、成丹等人混的也熟。   “绿林军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坏嘛!”   阴丽华在看完了巴山派人送回来的文书以后,笑着说。   鱼禾摇着头,笑道:“绿林军不是不坏,而是他们另有所图?”   阴丽华愣了一下,道:“你是说,他们看上了张休?”   鱼禾点着头道:“人才难得,为了招揽人才,舍弃一些利益,放弃一些原则,很寻常。若是绿林军派遣王常和马武来见我,我一定会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他们,满足他们所有的要求。   若是王常和马武见我的目的也是为了帮人过境,我不仅会派人护送,还会分文不取。”   只要能招揽到人才,些许钱财和粮食根本不算什么。   当然了,也要看他们帮的人是谁。   若是刘伯升、汉光武,那他们两个即便是拿自己换,鱼禾也不会答应。   铫期没什么大名声、铫期举荐的义士也没什么大名声,不然王匡和王凤也不会如此痛快。   阴丽华好笑的道:“你倒是重视人才,可有些人才却不买你面子。”   鱼禾疑惑的看向阴丽华。   阴丽华憋着笑,道:“你派去招揽诸葛稚的人,被人家赶出门了。人家也没答应你的招揽。”   “这样啊……可惜了……”   鱼禾愣了一下,感叹了一句,然后看向阴丽华不满的道:“人家没答应我的招揽,你不替我伤心也就罢了,怎么还高兴上了?”   阴丽华噗呲一下笑出声,“因为诸葛稚虽然没答应你的招揽,但他却答应了杨音的招揽。月前已经带着家人乘着大船赶去交趾了。”   鱼禾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一个当主公的去招揽人家,人家爱答不理的。   我属下一出手,人家就屁颠屁颠的来了。   我这个当主公的不要面子啊?   “哈哈哈……”   阴丽华瞧着鱼禾一脸郁闷,放声大笑了起来。   鱼禾恶狠狠的瞪了阴丽华一眼,“以后不许再提此事。顺便派人给杨音传一封信,告诉杨音,让杨音替我打诸葛稚十板子,此事就揭过去了。”   阴丽华撇着嘴,有些不乐意的道:“你待你看重的人可真好。人家即便是轻视你,你也没有怪罪。   我这种主动凑上来的,你就一点儿不知道怜惜。”   鱼禾让杨音打诸葛稚十板子,看似小心眼。   可实际上也是为了安诸葛稚的心。   若是诸葛稚到了交趾,发现杨音的主公招揽他,他没答应,反而答应了杨音的招揽,那他还不得惶恐不安?   鱼禾让杨音打他十板子,并且说此事揭过去了,那就是说鱼禾以后不会再计较此事。   诸葛稚可以安心的留下。   鱼禾听到阴丽华的话,瞥了阴丽华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每一个月领的贴补,都快赶上一个郡守的俸禄了。你还好意思说我待你不好?”   阴丽华的俸禄虽然不高,但是鱼禾许了阴丽华不少贴补。   那些贴补的价值可不低。   阴丽华毫不客气的道:“我做的可比一郡郡守还要多!”   这倒是实话。   阴丽华虽然只是个长史,但她管辖的生意已经遍布天下各郡,需要处理的事情确实比一郡郡守多。   鱼禾白了阴丽华一眼,道:“我总不能再给你涨一些贴补吧?再贴补下去,旁人就该有意见了。”   阴丽华嘟囔了一句,“谁会有意见?”   谁敢有意见?   鱼父鱼娘将阴丽华当儿媳妇看,阴丽华又跟鱼禾朝夕相处在一起,以后嫁个其他人是不可能了。   这种情况下,谁敢有意见?!   “你说什么?”   鱼禾没听清楚阴丽华的话。   阴丽华微微摇头,道:“没什么……”   鱼禾哼哼了两声,道:“别贪心不足,左右虎贲卫的人连俸禄也没有,你看他们有怨言吗?”   阴丽华听到这话,瞬间不想说话了。   鱼禾此前给属下的臣属定俸禄的时候,是没有将左右虎贲卫算在其中。   左右虎贲卫如今也不领俸禄。   但左右虎贲卫的待却是鱼禾手下诸多兵马中最好的。   首先,在饭食上,左右虎贲卫是一日三餐,中午和晚上的两餐必须有肉。   听说中午吃肉是为了涨力气,晚上吃肉是为了养膘。   后世膘肥体胖的人不受人待见。   可古人征兵,就喜欢找膘肥体胖的。   军中训练猛士,其中有一环就是养膘。   因为膘肥体胖的人,力气才足够大。   所以古代很多猛将都是大胖子。   其次,鱼禾虽然没有给左右虎贲卫发俸禄,但是却给发田、发宅子。   普通兵卒一载发五亩良田,什长一载发十亩、队正发二十亩,往上就是十亩十亩的加。   除此之外,什长还会配发三间砖瓦房、队正发带耳房的院子,往上以此类推。   像是张休、刘俊、相魁等人,每一载发的田产加上赏赐,能拿到上百亩地,他们配发的宅子,也是大宅院。   若不是左右虎贲卫充任这鱼禾的亲卫,又一直坐镇在最凶恶的地方,经常出去跟人拼命,军中上下恐怕早就闹意见了。   当然了,左右虎贲卫的待遇虽好,但考核也很严格。   每一岁,左右虎贲卫都会进行一次大考,大考垫底的,会被踢出左右虎贲卫,有功者会到地方充任亭长、亦或者督邮。   无功者会被发配到其他军中充任什长。   各军每一岁也会挑选一部分精锐,冲入左右虎贲卫,补充其不足。   此外,左右虎贲卫中的普通兵卒,服役年龄不得超过四十。   队正以上的军官服役不得超过五十。   超过年龄的全部会被调任地方。   “行了,不说这些了,你收拾收拾,我们去长沙郡迎一迎铫期!”   鱼禾笑着对阴丽华说。   阴丽华愕然道:“你要亲自去迎铫期?!” 第455章 长沙国   亲自去迎铫期?   鱼禾晒笑了一下,若只是铫期一人的话,他应该不会去亲迎,毕竟马援和阴识入他手下的时候,他也没有亲自迎过。   但若铫期所邀请的那位义士是鱼禾猜测到的那一位的话,那就值得去迎一迎。   两位云台二十八,即便是位面之子刘秀碰见了,也得亲迎一番。   若是让曹孟德碰见了,不仅会亲迎,说不定还会携手共乘一辆车驾。   当然了,鱼禾去亲迎,也不全是冲着云台二十八的名头去的。   主要是两个云台二十八初入他麾下,寸功未立,他不好给他们重要的位置,所以要亲迎一番,以示重视。   不至于让人在他手下呆久了,得不到重用,而半途跑路。   就像是韩信一样,在项羽帐下不受重视,得不到重用,果断就跑了。   到了刘邦帐下,若非萧何慧眼识珠,恐怕也跑了。   这个时代虽然也将忠义,但也讲良禽择木而栖。   有能耐的人另投明主,非但不会被骂作几姓家奴,反而会称赞其慧眼识人。   像是吕布之所以被称作三姓家奴,纯粹是那厮太恶心,找一个主公就拜人做爹爹,找一个主公就拜人做爹爹,最后还把人给宰了。   不忠也就算了,还不孝。   在重孝的古代,肯定落不下好名声。   像是窦融,先是跟王莽混,王莽败亡以后又跟着刘玄混,刘玄败了又跟着刘秀混。   人家怎么就没得一个三姓家奴的坏名声呢?   还不是人家虽然失忠义,但却重孝。   古人有句话说得好,那就是重孝的人就算是个坏人,也坏不到哪儿去。   所以只要在忠或者孝之间守住一个,即便是再坏,也不会坏到被天下人唾骂的地步。   要是不忠不孝了,那就真的一点儿好名声也留不下。   所以啊,只要铫期和那一位义士守住孝道,人家就算半途跑路了,也没太大心理负担。   鱼禾要留下他们,就必须亲自迎一迎,以示重视。   鱼禾带着阴丽华,乘着马车,出了南平亭别院,赶往了长沙郡。   从南平亭通往长沙郡的官道经过了重新整修,沿途的亭驿也已经恢复,各地的盗匪也被清理的七七八八。   所以鱼禾一行一路上水波不兴。   唯一能拿出来说一说的,大概就是秦遗汉修的驰道。   马车的车轮入了驰道,速度极快,马匹也省力。   往日里需要走七的路程,借着驰道能省去两日半时间。   四日半后,鱼禾赶到了长沙郡的郡治长沙县。   郡守和县令得到了消息,早早的就等候在城门口。   拜见了鱼禾以后,领着鱼禾入了长沙县城内的一座宫殿。   长沙郡以前是长沙国,长沙国最早是吴芮的封国。   吴芮是春秋时期吴王夫差的后人,秦末的时候,第一个响应秦末农民起义,项羽分封诸侯的时候,吴芮被封为衡山王,刘邦立汉以后,改封为长沙王,封国便在长沙郡。   长沙国一直传承到吴芮的玄孙吴差手里,因无后而绝。   长沙县内的宫殿,便是吴芮所留,后几经修缮,看着十分壮观。   但因为很久没住人了,所以只剩下壮观了。   宫内宫外的杂草虽然被长沙太守和长沙县令带人清理了一番,还移种了许多花草,但依然难掩陈腐气息。   大殿虽然经过短暂的修葺,但依然显得很残破。   殿内的摆设是新移过来的,还点着熏香,陈腐味倒是淡了一些。   再加上数十貌美的女子点缀,殿内看着也不错。   长沙太守也姓吴,是一个四旬的大胖子,以前是郡衙门的功曹,也是长沙郡数一数二的豪强。   鱼禾攻破长沙郡以后,命长沙郡内的豪强拿出粮食赈济百姓,他是第一个响应的。   鱼禾下令筹备各郡郡卫,他也是第一个完成的,且郡卫的质量相当高。   冯英在考察了长沙郡郡卫,以及吴太守品性和以往的功劳以后,奏请鱼禾升任吴太守为长沙郡太守。   鱼禾瞧着此人没什么大的优点,也没身大的缺点,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听话,也愿意做实事,就应允了冯英的奏请。   如今,这位吴太守,跟在鱼禾身边,见鱼禾在四处打量宫殿内的陈设,一边抹着汗,一边谨小慎微的解释,“时间仓促,臣小小的收拾了一下,主公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吩咐,臣立马派人去办。”   鱼禾背负双手,笑而不语。   阴丽华在一旁笑着道:“已经很好了,比主公在桂阳郡住的地方好了不知道多少。”   吴太守一愣,身上的肥肉一抖,惊叫道:“桂阳太守竟敢苛待主公?!”   阴丽华失笑道:“谁敢苛待主公?真当主公年少好欺?主公麾下可是有十数万兵卒呢。”   吴太守微微点了点头,陪着笑脸道:“那倒也是……”   鱼禾可是武力征服荆州四郡的,在荆州四郡,他的拳头最大,谁敢欺负他?   阴丽华又笑着道:“主公就是不喜欢奢华,觉得有点劳民伤财。眼下主公治下各地皆是百废待兴,粮食钱财都该用在各地百姓身上。   主公说过,他住破屋也不会冻着,住宫殿也不会暖着,即使如此就应该住破屋,将钱财省下来多帮帮百姓,也许这些钱,就能让成千上百的百姓活命。”   吴太守脸上的笑容一僵,额头上的细汗越冒越多。   他修葺宫殿,就是害怕鱼禾驾临长沙郡以后住不好,因此迁怒与他,所以他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加班加点的用了两日,将一座残破的像是遗迹一样的宫殿,恢复到眼前这般模样。   可听阴丽华话里的意思,鱼禾似乎不喜欢。   鱼禾不喜欢,他的钱不仅白话了,还有可能落不下好。   鱼禾则没管吴太守的反应,而是错愕的看着阴丽华。   他什么说过‘要住破屋,将钱省下来给百姓们花’这种大公无私的话?   这是周公、毛公那等大公无私的伟人才能说出的话。   他不配啊!   阴丽华感受到了鱼禾的目光,冲鱼禾挑了挑眉。   鱼禾立马猜倒了阴丽华的心思。   阴丽华知道他不喜欢大兴土木,也不喜欢太奢靡的生活,所以在他入殿以后,看着殿内奢华的布置沉默不语的时候,阴丽华就主动开口帮他提点了一下吴太守。   鱼禾也不好拆阴丽华的台,但吴太守被吓的不轻,还需要安抚一下。   鱼禾思量了一下,笑道:“吴太守不了解我的喜好,才做了这些。他也是一片忠心。”   吴太守听到这话,神情一松,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道:“对对对,臣乃是一片忠心。   臣此次修葺宫殿,花的全是臣自家的钱财,绝对没动官钱和百姓的钱分毫。”   阴丽华看出了鱼禾是在安慰吴太守,就笑吟吟的站在那儿,没有再开口。   鱼禾哈哈一笑,看着吴太守道:“你的一片忠心,我看到了。这一次我就厚着脸皮享受一下你的忠心,以后可不许了。”   吴太守急忙点头。   鱼禾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殿中的一张花里胡哨的坐塌上坐下,又请吴太守、阴丽华分别落座,然后又笑着对吴太守道:“我和其他人不同,不喜享乐,但也不会阻止你们享乐。你们拿自家产的粮食,自家赚的钱财做任何事,只要不违背律令,我都不会怪罪,亦不会取分毫。   但百姓的钱粮,你们不能碰。   更不能收受贿赂,或者压榨百姓。”   吴太守听到鱼禾前半段话,还挺开心的,乐呵呵的在笑,听到了后半段,脸上的笑容立马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惶恐。   鱼禾斩钉截铁的道:“你们自家有钱,你们就算以钱财铺地,一路铺到长安城去,我也不会说你们宣扬奢靡之风,更不会因此怪罪你们。   甚至还会因为你们帮百姓们开路,给你们记一功。   但你们向百姓伸手,哪怕是拿了一文钱、一粒粮食,我也容不下你们。   该抓的会抓,该杀的会杀。”   吴太守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急忙道:“臣谨记大王教诲,绝对不敢动百姓分毫。”   鱼禾虽然面嫩,看着也柔柔弱弱的,可鱼禾话里的分量有多重,吴太守很清楚,所以他不敢轻视鱼禾任何一句话。   鱼禾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哪怕说的再轻,也能影响到西中、西南、中南,甚至能影响到整个天下。   他吴太守喊破了喉咙,也仅仅是影响一下长沙郡而已。   鱼禾的话有多大的分量,不言而喻。   鱼禾见吴太守答应了很痛快,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能将我的话听进去就好。一会儿走的时候,将那些女子带走,是谁府上的仆人,就给谁送回去。若是良家,给人一些钱财,并且跟人父母说清楚,只是到宫殿里清扫,并没有做其他的,别坏了她们的名声。”   吴太守愣了一下,忙道:“大王不需要人伺候?”   鱼禾刚要搭话,就听阴丽华笑吟吟的道:“我这个王府长史,伺候不好大王吗?”   阴丽华的声音很柔、很脆,很好听。   可吴太守不知道为何,心头一寒。 第456章 相见时难   吴太守瞬间明白,这位女长史怕是已经将大王视为禁脔了。   他找那些女子伺候大王,虽然没触怒大王,但却触怒了这位长史了。   这位长史可是大王身边的人,保不齐还是枕边人啊。   惹不起!   惹不起!   “是臣失言了,请大王责罚。”   吴太守赶忙请罪。   鱼禾见此,立马明白,阴丽华出声,让吴太守误会了,他一脸无语的看向阴丽华。   阴丽华毫不客气的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阴丽华毫不避让。   鱼禾恶狠狠瞪了阴丽华一眼。   姑娘,你闹什么啊?   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若是让人误会了,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你的清白就没了啊?!   你是不是憨啊?   阴丽华并没有看明白鱼禾的眼神,她见鱼禾瞪她,也毫不犹豫的瞪了回去。   鱼禾瞬间更无语了,收回了目光,懒得再搭理阴丽华。   这一幕落在了吴太守眼里,就成了‘眉目传情’。   吴太守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反应快,提前看出了两人不正当关系,果断服软了。   若是他刚才将阴丽华当成一个寻常的长史,怼回去,那八成就凉了。   至于两个人‘眉目传情’所溢出的狗粮,吴太守倒是没吃到。   吴太守有一妻八夫人十一姬妾,还不至于吃别人狗粮。   “我只是不喜欢被太多人伺候,你也不用多想,更不用认错。此事就这么定下了,给女子们的钱,可以上报到阴长史处,阴长史会把钱给你。”   鱼禾觉得吴太守有点像是鹌鹑,胆子太小,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吓的缩起来。   吴太守忙道:“些许钱财……”   “行了!”   鱼禾不等吴太守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不缺那点钱财,但公是公,私是私,不可混为一谈。   我不仅需要你们做到廉洁奉公,也需要你们做到公私分明。   你的钱财再多,那也是你的钱财,不是府库的钱财,不能一直贴补公用。   府库的钱财再少,那也是府库的钱财,不是你的钱财,不能私用,更不能浪费。”   吴太守起身,匆匆走到殿中,向鱼禾郑重一礼,“主公高义,臣等能辅佐主公,是臣等的福气。”   吴太守这话是真心话,并不是拍马屁。   他是真的被鱼禾这种公私分明、心系百姓的精神所触动了。   要知道,以鱼禾现在的地位,即便是大兴土木筑造宫殿,亦或者令各地献上美女供他享乐,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鱼禾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公私分明、心系百姓。   这种人,要么就是真正的好人,要么就是所图甚大者。   鱼禾九成九是后者。   在天下群雄并起,所有义军首领没几个为百姓着想,没几个做到公私分明的时候,鱼禾如此做,就显得璀璨夺目,能够赢得不少民心。   其他义军将百姓祸祸的越惨,鱼禾就越得民心。   如此人物,逐鹿的把握会更大,更值得效忠。   吴太守虽然是一个鹌鹑性子,但他的眼光和嗅觉很准。   他在鱼禾占据了荆州四郡以后,率先响应鱼禾的政令,赈济百姓,组建郡卫,从而获得鱼禾认可,凭借的就是眼光和嗅觉。   “不必多礼,郡内有什么难以处理的政务,近些日子可以送过来,我能处理的,就处理了。”   鱼禾笑着说。   吴太守恭敬的应允了一声,“喏……”   应允过后,吴太守也没有拖泥带水,立马带着女子们离开了大殿。   吴太守一走,阴丽华忍不住道:“这人的胆识也太小了,他真的能做好一郡太守?”   鱼禾看向阴丽华,笑问,“你觉得他做不好?”   阴丽华思量了一下,直言道:“我觉得他能守一郡,但未必能牧一郡。”   守指的是守着没变化,牧指的是将一郡发展繁华。   鱼禾好笑的道:“能守一郡就不错了,合浦的太守连如何守都搞不明白呢。”   阴丽华一愣,忙道:“所以诸葛稚刚到交趾,你就让人家去出任合浦都尉了?!”   杨音费尽唇舌将诸葛稚招揽到交趾,还没捂热乎,就被鱼禾一纸文书调到了合浦。   也不知道杨音拿到了鱼禾的文书以后,会作何感想?   大概会很委屈,但不敢说。   鱼禾点着头道:“诸葛稚有几分领兵的才能,由他出任合浦都尉,合浦郡应该能好不少。”   鱼禾对诸葛稚了解不多,历史上对他的记载也仅有了了一笔。   但就是这一笔,让鱼禾看到了诸葛稚的才能。   历史上,诸葛稚在赤眉军进入长安以后,被任命为卫尉。   卫尉是掌管宫廷禁卫的官。   卫尉不仅得会领兵,还得忠心,还得会厮杀。   所以让他去合浦郡领兵,震慑合浦郡上下,绝对合适。   阴丽华感慨道:“你手下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鱼禾哭笑不得,他手下能用的人确实太少,可这也怪不得他啊,谁让他起家的地方是西南,西南又不兴教化,没什么人才呢。   那像是刘秀,在北方起兵,人才都是拖家带口来投。   豪强子弟更是不要钱的往刘秀手底下钻。   一些封疆大吏也对刘秀俯首称臣。   仅仅上谷郡一郡,就让他网罗了一窝云台二十八。   后世人称刘秀为位面之子、天命之子,不是空穴来风。   同样是夺取江山、逐鹿天下,别人就像是攀爬悬崖峭壁一样,要经历重重磨难。   刘秀完全就像是取西经。   天上的大佬把啥都给他安排好了,他只要顺着大佬的心思走一遍,江山就是他的了。   “所以啊,我才特地赶到长沙郡来迎铫期……”   鱼禾也跟着感慨了起来。   阴丽华瞥了鱼禾一眼,道:“我兄长被你骗到手下的时候,可没见你亲迎。你骗我入府做长史的时候,也没有亲迎。”   鱼禾有些好笑的道:“所以呢?”   阴丽华瞪着眼道:“以后有机会了,你也得亲迎我们兄妹。”   鱼禾哭笑不得,随口应允道:“好好好,待你们兄妹建立的大功业以后,我一定亲迎数十里。”   阴丽华满意的点了点头。   鱼禾笑着摇摇头。   阴丽华在他面前,越来越娇憨了。   还是以前那个知性、成熟、稳重的阴丽华,更好相处。   不过,以阴丽华的年龄,娇憨才是她该有的。   知性、成熟、稳重,恐怕只是她的教养。   鱼禾和阴丽华在长沙王宫里待了两日。   巴山急匆匆冲进殿内,“主公,铫期一行人已经进长沙县地界了。”   鱼禾正在批阅文书,听到这话,立马放下笔,吩咐道:“备马车!”   巴山应允了一声,前去准备。   鱼禾带着阴丽华,阴丽华提着一个食盒,往外走去。   到了门口,马车已经备好。   鱼禾带着阴丽华坐上了马车,巴山等一众侍卫骑着马守卫在四周。   吴太守和长沙县令等一众官员乘着马车跟在后面。   一行上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长沙县城。   一路奔出去了十里。   到了十里外的亭驿才停下。   众人在亭驿内等了半个时辰,一行数百人的队伍,从北而来。   为首的是左虎贲卫副将相魁,后面跟着十数个铁甲骑卒,再后面是两个身形高大的汉子,再后面是一架架马车,以及一架架装着家里杂货的板车,四周围着一些仆从打扮的人,最后压阵的是数十铁甲骑卒。   鱼禾看到了人影,翻身上马,奔了出去。   巴山就近夺了一匹马,追了出去。   剩下的侍卫们紧随其后。   长沙郡的官员们一脸懵?!   什么人啊,值得大王如此冲动?   难道是国师公刘秀逃到荆州了?!   懵逼归懵逼,一众官员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鱼禾单人单马,冲到相魁一行近前的时候,相魁率先策马奔了出来。   主仆重逢。   相魁欣喜万分。   “主公!”   “哈哈哈……”   鱼禾勒马驻足,在马背上给了相魁一个熊抱,然后拍着相魁的肩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相魁,笑着道:“清瘦了不少……”   相魁乐呵呵的笑道:“刘俊那厮说了,我们以后少不了要在江水上奔波,就让属下率领着一些在江水上讨生活的人在江上操练。   水上待久了,就瘦了。”   鱼禾愣了一下,笑道:“刘俊怕是没有那个远见吧?”   刘俊虽然点子多,但还看不到这么长远的地方。   相魁也没有隐瞒,笑着道:“他是看到了张休在江陵渡招募了上百人,充作摆渡人,霸占了江陵渡,所以也起了心思。”   是张休先想出来的,那就不奇怪了。   张休的点子比刘俊还多,只是为人比较冷酷,不喜欢主动出谋划策。   “说起来我们确实该组建水军了,我们以江水为屏,江水上确实应该有水军防守。”   “属下听主公的。”   相魁在鱼禾面前,向来没二话。   鱼禾点点头,问道:“那两位义士呢?”   相魁一愣,咧嘴笑道:“属下原以为,主公来此是为了看属下,没想到是为了那两位义士。”   鱼禾笑骂道:“若不是我阿耶当年阻拦,你差点就姓鱼了,你跟我说这个?”   相魁笑的更灿烂,“说的也是……哈哈哈……”   说话间,相魁冲着身后不远处那两个盯着这边一直观望的人招呼了一声。   “我家主公亲自来迎你们,你们还不过来拜见?”   两个汉子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一惊。 第457章 血赚!!!!   两个汉子在江北的时候,只知道鱼禾是西南崛起的一个义军首领,并不知道鱼禾实力有多强、势力有多大。   他们之所以不远千里的赶到西南投奔鱼禾,也是听马氏兄弟说,鱼禾以汉人的身份,在西南站稳了脚跟,成为了西南一霸。   在天下所有义军都在内斗、都在祸祸百姓的时候,鱼禾这种在藩属境内扬威的,值得所有天下有志之士敬重,他们也不例外。   就是因为这份敬重,所以他们才抛弃了身上的职位,拖家带口的赶往西南。   不为别的,就想陪着鱼禾一起在藩属境内驰骋。   但他们到了江水边上,看到了那全员着甲的虎贲卫以后,他们才知道,鱼禾恐怕不仅仅是一个义军首领、西南一霸。   他们身在衙门,大大小小的义军也见过不少,听过不少。   但是全员着铁甲的义军,他们还真没见过。   那不是一支义军概有的东西,也不是一支义军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待到他们过了江水,那个叫相魁的壮汉私底下跟他们说了一些鱼禾的底细以后,他们才明白,鱼禾到底是何等人物。   一个坐拥中西、西南、中南,两州半地的超级霸主。   一个麾下百姓千万,从这数十万的超级霸主。   或者说称之为诸侯王,也有点轻了。   他若称帝,也没人会有异议。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物,如今居然单人单马,亲自迎他们。   这份看重,让他们惶恐,也让他们受宠若惊。   他们是什么身份,一个为父守孝以后刚刚出仕的小吏,一个郡功曹小官而已。   在人家眼里,可能就是两只大一点的蚂蚁。   “不得无礼!”   鱼禾喝斥了相魁一句,相魁憨厚的一笑。   两个汉子在鱼禾的喝斥声中清醒了过来,二话没说跳下马背,大步流星的奔到了鱼禾面前,单膝跪在地上。   “颖川铫期!”   “颍川冯异!”   “参见大王!”   “哈哈哈哈哈……”   当听见冯异二字的时候,鱼禾放声大笑,笑的格外开怀。   真的是冯异啊!   大树将军冯异啊!   这波血赚啊。   鱼禾跳下马背,快速走到二人面前,伸手托起了二人胳膊,大笑着道:“二位快快请起!”   鱼禾一边托着铫期和冯异,一边打量着他们。   铫期是个大方脸,一脸大胡子,脸再黑一些,活脱脱就是一个赛张飞,身形很魁梧,比鱼禾大了一圈,高了半头,跟相魁不相上下。   冯异……怎么长的慈眉善目的?   若不是留着山字美髯,添了几分威势,很难让人将他跟将军联系在一起。   铫期和冯异诚惶诚恐,见鱼禾一个劲的盯着他们猛瞧,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鱼禾看出了二人窘迫,赶忙道:“二位不远千里来投,是我之幸。我已经备好了酒菜,为二位接风。”   铫期和冯异赶忙躬身施礼。   “多谢大王厚爱!”   鱼禾又大笑了两声,对着身后相魁喊了一声,“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头前带路!”   相魁笑呵呵的应了一声。   鱼禾对铫期和冯异如此热情,相魁立马明白了里面的道道。   鱼禾明显是看重这两位,亦如当年鱼禾看重漕中叔和漕少游父子一般。   虽说鱼禾当年对待漕氏父子,没有这么热切,但用的心思绝对不少。   作为鱼氏昔日的家仆,今日的家臣。   相魁自然希望鱼禾的实力越来越强、越来越大,有更多的人帮鱼禾做事。   鱼禾招呼着铫期和冯异上了马背,引着他们往亭驿走去。   鱼禾刚背过身,铫期和冯异的目光就对上了。   铫期苦着脸,用目光向冯异传话,“好弟弟,我怕是带着你进虎狼窝了……”   冯异用眼神回话,“对方并没有恶意,淡定……”   铫期急忙又用眼神传话,“可对方表现的完全不像是一个诸侯王啊……”   冯异又用眼神回话,“淡定……”   铫期再次用眼神传话,“即便是西南再缺人用,一个诸侯王也犯不着兴师动众的来见我们两个小吏吧?”   “淡定……”   “我们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   “……”   这些冯异也淡定不下去了,他慈眉善目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用眼神告诉铫期,“谁家骗子会下这么大血本?   人家为了让我们平安从绿林贼所在的南阳郡过境,付出了足足六万石粮食。   我们和我们的家眷,加起来还不值六万石粮食呢。”   铫期看懂了冯异的眼神以后,一脸若有所思。   一行人走到半道上,长沙郡一众官员就赶上了。   长沙郡的官员到了以后,也不喊累,一个个盯着铫期和冯异猛瞧。   铫期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有点不明所以的看向冯异。   冯异看出了一些门道,心头一个劲的苦笑。   人家为啥一个劲盯着他们看?   明显是因为那位年轻的大王为了迎他们,有些兴师动众了,以至于人家以为他们是什么大才。   鱼禾招呼了一声长沙郡的一众官员,一行人返回了亭驿。   亭驿可不是个亭子,而是驿站。   里面有住人的地方,也有养马的地方。   鱼禾带着冯异和铫期入了亭驿,立马组织人开席。   席间,鱼禾只是一个劲的让铫期和冯异吃好喝好。   铫期被一众长沙郡官员盯着,吃饭吃的都不自在。   冯异就好似一个局外人,什么也不在意,漫无条理的吃着东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以后。   鱼禾打发走了长沙郡的一众官员,才跟铫期和冯异聊了起来。   亭驿正堂内。   只剩下了鱼禾、阴丽华、相魁、铫期、冯异五人。   铫期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急忙道:“大王真是西南之主?”   阴丽华抿了一口酒,笑吟吟的道:“是也不是……”   铫期忙道:“何意?”   阴丽华放下酒杯,笑道:“因为西南是主公的,但主公手下却不止西南。”   铫期追问,“还有何处?”   阴丽华漫无条理的数了起来,“益州除了广汉、蜀郡、汉中、半个巴郡外,剩下的皆由主公所辖。   交州一州,皆由主公所管。   荆州江水以南的四郡,也是主公的疆域。”   饶是铫期早就从相魁口中打听到了这个消息,此刻听到阴丽华再次说起,也是一脸震惊。   一直在一旁侧耳倾听的冯异,也是一脸震惊。   “如此说来,江水以南,除了扬州,剩下的疆土已经尽归大王。大王在江水以南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为何我等在北方从未听到过?”   铫期又问。   阴丽华看了鱼禾一眼,苦笑道:“我们家这位主公啊,什么都要,就是不要名声。旁人做了一丁点小事,就很不得闹的世人皆知。   我们家这位主公做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只会按在别人的头上。   两位虽然没听说过我们家主公的名声,但一定听过我们家主公的事迹。   此前征讨句町和滇国的廉丹,就是败于我们家主公之手。”   铫期和冯异脸色齐齐一边。   冯异差点就站起身了。   阴丽华看到了他们的异常,也猜倒了他们的心思,赶忙道:“那个时候,我们家主公已经攻破了益州郡,夺了滇王安羌的滇王之位。   我们家主公率军抵御廉丹,也不是为了帮滇人和句町人。   而是为了逃到益州郡的汉人。   也是为了快点结束犍为、巴、蜀等郡百姓的苦难。   二位身在官门中,应该听说过蜀郡大尹公孙述起兵时候的檄文吧?”   铫期和冯异听到这话,面色缓和了不少。   若是鱼禾是一个投了句町人或者滇人的汉贼,然后打着汉人的名头领着滇人和句町人冒犯汉人和汉地,那他们纵然是死,也不会再跟鱼禾多说一句。   大义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真当它出现的时候,他们愿意以命相护。   冯异罕见的主动开口,“略有耳闻……”   阴丽华盯着他们二人道:“那我要是告诉你们,公孙述在檄文中描述的冯茂和廉丹在益州的行径都是真的呢?”   铫期和冯异愕然瞪大眼。   铫期果断开口,“不可能!”   阴丽华苦笑着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家主公起于草莽,最初就是在冯茂手下为卒。冯茂初战句町,倒是打了几场,可是随后被句町的瘴气所阻,只能退居巴郡,留下了巴蜀儿郎在六盘水和句町人作战。   巴蜀儿郎也奈何不了瘴气,数月间,十去其七。   我们家主公就是中了瘴气,要被人活活扔到尸堆里,任其自生自灭的时候,为了活命,才不得已造反。   我们家主公叛出了六盘水兵营以后,转战平夷。   在平夷的时候,去过一趟巴郡。   他发现,巴郡早被冯茂和史熊二人搜刮一空,郡内百姓逃的逃,死的死,易子而食的更是不计其数。   为此他特地打通了巴郡通往平夷的道路,为巴郡百姓提供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廉丹到了益州以后,比冯茂更甚,数月之间,就折腾空了益州数郡的钱粮。   甚至还逼迫各郡大尹将往后几载的税赋一并收上来,充作军需。   冯茂要了益州百姓四成钱粮,搜刮空了整个巴郡。   廉丹要了益州百姓四成钱粮,搜刮空了数郡。   百姓们留下的粮种,都被他们夺走了。   王寻和王邑到了以后就更过分,他们无钱可捞,干脆贩卖起了广汉郡和汉中郡等郡的丁口。   我若记得没错,梓潼县内的张氏一族,有不少族人被贩卖到了颍川郡。   你们身为颍川吏,应该见到过他们的身影吧?   此时做不得假吧?   我们家主公人单力薄,想救百姓,就只能另辟蹊径。   所以他率领着千人,孤军深入益州郡。   夺下了益州郡,重立了益州郡的郡治,解放了那些在滇人手里为奴为仆的同族,让他们在城内安家落户。   又广开田亩,收拢流民,为益州的逃民打造了一片乐土。   你们从江夏渡一路到此处,也看到了长沙郡百姓是如何生活的。   益州郡、犍为郡等地的百姓,比长沙郡百姓生活的更好。   我们家主公初入荆州四郡的时候,荆州四郡先是经历了兵灾,随后又经历了旱灾,百姓流离失所,借着树皮草根度日,土匪流寇更是不计其数。   荆州四郡能够这么快恢复农桑、盗匪绝迹,全赖我们家主公所谋。   以上种种,两州半疆域内人人皆知,二位不信可以去印证。” 第458章 猛虎添双翼   铫期和冯异听完阴丽华一席话,一脸惊荣,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阴丽华的话是真是假,不用去分辨。   因为他们在颍川郡的时候,确实见到过广汉郡张氏一族的人被发卖为仆。   益州张氏那也是大族,即便是广汉郡分支,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能将张氏的人当成仆人发卖,恐怕也只有兵临广汉郡的王寻和王邑二人了。   他们手握兵马,有一举拿下张氏一族的实力。   他们乃是皇室中人,论家世,比张氏高,所以他们不怕得罪张氏宗支。   鱼禾费心费力治理荆州四郡,铫期和冯异也有目共睹。   他们从江夏渡过江,入了长沙郡以后,所见所闻,皆证实了阴丽华的话。   鱼禾确实恢复了长沙郡的农桑,清理了长沙郡的盗匪。   长沙郡百姓们在田间地头劳作的时候,脸上的喜色是掩饰不住的。   长沙郡百姓们身上穿戴的衣裳,以及吃饱喝足以后养出的红润的面色,也是藏不住的。   从江夏渡到长沙县,路径五县,一个盗匪也没有遇到,这种事情他们也有目共睹。   毫不夸张的说,鱼禾治下的长沙郡,比他们此前任吏的颍川郡要好数倍,比正在闹兵灾的南阳郡要好十数倍,甚至数十倍。   他们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他们知道如今天下是什么样子。   各地盗匪横生、义军频起,今天冒出一个王,明天冒出一堆王。   百姓们先是被朝廷压榨,随后被盗匪、义军欺辱,基本上没什么活路,就别提什么照顾农桑了。   鱼禾治下的长沙郡,应该算是天下间少有的乐土之一。   铫期和冯异不是那种自欺欺人的人。   阴丽华的一部分话他们已经证实了,那他们就得认。   铫期和冯异郑重的向鱼禾一礼。   铫期率先开口,“冯茂和廉丹在益州如此祸害百姓,确实该杀。大王能拯救数万黎民于水火,着实该杀。”   冯异点着头,沉稳的道:“如今天下大乱,各地义军、盗匪、甚至朝中官员,皆在争名逐利,不顾百姓死活,唯大王一人心系百姓。   大王之义,当守冯异一拜。”   冯异说完这话,郑重的拜倒在地。   鱼禾赶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冯异身前,扶起冯异,埋怨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手底下不兴这个。”   冯异起身,诧异道:“大王手下不兴拜礼?”   鱼禾点着头道:“将礼可受、君臣之礼也可受,余者不可受。”   将礼就是指将军单膝跪地之礼,君臣之礼就是指君臣叩拜大礼。   冯异一脸愕然。   铫期也是这般。   铫期忍不住道:“百姓、奴仆见了大王,也无需跪拜?”   鱼禾笑着道:“我治下有仆无奴,若非祭祖、祭天大典,皆可免跪。”   铫期吓了一跳,忙道:“大王可是要效法新帝,改奴仆为私属?”   鱼禾笑着摇摇头。   阴丽华走上前,笑着解释道:“我们家主公说有仆无奴,便是有仆无奴,绝不会效法新帝,改奴仆为私属,自欺欺人。”   铫期一脸震惊,冯异亦是如此。   二人都是在官场上混过的人,祖上也阔过。   知道奴隶对一家一室意味着什么。   奴隶那就是免费的劳力,是一家一世发展壮大的根本之一。   豪强大户,之所以能快速的积攒起大批的钱粮,就是因为他们一直用奴隶在做工,不用承担奴隶们的工钱,只需要稍微给点吃的就行。   最主要的是,豪强大户们对奴隶有任意处置之权。   也就是说打杀了就打杀了,不会被问罪,更不会被问责。   豪强大户们很看重这些免费的劳力,也很享受这种能随意处制奴隶的权力。   鱼禾要取缔奴隶,无疑是跟所有的豪强大户作对。   有王莽这个前车之鉴在,鱼禾还敢这么干?   这不是找虐吗?   王莽干到一半,被天下所有豪强大户一起抵制,最后不得不自欺欺人的将奴隶改为了私属,这才勉强将这条政令推行下去。   鱼禾明显是要将这件事彻底落实下去,遇到的阻力恐怕比王莽还大。   鱼禾看出了铫期和冯异的心思,笑问道:“二位可是觉得我这么做,有点自找麻烦?”   铫期和冯异一脸迟疑。   冯异沉默不语。   铫期迟疑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确实如此……”   鱼禾重新请铫期和冯异坐下,又笑着道:“就算是自找麻烦,这件事也得办。”   铫期瞬间也闭上嘴,陷入到了沉默。   鱼禾脸上的笑容一敛,缓缓道:“我从没有跟人讲过,我为何不喜欢奴隶,为何要废除有关奴隶的律条。   今日刚好说到此处,那我便给诸位讲讲。   我在京畿时,有一户豪强,家中有一独子,十分受宠。   独子喜欢以人为马,家中的管事便在奴仆中挑选了一些身强力壮的汉子,扮作马匹,供其玩闹。   独子年龄稍长,便喜欢以少年人为马,于是家中管事便在奴仆中挑选少年人。扮作马匹,供其玩闹。   但其对马的要求特别高,管事为了迎合其意,便将少年奴仆驯做马,给带缰、配鞍,让少年奴仆学马叫、学马吃喝。   少年奴仆不从,便受于各种酷刑。   久而久之,少年奴仆化双臂做前蹄,吃马料,饮生水,言马语,伏其主外出,于真马无异。   然马料入腹,终难消化。   半载光阴,马儿便会暴毙。   于是管事便会另则‘新马’。   周而复始,直至豪强大户独子玩腻为至。”   鱼禾讲述的平平淡淡,铫期、冯异、阴丽华听的寒毛竖起。   相魁和鱼禾同出一地,是看着鱼禾长大的,并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所以他猜测鱼禾是在讲故事。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瘆得慌。   鱼禾继续道:“其他豪强大户,虽然没有将人训练成真马,但却以人为牛马,犁地、耕田、驱车。   更有甚者以杀奴为乐。   人彘、人烛、点天灯、尸油等等,诸位应该不陌生吧?”   铫期、冯异、阴丽华脸色皆是一白。   人彘闻名于汉初,乃是鼎鼎大名的吕后弄出的人间惨剧,往后效仿者比比皆是,他们自然不陌生。   人烛、尸油,一些豪强大户、诸侯王的墓中皆有,他们更不会陌生。   至于点天灯,那是一种惩罚恶人的放矢。   他们不仅不陌生,有人还曾亲眼目睹过。   鱼禾又道:“先秦已经废除了活人殉葬,可至今仍旧有人用活人殉葬,并且屡禁不止。就是因为有人是奴隶,而杀奴隶无罪。”   铫期和冯异对视了一眼,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鱼禾缓缓起身,盯着铫期和冯异郑重的道:“以人为畜,肆意残杀,于畜生何异?我们同为炎黄子孙,拥有者一样的骨血,本来互敬互爱,如今却互相残杀,互相奴役。   你二人听到我和蛮夷有瓜葛,心中便生出不平。   如今听完这番话,又作何感想?”   铫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奴隶确实不该存在。”   冯异重重的点头,表示赞同。   铫期又道:“但奴隶是豪强大户的根基之一,大王这么做,就是在跟天下所有豪强大户为敌。”   冯异迟疑了一下,没做任何反应。   鱼禾盯着铫期道:“十万兵可胜之?”   铫期、冯异皆是一愣。   鱼禾这是要以杀止杀啊。   够狠,够果决。   但十万兵不够。   “怕是……”   铫期缓缓开口,话说了一半,就听鱼禾又道:“百万兵可够?”   铫期愣愣的盯着鱼禾,百万兵,好大的口气。   鱼禾见铫期不说话,又道:“千万兵可够?”   铫期苦笑着道:“此事不是以杀止杀就能解决的。”   鱼禾突然笑了,盯着铫期和冯异道:“再加上我们三条命如何?”   铫期愣住了,“这……”   铫期‘这’了许久,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冯异却突然起身,单膝跪在鱼禾面前,郑重的道:“愿为主公赴死!”   铫期一脸愕然的看向冯异,见冯异目光坚定的跪在鱼禾面前,当即也明白了,冯异不知道为何被鱼禾说服了,真心实意的奉了鱼禾为主公。   他迟疑了一下,也起身走到鱼禾面前,单膝跪下,“愿为主公赴死!”   “哈哈哈……”   鱼禾放声大笑,“得二位相助,我如虎添翼啊。”   冯异仰起头,盯着鱼禾,认真道:“当不起主公厚赞。”   铫期也赶忙跟着符合。   虽说冯异沉默寡言,但他一开口,基本上就起了决定性作用。   “当得起当不起,以后再说。二位路途劳顿,又被我拉着说了半晌的话,怕是也累坏了。快快下去休息,顺便安顿一下亲眷。   待明日,我再告诉二位具体差遣。”   鱼禾又笑着道。   铫期和冯异躬身答应了一声,退出了房内。   出了门,铫期就追着冯异问,“我们什么都没问呢,你怎么就答应了?”   冯异瞥了铫期一眼,“为何不答应?”   铫期忙道:“我们还不知道他能给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跟着他是好是坏,怎么能轻易答应呢?” 第459章 双职加身   冯异顿了一下,道:“你我有多大能耐,他就能给你我多大的官爵。”   铫期愕然的道:“诸侯王也行?”   冯异点了点头。   铫期又急忙道:“可他自己尚非诸侯王。”   冯异一脸奇怪的盯着铫期,“他称诸侯王,有人会反对吗?”   铫期愣了一下,苦笑着道:“也是,以他的实力,称诸侯王,也没人会反对。”   鱼禾占据着大半个江水以南,若是举起了王旗,即便是王莽也得将他当成反王看,而不是寻常的反贼。   “可他就算称了诸侯王,也没办法给我们诸侯王啊?”   “那你觉得什么人能起百万兵、千万兵,扫天下豪强大户?”   铫期再次愣住了,他瞪着眼道:“你是说,他志在天下?!”   冯异点点头,道:“千万兵或许有些夸张,但是百万兵,也唯有九州共主才能拥有。”   顿了一下,冯异又道:“他已经拥有了诸侯王的实力,却迟迟不肯以诸侯王自居,便足以说明其野心。”   “出头的椽子先烂?”   “不错,他应该是在积攒力量,企图一举荡平九州。他选的地方也很适合这么做。”   说到此处,冯异目光看向了北方,“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长安,却无人看向西南。所以他可以安心壮大,安心发展。带他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便是他马踏天下的时候。”   铫期思量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可他要跟天下所有豪强大户为敌,天下所有豪强大户绝对不可能允许他坐上帝位。”   冯异沉默了一下,淡淡的道:“六国也不允许始皇帝一统天下,所以始皇帝将六国埋在了尘埃里。   天下豪强,比六国如何?”   铫期吹胡子瞪眼的道:“他怎么可能跟始皇帝比?”   冯异沉吟道:“他若为帝,未必输给始皇帝……”   铫期惊叫,“不可能!”   冯异感叹道:“为何不能?自始皇帝一统天下以来,历任皇帝在乎的都是权势、地位、疆域、威严,唯他在乎百姓。   你我虽精研兵法,却也读过儒家。   儒家有言,百姓如水,君如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新帝倒行逆施,引得天下百姓皆反,便是大水覆舟之势。   他心系百姓,必能引得天下百姓惊从,必然能形成大水载舟之势。”   铫期听到此处,已经明白了冯异为何会拜鱼禾为主公了。   一则是鱼禾能给他们一个锦绣前程。   二则是鱼禾能引大势加身,能形成大势。   但铫期还是觉得冯异这个主公认了有些草率,“虽说儒家曾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如今天下万民,皆是豪强大户从属。   也就是说,跟豪强大户作对,就等于跟百姓作对。   他很有可能会败,到时候我们悔之晚矣。”   冯异微微摇头,果断道:“我不会后悔。”   铫期愕然的盯着冯异,“为何?”   冯异叹了一口气道:“这天下已经大乱,所有有权有势的人,都在为名利奔波。唯他在为百姓的性命奔波。   我们跟着他,纵然不能马上封侯,亦能拯救天下万民。   只要能拯救天下万民,我们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冯异看向铫期,质问道:“难道在你眼里,天下万民的性命还没有权势、名利重要?”   铫期愣了一下,一脸古怪的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义了?”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冯异吗?   冯异恶狠狠瞪了铫期一眼,“天下反贼数以百计,唯他一人治民、统民,余者皆为祸一方。我们不跟他,难道跟着其他人一起去祸祸百姓?”   铫期听到这话,才明白了冯异的心思。   天下反贼众多,却只有鱼禾一个人将打下的疆土当成自家的地盘在治理。   其他人都在可着劲的祸祸。   若是他们中间有人能坐江山的话,那非鱼禾莫属。   天下人总不能放着一个救他们的人不拥护,去拥护一群杀他们的人吧?   “明白了?”   “明白了,还是你厉害。”   铫期由衷的夸赞。   在冯异的提醒下,他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   所有的反贼都在做恶人,唯有鱼禾一个人在做好人。   那鱼禾就更得人心。   成事的希望就更大。   反贼们越恶,就会显得鱼禾越好。   只要反贼们中间不会再出好人,那么鱼禾这个唯一的好人就会被所有人簇拥着坐上皇位。   当然了,就算反贼们中间再出现一个好人,跟鱼禾一争的可能性也不大。   毕竟,好人还没起家,鱼禾就已经坐拥半个江水以南了。   等好人起家的时候,鱼禾怕是已经统一江水以南,准备渡江战役了。   “我厉害?我哪里厉害了。真正厉害的是咱们新拜的那位主公!”   冯异一脸感慨,“他的面目你瞧清楚了吧?不及弱冠之龄。我听相魁说,咱们这位主公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凭借自己的谋划得来的。   咱们这位主公是跟随冯茂征讨句町的兵卒,如今距离冯茂征讨句町过去了不到四载。   也就是说,咱们这位主公,花费了不到四载时间,就成了江水以南的霸主。   你我在衙门里混迹了不知道几个四载,如今也不过是功曹之身。”   铫期经冯异提醒,才想起了鱼禾的面容,一时间一脸苦笑,“咱们这位新拜的主公,不及弱冠,便能干出这么大一番成就,确实厉害……”   顿了一下,铫期又古古怪怪的道:“就是身边带着一个美艳的女子,还任由女子随意插话,有点不好。”   冯异惊愕的瞪起眼,看着铫期。   铫期,你不对劲啊!   铫期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他摇头晃脑的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冯异愕然问道:“难道你就没听到主公在席间曾经称呼那位女子为阴长史?”   铫期一脸惊愕,“她是主公麾下长史,是个官?”   好家伙,任用女子为官,而且还是长史这么重要的位置。   鱼禾这位主公,不仅胆大、野心大、色心也大啊。   冯异瞥着铫期道:“我们初到此地,还不了解其中详情,千万不能妄加评论。”   铫期白了冯异一眼,“我又不傻……”   冯异点点头,“你知道轻重就好。”   “现在我们该干什么?”   “当然是回去见家小了。他们这会儿怕是也等急了。”   “……”   铫期和冯异结伴赶到了自己家眷的住处,将他们拜鱼禾为主公的事情给家小说了一番。   翌日。   二人结伴又到了鱼禾的住处。   鱼禾顶着两个熊猫眼见了二人。   之所以会出现熊猫眼,是因为猛然得了两个云台二十八,其中一个还是大树将军冯异,有些激动,一晚上没睡,所以多了两个熊猫眼。   冯异和铫期今日稍微打扮了一下,皆戴着冠帽,穿着襦衣,看着人模狗样的。   见了鱼禾,二人齐齐施礼。   “臣铫期……”   “臣冯异……”   “拜见主公。”   鱼禾笑着点点头,请二人坐下,道:“家人可安置妥当?”   铫期拱手,“已经安置妥当。”   鱼禾又点了点头,“那就好……你二人乃是马大尹所荐,马大尹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马大尹看重你们,我亦是如此。   但你二人初入我麾下,寸功未立。   我也不能给你们抬高的职位。   各州郡中除了合浦郡外,其他各郡的郡丞和都尉尚有空缺。   不知道你二人有没有心仪的地方。”   铫期和冯异听到这话皆是一惊。   鱼禾昨日的表现,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了重视,可他们没料到鱼禾如此重视他们,开口便是郡丞、都尉这一类的高职。   更领他们难以置信的是,鱼禾一开口,就给他们划分了一个超级大的任职区,任由他们挑选。   鱼禾这种礼贤下士、豪迈待人的态度,怕是王莽也赶不上。   王莽或许能让人随意挑选郡丞和都尉的职位。   但王莽绝对做不到像是鱼禾这般礼贤下士。   铫期和冯异一脸郑重的向鱼禾施礼。   铫期道:“主公厚爱,铫期感激莫名。但铫期出身低微,很难担任郡丞和都尉一类的厚职。”   鱼禾好笑的道:“令尊乃是前桂阳郡太守,这般也是出身低微的话,那我这个军司马的儿子算什么?粪土出身?”   铫期的谎言被拆穿了,又听鱼禾自我调侃,有些尴尬。   鱼禾继续道:“你们既然不选,那我就替你们选了。就武陵郡和长沙郡如何?”   铫期和冯异皆是一愣。   鱼禾又道:“铫期,你就出任武陵郡郡丞兼都尉;冯异,你就出任长沙郡郡丞兼都尉。我许你们一个月空闲,你们可以好好在两郡看看,熟悉熟悉两郡的官员、百姓、郡卫和县卒。”   鱼禾任用他们出任武陵郡和长沙郡,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铫期此人以忠诚出名,他交代下去的命令,铫期应该能一丝不苟的完成。   让铫期在武陵郡配合江陵渡的张休做事,应该会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毕竟,张休那厮能打、善谋,但经常会做出一些冒险的举动,有铫期在旁边盯着,张休不至于将自己玩死。   冯异的能耐不需要多说,有他在江夏渡配合刘俊和相魁,也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刘俊和相魁在勇武上不用多说,但是在谋略上还有所欠缺。   冯异虽然少言,但却善谋,也善观。   他惜字如金,却能在人最需要他的时候帮人大忙。   冯异之所以有一个大树将军的称号,就是因为在历史上,他投靠了刘秀以后,别人都跟在刘秀身后疯狂舔,唯有他喜欢独自坐在大树下发呆,所以被戏称为大树将军。   但他并没有因为没舔刘秀,就被冷落。   相反,在刘秀逃亡的路上,粮食没带够,差点饿死,是他多次出手,弄到粮食,救了刘秀的小命。   刘秀也因此对他宠爱有加。   铫期和冯异听到鱼禾的话,慌忙起身,要出声推辞。   鱼禾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有些诚惶诚恐。   鱼禾却没给他们推辞的机会,“就这么定了,我信得过你们。”   铫期和冯异对视了一眼,再次向鱼禾郑重的道谢。 第460章 隈嚣反,忠汉王出   “多谢主公厚爱!”   “哈哈哈,不必多礼。我已经吩咐了阴长史在长沙郡和武陵郡分别给你们置办了宅院。宅子里所需的一切,也已经给你们置办妥当。你们只需要带着家眷入住即可。”   说到此处,鱼禾略带调笑的道:“不过仆从我没帮你们准备,你们自己得在住处雇佣。”   铫期和冯异受宠若惊之余,更加诚惶诚恐。   铫期藏不住话,慌忙道:“主公不介意臣等小吏出身,亲迎十里,又委以重任,臣等已经感激莫名。臣等寸功未立,主公以大宅相赠,受之有愧啊。”   冯异虽然没说话,但点着头表示赞同。   鱼禾对他们太好了,好到他们感觉到害怕。   鱼禾笑着道:“有道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之所以厚待你们,一是相信马况太守的眼光,他举荐的人,绝对是可用之才;二是相信你们,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辜负我的厚望;三是有所求,我希望你们二人到了任上以后,可以尽心竭力的帮我治理好地方。   而且宅子的事情,你们也不必太在意。   我手下比千石及以上的官员,皆会配一套大宅。”   阴丽华在一旁帮腔道:“主公严于律己,却宽厚待人。对于手下的官员,一向优厚。不过主公的优厚也是有要求的,那就是不能冲着治下的百姓伸手。”   铫期和冯异听到此处,齐齐一愣。   鱼禾还真是一个不一样的反王……   鱼禾果然是一个不一样的反王。   铫期和冯异察觉出到鱼禾和阴丽华不像是在说假话,脸上多了一丝敬意和肃穆。   铫期和冯异再次深深一礼,“臣等绝对不会辜负主公厚爱。”   鱼禾爽朗的笑道:“辜负了也没关系,我会打你们板子的。”   铫期和冯异一脸愕然,然后跟着笑了起来。   这就对了嘛。   有赏有罚才是御下之道。   鱼禾陪着铫期和冯异又聊了一会儿家常和治下各地的近况。   当听到鱼禾跟句町王和庄王达成了交易,以南越国和哀牢国,置换益州郡和句町国的疆域的时候,铫期和冯异惊的直叫。   还可以这样?   拿画出的大饼换人家手里的真饼?!   人家居然换了?!   鱼禾这个主公不是一般厉害啊。   当听到鱼禾将马余和马援收入麾下,铫期和冯异更惊。   马氏四兄弟的名头可不小。   四兄弟中一人出任州牧,两人出任太守,还有一个虽然无官无职,但听说志气颇高,且有于之匹配的才能。   如今官职最高的那个和志气最高的那个,皆被鱼禾所招揽。   鱼禾所积攒的底蕴,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随后,鱼禾又向铫期、冯异介绍了一番阴识、冯英、王堂等人。   铫期、冯异听的是异彩连连。   他们原以为,鱼禾刚刚起家没几载,手里没多少底蕴。   可听完了鱼禾介绍的同僚以后,他们才明白。   鱼禾起家确实没多久,但手里的底蕴却丰厚的吓人。   有这么丰厚的家底,除了长安城内的那个位置,其他的恐怕也没什么值得他惦记的了。   几个人一直聊到了午时。   鱼禾吩咐人上了一桌子酒菜,有吃喝了一番,又聊了一番,一直到傍晚才散去。   待到铫期和冯异走了以后,鱼禾坐在案几前,眼皮子在打架。   阴丽华则兴致勃勃的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何看重他们了,他们确实有些能耐。”   鱼禾和铫期、冯异聊了近一天,聊的可不止目前治下各地的近况,还有见闻、兵法谋略、理政之道等等。   除了在见闻上,鱼禾能稳压铫期和冯异一头外,在兵法谋略和理政方面,铫期和冯异都稳压鱼禾一头。   阴丽华自小博览群书,能分辨出铫期和冯异所说的一切是吹嘘,还是确有其才。   她全程听完了鱼禾和铫期、冯异的交谈,确认铫期和冯异有两把刷子。   鱼禾打了个哈欠,笑着道:“马余和马援皆在我麾下,马况向我举荐人才,总不能选那些无才无德的吧?那样的话,岂不是在坑害自己的兄弟?”   马余重病缠身,马况没办法陪在他身边,心里必然愧疚,又怎么可能会坑他。   马援是家里最受宠的,马况更不可能坑他。   马余和马援铁了心要跟鱼禾混,马况只能一个劲的往鱼禾手底下塞人才,又怎么可能掺沙子。   阴丽华展颜笑道:“有他们相助,你的实力又增添了一分。”   鱼禾哈哈哈笑了起来。   何止是增添了一分,简直是如虎添翼。   就是马员那厮不给力。   马氏四杰,马余、马况、马援皆帮他出了一把力。   唯有马员至今不见动静。   鱼禾听人说,马员和马援的关系最亲近。   既然关系亲近,看到马援投了他,为何不施以援手?!   “铫期和冯异已经见过了,也给他们安排了职位,随后我们是回去,还是再留几日?”   阴丽华笑问。   鱼禾思量了一下,“再留几日吧。铫期和冯异初来乍到,一下子就坐上了郡丞和都尉的职位,有人肯定会有所不满,所以我还得在此处坐镇一二。”   阴丽华点点头道:“晌午的时候,你陪着铫期和冯异在用饭,我出去了一趟,拿了一下四海镖行传回来的消息。”   鱼禾愣了一下,道:“其他地方有变化?”   阴丽华‘嗯’了一声道:“蜀中的公孙述、绿林山的绿林军、徐州的赤眉军、冀州的铜马军,还是老样子。   不过西北有些变化,躲在天水郡的隈嚣,在国师公刘秀叛乱以后,趁着西北各地大索国师公刘秀的时候,趁机率众占据了天水郡的平襄城,自号上将军。   他用了七日,占据了大半个天水郡,随后又在勇士县找到了逃亡的国师公刘秀,奉国师公刘秀为主。   国师公刘秀如今已经改回了本名刘歆,自号忠汉王。   然后打着复汉室的旗号,在西北各地招兵白马。   如今麾下从众已经超过了两万之数。”   鱼禾听完阴丽华一席话,心中感慨连连。   汉虽亡,但依然被很多人记着。   国师公刘秀……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刘歆以汉室后裔的身份,打着复汉室的旗号造反,果然引得大批人景从。   鱼禾算了算时间,从刘歆逃出长安城,再到刘歆自立为忠汉王,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月。   半个月时间,麾下从众就超过了两万之数。   这发展速度,堪称恐怖。   而这种恐怖,就源于刘歆汉室后裔的身份。   不过,这些鱼禾也不是太在意。   发展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口吃成胖子的人,终将会撑坏肚子。   鱼禾若是愿意,随时随地能拉起一支十数万,甚至数十万人的兵马。   可那有什么用?   兵在精,而不在广。   一群着布衣,持简戟的人,哪怕人数再多,也会被鱼禾手下的四山军按在地上爆锤。   若是左右虎贲卫出手,那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鱼禾真正在意的是隈嚣这厮。   隈嚣这厮确实是一个有能耐的人物。   历史上,汉光武刘秀征讨隈嚣,派遣了手下多位大将,皆铩羽而归。   最后还是隈嚣死了,汉光武刘秀才顺势拿下了他的地盘。   他一个人,就能当好几个云台二十八使。   但这厮有一个极大的缺点,那就是不忠,且喜欢卖队友。   历史上,更始朝建立以后,这厮就跟了更始帝刘玄,被封为右将军。然后在更始朝待的不如意,就伙同族中的兄弟隈崔和隈义谋反。   结果不等发难,这厮反手又将隈崔和隈义给卖了。   然后被刘玄封为了御史大夫。   赤眉军入关的时候,这厮又跟其他人商量起了劫持刘玄。   事情败露后,便逃回了天水。   汉光武刘秀入主关中以后,这厮又归顺了刘秀。   然后又叛了。   叛了以后,又称臣公孙述。   这厮能耐不小,就是人品奇差。   所以落了一个忿恨而死的结局。   结合历史上这厮的种种做派,以及这厮现在的做派。   鱼禾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厮给王莽做国士的时候,恐怕也不是效忠于王莽,而是效忠于刘歆。   历史上,这厮就是在刘歆背叛了王莽后,在天水自立。   如今又是这般,还奉了刘歆为王。   也不知道这厮能跟刘歆相处多久。   刘歆若是能降服这个三心二意的家伙,兴许能在这乱世之中争一席之地。   鱼禾之所以在意这厮,倒不是看重他的才能,想招揽他。   而是想利用他。   但这厮如今跟了刘歆,以后这厮的一切,皆由刘歆主导。   他想利用这厮,就不太好操作。   “让天水郡四海镖行的人密切的盯着刘歆等人的动向,和其他地方一样,七日一报。”   鱼禾思量了一会儿,吩咐了一句。   阴丽华点头道:“明白……”   鱼禾问道:“马援那边的战事可还顺利?”   阴丽华正色道:“月前马援于南越都城斩杀了征氏姊妹,月中又斩吕氏大将,如今应该已经攻破南越都城了。”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马援,那是蛮夷克星,也是征氏姊妹的克星。   征氏姊妹被他所斩在意料之中。   吕氏大将,也就是个葫芦娃。   南越都城被攻破是必然的。   小小南越,还拦不住马援的脚步。 第461章 意料之外的人   鱼禾返回了长沙县的长沙王宫殿,又待了三日,待到冯异安置好了家眷,走马上任,铫期也带着家眷赶往了武陵郡以后,鱼禾才启程返回桂阳郡。   过临武县山林的时候。   鱼禾遇到了一个麻烦。   鱼禾一行刚入山道,从山道两侧的丛林里钻出一群大汉,黑压压的一群,将鱼禾数百人的队伍围城一圈。   一个个披甲持刃,更有劲弩在手。   巴山一马当先,手持着狼牙棒挡在了队伍最前面。   鱼禾挑开了马车上的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发现了一支支寒光闪烁的箭头以后,皱起了眉头。   阴丽华想凑上前去看一看,却被鱼禾挡在了身后。   “有人劫道?!”   阴丽华被鱼禾霸道的挡在了身后,心头一暖,柔声问道。   鱼禾皱着眉头道:“恐怕不仅仅是劫道那么简单。”   鱼禾治下各地清剿盗匪,那都是算政绩的,而且还是大政绩。   鱼禾手下地盘大,官员缺口也大,各地官员只要有政绩,升值是迟早的事情。   鱼禾又不以出身选官,即便是小吏、小卒、只要有足够的政绩,也能做官。   在这种情况下,各地官员、小吏、县卒、郡卫,见了盗匪就跟见了亲人似的往上凑。   一些有心做亭长、乡老的宗族族老,也带着族里的青壮加入其中。   盗匪在鱼禾治下,几乎没有多少活路。   鱼禾此前看各地送上来的文书,各地已经很久没有发现十数人以上的盗匪了。   如今却有上千盗匪突然冒出来,将他团团围住,似乎特地在这里等他。   “我记得各地奏上来的文书中提到过,各地已经很久没有大规模的盗匪出现了……”   阴丽华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盗匪数量虽然不小,但阴丽华却一点儿也不怕。   她已经被盗匪围堵过好几次了。   她早已能泰然面对了。   鱼禾沉声道:“这群人不像是盗匪,更像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兵卒。”   对方兵甲齐全,进退有据,还懂军中的铁桶阵,更重要的是,对方在围他以后,并没有任何骚乱,反而站在原地默不作声,明显是训练有素。   盗匪可不是这个做派。   这个做派明显是正规兵卒。   而且还是相对精锐的兵卒。   至少鱼禾在六盘水的时候,六盘水兵营里的那群家伙就做不到围着敌人的时候,还能保持一言不发。   “兵卒?!”   阴丽华声音拔高了一分。   以前她被围堵的那几次,面对的只是躲在山里的蛮人而已,可不是兵卒。   兵卒可没有蛮人那么不经打。   鱼禾郑重的点了点头。   阴丽华咬着牙,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道:“兵卒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我们治下?!”   鱼禾沉声道:“应该是从边陲潜入的。我们手下的各支兵马,如今都盯着强敌,巡边也做不到尽善尽美,难免会有疏漏,让贼人趁虚而入。”   阴丽华沉下脸道:“如此多贼人潜入,不可能一点儿风声也不露。临武县的官员怕是懈怠了……”   鱼禾点了点头。   上千贼人潜入,确实不可能做到一点儿风声也没有。   临武县的官员什么也没发现,确实懈怠了。   阴丽华盯着鱼禾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给他们钱粮,还是跟他们打一场?”   鱼禾沉吟了一下,微微摇头道:“他们应该不会要钱粮,他们八成是冲着我来的。”   上千人潜入临武县,没有打家劫舍,也没有围堵其他人,唯独堵住了他,那么明显是冲他来的。   阴丽华不敢相信的道:“你虽然坐拥两州半的疆域,但一直没有表露过身份,谁会盯上你呢?”   鱼禾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有表露身份,不代表别人不知道我的身份。至少,蜀中的公孙述、绿林山的绿林军、扬州的几位大尹,皆知道我的身份。”   阴丽华问道:“你是说,他们有可能是绿林军或者公孙述的人?”   扬州的几位大尹果断被阴丽华排除在外。   因为他们如今自顾不暇,哪还有闲心招惹鱼禾。   鱼禾点点头,“有可能……”   “那他们想做什么?”   阴丽华疑问。   鱼禾摇头,“不知道,待巴山打听打听再看。”   山道上。   巴山一马当先,手持狼牙棒挡在贼人面前,怒喝,“你们是何人?”   听到巴山问话,从贼人中间走出了一位头戴远山冠的中年,身着玄色服袍,向巴山一礼,笑道:“巴将军有礼……”   巴山一愣,瞳孔微微一缩。   他虽然憨,但他不傻。   对方一口叫破了他的身份,必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准确的说是冲着他主公来的。   而且来者不善。   巴山跨马往前威逼了两步,再次怒喝,“你们到底是何人?”   中年笑道:“我等是特来请鱼大王做客的引路人。”   巴山双眼徒然瞪大,跟铜铃似的。   果然是冲这他主公来的。   “藏头露尾的坏东西,讨打!”   巴山怒吼一声,举起了手里的狼牙棒就要砸。   中年却丝毫不惧,反而笑呵呵的高声道:“鱼大王,我等并无恶意,只是想请鱼大王一行,鱼大王要是打算跟我们拼一个鱼死网破,那恐怕是要吃亏的。”   “巴山住手!”   鱼禾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阻止了巴山打人。   巴山手上一顿,见鱼禾露了脸,也不藏着掖着了,当即叫道:“主公,这些坏东西是冲着你来的。”   鱼禾点点头,没有多言,迈步往马车下走去。   阴丽华想跟着下去,却被鱼禾强行按到马车内。   阴丽华有些急,鱼禾给了阴丽华一个不容拒绝的眼神。   阴丽华只能咬着红唇,坐在马车里。   鱼禾下了马车,走到了中年面前,冷冷的道:“你们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你们就应该清楚,你们到底是在作什么。”   中年恭恭敬敬的一礼,笑道:“大王富有两州半疆域,麾下从众数以万计。得罪大王,跟找死无异。   但我等身为人属,只能听命行事,得罪之处,还望大王海涵。”   “听命行事?!”   鱼禾质问道:“听的是谁的命令?”   中年谦卑的弯下腰,“大王随我等一行,便可知晓。”   鱼禾冷哼,“藏头露尾的鼠辈,也配邀请我同行?!”   中年一愣,失笑道:“大王麾下从众不如我等,即便不愿,也只能随我等一行。”   鱼禾盯着中年,一字一句的道:“我亦可一战!”   中年脸色一变,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   “以大王之尊,何故跟我等以死相拼呢?我们又没有加害大王的意思。”   鱼禾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了侍卫身后,冷声道:“要么道明来意,要么一战!”   中年听到这话,脸色彻底僵住了。   你大爷的,你已经是西南霸主,千万人共尊的诸侯王了。   你不再是那个在六盘水跟人血拼的小角色了。   面对危险,你还跟人血拼,你还有没有点诸侯王该有的样子?!   中年面色一冷,“大王要跟我等鱼死网破?大王就不怕我等一不小心要了大王的性命?”   鱼禾没有言语,又往后退了一步。   巴山挥舞着狼牙棒哇哇大叫了起来,“谁敢伤我家主公,我先敲碎谁的脑袋!”   说话间,巴山舞动狼牙棒,砸向中年。   中年慌忙后退一步,大喊道:“慢着!”   巴山却不听,依旧挥着狼牙棒追杀。   中年仓惶逃到了人后。   巴山紧追不舍。   就在巴山要跟其他贼人对上的时候,在贼人后面突然响起了一声叹息。   “哎,停手吧。”   鱼禾听到这一声叹息,缓缓开口,“巴山,先退回来。”   巴山不满的冲着贼人刺啦咧嘴了一番,才回退了原地。   一个三旬上下,留着山羊须,顶着武士冠的汉子,着一身甲胄,缓缓从贼人中间走出。   汉子的面相怎么说呢。   有点像马援……   有点像马援?!   鱼禾盯着汉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汉子眼耳口鼻,皆跟马援有三分相似,就是体型比马援魁梧了一些。   鱼禾大致猜倒了汉子的身份,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汉子从贼人当中走出,一直走到巴山马前,在巴山颇具威胁的眼神下,盯着躲在侍卫身后的鱼禾,平静的道:“鱼大王果然非同一般,面对我们上千人威胁,也不肯屈服。鱼大王就不怕我们失手伤了你的性命?”   鱼禾绕过了侍卫,走到了汉子面前,淡然笑道:“能威胁到的威胁,才叫威胁。威胁不到的威胁,那就不叫威胁。”   汉子一愣,“哦?!”   鱼禾笑而不语。   汉子突然也笑了,“鱼大王的意思是,我手下上千精锐,奈何不了你手下的数百侍卫?”   听到汉子这话,贼人们很配合的做出了凶恶状。   嗯,挺有气势的……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   巴山先是一愣,然后挠了挠头,才明白了鱼禾看的一眼的用意,当即大喝一声,“列阵!”   数百侍卫,当即组成了一个雁翎阵,长枪直挺、铁甲护身、佩刀在腰,藏在其他马车内的重弩、强弩,也一并露出身形。   杀气腾腾!   让汉子惊愕的是,居然还有仆从跑去给马匹披甲,给马车四面安放盾牌。   这……这过分了吧?   那马身上披的甲,少说也有竹简那么厚吧?   那马车四面安放的盾牌超过一根手指的厚度了吧?   那马车上面的重弩和强弩的箭矢,最粗的都快赶上枪柄了吧? 第462章 增山连率马员   这特么是侍卫队?   这特么是钢铁丛林好吧?!   鱼禾盯着汉子,似笑非笑的问,“现在,你还觉得你占据着优势吗?”   汉子面色有点僵,但却没有被鱼禾侍卫们组成的钢铁丛林吓到。   汉子盯着鱼禾笑道:“我承认你手下侍卫们兵甲精良,但兵甲精良不代表就能战。”   说到此处,汉子回头介绍起了那些贼人,“我这些兄弟,都是跟了我七八载的悍卒,他们若是认真起来,寻常的三四千人也不是对手,更别提你手下的那几百人了。”   鱼禾好笑的道:“那要不要先战一场试试,看看我的人到底能不能拦住你的人?”   汉子看向鱼禾,认真的道:“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跟我一战?”   鱼禾笑眯眯的道:“你手下的人强悍,我手下的人也不弱。我相信他们能护我周全。我不喜欢向人低头,所以战一场又何妨?”   “唰唰唰……”   鱼禾侍卫们齐齐往前迈了三步,死死的盯着贼人,怒喝,“愿为主公赴死!”   贼人们听到那响彻在山道内外的怒喝声,神色变得凝重了许多。   他们在军中厮混了多年,自然看得出一支兵马的强弱。   鱼禾的侍卫们虽然没有展露实力,但那精良的兵甲、严明的纪律、以及面对数量比自身多的敌人而不露惧意,都证明了他们是一支战斗力不俗的兵马。   真要是对上了,怕是得死伤惨重,且没有必胜的把握。   汉子见鱼禾毫不退让,皱起了眉头,道:“我只是想请你陪我待几日,并没有加害你的意思。你何故跟我鱼死网破呢?”   鱼禾盯着汉子,坦言道:“因为你要的,我不会给。”   汉子愣了一下,眉头皱的更紧,“你猜到了我的身份,知道我找你的目的?”   鱼禾点点头,道:“你的身份也不难猜。因为你们兄弟实在是长得太像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猜倒了你的身份。”   汉子听到这话,索性不在伪装,他冷着脸道:“你既然猜倒了我的身份,也猜倒了我的目的,那我就明说了。   你要怎样才肯将我兄弟还给我?”   鱼禾背负双手,笑着道:“你兄弟是主动投靠我的,并非是受我胁迫,才投入到我麾下的。他们要走要留,全凭他们自己的心思,我可没办法替他们决定。”   汉子瞪起眼,“你是他们的主公,你没办法替他们决定?”   鱼禾摇摇头,道:“正因为我是他们的主公,我才更应该尊重他们的选择,而不是强迫他们做他们不喜欢做的事情。”   汉子冷哼一声,一脸不相信的道:“你会这么好心?”   鱼禾没有回答汉子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汉子背后那群贼人身上。   鱼禾的目光在贼人身上盘桓了许久,才重新落到了汉子身上,道:“你若是想带他们离开,完全没必要搞这么一出。   你可以随时去交州,只要你能说服他们跟你走,我绝对不会阻拦。”   汉子还是不相信鱼禾的话,他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道:“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丢下这话,汉子转身就走。   鱼禾忙道:“来都来了,不跟我去桂阳郡坐坐?”   汉子根本没搭理鱼禾,只是冲着他的人喊了一声,“走……”   贼人们就缓缓往山林里退去。   鱼禾仰着脖子高喊,“你兄长的情况可不太妙,你不打算去看看?你若是不去看他,以后恐怕没机会了。”   汉子脚下一顿,回头又恶狠狠瞪了鱼禾一眼,然后闷头钻进了丛林。   贼人们也跟着消失在了丛林里。   鱼禾有些遗憾的望着汉子消失的地方,感慨道:“可惜了……”   可惜了一个人才,他却没能留住。   巴山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嚷嚷道:“要不要俺追上去,将人给您抓回来。”   鱼禾白了巴山一眼,“抓个屁啊。真要闹出了人命,我损失就大了。”   巴山一脸懵逼的挠起了头。   鱼禾吩咐了一句,“让兄弟们将兵甲收起来,继续赶路。”   “哦……”   巴山赶忙答应了一声。   鱼禾迈步返回了马车,刚进了车厢,就被阴丽华逮住,问了一大堆问题。   “对方到底是谁?”   阴丽华追问。   鱼禾撇撇嘴道:“一个很疼爱弟弟的兄长……”   阴丽华一脸懵。   鱼禾笑着道:“增山连率马员,马余的弟弟,马援的兄长。”   阴丽华一脸愕然,“马员?!”   鱼禾点了点头,道:“他跟马援感情极好,也很疼爱马援。我此前让马援去信去劝解他兄长归顺于我,他应该是借此知道了马援在我麾下,所以特地率人从增山赶到此处,想拿了我,换回马援和马余。”   阴丽华惊愕的道:“从增山到此处,有千里之遥吧?他带了上千人,奔波了上千里,就为了自己的兄弟?”   鱼禾笑着道:“是不是觉得他的举动很荒唐?”   阴丽华毫不犹豫的点头。   岂止是荒唐,简直是太荒唐了。   一个连率,未经许可,私自率兵出境,已经是杀头的罪过了。   还跑到千里之外,专门围堵一位实力强大的霸主,简直是在找死啊。   阴丽华有点怀疑,马员这货是怎么当上一郡连率的。   就他这荒唐劲,当个县令都够呛。   鱼禾感叹道:“马父早亡,马援算是三个兄长一起照顾着长大的。所以马援三个兄长对马援的感情如兄如父。   其中马员和马援的感情最深。   马员自然希望马援有一个好前程。   可马援却跟了我这么个贼头子,他自然不放心,所以不远千里而来,要将马援带回去。”   阴丽华古怪的道:“那马余呢?!”   鱼禾干咳了两声,没有言语,但脸色也跟着古怪了起来。   马余大概是个添头吧。   毕竟马余重病多年,马员也没有千里迢迢跑到扬州去探望过。   马援这边刚有点风吹草动,马员就冒着杀头的风险,千里迢迢跑到了桂阳郡。   阴丽华见鱼禾神情古怪,立马猜倒了答案,她又好气又好笑的道:“还真是兄弟情深啊。”   鱼禾哭笑不得的帮马员解释了一句,“他也不是不在乎马余。只是马余乃是长兄,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不需要他这个当弟弟的照顾。”   兄弟们之间,总是强的照顾弱的,成才的照顾不成才的。   总不能让不弱的去照顾强的,让不成才的去照顾成才的吧。   马余的病情,大夫都无能为力,马员就算是扔下所有的差事跑去扬州探望马余,又能如何?   感情上或许能得到一部分满足,但官爵很有可能会丢。   毕竟,从增山跑一趟扬州,也得不少时日,一来一去,朝廷很有可能就会派人取代马员。   即便是马员有心去探望马余,马余为了弟弟的前程,也不可能让他去探望。   ‘大人’们之间有事,从来不会意气用事,也唯有在马援这个‘小孩’身上,他们才会意气用事。   “他既然是为了马余和马援而来,为何没达到目的就走了?”   阴丽华疑问。   鱼禾笑道:“他的本意是突然出现,打我一个措手不及,然后趁机拿下我,用我换回马余和马援。可他发现他奈何不了我,他手下的人跟我手下的人一战,也未必能够取胜,所以只能先一步退走了。   他的本意是救人,而不是杀人。   他若伤了我,亦或者触怒了我,我回头找马余和马援算账,他还不得内疚死?”   阴丽华沉吟了一下,感慨道:“真是一个复杂的人……”   鱼禾看着阴丽华,笑道:“人都是复杂的。”   阴丽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鱼禾吩咐道:“你让增山四海镖行的人多盯着点马员的动静,马员若是有难,让他们出手救一救。”   阴丽华一愣。   鱼禾解释道:“马员此番率领千人离开增山,一消失就是大半个月。他上面的人除非是个傻子,不然肯定得找他麻烦,说不定有性命之忧。   马员是马余和马援的兄弟,又是一位人才,于情于理,我们都得搭救一二。”   阴丽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就在鱼禾和阴丽华说话的时候,巴山已经吩咐人收起了兵甲,数百人再次赶着马车踏上了行程。   马员躲在山林里,眼睁睁的看着鱼禾的队伍从他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走过,气的直瞪眼。   “连率,下面我们该做什么?”   最先跟巴山搭话的那个中年,凑到了马员身边询问。   他是马员身边的谋士,也是马员手底下的军司马。   马员咬了咬牙,“去交州!”   军司马愣了一下,苦着脸道:“连率,我们带的粮食已经耗尽了,此去交州亦有上千里之遥,我们一路上吃什么啊?我们的家眷又吃什么啊?”   听到军司马这话,马员陷入了沉默。   鱼禾其实猜错了,马员并不是带着人悄悄溜出增山的,而是带着人叛出了增山。   马员很清楚,他带着人离开增山,被人发现以后,肯定会掉脑袋。   所以他干脆直接带着自己的亲信,带着亲信们的家眷,叛出了增山。 第463章 南越破   马员又不是大新的死忠党,在大新风雨飘摇,弟弟又当了反贼的情况下,马员果断做了叛官。   他准备带着手下的亲信,先到桂阳郡劫了鱼禾,用鱼禾换回马余和马援,然后兄弟三人带着上千人马逃到西域去避祸。   只要到了西域,搞到了战马,以他们兄弟的能耐,没人能在西域抓住他们。   为此,他早早就带人到了荆州四郡,一直躲在暗处查探着鱼禾的行踪,打听到鱼禾行踪,并且推断出了鱼禾的行程以后,就特地赶到了此处,埋伏了鱼禾一波。   却没料到鱼禾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一个坐拥两州半地的霸主,碰见了数量庞大的歹徒,居然不怕冒风险,居然要跟歹徒刚正面?!   说好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呢?!   完全拿自己的霸主身份不当回事?!   马员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不拿自己高贵的身份当回事的人。   完全就是乱来嘛。   作为一大势力的龙头,难道就从不考虑,自己出了意外,自己的势力就会分崩离析,被人瓜分,自己的族人也会因此蒙难?   这种不知道保命的主公,跟着有什么前途?   万一那一天挂了,那以前的种种是不是都烟消云散了?   马援那个蠢弟弟跟着他,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   “连率?!”   军司马见马员陷入到了沉思当中,低声呼喊了一声。   马员回过神,有些烦躁的道:“没粮食了,那就去抢!”   没粮食了,又没办法留在此处自己种粮,为了不被饿死,那就只能去抢了。   大义之类的东西,只有活人才有资格讲。   快要饿死了,还讲个屁大义。   马员可没那么迂腐。   军司马听到马员这话,脸色更苦了,“没办法抢啊。那鱼王将自己治下打造的跟铁桶一般,任何人以盗匪的身份出现,立马会遭到一群人围堵。   咱们要是出手去抢粮,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上万人漫山遍野的追着我们跑。”   马员听到这话,气的想吐血。   天下都大乱了,盗匪居然没有活路,这还天理吗?!   军司马跟马员有同感,他见马员气的说不出话,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卑职也想过找野味充饥,可卑职发现,桂阳郡内的野味似乎都会吃光了。   一些地方甚至连树皮草根也被人啃光了……”   荆州闹了一年兵灾、一年旱灾,百姓们沦为流民,那是逮到啥吃啥,一些地方的树皮和草根也成了果腹之物。   目前还没有恢复过来,所以军司马的话倒是实情,而不是过分的夸张。   马员听到这话,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不得不承认鱼禾是个狠人啊,居然将治下弄成了盗匪没有一点活路的境地。   哪怕是天底下治安最好的长安城,也做不到这个地步啊。   马员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能叹息一声,道:“那就折道扬州,从扬州去交州。”   军司马迟疑道:“扬州如今正在闹兵灾,怕是不太平……”   马员恼了,“我奈何不了姓鱼的,难道还奈何不了扬州的那群棒槌?!”   鱼禾觉得扬州的大尹们是一群棒槌。   马员则觉得扬州上上下下的官员全是棒槌。   在这个天下所有官员都等着反贼当出头鸟的时候,在这个天下所有官员都守着辖地等着明主出现的时候,扬州的官员们跳出来造反。   不是棒槌是什么?   这不是跳到王莽面前,请求被王莽集火针对吗?   王莽虽然不通兵事,但却继承了不少强汉的遗产。   真要是集火针对谁,还是能教训对方一波的。   真正的聪明人现在都在装鹌鹑,等着王莽耗尽强汉留下的最后哪一点遗产。   等到王莽将那些遗产耗的差不多的时候,人家才会跳出来,瓜分这花花江山。   像是鱼禾那厮,虽然有点乱来,但人家实力已经达到了能裂土称王称帝的地步了。   人家不显山不露水的,为什么?   不就是在等王莽将强汉遗产耗尽的时候吗?   这么一群看不清形势的棒槌,马员是真不放在眼里。   “甄邯率军已经拿下了半个豫章郡了,豫章郡的人自顾不暇,应该无暇顾及我们。我们趁机浑水摸鱼,或许真的可行。”   军司马见马员心意已决,就自我安慰了一番,然后下去传达马员的命令。   一行人歇息了一会儿后,赶去了家眷们待的地方,然后带上家眷奔向了豫章郡。   鱼禾在他们奔向豫章郡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桂阳郡的南平亭。   回到了南平亭,鱼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冯英,查处了临武县县令。   虽说马员一行不是真正的贼人,可马员一行上千人能摸进临武县,临武县县令却没有半点察觉,治他一个失察之罪,绝对不冤。   鱼禾将此事交给了冯英,便没有再继续关注。   这种小事,冯英会给鱼禾一个满意的交代。   随后鱼禾考虑一番,要不要将马员出现在桂阳郡的事情告诉马余和马援。   考虑再三,鱼禾最终决定只告诉马余,却不告诉马援。   马余如今是闲人一个,他知道了此事,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马援就不同,他正在作战,若是知道了此事,心境出现了什么变化,很有可能会影响战果。   鱼禾给马余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了交趾。   信送出去没多久,马援那边的战事就有了新变化。   在鱼禾从长沙郡返回的那几日,马援正式对南越的都城发起了总攻,因为征氏姊妹和吕氏大将被斩,所以南越都城内没有人再能阻挡马援的脚步。   马援一战攻破了南越的都城,随后分兵三路去清扫南越其他的地方。   南越的主力大多都在南越都城,马援拿下了南越都城,南越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南越已克,哀牢恐怕不远了。等到南越和哀牢的战事结束以后,我就可以将目光放在扬州,放在整个北方了。”   南平亭别院。   鱼禾看完了南越的战报以后,会心一笑。   阴丽华一边观看着近些日子四海货铺的账目,一边笑道:“哀牢似乎不甘心被灭啊。”   鱼禾愣了一下,狐疑的看向阴丽华。   阴丽华笑道:“我听四海镖行的人说,哀牢第二大王似乎向庄王和句町王递了降书,请求称臣,愿意纳贡。   庄王和句町王似乎正在赶往南平亭的路上,准备当面和你商议此事。”   鱼禾一脸感慨,“你的消息怎么比我还灵通啊?”   阴丽华轻笑道:“此事尚未证实,所以四海镖行的人不敢明着告知于你,只能私底下跟我说了一声,让我跟你通个气。”   鱼禾沉吟着道:“他们敢私底下报上了,此事八成就可能是真的。之所以没明言,应该是庄王和句町王并没有透露消息给他们,他们没有拿到确凿的实据,所以不敢妄言。   说起来哀牢的第二大王,倒是有点眼光。   可惜,他不是哀牢第一大王。   不然我们想拿下哀牢国,说不定没那么容易。”   能在南越亡国在即,向益州郡和句町国称臣,那就说明对方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也知道随后迎接哀牢国的命运。   庄顷和亡承目前还没流露出觊觎南越和哀牢国土的目的。   所以他以为庄顷和亡承只是在依照百夷们固有的惯例,在征服哀牢,逼迫哀牢称臣,他只要率先低头,就能保住自己的领地、钱财。   可惜啊,他不是哀牢国第一王。   若是哀牢国第一王,掌控的权力更大一些,或许会看的更明白。   到时候鱼禾征讨起哀牢国,也会麻烦一些。   阴丽华听到鱼禾的话,深以为然的点头,“他若是哀牢国第一王,我们征讨南越的时候,他一定会说服哀牢国其他王,一起出兵驰援南越,为我们造成麻烦。   可惜,他不是哀牢国第一王,无法说服哀牢国其他王一起驰援南越,也没办法将其他王召集在一起,对付我们。”   鱼禾点着头道:“南越和哀牢的战事,我已经全权交给了马援,具体怎么料理南越和哀牢,就看马援的了。我不会多问,也不会多管,我只看结果。   庄顷和亡承此次联觉而来,应该是为了哀牢和南越的利益。   此前我向庄、亡两位少母承诺,不会从南越和哀牢分出任何利益。   庄顷和亡承应该是想听我亲口说出此事。”   “仅此而已?”   阴丽华疑问。   如果仅仅是如此的话,庄顷和亡承完全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吧?   鱼禾笑道:“当然还有瓜分南越,已经顺利的从我手中拿走南越的事情。南越疆域不大,且有好有坏。两个人当然都希望拿到最好的地方。   由他们两个去争,永远也争不出结果。   所以只能请我出面帮忙决断。   毕竟,他们的子孙以后能不能坐稳那一块地方,是我说了算。   所以我给他们分的,他们才能拿稳。”   阴丽华一脸若有所思。   鱼禾手下能人众多,如今已经能稳稳的压他们一头了,以后只会压的他们更狠。   他们的子孙能不能占稳南越的地盘,确实是鱼禾说了算。   鱼禾能轻而易举的打下南越一次,就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南越数十次。   虽说鱼禾此次动用的马援这位悍将,但鱼禾手底下大批的精兵强将其实并没有参战。   仅有东山军一支兵马,几个郡刚刚组建的郡卫,以及一群被骗到战场上的蛮夷。   鱼禾要是全力出击,能将南越按在地上反复蹂躏。 第464章 封建社会统治者的烦恼   庄顷和亡承十月初的时候才到南平亭。   不过鱼禾在见他们之前,先见了冯英。   临武县的事情,冯英处理的有些诚惶诚恐。   鱼禾没将临武县发生的一切当回事,可冯英却不敢不拿临武县发生的一切当回事。   有贼人潜入临武县,还差点绑走了鱼禾。   虽说鱼禾平安无恙,可问题的严重性却不容忽视。   鱼禾要是有个好歹,整个西南怕是都得乱。   到时候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所以,冯英到了临武县,陈述了临武县县令不查之罪以后,果断将临武县县令的脑袋给砍了。   桂阳郡太守,也因此被降到了县令的位置上。   其他桂阳郡的官员,也皆被降职。   临武县其他官员、小吏全部被逮捕入狱,是杀是流,冯英不太好处理,所以冯英捧着临武县县令的脑袋,到了南平亭见鱼禾。   “主公……”   入了南平亭别院,冯英将盛放着临武县县令人头的盒子恭恭敬敬的放在鱼禾面前的案几上,然后跪坐在下首。   虽说鱼禾已经发明出了座椅,可是对于冯英这种跪坐习惯的人来说,还是喜欢跪坐在席子上说话。   所以鱼禾通常都会在中堂铺设一张席子,供手下喜欢跪坐的人跪坐。   鱼禾抬头往盒子里瞧了一眼,瞧见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微微皱起了眉头,“临武县县令的脑袋?”   冯英见鱼禾皱起了眉头,以为鱼禾不满,一脸惶恐,忙道:“是……”   鱼禾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将人给宰了?”   冯英先是一愣,然后更惶恐。   不明白鱼禾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满意他的处制,还是觉得将人给宰了,有点太便宜他了?!   鱼禾又叹了一口气,“罢了,宰了就宰了吧。”   说完这话,鱼禾吩咐身边的近侍将临武县县令的脑袋拿走,然后不再关注此事,低头批阅起了文书。   冯英跪坐在中堂,如坐针毡,不明白鱼禾这是个什么意思。   等了许久,见鱼禾还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公,那临武县的那些官吏该如何处制?”   鱼禾猛然抬头,愕然道:“你怎么还没走?”   “啊?!”   冯英一脸懵。   鱼禾盯着冯英没说话。   冯英赶忙道:“主公,臣之所以还没走,就是想请示主公,该如何处制临武县的那些官吏?”   鱼禾略微一愣,没料到冯英还搞出了连坐,牵连到了这么多人。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他们也有不查之罪,就让他们充作劳力,去各地的官田劳作吧。”   冯英既然将人抓了,那他就不好将人放了,伤了冯英的颜面。   反正那些人确实有不查之罪,让他们去劳动改造一番也好。   各地的官田不少,俘虏和解放出来的奴隶也种不完,刚好可以让罪囚们去帮忙。   想到了此处,鱼禾又补充了一句,“你回头通告各地,不要将罪囚们一直关在牢里浪费粮食。非杀头的大罪,一律发配到官田内去劳作。   回头我会跟其他两位州牧商量一二,尽快依照律令订立相关律条。   以后凡是罪囚,皆需要到官田中服刑。   以劳作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   此事你闲暇的时候也思量一二,回头写成文书报给我。”   冯英一脸愕然,他完全不明白鱼禾脑子怎么转的,怎么突然间就转到了罪囚服刑的问题上去了。   但他还是顺从的点头应允了一声。   只要鱼禾没有因为失察之罪大肆株连就行。   只要鱼禾没有不满意他的处制就行。   “行了,你下去吧。”   鱼禾摆了摆手。   冯英伏下身一礼,退出了中堂。   冯英刚一走,阴丽华就笑着开口,“你们主仆二人说话可真有意思。”   君即主,臣即仆,阴丽华这话倒也没错。   鱼禾狐疑的看向阴丽华,“此话何意?”   阴丽华笑道:“你是无心重处临武县的官吏,冯英则是害怕你大肆株连。结果你们两人说了半天,也没有意识到对付到底想说什么。”   鱼禾一愣,失声笑了。   他确实没有重处临武县官吏的心思,他虽说已经成为了一个封建统治者,但却还没有养成封建统治者那种怒则弑杀百千人的习惯。   谁的错,依照错误的大小惩罚就好了,没必要牵连太多人。   无脑的株连一大群人,除了能泄愤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什么斩草除根、除恶务尽之类的话,根本用不到这种事情上面。   “冯英当我是什么,一个暴君吗?”   鱼禾笑着摇了摇头。   阴丽华笑道:“并不是冯英当你是暴君,而是临武县发生的事情,在你眼里是一桩小事,可是在其他人眼里却是一桩大事。   你的身份决定了,你即便是吃错了东西,闹了肚子,也是足以震惊西南各地的大事,更别提半路被人围追堵截了。”   鱼禾愕然道:“我身份这么高了吗?”   阴丽华白了鱼禾一眼,“不然呢?”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那我以后岂不是事事都要小心,连门也不能出了?”   阴丽华思量了一下,道:“若是你再被人围堵一次,以后就别想一个人出门了。去郡县内转悠,少说得有数百人跟着,出远门的话,少说得上万人跟着。”   鱼禾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乾隆那货三下江南,是假的?   康熙微服私访记也只是一个单纯的电视剧?   “那我岂不是再也不能私底下出去转悠了?”   鱼禾疑问。   阴丽华笑眯眯的道:“不仅如此,以后你作什么都会有人跟着,你将会没有一点儿秘密。”   鱼禾神情一僵,没有秘密?   那还是人吗?   “吃饭……睡觉……批阅文书,就不用人跟着了吧?”   “那可不行,吃饭得找人先尝一尝,确认无毒以后,你才能吃。当然了,最好就是提前一天做好,让人先尝,经过一天时间,确认不会有任何危害以后,才能吃。   睡觉得有人守在床前,万一你有踹被子的习惯,得随时给你盖上被子,万一着凉了,那也是大事。   批阅文书,也得有人伺候在边上,随时随地为你盏茶倒水。”   “嘶……”   鱼禾听完阴丽华的话,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家伙,比坐牢都恐怖啊。   牢犯三餐还能吃顿热乎的呢。   统治者居然只能吃隔夜的。   太可怕了。   “还是不要了,我可不习惯一直被人跟着,更不喜欢吃隔夜的东西。”   鱼禾果断拒绝。   阴丽华笑着道:“现在你还能拒绝,以后怕是由不得你了。”   阴丽华说的是实话,鱼禾却不信。   他不愿意,谁还能强迫他不成?!   当他手底下的虎贲是泥捏的?   鱼禾不想跟阴丽华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就立马转移起了话题,“庄顷和亡承什么时候到?”   阴丽华收起了笑脸,正色道:“估摸着今天傍晚就到。”   鱼禾点了点头,“那到了傍晚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出去迎一迎。”   ……   傍晚的时候。   鱼禾、阴丽华穿上了华服,赶到了城外的官道上迎庄顷和亡承。   两个人带着庞大的侍卫队伍,骑着两头巨象,由远及近,走到了鱼禾面前。   两个人之所以没有乘坐马车,是因为象在西南要比马好使,也比马车更平稳。   庄顷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亡承就变了许多,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的黑斑也多了不少,看着很虚弱,已经没办法走路了,一直被巨象驮着,下了巨象,就需要被人抬着。   “庄王、句町王……”   鱼禾主动上前施礼。   庄顷躬身还礼。   亡承也催促着仆人扶着他下了坐塌,郑重的向鱼禾一礼。   鱼禾盯着亡承苦笑道:“身体不便,就不要施礼了。你我之间无需这么客套。”   亡承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意,道:“你们汉家重礼,所以我们关系再好,礼也不能废。”   鱼禾苦笑道:“那就随你了。走,我们到别院说话。”   鱼禾邀请着亡承和庄顷到了南平亭别院。   仆人们已经准备好了酒菜。   亡承和庄顷到了以后,坐下就先吃喝。   庄顷没怎么客气,坐下以后就胡吃海塞了一番。   亡承却只吃了一点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庄顷率先开口,“我想要东越……”   所谓的东越,就是南越东部。   因为庄顷和亡承随后还要瓜分哀牢,所以南越的疆土只能以东西分,不能以南北分。   东越临近交趾三郡,又临海,且多平地,除了能多种粮食以外,以后还能跟着鱼禾一起沾光,一起做海盐,发展海上贸易。   所以庄顷盯上了东越。   亡承亦是如此,“我也想要东越……”   鱼禾笑问,“你们就是因为都想要东越,所以相持不下,才特地过来找我帮忙?”   庄顷和亡承齐齐点头。   鱼禾又问,“你们都觉得东越比西越好?”   庄顷和亡承再次毫不犹豫的点头。   鱼禾点点头,又道:“那东越和西越那个更好扩张?”   庄顷和亡承齐齐一愣,细细的品味起了鱼禾的话。   他们一直在考虑以后领地发展的问题,却从没考虑过扩张的问题。   如今鱼禾提起此事,他们才明白。   东越虽然临近交趾三郡,平地多,能多种粮食,能借着鱼禾的光快速发展,但却不好扩张。 第465章 喜剧界新秀马员   因为东边有鱼禾这一头猛虎,西边也是一位势均力敌的对手,想要扩张的话,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兴许扩张不成,自己还被人给吞并了。   西边就不同。   西边没有什么强劲的对手,可以肆意扩张。   即便是遇到了强劲的对手,也能请东边的猛虎和势均力敌的对手帮忙,因为往西边扩张,跟东边的两位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   所以短期看,选东越更有利,可长期看,选西越更有利。   而西南文化不昌,百姓足够愚昧,所以西南的统治者只要将愚民政策贯彻落实到底,就能统治百姓很长很长时间。   庄顷和亡承在鱼禾介绍下,已经了解到了神仙的本质,他们已经试过借着神灵之口,达到他们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并且已经成功了。   以后只要在南越、哀牢的疆域上继续如此操作,他们的子孙后辈就能长久的统治下去。   他们即便是没有余力扩张,他们的儿子也没余力扩张,但到了他们孙子手里,就未必没机会扩张。   到时候,选东越的人就会很尴尬。   选西越的人,不仅可以肆无忌惮的对外扩张,还能向东越,以及鱼禾这边求助,加快扩张的步伐。   一个是现在获益,一个是未来获益。   这下庄顷和亡承都难选了。   之前他们还为选东越吵的不可开交,现在鱼禾点醒了他们,他们不吵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庄顷和亡承沉思了很久,也没有想到答案。   因为他们不想放弃现在,但也不想抛弃未来。   许久以后,两个人看向了鱼禾,希望鱼禾给他们一个答案。   鱼禾感叹道:“我们同为盟友,应该互相扶持,而不是互相争抢。你们也不希望我们兵戎相见,更不希望我们百年以后,我们的子孙后辈兵戎相见吧?”   亡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庄顷倒是一脸不在意。   因为亡承快挂了,亡波那个不成器的家伙可不是他的对手。   真要是兵戎相见,他能将亡波按在地上打。   他虽然不是鱼禾和亡承的对手,但欺负欺负亡波还是没问题的。   鱼禾继续道:“所以我建议,亡氏选东越,庄氏选西越。虽说亡氏在西南的地位比庄氏稳固,但亡波那小子的性子,以及亡氏诸多臣工的能耐,都不如庄氏。   所以亡氏和庄氏到了南越,庄氏更容易站稳脚跟,并且发展起来。   亡氏就会落后许多。   所以亡氏选东越,可以尽快发展起来,补足一些亡氏的不足,让亡氏尽快在南越站稳脚跟。   庄氏在站稳脚跟以后,可以向西扩张,不需要惦记亡氏的疆域,也不需要跟亡氏兵戎相见。   当然了,庄氏在向外扩张的同时,若是能向亡氏求助,并且两家结成姻亲,那就更好了。”   亡承听完鱼禾一席话,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我听你的……”   庄顷略微思量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   鱼禾这话不偏不倚,完全是替两家在考虑。   亡氏缺乏底蕴和明主,不具备扩张的基础,所以在明主出现以前,还是得以发展为主。   庄氏虽然没有明主,但却有足够的底蕴和人才,有一定扩张的基础,只要坐在王位上的那个人有那么一丁点雄心,庄氏就能扩张。   最主要的是,亡承主动将扩张的机会让给庄氏,也能避免他死了以后,庄氏觊觎他儿子的疆土。   虽说有亡洢盯着,有鱼禾从旁扶持,可能性不大。   但亡洢没了,鱼禾顾不上南越了呢?   儿子不成材,亡承就得想方设法将儿子的地位变稳固。   鱼禾见亡承和庄顷都答应了自己的分配方式,笑着道:“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你们也放心,我不会惦记你们的疆域,甚至以后还会为你们的儿孙出谋划策,让你们庄、亡二氏的疆域变得更庞大。”   亡承和庄顷皆是一愣。   鱼禾感慨道:“中华之外,依然有沃土万万里。我们完全没必要为了中华的疆域争个你死我活,却对中华之外的疆域置之不顾。   中华之外的一些地方,也很富庶。”   新汉两朝虽然落后,但却并没有什么闭关锁国之类的政令,一些时期反而鼓励人走出去,开眼看世界。   所以对于中华之外的地方,新汉两朝的掌权者多多少少都有点了解,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鱼禾这番话说的在理,亡承和庄顷听进去了,也相信鱼禾以后不会惦记他们的疆土。   亡承乃是纯正的句町人,庄顷也算是半个滇人,所以二人并没有什么故土难离的乡情。   对于鱼禾说的话,他们确实考虑了起来。   鱼禾也顺便给他们讲了讲一些域外的知识,让他们多了解了解了域外。   三个人一直聊到了半夜,亡承的身子骨熬不住了,才彻底散去。   次日。   亡承和庄顷又找到了鱼禾,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关于亡氏和庄氏举族迁移到南越的时辰。   亡承和庄顷都希望越快越好。   亡承的身子骨撑不住了,所以希望尽快看到他的儿子亡波能在东越安置下来。   庄顷也不愿意继续待在益州郡跟鱼禾平分益州郡,也想搬到西越去。   鱼禾知道他们的心思,所以将时间定在了十一月。   依照马援回报的文书说,十一月的时候,他就会展开对哀牢的攻伐。   到时候马援率军入了哀牢,南越就空虚了,刚好可以让亡承和庄顷率军趁机入驻。   鱼禾也需要一个多月时间去重新给益州郡和句町国派遣官员,调遣兵马,以便于在亡承和庄顷走了以后,彻底掌控益州郡和句町国。   益州郡鱼禾不需要太操心,但是句町国鱼禾必须上心。   亡承一旦率领亡氏族人和兵马离开,句町国境内的那些蛮夷恐怕会闹事,鱼禾必须派军去平定,并且去宣示自己对句町国的掌控权。   此外,公孙述和绿林军如今在南郡境内。   句町国临近南郡。   一旦亡承率军离开了,句町国平夷城以北就会彻底空虚。   公孙述和绿林军趁虚而入的话,会给鱼禾造成不小的麻烦,鱼禾必须提前在平夷城外部署兵力,防着公孙述和绿林军。   关于给句町国内派遣官员,宣示主权的事情,倒是容易。   但是给平夷城部署兵力的事情,就有点难办。   因为鱼禾一时半会儿选不出合适的人手和合适的兵马去做此事。   冯异和铫期两个人刚入他麾下,如今还在磨砺期,不好调任。   阴识、马援、杨丘、张休、刘俊等人皆有重任。   四山军和左右虎贲卫也各有重任,几乎都抽不开身。   所以防守平夷城的人手和兵马,都需要另想办法。   时间一晃,到了十月底。   鱼禾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那就是此前在临武县堵他的马员,居然绕道扬州,跑去了交州。   路经合浦郡的时候,被诸葛稚撞见。   双方差点大打出手。   多亏了马员手底下的军司马提前说明了情况,道明了马员的身份,双方才没打起来。   但诸葛稚还是勒令马员交出了近八成人手,由他看管,才放他们过境。   马员到了交趾,准备带上马余和马援,再蛊惑一些人手去合浦郡救人。   然后被马余给关了‘禁闭’。   马余在得知马员还带人劫过鱼禾以后,连同马援一起,向鱼禾上了一份请罪的文书。   鱼禾拿到了文书以后,哭笑不得,“这马员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明明是一个将帅之才,却干出这么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鱼禾完全没料到,马员居然是带着人叛逃出了增山,而不是带人偷偷溜出了增山。   不过马员此举,他倒是能理解。   反正率军偷偷溜出来是个死,那还不如带人叛逃呢。   换做他的话,他也会这么干。   但是马员到了他治下以后干出的事情,真的让令他啼笑皆非。   阴丽华跟着笑道:“此前在临武县劫你的还真是马员。现在他被马余关起来了,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看在马余和马援的面子上,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逃。必须磨一磨他这为了兄弟不管不顾的性子。不然哪一天他为了马余和马援闹出什么大动静,我都不一定保得住他。”   阴丽华提议道:“你不是正在为平夷城的镇守头疼吗?不如让马员去平夷城,戴罪立功?”   鱼禾摇头,“不成,马员如今还没有拜我为主公,我不能用他。即便是惩处他,也只能借马余之手,而不是亲自派人对他动手。   回头你写一封信给马余和马援,罚他们一年俸禄。   同时令他们开三十顷水田,劳作三载,以作惩罚。”   马余虽然身子骨好了不少,但依旧是个病秧子,干不了农活,更别提开水田了。   马援回头还要征讨哀牢,也干不了农活。   最后开水田的工作还是落到马员头上了。   马员手底下还有上千从众,让他们开三十顷水田,到也不算多。   等到三年劳作期满,再将三十顷水田赐给他们,也算是给了他们安身立命的资本。   虽说平均到他们每个人头上,可能就三亩或者两亩水田,不算太多。   但得考虑他们所在地方粮食产量。   那可是能种出一年三熟和一年两熟粮食的地方。   一亩地能当其他地方两亩地甚至三亩地用。   “那平夷城谁去?”   阴丽华点了点头,应下了鱼禾交代的差事,然后盯着鱼禾疑问。   鱼禾指了指文书,笑道:“人选,马员不是帮我们试出来了吗?”   阴丽华愣了一下,忙道:“你是说诸葛稚?”   鱼禾点头笑道:“诸葛稚虽然没有马员有能耐,但却恪尽职守,还能让马员吃瘪。让他去守平夷城,平夷城或许不会有什么变化。但公孙述和绿林军的人也别想从他眼皮子底下跑到我的地盘上来。” 第466章 鱼禾和山的不解之缘   阴丽华听完鱼禾的解释,笑着道:“如此说来,诸葛稚倒是合适的人选。那就让诸葛稚去守平夷?”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仅仅是诸葛稚一个人的话,还略显单薄,所以我准备再派遣一个人过去帮他。”   阴丽华狐疑的看着鱼禾。   鱼禾笑问道:“以诸葛稚为平夷城镇守将军,以徐宣为牂柯郡都尉,你觉得如何?”   阴丽华愣了一下,疑问道:“你不是说诸葛稚为人方正,而徐宣为人奸诈吗?他们两个性格明显不合,将他们放在一起,不会闹出矛盾?”   鱼禾笑道:“诸葛稚做事堂堂正正,徐宣做事喜欢剑走偏锋,一正一奇,刚好互补。”   鱼禾虽然不精通兵法,却也明白,兵法之道,就是奇正之道,有人喜欢兵行险着,也有人喜欢堂堂正正作战。   其中的典型就是唐太宗李世民和一代天骄成吉思汗。   唐太宗李世民就是一个十分喜欢兵行险着的人。   在大唐初立的时候,他率军四处征战,就喜欢领着极少数的骑兵率先赶到敌军阵前挑衅,逼迫其出战,削减其锐气。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李世民在虎牢关以数千铁骑打破窦建德十万大军。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就是一个喜欢以堂堂正正的大军压垮敌人的人。   所以他在起兵以后,几乎都是以数量庞大的军队,堂堂正正压垮敌人。   奇道和正道,孰强孰弱,无法辨别。   因为决定它们强弱的是人,而非它们本身。   但奇正相合之道,绝对胜过单一的奇或者正。   鱼禾将诸葛稚和徐宣放在一起,就希望他们奇正相合,从而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至于两个性格迥异的人相处在一起,会不会闹矛盾,答案是肯定的。   两个人肯定会闹矛盾。   但只要两个人找到性格中的互补之处,就能从两个相看两相厌的人,变成两个完美的搭档。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后世影视剧《亮剑》中的李云龙和赵刚。   阴丽华失笑道:“就怕他们补不到一起,最后反而弄成仇人。”   鱼禾感慨道:“补不到一起,那就只能将他们拆开,分别安置在最北和最南,让他们以后没机会再见面。”   用人嘛,就是边试边用。   成了,皆大欢喜,不成,那就再试呗。   只要是个人才,就一定有他合适的位置。   找对了合适的位置,他一定会发挥出自己的能耐。   要是所有位置都试过了,还是不行,那就说明他是个假人才。   诸葛稚的才能已经经过了马员的印证,在恪尽职守方面,诸葛稚绝对是个人才。   让他做镇守将军,或者卫尉之类的官,绝对合适。   徐宣嘛,小吏出身,先试一试他的能耐,看看有没有领兵的才能,没有的话,那就让他去做酷吏好了。   反正小吏出身的人,做酷吏绝对是一把好手。   虽说鱼禾不怎么喜欢酷吏,但治理偌大的疆域,酷吏还是必须存在的,不然下面一些人会没有敬畏之心,容易干出一些祸国殃民的勾当。   “你既然决定了,那就依照你的心思来。不过镇守的人选定下以后,兵马的筹备也得提上日程。你准备从别处调遣兵马,还是另立新军?”   阴丽华看着鱼禾疑问。   鱼禾沉吟着道:“各地兵马都有各自的职责,没办法调去牂柯郡,那就只能重建一支兵马了。从牂柯郡招募一些愿意归顺我们的部族青壮,再从荆州四郡照顾一部分青壮。   初定两万人,就叫太华吧。”   太华,取五岳之一的华山别名,鱼禾其实很想用华山之名,但现在却没办法用。   因为现在的华山叫花山。   嗯,现在这个时期花通华。   花山军,多难听。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花果山呢。   虽然现在没有花果山,也没有两界山,更别提山底下压的那块石猴了……   “太华?!”   阴丽华重复了一遍,略微品味了一下,有些古怪的道:“你后面不会还要筹备泰山、嵩山、衡山等兵马吧?”   你这是跟山杠上了?   东南西北都有了,现在连五岳也不放过?!   鱼禾一脸尴尬,因为他的心思被阴丽华给猜中了,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之所以如此给手底下的兵马取名字,就是因为好记。   阴丽华看到了鱼禾尴尬的神情,愕然道:“不会是真的吧?”   鱼禾更尴尬了。   这阴丽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将他的心思看的透透的。   “什么泰山、衡山之类的,纯粹是胡说八道。泰山之名,那一支兵马能担当得起?以后即便是筹备新军,也只会用岱山、岳山之名。”   鱼禾撇着嘴狡辩着。   阴丽华话直愣愣的瞪着鱼禾,“这有区别吗?”   泰山的别称就是岱宗、岱山,嵩山的别称就是崇高、岳山。   你这虽然是换了个名字,可是意思是一样的啊。   鱼禾板着脸,道:“当然有区别了。我们治下的疆域广阔,所需的兵马自然就多。眼下左右虎贲卫,四方山军,已经不能满足我们所需了,所以必须再筹备一些兵马。”   阴丽华瞪大了眼,看着鱼禾。   我们说的是这事吗?!   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开始胡搅蛮缠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头派人跟冯英和田翕招呼一声,让他们尽快安排人募兵。务必在十一月底之前,将兵马招募齐全。   我们必须在亡承退出牂柯郡以后,立马将其掌管、平定。”   丢下这话,鱼禾起身,一甩袖子,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屋舍。   阴丽华愣愣的盯着鱼禾消失在了屋舍,许久以后,噗呲一声笑了。   随后的日子,阴丽华就依照鱼禾的吩咐,开始传达鱼禾的命令。   诸葛稚和徐宣各自放下了手头上的差事,赶往牂柯郡,冯英和田翕开始在荆州四郡和益州四郡半招募兵马。   十一月的时候。   庄顷、亡承二人,带着自己的族人、部属,以及依附于两家麾下,且愿意跟着两家去南越的蛮夷,离开了益州郡和牂柯郡,赶往了南越。   庄顷和亡承依照鱼禾所划分的疆域,将南越一分为二。   以南越都城为中轴,东边归亡承,西边归庄顷。   鱼禾大致盘算了一下,亡承治下大致有十个县大小,庄顷治下大致有六个县大小。   庄顷有点吃亏,所以在随后哀牢国疆域分配上,亡承主动做出了让步,将哀牢国大批疆域让给了庄顷。   至于哀牢第二王私底下找他们投诚,他们没跟鱼禾提,鱼禾也假装不知道。   不过鱼禾听说,亡承已经答应了哀牢第二王投诚,并且将哀牢第二王麾下的族人充为了亡氏第二附庸大族。   哀牢第二王所占据的领地,大多也在亡承所属的地方,所以庄顷对此事倒也没什么意见,反而还私底下派人告诫亡承,说亡承此举是养虎为患。   亡承听没听进去,庄顷不知道,鱼禾也不知道。   不过鱼禾觉得,亡承此举,另有深意,具体还要等到以后才能知道。   庄氏和亡氏的人跋山涉水到了南越以后,刚刚安顿好,庄顷和亡承两个人就相继宣布建国。   亡氏居南越东,所以国号东越。   庄氏居南越西,所以国号西越。   庄顷和亡承便是西越和东越的第一任国主。   在建国当日,他们就派遣了使臣,赶往了南平亭,拜见了鱼禾这个宗主国大佬。   南平亭别院外的小河边。   鱼禾裹着厚厚的依附,吹着冷风,在河边附庸风雅。   阴丽华拿着东越和西越两国的国书,在一个劲的称奇。   “这两个人够心急的啊。哀牢国还没有拿下,他们就称制建国了啊。”   鱼禾随手将太华军的筹备文书放在身边的熊皮毯子上,不屑的撇撇嘴,“庄顷那是真的憋坏了,亡承怕是另有所图。”   “憋坏了?”   阴丽华不解的问。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要是你们阴氏为了称王谋划了几代人,半路被人摘了桃子,分走一半疆域,随后人家又处处占据主动,处处压着你,让你没有半点称王称霸的机会,你憋屈不憋屈?”   阴丽华先是一愣,随后失笑道:“你就是那个人家吧?!庄王急着建国,就是被你压的太狠了?”   鱼禾伸了个懒腰,淡然道:“我可没刻意压他,是他自己给自己压力。”   当然了,也是他不争气。   他若是争气,鱼禾也分不走一半益州郡。   但这话鱼禾不能说出来,多少得给西越国主留一点面子。   再怎么说西越国主也是他的藩属。   他这个宗主国大佬,多多少少得给几分面子。   不过小弟都做国主了,他还是个无名小卒,总觉得怪怪的。   “那亡承有什么图谋?”   阴丽华听出了鱼禾在给庄顷留面子,就不好继续在奚落庄顷了,所以问起了亡承。   鱼禾撇撇嘴,“还能有什么图谋,就是借此提醒我,他们已经兑现了承诺,我也该兑现我此前的一些承诺了。”   阴丽华愣了一下,“此前的承诺?” 第467章 鱼禾也开挂了?!   鱼禾意兴阑珊的道:“封鱼奘和鱼町为王,将益州郡和牂柯郡划给他们做封地。让他们舅甥互为屏障呗。”   阴丽华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你这就要封王了?!”   鱼禾撇撇嘴,“亡承提醒到这份上了,我又不想毁诺,只能封了。”   阴丽华忙道:“你以什么身份封别人为王?!”   只有皇帝和王中之王才有资格给别人封王。   前者就像是始皇帝,汉高祖刘邦等,后者就像是霸王项羽那种王中之王。   鱼禾现在没有称制建国,不是帝王,甚至连身上太守的身份,也早已交了出去。   鱼禾这个啥身份也没有,却掌握着偌大疆域的家伙,绝对是有史以来的一朵大奇葩,一个另类。   鱼禾沉吟了一会儿,提议道:“要不,我找一个汉室后裔,先扶他做皇帝,以他的名义封王?”   扶持一个傀儡皇帝,再取而代之,鱼禾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反正嘛,王匡、王凤、刘秀、刘伯升等人,以后会扶持一个男相女性的刘玄当皇帝。   虽说把人当成了傀儡,可最后差点被这个傀儡给全灭了。   樊崇那个家伙回头也会扶持刘盆子那个鼻涕娃做皇帝。   鱼禾扶持一个汉室后裔当傀儡皇帝,随一随大流,也没什么。   兴许还能站在大义的角度批判一下别人。   或者吸引一些仁人志士来投。   王朗那个神棍,冒充汉室后裔起兵造反,都能引真正的汉室后裔来投。   他要是扶持一个汉室后裔当皇帝,没准能吸引来一大批人才。   阴丽华瞥了鱼禾一眼,笑眯眯的道:“你会甘心?”   鱼禾一愣,往熊皮毯子上一趟,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幽幽的道:“肯定不甘心啊。我费心费力打下的基业,为何要让别人先拔了头筹?”   鱼禾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百姓心中还怀念着前汉的时候,扶持一个汉室后裔当皇帝,能占多少好处。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鱼禾把地盘往出一亮,再扶持一个经得住天下仁人志士考证的汉室后裔做皇帝,那么天下将会有一大批仁人志士跑过来投奔他。   一些封疆大吏,说不定会举城来投。   到时候,鱼禾肯定要人才有人才,要钱粮有钱粮,啥也不缺。   但鱼禾却不愿意这么做,因为他不希望在自己劳动果实,打上别人的标签。   阴丽华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敢问鱼禾‘甘心吗’。   “那你准备如何封王?提前称制建国?!”   阴丽华笑问。   鱼禾侧头看向阴丽华,“我就算不称制建国,封两个王,谁会有意见?”   阴丽华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道:“但是于理不合,容易落人话柄。”   鱼禾满不在乎的道:“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只要没人反对就行。你准备准备,回头我就派人去益州郡宣文书,封鱼奘为滇池王,封地就在滇池,享滇池五千户百姓奉养,但仅限每一岁的税赋。   庄顷送给他的私属,必须充入这五千户其中。   他虽为滇池王,但不能管滇池诸事。   滇池诸事,由滇池县县令统管。   鱼町就封为且兰王,封地就在故且兰县,享故且兰五千户百姓奉养,仅限每一岁的税赋。   亡承送给他的私属,也必须充入这五千户其中。   故且兰县所有事务,也有故且兰县县令统管。   王府中人不得插手,更不得逾越。   滇王宫和句町王宫就留给他们充作王府。   县外再划分一万亩田产,充作他们的私田。”   阴丽华听完鱼禾一席话,一脸迟疑,“会不会有些苛刻了?”   鱼禾的封赏看似优厚,实际上是将两个兄弟当米虫养。   此外,鱼禾的封赏有很多违背了新汉两朝封王的规矩。   比如新汉两朝,封王那都是有封国的。   且王爵在封国内有相当大的权柄。   鱼禾将权柄全部剥夺了。   鱼禾瞥着阴丽华,淡淡的道:“两个稚子而已,我给他们权柄,他们拿得稳?回头说不定会沦为别人的傀儡。   所以还不如只给钱粮,不给权力。”   阴丽华苦笑道:“理是这么个理,可鱼奘和鱼町再怎么说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权力还是得给一些的。”   鱼禾坐起身,盯着阴丽华,道:“我同父同母的弟弟,至今还是个白身,我能给他们两个王爵,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阴丽华被怼的无话可说。   也是,同父同母的弟弟啥也没有,同父异母的弟弟能封王,确实不错了。   阴丽华只能撇开这个话题,问起了其他问题,“爵位更替呢?”   阴丽华是在问鱼禾,是世袭罔替,还是推恩。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许他们传三代。”   三代以后,关系就远了,是推恩也好,还是除爵也好,就得看鱼奘和鱼町的子孙后代有没有能耐。   鱼禾特地叮嘱了阴丽华一句,“此事你我知道即可,不得外传,更不能落于纸上。”   阴丽华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毫不犹豫的点头应承了一句。   然后又问道:“那王府侍卫呢?”   王府侍卫,也就是王府私兵。   这个问题就有点难办。   给少了吧,鱼奘和鱼町在各部族人和蛮人遍布的地方,未必站得住脚。   给多了吧,又容易滋生出野心,不安分。   鱼禾沉吟了许久,道:“就许他们每人一卫吧。一营着铁甲,一营着皮甲,一营着布甲或者藤甲。   兵将由他们自己招募,但兵刃必须由我们配备。”   阴丽华点了点头,“明白……”   鱼禾看向阴丽华,“此事就交给你了。过些日子你准备妥当了,我派人去益州郡宣文书。”   阴丽华又应承了一声。   两个人就不再说正事,反而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四日后。   阴丽华将准备好的两套小小的王服、两枚金印、两顶玉冠,一营皮甲、一营布甲,交给了鱼禾。   鱼禾吩咐巴山带着东西赶往了益州郡,还特地请了东越和西越两国的使臣去益州郡观礼。   反正这次封王也是为了兑现对庄顷和亡承的承诺,请他们两个人派遣的使臣去观礼,也是应该的。   至于他们在得知了鱼禾封王的具体细则以后,会不会不满意,鱼禾一点儿也不在乎。   我特么还不是王,先封你外甥为王,你还不满意?!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真以为称制建国了,我就奈何不了你们了?   信不信我让正在征讨哀牢的马援调个头,你们就没了?!   鱼禾不在乎庄顷和亡承的反应,所以将人派出去以后,也不再关注此事。   反而关注起了绿林军和扬州的战事。   绿林军和公孙述前后试探了数次以后,果然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借着牂柯郡空虚之际,派遣探马跑到了平夷城试探,被刚刚走马上任的平夷城镇守将军诸葛稚抓了个正着。   诸葛稚那是什么人啊,恪尽职守的一个人。   逮住人以后,任凭他们如何分说,也不搭理,果断将人给砍了,将脑袋丢进了南郡。   公孙述和王匡等人为此大怒,当即就要兴兵。   鱼禾果断调遣了冯异和铫期,率领长沙郡和武陵郡的郡卫,接替了张休和刘俊二人在江边的防守任务,派遣张休和刘俊率领左右虎贲卫再次渡江,分别杀进了江陵城和江夏城。   左右虎贲卫虽然人数少,但是战斗力彪悍。   张休和刘俊率军渡江以后,三日之内,连破六城。   王匡大惊,立马派遣了王常、马武等人率军去江夏城和江陵城阻敌。   双方在江夏城和江陵城鏖战数日,王常和马武虽然人多势众,但却奈何不了武装到牙齿的左右虎贲卫。   王常和马武被迫退走。   公孙述和王匡合议了一番,最终决定合兵一处,组成十数万联军,从平夷城杀入,再转战巴郡,去打犍为郡。   鱼禾得知了他们的图谋以后,立马开始调兵遣将。   准备让阴识去掏公孙述老巢。   但还没有动兵。   公孙述和王匡的联军内就发生了一桩大事。   他们军中出现了瘟疫。   一种一旦染上,就浑身无力,脸色苍白,三日吐血,一旬必死的一种瘟疫。   由于他们大军过于集中,所以瘟疫爆发以后,一下子传染了上万人,然后以每天上千人的速度在快速蔓延。   公孙述和王匡慌了,立马停下了对鱼禾用兵,开始处理起了军中爆发的瘟疫。   公孙述和王匡合谋,将军中患有瘟疫的人集中在一起,集体射杀。   公孙述带着自己剩下的兵马,逃回了巴郡避祸。   王匡也带着人逃回了绿林山。   但瘟疫并没有因为他们射杀了患有瘟疫的人而中止,反而愈演愈烈,逐渐蔓延到了整个南郡。   公孙述的人逃回了巴郡以后,巴郡一部分人也染上了瘟疫。   王匡的人逃回绿林山以后,瘟疫开始在绿林山内集中爆发。   两个人被瘟疫折腾的是焦头烂额。   鱼禾看的是目瞪口呆。   若不是鱼禾知道历史上发展迅猛的绿林军曾经遭受过一次瘟疫,而分成了数股,势力大损。   鱼禾差点就以为,是老天爷看不惯刘秀那个挂逼,特地派他到新末惩治刘秀来了。   毕竟,刘秀崛起犹如神助。   他这波也差不多。   还没开打,天就出手将对手给收了。 第468章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人果然难以胜天……”   南平亭别院,冯英跪坐在毯子上,抚摸着长须,摇头晃脑的说着。   田翕、王堂、马余、马员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鱼禾端坐在上手,一脸感慨。   阴丽华坐在一侧,一脸唏嘘。   为了应对公孙述和王匡的联军,鱼禾做了不少准备,还特地将手底下的三位州牧和马余召到了南平亭,组成了一个临时的智囊团,准备随时应对战场上的变化。   至于马员,纯粹是跟着马余过来凑数的。   鱼禾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可是战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鱼禾怎能不一脸感慨。   “咳咳咳……”   马余身形消瘦,脸色有些发黄,长长的胡须也有些干枯发黄,双眼有些浑浊,看着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跟坐在他身边那个体壮如牛的马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余听到冯英的话,有些不赞同,他咳嗽了两声,慢悠悠的道:“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而不是怨天尤人,更不是顺应天命。”   冯英眉头一挑,看向马余乐了。   呵,你这个病秧子是想找茬?   冯英笑眯眯的道:“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说的是君子当奋发向上,而不是让君子逆天而行。   逆天者,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公孙述和王匡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马余不喜不悲,苍老的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神情,他沉吟着点点头,盯着冯英问道:“那天若是错了呢?还要顺天而行吗?”   冯英一愣,脸上的笑容有些僵。   冯英不是迂腐之人,天若有道,他自然会顺天而行,甚至疯狂的帮天鼓吹,但天若无道,那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奋起反抗。   总不能快被人欺负死了,也不还手吧?   那还做什么人?   当王八好了。   王八还能长寿一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冯英才不好回答马余这个问题。   冯英神情僵硬了良久,干巴巴的道:“天怎么会错呢?”   马余认真了起来,“天若无错,人间为何会有这么多苦难?”   冯英幽幽的道:“那是因为世人贪婪,总想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才造成这么多苦难。于天何干?”   马余沉吟着道:“那天为何坐视人间疾苦,而不加理会?”   冯英瞥了马余一眼,淡然笑道:“世人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罢了。”   马余点了点头,又道:“那要天何用?”   冯英神情又僵住了。   好家伙,你这是要逆天啊!   你别忘了,现在天下第一人,便是天命之子。   逆天就是跟天命之子作对。   跟天命之子作对,那就是跟整个天下作对。   这完全就是在找死!   冯英准备好好跟马余理论两句,就听一直默不作声的鱼禾突然开口,“你们谁见过天?”   冯英和马余皆是一愣。   冯英沉吟了一下,道:“回主公,臣等虽然无缘面见天的真容,却见过不少天的神迹。比如此次王匡和公孙述联军闹了瘟疫,那就是天的神迹。”   鱼禾白了冯英一眼。   你可真能遍。   公孙述和王匡军中闹了瘟疫,存粹是他们在南郡乱杀人,将尸骸丢的到处都是,也不好好掩埋,在蛇虫鼠蚁的撕咬和传递下,逐渐滋生了瘟疫。   跟天有个毛关系?!   鱼禾心里在鄙夷冯英瞎掰,马余这个冯英的对手却出声力挺冯英,“在下虽然没有见过天,却也见过天降下的神迹。此前扬州境内有豪强恃强凌弱,屠戮奴仆无数,便引得天降下责罚,毁坏了其一县屋舍,伤人无数。”   鱼禾又白了马余一眼,你说的是地龙翻身吧?   也就是俗称的地震。   我该不该给你科普一下啥叫地壳运动呢?   鱼禾目光在冯英和马余身上盘桓了一下,见二人目光坚定,就明白二人已经认定了瘟疫和地震是天降下的神迹。   他要是跟二人讲疫病发展过程和地壳运动的知识,二人恐怕也不会相信。   所以他也懒得在说这个问题。   鱼禾打了个哈哈,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我们只需要将我们所需要做的做到极致,其他的也没必要计较的那么深……”   天嘛,终究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还不如实际一些。   冯英和马余听到鱼禾的话,略微一愣,沉思了起来。   许久以后,冯英抚摸着胡须,乐呵呵的道:“主公所言虽微,但却隐含大义,臣受教了。”   有志者事竟成,这话是出自于《后汉书》,描述的是云台二十八之一的耿弇。   现在,耿弇还在上谷郡讲武练兵呢,还不是云台二十八,这句话也还没出现,所以鱼禾说出来,那就是鱼禾的感悟。   而有志者事竟成后面的那些话,全部是蒲松龄所书。   是蒲松龄为自己写的自勉联。   鱼禾只是照抄了一番,变成了自己的东西。   然后再讲给冯英和马余,点醒他们。   让他们别在那个虚无缥缈的天上面多费唇舌。   马余对鱼禾的话也若有所悟,在冯英话音落地以后,他施礼道:“在下受教了……”   鱼禾点着头道:“此次请诸位过来,原本是为了应对公孙述和王匡的联军。不过如今公孙述和王匡皆被瘟疫所阻,自顾不暇,也无力在侵犯我治下的疆域。   但我们不能就此松懈。   瘟疫之害,害在九州,害在天下。   若是公孙述和王匡不能将瘟疫控制在南阳郡和南郡以内,使其蔓延到其他郡,很有可能会成为整个天下的灾难。   所以我们需要做一些准备,杜绝此类的事情发生。   首先就是禁止南郡、南阳郡的所有客商、百姓,自由渡江。   凡是从南郡、南阳郡而来的客商、百姓,皆需要在江边待满一旬,确认没有染上瘟疫,才准许其入境。   其次,征集各地大夫,就南郡和南阳郡爆发的瘟疫,做一次会诊。”   王堂疑惑道:“会诊可是汇合起来一起诊病的意思?”   鱼禾点了点头,继续道:“然后就是准备药材和粮草,运送到临近南郡和江夏郡的江边。一旦瘟疫在两郡肆虐,两郡的百姓必然往长沙郡和武陵郡逃。   到时候我们得妥善安置好他们。”   鱼禾看向冯英,“你让长沙郡和武陵郡的太守,在两郡的江边特地腾出两县的空地,专门用来安置逃亡的百姓。   让两郡的郡卫、县卒,皆着甲上阵。   看着逃亡的百姓,不得让他们混居在一处,也不能让他们逃出两县之地。   郡卫和县卒每日必须以厚纱掩面,具体用怎样的厚纱,你不用管,我回头会派人去做,并且派人给你送过去。   你只需要盯着郡卫和县卒们带好厚纱,不擅离两县之地即可。”   冯英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王堂则忍不住道:“主公,南郡和南阳郡爆发瘟疫,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主动引两郡百姓入境,很有可能会将瘟疫引入境内。   还不如将所有人挡在江水以外。   有江水做屏障,瘟疫蔓延不到我们治下。”   王堂觉得,鱼禾允许逃亡的百姓入长沙郡和武陵郡,纯粹就是在自找麻烦。   万一引火烧身,那就是大麻烦。   还不如将麻烦挡在江水外,任由瘟疫在南郡和南阳郡肆虐。   说不定瘟疫肆虐过后,南郡和南阳郡的绿林军就会荡然无存,到时候他们还能趁机兵不血刃的拿下南郡和南阳郡。   田翕觉得王堂说的很有道理,想要点头表示赞同,但看到鱼禾、冯英等人的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立马闭上了嘴,装起了木头人。   鱼禾扫了王堂一眼,冷冷的道:“王堂,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说糊涂话。”   王堂一愣,立马明白了鱼禾话里的意思,冷汗一下子就顺着他的额头留下来了,他忙道:“是臣失言了……”   冯英瞪了王堂一眼,不满的哼哼了两声。   马员就有些看不惯鱼禾和冯英如此‘欺负’王堂,忍不住出声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绿林军遭难了,你们就应该痛打落水狗,而不是帮他们渡过难关,回头再让他们找你们麻烦。”   “嘭!”   不等鱼禾和冯英开口,马余先拍了一下面前的案几,有些气喘的怒斥,“住口!”   马员吓了一跳。   马余恶狠狠瞪了马员一眼,一脸歉意的向鱼禾和冯英拱手赔罪,“舍弟无知,还望鱼大王和冯州牧勿怪。”   马员听到这话,撇撇嘴,一脸不屑。   他无知吗?   他不无知。   他知道鱼禾和冯英之所以会为南郡和南阳郡的那些百姓出力,纯粹是为了大义。   可是乱世之中,讲大义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你跟别人讲大义,别人不仅不会领情,说不定还会将其当成一个弱点,用来拿捏你。   逐鹿场上,就容不下半点仁慈。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鸿门宴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项羽一时妇人之仁,放跑了刘邦,最后就败在了刘邦手里。 第469章 以小人之心   王堂大致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才会出声。   只是鱼禾明显有自己的想法。   在鱼禾看来,逐鹿是逐鹿,大义是大义,不能为了逐鹿而失去大义。   不能为了逐鹿,拿百姓的命当儿戏。   拿百姓性命当儿戏的人,终有一日,也会被百姓当作儿戏。   当然了,南郡和南阳郡不归鱼禾管,南郡和南阳郡百姓的即便是全部葬身于瘟疫之下,也怪不到鱼禾头上。   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面对同族、同袍、同血脉的兄弟姐妹遭罪,若是不施以援手,如何称得上是大丈夫?   对南郡和南阳郡的百姓施以援手,鱼禾顶多是费点钱粮和时间而已。   绿林军即便是借此渡过了难关,那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在绿林军没有经历瘟疫的时候,就有战胜绿林军的把握,在绿林军经历了瘟疫以后,又岂会没有取胜的把握?!   他帮绿林军渡过这次难关,再跟绿林军对上,无非就是多耗费一些人手而已。   但鱼禾会缺人手?   鱼禾的实力在与日俱增,在绿林军渡过难关以后,他的实力只会变得更强。   又何惧绿林?   鱼禾在马余聊表歉意以后,也没追究马员胡说八道,他目光落在王堂、田翕二人身上,“王州牧、田州牧,你们即刻传令麾下的太守、县令,收集石灰,送到长沙郡和武陵郡江边。”   王堂和田翕对视一眼,齐齐应允了一声。   鱼禾交代好此事,看向了马余,“马公身子骨可安稳?”   马余听到鱼禾问话,流露出了一丝笑意,“西南多山精珍宝,吃多了,身子骨就养好了不少。虽说不比从前,但行走坐卧皆能自理。”   鱼禾笑着点点头,道:“我有一事,想烦劳马公,不知道马公可有闲暇?”   马余听到这话,还没搭话,马员先炸了,他吹胡子瞪眼的道:“我兄长重病缠身,你还想让我兄长帮你做事?!”   马余皱起了眉头,回头喝斥了马员一句,“不得无礼!”   马员咬咬牙,瞪了鱼禾一眼。   马余看向鱼禾,笑道:“大王但说无妨。”   鱼禾就当没听见马员的话,他笑呵呵的对马余道:“我准备再筹建一军,取名岳山,兵马数量在两万。有骑营、枪营、弩营、盾营、步卒营等等。   具体的马公应该比我清楚。   毕竟马公自幼熟读兵法,在建军、整军、练兵方面,都比我强。   我就不在马公面前班门弄斧了。   我想请马公出面帮忙筹建岳山军。”   马余一愣,若有所思的在马员身上瞥了一眼,有些好笑的对鱼禾道:“大王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说什么请他出面,都是假的!假的!   他这身子骨,根本经不起建军、整军、练兵的折腾。   分明是盯上了马员,但马员如今非鱼禾所属,又在戴罪立功期间,鱼禾不好明说,所以才说了个请他出山。   鱼禾感慨道:“我手下疆域虽然广阔,可文脉不兴,人才少的可怜,要用人,只能出此下策了。”   马余微微点头。   他能理解鱼禾的难处。   毕竟,他在交趾待过。   知道交趾三郡的那两个黑心的家伙,挖人已经挖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由此可见,鱼禾手底下确实缺人。   若是不缺人,两个身兼三郡太守的大佬,能亲自下场去骗人?能亲自下场去拿蛮夷换读书人?   赤眉军在徐州折腾的不轻,景尚在青州也没干好事。   两州不少豪强和读书人被他们折腾的死去活来的。   景尚是拿钱不要命。   赤眉军的话,就得看人。   遇见了好的赤眉军将领,要钱要粮,不伤人。   遇见了坏的赤眉军将领,要钱要粮还杀人。   一些残暴的,甚至连你家祖坟都会刨了。   后世人经常将三国时期的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等当成盗墓贼的祖宗,实则不然。   赤眉军才是盗墓贼的祖宗。   后世所说的卸岭力士,就源于赤眉军。   历史上记载,赤眉军攻入关中以后,掘了汉室不少陵墓,其中就有大名鼎鼎的吕后陵墓。   据说掘开吕后陵墓的时候,吕后的尸骸还栩栩如生,于是就有丧心病狂的……   虽说只是个传闻,但传闻能传到这种地步,足可见赤眉军中丧心病狂的家伙到底有多丧心病狂。   也正是因为如此,徐州的读书人和豪强被折腾的生不如死。   杨音和谢禄一合计,借着跟逢安有点交情的缘故,用蛮夷换徐州的读书人和识字的豪强子弟。   十个蛮夷换一个读书人。   生意做的还挺大,从最开始一船一船的换,到现在已经变成了十船十船的换。   交趾三郡的识字的人已经破万。   其中有上百人学识还不错,已经被马余许可,纳入了学宫,充任了学宫的教习。   其中一部分教习在学宫内传授一些识字的人更高深的学问。   另一部分人奔走在各县,正在疯狂扫盲。   很难相信,交趾三郡是鱼禾治下最穷苦、最野蛮的地方,但却也是读书人最多,且教育质量最高的地方。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杨音和谢禄。   言归正传。   虽然马余听出了鱼禾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还是笑着应下了此事,“那臣就厚颜,以卧榻之躯,为主公执掌一军。”   马余这一声‘臣’,听的鱼禾心里格外舒坦。   马余都称臣了,马员这个家伙还会远吗?   “那就有劳将军了。”   鱼禾笑着道。   马余谦逊道:“不敢不敢,为主公分忧,是臣的本分。只是臣受杨太守和谢太守之托,尚掌交趾三郡文脉,有点脱不开身。   臣有一弟,有些不成器,蹉跎十数年,也只做了一个连率。   在领兵方面还算有几分心得,臣向举荐他代替臣,主公以为如何?”   马员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一阵刺啦咧嘴。   过分了啊!过分了!   三十好几,做到一郡连率,已经很了不起了。   连率那就是太守。   太守懂不懂,封疆大吏?!   马员心里有无数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三十好几,做到一郡太守,确实不错。   但跟眼前这两位比,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兄长马余,三十好几的时候就是扬州牧。   官职比他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鱼禾那厮更不用多说,才刚刚临近弱冠,就已经坐拥两州半疆域,成为了一个霸主。   他根本没办法跟人比。   所以眼前这两位,还真有资格说一声他不成器。   他不服也不行。   鱼禾听出了马余话里的深意,笑眯眯的道:“将军举贤不避亲,甚好。那就依将军所言,勉强一用。”   马余笑着点点头。   马员当场炸了。   什么叫勉强一用?   我,马员,数十万、上百万的百姓都管得过来。   我,马员,数万兵马也领过,甚至还领着他们打过胜仗。   我还搞不定两万兵马?   还是两万新卒?!   “我才不会帮你做事!”   马员毫不犹豫的开口喊道。   鱼禾没有搭理马员,反而盯着马余笑而不语。   马余给了鱼禾一个歉意的眼神,回头瞪向马员,“主公待我们兄弟宽厚,你就真以为你有资格蹬鼻子上脸了?!   因你之过,我需要拖着病躯,开三十顷荒田,劳作三载。   若是你在犯错,我这副病躯还扛得住?   到时候恐怕要将幼弟牵连到其中。   说不定幼弟征讨南越、哀牢两国的功绩,都得用来洗刷你的罪过。   你身为兄长,让幼弟帮你洗刷罪过,为幼弟招祸,你也不害臊?”   马员听完马余一席话,老脸一红。   马余拿自己说事,马员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在他眼里,当兄长的就得照顾弟弟,帮弟弟背锅,那也是应该的。   但是马余拿马援说事,马员有点扛不住。   他一个当哥哥的,应该照顾弟弟,应该帮弟弟背锅。   让弟弟照顾他,给他背锅,那他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马援征讨南越和哀牢也不容易,虽说在战阵上没有受伤,但是在行军的路上,没少被蛇虫鼠蚁招呼,为此还病了好几次。   若是因为他的过错,让马援征讨南越和哀牢的功劳付之东流。   那他会羞愧至死。   马员也听出了自己的兄长和鱼禾在一唱一和的算计自己,他撇着嘴道:“大不了我以后不出门,不惹事……”   马余瞪了马员一眼,“不惹事是好使,但是你不出门,你让那些拖家带口跟着你的兄弟喝风饮露?   我和幼弟享受荣华富贵,你却过着苦日子。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马氏兄弟中出了一个废物。   一些喜欢在人名声上做文章的人,说不定还会传出我和幼弟唯利是图,不愿意跟你共富贵呢。   你让我和幼弟以后怎么做人?”   马员被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这人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不在乎什么权力、钱财。   唯独在乎自己兄弟和马氏的名声。   若是因为他的错,弄的马氏名声受损,兄弟名声受损,他会过意不去的。   马余继续道:“你虽说跟主公有些不快,但错在你,而不在主公。主公没有计较此事,只是小惩了一番你,足可见主公是个心胸大度的人。”   马员撇撇嘴,小声嘀咕道:“让我们帮他去开垦难种的水田,还要开三十顷,种三载,跟服徭役有何区别?   他那里大度了?”   马余瞪起眼,喝道:“你的心胸怎会变得如此狭窄?!你只看到了主公让你去开垦荒田,你却没看到主公每一旬都要耗费不少钱财,为你和你手下的那些兄弟,以及他们的家眷提供膳食。   两天必吃一次肉,两月必添六尺布。   你手下的兄弟干活虽然辛苦,但他们和他们的家眷却过的衣食无忧。   所以,你在抱怨主公的同时,他们却对主公没有半分抱怨。甚至心里还感激主公能收留他们,只是碍于你的颜面,不能命言。”   马员一脸惊愕,这些他其实都不知道。   因为他到了交趾,就被马余关了禁闭,至今还在禁足期,他吃的也是马余给他开的小灶,所以不怎么了解手底下人的生活。   如今听马余说,鱼禾如此厚待他手底下那些兄弟,马员觉得不可思议。   马余见马员惊的说不出话,又冷哼一声道:“让你开三十顷荒田,你就受不了。主公若是允许我开三十顷荒田,我会高兴的睡不着。”   马员更惊了。   咋地,你有受属性?   马员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何?”   马余鄙夷道:“因为主公已经传令,那些田产三载以后,就归你手下的那些兄弟,且分文不取!” 第470章 天人合一?!   “真……真的?”   马员不敢相信,鱼禾居然如此仁义。   不仅没有问他和他手下那些兄弟的罪,反而变相的给他手下那些兄弟发了田产。   他也是在交趾待过的,知道那里的地产量极高。   他手底下那些兄弟开垦的又是最好的几处地之一,种庄稼能做到一载三熟。   也就是说一亩地能顶三亩地。   三十顷地一载所获,不仅能养活他手底下那些兄弟,还能养活那些兄弟的家眷。   可以说,他手下那些兄弟以后即便是安心务农,也饿不着。   马余被马员这话气的够呛,没好气的道:“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我还能骗你?!”   马员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马余确实没必要骗他。   马余恶狠狠瞪了马员一眼,“主公以德报怨,你还不快谢过主公?”   马员在得知鱼禾连他手底下那些人以后的生活都安置好了,对鱼禾的抵触也就少了不少,听到马余这话,他缓缓上前,单膝跪地,郑重的抱拳,道:“大王之恩,马员铭记于心。”   鱼禾和善的笑道:“不必如此客气,我做这些也不是求恩,更不图回报。你也无需放在心上。”   马员很想放一句狠话,说他们马家的男人,不欠别人人情。   但马余没给他这个机会。   马余在鱼禾话音落地以后,瞪着马员道:“主公将岳山军交给我,我现在将岳山军交给你,你可有意义?”   马员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鱼禾这个西南霸主是好是坏,不需要别人跟他说,他自己也能看个大概。   鱼禾待手底下的人不错,虽然给手底下人发的俸禄不高,一些人甚至还没俸禄,但鱼禾却时不时出手,帮手底下的人解决后顾之忧。   家里丁口多的,给田、给大屋。   家里丁口少的,也给田、给屋舍。   四时还有布匹、肉、蔬菜、油等物发放。   鱼禾虽然不给手底下人太多钱,但却确保了手底下人衣食无忧。   家里男丁未娶、女丁未嫁的,鱼禾也会操心。   可以说,在鱼禾手底下做官的人,几乎不用为家里的琐碎操心,可以一门心思的投入到自己的差事当中。   鱼禾待百姓也好,给百姓发田、发牲畜,派人教导百姓因地制宜的去伺候农桑,鼓励百姓送家里的孩童去读书。   据说鱼禾最早治理的益州郡,如今已经能做到让郡内近四成的孩子读书了。   四成,那可是足以震惊天下所有人的数字。   要知道天下最番话的长安城,孩童的识字率也在千分之一左右。   也就是说一千个孩童里面,可能只有一个孩童识字。   就这还被吹嘘成是天下教化之大成芸芸。   但却完全没办法跟鱼禾治下比。   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鱼禾深受西中、西南、中南所有汉家百姓的爱戴。   百姓们纷纷赞扬鱼禾的贤名。   至于蛮夷嘛。   不提也罢。   有人爱鱼禾,也有人狠鱼禾。   但无论是爱还是狠,关马员这个汉人什么事呢?   只要汉家百姓认可鱼禾,觉得鱼禾是个贤王,那马员也就觉得鱼禾是个贤王。   鱼禾贤明、仁义,且以德报怨。   马员心底里也愿意帮鱼禾做事。   就是他在鱼禾面前硬气了好几回了,猛然向鱼禾服软的话,有点丢脸。   所以他不愿意开口说出愿意为鱼禾效力的话,只是以点头、摇头表态。   马余见马员摇起了脑袋,脸色缓和了不少,露出了一丝笑意,对鱼禾道:“主公,我这个弟弟啊,好颜面,得罪之处,还望主公勿怪。”   马员听到这话直瞪眼。   鱼禾看出了马员好面子,也愿意给他留一些面子,所以没接马余的话茬,反而笑着说道:“那岳山军就交给两位了。”   马余面色一正,向鱼禾一礼,“臣定然不会辜负主公之命。”   马员见鱼禾给他留了几分面子,心里对鱼禾也多了一丝好感,当即跟着点了点头。   “哈哈哈……继铫期和冯异之后,我手下又添了两位人杰。”   鱼禾豪迈了一笑,吩咐阴丽华,“丽华啊,吩咐厨房摆宴。今日我要跟诸位同饮一杯。”   阴丽华笑着应了一声,派人去准备了足够屋舍内所有人吃的酒菜。   新汉两朝正规场合施行的都是分餐制。   每个人会跪坐在一张案几前。   仆人们会为每个人准备相同的酒菜。   当然了,主人除外。   主人可以享用更多酒菜,还可以将自己的酒菜送给席间的人品尝。   后世一些牧羊人总是吹嘘什么洋人的分餐制有多好云云。   事实上分餐制是我们祖宗玩剩下的东西。   至于牧羊人们吹嘘的洋人的用餐礼仪有多么讲究云云。   也是我们祖宗玩剩下的。   后世人之所以没有延用,是因为我们祖宗的用餐礼仪,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一些讲究的宴席,光是礼仪就按时辰论。   比如敬酒,不是端起杯子就敬,也不是想敬谁就敬谁。   敬酒的人必须依照宴席的不同,排列不同的顺序。   比如讲长幼的宴席,就以长幼论;讲地位的宴席,就以地位论。   敬酒的人敬酒,要起身,要施礼,要说敬酒词。   被敬的人也要起身,要还礼,要说答谢的话。   若是再客套几句,十个人的宴席,光是敬酒就能花费半个时辰。   后世人没有延用,就是因为后世人觉得古人的礼仪过于繁琐,过于浪费时间,所以做了大量的精简和摒弃。   可笑一些牧羊人还吹嘘说,我们在饭桌上的礼仪,就是没人家洋人讲究。   我们不是没洋人讲究,我们只是摒弃了那些繁琐和浪费时间的东西。   可笑牧羊人们将我们摒弃的糟粕,当成了洋人比我们厉害的地方。   也就是祖宗们躺在地下不能说话。   不然他们一定会被牧羊人的言论给惊掉下巴。   言归正传。   鱼禾为了表示他对马氏兄弟的重视,所以宴请马氏兄弟的宴席,用的是极其讲究,极其传统的汉礼。   然后,一顿饭从艳阳高照,吃到了星河漫天。   当鱼禾将一屋子人送走以后,已经累的瘫坐在了座椅上。   阴丽华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她还有精力招呼着仆人们收拾屋舍内的残羹剩饭。   待到一切收拾干净以后,阴丽华端着一碗醒酒汤走到鱼禾面前,挨着鱼禾坐下。   鱼禾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略微清醒了不少。   瞧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阴丽华,什么也没说,只是又深吸了两口气。   阴丽华将醒酒汤放在鱼禾面前,笑着道:“你似乎很不适应这种宴席?”   鱼禾瞥了一眼醒酒汤,没有动,有气无力的道:“就吃一餐饭而已,规矩也太多了点吧?”   阴丽华很少见鱼禾抱怨什么,所以听到鱼禾这话,捂着嘴笑道:“这不算多,皇帝宴请群臣,那规矩才多。   一餐饭能从早上吃到晚上。”   吃一天,或许有些夸张。   但三五个时辰肯定是有的。   毕竟,皇帝正儿八经的请群臣吃饭,那所有的礼仪都得走一遍,谁也不能含糊。   鱼禾呲了呲牙,“就不能精简一二?”   阴丽华摇头,道:“那可不行,礼乐一旦有失,很容易被人诟病。即便是皇帝,也会遭人非议。”   鱼禾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前汉武帝之前,古人虽然重礼乐,却也不是不知变通。   前汉武帝时期,以及以后,礼乐的规矩一旦定下,那就很难变通。   因为前汉武帝得到了一个大贤,叫董仲舒。   董仲舒向武帝宣讲:‘天人之征,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诸人情,参之于古,考之于今’。   大致就是讲天人合一,而皇帝就是天命之子,即天子。   前汉武帝一听,觉得自己成为天命之子,老天爷的亲儿子的话,那肯定有利于他统治天下,然后就采纳了,然后就信了。   然后天人合一的思想,就成了前汉的中心思想。   再然后,那就厉害了。   皇帝即是天子,那皇帝失德失礼,上苍必然降下灾祸。   所以地方上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   天下人必然会想到,皇帝是不是做了什么失德失礼的地方,得罪了上苍。   然后,一系列自然灾害,就成了皇帝的锅。   皇帝一下子就悲剧了。   天下一旦发生个地龙翻身、蝗虫灾害之类的。   皇帝又恰巧做了什么失德失礼的地方。   那么这就成了皇帝失德失礼引起的自然灾害。   皇帝若是没错,那就是后宫嫔妃的错。   比如太宠幸某个妃嫔,就容易被扣上帽子,被说成是妖妃,蛊惑了皇帝,乱了朝纲,所以上苍降下了宰难。   嫔妃们若是也挑不出错。   那就是皇子皇女、皇亲宗室的错。   总之天下一有自然灾害,那就是皇帝一家子的错。   没错也会给你找个错。   以至于不够强势的皇帝,在德、礼上都规规矩矩的依照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走,生怕一个弄不好,地方上又恰巧发生了宰难,然后背一口大锅。   久而久之,一些高官、大儒,就将这种事情当成了一个刷声望的事情。 第471章 老鱼头要包办婚姻?!   比如有郡县发生了蝗灾,皇帝又恰巧在这个时候做了失德失礼的事情。   高官们会站出来指正皇帝。   大儒们也会写文章声讨皇帝。   皇帝会不会在他们的指正和声讨中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他们指正和声讨皇帝,那他们不畏权势的名声就刷出来了。   历史上有不少名臣的声望,就是这么刷出来的。   这些名臣也借此名垂青史,一直流传了下去。   唐,乃至唐以后的那些谏官言官为何不怕死,动不动就直言上谏,亦或者明知必死,也要跑去弹劾皇帝?   就是因为这样容易刷名声。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方十族方孝孺。   硬怼朱棣,直言朱棣就算是诛灭他十族又何妨。   然后朱棣就满足了他的心愿。   方孝孺也因此名声大噪,被吹嘘了数百年。   可方孝孺在为官期间,并没有做过什么有益于百姓的实事,亦没有辅佐君王治理好天下。   他就是面对朱棣招降的时候嘴硬了一些。   然后他就名满天下,名声大噪,名垂青史了。   所以怼皇帝,绝对是刷声望最好的方式。   而弹劾皇帝失德和失礼是最安全的。   所以历朝历代的官员都在乐此不疲的薅。   阴丽华见鱼禾懒洋洋的躺在那儿不说话,就知道鱼禾不喜欢这种事,她笑着道:“你既然不喜欢,以后少摆正宴即可。   私底下的宴席,无需那么繁琐。”   说到此处,阴丽华端起了醒酒汤,送到了鱼禾嘴边。   鱼禾心头有些异样,今日饮宴虽然折腾了小半日,但他没喝多少酒,也用不着醒酒汤。   他之所以瘫坐着,是因为累。   身心俱疲的那种累。   但阴丽华将醒酒汤送到了嘴边,鱼禾还是沉默不语的张开嘴,任由阴丽华喂食。   等到阴丽华喂完了醒酒汤,端着碗离开以后,鱼禾撇着嘴,伸出了两只手,嘀咕道:“我自己是没手吗?需要别人喂?我又不是《宰相刘罗锅》里的和宝宝。”   说到此处,鱼禾拍了一下自己的手,低声骂道:“你就不能争气点?人家是我府上的长史,不是婢女。你怎么能劳烦人家呢?”   “我看你倒是挺享受的……”   一道幽幽的声音从鱼禾背后响起。   鱼禾猛然坐起身,神情有些慌乱的道:“谁?!”   鱼父背负双手,哼哼着就出现在鱼禾面前。   鱼禾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阿耶啊。阿耶这么晚到访,所为何事?”   鱼父走到鱼禾近前,大大咧咧的坐下,不咸不淡的道:“我的事暂且放下不谈,你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鱼禾愣了一下,狐疑道:“何事?”   鱼父瞪起眼,喝道:“人家姑娘都亲自喂你吃东西了,人家姑娘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   鱼禾眼珠子一转,干咳道:“婚事嘛,那是父母之命……”   鱼禾话说了一半,鱼父就吹胡子瞪眼的大骂,“你放屁!你要真由老子做主,老子早就当阿翁了。”   鱼禾一脸尴尬。   鱼父逼近鱼禾,质问道:“你小子再过两个月,便到弱冠之龄了。放在咱们咸阳,娃娃都抱两个了,你却还没有成婚。   以前在平夷、在益州郡的时候,你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也看不上那些跟蛮夷血脉不清不楚的人,老子由着你。   现在你身边有阴丫头,模样、身段、家世都无可挑剔。   更重要的是阴丫头还有学识,也帮的到你。   阴丫头对你的心思,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你难道还打算拖着?!”   鱼禾干巴巴道:“妾有情,郎无意。您也不能硬往一块凑啊。”   “呸……”   鱼父啐了一口,一脸鄙夷的骂道:“你无意?你无意你吃人家喂的东西?”   鱼禾迟疑着道:“只是吃了……”   鱼父瞪起眼,冷笑道:“如果喂你吃东西的是庄敏,你待如何?”   鱼禾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若是庄敏喂他吃东西的话,他大概会让庄敏有多远滚多远吧。   鱼父鄙视道:“还说你无意?!”   鱼禾尴尬的道:“只能说不讨厌吧……”   鱼父哼了一声,道:“不讨厌那就是喜欢,赶明我就找人出面,将你们的事定下来。”   卧槽!!   鱼禾忙道:“阿耶,您这也太武断了吧。不讨厌并不代表喜欢。”   鱼父不屑的道:“口是心非……就算你不喜欢又如何?只要你不讨厌,她又有资格做我鱼氏的儿媳。那就娶了。   你要不高兴,以后多纳几房喜欢的如夫人就是了。”   反正这个时候又不是一夫一妻制,也不需要做选择。   所以不喜欢重要吗?   不重要。   现在娶的不喜欢,以后多娶几个喜欢的就是了。   鱼氏又不是养不起。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阿耶,此事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鱼父听到这话恼了,他站起身,瞪着鱼禾怒斥,“容后再议,容后到什么时候?你已经弱冠之龄了,不小了。   再者说,你容后得起,人家阴丫头也容后的起?   她跟你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你觉得她还能嫁给旁人?   还是说你觉得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旁人?!”   鱼禾一脸愕然。   虽说新汉两朝不讲什么贞节,寡妇改嫁的,跟许多男子不清不楚,却又嫁的幸福美满的,不计其数。   但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一个男的混在一起,哪怕什么也没做,嫁给了旁人,也会被人说闲话。   而且眼睁睁的看着阴丽华嫁给别人的话,他也做不到。   真有那么一天,诛十族大概提前一千年就出现了。   鱼禾只能确认自己不讨厌阴丽华,至于喜不喜欢,他也说不准。   情爱这东西嘛,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总而言之,在没有经历考验之前,喜不喜欢,爱不爱,谁也说不准。   后世许多人爱的死去活来,各种山盟海誓,到最后发现自己只是一时头脑发热,也有可能仅仅是将友情当成了爱情,也有可能是父爱、母爱方面有所缺失,纯粹是想找个妈或者爹。   在后世那种男女接触相当频繁的时代,人尚且不能清晰的判断自己对异性的感觉属于那种。   在古代这种男女接触相当少的年代,就更别提了。   鱼禾到新朝四五载,交流过的同龄的女子,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他又怎么可能判断出他对阴丽华的不讨厌,是友情,还是爱情?!   “阿耶,大业不成,我还不想这么早成家。”   鱼禾苦笑着推脱道。   用后世的话讲,就是我还年轻,我还没玩够,您别催啊。   “呸……”   鱼父差点没啐鱼禾一脸,“大业不成不成家?你想让人家丫头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人老珠黄,还是等到抬棺入土?!   你只想自己,何曾为人家丫头考虑过半分?   人家丫头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獐头鼠目,还自私自利的家伙。”   鱼禾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他似乎……确实没为阴丽华考虑过。   但那也不能怪我啊。   都是罗贯中那个家伙,写了一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害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只考虑自己,不考虑阴丽华。   还有,什么叫獐头鼠目啊?!   我鱼禾虽然不敢说帅的惊为天人,但是历史上那几个叫得上名字的,长得帅的家伙,什么潘安、宋玉、兰陵王、卫阶、狄青等等全部凑在我面前,也不敢说比我帅。   咳咳……当然了,我把刀放下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反正,我绝对不是獐头鼠目!!!   我的帅,也就比读者老爷们差那么一点点!!!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要是不乐意。那你就将阴丽华逐出府,然后找个人将她给嫁了!”   鱼父瞧着鱼禾垂下头不说话,就果断拍板决定了此事。   鱼禾猛然抬头,惊叫道:“阿耶,你不讲理啊!”   鱼父冷笑道:“那你找个人将阴丽华给嫁了。”   那是不可能的阿耶!   阴丽华是我目前碰到的同龄女子当中,唯一一个不讨厌的。   她还那么能干。   让旁人接替她的工作,铁定没她做的好。   她现在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啊。   你让我砍胳膊,那怎么行?   王莽、刘秀,领着百万大军来都不行!   鱼禾心中大声哀嚎,脑海里也快速思量起了对策。   鱼父见鱼禾还有‘狡辩’之意,就没给鱼禾这个机会,“我这就去跟你娘商量。正事今日就不说了。”   “阿耶!”   鱼禾见鱼父要走,急忙叫道。   鱼父却没搭理他,转身就从后面出了屋舍。   鱼禾一个人在屋舍内哀嚎,“这算什么事啊?!”   鱼父出了屋舍,改道出了别院,奔向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   到了院子门口,就看到一个富态的老翁,阴恻恻站在那儿。   鱼父见到老翁,立马浮现出一丝笑脸,“阴兄……”   被唤作阴兄的老翁冷哼一声,阴恻恻的道:“还我女儿……”   鱼父忙道:“阴兄,我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阴陆不理人,只是盯着那一张死人脸,继续重复道:“还我女儿……”   鱼父急忙又道:“我已经跟家妻商量好了,回头就找人上门提亲。”   阴陆愣了一下,黑着脸,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我逼你上门提亲的吗?你是觉得我阴陆的闺女嫁不出去,需要倒贴给你们鱼氏?还是觉得你们鱼氏门槛高,我阴氏只有倒贴才配得上你们鱼氏?”   鱼父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在骂娘。   若不是你这个老家伙偷偷摸摸跑到南平亭,跟鬼似的在我和娃他娘面前阴恻恻的喊‘还我女儿’,我至于去跟那个不孝子怄气?!   我至于逼着那个不孝子?   你知不知道得罪那个不孝子会有什么下场?   那不孝子翻脸无情,回头还指不定怎么报复我呢。   你知不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大代价?   你还说你没有逼我?!   鱼父心里有万般委屈,有一肚子苦水,可却没办法说。   因为这事,确实是鱼禾理亏。   是鱼禾先下手将人家闺女和儿子骗到身边的。   所以阴陆找上门讨要儿女,在理。   鱼父也是讲理的人,不可能跟人胡搅蛮缠。   鱼父脸上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道:“阴兄说笑了。你阴氏乃是名门,我鱼氏只是一门子武夫,是我们鱼氏高攀你们阴氏。   是我家那小子盯着你闺女不放,可不是你闺女倒贴。   我家那小子稀罕你闺女稀罕的紧。   刚还跟我说,你闺女是她的人,谁敢觊觎你闺女,他就带着兵马跟对付拼命。”   鱼父也没有在阴陆面前端架子,他完全是一副帮儿子讨贤妻的老父亲的样子。   阴陆听到鱼父这话,脸色缓和了几分,显然鱼父的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阴陆也是个好脸面的人。   眼下阴氏落难,依附于鱼氏这棵大树下。   颇有几分寄人篱下的味道。   若仅仅是阴识一个人为鱼禾效力,他也不会说什么。   可阴丽华也跟着鱼禾厮混,两个人还出双入对,不清不楚的。   这要是有人嫉妒阴氏,说阴氏是借着裙带关系才在鱼氏大树下站稳脚的。   那他阴陆的老脸往哪儿放?!   阴氏的名声岂不是得毁在他手里?   以后死了,拿什么去面对阴氏祖宗?   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些,他阴陆才化身为催命小鬼,厚着脸皮跑到鱼父和鱼娘面前去讨要女儿。   鱼父也上道,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他闺女的好,所以没拿架子压他,也没仗着鱼氏势强欺他。   阴陆哼了一声,“他倒是好大的威风,还跟人拼命?!”   鱼父忙道:“那可不,那小子自从实力壮大以后,越来越霸道了。凶起来连我的面子也不给,也就在你闺女面前会柔和三分。”   阴陆瞥了鱼父一眼,不屑的道:“我看他就是馋我家丽华……”   他下贱!!   鱼父不认同阴陆的话,罕见的替鱼禾辩解了一句,“那你可错了。那西越王膝下有一女,模样秀丽,慧智兰心,年龄跟那小子相仿,对那小子也有心。   但那小子就是不待见她,反而喜欢你闺女,阴陆愣了一下,疑问道:“你说的可是庄氏的敏姑娘?”   鱼父有些意外的道:“你见过?”   阴陆点了点头。   确实见过。   他此前住在益州郡,在益州郡做了一些生意,其中就有山货生意。   而益州郡最大的山货供应商就是庄氏。   主持庄氏山货的生意的就是庄敏。   所以他跟庄敏见过两次。   那姑娘确实长得不错,人也精明能干。   就是心思不纯,不然绝对不输给他闺女。   鱼禾对那姑娘都不假以颜色,那就说明鱼禾应该不是馋他闺女。   这下他对鱼禾感观好了不少。   作为一个过来人,阴陆深知,一个男人若只是垂涎一个女人的美色,那么两个人在一起,一定长久不了。   唯有喜其内在,志趣相投,性格相合,才能一直走下去。   鱼禾不是一个贪色的人,那就能跟他闺女走很远。   鱼父大致猜倒了几分阴陆的心思,他笑着道:“你既然见过庄姑娘,那你就应该清楚,我所言非虚。”   阴陆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鱼父趁热打铁,“那我过两日找个合适的人来提亲?”   阴陆立马板起了脸,端了起来,“此事我还要跟识儿商量一番,也得问一问丽华的意思。若丽华无意,我绝不会强迫她。”   顿了一下,阴陆又义正言辞的补充道:“丽华虽是女儿身,但我却最宠爱她。”   鱼父呵呵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阴陆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问阴识和阴丽华的意思,只是一个托词。   阴识如今跟着鱼禾在共创大业,跟鱼禾是一条心,只要鱼禾是真心喜欢丽华,阴识绝对不会阻拦。   至于丽华那个丫头,一颗心全系在鱼禾那个臭小子身上。   虽说那丫头从没有表露过爱意,但每天到了入夜才回家,回家以后又会操劳到半夜,次日又早早的起床赶去鱼氏别院。   为的是那般,他还不清楚?   还不是为了那个臭小子。   他阴氏虽然落难了,可依旧是豪门。   丽华那丫头即便是什么也不做,依然是锦衣玉食的豪门千金。   所以根本无需如此操劳。   那丫头若不是心系那个臭小子,才不用如此辛苦。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只能在鱼父面前端端架子,却不能一口回绝此事。   因为那个丫头,他是真心疼爱,他也希望那丫头能找到如意郎君。 第472章 百万百姓?!   阴陆答应了回去跟儿女商量,鱼父也没有多留,返回了南平亭别院跟鱼娘商量。   阴丽华那个丫头,鱼娘喜欢的紧,觉得那丫头配自家儿子刚刚好。   所以此事鱼娘不会反对,说不定还会主动站出来帮忙张罗。   鱼父找到鱼娘,一说此事,鱼娘果然应允了,若不是天色已晚,她都想立马张罗起此事。   鱼娘和鱼父商量了一下,准备次日找人去阴氏提亲。   次日一大早,鱼娘起了个大早,就将鱼父叫醒,让鱼父去请媒人,去准备说媒用的东西。   鱼父对此事也上心,在鱼娘催促下,迷迷瞪瞪就出了南平亭别院。   鱼父、鱼娘、阴父,对此事都很上心,甚至还张罗起了婚事。   鱼禾和阴丽华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两个人此前没有戳破此事,猛然被鱼父戳破了,还立马走上了结婚的道路。   两个人再次相见,难免有些尴尬。   鱼禾坐在别院正堂内的座椅上,瞥着坐在下方的阴丽华,几次欲言又止。   待到阴丽华看向他的时候,他又看向别处。   阴丽华也是这般。   当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就尬笑着将目光挪向别处。   随后数日,两个人都是这般处事。   一直到漕中叔带着漕少游到了南平亭以后,两个人才摆脱了这种窘迫。   “主公,漕中叔和漕少游求见……”   巴山迈着八字步,昂首阔步的走进正堂内,瓮声瓮气的冲鱼禾说了一句。   鱼禾正为如何调节正堂内的气氛而苦思冥想呢。   听到巴山这话,立马吩咐,“快请!”   巴山应了一声,出了正堂,没过多久,巴山就带着漕中叔和漕少游入了正堂。   鱼禾也有许久没见漕中叔和漕少游了。   漕中叔大概是因为放弃了颠沛流离的生活,逐渐安定下来了,所以富态了不少。   漕少游身形和面目倒是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比以前多了一丝成熟的气息。   “臣漕中叔(漕少游),参见主公!”   漕中叔和漕少游入了正堂,齐齐向鱼禾施礼。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鱼禾手底下的人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在鱼禾面前的时候,开始以臣自称。   鱼禾不记得自己称过制、立过国,不明白手底下这群人为何要将他当成君主一般。   鱼禾虽然不明白,却也没问。   因为他懒得在这种事情上多费唇舌。   鱼禾目光在漕中叔和漕少游身上打量了一二,笑着道:“不必多礼,你们……”   鱼禾话说了一半,却见漕中叔和漕少游又一起向阴丽华施礼。   “漕中叔(漕少游),见过阴长史!”   鱼禾脸上的笑容有点僵,阴丽华则有点受宠若惊。   虽说阴丽华是鱼禾身边的近臣,但是论级别,跟漕少游平级,比漕中叔要低一级。   漕中叔和漕少游给她施礼,完全没有道理啊。   阴丽华赶忙起身,做了一个虚扶的手势,忙道:“两位,小女子何德何能……”   漕中叔和漕少游父子对视了一眼,齐齐笑道:“应该的……”   可不是应该的嘛。   鱼父带着一大群弓手,浩浩荡荡的跑到野外去猎雁,鱼禾和阴丽华那点事,南平亭的人全知道了。   漕中叔和漕少游父子身在南平亭,如何不知道?   猎雁是提亲和娶亲用的。   而且只有正妻才有这个待遇。   其他的如夫人、妾室,想都别想。   也就是说,阴丽华嫁给鱼禾,必然是正妻。   鱼禾的准正妻,那就不能当成寻常同僚看待了。   必须礼敬。   阴丽华面对笑容灿烂的漕氏父子,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鱼禾见阴丽华手足无措,缓缓开口帮阴丽华解围,“行了,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说一说你们的来意。”   漕中叔和漕少游听到鱼禾这话,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漕中叔跪坐在地上,拱着手,正色道:“主公,臣此次前来,是为了长沙郡和武陵郡所要的粮食。”   鱼禾疑惑道:“长沙郡和武陵郡的粮食出问题了?”   漕中叔忙道:“那倒不是,只是长沙郡和武陵郡所需的粮食巨增,阴长史将此事交给了我们四海镖行运送,可如今粮食需求太大了,犍为郡、益州郡两郡的三成存粮,已经运送到了长沙郡和武陵郡。   剩下的粮食,要从交州运送。   我们手里的人手根本不够。”   鱼禾愣了一下,皱眉道:“犍为郡和益州郡三成的存粮,已经足够二十万人吃两载了。怎么会不够呢?   而且在调用犍为郡和益州郡两郡的存粮之前,我还让荆州四郡也拿出了刚刚储存的一部分存粮。   所有的存粮加起来,足够三十万人吃两载了,怎么还要从交州运粮?”   虽说交州如今已经变成了鱼禾的大粮仓,可鱼禾还是让各地都建造了粮仓,各地官田,以及从百姓手里收的粮食,除了发放官吏俸禄,以及上缴的一部分外,大部分都存储在了各地的粮仓。   目的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益州郡和犍为郡已经安定了数载了,数载内风调雨顺,产了不少粮食。   如今两郡的粮仓有一大半被存满了,足可以应付任何天灾人祸。   荆州四郡才刚刚平定了一载有余。   百姓们刚从兵灾、天灾中缓过劲。   还没存多少粮食。   可即便如此,六个郡拿出的粮食,也足以应对南阳郡和南郡的流民才对啊?   怎么会不够呢?   漕中叔苦着脸道:“回主公的话,不知道谁将咱们会收拢流民,并且给流民分房子分地的事情传出去了。   如今不仅南阳郡和南郡受了灾的百姓往长沙郡和武陵郡跑。   就连豫州、扬州的百姓,也拖家带口的往长沙郡和武陵郡跑。   因为大部分都是从江北跑过来的,所以依照您的吩咐,都被看安置在临近江边的两个县。   如今两县接纳的丁口已经突破了八万,每日还在以上万人的速度增长。   依照手底下的兄弟们打听到的消息,以及两郡太守和都尉的推断,两县的丁口很有可能会达到百万之巨。”   鱼禾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阴丽华也一脸惊愕。   百万丁口,那可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   鱼禾也只是想帮着南郡和南阳郡的百姓避开瘟疫而已,怎么百姓们将他治下当成避难所了,全往他治下跑?   “所以……我是该哭还是该笑?”   鱼禾有些哭笑不得的说。   百姓们认可鱼禾,愿意跑到鱼禾治下过活,那就是对鱼禾吏治的一种认可,也是对鱼禾统治的一种认可。   只要鱼禾用心经营,那就等于多了百万助力。   可百万丁口一下子涌进鱼禾治下,对鱼禾而言,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压力。   这百万丁口中,绝大多数必然是两手空空的流民。   鱼禾要给他们吃、给他们住,还得给他们衣服穿。   这么多人所需的衣食住所,将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鱼禾也需要调动数万人,甚至十数万人去解决此事。   这些人的衣食住所也得解决。   漕中叔和漕少游父子对视了一眼,一脸苦笑,没有回应鱼禾的话。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别的王八蛋可着劲的祸祸百姓,将百姓的钱财和粮食搜刮一空,然后将两手空空的百姓丢给了鱼禾照顾。   虽说鱼禾手底下缺人,可一口气丢过来这么多,对鱼禾而言,压力也不小。   阴丽华在一旁沉吟着道:“唯今之计,就只能让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携手运送粮草了。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请各郡各县的兵马帮衬。”   鱼禾思量着道:“先派人去一趟东越和西越,告诉亡承和庄顷,以后马援部所需的粮草,就由他们供应。   他们若是短了马援粮草,导致马援征讨哀牢失利,那哀牢的战事我们就不管了。”   马援征讨南越和哀牢期间所需的粮草,一直是交趾三郡在供应。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鱼禾假大方。   而是兵是鱼禾出的,粮也是鱼禾出的,回头赏赐也得鱼禾给。   所以征讨南越和哀牢所获的缴获,皆归鱼禾所有。   因此,此次征讨南越和哀牢,鱼禾虽然没有得到任何疆土,却得到了南越和哀牢多年积攒的财富。   如今钱,鱼禾不缺,甚至可以说多的没地花。   杨音和谢禄那两个坏家伙,已经开始上奏文书,让鱼禾开始铸币了。   说是有利可图。   具体怎么个图发,鱼禾大概也猜得到。   无非就是让交趾三郡的蛮夷们学会用钱,然后再用少量的铜钱,将人家蛮夷手里的那些青铜器全收回来,然后再融了重铸。   铸币的事情暂且不论,单单说粮食。   既然流入长沙郡和武陵郡的百姓数量超过了预期,那鱼禾就必须准备好足够的粮食应对此事。   交趾那边倒是不缺粮,可西南道路难行,加上路途遥远,十斤粮食,送到长沙郡和武陵郡,能剩下三斤粮食,那就不错了。   所以鱼禾必须做出一些割舍,让出一些利益,节省一部分粮食。   鱼禾倒也想通过四海货铺去购买粮草,可眼下天下大乱,各地民不聊生,除了他以外,大概也只有王莽手里还有庞大的粮草。   他找王莽去买粮,王莽不打他就不错了,还会给他粮?! 第473章 矫情了……   这种情况下,鱼禾只能靠自己。   那怕交趾三郡的十斤粮食,运送到长沙郡和武陵郡,只剩下三斤,他也得运。   阴丽华思量着道:“依照我们的探子汇报,庄王和亡王到了南越以后,立马广开田亩,让族人去种田。亡王还特地将南越人驱赶到田里,强迫他们种田。   如今他们第一季稻米,应该已经下来了。   让他们供应马将军所需的粮草的话,应该不在话下。”   顿了一下,阴丽华又道:“不过,让他们供应马将军所需的粮草的话,回头我们在哀牢的利益就得割让出去一部分。”   鱼禾感叹道:“左右不过是一些钱财而已,让他们拿去就是。我们现在不缺钱,更不用为了那些钱,放弃百姓的性命。”   阴丽华迟疑了一下,道:“主公是打算从交趾运粮?从交趾运粮的话,中间的消耗怕是要达到七成了。”   鱼禾苦笑着道:“若是抽空犍为郡和益州郡的存粮,等犍为郡和益州郡有事,再拿交趾的粮食去填补的话,就不止七成了。”   虽说从交州运送粮草到长沙郡和武陵郡耗费很大,但好待还能运。   从交州往犍为郡和益州郡运粮的话,根本就没办法运。   交州到长沙郡和武陵郡,好待还有先秦留下的驰道好走。   交州到犍为郡和益州郡的话,只能走山路。   山路陡峭,车马难行,只能人背肩扛。   一趟走下来,人背的那些粮食,刚刚够自己吃,那运什么?   当初鱼禾兵出益州郡,兵进交州的时候,粮草还是先运送到了亡承手里,再由亡承转道运送到了交州。   就这,消耗的粮食数量也十分庞大。   王奋等人在征讨邓让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就是于敌。   王奋等人在交州连战连捷,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打不赢就要饿肚子的原因。   人饿极了,连人都吃。   兵饿极了,那还不得跟敌人拼命?   阴丽华微微皱眉道:“要不我通过四海货铺想想办法?”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你能想什么办法?如今天下正值大乱,各地都缺粮。你通过四海货铺出高价,也拿不到粮。”   “豪强……”   “豪强手里即便是有粮,也不会拿出来,甚至还会借机囤粮。因为他们清楚乱世之中粮食有多重要。”   鱼禾在听到了漕中叔和漕少游的禀报以后,也不是没想过从豪强手里采买粮食。   但仔细考虑了一番后,发现行不通。   首先就是他的四邻没有粮。   扬州在经历了扬州的几位大尹,以及太师公王匡和甄邯荼毒以后,已经没粮食了。   不然扬州的百姓也不至于往长沙郡跑。   北面的南郡和南阳郡正在闹瘟疫,谁还有心思务农。   家里存的那点粮食,怕也被绿林军给掏空了,哪还有粮食出售?   徐州在闹兵灾,豫州也不太平。   巴、蜀等地在经历了冯茂、廉丹、王寻、王邑荼毒以后,早就没粮了。   再远一些地方,即便是有粮,那也是王莽眼皮子底下的粮。   王莽眼皮子底下的粮,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而且就算拿到了,也不好运送过来。   毕竟,王莽眼皮子底下的地盘,如今都跟鱼禾隔着各种势力呢。   这也是鱼禾刻意营造出来的结果,目的就是为了让其他造反势力跟王莽去硬碰硬,他坐在后面捡便宜。   当然了,王莽眼皮子底下的粮食,也不是弄不出来。   毕竟,王莽手底下贪财的人太多了,像是王寻、王邑那两个家伙,连人口都敢贩卖,又怎么不敢贩卖粮食呢?   只是即便是买到了,也不好运。   从公孙述和王匡、王凤眼皮子底下过,他们不劫那就怪了。   阴丽华听到鱼禾的话,眉头皱的更紧。   作为一个商人出身的官员,最注重的自然是以最小的成本,做最大的事情。   从交趾运送粮食的成本太大了,她觉得有些不值当。   鱼禾看出了阴丽华的心思,笑着道:“当然了,我们除了从交趾往长沙郡和武陵郡运粮外,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比如,每隔一旬,亦或者半载,我们可以将长沙郡和武陵郡内的流民迁移一次,将他们分别迁移到其他地方。   他们到了其他地方,安了家,落了户,有地方上的官府照应,也有里正乡老照应,我们也不需要继续养着他们。”   漕中叔和漕少游沉吟了一番,缓缓点头。   都觉得鱼禾这个办法可行。   阴丽华思量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既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那么鱼禾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鱼禾见三人齐齐点头,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先让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的人一起从交趾运送粮食。   我会下发邸报给沿途的各郡县衙门,让他们随时准备派遣郡卫和县卒驰援。   此外,各郡县内丁口稀少,田产却格外庞大的,我会让他们丈量田产,确认需要多少丁口,然后将流民们分别安置过去。”   漕中叔和漕少游齐齐拱手,“喏!”   鱼禾摆了摆手,“事不宜迟,你们速速去办吧。”   漕中叔和漕少游应允了一声,出了正堂。   鱼禾瞧着一直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阴丽华,温声道:“人力有穷时,我们遇事,不可能事事都能想出尽善尽美的办法。   所以在没有好办法的时候,就依照眼前最好的办法去做就是了。”   阴丽华低声道:“我就是不甘心……我们费尽心思,才将益州郡、犍为郡、交趾三郡的粮仓填满。   为的是以后征讨扬州所用。   可如今还没有征讨扬州,却先用到了长沙郡和武陵郡。”   迟疑了一下,阴丽华又补充道:“大部分还消耗在了路上……”   鱼禾笑着道:“押送粮草的百姓们总要吃饭吧。总不能让他们一直饿着肚子吧。再说了,即便是用到了长沙郡、武陵郡,用到了路上,我们仍然有余粮。”   阴丽华沉吟了一下,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然后猛然抬头,双眸对上了鱼禾的眼睛,突然道:“你终于肯正正经经的跟我说话了?”   鱼禾一愣,有些尴尬的道:“什么叫我终于肯正正经经的跟你说话了,难道我之前跟你说话就不正经了?”   完全没有啊!   我连车都没敢开!   阴丽华微微瞪起眼,“你之前说话一直躲着我……”   鱼禾更尴尬了。   阴丽华突然又道:“是不是因为你阿耶逼你跟我……”   阴丽华说到此处,说不下去了。   但是脸上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娇羞,反而略微有些发白。   鱼禾心没由来的一跳,总觉得他下一句话要是说的不对的话,怕是阴丽华以后就要离他而去了。   虽说阴丽华从没有向他表明过心迹,但阴丽华的种种作为,种种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阴丽华。   但人家一个豪门千金,看上他,还对他挺好。   还用行动在向他诉说着爱。   他扭扭捏捏的,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反正嘛,他不讨厌阴丽华,甚至还有些欣赏阴丽华的美色。   那还矫情什么呢?   这个年代又不是一夫一妻。   这个年代帝王将相规定了必须娶一堆。   娶一个,人家都看不起你。   “嘿……”   鱼禾突然晒笑了一下,整个人瞬间变得洒脱了许多,冲着阴丽华挑了挑眉毛,道:“什么叫我阿耶逼我,我不愿意的事情,我阿耶逼得了吗?”   阴丽华被鱼禾突然流露出的轻佻吓了一下,将信将疑的道:“那你……”   鱼禾笑道:“我之前为何说话避着你?”   阴丽华缓缓点头。   鱼禾笑着道:“那是因为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到洞房花烛夜……”   阴丽华先是一愣,随后两颊绯红,恶狠狠瞪了鱼禾一眼。   鱼禾又挑了挑眉,问道:“你就没想过?!”   阴丽华又羞又怒,气的直跺脚。   “你!!”   鱼禾笑嘻嘻道:“你想过?”   阴丽华咬咬牙,转身就往外面逃去。   鱼禾瞧着阴丽华窘迫的样子,乐的哈哈大笑。   但他没料到,阴丽华跑到了门口,脚下居然一顿,回过头,展颜一笑,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轻佻的样子像个杀猪匠?”   鱼禾脸上的笑容一僵。   不等他反应过来,阴丽华已经带着银铃般的笑声离开了。   鱼禾拍案而起,“你给我回来!我那里像是杀猪匠了?!你说我是登徒子,我都能忍受!你说我是杀猪匠?!”   鱼禾气的跳脚。   鱼父一脸贱笑的出现在了正堂内。   “你不是不乐意吗?你不是矫情呢?怎么,刚听到我和你娘准备帮你把婚事定下,就开始调戏人家?   等不及了?!”   鱼父好不容易撞见了打脸的场面,果断开始痛打落水狗。   鱼禾瞥了鱼父一眼,哼哼了两声,冲着门外喊道:“巴山,去后宅,找我娘,将庄夫人入平夷那一日,县衙里发生的一切,一字不漏的复述一遍给我娘听。”   鱼父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僵住了,“别!可千万别!”   鱼父冲着门外大喊,“巴山,你敢去!我就请家法,打断你的双腿!” 第474章 上门拜访   鱼父为何如此紧张?   那是因为庄乔入平夷城的当日,跟鱼父弄出的动静有点大,以至于县衙内的人都听见了。   这事,鱼父私底下拿到同龄人当中去说,那就是吹嘘的资本。   但是被儿子捅到妻子那儿去,那就是祸。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鱼娘倒也不敢拿他怎样。   但支持儿子欺负欺负他,还是可以的。   有鱼娘给鱼禾撑腰,鱼禾欺负他,那就不怕孝道又亏。   鱼禾这个臭小子如今正惦记着他呢。   这个臭小子下手还贼黑。   落到这个臭小子手里,他就别想活了。   知道鱼蒙和鱼敖那两个家伙为什么很久没出现了吗?   鱼蒙是躲在外面不敢回来,鱼敖是躺在床上下不来。   鱼禾这臭小子要是照着鱼蒙和鱼敖的待遇,给他来一套,那他就凉了。   巴山也是个憨儿,人家父子两个斗气,他就不应该掺和的。   可他听到了正堂内的呼喊,愣是从门口伸进一颗脑袋,憨头憨脑的问,“那俺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啊?”   鱼父黑着脸,咬牙切齿的道:“不许说!”   巴山挠了挠头,犹豫犹豫再犹豫,嘀咕道:“您能做主吗?”   鱼父的脸瞬间变得更黑了,他冲着巴山咆哮道:“这荆州四郡,我做不了主。但是鱼氏,还是我说了算!!”   巴山缩了缩脑袋,小声哔哔,“可您之前说了,俺已经不是鱼氏的仆人了。俺现在是主公的人……”   巴山的小声哔哔,传到鱼父而耳中,就成了大声嚷嚷。   鱼父气的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他不好跟巴山一个憨儿计较,只能吹胡子瞪眼的冲鱼禾怒吼,“瞧瞧你教的好家臣!!”   鱼禾故作愕然的道:“他和相魁,不是您和阿翁调教的吗?”   鱼父被怼的说不出话,只能愤怒的指了指鱼禾,甩起袖子,气咻咻的离开了正堂。   鱼禾在鱼父走后,一脸玩味。   老鱼头啊老鱼头,你以为你拿婚事拿捏我,我就治不了你了?   你在平夷城干出的糗事,我吃一辈子!   “主公,俺还要不要去后宅见夫人啊?”   巴山盯着鱼禾疑问。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淡淡的道:“出去,到门口站好!”   巴山挠了挠头,‘哦’了一声,乖乖的去站在门口,再也不提去后宅打小报告的事情。   对于巴山这种憨憨,你就不能跟他说太多。   因为你说再多,也架不住他一憨。   往后几日。   鱼禾过的很凄苦。   因为调戏了阴丽华一番,以至于阴丽华好些天没露脸。   然后治下大大小小的琐事,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各种琐事,全部堆到了他身上。   以至于他连歇息一下的空闲都没有。   每天一睁眼,就开始处理各种琐事,一直处理到晚上,才能处理完。   甚至大半夜睡着了,还有人跑过来敲门,说有要事禀报。   鱼禾被折腾的夜不能寝,食不能寐。   “徐州义军以物易物,找四海货铺兑换货物,赚的少了一点,也要问我准不准?!这点小事,徐州四海货铺的管事都做不了主吗?   他是猪吗?!”   鱼禾愤怒的将徐州四海货铺管事的文书扔到了地上。   “要不要俺去把他宰了?”   巴山站在鱼禾身边,憨憨的问。   最近他对猪的兴趣颇高,因为鱼禾一时兴起,传授了厨娘一道红烧肉。   巴山尝过以后,天天往厨娘那儿跑。   没事还充任屠夫,帮厨娘杀猪。   别院里养的猪贼肥,远比百姓养的大了不止一两圈。   全部是阉割过的。   厨娘一个人解决不了,只能请巴山帮忙。   巴山在帮忙之余,自然能多蹭一些肉吃。   所以他现在听到猪,就想宰。   鱼禾瞪了巴山一眼,“宰什么宰……”   巴山挠了挠头,憨厚的一笑。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在案几上的那些文书中看了许久,吩咐巴山道:“去,准备一些姑娘家用的东西,随我去阴氏的宅院。”   巴山赶忙点了一下头,下去准备东西。   半晌过后,鱼禾就出现在了阴氏宅院外。   阴氏宅院距离南平亭别院不远,出了别院的门,走几步路就到。   宅院不大,仅有南平亭别院一半大。   但却比鱼蒙和鱼敖的宅子大。   这宅子不是鱼禾赐给阴丽华的宅子,而是人家阴丽华自己花钱购置的宅子。   鱼禾一到阴氏宅子门口,就被两大两小,四个小不点给围住了。   两个大一点的,一个两旬上下,另一个十二岁,皆身形消瘦而修长。   两个小的,只有七八岁。   最年长的挡在鱼禾身前以后,郑重的向鱼禾一礼,一本正经的道:“可是大王当面?”   两个小的听到了最年长的话,先是向鱼禾一礼,然后七嘴八舌的开问。   “你就是鱼禾鱼大王?”   “听说整个西南都是你的?”   “听说我大兄在你手底下做将军,手下有上万人听命,好不威风。你看看我能不能到你手下做将军?我保管将你的敌人都杀的屁滚尿流!”   “我也想做将军,听说你要娶我姐姐,我叫你一声姐夫,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将军?”   “……”   两个小的一开口,就像是话痨一样,说的没完没了。   为了从鱼禾手里讨一个将军,为了展现自己有做将军的资格,两个人还跟健美男似的,向鱼禾展示他们身上那种小到看不清楚的肌肉。   “咳咳……不得无礼!”   最年长的重重的咳嗽了两声,训斥了一番弟弟们。   两个小的有点不甘心,但还是畏惧于最年长的威严,闭口不言。   最年长的再次向鱼禾一礼,“舍弟年幼,口不择言,还望大王勿怪。”   鱼禾抬手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小脑袋,笑着道:“不怪不怪,我还听喜欢他们的。他们若是学有所成,精通文武,以后我说不定真的能给他们一个将军。”   两个小的听到这话,喜出望外,他们顾不得礼仪,兴高采烈的仰着脑袋,问,“真的?”   鱼禾点着头,道:“自然是真的。”   两个小的十分认真的道:“那我就不计较你摸我脑袋的事情了。”   鱼禾先是一愣,然后被逗的哈哈大笑。   两个小家伙,年龄不大,居然学会悄无声息的记仇了。   最年长的见两个幼弟蠢的无药可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勒令他们去墙角罚站。   待到两个小家伙安静了以后,鱼禾才笑着问道:“敢问这位贤兄是……”   最年长的赶忙拱手道:“大王这一声贤兄,小人可当不起。小人阴崇,乃阴氏第二子。”   介绍完自己,阴崇又介绍起旁边的二旬上下的青年,“这位是舍弟阴兴,乃我阴氏第三子,是舍妹的胞弟。”   阴崇之所以要多加一句,阴兴是阴丽华的胞弟,是因为他们并不是一母所出。   阴崇和阴识乃是一母,阴兴和阴丽华,还有刚刚两个小家伙是一母所出。   阴兴听到阴崇介绍,赶忙向鱼禾施礼,“阴氏阴兴,见过大王。”   鱼禾笑着道:“不必多礼。”   阴崇又介绍起了墙角的那两个小家伙,“那个大一点的是舍弟阴欣,乃我阴氏第四子,是舍妹的胞弟。   那个小一点的是舍弟阴就,乃是我阴氏第五子,也是舍妹的胞弟。”   鱼禾笑着点点头。   所以,你们家的嫡庶是怎么分的?   阴识和阴崇乃是阴陆最早的发妻所出。   阴丽华、阴兴、阴欣、阴就乃是阴陆的继室邓氏所出。   历史上对阴陆的第一位发妻没有记载,所以后世一些著史者,将阴识挂在了邓氏名下。   所以鱼禾很想知道他们家是怎么分嫡庶的,还是大家都是嫡子?   反正依照历史上记载,汉光武刘秀给阴陆的爵位宣恩侯,就是由阴陆最小的儿子阴就继承的。   阴识有自己的爵位,倒也不需要。   但是阴崇却没什么成就,也没混到什么爵位,只是跟着阴识混了一个执金吾的身份。   倒是阴兴混的最好,深得刘秀看重,前后数次封侯,数次委以重任,皆被他辞决了。   阴欣那个小家伙就有点惨,还没跟着姐姐沾光,就和他娘一起,被乡间的贼人杀害,最后被刘秀追了一个宣义侯。   阴就就是个跟着哥哥姐姐享福的,不过儿子不争气,娶了刘秀的闺女郦邑公主刘绶为妻,然后把人家给宰了,还得阴就夫妇也得跟着陪葬。   也就是皇帝是他外甥刘庄,不然他们阴氏一门得跟着陪葬。   不过……阴丽华貌似归他胖头鱼了,历史上的这些也就不存在了。   所以,阴氏的嫡庶到底是怎么分的?   鱼禾一直笑着不说话,让阴崇心里有点发毛。   虽说他和鱼禾的年龄不相上下,可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大……大王,崇身上可有不适之处?”   阴崇试探的问。   鱼禾回过神,强忍着没问人家家里的嫡庶是怎么分的,顺势笑着道:“我是来兴师问罪的。阴氏有你这等才俊,却不知道举荐出来为我所用。必须得亲自上门问一问。”   阴崇先是一愣,随后一脸苦笑。   他是阴氏诸多兄弟里面最老实的一个,也是最无才的一个。   即便是阴欣和阴就那两个小家伙,在文武之道上,都比他有天赋。   鱼禾夸他是才俊,明显是随口说的。   明显是以此为借口,找他……妹妹! 第475章 彩虹屁   “大王请……”   阴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鱼禾入了阴氏宅院。   虽说阴崇知道鱼禾的目的不纯,可以鱼禾的身份,阴崇也没办法将之拒之门外,只能先请到宅子里再说。   宅子里面的屋舍建立的很精致。   是那种依着尺许高的地基营造的木宅。   地面以木板铺成,上了台阶,塌上木板的时候要脱靴。   听着是不是有点像是日式的建筑风格?   但强汉自有强汉的骄傲,怎么可能去学习别人的建筑风格呢?   只能是别人学习强汉的建筑风格。   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是小日子过的不错的鬼子,学习了汉唐时期的建筑风格,然后将其一直延用到了后世,最终自吹自擂,声称是他们自己的建筑风格。   不仅仅是鬼子,棒子、猴子等不少临近种花家的国邦,皆学习过种花家的建筑风格。   而且他们不仅仅学习建筑风格,还学习其他的东西。   诸如文化、工艺、政治制度等等。   可以说临近种花家的大部分国邦的历史、文化、工艺、政治制度等等,都是种花家赋予的。   最典型的就是鬼子和棒子们所用的文字中,有不少汉字,亦或者是通过汉字简化出的笔画。   所以没有种花家的话,种花家周边的国邦,或许不会存在,也延续不下去。   阴氏的宅子,属于典型的北方的汉式建筑。   比这个时期的南方建筑要大气,要精致。   毕竟,这个时期的南方大部分地方还初在开发和半开发,亦或者未开发的状态。   跟已经开发了上千年的北方没办法相比。   所以在各个方面,北方超越南方是必然的。   但鱼禾不太喜欢这种宅子,因为入正堂的时候要脱靴子。   鱼禾没有脚气,但不代表别人没有。   万一遇到了一个脚臭的厉害的家伙,那能让人酸爽到极点。   在阴崇和阴兴二人恭敬的提醒声中,鱼禾无奈的脱下靴子,放在门口的地板上,跟着二人入了正堂。   阴欣和阴就两个熊孩子,打打闹闹的想跟进去。   却被阴崇给撵走了。   鱼禾入了正堂,正堂内没有其他人,鱼禾仔细打量了一番正堂。   正堂内的摆设很精致。   供人跪坐的地方,皆铺着软软的席子,四面摆放着丝织的屏风,上面有各种简陋的深受图案。   鱼禾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只认出了其中一种是饕餮。   其他的一个也认不出。   汉代各类神兽的造型,跟后世又极大的诧异。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龙。   东汉著名的思想家王充在《论衡》中写道:“世俗画龙,马首蛇尾。”   也就是说汉代的龙,是马头,蛇尾。   皇家画龙,顶多是带个蛇身,勾勒一个海马形,再添上四足。   后世所绘的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的龙形,是出于宋代。   所以龙袍、蟒袍之流,也是宋以后才出现。   在此之前,帝王大多着章服,亦或者颇具朝代特色的服饰。   汉代的龙尚且如此,其他的神兽就更不用多言。   鱼禾能认出一种,已经算不错了。   “大王请……”   阴崇弯着腰,请鱼禾坐下。   鱼禾也没客气,走到了一侧的上首坐下。   阴崇欲言又止。   见鱼禾坐在哪儿又开始张望起了正堂,一点儿不适也没有,他也就没有开口。   汉代崇右贱左。   左迁一词,就是这么来的。   因为汉代贱左,许多官员被降职以后,同僚又不好用降字去刺激对付,所以将降职称之为左迁。   鱼禾身份尊贵,理应坐在右上首才对,可鱼禾却跑到了左上首去。   有点自降身份的意思。   鱼禾自己没觉得什么不适,阴崇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当然了,鱼禾若是称制建国,以君王的身份出现在阴氏宅子,并且坐到左上首,那么阴氏一门就该跪在门外,求鱼禾饶命了。   “大王稍作,崇已经派人去请家父了……”   阴崇和阴兴陪坐在一边,阴崇笑着说。   鱼禾一边打量着正堂内的摆设,一边笑道:“不着急……”   阴崇礼貌的笑了笑,没说话。   阴兴见鱼禾盯着正堂正中的大熏炉一个劲的猛瞧,就笑着向鱼禾解释,“此炉乃是我阴氏祖上所传,距今已经有五百载了……”   鱼禾听到阴兴这话,再瞧了瞧那做法考究的大熏炉,赞叹道:“传了五百载了,那可是个大宝贝啊。”   阴兴笑道:“算不上是什么宝贝,只不过用久了,即便是里面不点熏香,依然会有一股淡淡的异香弥漫在四周。”   鱼禾一边点着头,一边盯着大熏炉仔细打量。   这东西,传到后世,怎么说也是判刑级别的宝物。   就是作用,有点上不了台面。   它的作用是为了掩盖脚臭用的。   毕竟,一大堆人脱了靴子,跪坐下叙话,万一谁又脚臭,那其他人可就有罪受了。   所以点上熏香的话,勉强能遮一遮味。   但也只能勉强遮一遮。   鱼禾在阴兴介绍下,盯着大熏炉没看多久,阴陆就在婢女的搀扶下,进了正堂。   鱼禾、阴崇、阴兴三人纷纷起身。   “见过阴伯父……”   “爹……”   “爹……”   三人齐齐躬身施礼。   阴陆倒也没托大,在鱼禾弯腰下拜的时候,赶忙甩开了婢女,上前拖住了鱼禾的双臂。   “大王不必多礼。”   鱼禾笑着道:“伯父乃是长辈,应该的。”   阴陆一脸哭笑不得的道:“以大王的身份地位,大王的礼小老儿可受不起。”   阴陆尚不及五旬,却以小老儿自称。   鱼禾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这个人均年龄三旬上下的年代,阴陆近五旬的年纪,确实有资格称一声小老儿。   可瞧着阴陆那略显硕壮身躯,相当红润的面色。   鱼禾总觉得阴陆以小老儿自居,是在侮辱小老儿这个词。   鱼禾乐呵呵的笑道:“阴伯父看着也就三旬上下,以小老儿自居,可有点不妥当啊。”   阴陆一愣,阴崇和阴兴也瞪起眼看着鱼禾。   鱼禾这话有点不礼貌。   阴陆听着不对劲,可心里却莫名的甜丝丝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   阴崇和阴兴纯粹是被鱼禾的大胆给惊到了。   好家伙,第一次见老丈人,你就这么不客气。   你就不怕到手的媳妇没了?!   阴陆心里虽然甜丝丝的,可却不能承认,只能略微板起脸道:“大王说笑了,小老儿的长子都快三旬了……”   鱼禾哈哈笑道:“那只能说阴伯父越活越年轻啊。”   阴陆心里莫名的又是一甜,同时心里也暗自泛起了嘀咕。   这鱼家小子,跟丽华和鱼父描述的完全不一样啊。   在丽华和鱼父的描述着,鱼家小子就是一个霸道、蛮横、不讲理,却又足智多谋的霸主。   可是今日一见,这鱼家小子虽然有点不守礼,但说话听着让人舒服,态度也很柔和。   完全看不出半点霸道、蛮横、不讲理啊。   阴陆心里嘀咕着,脸上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丝笑意,“什么越活越年轻,那不成怪物了?”   鱼禾笑道:“也有可能是彭祖在世。”   “是吗?”   阴陆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了起来,“小老儿怎么可能比得上彭祖呢。不过彭祖的寿数,小老儿是真的羡慕啊。哈哈哈……”   鱼禾又捧了几句,阴陆更乐了,笑声就没停过。   阴崇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爹啊,您醒醒吧。   那小子是在拿甜言蜜语糊弄您呢。   他就是想将您糊弄开心了,让您双手将自己家种出的水灵灵的白菜送给他啊。   “我与伯父既然如此投缘,伯父当守我一拜。”   鱼禾说着说着,就向阴陆下拜。   阴陆虽然被吹捧的有些找不着北,但是在这件事情上还保持着清醒。   他听到鱼禾要拜,赶忙拽住鱼禾臂膀,“可使不得……可使不得……”   虽说阴陆是个长辈,可君臣大于父子,更大于其他关系啊。   鱼禾现在还不是他阴氏的姑爷,他可不敢受鱼禾的礼。   就算鱼禾成了他阴氏的姑爷,他也不好受鱼禾的礼。   鱼禾笑呵呵的道:“阴伯父,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是。你无需如此在意。你若是不肯受我一拜,以后怕是就没机会了。”   阴陆先是一愣,随后立马明白了鱼禾话里的意思。   鱼禾的意思很简单,现在他还没有称制建国,向阴陆施礼,也没人会说什么。   以后他称制建国了,就算他想施礼,阴陆也不能受。   阴陆仔细看了一下鱼禾的脸色,发现鱼禾是真心诚意向他施礼,心里暖洋洋的。   鱼禾愿意给他施礼,那就是将他当成一个长辈看待。   鱼禾一个霸主,一个已经有君王之实的霸主,将他当成一个长辈看,他心里怎么可能不暖。   “咳咳……”   阴陆干咳了两声,笑着道:“那小老儿就厚颜受了大王的礼。”   鱼禾哈哈大笑着,向阴陆一礼,“见过阴伯父……”   阴陆热切的托起鱼禾的胳膊,也大笑了起来,“好贤侄,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第476章 虎假狐威?   阴崇瞧着阴陆和鱼禾翁婿情深,心里在疯狂的哀嚎。   凉了,爹被鱼禾给攻陷了……   “崇儿,还不吩咐人为贤侄备上宴席?”   就在阴崇心中哀嚎的时候,阴陆已经亲自请鱼禾坐下,并且招呼着阴崇准备宴席,款待鱼禾。   阴崇苦着脸应了一声,退出正堂去准备饭菜。   不过他在退出正堂以后,随手拽过了一个仆人,让他去厨房传话。   阴崇自己则奔向了阴丽华的闺房。   阴丽华得知鱼禾前来拜访,有点错愕。   得知鱼禾和阴陆聊的很畅快,又有些欣喜。   得知鱼禾是冲着她来的,就更欣喜。   但等她花了美美的妆,穿着美美的衣服赶到正堂门口的时候,就听到正堂内,阴陆正在大笑着对鱼禾道:“明日,明日你就派人过来接丽华,顺便将她的东西搬过去,让她以后住在南平亭别院……”   阴丽华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一股被人卖了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底。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令她又爱又恨的声音响起了。   “那就多谢伯父了。伯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丽华的。”   阴丽华听到这话,气的直咬牙。   什么跟什么,什么叫好好待我?   你们贩卖人口呢?   你们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决定了我随后的去处,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思?   阴丽华冷着脸进入到了正堂,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张日日见,却日日想的脸上,带着贱嗖嗖的笑意,正在狂拍她爹的马匹。   阴陆一边享受着鱼禾的吹捧,一边关注着门口,见到阴丽华出现,立马笑着招呼。   “丽华来了?!崇儿呢?怎么不见他送饭菜过来?”   阴丽华微微一礼,皮笑肉不笑的道:“听说爹你准备让我搬去南平亭别院住?”   阴陆还沉浸在鱼禾的吹捧中,丝毫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他笑着道:“贤侄说,你不在的这几日,别院里的文书堆积如山。一些关系到西南百姓身家性命的大事,迟迟不能解决。   所以贤侄想请尽快回去施以援手。   为父觉得,你是贤侄府上的长史,贤侄又如此信赖你、仰仗你,你就应该待在南平亭别院,多帮帮贤侄。”   阴丽华橫了一眼坐在阴陆身旁,一脸事不关己模样的鱼禾,微微咬着牙道:“我还以为爹您嫌弃我待在宅子里占地方……”   这话就重了。   阴陆也听出不对味了,他对阴丽华倒也宠爱,并没有仗着当爹的身份呼呼喝喝,反而赶忙解释道:“怎么会呢。这宅子可是你的宅子,为父和你的兄弟只是借居而已。”   阴陆这话说的无意,阴丽华却听着有心。   阴丽华也解释了起来,“什么叫我的宅子,是我们阴氏的宅子!”   阴陆听到这话,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点歧义,赶忙道:“对对对,阴氏的宅子。”   说完这话,阴陆有些尴尬的道:“为父也是一时疏忽,只想着让你多帮帮鱼贤侄,倒是往了问你的想法了。   你若不愿,那便不去就是了……”   阴陆认错这么快,认错态度又良好,阴丽华一个当女儿的还能怎么样?   只能躬身道:“孩儿并没有责怪爹的意思。”   阴丽华这话刚说完,那个令她又爱又恨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伯父啊,别院里的文书快堆积如山了。每一封都干系到成百上千人的性命啊。”   阴陆听到这话一愣,一脸尴尬的看向阴丽华,“这……这……这……丽华啊,你看鱼贤侄位高权重,身边的每一件事情都干系着百姓的生计。   你若是不帮他,怕是又不少百姓要受苦了。   我南阳郡蒙难,鱼贤侄仁义,收留了不少我南阳郡的百姓。   我们身为南阳人,总该施以援手吧?   不然以后如何以南阳人自居?”   阴丽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只能恶狠狠的看向鱼禾。   鱼禾见此,又凑近了阴陆道:“别院里文书繁多,阴长史经常要忙到夜半才回府。时间长了,怕是身子骨会吃不消的……”   阴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丽华近些日子确实消瘦了不少……”   阴陆看向阴丽华,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的道:“要不……丽华你还是搬过去住?”   阴丽华听到这话,差点没气炸了。   合着我说了半天,白说了?   鱼禾那个坏家伙三言两语,又让事情回到原点了?!   阴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正堂,见阴丽华快要气炸了,赶忙出声道:“爹,妹妹云英未嫁,住到别处去,不合适……”   阴陆则一脸迷糊的道:“丽华身为鱼贤侄府上的长史,住到鱼贤侄府上,有什么不合适的?”   阴崇无言以对。   有什么不合适的,当然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   可阴陆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   阴崇要是将这话说出来,就有些煞风景了。   阴丽华见阴陆铁了心要让她住到南平亭别院里去,就咬着牙道:“好,我搬过去。今日就搬。”   阴陆还没搭话,鱼禾倒是插了一句嘴,“是不是急了点?”   阴丽华恶狠狠的瞪向鱼禾,“这不就是某人的心愿嘛。”   阴陆糊糊涂涂的道:“什么心愿?”   阴丽华瞪了鱼禾一眼,鱼禾也笑嘻嘻的看了阴丽华一眼。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道:“没什么……”   “哦……”   阴陆‘哦’了一声,也没有刨根问底。   随后阴陆又拉着鱼禾聊了起来。   鱼禾说话很好听,比阴陆这些年见过的最能拍马屁的人说话还好听。   阴陆被鱼禾逗的一个劲的哈哈大笑。   鱼禾在阴陆再三邀请下,在阴氏宅子里吃了一顿丰盛的酒菜,然后才离开。   阴丽华在鱼禾走后,也开始收拾起东西,准备搬去南平亭别院。   阴氏宅子正堂内就剩下了阴陆和阴崇两个人的时候。   阴崇才苦着脸道:“爹啊,您让妹妹住到鱼禾别院里去,实在是有些糊涂了。”   阴陆一改刚才糊里糊涂的模样,淡淡的瞥了阴崇一眼,“糊涂吗?”   阴崇一个劲的点头。   阴陆不咸不淡的道:“糊涂就对了。”   阴崇一脸愕然的看着阴陆。   阴陆哼哼了两声道:“鱼禾那小子主动登门找丽华,我能拦吗?”   阴崇忙道:“为何不能拦?”   阴陆白了阴崇一眼,“鱼禾那小子的八字和丽华已经合过了。”   阴崇赶忙道:“我听说是鱼将军用刀架在人家脖子上,让人家说鱼禾和妹妹八字相合,是天赐的姻缘。   这做不得数啊!”   阴陆没好气的道:“就算鱼禾的阿耶不拿刀架在别人脖子上,你以为别人就敢说坏话?鱼禾那小子看着很和善,可你别忘了他的身份。   他是西南霸主,手握十数万重兵的王侯。   他到了二十才娶妻,看中的只有丽华一人。   谁敢坏了他的姻缘?   谁能承担得起他的怒火?”   阴崇愣了一下,苦着脸道:“可即便如此,您也不该让妹妹住过去啊。他们还没成婚啊。”   阴陆质问道:“鱼氏的大雁你收了吗?”   阴崇迟疑着道:“收是收了,可是……”   阴陆瞥着阴崇道:“收了人家的大雁,就证明同意了这么亲事,他们两人的婚事也就算是定下了。   除非我们一方主动悔婚,不然谁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婚事。   可他们的婚事,是你敢悔,还是我敢悔?”   说到此处,阴陆沉声道:“那小子今日亲自登门,就证明了那小子的态度。他问我要自己的妻室,我有什么理由不给?”   阴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   他收了鱼氏的大雁,定了这桩亲事。   阴丽华已经算是鱼氏的人了。   虽然阴丽华和鱼禾还没有成亲。   可鱼禾上门讨要阴丽华,阴陆还真不好拒绝。   毕竟,这是一个定了亲以后,可以将媳妇接回家养的时代。   除非鱼禾有虐待阴丽华之嫌,不然阴陆还真不好强留闺女。   “所以,爹您刚才是故意装糊涂?”   阴崇哭笑不得的问。   阴陆撇撇嘴,“不然呢?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受气?丽华那丫头我从小宠到大,肯定不想跟她置气。   鱼禾那小子我又得罪不起,只能装糊涂了。”   至于为何得罪不起,那还用说吗?   他还有四个儿子等着找出路呢。   他在鱼禾治下讨生活,四个儿子的出路怕是也落到了鱼禾身上。   得罪了鱼禾,鱼禾把人往犄角旮旯一塞,让他们父子数年不得相见,到时候受煎熬的肯定是他。   阴崇是个老实孩子,看不出阴陆的心思,苦着脸道:“您又是何必呢?”   阴陆瞪了阴崇一眼,没言语。   他很想说一句‘还不是为了你们’,可他却不能说。   因为阴崇这个老实孩子听到这话以后,一定会说‘我们绝对不会让您操心,更不会让您受委屈’。   这孩子啊,就是太老实了。   人生在世,哪有不受委屈的时候。   秦皇汉武那么厉害的人物,还不是从一步步委屈中熬出来的。   阴陆和阴崇叙话的时候,阴丽华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她也没跟阴陆打招呼,也没等鱼禾派人来接,自己带着东西就赶往了南平亭别院。 第477章 青玉珠,黑玉珠   阴丽华到了别院,吩咐婢女和仆人带着东西去别院的厢房,她自己奔向了别院的正堂。   一入正堂,就看到鱼禾如同往常一样,温文儒雅的坐在那儿批阅文书。   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鱼禾仰起头,笑道:“这么快就到了?”   阴丽华咬咬牙道:“你到底给我爹灌了什么迷魂汤?”   鱼禾放下文书,举起手,做投降状,笑嘻嘻的道:“我可什么也没灌,是你爹体恤我辛苦,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劝解你过来帮我。”   阴丽华瞪了鱼禾一眼,“你觉得我会信?”   鱼禾笑问道:“你觉得你爹会糊涂?”   阴丽华一愣。   鱼禾笑吟吟的看着她。   阴陆在装糊涂,他早就看出来了。   只是没有点破。   他说那么多话哄阴陆开心,阴陆确实也很开心。   但他很清楚,阴陆绝对不会是因为被他哄糊涂了,所以才劝解阴丽华搬到别院的。   阴陆此前在阴氏宅子里,被婢女搀扶着,也只是做做样子。   阴陆面色红润,蓄发黝黑,身形健壮,明显是正值壮年,正直最精明的时候,怎么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就哄的找不着北?   要知道阴陆在移居到益州郡之前,可是一个坐拥大半个郡土地的豪强氏族之主。   他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也听过许多人吹捧。   他早就将吹捧听习惯了。   又怎么可能被人三言两语蛊惑。   所以阴陆此前在阴氏宅院正堂里的糊涂,是装出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鱼禾达成心愿。   他为何会帮鱼禾,鱼禾也猜倒了几分。   无非就是为了帮自己的四个儿子谋一份好一点的前程。   阴丽华经过鱼禾提醒,大致也明白了阴陆此前的糊涂是装出来的。   她比鱼禾更了解自己的爹。   她知道自己的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阴丽华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这就是百姓们常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作为一个从小被父亲宠到大的姑娘,猛然间被父亲推出门,推到一个男人身边。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家里抛弃了一样。   阴丽华心里自然不好受。   鱼禾见阴丽华似乎想差了,赶忙道:“伯父可没这个心思,伯父只是觉得你整日里夙兴夜寐的忙于政事,觉得你是真的喜欢处理正事,所以才会劝解你搬过来帮我。”   阴丽华听到这话,心里好受了不少。   但,喜不喜欢忙于政事,只有她心里清楚。   鱼禾见阴丽华脸色好看了不少,笑着问道:“你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阴丽华看了鱼禾一眼,微微摇头。   鱼禾笑道:“那你还不快点下去安置。”   阴丽华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刚要迈步离开,可突然又停了下来,盯着鱼禾认真的道:“你以后会不会好好待我?”   鱼禾脸上的笑容一僵,心头微微一跳。   阴丽华问的如此直白,他实在是没想到。   不过人家一个姑娘家,能如此直白的问出这个问题,足可见人家的勇气。   鱼禾若是顾左右而言他,亦或者逃避这个问题,倒显得有些矫情。   鱼禾灿烂的一笑,“那就的看你的表现如何了。”   说到此处,鱼禾还故意撅了撅嘴。   阴丽华被气笑了,“你何时变得如此无赖了?!”   鱼禾笑嘻嘻的道:“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阴丽华娇嗔的白了鱼禾一眼,不愿意再搭理鱼禾这登徒子,迈步往外面走去。   鱼禾冲着阴丽华的背影喊道:“你今日的穿戴和妆容真的很赏心悦目!”   阴丽华像是没听到鱼禾的话一般,闷着头往外走去。   只是在离开了鱼禾视线以后,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   女为悦己者容。   鱼禾能欣赏到她今日的妆容和穿戴,那就证明她今天没白折腾。   往后,阴丽华就在南平亭别院内住下,每日夙兴夜寐的跟鱼禾一起处理文书。   鱼娘和鱼父对于阴丽华住进南平亭别院,那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鱼娘特别喜欢阴丽华这个知书达理、慧智兰心、端庄秀丽的儿媳妇。   咳咳,当然了,这些都是……屁话!   鱼娘之所以喜欢阴丽华,是因为阴丽华的身形,比如屁股够大……   鱼娘几乎每日都会找上阴丽华,闲聊一二,关切关切阴丽华。   闲暇的时候还会亲自下厨,给阴丽华做一些吃的东西。   鱼娘作为一个封建家庭的婆婆,能做到这个份上,足可见她对阴丽华是真的喜欢。   鱼父倒是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鱼禾什么时候成婚,什么时候能让他抱上小孙孙。   只可惜随着长沙郡、武陵郡大量的流民涌入,随着马援在哀牢国的战事接近尾声,随着赤眉军在徐州边陲击溃了景尚部兵马。   鱼禾和阴丽华都忙着在处理文书,根本没有闲暇成婚。   阴陆偶尔也会到别院里转转,但却并没有催婚,只是单纯的到别院里看看阴丽华在鱼氏有没有吃苦。   见到鱼娘亲自为阴丽华下厨做东西以后,就很少再来了。   这女儿嫁出去,最怕的就是有一个花心且乱来的夫君,其次就是一个喜欢欺负人的恶婆婆。   鱼禾跟花心、乱来不沾边,鱼娘也不是那种靠着欺负儿媳妇找威严的恶婆婆。   所以阴陆很放心将女儿托付给鱼禾。   ……   时间一晃到了开春,哀牢国的战事以哀牢国第一王被马援斩杀,第二王向亡承投诚而告终。   长沙郡和武陵郡每日涌进的流民,也开始逐渐减少。   忙碌了数月的鱼禾和阴丽华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鱼禾在将最后一份批复粮草的文书处理完递给阴丽华以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阴丽华拿过文书,刚瞥了一眼,就一脸无奈的看向鱼禾。   鱼禾感受到阴丽华的目光,冲阴丽华挤了挤眼。   阴丽华叹了一口气,将文书中夹着的一小片纸收到了袖中,认真的看起了文书。   鱼禾见阴丽华将小纸片收入袖中,有些意兴阑珊的嘀咕,“无趣……”   男人嘛,没女人的时候就无欲无求。   有女人的时候,自然就惦记起了那点腌臜事。   以前鱼禾和阴丽华关系没捅破之前,两个人在一起基本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相敬如宾。   就像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捅破了以后,两个人再在一起,难免就亲近了许多,难免就有一些肢体上的接触。   阴丽华气质好、模样好、身段好。   鱼禾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   整日里耳鬓厮磨的。   鱼禾就有点荡漾。   但鱼禾还不至于兽性大发,胡作非为。   在这种事上他还是很尊重阴丽华的。   阴丽华不点头,他顶多口花花一番,又或者在需要两个人共同批阅的文书中夹杂一些私货。   阴丽华刚刚收起的小纸条,就是鱼禾夹杂的私货。   放在后世,这是纯粹是学生行为。   放在这个时代,却别有一番情趣。   鱼禾就喜欢看阴丽华每次拿到小纸条的时候,流露出的娇羞和无奈。   只是时间长了,娇羞没了,只剩下了一点点无奈。   但也不是单纯的无奈,里面还夹杂了一丝顺着、惯着在里面。   “那你觉得什么有趣?”   阴丽华在阅览文书的同时,温声问了一句。   鱼禾顿时来了精神,“自然是你羞愧难当的样子。”   阴丽华抬起头,瞥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恶趣味……”   鱼禾懒洋洋的往座椅上一瘫,幽幽的道:“你根本不会明白,一碗香喷喷的肉放在你面前,你只能看,不能吃有多难受。”   阴丽华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重新地头看起了文书。   看完文书,做了批示以后。   阴丽华问道:“马援、杨音、谢禄等人已经征讨完哀牢国,不日将会班师。你准备如何赏赐他们?”   鱼禾听到这话,正经了不少。   他略微敲了敲眉心,“这事确实有点难办……”   鱼禾手下目前最高的职位就是州牧,其次就是四方山军的主将和各郡太守。   马援如今统领东山军,担任东山军主将,已经是州牧之下最高的职位了。   再往上升一下,就是州牧。   可如今鱼禾手下只有三个州牧的位置,三个州牧位置上都有人,人家也没犯错。   鱼禾不可能将人家其中一个人罢了,将马援扶上去。   给钱的话,马援不缺。   依照鱼禾此前定下的战利品分配分成,马援能从南越和哀牢战事中分到不少钱财。   给地的话,有些单薄。   总不能人家征灭两个小国,你就给人家一些地吧?   那多尴尬。   “要不你顺势……”   阴丽华沉吟了一番,提议道。   鱼禾微微摇头,“还不是时候,还差点。”   阴丽华苦笑道:“那你如何赏赐马援等人?”   鱼禾思量了许久,缓缓开口,“让人送六枚青玉珠给马援,送两套五枚的黑玉珠给杨音和谢禄。再分别赐他们十顷田,地点随他们挑。   其他的将校,该怎么赏就怎么赏。   该升官的升官,该赐钱的赐钱,该赏地的赏地。”   阴丽华愣了一下,“青玉珠?黑玉珠?”   鱼禾疑问,“有问题?”   鱼禾送马援和杨音、谢禄三人玉珠的目的,阴丽华倒是猜倒了。   只是……   “授马援六枚青玉珠,是不是轻了点?好待是征灭两国之功,再怎么说也得授七枚青玉珠吧?” 第478章 马援班师   “七枚青玉珠……”   鱼禾嘀咕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对阴丽华笑道:“还差点……再者说,现在授他七枚青玉珠,以后他再添新功,授他什么?   总不能将我的白玉珠给他吧?”   阴丽华一愣,苦笑着没有再说话。   阴丽华大致明白了鱼禾的意思,鱼禾是要压一压马援的功劳,避免以后出现封无可封的景象。   一个武将,封无可封了,要么翻身上马,将自己的君主给宰了,要么就是被君主给宰了,几乎没有第三条路走。   鱼禾大概是不愿意卸磨杀驴、鸟尽弓藏,所以才会刻意压制马援的封赏。   鱼禾授玉珠,有封官许愿的意思。   白玉珠、青玉珠、黑玉珠代表的涵义不同。   前汉以及今新,皇帝冕冠十二旒,系白玉珠,三公诸侯七旒,系青玉珠,卿大夫五旒,黑玉为珠。各以绶采色为组缨,旁垂黈纩。   也就是说白玉珠那是皇帝的象征,青玉珠那是公侯的象征,黑玉珠那是卿大夫的象征。   按理说即便是皇帝封侯授珠,也只授一对珠子。   鱼禾给了马援六枚青玉珠,杨音和谢禄各五枚黑玉珠。   其中的数量,代表的就是冕冠上的旒。   鱼禾的意思是,马援的功劳足以胜任卿大夫以上的位置,但距离公侯还差了那么一点。   杨音和谢禄的功劳,可以胜任卿大夫的位置。   此外,鱼禾授珠,也是在告诉马援、杨音、谢禄三人,他们三人的功劳,自己记下了,现在他尚未称制建国,就只能以珠子代替封赏,待到他称制建国以后,必然会依照珠子封赏他们相应的官爵。   “你让匠人们准备好珠子,我会让巴山陪着越儿走一趟交趾三郡,亲授杨音和谢禄二人黑玉珠。   马援的青玉珠,待到马援班师以后,我会亲自授予马援。”   鱼禾将准备珠子的事情,交给了阴丽华。   至于派遣鱼越走一趟交趾三郡,纯粹是以示重视。   杨音和谢禄二人在交趾三郡还有重任,不可能陪着马援到南平亭受赏。   鱼禾自己又没办法跑到交趾三郡去,特地赏赐杨音和谢禄二人。   所以让鱼越跑一趟刚刚好。   鱼越虽然年幼,虽然无官无职,但他却是鱼禾的胞弟。   鱼禾派遣他去,足以代表鱼禾的态度。   阴丽华点头应了一下,收拾收拾了文书,下去命人准备珠子。   随后一段日子。   鱼禾和阴丽华就在别院内核准起了东山军,以及参与南越和哀牢战事的各郡卫的功勋。   有道是杀人放火金腰带,这话果然不假。   一波核查下来,鱼禾手底下就多了一群目不识丁的县功曹、郡功曹、县尉、郡尉。   他们都是在南越和哀牢战事中有功的将士,其中一部分在军中已经升到定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负伤无法再留在军中。   所以鱼禾依照他们的功劳,将他们迁移到了地方任职。   他们中间不识字的人很多,所以鱼禾将他们升任到了地方以后,并没有让他们立马走马上任,而是让马援带着他们一起到南平亭授赏,然后又给他们搞了一个扫盲班,让他们先培训一年。   不然,这些目不识丁的家伙,扔到地方上,迟早会沦为祸害,亦或者被手底下的官吏给架空,成为手下官吏们贪赃枉法的背锅侠。   春耕过后。   马援率领着有功的将士,抵达了南平亭。   同一时间抵达南平亭的还有铫期。   在马援从交趾三郡起程的那天,长沙郡和武陵郡两个安置流民的县,人口正式突破到了三十万。   这还不算断断续续分留到其他郡县的百姓,算上那些百姓的话,人口将达到百万之巨。   两个安置流民的县的人口,已经超出了两个县能承受的力度。   其他各郡县还在消化此前分流的人口。   鱼禾对流民的安置要求极高,所以其他各郡县要消化此前分流的人口,需要一定的时间。   铫期和冯异商量了一下,觉得那些流民全部囤积在两个安置的县,也不是个事儿。   他们听说鱼禾筹建了太华军、岳山军,就猜测到鱼禾有扩军的打算,也猜测到了鱼禾很有可能要在四方山军之后,组建五岳山军。   所以他们想奏请鱼禾,将流民中的一部分青壮,编入军中,充任兵卒,筹建新军。   如此一来,两个流民安置县的压力会得到缓解。   新军若是驻扎在长沙郡和武陵郡的话,张休和刘俊所面对的压力,也能得到缓解。   这是一个益处极大的事情。   所以铫期特地赶到南平亭,想亲自跟鱼禾谈一谈。   铫期比马援先一步抵达南平亭,刚刚经过通禀,进了南平亭别院,就看到鱼禾和阴丽华着盛装,准备出行。   “臣铫期,见过主公,见过阴长史……”   铫期急忙迎上前,向鱼禾和阴丽华施礼。   鱼禾瞧着铫期着一身皮甲,人清瘦了不少,黑了不少,忍不住道:“你怎么来了?怎么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可是发放俸禄的人有所遗漏?”   铫期拱着手忙道:“臣是为了两个流民安置县的百姓而来。至于瘦了黑了,跟俸禄无官。发放俸禄的人,从没短缺过臣半分俸禄,四时还会送上一些时令蔬菜。   臣的家眷对此赞叹不已。   臣之所以瘦了黑了,是因为经常在安置流民的两个县奔波之故。”   鱼禾还以为是有人苛待了铫期,得知没人苛待铫期以后,就放心了不少。   鱼禾叮嘱道:“以后记得多歇息,政务重要,身子骨也重要。”   铫期忙道:“多谢主公挂怀。”   鱼禾点了点头,又道:“至于两个安置流民的县,稍后再议。今日是马援班师之日,一会儿就到。   你既然到了,就随我去迎一迎。”   这个时代,讲究国之大事,在祭在戎。   也就是说国家最重要的大事,是祭祀和战争。   任何国事,在这两条面前都得让道。   铫期和冯异要将两个安置县内的青壮编成新军的事情,明显比马援班师要轻。   所以得先迎马援。   铫期很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在受到了鱼禾邀请以后,也没有废话,赶忙应道:“愿随主公前往!”   鱼禾笑着点点头。   带着铫期和阴丽华出了别院。   鱼禾和阴丽华各乘一车,铫期跨着马,带着上千的侍卫,浩浩荡荡的赶往了南平亭外的官道上。   鱼禾一行赶到官道上的时候,鱼父领着西山军早就到了,马员领着刚刚搭起架子的岳山军也到了。   桂阳郡的官员、南平亭的官吏,也全数到齐。   数万人往官道上那么一站,其中大部分还是将士,那气势倒是挺足的。   西山军经过了一次清理,变得纯粹了不少,将士们的精神面貌都不错。   岳山军虽然是初建,但有马员这个能手,加上马员一些旧部操练,精神面貌也不错。   两支兵马对比,西山军的军备比岳山军要强一茬,西山军的气势也比岳山军要强。   西山军有一半的精锐,已经配备上了铁甲。   岳山军则是清一色的皮甲,军备肯定比不上西山军。   西山军见过血,岳山军还是个雏儿,气势上自然也比不过。   不过,即便如此,鱼禾也很满意。   至少岳山军在军备上,比那些公孙、铜马、赤眉要强不止一个档次。   鱼禾为何如此肯定?   那是因为鱼禾是如今天底下最大的军备贩卖商。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月,能轻而易举拿出大量军备的,目前只有王莽和鱼禾。   王莽不可能把军备出售给那些义军去造自己的反。   那么鱼禾就成了唯一的军备贩卖商。   目前鱼禾最大的客户就是赤眉和铜马。   鱼禾手下的兵马不屑用的布甲、藤甲等等军备,放在赤眉、铜马手里,那也是好东西。   至于绿林嘛,有王莽这个运输大队长一直给他们输血,他们从造反起,就没缺过军备。   对了,还有天水的刘歆。   那厮带着隈嚣,劫了不少大新留在西域的军备,也不缺军备用。   “参见主公!”   当鱼禾缓缓从车架内走出,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官吏们齐齐躬身,将士们齐齐单膝跪地,异口同声的高呼。   那场面,十分壮观。   那豪气,蹭蹭往上涌。   鱼禾背负双手,环视着自己的臣子,自己的兵马,突然就有了那么一种醒掌天下权的感觉。   “不必多礼!”   鱼禾和煦的笑着,扶手宣道。   众官吏、众将士齐齐起身。   当然了,也有从始至终都没跪的,也没喊的。   就那么一个人,鹤立鸡群,分外刺眼。   但鱼禾却拿他没办法。   谁叫那人就是他老子呢。   他要是为了场面和谐,让他老子单膝跪地。   明天他的名声就会臭。   后天他手下有抱负的那些人就会散伙。   虽说古人将三纲五常。   但古人更重孝。   在孝道和三纲五常出现碰撞的时候,孝道至上。   什么老子跪儿子,什么老子给儿子当奴仆,那是辫子朝才有的事。   在其他朝代,根本没有这种事情。   在其他朝代,你可以用孝道硬刚律法,用孝道影响皇权。 第479章 授珠!   “马援现在何处?”   鱼禾待到众官吏和众将士起身以后,询问站在马车前的南平亭县令。   虽说在场的官员中,比南平亭县令大的官有不少。   但鱼禾还是询问南平亭县令,因为这是他的地头。   南平亭县令是一个四旬的壮年,此前是零陵郡的一个书吏,在鱼禾征讨荆州四郡的时候,有功于鱼禾,所以被升任到了南平亭,充任县令。   南平亭县令听到鱼禾问话,赶忙迎上前,弯着腰,禀报道:“依照县卒所探,还有一炷香时间,就会到此处。”   鱼禾点点头,“那我们就在此处等一炷香。”   一炷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鱼禾吩咐阴丽华准备好了迎师酒,又准备好了祭天的东西。   马援的队伍就到了。   队伍很长,有上万人,数百辆大车。   其中将士有三千多人,剩下的全是民夫。   民夫们推着大车,将士们守卫在两策。   为首的并不是马援,也不是其他将士,而是两辆相当大的车。   一辆车架上载着一只纯金的小象,一辆车架上载着一根巨大的血色珊瑚。   隔着老远。   鱼禾一行人就看到了那一只纯金的小象、以及巨大的血色珊瑚。   众人纷纷发出惊呼。   无论是纯金小象,还是血色珊瑚,那可都是价值连城的重宝。   天下任何人看了都会动心,哪怕是王莽看了,也会动贪念。   马援居然将其堂而皇之的曝露在天光下面。   “会不会太招摇了?”   阴丽华站在鱼禾身侧,悄声询问。   鱼禾遥望着小象,笑道:“会吗?”   阴丽华认真的点头。   鱼禾淡淡的笑道:“那就招摇呗。”   阴丽华愣了一下,狐疑的盯着鱼禾道:“是你授意的?”   鱼禾笑着点头。   阴丽华不解的道:“为何?”   鱼禾坦然笑道:“民间有句话,叫财不露富。但这话不适用于一个国邦,一个王朝。一个国邦、一个王朝,就需要将钱财摆到明面上,让人看一看,国家实力雄厚,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也有足够的钱财应对。   如此,百姓才能够踏踏实实的务农,商人才能积极的奔走四处,官吏们才不会为了一点儿钱财,放弃远大的前程。”   一个国家的财力是否雄厚,跟一个国家的稳定、一个国家的发展,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一个国家财力雄厚,那就说明这个国家发展的很好,国家也很稳定。   鱼禾就是要通过这一次炫耀,告诉他手底下的百姓们,他有钱有兵,能应付任何不安稳的因素,所以百姓们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会朝不保夕,只需要踏踏实实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即可。   鱼禾也要通过这一次炫耀,告诉他手底下的那些将士,那些官吏。   他不仅能给他们权力,还能给他们钱财,只要他们努力为他的基业增砖添瓦,就不用担心荣华富贵。   至于一些人在看到了这动人的财富以后,会不会心生贪念,会不会动歪心思。   鱼禾也考虑过。   人有贪念是不可避免的。   能将贪念化为动力,就能创造无数的奇迹。   将贪念化为犯罪行为的,那鱼禾不介意送他们上路。   动歪心思的那些,亦是如此。   “呼呼呼……”   狂风卷着旌旗猎猎作响。   马援的队伍也近了。   待到马援的队伍近了以后,官道上的官吏、将士们才发现,不止最前面的两辆车上是重宝,后面的车架上依然装着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   数百大车的金银珠宝等物出现在人眼前的时候,那种冲击力,让人头晕眼花。   即便是见过大世面的鱼父、阴丽华、铫期、冯英等人,也目瞪口呆。   也唯有鱼禾一人保持着镇定。   这才那跟哪儿?   南越、哀牢占着充满了金银铜矿的宝地上百载,积累的财富多到超乎人的想象。   这些金银珠宝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剩下的一部分被鱼禾赏赐给了返回各郡的郡卫,以及东山军中有功的将士,甚至连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也一并发下去了。   再剩下的,鱼禾吩咐杨音和谢禄铸成了金砖、银砖、铜锭,秘密的押送到南平亭,稍后做压库、铸钱所用。   鱼禾觉得,以他如今统御的疆域,确实该铸钱,统一货币了。   中南、西南、西中比较落后,所用的钱比北方要杂。   交州大部分人还沿用着秦钱。   益州郡、越巂郡、牂柯郡三郡的人用着各式各样的杂钱,有秦钱、有汉钱、有新钱,还有各蛮王铸造的私钱,五花八门。   荆州四郡也仅仅比这些地方好一些,但最多的也是汉钱和杂钱。新钱这种官方货币,反倒不多。   但上述的诸多货币中,大部分都是劣币。   百姓们被这些劣币坑怕了,以至于在私底下交易的时候,依然采用着以物易物的方式。   鱼禾要发展地方,这种基础性的东西,必须尽快解决。   “唰~”   数百辆大车行至鱼禾不远处的时候,停在原地。   马援身着铁甲,马背上挂着两个大铜锤,率领着将士,缓缓跑到了鱼禾面前。   马援翻身下马,取下了马背上的大铜锤,放在地上,单膝跪倒在地上。   其他的将士也跟着单膝跪在地上。   马援郑重的道:“臣马援,不负主公所托,已征灭南越、哀牢,特率军班师,向主公复命!”   鱼禾迈步上前,扶起马援,笑着道:“我果然没看错你。”   马援灿烂的一笑。   鱼禾又对马援身后的将士们道:“诸位将士免礼!”   将士们应允一声,齐齐起身。   鱼禾哈哈一笑,大喊道:“壮哉我马大将军!壮哉我军中儿郎!”   西山军、岳山军将士,听到了鱼禾的呼喝,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壮哉!马大将军!”   “壮哉!军中儿郎!”   在将士们一声声呼喝中,在场的人心中都涌起了一股豪情。   鱼禾借机又高声道:“请三畜!祭天!”   鱼禾牵着马援,走到了一处用土堆砌的祭台上,献上了三畜,焚烧了上告上天的祭文。   一套祭天的礼仪走完以后。   鱼禾站在祭台上,又一次高喝,“赐珠!”   阴丽华亲自端着六枚青玉珠,出现在鱼禾面前。   六枚光滑圆润的青玉珠用组缨串着,下面垂着流苏,煞是好看。   鱼禾拿过了青玉珠,递向马援。   马援施了一番大礼,才拿过了青玉珠。   瞧着青玉珠只有六枚,马援便明白了鱼禾的心思。   他不仅没有失落,反而还很高兴。   鱼禾不想一下子给他许一个公侯。   他也害怕鱼禾一高兴给他一个公侯。   鱼禾手下能人义士众多,其中一些跟随鱼禾的时间远超过他马援,立下的功劳虽然不及马援大,但人家资历在哪儿放着呢。   此外,鱼禾的爹至今还是一个将军,鱼禾的胞弟无官无职,也没有任何身份。   鱼禾若是给他一个公侯。   那他就是出头鸟了。   鱼禾不想做出头鸟,害怕被天底下所有的造反势力针对。   他也不想做出头鸟,害怕被鱼禾手底下其他人针对。   别看鱼禾手底下的人现在一个个相处的很融洽。   真要出现了利益上的争执,以及地位上的不平衡,立马就会出现明争暗斗。   马援不认为他能在一众能人义士的争斗中活下去。   马援郑重的将青玉珠收入怀中,郑重的向鱼禾一礼,“多谢主公厚爱……”   其他官员、将校,瞧着马援收入怀中的青玉珠,一脸羡慕。   他们又不是傻子,再加上青玉珠在这个时期所代表的特殊性。   他们轻而易举的就能猜倒,鱼禾给马援青玉珠的含义。   鱼禾笑着对马援道:“别嫌少,因为以后用你的地方还很多,以后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马援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鱼禾话里的意思。   鱼禾这是在告诉他,现在给的太多的话,以后就没什么可给他了。   鱼禾希望他们君臣可以长长久久的走下去,所以赏赐要慢慢给。   鱼禾如此真正的待他,他很感动。   一个上位者,一个君王,在将军们立了大功以后,能想到这个地步,很正常。   但是能坦诚的告诉自己将军们的,却少之又少。   马援一脸认真的道:“臣定然不负主公!”   鱼禾笑着点头道:“我亦不会负你。不过给了你青玉珠,钱财就不能再给你了,只能给你一些地。”   马援忙道:“主公能赐臣青玉珠,臣已经很满意了。”   鱼禾哈哈一笑,“那就好。”   说完这话,鱼禾吩咐道:“召有功将士上台受赏!”   “喏!”   马援立马去召有功将士。   鱼禾下了祭台,一一赏赐了有功将士。   有给钱的、有给官的、有给地的。   反正赏赐都很丰厚。   鱼禾还会勉励有功将士几句。   看的西山军、岳山军将士十分眼热,很不得现在就找个敌人,撕杀一番,建立不世功勋。   鱼禾瞧着西山军和岳山军将士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非常欣慰。   在一系列封赏过后。   西山军、岳山军各自返回了军营操练。   官员们除了极少数人以外,大部分也返回了自己的治地。   阴丽华带着民夫们押解着钱财到了南平亭别院。   鱼禾带着马援,以及有功的将士,到南平亭县城内的校场,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会。   值得一提的是,马援是跟着鱼禾乘车入的南平亭县城。   因为马援胯下的那匹马,累死了。 第480章 寿山军   马援身披铁甲,有两百多斤重,手里的铜锤又重达三百多近,近六百斤的重量压在马背上,时间长了,马也吃不消。   还好马援的马足够忠心,并没有半途将马援仍在路上,逃进山林,而是耗尽了生命力,硬生生将马援驮伏到南平亭。   马援在第一日庆功会过半的时候,还特地为自己的马儿举行了一个短暂的葬礼。   就是没有唐太宗李世民胯下宝马的葬礼浓重。   只有一个简单的坟丘,且并没有立碑。   唐太宗李世民胯下的宝马,那不仅有坟丘,亦有雕塑,就放在李世民陵墓之中,陪着李世民一起名垂青史。   在为马儿举行过了短暂的葬礼过后,马援再次加入到了庆功会当中,一庆祝就是三日。   鱼禾对这些有功的将士也很大方,酒肉管够,敞开了吃,吃不完还允许往家里带。   就是鱼禾并没有陪着他们待三日。   因为在第一日晚上,铫期就迫不及待的凑到鱼禾面前,说起了筹建新军的事情。   对于筹建新军,分担长沙郡、武陵郡两个安置流民的县的压力,以及张休和刘俊御边的压力,鱼禾很感兴趣。   他在很早以前就有这个想法。   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领兵人选,所以一直放在哪儿。   对于兵马的要求,鱼禾一向苛刻。   鱼禾秉持着宁缺毋滥的想法,宁愿不立新军,也坚决不用百姓去充数。   铫期和冯异那是经过历史考证的大将之才,纵然投了他,失去了许多历史上记载的机遇,一身的本领却依然在。   他们主动请缨,要筹建新军,鱼禾自然选择了顺水推舟。   当晚。   鱼禾吩咐巴山将铫期请到了南平亭别院。   二人坐在正堂内,秉烛夜谈。   鱼禾亲自为铫期斟了一杯酒,铫期受宠若惊的接过。   鱼禾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笑问,“你和冯异是怎么想的,跟我说说……”   铫期端着酒杯,想抿一口,听到鱼禾问话,赶忙放下酒杯,拱手道:“臣和长沙尉的意思是,从两县的青壮中,精挑细选出一万人。   经操练、筛选过后,留两卫兵马。”   鱼禾愣了一下,“那就是不到五千人?”   一卫的编制是两千四百三十人,两卫的编制就是四千八百六十人。   跟左右虎贲卫的规模差不多。   铫期点着头,忙道:“臣和长沙尉盘算过,两卫的兵马,刚刚好能帮张将军和刘将军防住南郡到江夏郡一线的江水。   主公若是需要的话,亦能帮主公外出征战。   而且两卫的兵马,所需的兵甲、粮草也不多。   仅两个流民安置县的百姓,就更供应上。”   鱼禾有些好笑的道:“你是怕筹建新军花钱太多,我会否决此事,所以才这么说的?”   铫期迟疑了一下,苦笑着点点头。   筹备新军可不是小事。   他和冯异主动提出在长沙郡和武陵郡筹备新军,且数量有近五千人。   需要耗费不少钱财。   这并不是鱼禾的想法,鱼禾愿不愿意花这么大一笔钱筹备新军,是一个未知数。   为了让鱼禾同意他们筹备新军,他们做了不少准备。   其中一条就是尽可能的压缩了筹备新军所需的钱粮,以及新军兵马的人数,减少花费。   鱼禾笑着道:“你倒是坦率,不藏着掖着,我很欣慰。”   铫期坦诚的道:“在主公面前,臣不敢有半分隐瞒。”   鱼禾点了点头,道:“你和冯异的想法不错。但你二人有点小逊我了。我正在征讨四方的时候,手下的兵马不仅要精,而且还要多。   我之所以将作战的兵马控制在七八万以内,不是因为再多的话我养不起。   而是因为手底下没有多少将帅之才。   所以我即便将兵马扩充到了十万、二十万,又能如何?   你也是懂兵之人,你应该明白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道理。   无良将,就无良军。   将士们上了战场,也只能当作披甲持刃的乱民用,根本算不上什么强军。   这样的兵马碰上了强敌,不是死就是降。   我待将士们和百姓们都不错,他们中间六七成人可能会跟强敌以死相拼。   所以我盲目的将兵马的数量扩张上去,跟让他们去送死没区别。   都是娘生的,他们能活,我为什么要送他们去死?   我是那种为了自己的大业不择手段的人吗?   还是说我是那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不在乎别人性命的人?”   铫期听到鱼禾这一席话,双眼贼亮,就像是遇到了知己一般,他急忙道:“主公自然不是那种为达目的就不在乎别人性命的人。   相反,主公很在乎百姓们的性命,也很在乎将士们的性命。   主公虽然不领兵,却将兵将看了个通透啊。   臣佩服。”   鱼禾摇头一笑,道:“什么叫将兵将看了个通透?要是真的将兵将看一个通透,我早就率军去杀敌了,又何必在这南平亭一窝就是两载。   我啊,虽有谋略,却没有领兵作战的那个才能。   所以嘛,我就在后面给你们搞一搞钱粮,搞一搞军备,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可以踏踏实实的在外征战。”   铫期一脸敬佩的道:“正是因为有主公帮将士们解决了所有后顾之忧,主公麾下的将士们才会奋勇杀敌,且无望而不利。”   这是一句实话,而且还是大实话。   古往今来,将士在外撕杀,缺军备、缺钱粮,那是常有的事情。   即便是那些千古一帝麾下的兵马在外撕杀,依然会碰到这种情况。   所以,鱼禾能帮将士们解决所有的后顾之忧,算是很了不起了。   鱼禾瞥了铫期一眼,“吹捧的话就无需多说了,我不喜欢听人吹捧。你和冯异所请之事,我同意了。”   铫期先是一愣,随后一脸狂喜,“多谢主公……多谢主公……”   鱼禾抬手,制止了铫期道谢,道:“不过嘛,你们别那么小家子气。既然你们二人觉得你们能领兵,又敢问我要兵。   那就应该胆子大一点。   不到五千人够做什么?   要筹备新军,就依照两万人的规模来。   待到你们招募好新军,一应钱粮,一文也不会短缺。   军名嘛,就以寿山为号,你以为如何?”   寿山取自于衡山,衡山又叫南岳、寿岳、南山。   叫南岳的话,有点不合适。   另外两支已经建成的五岳山军很有可能会吵着嚷着改名为西岳、中岳。   叫南山的话,也不合适。   因为鱼禾麾下已经有一支南山军了。   所以鱼禾就取了一个寿字,称之为寿山军。   铫期听到鱼禾的话,惊的是目瞪口呆。   他和冯异只是问鱼禾要一瓶水而已,就这还忐忑不安,生怕鱼禾不给,又或者给他们一勺水。   但没料到鱼禾如此大方,也如此新任他们,居然给了他们一桶水。   鱼禾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铫期惊愕之余,忙道:“臣惶恐……”   鱼禾失笑道:“有什么好惶恐的?”   铫期急忙道:“臣和长沙尉资历尚浅,主公就委以重任,如今更是以一军所托,臣和长沙尉担忧会辜负主公的厚爱。”   鱼禾盯着铫期,笑呵呵的问,“你是对自己和冯异的才能有所怀疑,还是觉得我养不起一支两万人的兵马?”   铫期谦逊归谦逊,但是在才能方面,他绝对不可能认怂。   铫期果断道:“臣和长沙尉的才能,绝对不输于人。主公别说养一支两万人的兵马了,就是一支二十万人的兵马,主公也养得起。”   开玩笑,马援才刚刚给鱼禾送了一大批金银珠宝。   谁敢怀疑鱼禾养不起两万兵马?   鱼禾笑着道:“即使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我信得过你们,你们好生操练兵马,往后上了战场,让人们看一看你们的才能,知道你们对得起我的信任,那就足够了。”   铫期听到这话,沉吟了一下,也不再矫情,当即道:“臣和长沙尉一定不会辜负主公的厚望。”   鱼禾点了点头,道:“有些丑话,我得说在前头。我手底下军中的官职和地方上的官职是分开的。   一旦你和冯异组建的寿山军正式成军,你们在地方上担任的官职,就必须卸下。   我会重新赋予你们军中的官职。”   铫期一脸错愕。   在这个时代,军政是不分家的。   很多人担任着军中武官的同时,也担任着地方上的文官。   大部分的封疆大吏更是军政一把抓。   鱼禾将军政分开,有点不符合时代的常理。   但铫期略微思量了一下,大致明白了鱼禾为何会这么做。   有道是乱世当用重典,军政不分家的话,许多掌兵的人会频频调动兵马出入地方,会影响地方的安定。   此外,一些军政一把抓的人,也容易把持地方,听调不听宣。   甚至将地方当成自己的私有产物,将鱼禾这个主公排除在外。   亦或者揭竿而起,反了鱼禾,自立为王。   鱼禾能有此顾虑,并且想出解决之法,铫期倒是能理解。   其实鱼禾此法,有点改革的意思。   但他在乱世之中打造了一片净土,他就有资格在这片土地上订立自己的规则。 第481章 玄山军!四海王?!   不会有人像是反对王莽似的反对他,因为他虽然触及到了一些人的利益,但是这些人离开他,去找别人,肯定没有待在他身边过的好。   毕竟,眼下所有的造反势力中,他的地盘最大、势力最大、最安定、也最有明主之姿。   其他的不是在杀人放火,就是在烧杀抢掠。   完全没办法比。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成功,全部都是同行衬托的。   同行是一群猪,你哪怕是个傻子,也会成功。   铫期能理解鱼禾的做法,自然顺着鱼禾的话说,“臣和长沙尉若是一心投入到军中,恐怕也没时间料理地方上的政务,与其尸位素餐,还不如让位给别人。   主公要做大事,臣等不能拖了主公的后腿。”   虽说鱼禾回头会赋予他们军权,掠夺他们政权。   但鱼禾给的够多,也够大气,没让他和冯异受委屈。   鱼禾收回他们一部分权力,他们也不会有怨言。   鱼禾很满意铫期这番话,点着头笑道:“你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铫期拱手道:“为主公分忧,是臣的本分。”   鱼禾‘嗯’了一声,道:“那随后寿山军就交给你和冯异去操持了,待你们招募、操练好兵马,我会让左右虎贲卫退出江陵渡和江夏渡,将其一线的边陲都交给你们寿山军统管。”   铫期郑重的道:“臣和长沙尉一定会帮主公牢牢的守住江水。”   鱼禾又跟铫期聊了一会儿,给了一些筹备新军的建议,也提出了一些自己对兵马方面的要求,然后写了一份准许铫期和冯异筹建寿山军的文书,交给了铫期。   铫期拿到了文书以后,就没撒手,一直稳稳的攥着。   次日一早,铫期就迫不及待的拿着文书返回了武陵郡。   铫期走后,又过了一日。   马援的庆功会才圆满落幕。   鱼禾将调任地方的将士们,一股脑的塞到了扫盲班,让郡中的一位老孝廉出任他们的先生,教他们识字,又请了不少书吏,给他们传授地方上一些为官所需经验。   为了避免这群从战场上下来的杀才殴打先生和书吏,鱼禾带着马援,亲自在扫盲班坐镇了足足一旬。   偶尔也会亲自上场,给他们讲课。   一旬过后,将士们在关小黑屋等一系列邪恶的手段惩罚下,终于变乖了。   鱼禾也放心的将他们交给了先生和书吏。   马援也清闲了下来。   鱼禾对马援的职位做了一定的调整。   马援此前充任的是北山军主将,北山军移交给杨丘以后,马援就成了孤身。   马援率领东山军征讨南越和哀牢的时候,只是临时充任东山军主将,战事结束以后,又还给了庄乔。   鱼禾准备让马援借用交州的合浦、郁林、苍梧、南海四军的青壮,再筹备一支新军,取名为玄山军。   玄山二字源于北岳恒山,恒山又有玄岳的称呼。   所以鱼禾为新军取名为玄山。   马援在听到玄山军的军名,以及鱼禾让自己招募青壮的地方以后,沉吟着看向鱼禾,“主公是要谋扬州?”   鱼禾伸了个懒腰,背靠着南平亭别院后院的一棵歪脖子树,端起了酒杯,一边品酒,一边笑问,“何以见得?”   马援认真的道:“从去岁,到今岁,主公先后筹备了四支兵马,除了太华军镇守平夷外,剩下的三支兵马都在扬州边上。再加上一支屯驻在桂阳郡的西山军,足足有六万兵马。   六万兵马,足以征讨已经被祸害的不成样子的扬州了。”   太师公王匡和甄邯二人在征讨扬州期间,没少在扬州为祸。   即便是没有被战事波及的豫州,因为二人曾经驻足过,也被刮了一层地皮。   太师公王匡虽然被召回了长安城,可甄邯那个家伙仍在扬州。   甄邯那个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   虽然他没有太师公王匡那种背景,可以在扬州肆意妄为。   但他在扬州也没少折腾。   他在拿下了豫章、会稽两郡以后,就将扬州的郡望集中在一起,来了一次大拍卖。   拍卖啥呢?   拍卖扬州各大尹、各官、各吏的私产,以及此前侵占的一些田产、屋舍、私属。   甄邯是拿刀架在扬州郡望脖子上,逼人家出高价购买这些东西的。   所以扬州的君望被他狠狠的搜刮了一波。   百姓们他也没放过。   他向王莽上书,说扬州诸事已定,他有闲暇,可以配合青州的景尚、豫州的梁方梁林两兄弟,对衮州和徐州境内的赤眉军展开三面夹击。   以他们四人之力,十数万兵马,征讨一股乱贼,必定手到擒来。   王莽觉得此事可行,就采纳了甄邯的建议,让他和景尚三人一起征讨赤眉。   甄邯在出兵之前,又向王莽上书,说此前征讨扬州的将士还没赏赐,如今征讨赤眉也没有足够的粮草,请求王莽调配。   王莽也没多想,就让他将扬州的税赋收上来,一部分赏赐给将士们,一部分充作粮草。   甄邯得到了王莽授权以后,也不急着去徐州征讨赤眉,反而不紧不慢的在扬州征收起了税赋。   扬州百姓被兵灾祸祸了一番,又被各郡大尹搜刮了一番,早就两手空空。   甄邯问他们要钱粮,他们那里拿的出来。   于是乎,甄邯就动刀子了。   扬州百姓迫不得已,也反了。   一个月时间内,扬州出现了上百股反贼。   一部分给自己取了匪号,占山为王。   一部分高呼着‘赤眉帅救我’的口号,响应徐州的赤眉军起义。   还有一部分臭不要脸的,扯着虎皮做大衣,自称是什么‘四海王’的手下,在扬州境内横行霸道。   据说混得还不错。   扬州如今已经乱成一团,以马援为首,铫期、冯异、马员为辅,率六万兵马征讨扬州的话,应该没什么意外。   鱼禾早就有一统江水以南的心思,如今又将一部分兵力部署在扬州边上。   马援能猜测到这一点,鱼禾并不意外。   鱼禾点着头笑道:“我确实准备对扬州用兵。如今江水以南的诸州,我们已经拿到一大半。拿下扬州,整个江水以南就尽数归我了。   到时候我们以江水为屏,进可北上,退亦可自守……”   后面的话,鱼禾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马援已经猜倒了。   ‘进可攻,退可守’的情况下,鱼禾就稳稳的占据了半个天下。   随后逐鹿,鱼禾便能处处占尽优势。   夺取天下的希望很大。   马援拱手道:“主公既然有心征讨扬州,臣自然愿意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鱼禾点着头道:“待你麾下的玄山军筹备完善以后,便是我们兵进扬州之时。”   马援起身,认真的道:“臣定不辱使命。”   鱼禾欣慰的点了点头,又赞许了马援几句,然后让马援走马上任。   马援刚一走,阴丽华就忍不住道:“征讨扬州,似乎用不着六万兵马吧?你是将扬州当成了练兵的校场了吧?”   作为鱼禾的身边人,又经手一部分四海镖行送过来的密报,阴丽华知道的远比马援要多。   扬州境内,那一群打着‘四海王’旗号横行无忌的家伙,全是鱼禾的人。   扬州初乱的时候,有人见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势大,背后又有大势力撑腰,就干脆扯着鱼禾的虎皮做大衣,自称是什么四海王的人。   因为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名声还不错,所以那厮一旬之内,就忽悠到了八百多人。   潜藏在扬州境内的吕嵩一看着,不乐意了。   他一面带人去清理那厮,一面向鱼禾汇报此事。   鱼禾得知此事以后,思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将错就错。   让吕嵩宰了那厮,取而代之,以四海王的名号在扬州境内搞事情。   有鱼禾在背后支持,吕嵩发展起来自然快速。   不缺钱、不缺粮、不缺军备。   那扬州的百姓还不纷纷来投?!   吕嵩手底下的人手,几乎是与日俱增,如今已经超过了万数,是扬州境内的几大造反势力之一。   有吕嵩从内部援手,阴丽华觉得,鱼禾只要调遣两支精锐兵马,便能纵横扬州。   但鱼禾没调遣精锐,反而将新建的三支兵马丢了进去。   阴丽华猜测,鱼禾八成是要借此练兵。   鱼禾听到阴丽华的疑问,也没有隐瞒,一脸理所当然的道:“练兵自然要挑软柿子。难道要让他们一上来就对上硬茬子?那样的话,刚建的兵马也许立马就没了。”   这个时期,江水以北的兵马,确实比江水以南的兵马要强横。   不单单是因为政治、经济、文化重心在江水以北,更重要的是大敌都在江水以北。   所以江水以北的兵马相当强悍。   江水以北的普通百姓的军事素养也比江水以南一部分正规兵卒都高。   鱼禾手底下新建的兵马,刚刚出场,自然要再江水以南先练练手。   等到有那么一点作战经验以后,再去江水以北那个绞肉场,对上强敌,也能应对一二。   阴丽华迟疑着道:“话虽如此,可是只调遣东山军去掠阵,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第482章 兴师问罪?!   “草率?”   鱼禾失笑着道:“一点儿也不草率,一万西山军掠阵足以。”   有四海匪军做内应;有马援、马员、铫期、冯异等一种青史上留名的大将指挥;有左右虎贲卫、各郡卫、各县卒随时策应,怎么会草率呢?   有这么多安排,即便是没有岳山、寿山、玄山三支新军,西山军也能跟扬州的甄邯部兵马一战。   所以岳山、寿山、玄山三支新军在此次征讨扬州的战事中作用不大。   即便是他们全败了,西山军也兜得住。   阴丽华忙道:“虽说我们人多势众,但不可轻敌。许多战事就是败在了轻敌上。”   鱼禾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阴丽华说他轻敌,可他一点儿也没轻敌,他派遣了七万兵马,还准备了近两万人准备随时策应,还派遣了三位云台二十八。   这种阵容,对上那个号称云台二十八克星的隈嚣都够了,更别提一个只知道敛财,对兵事毫不关心的甄邯。   鱼禾不好跟阴丽华解释,干脆就道:“此事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多想。你操持好铸钱的事情和三支新军所需的钱粮即可。”   阴丽华听到这话,就明白,鱼禾已经决定了,她再劝也没有用。   阴丽华也是个识趣的女人,没有再劝,惹人心烦。   往后的一段日子。   鱼禾就准备起了对扬州的战事。   马援、马员、铫期、冯异等人相继得到鱼禾的暗示,知道三支新军建成之日,就是兵进扬州之时。   马援对兵进扬州的战事很期待,所以到了交州以后,立马找上了王堂。   在王堂这个交州牧的帮助下,马援将合浦、南海、郁林、苍梧四郡那些被遣散的邓让旧部,重新聚集在一起。   然后在里面挑挑拣拣,最终挑选出了两万兵马。   耗时共计一个月有余。   铫期和冯异得知马援用了仅仅一个月时间,就组建起了玄山军,顿时也急了。   两个人也没心思细细的去流民中挑选可用之人。   他们直接将流民中所有青壮集中起来,采取了最简单的淘汰法,开始遴选将士。   流民中的青壮,多达八万。   八万人集中在一起后,铫期和冯异命令他们围着校场跑步,一直跑到力竭为止。   初步遴选,只挑成绩靠前的前五万多人。   待到遴选出五万人以后。   铫期和冯异向五万人简单传授了一些军中的号令,以及最最基础的军阵。   然后再次考核。   将那些不尊号令的刺儿头,左右不分乱冲军阵的人,全部剔除。   再然后将人分成数股,屯驻在了深山里的临时大营内,什么也不做,就是让他们吃糠、熬着。   一熬就是两旬。   铫期和冯异此举是为了考验青壮们的心性,看看他们是否能耐得住军中的疾苦。   此举也确实有效。   帮铫期和冯异筛选出了数千不合格的青壮。   最终剩下的两万一千人,被他们编成了寿山军。   人数超出了鱼禾给他们定下的数量。   铫期和冯异也有高招,那就是将青壮中的独子、家中有六旬以上高堂,且有妻子和稚子的青壮,一并拎出了军中。   然后又从长沙郡和武陵郡的郡卫中抽调了一批精锐,补足了青壮们被拎出以后的空额。   再将青壮补进了两郡的郡卫。   剩下的也被他们编成了安置流民的两县的县卒。   然后就开始了新一轮的考核。   依照军中将士各自的能耐,为他们分配所属的兵种以及职位。   铫期和冯异借用长沙郡和武陵郡中那些见过血的将士,充实了他们麾下的寿山军,又拿寿山军中遴选出的一些好的将士,补足了两郡郡卫的空额。   虽说削弱了两郡郡卫的实力,可却大大的增加了寿山军这支新军的实力。   此外,有两郡郡卫中的一部分老卒援手,铫期和冯异也能尽快的掌握这一支兵马,形成一定的战斗力。   马援还在为收服人心忙东忙西的时候,铫期和冯异后来者居上,居然已经收服了人心,并且开始操练了起来。   马援见铫期和冯异出了高招,立马开始效仿。   然后……   然后冯英、王堂、杨音三个人就联觉出现在了鱼禾面前,向鱼禾哭号。   南平亭别院。   正堂内。   许久不见的杨音,着一身青色的襦衣,趴在地上哀嚎。   “主公啊,你可得为臣作主啊。那马援简直不当人子啊!”   冯英、王堂一左一右跪坐在鱼禾两策,也跟着出声附和。   “对对对,那马援不当人子,将交州几郡的郡卫中的好手都抽调空了。如今各郡的郡卫别说是剿匪、平乱了,就是连个县的县卒也打不过。”   “那铫期也不是好东西啊。他几乎将长沙郡和武陵郡郡卫中能战、敢战的将士全抽调走了,给两郡太守就剩下了一群老弱病残。   如今两郡的太守别说剿匪、平乱了,就是连门也不敢出。   生怕出门遇上了强横的土匪流寇,被人劫了去。”   这话是冯英说的。   说到最后,还故意挤了挤眼角,想挤几滴眼泪,但什么也没挤出来。   所以神情看着格外的别扭。   为了掩饰脸上的别扭,他又赶忙补充了一句,“他们倒是不怕死,就怕被土匪流寇劫去,丢了主公的颜面,辜负了主公的重托啊。”   鱼禾端坐在正堂正中,听着手底下三位重臣哭诉,那是一个头两个大。   都是执掌一方的封疆大吏,怎么到了他面前,就像是那些被婆婆欺负了的小媳妇似的。   其他帝王将相手底下的人也是这般?   还是只有他是这般?   不是说做了帝王将相以后,就可以一直奏乐一直舞吗?   怎么到他这儿变成这种摸样了?!   “主公啊……”   杨音见鱼禾板着脸不说话,又哀嚎了起来。   “行了!”   鱼禾揉了揉眉心,没好气的道:“虽说铫期、冯异、马援三人抽调走了你们治下的一部分郡卫。可你们治下各郡的郡卫情况,也没你们说的那么糟吧?”   鱼禾早就知道铫期、冯异、马援三个人的动作了。   铫期、冯异、马援三个人虽然抽调了一部分地方上的郡卫,可他们也补充了一部分青壮进去。   各郡郡卫的实力虽然有些削弱,但还没到那种全部是老弱病残的地步。   更没有到随意被土匪流寇吓唬住的地步。   像是杨音治下的交趾三郡郡卫,即便是被马援抽调了一部分精锐,战斗力依然不俗。   别说是对上土匪流寇了,就算是亡承脑子出问题了,率军来犯,杨音治下的三郡郡卫也能抵挡一番。   更别提杨音治下的交趾三郡中,还有名震西南的占人敢死军在。   占人敢死军虽然听占氏姊妹的,可杨音和谢禄二人将占氏姊妹吃的死死的。   只要他们愿意,随时能说通占氏姊妹率领占人敢死军助阵。   交趾三郡是蛮夷最多的地方,也是最能闹腾的地方。   可杨音和谢禄从没有拿这种事情烦过鱼禾。   为何?   就是因为他们随时能调动占人敢死军击溃所有闹事的蛮夷。   其他各郡虽然没有占人敢死军,但即便是被抽调了一部分精锐,依然有一战之力。   像是长沙郡和武陵郡,更是有左右虎贲卫坐镇。   冯英、王堂、杨音三人治下,远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可怜。   三个人就是觉得铫期、冯异、马援的这种做法有点欺负人。   所以找鱼禾讨一个说法。   “主公啊,臣等治下之所以还维持着安定,是因为臣等拼死相守的结果啊。可臣等人单力薄,也撑不了多久啊。”   杨音叫屈。   鱼禾瞪了杨音一眼,懒得跟这个坏家伙绕来绕去,他果断道:“行了,别说那么多废话了,直接说你的目的。”   杨音愣了一下,没料到鱼禾这么直接。   杨音忙道:“臣怎么敢对主公怀有目的?!臣只是觉得,马援抽调走了交趾三郡的郡卫精锐,交趾三郡郡卫的实力大减,未必能镇压那些蛮夷的叛乱。   所以臣想请主公在交趾三郡和东越两地交界处,开设一处互市。   臣可以借助互市从东越谋取一些钱财,重建交趾三郡的郡卫。   亦可借着互市里的铺面,将蛮夷的头人吸引下山,将危险扼杀于萌芽当中。”   鱼禾翻了个白眼。   杨音这厮果然是个坏家伙。   郡卫实力被削弱,跟互市有半分关系?   若是马援没有抽调交趾三郡的郡卫,难道你就不建互市了?!   你恐怕早就想建互市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我说。   马援此次抽调交趾三郡的郡卫,刚好给了你一个借口。   鱼禾没好气的道:“既然你觉得建立互市对交趾三郡有利,那就建。不过互市的利润,我要拿四成,商税照缴,一文也不能少。”   杨音又愣了一下,没料到鱼禾答应的如此痛快,他还以为要多费一些唇舌。   至于鱼禾要吃四成利润,并且让互市内的生意照样缴纳商税,这在他意料之中。   鱼禾让互市照样缴纳商税,那是为了维护律法。   鱼禾吃四成利润,那是应该的。   鱼禾若是一成也不要,那互市他也不敢建。 第483章 目的   杨音忙要回话,却听鱼禾又道:“此外,互市所收,必须用在交趾三郡的道路、教化等方面。禁止交趾三郡的官员私用。”   杨音神情一凌,“理当如此!”   鱼禾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他之所以答应的如此痛快,是因为他也早有在交趾三郡和东越建立互市的打算。   毕竟,东越、西越都是宝地。   产粮食、也产金银珠宝。   开设互市,能疏通两地的货物,达到共同发展,共同富裕的目的。   他治下的地盘大,能提供的货物种类多、数量也大,获益自然也最大。   鱼禾之所以一直没提此事,就是在等亡承主动提及此事。   没想到亡承没开口,杨音倒是先开口了。   亡承应该不会私底下接触杨音,亡承不可能在快要死的时候,来触他的眉头。   所以很有可能是交趾三郡的占人和东越的占人私底下有所交易。   杨音看到了其中有利可图,所以想将其扩大规模,并且管辖起来。   这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能避免占人私底下交易武器之类的东西,也能避免占人私底下合谋。   所以鱼禾完全没理由拒绝。   杨音的问题解决了。   鱼禾又看向了王堂和冯英,撇着嘴道:“你们呢?要什么?”   冯英上了年纪了,要脸,所以没有开口。   王堂倒是不在乎脸面,果断开口道:“合浦、南海两郡的盐场、码头,已经相继有了产出。但是两郡的船只,却无法在海上航行,更没办法去海中捕获打量渔获。   合浦和南海两郡的食盐等物运不出去,海边的那些渔获还不足以让两郡的百姓填饱肚子。   所以臣想向杨太守讨要交趾三郡的造船之法。”   杨音听到这话,忙道:“一切由主公定夺。主公说给我就给。”   其实就是不想给。   想给的话,也闹不到鱼禾面前。   如今交州虽然已经建立了四处码头,可只有杨音治下的两处码头在运转。   也只有杨音治下两处码头上的船只,支持沿海航行千万里。   王堂手里的两处码头,说是海运码头,可其作用跟河运码头差不多。   杨音如今相当于独占着‘远洋’的跨州生意在做。   他自然不希望让王堂分一杯羹。   鱼禾盯着王堂,似笑非笑的道:“怎么,见我痛快的答应了杨音的请求,你连客套话也不说了?   那你跟我说说,合浦、南海两郡的盐运不出去,百姓们也没有足够的渔获,跟两郡的郡卫有什么关系?”   “额……”   王堂神情一僵,有些语塞。   “这……这……百姓们吃不饱饭,就会闹事。闹事就需要郡卫去平定。臣也是效法杨太守,从根子上解决郡卫实力被削弱的事情。”   王堂思量了许久,苦着脸给了鱼禾一个勉强能听得过去的答案。   鱼禾瞥了王堂一眼,“勉强说得过去,就算你过关吧。”   鱼禾看向杨音,吩咐道:“回头你差人将造船的技艺送去合浦和南海两郡,最好再出售给两郡几条大船。”   顿了一下,鱼禾又道:“独门生意虽然好做,但是不长久。闭门锁户,也很容易固步自封,停滞不前。   海运的道路,远比你想象的要长。   海市的生意,也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你应该和王堂携手,一起发展海运和海市。   造更大的船,行更远的路,捕更多的渔获,这才是你们应该追求的事情。”   鱼禾怕杨音对此心生不满,还特地给杨音解释了一番。   杨音自己也清楚,这种事情一旦上报在鱼禾面前,鱼禾基本上都会同意,所以他早有心里准备。   听到鱼禾特地给自己解释,又很看好海上贸易的前景,他心里不仅没怨气,反而更有斗志。   杨音正色道:“臣明白,臣会依照主公的吩咐去作。”   王堂也赶忙道:“臣也会依照主公的吩咐去作,定然不会辜负主公的期望。”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冯英,笑问道:“你呢?”   冯英干巴巴一笑,“臣别无所求,臣就是想让铫期把人给臣还回来。”   鱼禾瞥着冯英,心里叹了一句。   老滑头就是老滑头啊。   明明有所求,却故意不说,非要让铫期和冯异交人。   这是要逼他去猜,逼他主动去让利。   鱼禾笑着道:“铫期是武陵尉,冯异是长沙尉,他们调动手底下郡卫,在职责之内啊。”   冯英笑眯眯的道:“话虽如此,可主公从不让军中的将校干涉地方上的统治,也不让地方上的官员干涉军中的军情。   武陵卫和长沙卫虽然皆是兵马,可属地方统管。   铫期和冯异要替换武陵卫和长沙卫中的将士,怎么说也得跟臣这个州牧说一声吧?   可他们什么也没说,这就是逾越啊。   臣不能不管不问,任由他们破坏地方上的统治吧?”   鱼禾沉吟了一下,笑道:“那我要是说,他们这么做,是我允许的呢?”   冯英一愣,苦笑着道:“主公要是这么说,那臣无话可说了。”   开玩笑,鱼禾的话在荆州四郡,那就是圣旨。   鱼禾将铫期和冯异干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那冯英还能说啥?   指责鱼禾干涉地方政务?!   信不信鱼禾将他挂在旗杆上?!   鱼禾屈指点了点冯英,“你啊你,就别跟我耍滑头了。铫期和冯异的举动,虽然不是我授意的,但此举有助于我随后征讨扬州。   所以啊,他们的过错,我愿意补偿。   你有什么需求,只管说。   不然,我就不问了。”   冯英错愕的道:“主公要征讨扬州?”   王堂和杨音也一脸错愕。   此事目前为止只有马援、铫期、冯异等几个军中的将军知道,冯英等人并不知情。   鱼禾点着头道:“太师公王匡和甄邯在征平了扬州以后,并没有在扬州部署多少兵力。甄邯甚至假借征讨赤眉为名,在扬州横征暴敛,以至于扬州乱作一团。   扬州境内如今有上百股土匪流寇在作乱,却无人管束。   扬州的百姓正期盼有人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这对我们而言,正是一个机会。”   冯英沉吟着,分析了一下局势,又思量了一番征讨扬州的可行性,道:“确实是一个机会。主公若是能趁机拿下扬州,安抚扬州的百姓,扬州的百姓一定会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主公,主公也能少费不少周章。   臣赞成此事。   铫期和冯异调遣郡卫,若是为此。   那臣什么要求也没有。”   王堂和杨音听到这话,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声,也准备表态。   但鱼禾却率先开口,“那倒不用,有什么有利于地方的要求,你尽管提。”   说到此处,鱼禾看了眼王堂和杨音,对他们三个人道:“有有利于地方的要求,你们就不要有所顾忌,只管上奏。   我只要确认可行,就一定会答应。   你们不用借着别人犯错的时候,才向我提出这些要求。”   王堂和杨音赶忙拱手道:“臣知道了……”   冯英沉吟了一下,苦笑着道:“是臣肤浅了。那臣就不客套了。臣希望主公能效法交趾三郡在荆州四郡也开设学宫,招募读书人。   此外,臣还希望主公能允许各地官员举各地孝廉入仕。”   鱼禾思量着道:“前者我可以答应你,后者再论……”   冯英愕然的道:“主公不赞成举孝廉入仕,那主公麾下以后如何选仕?”   鱼禾当然不赞成举孝廉入仕。   举孝廉入仕,举荐权掌握在地方的官员手里。   地方官员能举荐谁?   不是豪强子弟,那就是自家子弟。   即便是定下不允许举荐自家子弟的规矩,官员们也能通过政治手段,让别人帮忙举荐。   如此一来,所有的官吏几乎都会被豪强和官员们把持。   寒门永无出头之日。   而且,举孝廉还有一个弊端。   那就是一些足够孝顺,足够清廉的人,有可能不识字。   让这种人出仕,那就是祸害百姓。   鱼禾坚决不能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至于鱼禾以后如何选仕,鱼禾自己心里有办法。   但是现在不能说,因为现在还在创业阶段。   现在将此事定下,很容易影响他以后逐鹿天下。   鱼禾笑着道:“我不是不赞成举孝廉,我只是觉得举孝廉有弊端。如何解决这个弊端,我还没想好。所以选仕的事情就暂且不论。”   冯英有些傻眼。   王堂迟疑着道:“主公,举孝廉乃是前汉、大新皆选用的选仕的办法,臣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啊。”   鱼禾瞥了王堂一眼,笑着道:“所以啊,前汉,大新,皆有目不识丁的官员。”   冯英和王堂一愣。   鱼禾又道:“朝廷的政令,一直都是以文书传递。一个目不识丁的官员,如何解读朝廷的文书?解读不了朝廷的文书,如何推行朝廷的政令?   推行不了朝廷的政令,要他作什么?   白养着他?”   顿了一下,鱼禾继续道:“白养着他,我倒是不介意。毕竟纯孝廉洁的人值得供养。可让他占着官位,却什么也做不了,任由百姓自顾死活。   那就是尸位素餐。   对百姓们毫无益处。” 第484章 征扬州   “我们选仕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牧民!牧不了民,还让其占着牧民的位置。那就是在杀人,杀治下的百姓。   那就是在乱治,乱自己治下的基业。   我们不能因为前汉、大新皆采用举孝廉的办法选官,就盲目的沿用。   我们要好好看清楚其中的利弊。   想这种只在乎选官,却对选官目的视而不见的事情,我们不能做。   因为这是一种本末倒置。”   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选官的目的是为了治民、造福于民。   可历朝历代在选官的时候,只在乎官,却忽视了民。   鱼禾不明白历朝历代的人是看不见这种情况,还是故作视而不见。   以鱼禾对古人的了解,古人八成是故作视而不见。   毕竟,古人的聪慧不输给后世之人。   鱼禾一个凡夫俗子能看得到的地方,古人中间的那群俊杰,没理由看不到。   他们看到了,他们是其受益者,所以他们视而不见。   但鱼禾如今自己做主,自己治理自己的基业,他做不到视而不见,更做不到重官轻民。   冯英、杨音、王堂三人听完鱼禾一席话,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他们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鱼禾想的那么深远。   鱼禾瞧着他们无话可说,笑着道:“所以嘛,现在议论此事,还为时尚早,等我们找到了解决举孝廉中的弊病以后,再谈举仕的事情,也不迟嘛。”   冯英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臣受教了……”   王堂和杨音也跟着点头。   “臣受教了。”   鱼禾摆摆手,“行了,你们的条件,我能答应的都答应了。剩下的就看你们如何操持了。我和你们也许久未见,你们就在南平亭多留几日,陪我饮宴一番,然后再回去。”   冯英三人齐齐拱手应允。   随后几日,鱼禾就陪着冯英三人在南平亭转悠了一圈,吃喝了一番,然后送他们返回了自己的辖地。   冯英三人走后不久。   马援、铫期、冯异、马员四人手底下的兵马也筹建齐全。   马援、铫期、冯异三人手底下的两支兵马,有郡卫加入,所以初成军,便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战斗力。   马员手底下的岳山军也不弱。   为了尽快让岳山军能展现出战斗力,马员特地从随他一起到江水以南的旧部中挑选了五百精锐,充入到了岳山军中,充任一部分基础的军官。   岳山军也因此变得更具凝聚力。   鱼禾在三支兵马筹建好以后,立马让人给他们送去了兵甲,同时依照此前的约定,罢免了铫期和冯异二人的郡丞和郡都尉的官职。   在任命铫期和冯异二人出任寿山军将军的时候,鱼禾思量了许久。   最终任命冯异为寿山军将军,铫期为副将。   之所以选冯异为主将,倒不是图冯异名气大,也不是图冯异能耐比铫期强。   而是图冯异沉稳。   此次征讨扬州的四位主将中,鱼父用兵比较跳脱、马员用兵以奇著称、马援用兵就以刚猛为道。   有冯异这个沉稳话少,且心里有底的人从中调和,应该能有奇效。   若是让铫期那个用兵也刚猛的人为主将,很容易会跟马援产生冲突。   鱼禾准备点马援为此次征讨扬州的大将军。   铫期若是和马援起了冲突,被马援砍了的话,那他就要损失一员大将。   他手底下的大将不多,一个也损失不起。   鱼禾在任命了铫期和冯异以后,征讨扬州的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不过鱼禾并没有立马动兵,而是多观察观察了大新的局势,确认没有势力能会从中插一杠子,横生枝节。   首先是天水的刘歆。   刘歆起兵以后,有隈嚣相助,再加上自己本身是汉室后裔,所以发展格外迅猛。   在手下的义军突破万数以后,刘歆就任命隈嚣为大将军,征讨凉州各郡。   隈嚣领兵的才能可不输给云台二十八,甚至比云台二十八中大部分人要高一截,所以隈嚣领兵出征以后,仅用了不到七日,就拿下了天水郡全境。   随后先克金城郡,再击武威郡,然后掉转头拿下了安定郡。   短短数月,隈嚣拿下了四个郡。   刘歆的地盘也扩充到了四个郡,手下的兵马更是突破了十万之数。   其中有四万就是骑兵,实力相当强悍。   蜀中的公孙述在应对瘟疫带来的麻烦之余,瞧着刘歆发展的如此顺利、如此迅猛,就有点算。   他派人去了天水郡,面见了刘歆,向刘歆流露投诚之意。   从刘歆手里骗取了五千匹宝马。   据说马过了秦岭以后,公孙述就开始不理人了。   刘歆气的跳脚,准备派人去找公孙述理论,可是还没有出兵,太师公王匡率领的征讨大军就逼近了安定郡。   刘歆如今忙着应付太师公王匡。   公孙述则在一边看戏,顺便看看有没有从中捞好处的机会。   如今他们双方的目光都在凉州,所以不会干预到鱼禾征讨扬州的计划。   绿林山的绿林军,因为一场瘟疫,死伤惨重。   据南阳郡的探子汇报,死伤超过了八成。   如今绿林山中的绿林军剩下了一万多人。   王匡和王常似乎为此闹了一些别扭,如今正吵着要分家。   在他们争论没有结束之前,也不会干预到鱼禾征讨扬州的计划。   徐州的赤眉军就有点厉害了。   不等甄邯在扬州横征暴敛完,配合梁氏兄弟和景尚三面夹击,赤眉军就主动出击,袭击了景尚和梁氏兄弟。   景尚借着青州的百姓协助,勉强抵挡住了赤眉军的征讨。   但是梁氏兄弟有点不中用,被赤眉军一击击溃。   赤眉军顺势杀进了兖州,目前已经占据了兖州三郡。   王莽得知此事以后,立马下令,让景尚和甄邯组成两面夹击之势,痛击赤眉。   为了一举荡平赤眉,王莽征并州之兵,再配上了常安城的一部分兵马,由王寻和王邑率领,赶到兖州去驰援。   甄邯被调开了,王莽的注意力也在徐州和兖州。   鱼禾征讨扬州的计划少了不少阻力,取胜的几率有提高了不少。   至于冀州等地的铜马等义军,已经熬过了瘟疫,开始内斗了起来。   似乎在角逐冀州王和幽州王。   上千股义军在互相撕杀,角逐最后的几个胜利者。   他们现在无暇顾及冀州和幽州以外的任何地方,只想尽快成为冀州和幽州之地最大的那个。   他们对鱼禾征讨扬州的计划,没有半点影响。   鱼禾在仔细观察了天下的局势以后,果断任命马援为征讨扬州的大将军。   鱼父充任先锋将军,马员、冯异充任左右两军的将军,兵进扬州。   马援在拿到了鱼禾的命令以后,并没有将兵马集合在一处。   而是下令冯异和铫期率领寿山军赶往庐江郡和豫章郡交界处,切断了庐江郡通往豫章郡的道路,避免庐江郡兵马驰援豫章郡。   又下令让鱼父和马员兵分两路,分别从桂阳郡和长沙郡两郡出击,征讨豫章郡。   他自己率领着玄山军,从交州入扬州。   入夏的第一天。   马援发起了对扬州的进攻。   扬州境内兵力空虚,再加上有四海匪军这个带路党。   马援兵进会稽郡以后,犹如进入到了无人之境。   三日时间杀进了会稽郡百里,杀到了东治。   鱼父和马员也毫不逊色。   鱼父从长沙郡入扬州,一日克艾县,三日克建昌。   马员从桂阳郡兵进扬州,两日克南野,七日雩都。   倒不是说鱼父比马员厉害,进境比鱼父快,而是马员所征讨的地方,山林遍布,道路难行,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了路上,所以用的时间比鱼父要长。   唯有铫期和冯异部,毫无建树。   他们的作用就是防守、切割战场,没有攻城略地的机会。   往后大半个月。   马援、鱼父、马员三人率领的兵马都连战连捷。   一直到鱼父打到了豫章郡郡治南(昌)县,鱼父遇到了阻力,才停下脚步。   坐镇南平亭的鱼禾。   看捷报已经看到心无波澜的地步了,猛然看到鱼父在豫章郡郡治遇到了阻力,心中才重新生出了一些波澜。   拿着军中的文书,鱼禾意外的道:“我阿耶在豫章郡郡治受阻了?”   鱼父率领的西山军,可是此次征讨扬州的诸多兵马里最强的那个。   按理说其他三支兵马被人所阻,鱼父的西山军都不可能被挡住的,怎么最终出问题的居然是鱼禾最放心的?   阴丽华将四海镖行一同传回的文书递给了鱼禾,沉声道:“依照四海镖行的人查探,鱼将军之所以在豫章郡郡治受阻。   是因为豫章郡的新任郡大尹,赦免了所有的罪囚,以及临近豫章郡郡治各地的盗匪,让他们一起帮助豫章郡的兵马守城。   豫章郡郡治的城池,又建立在一处易受难攻的地方。   豫章郡郡治内的兵马坚守不出,鱼将军一时半刻也奈何不了他们。”   鱼禾点了点头,沉吟道:“倒是小瞧了豫章郡的新任郡大尹们。不过遇到阻碍,也在情理之中。”   打仗嘛,磕磕绊绊很正常。   一点儿磕绊也没有,那才不正常。   鱼禾早在出兵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面对磕绊的准备。   所以遇到了麻烦,倒也不气馁。   鱼禾不仅不气馁,甚至有点称奇。   为何呢?   因为四海镖行文书中提到的罪囚。   汉朝的罪囚绝对是最富有传奇色彩的罪囚。   在他们的努力下,汉朝出现了一位传奇性的人物。   这个人物,就是鱼禾此前提到过的窦融的曾孙窦宪。   一个将匈奴人打的在西域没办法待,只能跑到西方去祸祸的人物。   这厮的妹妹当了皇后以后,这厮就仗着外戚的身份嚣张跋扈,还派人暗中去刺杀一位侯爵,嫁祸给另一个人。   结果事情败露了,被当作罪囚囚禁在了宫中。   这厮也没有坐以待毙,请求将功赎罪,率军去征讨匈奴人。   但是没有将军愿意跟着这厮去,也没有兵马愿意跟着这厮去,所有人都觉得这厮不靠谱。   这厮的皇后妹妹为了保住这厮的命,就干脆求皇帝将天下的罪囚搜罗在了一起,交给这厮去打匈奴。   然后这厮联合了南匈奴、乌桓、羌胡,共计三万兵马,征讨匈奴,借着一群罪囚,杀的匈奴人哭爹喊娘,一路杀到了燕然山,效法霍去病刻石记功,史称燕然勒石。   后又多次征讨匈奴,官爵一路达到了霍去病的地步。   有这个历史上的例子,鱼禾对于豫章郡郡治内的罪囚能帮忙打仗,一点儿也不意外。 第485章 云台第三位   “那我们到底如何应对?”   阴丽华一脸担忧的问。   鱼禾失笑着道:“我们担忧什么?那是马援、铫期、冯异他们该操心的事情。我们只要保证他们的粮草和军备没有短缺就行。”   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解决。   非专业的人掺和进去只会坏事。   鱼禾虽然见识广博,但他不认为他在打仗方面能比得过马援一等经过历史验证的名将。   虽说马援等人能成为名将,有一定的机遇在里面。   但,没有那个能耐,就算机遇送到了面前,那也成不了名将。   所以,马援等人是有过硬的军事能耐,然后碰到机遇以后才一飞冲天的。   所以在战事方面,鱼禾必须承认马援等人比他强,也必须信任马援。   坚决不随便插手,不做驴车皇帝。   阴丽华听到鱼禾的话,一脸苦笑,“你倒是信得过他们……”   鱼禾侧头看着阴丽华,笑道:“不信他们我信谁,信自己?我拿着刀兵上了战场,恐怕还不如一个寻常的将士呢。”   阴丽华哭笑不得,欲言又止。   阴丽华不知道该说什么。   踩鱼禾?不合适。   捧鱼禾?她又没那么厚的面皮。   鱼禾笑着又道:“战场上的事情,他们肯定有自己的盘算,我们就不多干预了。我此次征讨扬州,其他各义军,以及朝廷是什么动静?”   阴丽华面色一正,道:“此次我们征讨扬州,最初动兵的时候,其他各支义军并没有什么动静,朝廷也没什么动静。   但当我们拿下了半个豫章郡和半个会稽郡以后,消息立马传出了扬州,传到了天下各地。   天下各地皆为之一惊。   我们的身份也被挖出来了。   如今天下各地的人都知道西南崛起了一支义军,占据了西中、西南、中南两州半的疆域,占据了大半个江水以南。”   鱼禾脸上的笑容一敛,一脸感慨的道:“我不想做出头鸟,所以一直藏着掖着。如今看来,怕是藏不住了。”   阴丽华苦笑道:“何止藏不住了,您祖上数代人的履历都被人翻出来了,如今在天下各地广为传唱。”   鱼禾淡然的道:“那就让他们传唱去吧。藏头露尾的躲了数载,也该正式的跟天下人见一面了,不然人家还以为我是什么鼠辈呢。”   鱼禾如今手握着大半个江水以南,仅剩的扬州不久以后也会拿入到他治下。   到时候鱼禾就算是跟王莽共分了这江山社稷。   王莽即便是发大军征讨,鱼禾有江水天险为屏,又有十数万大军供他驱使,他也不惧王莽。   至于其他势力,尚且不如王莽,又有什么资格跟他分庭抗争。   除非北方所有的势力联合在一起找他麻烦。   问题是北方所有的势力能联合到一起?   是那些义军能容下王莽,还是王莽能容下那些义军?   相看两相厌,互不相容。   威胁不到鱼禾。   鱼禾有资格站出来露一露脸了。   “不藏了?”   阴丽华笑问。   鱼禾笑着点头道:“不藏了,再藏下去就真成鼠辈了。我既然要逐鹿天下,就不能背一个鼠辈的名头。   不然那些豪强大户会看不起我的。”   阴丽华笑道:“那也未必,汉高祖称帝之前,就做了不少荒唐事,被人称之为无赖子。但他称帝以后,豪强大户们还不是俯首在他膝下。”   成王败寇,历史那是胜利者所书的。   鱼禾知道这个道理,但他没必要去效仿刘邦。   他已经有足够的实力站在人前了,就没必要再猥琐发育。   “我不是汉高祖……”   “那你想成为什么祖?”   阴丽华笑问。   鱼禾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天下各个义军,以及朝廷,知道了我的实力以后,有什么动静?”   阴丽华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道:“公孙述那边,派遣他的两个兄弟,分别去天水和南阳郡。具体要做什么,我们的人没有探查到。   不过依照我的猜测,无非就是结盟,亦或者招降。”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结盟的话,倒是有可能。招降的话,应该不会。刘歆也好、公孙述也好、王匡也罢,都不是愿意帮他人做嫁衣的人。”   阴丽华沉吟着点点头。   鱼禾继续道:“他们若是结盟的话,应该会盯上京畿重地。因为京畿重地被他们三家的兵马围了一半。   你让潜藏在他们治下的四海镖行的探子仔细查探,有什么动静,随时回报。”   阴丽华应道:“我会吩咐下去的。”   顿了一下,阴丽华又道:“不过绿林军应该对朝廷形成不了任何威胁。依照南阳郡的探子回报,绿林军中已经出现了分裂。   王常、马武等人率领了一部分人,脱离了绿林山,往南阳郡的其他地方去了。   绿林山如今就剩下几个人了。”   鱼禾沉默了一下,道:“我让你盯着的那几个人,有什么动静?”   阴丽华迟疑着道:“你说的可是刘秀那个登徒子,刘伯升那个游侠儿,还有贾复那个小子?”   鱼禾点点头。   他早早的就吩咐南阳郡的人盯上了刘秀、刘伯升、贾复等人。   这几个家伙在起兵之前,一直盘桓在老家,并没有四处走动,所以很好找。   阴丽华面色有些古怪的道:“刘秀那个登徒子,除了整日里在家里读书外,并没有任何异常。倒是刘伯升,借着家中的薄资,在南阳郡爆发瘟疫的时候,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汉子。   绿林军分兵以后,他有些蠢蠢欲动。   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多少动作。   至于贾复……那小子如今在县里可是一个名人。”   阴丽华对刘秀这个登徒子的感官不好,她不明白鱼禾为何会关注这个登徒子,所以面色古怪。   鱼禾听完了阴丽华一席话,饶有兴致的道:“仔细说说……”   阴丽华愣了一下,“谁?”   鱼禾笑道:“当然是贾复了!”   至于刘秀和刘伯升,鱼禾让人盯着他们,只是为了掌控他们的动向,并不是关注他们。   刘秀和刘伯升都是有称帝之心的人。   又是汉室后裔。   鱼禾不可能招揽到他们。   鱼禾也从没想过招揽他们。   贾复就不同,没那么复杂的背景,也没有什么称帝之心,年纪小,能耐却不小。   鱼禾早早就盯上他了,只是碍于他年少,就让他在家乡多待了几年。   阴丽华好奇的瞥了鱼禾一眼,道:“贾复啊,那个少年人除了有一些坚持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你为何如此看重他?”   鱼禾看着阴丽华笑道:“你先说说他如何成名人的?”   阴丽华见鱼禾不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也没有追着问,而是依照四海镖行探子文书中所书的情况,向鱼禾讲述了一番贾复成名的过程。   “那小子是一个学儒的种子,师从南阳郡的李生,学习《尚书》,不到两载,学问就已经超过了一众同窗。   李生夸赞他有将相之才,还将他推举到了县里充任县吏。   南阳郡遭了大灾,县中的县吏、县卒死的死,逃的逃。   县宰急需用人,也不介意他年纪小,就将他纳入到了县衙。   然后派遣他跟随一群老卒去河东运盐。   路上遭遇了匪徒。   一众老卒丢下了盐全逃了。   唯有他一个人将盐运回了县里,解了县里缺盐之苦。   县里的人也因此称他为小英雄,对他推崇备至。   县宰更是破例将他升任为功曹。”   鱼禾一脸恍然,点了点头。   他还以为贾复因为何时成了名人呢,原来是因为盐的事情。   此事历史上有记载,鱼禾倒不觉得有什么新奇的。   真正让鱼禾觉得新奇的是贾复的年龄。   “我若记得没错,贾复如今才十三岁吧?”   阴丽华哭笑不得的道:“准确的说是十三岁半。”   鱼禾感叹道:“十三岁半就有如此能耐,还被破例任职为县功曹,确实是个少年英雄啊。”   依照历史上的记载,贾复确实是少年成名的,十四岁率众造反,响应绿林军。   先追随了更始朝的刘嘉,后经刘嘉举荐,追随了刘秀。   随刘秀破王朗、破五校义军,十六岁就被刘秀封为了冠军侯,被称之为当世霍去病。   随后更是帮着刘秀征战四方,建立了东汉王朝。   阴丽华苦笑道:“就他那点事迹,可当不起你一句英雄的称谓。”   鱼禾毫不犹豫的道:“当得起,因为他确实是一位少年英雄,只可惜……”   鱼禾话说了一半,意识到不对,所以没说下去。   只可惜什么呢?   只可惜贾复生不逢时。   少年的时候碰见了乱世,崭露出了在军事上惊人的天赋,也打了不少仗。   但就是因为年幼,刘秀不放心他出去独领一军,所以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以至于他没有独当一面的功劳,在刘秀坐稳天下,他获封侯爵的时候,被同僚诟病。   等到他抵达人生的黄金期的时候,天下已经平定了,他完全没有一展所长的机会。   不然的话,云台二十八的第一位,恐怕就非他莫属了。 第486章 提前出现的数十万大军   “可惜什么?”   阴丽华盯着鱼禾疑问,总觉得鱼禾心里藏着很多事,都不愿意告诉她。   鱼禾笑着道:“没什么……”   阴丽华撇撇嘴。   她觉得鱼禾很怪,有时候在她面前很坦诚,什么都会跟她说清楚、讲明白。   可有时候鱼禾却藏着掖着,什么也不告诉她。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鱼禾身上应该藏着一个秘密。   但她并没有追着鱼禾去刨根问底。   因为她矩的,鱼禾该告诉她的时候,一定会告诉她。   “巴山!”   鱼禾在应付过阴丽华以后,对着门外招呼了一声。   鱼蒙盯着一副虚弱的身躯,晃晃悠悠的进了正堂,躬身道:“见过主公……”   马援班师以后,鱼蒙不久也返回了南平亭。   然后被府上的一群莺莺燕燕逮住,狠狠的压榨了一番,这才被放出来。   鱼禾一脸意外的道:“巴山呢?”   鱼蒙一板一眼的道:“臣让巴山去守正门了,主公以后有事直接吩咐臣就是了。”   鱼禾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鱼蒙是他的侍卫统领,有资格对他身边的近卫做出一些安排。   鱼禾盯着鱼蒙笑道:“叔父,你守着我,可就没时间待在家里了啊。”   鱼蒙听到这话,腰板瞬间挺直,义正言辞的道:“臣身为主公的侍卫统领,理应跟主公待在一起。”   “噗呲……”   鱼禾被鱼蒙这话逗笑了。   鱼蒙将巴山支开,亲自守在门外听用,纯粹是为了避祸。   躲避家里那群莺莺燕燕的祸祸。   鱼蒙见鱼禾在笑他,一脸埋怨的盯着鱼禾。   鱼禾知道鱼蒙这些日子被家里的莺莺燕燕祸祸的不轻,也没有点破这事,当即干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笑意,吩咐道:“你派人去江夏渡传话,让相魁率人走一趟南阳郡的冠军县,找一个叫贾复的小子。   让相魁告诉那个小子,我很欣赏他这种少年英雄,让他带着家眷到南平亭一会。”   鱼蒙愣了一下。   阴丽华也不可思议的看向鱼禾。   相魁可是左虎贲卫的副将。   让相魁率领左虎贲卫的将士跑一趟,去接一个少年,是不是有点儿戏?   目前为止,鱼禾手底下受过这种待遇的,就只有铫期和冯异。   铫期和冯异也没有辜负鱼禾这种待遇,加入鱼禾手下后就崭露出了不俗的能耐。   可贾复只是一个少年,怎么可能跟铫期和冯异相比?   鱼蒙迟疑着道:“主公,南阳郡可是绿林军的地方,我们的人冒然闯入,会引起对方不快。”   鱼禾瞥了鱼蒙一眼,质问道:“绿林军如今已经四分五裂,最大的一支也不过数千人而已。他奈我何?   难道我这个坐拥两州半疆域,手握十数万重兵的人,会怕一个只有一郡,且只有数千人的义军?”   绿林军全盛时期,鱼禾都不带怕的。   绿林军如今已经拆分了,鱼禾还会怕他?   之前花钱从绿林军手里借道,那是因为鱼禾不想将动静搞太大,引起王莽的注意,也不想在征讨扬州之前,露出自己的名号。   现在鱼禾已经引起王莽注意了,也露出自己名号了。   那就没必要再跟绿林军虚与委蛇了。   绿林军要是不识趣,捶一顿就好了。   鱼蒙忙道:“为了一个少年,如此兴师动众,会不会不太妥当?”   简而言之,就是鱼禾此举有些荒唐。   鱼禾反问道:“不太妥当又如何,有人会为此死谏?”   鱼蒙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鱼禾手底下还没正臣、孤臣,还真没人会为这事死谏。   阴丽华忍不住道:“臣也以为不妥。主公的名声如今已经传出去了,主公在天下人眼里的身份地位已经今非昔比。   左右虎贲卫乃是主公的亲卫,跑去迎一个少年,传出去了会让人笑话的。”   阴丽华这话倒是一番实话。   可鱼禾会因为别人笑话,就放弃贾复?   那可是云台二十八中位列第三的贾复。   少年时期就猛的一逼,青壮年时期还不知道会有多猛的猛士。   这种人才,鱼禾会因为别人笑话就放弃?!   若不是南阳郡是别人的地盘,他去南阳郡的话,会有一大帮子人出面阻止,他都想亲自去迎一迎。   刘备若是遇到这种人才,他能八顾茅庐。   曹操若是遇到这种人才,他能拉着对方同塌而眠。   他鱼禾亲自去迎一迎又算得了什么。   “就这么定了,照着我的吩咐去传令。告诉相魁,接到人以后,速速返回。谁敢阻挡,不必客气。”   鱼禾一锤定音。   鱼蒙只能苦着脸应下此事,下去传令。   阴丽华则是一脸无奈。   鱼禾要任性,谁也没脾气。   即便是让上千虎贲去迎一位少年这么儿戏的事情,鱼禾要做,也没人拦得住。   这就是君,这就是君的权柄。   鱼禾没给阴丽华继续在此事上发言的机会,在决定了此事以后,他立马问道:“朝廷那边有什么动静?”   阴丽华听到这个问题,也没心思去关注贾复的事情了,她神情一凝,沉声道:“据说王莽下旨征发了各州郡的精兵,准备组成一支数十万人的大军,先征刘歆、再征公孙述和绿林军、再征赤眉、铜马、最后征我们。   据我们潜藏在常安城的人称。   景尚在青州发现了一个身高十尺,腰围十围的巨人,将其献给了王莽。   此人能御兽,王莽称其为巨毋霸,令其操练林菀里的猛兽,准备派遣其率猛兽随大军一起征战。”   鱼禾听到阴丽华这话,有些失神。   我怕是穿错世界了吧?   这其实是一个魔法世界。   有能御兽的德鲁伊,也有能召唤运势的大魔导师?!   不过鱼禾仔细回忆了一下历史,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个人,也确实能御兽。   目前他还没碰见有人能用魔法的,所以应该不是个魔法世界。   王莽调集了数十万大军,还组建了猛兽军团,再差一个猪突豨勇,王莽征讨绿林军所用的军团,就齐了。   历史上,这些都是昆阳大战的时候才会出现的。   也就是明年。   可现在却提前出现了。   大概是他蝴蝶翅膀煽动的结果。   王莽在组建了大军以后,先对刘歆下手。   鱼禾倒是也能理解。   在天下皆反的时候,王莽可不能看谁强就对谁下手,而是要看谁对他的威胁最大,对谁下手。   刘歆、公孙述、王匡,三个人的义军临近京畿重地。   对王莽的威胁最大,随时有可能攻入长安城,要了王莽的小命,所以王莽组建大军,荡平反贼,肯定要先对他们下手。   随后对赤眉、铜马,最后才是他鱼禾。   也是因为远近的缘故。   阴丽华见鱼禾目光涣散,也不说话,便又道:“王莽征集如此多的兵马,明显是想孤注一掷,荡平天下所有的义军。   数十万大军,我们未必拦得住,其他的义军拦不住。   我们都有难了。”   鱼禾微微回神,点着头道:“确实有难了。”   不是谁都是刘秀那个挂逼。   不是谁都能率领数千人干翻数十万大军。   王莽手底下的领兵之人虽然都不怎么样。   但是在绝对的人数优势上,王莽取胜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历史上王寻和王邑率领了数十万大军,差点就赢了。   王寻和王邑非要浪一波,然后被刘秀这个挂逼给翻盘了。   刘歆、公孙述、王匡等人,可不是刘秀这个挂逼。   没有外挂加持,对上了数量是他们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敌人,胜负还真的不好说。   鱼禾看向阴丽华笑道:“不过是他们有难了,而不是我们。”   阴丽华愕然的道:“王莽还能放过我们不成?”   鱼禾笑着道:“王莽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但他没那个能力征讨我们。”   阴丽华更加愕然。   鱼禾笑问道:“数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得多少?”   阴丽华一愣。   鱼禾感叹道:“王莽发十万大军征讨句町和滇国,不到三载,吃空了一个郡,吃垮了两个郡。王莽发二十万大军征讨西南,不到半载,吃垮了半个益州。   数十万大军,那不得吃空一州或者两州?   可王莽手底下如今还算安定的地方,只有并州和京畿重地。   京畿重地虽然富庶,可王莽此前征讨公孙述、征讨铜马、征讨绿林、征讨赤眉、征讨扬州,所征发的数十万兵马,恐怕早就将京畿重地给吃空了。   所以现在还能支撑王莽派遣大军征战的,只有一个并州。   一个并州,能支持者王莽打完刘歆、公孙述、绿林、赤眉、铜马以后,再打我们?”   王莽从登基到如今,就没消停过,经常动兵。   而且动重兵的次数很多。   前汉留下的那点家底,早就被他败光了。   他自己从百姓手里征收的税赋,也被败了七七八八了。   剩下的那点,不足以支持王莽动用数十万大军打持久战。   再加上王莽那些好亲戚、好儿子们上下其手、贪得无厌。   王莽动用的数十万大军,打不到江水以南,粮草就会耗费的干干净净。   所以王莽这一记重拳,能吓到别人,可吓不到鱼禾。 第487章 顾虑   鱼禾推断,王莽八成已经放弃了江水以南,他动用数十万大军,应该是想快速的征平江水以北的所有义军,然后跟他划江而治,修养几载,再兴刀兵。   反正,在王莽眼里,江水以北比江水以南重要了不止一星半点。   只要稳住江水以北,就等于稳住了江山社稷。   江水以南,暂时放弃了就放弃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放弃江水以南的疆域。   最早被他放弃的就是被邓让等人占据的交州。   阴丽华目瞪口呆的盯着鱼禾。   她只顾着惊叹于王莽动用的兵马数量了,倒是往了动用这么多兵马,所需的粮草了。   鱼禾提起,她才想起这个茬。   作为一个生意人,她对这种事情的了解要远超鱼禾。   她默默的盘算了一下王莽如今能收的上来的税赋,以及王莽提供数十万兵马所需的兵甲所需的钱财。   好一会儿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双眼亮晶晶的道:“王莽若是发二十万大军的话,王莽手里的税赋勉强只能支撑他们征战半载。   王莽若是还想让他们继续征战的话,就需要上千万钱。   以我们在常安城的探子探查到的消息,王莽现在可拿不出上千万钱。”   说到此处,阴丽华笑眯眯的道:“但是他的儿子、侄子,能拿出这些钱。但我料定他们不会拿出来。”   阴丽华展演笑道:“我们手里的粮食,倒是能支持二十万大军征讨一载。时间越长,我们支持的时间就越长。   若不是此前收拢扬州、徐州各地的流民耗费了一些。   我们手里的陈粮和新粮可以一直支持着二十万大军打下去。   至于钱财嘛,那就不提了。”   为何不提钱财呢?   因为鱼禾的钱财,别说支持二十万大军征战了,就是四十万、六十万,也轻而易举。   西中、西南、中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金银珠宝。   铜的产量更是多的惊人。   鱼禾手里所掌握的各种矿,如今投入到开采中的,不过是十三分之一而已。   剩下的依旧还处在尘封当中。   乱世对粮食的需求比钱财大,动用人手去采矿,还不如动用人手去照顾农桑。   “刘歆、公孙述、王匡、樊崇、东山荒秃几个人当中,只要有人能扛得过半载,王莽的大军不攻自破。”   阴丽华笑容灿烂的说。   鱼禾也在笑,只是笑容里比阴丽华多了一些玩味。   王莽动用的兵马恐怕不止二十万,很有可能会跟历史上一致,达到惊人的四十多万之巨。   所耗费的粮草恐怕要成倍数增长。   但鱼禾艰辛,王莽的大军只要自己不作死,应该能撑得过半载。   因为王莽的大军中的将校有一个传统,那就是没钱没粮了,会找百姓要。   大军在吃空了王莽以后,会吃百姓。   京畿重地、豫州、半个兖州、并州、青州这些地方,都能让他们吃。   他们稳着点的话,应该能吃个一两载。   但吃空一地,一地的百姓就会全部化身为义军。   吃的越多,反莽的人就越多。   吃到最后的话,王莽即便是运气好,征服了江水以北所有义军,他的江山依然得完。   不过,就算王莽的大军能坚持两载,依然威胁不到鱼禾。   因为鱼禾艰辛,刘歆等人一定会跟王莽的大军耗两载,甚至更多时间。   刘歆麾下的隈嚣,一个人能挡三个云台二十八。   对上了王匡、王寻、王邑那三个家伙,即便是兵力悬殊,不能言盛,撑半载,还是不成问题的。   蜀中的公孙述,占据着绝对的地利优势。   只要死死的守住栈道、守住剑阁要道,也能耗半载。   绿林军应该能撑半载。   赤眉军放弃兖州,死守徐州的话,少说也能撑一载。   至于铜马、五校等义军。   没有三年五载绝对平定不了。   铜马、五校等义军,应该不会跟王莽的大军死磕。   王莽足够聪明的话,也不会让数十万大军去剿灭铜马等义军。   因为冀州、幽州等地几乎是全民皆反,其中最大的义军铜马军虽然只有十数万人,但其他义军的兵马也不少。   大大小小的义军兵马加起来,多达百万之巨。   这不是数十万大军碾过去就能荡平的。   因为人家会躲,会跑,不会集中在一起。   动用数十万大军,纯粹是浪费兵力。   历史上,刘秀征服冀州、幽州等地,就是先收拾了其中不大不小的五校,然后再盯着铜马死磕,待到拿下了铜马这股最大的义军以后,在冀州、幽州占稳了脚跟,才开始四面出击,去剿灭其他的小股义军。   刘秀在征讨冀州、幽州的时候,可以说是如有神助,一路就像是开挂了一样。   就这,也耗费了数年苦功。   鱼禾不认为王莽动用的兵马数量庞大了,就能超过刘秀这个挂逼的速度。   鱼禾推断,王莽的大军正常发挥的话,最后很有可能会止步于南阳郡。   超常发挥的话,最后有可能会止步于徐州。   冀州和幽州的话,他们应该没机会打。   更别提江水以南了。   “想明白了?”   鱼禾笑着问阴丽华。   阴丽华重重的点头,道:“那我们征讨完了扬州以后,是作壁上观呢,还是趁虚而入?”   鱼禾笑眯眯的道:“那就得看他们的战事会打到什么地步。”   若是王莽的大军止步于南阳郡的话,那鱼禾会按兵不动。   坐等绿林军和赤眉军争雄,然后等到他们双方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去捡便宜。   若是王莽的大军止步于徐州的话,那鱼禾会毫不犹豫的兵进徐州,拿下徐州。   鱼禾要过江,肯定得以点破面,而不是茫然的从北方的中心杀进去。   那样的话很容易被两面夹击。   阴丽华笑道:“那我们现在就作壁上观?”   弄清楚了王莽的数十万大军威胁不到江水以南,阴丽华放松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鱼禾瞥着阴丽华道:“我们哪有那个闲心啊。我们还得操心扬州的战事,以及扬州拿下以后的治理问题。   扬州牧的人选,扬州各郡太守的人选,我们现在就得考虑起来。”   阴丽华沉吟着道:“那倒也是。扬州比荆州四郡、交州、益州四郡半要富庶,州牧、太守的人选确实该好好挑选。”   虽说这个时期的江水以南没有江水以北富庶。   但江水以南的州郡也有高下之分。   扬州各地虽然远远没有达到后世那种富庶的水准,但依然是诸多州郡里最富的。   像是沛郡,那是汉高祖刘邦的祖地。   刘邦的子孙后代没少发展沛郡。   所以沛郡相当富庶。   跟北方的一部分郡比,毫不逊色。   鱼禾苦笑道:“可我搜空了脑袋,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鱼禾再一次的觉得自己手底下缺少人才。   在这一场新汉交替的乱世当中,名垂青史的理政型人才实在是太少了。   也不知道是刘秀打江山的过程太容易,理政型人才没机会展露自己的手段;还是刘秀太过依赖那些豪强大族,没给理政型人才展露头角的机会。   鱼禾想挖掘一些理政型的人才,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当然了,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窘境,也跟他文武分家、军政分开管有关。   在这个全才横行的年代,管军的能管地方,管地方的也能管军。   他将军政分开管,他招揽的那些赫赫有名的人物,就只能帮他打仗,不能帮他治理地方。   “你觉得杨音如何?”   阴丽华突然开口。   鱼禾愣了一下,细细的思量了起来。   杨音这个家伙,坏是坏了点,但理政能力确实不错。   他和谢禄两个人将交趾三郡治理得有声有色。   他们不仅平定了交趾三郡内的大部分不稳定因素,还发展起了交趾三郡的商业,也疏通了第一条海贸航线。   最重要的是在交趾三郡建立了学宫,开始在那一片只有在界碑上才能看得见汉字的地方,传播起了汉家文化。   让汉家文化在交趾三郡开枝散叶。   经济、政治、文化,三方面皆有发展,政绩相当璀璨。   将谢禄留下,将杨音升迁到扬州,倒是可行。   只是鱼禾有些顾虑。   阴丽华见鱼禾沉吟着不说话,思量着道:“你是不是怕谢禄一个人留在交趾三郡会和占氏姊妹为伍,干出自立的勾当?”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没有说话。   但阴丽华通过鱼禾的眼神,看出了鱼禾默认了这个说法。   谢禄和占氏姊妹的关系不一般,占氏姊妹如今又是交趾三郡中最大的军阀,交趾三郡旁边又是一个独立的王国。   谢禄要是忍不住诱惑,很有可能会自立。   鱼禾要调走杨音的话,就必须考虑这个问题。   虽说目前看来,谢禄对他的忠诚度要比杨音高。   但人是会变的。   在权力的侵蚀下,人会产生巨大的变化。   比较有名的例子就是北宋的大奸臣丁谓、明朝的大奸臣严嵩。   这是两个出道的时候,立志要做匡扶社稷之臣的人物。   但在权力的侵蚀和影响下,最后性情大变,变成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 第488章 不近人情的人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鱼禾不会主动去坑害自己的属下,但也不会给自己属下坑害自己的机会。   阴丽华沉吟了一下,道:“那就找个人去交趾三郡盯着谢禄?”   鱼禾看向阴丽华,问道:“你觉得谁合适?”   阴丽华愣了一下,说不出话了。   以谢禄如今掌握的权柄,再加上他特殊的身份,派遣去的人太弱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太强了,又很容易产生冲突。   所以最好就是找一个跟杨音相似的人。   但鱼禾手下却没有跟杨音相似的人。   鱼禾见阴丽华不说话,幽幽的叹了一句,“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阴丽华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阴丽华觉得,其实鱼禾手底下还是有三个人能接替杨音的。   其一就是马援和马员的兄长马余。   马余充任过扬州牧,有治理一州的经验,治理交趾三郡,肯定不在话下。   马余重病缠身,即便是去了交趾三郡,也不会表现的太强势。   谢禄碍于马余两个兄弟的威严,也不敢欺负马余。   但马氏三兄弟中,马援、马员如今已经各掌一军,人数还都在两万左右。   马余若是在掌了交趾三郡。   那马氏三兄弟对鱼禾的威胁,就远超谢禄了。   马氏三兄弟若是跟谢禄合谋,那顷刻间变能割裂鱼禾治下一半疆域。   鱼禾会防着谢禄,又怎么可能不防马氏三兄弟?   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她的二兄阴崇。   阴崇性子敦厚,虽然没办法帮鱼禾治理州郡,但帮鱼禾盯着谢禄,那是绰绰有余。   谢禄碍于她和她长兄阴识的身份,也不好欺负阴崇。   但同理,鱼禾能防着马氏三兄弟、防着谢禄,又怎么可能放任他们阴氏坐大呢?   就因为她跟鱼禾亲近,就因为她和鱼禾定了亲,鱼禾就得对他们阴氏另眼相看?   鱼禾明显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   他连他的亲族鱼氏的人都没有加以重用、委以重任,又怎么可能重用外戚呢?   她所想的第三个人,就是鱼禾的叔父鱼敖。   鱼敖是为鱼禾的母亲和弟弟拼过命的人,他绝对能帮鱼禾盯紧谢禄。   可她猜倒鱼禾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没将这个人选说出来。   至于鱼禾为何不同意,她也能猜倒几分。   用鱼禾的话说,他的两位叔父,虽说读过书,但才能仅仅只能充任小官小吏,难堪大任。   让他们去出任高官,那就是在坑害百姓。   鱼禾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将百姓放在心上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治下各处在被他平定以后,除了蛮夷遍布的几处地方外,其他地方都没有出现过叛乱。   鱼禾看了一眼阴丽华,笑了笑,道:“如今我们的兵马才拿下豫章郡和会稽郡的一半而已。随后还有丹阳、九江、庐江等郡。   而扬州的大部分兵马,都集中在这几处地方。   所以短时间内,征讨扬州的战事应该结束不了。   所以我们有很长的时间挑选合适的人手。”   阴丽华点了点头,调笑道:“或许你可以让越儿出仕,让越儿历练一番,然后让他去帮你盯着交趾三郡。”   鱼禾愣了一下,“越儿……”   鱼禾嘀咕了一下,微微摇头,“越儿正值读书的年纪,应该好好读书做学问,不应该涉足仕途。”   阴丽华哭笑不得的道:“越儿如今跟你在六盘水起兵的时候一般大。你能起兵反新,他难道不能出仕做个小官。   再说了,你下令让相魁去迎的贾复不也才十三岁吗?   难道你迎到了贾复以后,不准备让他做官,而是让他待在你身边读书?”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总不能告诉阴丽华,他起兵反新的时候,是一个拥有者少年人身躯,成年人灵魂的异类吧?   也不能告诉阴丽华,贾复那是个天赋异禀的家伙,上苍的亲儿子之一,他的军事才能已经经过历史验证了吧?   阴丽华瞧着鱼禾哑口无言,又笑着道:“我觉得你该给越儿一个机会,让越儿历练一二。”   鱼禾沉吟着,没有说话。   十三、十四、十五六岁的年纪,放在后世,那是受保护的年纪。   游戏都不让多玩的那种。   可是放在这个时代,那就是意气风发、鳞爪飞扬的年纪。   他们不仅能出仕为官,也能上阵杀敌。   造成这种风气的根子就在汉武帝刘彻身上。   刘彻十六岁登基,算是一个少年天子,所以他意气风发、鳞爪飞扬,他也喜欢意气风发、鳞爪飞扬的人。   所以他看中了同样意气风发、鳞爪飞扬的霍去病。   他培养霍去病、宠信霍去病。   霍去病也不负他的厚望,上了战场以后就建立了彪炳的战绩。   他们君臣之间的一切,被当成了佳话广为传唱。   这种任用少年人的风气,也就跟着起来了。   阴丽华作为这个时代的人,提议让鱼越出仕,很符合常理。   但鱼禾作为一个有后世思想的人,总觉得鱼越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该将重心放在学习上。   鱼禾觉得,少年人少年时不好好学习,长大了没有学问,走上仕途,肯定会吃亏。   但仔细想了想,貌似……这个时代不吃这一套。   这个时代没有科举,也没有应试教育。   出仕看的是孝廉,而不是学问。   少年人是可以边学习,边做官的。   当然了,造成这种风气的,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鱼禾也是刚刚想到。   那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寿命短。   人均寿命在三十岁左右。   一个人在渡过了幼年期以后,再苦读十载,就没多长时间做官了。   朝廷若是不任用少年人的话,很有可能就会造成官吏短缺的情况。   虽说这个时代年龄超过三十岁的人很多。   可能符合朝廷任用标准的人却不多。   举孝廉你以为是谁都能举的吗?   你得有一定的背景,你得有一定的孝廉行为,才有资格。   不是说,你是个人就行。   贫寒子弟是没机会参与这种高端的事情的。   你一个贫寒出身的苦哈哈,在衙门里没有人,衙门里凭什么举荐你?   你脸白吗?   贫寒子弟无缘举孝廉,而天底下最多的就是贫寒子弟。   如此一来,朝廷选择官吏,就只能在有背景的人里面选。   其中有孝廉行径的,又只有一少部分人。   这一少部分人里面,能有多少成年人?   只选用成年人的话,如何满足天下各州郡县的官吏所需?   如何能满足军中大量的基础军官所需?   所以只能降低任用年龄。   鱼禾前身,十四岁就被鱼父带着上了战场,为他谋出身,就是一个例子。   鱼越也十四岁了,也确实能出仕了。   鱼禾任用他的话,倒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说不定家中有适龄少年的官吏还会因此松一口气。   然后鱼禾手底下就会涌现出一批跟鱼越同龄的官吏出来。   “再等等吧。”   鱼禾一想到他一旦任用了鱼越,手底下就会跑出一群官吏举荐自家适龄的子弟,鱼禾就觉得头皮发麻。   让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帮他去治理地方,他害怕。   阴丽华似乎料到了鱼禾会这么说,所以并没有觉得意外,反而捂着嘴笑道:“就怕等久了,他会埋怨你……”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淡然的道:“那就让他埋怨去……”   这江山社稷,是他鱼禾打的。   他想任用谁就任用谁,他想给谁荣华富贵就给谁荣华富贵。   他不用、不给,对方就不能抢,也不能埋怨。   阴丽华放下手,一脸感慨的道:“我不知道是该夸你大公无私呢,还是该说你不近人情……”   鱼禾沉默了一下,幽幽的道:“身为人主,就不能太近人情。人主若是太近人情,其他人就活不下去了。”   阴丽华沉吟着,思量起了鱼禾这话。   至今为止,她还没碰见过大公无私的人。   鱼禾就不同,鱼禾碰见过。   碰见过那种将一生都献给祖国山山水水的大公无私之人。   你以为这种人真的不近人情吗?   不是。   他们只不过是舍弃了小爱,成全了大爱。   鱼禾做不到这种地步,他只能少任用一些无才无能的亲戚,避免这些亲戚,仗着身份去作威作福,坑害百姓。   这样的话,看似在亲戚中间落了个不近人情的名声。   可是亲戚也避免了因为作威作福、坑害百姓,被送上断头台的风险不是吗?   没有足够的才能支持,却待在权力的中心撒丫子狂奔,最终的结果只有一死。   鱼禾见阴丽华在哪儿时而皱眉、时而沉思的分析着他的话,突然笑了起来,“别想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你又做不了主。”   阴丽华回神,被鱼禾这话给气笑了。   可不是嘛。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想再多,她也做不了鱼禾的主,改变不了鱼禾的心意。   “既然我们露了脸,又被天下所有人所知,那就得拿出一个名号给人家知道。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是无胆鼠辈呢。   你即刻传令,告诉马援。   我要他尽快拿下扬州,作为我拜王的贺礼!” 第489章 周!   鱼禾这话说的轻飘飘的,落在了阴丽华耳中却犹如洪钟大吕。   阴丽华猛然起身,惊喜的道:“你……你要称王?!”   喜大普奔!   天见犹怜!   鱼禾手底下的所有人,等待鱼禾称王称帝,等的快望眼欲穿了。   可是鱼禾一直在装鹌鹑,他手底下的人再急,也只能干等着。   如今鱼禾终于松口了,终于称王了。   阴丽华怎么可能不开心,怎么可能不激动?   鱼禾称了王,再娶了她,那她一入门就是王妃。   王妃,那可是天下数万万女子做梦也想得到的尊位。   虽说她阴丽华不是一个贪恋权势、贪恋尊位的人。   可她终究是个女人,是女人就喜欢这种带有浪漫色彩的东西。   古今中外,皆不例外。   鱼禾笑着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的存在,我若是不亮出一个名号去,他们该如何称呼我?总不能一直鱼禾鱼禾的叫我吧?   那我这个西南霸主的面子往哪放?   再说了,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的存在,天下所有的势力如今又无暇估计我。   我继续藏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还不如大大方方的亮出一个名头,让天底下的人都看看。”   阴丽华笑容灿烂的道:“若是顺势帖出一封招贤榜的话,那些被朝廷的兵马和各地义军祸害的不轻的仁人志士,说不定会主动来投?”   鱼禾笑着点点头,“不错,天下诸地战乱,唯有我治下太平祥和,我以礼相待的话,那些仁人志士没理由不投靠我。”   阴丽华迫不及待的道:“我立刻派人去张罗此事。”   说完这话,阴丽华就着急忙慌的准备离开。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急什么,这还不是没称王吗?”   阴丽华头也不回的道:“怎么能不急?若是提前放出风声,让天下的仁人志士知道,让他们赶到此处亲自目睹你称王,你若是能在称王大典上,量才而用,一下子就能他们他们的忠心。”   鱼禾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茬。   阴丽华说的不错,借着称王大典,任用一批贤能的话,肯定能得到他们的忠心。   这个时代的仁人志士,就讲这个调调。   一些颇具侠士气息的贤能,说不定还会将性命交给他。   鱼禾觉得此举不错,刚要出声赞成此事,就见已经走到门口的阴丽华突然脚下一顿,回过头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称什么王?我提前宣扬此事,总得拿出一个名头跟人家说吧?”   依照惯例,鱼禾是从益州郡起家的,应该称益州王。   但小半个益州还在公孙述手里,称呼益州王,有点不合适。   益州郡此前又是滇国,滇人待的地方。   汉人中的那些仁人志士,可看不上滇人。   鱼禾拿益州郡说事的话,会被人诟病。   所以这个名头,鱼禾得慎重考虑。   鱼禾之前也思量过,一直没思量出什么头绪。   称王可不是随便称呼的,一部分人称王所用的名号,跟起兵的地方有关。   一部分人称王所用的名号,跟自己的目的有关。   还有一部分人,纯粹就是在瞎起名号。   前两者,更容易得到仁人志士的认可。   后一种,纯粹是自娱自乐。   所以鱼禾给自己起名号,也得讲究一些。   不然很容易被人笑话,也容易被人诟病。   像是鱼父此前用的‘六盘王’,扬州匪徒们喊出的‘四海王’,根本没办法用。   不仅引人发笑,还显得小家子气。   一个占据了大半个江水以南的人,称一个六盘王、四海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什么土匪流寇呢。   “你有什么建议?”   鱼禾询问。   阴丽华愕然的瞪大眼,“你还没想好名号?”   鱼禾失笑道:“我是在益州郡起家的,但是用益州郡为号的话不合适。难不成我用滇?那我还要不要去逐鹿天下了?”   鱼禾要是敢自称滇王的话。   那就等于自绝于汉人。   那他就彻底跟逐鹿天下无缘了。   毕竟,这片大地上,汉人是绝对的主体。   阴丽华白了鱼禾一眼,“你要是以滇为号的话,那你就先将我们这些人埋了吧。”   鱼禾笑着道:“所以嘛,你帮我想一个。”   阴丽华又白了鱼禾一眼,仔细思量了一会儿,道:“你治下有一部分地方,在先秦时期,属楚国。   不如以楚为号,如何?”   鱼禾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道:“以楚为号,你是想让我做第二个西楚霸王吗?”   要知道,刘秀那厮建立的王朝,也叫汉。   那厮又是个挂逼。   鱼禾自封一个楚王,那不是往刘秀身上撞吗?   古人又讲迷信的那一套。   鱼禾和刘秀重现楚汉相争的话,古人八成会支持刘秀。   这种事情,鱼禾不能做。   阴丽华皱了皱眉,觉得楚王这个名号确实不吉利。   略微思量了一下,又道:“你如今身处桂阳郡,不如就叫桂阳王如何?”   鱼禾摇摇头,道:“我手下只有桂阳一郡吗?叫桂阳王,让其他郡的人怎么想?”   阴丽华苦着脸,“这么说来,益王、交王、荆王、扬王也不适合你,那称什么好呢?”   鱼禾没有插话,静静的等待阴丽华的答案。   阴丽华思量了许久,眼前一亮,“叫江王如何?待我们拿下了扬州,江水以南尽数归你,你这个江王也名正言顺。”   鱼禾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江王?   那以后过了江,打到了黄河,怎么说?   以后万一拿下了整个江山,国号叫大江吗?   那我黄河不服怎么办法?   阴丽华见鱼禾叹气,就知道鱼禾不满意。   可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只能垂着头,迈步往回走。   鱼禾愣了一下,“你不是要去张罗……”   鱼禾话说了一半,阴丽华就重新坐回了原位,闷闷不乐的道:“我想不出更好的名号了,没有名号,你让我怎么去张罗?”   鱼禾干巴巴一笑,“那倒也是……”   阴丽华双手拖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久久没有言语。   鱼禾也思量起了名号。   许久以后,阴丽华没思量出什么头绪,鱼禾倒是思量出了一些东西,看着阴丽华道:“武或者周,你觉得如何?”   阴丽华一愣,狐疑的盯着鱼禾道:“武、周?!”   鱼禾点了点头。   阴丽华哭笑不得的道:“你是想比肩周天子吗?”   鱼禾愣了一下,微微摇头,“我可没想过这个茬。”   之所以用武、周,是因为武周有坐江山的天命。   虽然很短暂,虽然是一个女人建立的。   但至少坐拥过整座江山。   不用唐、宋、明,是因为鱼禾不想厚颜无耻的取代人家无数人杰用性命维护起来的金字招牌。   武周很短暂,且夹在大唐的历史当中。   人们议论武周的时候,也习惯的将其当成大唐的一部分。   鱼禾将其单独拎出来用,既不突兀,又能占据一部分天命。   虽说鱼禾不信天命、鬼神之类的东西。   可万一天命真的存在呢?   毕竟,他穿越了!!   毕竟,刘秀那厮夺取江山的过程实在是太玄幻了!   防一手,总归没错。   阴丽华一脸古怪的看着鱼禾道:“武王鱼禾,周王鱼禾,你敢用吗?”   鱼禾疑惑的道:“为何不敢?”   阴丽华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你知不知道天下有多少豪强乃是姬氏之后?你冒用人家祖宗的名头,给人家当祖宗,你就不怕被人家打死?”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了。   他在考虑名号的时候,还真的忘了这是一个氏族大行其道的时代。   冒用人家祖宗的名头,确实有些冒犯。   “都过了几百年了,应该没人会在意吧?”   鱼禾试探的问。   阴丽华迟疑了一下,“有人或许不在意,有人或许会在意的。”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就周吧!周室的王以周天子自居,从不称周王。我称周王,应该没太多人计较。”   称武王的话,那就跟武王姬发实实在在的撞上了。   称周王的话,虽然也有点撞,但没那么明显。   而且汉以后,有武周、有后周,周有天命。   阴丽华见鱼禾似乎已经拿定了注意,叹气道:“周就周吧,总比武强。你若是自封武王的话,那我们就等着被全天下的读书人声讨吧。”   说完这话,阴丽华再次起身,出去张罗鱼禾称王的事情。   用周为号的话,就没必要讲什么地域、讲抱负了。   毕竟,几百年前,天下皆是周室的。   鱼禾又不是复周,没必要将自己的抱负跟周王室挂钩。   鱼禾以周为号,只能说不杂不纯,不会被人归于那些自娱自乐的名号一类,但也不会被归入抱负和地域的那一类。   就是夹在了中间。   勉强能用。   随着阴丽华开始张罗,鱼禾有意称王,王号为周的消息,快速的通过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散步了出去。   以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这种遍及天下的体量,此事一经宣扬,自然是天下皆知。   此事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欢喜的自然是鱼禾治下的人,特别是那些官吏。   鱼禾称王,自然不可能一个人自娱自乐,必然有封赏群臣的环节。   到时候他们都能跟着升一升。   说不定还有人会封侯拜相。   忧愁的自然是王莽,以及跟着王莽捞好处的那些勋贵、官员。   鱼禾宣示称王,就等于宣示自己要逐鹿天下。   这无异是对莽新朝的沉重打击。   王莽如今有无力征讨鱼禾,只能任由鱼禾耀武扬威。   这也宣示了莽新朝彻底失去了对天下的掌控。   ……   …… 第490章 大将无声   当王莽失去了对天下的掌控以后,当鱼禾这个出头鸟出现以后,凉州的刘歆、蜀中的公孙述、南阳的王匡、徐州的樊崇、冀州的东山荒秃等人也相继称王,还有无数小势力的义军首领也跟着起哄,纷纷称王。   刘歆称汉王,誓要杀回关中,夺回汉室江山。   公孙述称大成王,自称是蜀人的皇帝,要率领蜀人征讨四方。   王匡称南阳王,誓要为左虎贲卫的副将相魁引路,让相魁顺顺利利的赶到冠军县去。   王匡手下剩下了不到三千人,相魁率领着左虎贲卫的兄弟进入南阳郡以后,刚好撞见王匡带着手底下的人在向豪强们要粮。   王匡手底下的人虽然比相魁多,但却不是相魁麾下左虎贲卫的对手,所以王匡没敢冲相魁动手。   反倒主动放低姿态,让相魁在南阳郡内随便玩,看中了什么只管拿,他们绿林军买单。   想看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他时刻记得鱼禾交代的任务,在和王匡寒暄了一番后,就直奔冠军县。   王匡贴心的派人为相魁等人引路,生怕相魁等人找不到地方。   就这样,相魁等人顺顺利利的赶往了冠军县。   徐州的樊崇在王匡称王以后,二话不说,也给自己封了个王,号徐州王。   东山荒秃不甘示弱,在冀州称了个铜马王,声称能号令冀州百万义军,声势十分大。   除了这几个实力庞大的义军外,其他零零散散的小势力也相继称王。   什么虎牙将军、立汉将军、复汉将军、汉中王等等,比比皆是。   南平亭别院内。   阴丽华看完了一分关于幽州一股义军首领自称什么野猪王的文书以后,捂着嘴咯咯咯的笑道:“你这是捅了马蜂窝了啊。你没有称王的时候,天下一个正经的王也没有。你称王的风声刚露出去,天就多了一群王,还有以野猪为号的。   人家野猪王说了,天下诸多豪杰当中,只有你这位鱼王,勉强有资格跟他一决雌雄。”   鱼禾提笔在冯异上奏的拿豫章郡郡治内的罪囚为卒的文书上写了一个准字,放在一边,一脸淡然的道:“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人而已。他就是看我实力最强,距离他又最远,他说什么我都奈何不了他,所以才拿我助长他的名声。”   阴丽华笑问,“要不要派人教训教训这个家伙?这个家伙手里的人手只有三百多人,还没有我们在幽州四海货铺的伙计多。   只要你一声令下,他这个野猪王立马就会变成死猪王。”   对于这种拿鱼禾名声做文章的人,阴丽华不介意教训一二。   反正教训这种哗众取宠的家伙,也费不了多少事情。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微微摇头,“不用,随他闹去。他要是真有能耐,我不介意以后跟他一决雌雄。他要是个草包,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变成死猪。”   鱼禾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还不至于兴师动众的跟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人计较。   “相魁去冠军县的差事办的如何?”   鱼禾根本不在乎那什么狗屁野猪王,他更在乎冠军县的贾复。   阴丽华忙道:“有绿林军的人引路,一路上倒也顺利。说起来,绿林军的人变得乖巧了不少。这要是放在以前,指不定还要问我们要多少钱粮呢。”   鱼禾不屑的撇了撇嘴,“他们那是变乖巧了,他们是打不过相魁,又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相魁待在南阳郡不走。所以将相魁当成了瘟神,想尽快送走。”   绿林军中的那群家伙是什么德行,鱼禾一清二楚。   那群家伙中的好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在南阳郡闹了数年,也没闹出什么名堂。   历史上,他们也是在分兵以后,在刘伯升和刘秀兄弟率领的舂陵兵加入以后,才开始大放异彩。   没有刘伯升和刘秀兄弟的绿林军,鱼禾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   阴丽华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不过,相魁等人到了冠军县以后,倒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鱼禾愣了一下,问道:“什么麻烦?”   南阳郡以绿林军为尊,绿林军都不敢找相魁的麻烦,谁还敢找相魁的麻烦?   这么不长眼?   阴丽华道:“南阳郡筑阳县有一个叫延岑的人,趁着绿林军势弱,在当地起兵,祸祸完了筑阳县以后,又攻占了冠军县不少地方。   贾复族中的一部分族人被他所俘。   相魁代替您招揽贾复的时候,贾复要求相魁将他的族人救回来,他才会追随你。”   “延岑?”   鱼禾嘀咕了一下。   又是一个名人。   不过这厮不是什么好人,这厮是属吕布的。   在起兵以后,先后跟过刘玄、秦丰、公孙述。   将三辅的百姓折腾的不轻。   公孙述败亡以后,有意归顺刘秀,却被刘秀麾下的大将吴汉所杀,吴汉顺便屠了他全族。   这厮也不知道是脑子有问题,还是跟刘秀有仇。   在跟绿林军建立的更始朝决裂以后,有一个劲的跟刘秀所属死磕。   一磕就是十几年。   不过这厮现在还在起兵阶段,还不是那个独霸三辅,祸祸关中的武安王。   手底下那几个人,应该不是相魁的对手。   鱼禾也不用担心相魁会在这厮手里吃瘪。   更何况这厮的克星冯异在鱼禾手底下。   就算相魁吃瘪了,鱼禾也能让冯异过去找回场子。   所以鱼禾不在意这厮。   鱼禾在意的只有贾复。   贾复要相魁救出他的族人以后,才跟归顺鱼禾。   这笔买卖可以做。   因为贾复是求相魁救人的,只要相魁将人救回来,鱼禾就算是对贾复有恩。   只要这个恩义在,贾复就必须跟着鱼禾一条道走到黑。   “是叫延岑,手底下有上千人。听说在筑阳县和冠军县的声势很大。”   阴丽华不知道鱼禾心中所想,更不知道延岑的以后,所以在听到鱼禾嘀咕延岑的名字后,应声说。   鱼禾点了点头,道:“只有上千人的话,还不是左虎贲卫的对手。相魁应该能够料理。绿林军的人也跟着,必要的时候绿林军的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毕竟,王匡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地盘上,还有其他人驰骋。   王匡也不会希望,我率军出现在南阳郡境内。”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话虽然是赵匡胤说的,但却适用于任何时代。   在王匡等人眼里,南阳郡就是他们的地盘。   虽然他们如今已经分成了数股,可他们依然自称绿林军。   延岑在他们的地盘上造反,还不给他们打招呼,还动他们的客人。   那就是不讲规矩。   那就得教训。   而且,延岑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鱼禾的厉害,王匡等人却清楚。   王匡等人可不希望延岑这厮杀了鱼禾的人,逼鱼禾率军入南阳郡。   鱼禾要是率军入南阳郡的话,那南阳郡的所有人都没得玩了。   所以,不论如何,王匡等人都会保相魁一行的周全,相魁等人此行不会有任何危险。   阴丽华听完鱼禾的话,笑着道:“我相信延岑那群人,也不是相魁将军的对手。”   相魁手底下的左虎贲卫,可是创出过以一敌几十正规军战绩的猛士卫。   延岑就算厉害,领着一群杂兵,也不可能是相魁的对手。   加上绿林军,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相魁。   鱼禾点点头道:“此事你盯着就行,有问题再告诉我。马援那边已经攻破了整个豫章郡,如今正在收拾剩下的半个会稽郡。   铫期和冯异也终于不用在庐江郡边上待着了,可以率军进入庐江郡了。   我得仔细看看,铫期和冯异到底有多少能耐。”   鱼禾说完这话没几天,铫期和冯异的捷报就送到了鱼禾面前。   鱼禾看完了捷报,一脸愕然。   鱼禾知道铫期和冯异这两个名垂青史的大将,肯定有些能耐,只是没料到能耐这么强。   铫期和冯异率军入了庐江郡,三天,三天就攻破了庐江郡的郡治。   据说在这三天中,铫期还只是在旁边辅助作战,督促督促后勤,镇守镇守军营什么的。   冯异这厮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可是上了战场,就像是一个咆哮的猛虎,凶猛异常。   依照捷报上所奏,冯异得到马援的授意,率军进入庐江郡以后,果断放弃了辎重队伍,率领了六千精兵,率先杀进了庐江郡各县。   一路上也没用什么策略,就是猛攻。   强势猛攻。   庐江郡的各个县城,在他面前就跟纸糊的似的,被他纷纷攻破。   三天时间,奔袭百里,打到了庐江郡的郡治。   庐江郡新任大尹还没来得及从周边调集兵马,他就已经杀进了庐江郡新任大尹的府邸。   庐江郡自此告破。   据说铫期率军赶到庐江郡郡治的时候,就看到冯异抱着新任庐江大尹的脑袋,躺在城门楼子里酣睡。   “这冯异……”   鱼禾手捏着战报,想要夸赞冯异两句,顺便向阴丽华炫耀一下自己的识人之术。   却见鱼蒙捧着一封捷报急匆匆的进了正堂,道:“启禀主公,马将军已经攻破了会稽郡的郡治,目前正在率军向沛郡进发。” 第491章 马机灵上线   鱼禾一愣,失笑道:“马援这是被刺激到了?”   依照马援最早在文书中奏报的谋略,马援在帮助鱼父攻破豫章郡郡治以后,会率三军威逼会稽郡郡治,最好能逼迫会稽郡大尹主动投诚。   马援粗略估计,这个过程需要大概一个月。   可如今过去才不到十日。   鱼禾招手让鱼蒙将捷报拿到近前,取出来瞧了瞧,哭笑不得的道:“果然是被刺激到了。”   鱼禾随手将两份捷报递给了阴丽华,笑着道:“依照马援最初的意思,是威逼会稽郡大尹主动投诚。   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   所以我赞成马援这么做。   可马援在得知冯异用了不到三日,就拿下了庐江郡以后,果断放弃了威逼会稽郡的谋略,采取了强攻。   马援身为此次征讨扬州的兵马大将军,更是亲自参战。”   阴丽华看完了捷报以后,也笑了起来,“这马援还真是乱来,居然仗着自己力气大,用盾兵顶着敌人的箭矢,强行突入到会稽郡郡治的城下,用铜锤在门上砸出了一个缺口,率亲卫杀了进去,破开了城门。”   鱼禾摇着头道:“也就只有他有这个能耐,其他人这么干,非死不可。”   虽说新汉两朝的城门远没有唐、宋、明、清时期的高大厚重。   但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凭借一己之力能破开的。   至少也得上攻城凿才行。   而所有的城池前,都有护城河,都有索桥。   在将士们没有放下索桥,没有登上城头拖住城头上的弓箭手的情况下,攻城凿根本就推不到城门口。   所以一般的攻城战,都是先以投石车压制城内的弓箭手,再让先锋率领将士们带着云梯去渡过护城河,爬上城头,去牵制和压制城头上那些弓箭手和放金汁、礌石的敌人。   攻城凿只有将士们攻上了城头以后,才会出动。   在将士们攻上城头之前出动攻城凿,完全就是白给。   这也是历史上记载的一些攻城战中,一些将军攻上了城头数次,却拿不下城池的原因。   因为在攻城战中,攻上城头,并不意味着大军就能长驱直入的杀进城池。   得放下索桥,破开城门,才能让大军长驱直入。   攻上城头,不等攻城凿破开城门,就被敌人杀退了,那就只能卷土重来。   也只有马援这种带挂的选手,才能不按常理出牌,其他人只能规规矩矩的依照套路来。   阴丽华沉吟着道:“马援如此争胜,迟早会出问题,你不打算管管?”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为什么要管?马援又不是盲目的争胜。他是看征讨扬州的气势如虹,有尽快拿下会稽郡的趋势,才放弃了原有的计划,改为强攻的。   将士们连战连捷,气势更胜,回头征讨沛郡、丹阳郡、九江郡等郡,会变得更容易。   我们征讨扬州的时间也会进一步缩短。   我没理由管啊。”   马援和冯异争胜,属于良性竞争。   这对战事有益无害。   两个人越争,气势就越盛,对敌人的压迫感就越强。   两个人越争,手底下的将士们气势就越高涨,对上敌人,战斗力就更强。   所以,鱼禾不仅不用管这种竞争,还需要培养。   阴丽华苦笑道:“就怕他们争到最后,成了敌人。”   鱼禾摇头笑道:“不会的……”   冯异的性子有点独,属于那种只管做好自己的差事,不管其他的,也不跟人争抢的性子。   马援是那种守规矩、讲道理的性子。   这两个人的性子,注定他们吵不到一块去,更不可能成为敌人。   马援之所以跟冯异争,是因为冯异初出茅庐,就大放异彩,他要是不快速的建立一个耀眼的功勋的话,就显得很没用,所以他才跟冯异争了一把。   冯异在得知马援有争胜之心以后,八成不会有任何表示,亦不会跳出去,跟马援一较长短。   马援见冯异如此讲规矩,亦不会跟冯异继续争胜。   但鱼禾怎么会让他们如意呢?   鱼禾派遣他们出去是打仗的,又不是让他们交朋友的。   马援一枝独秀也不是个事。   时间长了,马援就真有功高盖主的风险。   鱼禾又不想在功成名就之后杀功臣,所以就只能努力让百花齐放起来。   让冯异快速成长起来,跟马援花开并蒂。   再让阴识、贾复等人快速起来,来一个百花齐放。   到时候大家各有千秋,各领风骚。   谁也不用担心功高盖主,鱼禾也不用被逼的杀功臣。   就像是盛唐一样。   李世民麾下将星如云,大家都厉害,大家都各有千秋。   李世民完全不用担心有人独领风骚、功高盖主。   他们中间就算有问题了,李世民也不用担心。   因为其他的将星会一拥而上,帮他轻而易举的镇压对方。   历史上很多帝王,面对军中大将一枝独秀、功高盖主的时候,总会杀人了事。   似乎杀人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但鱼禾熟读历史,他觉得,杀人并不是唯一的办法。   鱼禾觉得,培养更多的大将,让一枝独秀变成群星璀璨,一样能解决这个问题。   一个法子是在削弱自己,一个法子是在壮大自己。   壮大自己的法子显然更有益。   一些帝王或许没那个条件,手底下没什么将帅之才,所以没办法实现群星璀璨。   但鱼禾有那个条件。   马援并不像是秦时的王翦、汉初的韩信,无可替代。   冯异、贾复等人还是可以跟马援并驾齐驱的。   “你去一趟后宅,请我娘写一封信交给我阿耶,让他将西山军交给铫期,由铫期掌管。我回头会传令给冯异,让冯异独掌寿山军。”   鱼禾笑着对阴丽华道。   阴丽华先是一愣,脸色一苦道:“你这是要让我去做恶人啊。”   夺老子兵权这事,鱼禾只能干一次,不能干第二次。   所以只能请阴丽华出面去请鱼娘出面解决此事。   鱼娘如今很稀罕阴丽华,阴丽华去找鱼娘帮忙,鱼娘一般不会拒绝。   就是鱼父得知此事以后,怕是要跳脚。   鱼父是一个军汉,在军中已经待了十多年了,早就习惯了军中的生活,也喜欢率军征战。   鱼禾已经夺了他一次兵权了,再夺他兵权,他八成得炸。   有道是再一再二不再三。   鱼禾再次夺了鱼父的兵权以后,鱼父以后怕是没机会再掌兵了。   鱼禾这等于是让鱼父放弃毕生的事业提前退休,鱼父能甘心?   鱼禾笑着道:“我去的话,我阿耶闹起来,怕是没人治得住。”   阴丽华白了鱼禾一眼,“你还知道鱼将军会闹啊?那你还让我去?”   鱼禾安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阴丽华又白了鱼禾一眼,“算我命苦,摊上了你。不过你此举有鼓励冯异跟马援争胜之意,你就不怕冯异和马援心中生出不满?”   鱼禾淡然道:“他们不会……”   阴丽华瞥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也不知道你哪来的信心。他们若是因此心生不满,闹出什么事端,就有你好看的了。”   鱼禾乐呵呵一笑,“大不了让越儿娶了马援的闺女就是了。听说越儿最近跟马援的闺女走的挺近的。”   阴丽华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道:“此事怕是有算计在里面。”   鱼禾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道:“什么意思?”   阴丽华沉声道:“越儿初出茅庐,还不通人情世故,有人故意设局将马援的女儿送到了越儿面前,让他们结识。”   鱼禾微微眯起眼,“谁啊,这么大胆子,算计到我和马援的头上了。”   阴丽华幽幽的道:“马余的嫡长子马严……”   鱼禾双眼睁开了一丝,有些愕然的道:“那小子现在才一丁点大吧?”   阴丽华认真的道:“就是因为一丁点儿大,所以我才觉得不可思议,觉得里面有算计在其中。”   鱼禾沉吟了起来。   阴丽华这是怀疑马氏兄弟在暗中教唆马严将马援的闺女介绍给鱼越。   不过鱼禾觉得,这应该不是马氏兄弟所为。   此事若是马氏兄弟所为的话,那就不会将闺女送给鱼越,而是送给他。   而且,以马氏兄弟的手段,送女也不可能送的如此拙劣,不可能会被阴丽华抓到把柄。   所以,此事八成是马严那个小家伙的手笔。   那个小家伙有送女的前科,而且专挑马援的闺女下手。   历史上这厮就将马援的两个女儿,一个外孙女送进了宫。   让人家姐妹、姑侄共事一夫。   “这小家伙年纪不大,心眼倒是挺多。回头应该丢到冯英身边去,让冯英那个老古板好好教导教导。”   鱼禾撇着嘴嘀咕。   马严如今还是个小家伙,也不是鱼禾之臣,鱼禾总不能将人家抓起来打一顿吧?   只能帮他找一个古板的先生,好好的正一正他的心眼。   阴丽华一脸错愕,不可思议的惊叫道:“你是说,这是马严那小子的意思,跟其他人无关?他才多大?怎么可能想到这一点?”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道:“不然呢?你觉得这事要是马余、马援等人所为,能让你看出破绽?能被你轻而易举的发现?” 第492章 躲灾   阴丽华一愣,仔细思量了一下,觉得鱼禾说的在理。   以马氏兄弟的智慧,要送女入鱼氏的话,完全不需要如此,更没必要用如此明显的手段。   而且,马氏兄弟就算送女入鱼氏,也只会送给鱼禾,不可能送给鱼越。   给皇帝做女人和给王做女人,完全是两码事。   但即便如此,阴丽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小子今岁才六七岁吧?”   六七岁的孩子,已经玩起联姻了,你敢信?   反正阴丽华是不信。   鱼禾淡然的道:“虚六岁……”   阴丽华瞪着眼睛道:“虚六岁的孩子,就能想到联姻,你信?”   鱼禾依旧淡然,“那孩子早慧……”   马严确实早慧,算是马氏兄弟的一众子嗣里面最聪明的那个。   依照历史,不止他早慧,他的子嗣也早慧。   七岁能通《论语》的那种。   别人家的孩子,聪明的,七岁也不过才认识一部分字而已。   马严早慧,可不止体现在读书上,他还学武、还学骑射、学音律。   放在后世,那就是学霸中的学霸,能上少年班的那种超级天才。   “即便是早慧,也不可能想到联姻这种事情吧?”   阴丽华还是不信。   阴丽华觉得,六岁大一点的孩子,根本就接触不到联姻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想到这种事情上。   鱼禾思量了一下,淡淡的道:“原因有两种,要么是马氏女眷议论此事,被他听到了,他觉得好玩,就想试试;要么就是在书上看到的,不太理解,所以想试一试。   不过我更倾向于前者。”   在竹简盛行的年代,没人会耗费笔墨在联姻这种事情上。   一来是,对外联姻不光彩,对内联姻也没什么可吹嘘的。   二来是,竹简的成本不小,记载圣贤文章还不够用呢,又怎么可能写联姻。即便是提到了,也不会超过十几个字。   十几个字,还不足以让一个六岁的孩子搞懂联姻这种事情。   阴丽华似笑非笑的盯着鱼禾,道:“那就是说,马氏的家眷有意给你添妻妾,却被马严偷听到了,所以拿越儿试试手?”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没有答话。   他也不好因为此事去跟人家马氏的女眷计较。   在这个时代,人家马氏的女眷议论这种事情很寻常。   毕竟,帝王手底下大臣的女儿,大部分都是嫁到宫里,亦或者嫁给皇室的其他人,又或者嫁给其他大臣的儿子。   除此之外,就剩下豪强大族了。   可江水以南跟马氏有交情的豪强大族几乎没有。   马氏女眷讨论以后闺女的归属,首选自然是鱼氏,提到鱼氏根本不可避免。   而且马氏在这种事情上也没太多决定权,决定权在鱼禾手里。   马氏要嫁闺女,得看看鱼禾有没有将其纳入宫中,亦或者赐婚的意思。   如果鱼禾有将其纳入宫中,又或者赐婚的意思。   马氏就得依照鱼禾的心思来。   此事就是一个小儿好奇的闹剧。   鱼禾没办法因为这种事情怪罪人家?!   阴丽华见鱼禾不答话,继续道:“我觉得马氏的姑娘当中,有几个还是不错的……”   鱼禾白了阴丽华一眼,“我都能给她们当爹了!”   “噗呲……”   阴丽华瞬间破防,笑出了声。   “此事就交给你解决了。”   鱼禾将此事甩给了阴丽华,不想再谈论此事。   问题的根子在马氏女眷身上,那就应该交给阴丽华去解决。   这种事情,鱼禾不方便插手,也懒得插手。   “好……”   阴丽华笑着应下了此事,没有丝毫犹豫。   这事放在任何王爵的封国、皇帝的宫廷,都是由王妃或者皇后去解决。   阴丽华作为鱼禾的未婚妻,这事也该她解决。   不过阴丽华在应下了此事以后,并没有急着去解决,而是先去了一趟别院后宅,见了一趟鱼娘。   鱼娘写了一封长信给了阴丽华,阴丽华派人带去给了鱼父。   鱼父拿到信以后,痛快的移交了兵权,气势汹汹的带人杀回了南平亭。   鱼父杀气腾腾的冲进了南平亭别院以后,横刀立马,怒吼道:“那个不当人子的东西呢?给老子滚出来!”   “呼~”   一阵清风吹过。   有些空荡荡的别院里,愣是没人应声。   鱼父策马闯进了正堂,就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正堂。   鱼父又开始策马四处乱闯,一直闯到了后院,才碰见了人。   “夫君这是长脾气了?!”   鱼娘躺在后院大树下的躺椅上,一边享受着程素揉肩,一边轻飘飘的道。   鱼父瞪着眼,“那个不孝子呢?!”   鱼娘不咸不淡的道:“知道你这个当阿耶的脾气大,所以提前跑了呗。”   鱼父恼怒的喊道:“他下我兵权,他还敢跑?!”   鱼娘理所当然的道:“不跑等着被你骂吗?”   鱼父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刀,气咻咻的道:“我不仅要骂他,我还要宰了他!”   鱼娘一点儿也不慌,依旧淡然的道:“虎毒还不食子呢。”   鱼父怒斥,“不孝子当杀!”   鱼娘瞥了鱼父一眼,“那你去杀,人去了长沙郡,说是去见一个少年英雄去了。”   鱼父当即就想去追,却见庄乔一身厨娘打扮,从后院的一角走出来,笑吟吟的道:“夫君一路奔波,想必是累了,洗漱一番,吃些东西再去追也不迟。”   鱼父有心拒绝,但是瞧着庄乔那俏丽的模样,瞧着庄乔穿着厨娘的打扮别有一番风味,就熄了几分追杀鱼禾的心思。   在军中跟汉子们厮混了数月,见到了自家漂亮的如夫人,那种心情,懂得都懂。   鱼父放下了马缰绳,哼哼着道:“被那个不孝子气的吃不下。”   庄乔笑着道:“那就洗漱一番,洗一洗风尘。亡妹妹已经为夫君烧好水了。”   鱼父心头一动,冷哼了一声,“那我就洗漱一番,再去追杀那个不孝子。”   说完这话,鱼父长刀归鞘,跳下了马背,大步流星的往后院的一处屋舍走去。   鱼娘不屑的撇撇嘴。   为了帮儿子挡灾,她可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的。   便宜鱼丰了……   就在鱼娘帮鱼禾排忧解难的时候,鱼禾已经带着阴丽华出了桂阳郡,到了长沙郡内。   长沙郡太守再次将鱼禾迎进了长沙王宫。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长沙郡太守再也没弄出什么鱼禾不喜欢的东西。   鱼禾在陪着长沙郡太守吃了一顿便饭以后,躺在昔日长沙王的宝座上,询问坐在下首的阴丽华,“相魁他们快到了吧?”   阴丽华无奈的道:“还有一日的路程。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而已,你没必要亲自赶到长沙郡相迎吧?”   鱼禾如今已经将称王的风声放出去了,在世人眼里,已经是诸侯王了。   跟之前迎铫期和冯异时候的身份又有不同。   亲迎一个少年,传出去了容易让人笑话。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没好气道:“我为何跑到长沙郡,你又不是不知道。”   阴丽华自然知道鱼禾跑到长沙郡是为了躲避鱼父的追杀。   但这种事情没办法对外人讲。   别人只会以为鱼禾是跑到长沙郡特地迎贾复的。   一个坐拥半个天下的诸侯王,跑到长沙郡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这是礼贤下士呢,还是自降身份?   十三四岁的少年,能是什么贤士?   他是甘罗吗?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来长沙郡。传出去了于你名声无益。”   阴丽华语重心长的说。   鱼禾撇撇嘴道:“所以我准备迎到了贾复以后,就去豫章郡。马援已经兵进沛郡了,冯异也扫清庐江郡了。   只要他们拿下了丹阳郡、九江郡、陈定郡,扬州就彻底归我了。   我去巡视一下自己的疆域,应该没人会说三道四吧?”   比起豫章郡和会稽郡,剩下的几个郡都不大。   以马援和冯异的能耐,外加他们率领的雄厚的兵力,拿下来应该不成问题。   征讨九江郡的时候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因为甄邯的一部分兵马还留在九江郡。   但鱼禾不认为甄邯能挡得住冯异、马援的联军。   阴丽华听到鱼禾要去巡视扬州,心里放松了不少,她又叮嘱道:“若是以巡视疆域为借口的话,中途见一见贾复,倒是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但你可别亲自去十里外迎贾复。   不然即便你以巡视疆域为借口,也挡不过去。”   鱼禾没好气的道:“我又不傻……”   阴丽华心里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是,你是不傻。   你不傻,你亲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谁家诸侯王这么干?   鱼禾见阴丽华不说话,主动问道:“江水以北有什么动静?”   阴丽华缓缓开口,“王寻和王邑率领的大军,已经抵达凉州。在安定郡跟隈嚣小战一场,王寻和王邑仗着兵力强盛,小胜了一场。   如今正在挥师西进。大司马严尤提出兵分两路,分别征讨安定郡和金城郡,被王寻和王邑所否。”   鱼禾愣了愣,对于大新大司马严尤这个人,鱼禾有印象。   历史上记载,严尤还是有些能耐的,算是王莽麾下为数不多能打的人物。   他打过不少仗,赢多输少。   最出名的事情就是诱杀高句丽侯驹,提前扼杀了高句丽叛乱。   周钦那厮诱杀前任句町王,就是效仿他的。   只不过周钦那厮没有严尤的能耐,所以玩崩了。 第493章 贾复!   说起来,严尤跟王莽还是同学,还著过一部名为《三将》的书,自比乐毅、白起。   但能耐肯定比不过乐毅、白起。   但比王寻和王邑要厉害不少。   所以严尤看不起王寻和王邑。   王莽让严尤跟王寻、王邑去征讨刘歆,又以王寻和王邑为主导,严尤怕是要‘坐牢’了。   阴丽华刚说,王寻和王邑小胜了刘歆一场后,严尤劝解王寻和王邑兵分两路,分别征讨凉州的金城郡和安定郡,可王寻和王邑并没有采纳。   由此可见,严尤已经开始‘坐牢’了。   依照鱼禾自己的看法,王寻和王邑率领数十万大军征讨凉州,理应分兵,如此才能发挥出兵马众多的优势,也能加快征程。   历史上凡是动用数十万兵力的战争,几乎都是这么做的。   可王寻和王邑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集中所有的兵力一城一城的往过扫。   这么做除了在气势上能压倒对手外,并没有其他益处。   凉州的城池都不大,即便是郡治,八万兵马也足以将其围的严严实实。   再多,除了摇旗呐喊外,毫无作用。   若是遇到那种易受难攻的地形或者城池,对手往有利的地方一堵,数十万大军,能起到作用的,也只有那么一两万。   剩下的,想去摇旗呐喊,都不一定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鱼禾觉得,王寻和王邑此举,除了装逼、浪费王莽给的钱粮和兵力外,没有什么益处。   王莽将数十万大军交给这两个货,纯粹就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刘歆麾下的隈嚣可是一个极其擅长用兵的家伙,他很有可能会逮住新军数量大、所需的辎重多、王莽手底下钱粮又短缺的缺点,拖着新军在凉州东奔西跑。   只要拖到王莽手里的粮草耗尽,王莽手下的数十万大军就会不攻自破。   到时候不仅王莽的大军得完,王莽的江山也得完。   因为这数十万大军,是王莽手里最后的底蕴。   最后的底蕴没了,王莽还那啥守护他的大新江山。   “咱们这位莽帝,也真是一个人才啊。居然将大新最后的底蕴,交给了两个棒槌。”   鱼禾一脸感慨的道。   历史恐怕没办法重演了,王寻和王邑若是一直不改变自己用兵的策略的话,不用等到昆阳之战,也不需要刘秀出手,他们就会折戟在凉州。   阴丽华不解的问道:“你是说王寻和王邑会败?”   鱼禾点了点头,感叹道:“他们若是不分兵的话,必败无疑。”   阴丽华更不解了,“可他们兵力占据着上风!”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讥讽的道:“兵力占据上风有什么用?他们数十万兵马一日能赶多少路?就算刘歆不抵抗,他们打完凉州,需要多久?”   阴丽华默默的盘算了一下,道:“刘歆若是不抵抗的话,他们可能需要两到三个月。”   兵马的数量越多,行进的速度就越慢,因为需要维持一定的队形,也需要携带庞大的辎重。   一千兵马轻车简从一天奔袭的路程,数十万大军可能就需要三日,甚至更多。   若是遇到了沟壑、山道,速度会变得更慢。   所以即便是刘歆不抵抗的话,王寻和王邑拿下凉州,也需要两到三个月。   鱼禾冷笑道:“刘歆不抵抗的话,他们需要两到三个月。问题是刘歆会不抵抗?”   阴丽华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道:“刘歆恐怕会拼尽全力抵抗。”   刘歆此前可是王莽最坚实的创业伙伴,他的背叛对王莽而言,打击巨大。   王莽发重兵征讨不臣的时候,第一个就对他下手,可见王莽有多恨他。   他要是放弃抵抗,任由王莽的人将他拿下的话,那王莽立马就让人将他千刀万剐,他的家人也会跟着他一起陪葬。   这种情况下,刘歆怎么可能畏惧于王莽的大军,放弃抵抗呢?   鱼禾冷冷的道:“不仅刘歆会拼尽全力抵抗,隈嚣也会拼尽全力抵抗。在安定郡、金城郡他们或许还奈何不了王莽的大军。   但到了天水郡,隈嚣完全可以借助自己对地形的熟悉,以及手下骑兵众多的优势,对王莽的大军展开滋扰、伏击、突袭,拖慢他们的行程。   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派遣死士携猛油冲击他们的粮草大营。   只要刘歆舍得下本钱,他能将王寻和王邑的兵马在凉州拖个一年半载。   一年半载以后,王莽还拿什么去养他的数十万大军?”   “嘶……”   阴丽华倒吸了一口凉气。   鱼禾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自然明白了王邑、王寻将兵力集中在一起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如此说来,我们之前是高估王莽了?”   阴丽华盯着鱼禾道。   鱼禾此前估计,王莽的大军最少最少也能打到南阳郡。   可依照如今的形势,王莽的大军怕是出不了凉州,就要折戟。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道:“不是我们高估了王莽,而是我们低估了王寻和王邑的愚蠢。”   王莽的江山能败亡的这么快,他的亲戚们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一个比一个坑。   偏偏王莽还将他们当成宝,委以重任。   阴丽华忙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静观其变。”   在王莽的大军没有彻底被击垮之前,鱼禾还是不适合有什么动作。   在江水以北的那几个家伙,没一个省油的灯。   虽说实力都不如他,可收拾起来也不轻松。   鱼禾暂时不想对别人有所动作,别人自然也不会主动找上门,去招惹鱼禾这个庞然大物。   能悄无声息间就在江水以南站稳脚跟的,并且快速的占据了大半个江水以南的霸主,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鱼禾在长沙王宫等了约莫一日。   相魁风尘仆仆的带着贾复,以及贾复的族人到了长沙王宫。   相魁引着贾复,以及贾复的一位族叔,还有一位陌生的文士。   相魁还是老样子,膀大腰圆的一个囫囵汉子,就是比以前粗犷了一些,留了一脸的大胡子,看着有点猛张飞的样子。   贾复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稚嫩少年的样子,面白无须,一副书吏打扮,浑身透着一股子英气。   鱼禾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将他和朝气蓬勃四个字联系在了一起。   至于贾复的族叔,就是一个寻常的中年汉子,穿着一身布衣,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最后那个陌生的文士,就有点意思了。   虽然是一副文士的打扮,可浑身上下却充斥着游侠儿的气息。   相魁领着三人入了大殿。   鱼禾高居其上,阴丽华和长沙太守一左一右坐在两策。   相魁单膝跪地,瓮声瓮气道:“主公,臣不辱使命,将人给您带回来了。”   贾复双眼灵动,好奇的打量着鱼禾,看到了鱼禾身旁坐着的阴丽华以后,略微愣了一下。   贾复的族叔则十分拘谨,入了大殿以后,一直低着头,颤颤巍巍的。   在相魁单膝跪地施礼以后,贾复的族叔赶忙拉着贾复单膝跪在了地上。   “小人贾阳,携族侄贾复,见过大王……”   长沙太守听到这话,有些不满的咳嗽了一声,“什么大王?要叫周王殿下!”   贾阳哆嗦了一下,忙道:“小人无知,冒犯了周王殿下,还请殿下勿怪。小人参见周王殿下。”   贾复则仰着头,盯着鱼禾,朗声道:“您不是还没称王吗?”   贾阳下了一跳,赶忙要拉着贾复向鱼禾赔礼,口中还念念有词的道:“殿下勿怪,殿下勿怪,小侄无知,得罪之处还望殿下勿怪……”   鱼禾饶有兴致的盯着贾复,笑问道:“你就是贾复?”   贾复挣脱了贾阳的拉扯,仰着头,认真的道:“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没人会冒充我。”   鱼禾笑着道:“见了我,还能这般说话,胆子倒是不小。”   贾复理直气壮的道:“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为何不能这般说话。”   说到此处,贾复咧嘴一笑,“再说了,不是你请我来的吗?”   鱼禾听到这话,乐了。   他还以为贾复会是一个小古板,没料到贾复居然是个小机灵鬼。   小机灵鬼就很好。   少年人嘛,就该机灵一些。   要是一副古板的样子,那多无趣。   鱼禾笑着道:“我听闻冠军县贾复,乃是一位少年英雄,面对数十贼寇,也毫无惧色,成功的为冠军县的百姓运回了盐。   所以我才生出了几分兴趣,让人请你过来见一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少年英雄。”   听到鱼禾夸赞,贾复流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   鱼禾是什么人物?   一位少年枭雄。   贾复那点事迹,在鱼禾面前还不够看。   鱼禾如此夸赞贾复,贾复自然会不好意思。   鱼禾继续笑道:“既是少年英雄,为何做文士打扮?”   贾复刚要搭话,就听贾阳率先开口,道:“殿下怕是误会了,小人这侄儿,根本不是什么少年英雄。   帮县里运回食盐,也是所有吏卒的功劳。   非小人侄儿一人之功。   小人的侄儿在衙门里,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吏。   小人的侄儿之所以被人说是少年英雄,纯粹是小人侄儿年幼,又帮了县里百姓一次。   县里百姓宠爱他,所以才戏称他少年英雄。” 第494章 赌徒   贾阳一番话说完,大殿里的人脸上皆流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贾阳那点小心思,还瞒不过大殿里的人。   贾复看出了贾阳的小心思已经被看穿了,有心提醒一二,但碍于贾阳长辈的身份,所以不好开口。   古人重孝,长辈们在外面说错了话,晚辈们看出来了,也不能明言,反而得帮忙打圆场。   为的就是维护长辈的颜面。   冒然插嘴,打断长辈们说话,彰显自己比长辈聪明,那就说冒犯。   鱼禾看向贾阳,赞叹道:“有点意思……”   贾阳垂着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鱼禾瞥了一眼贾复身上文吏的装扮,再次看向贾阳,笑着问道:“贾复一身文吏的打扮,恐怕也是你的主意吧?”   贾阳身躯一僵,嘴皮子哆哆嗦嗦的道:“小人的侄儿在衙门里,就是文吏。”   贾复有些无奈的瞥了族叔一眼。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您还死鸭子嘴硬啊。   鱼禾失笑道:“你是觉得贾复年纪太小,怕我让他上战场,所以才出此下策的吧?”   贾阳听到这话,身躯彻底僵住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鱼禾将他的心思说破了。   他确实害怕鱼禾派遣贾复上战场,所以才让贾复穿上了一身文吏的衣服见鱼禾。   目的就是为了让鱼禾放过贾复,不让贾复上战场。   贾阳倒也不是在阻碍贾复的前程,纯粹是觉得贾复年纪小,上了战场,很有可能会因为年轻气盛,跑去冲锋,交代在战场上。   他也是因为爱护贾复。   鱼禾笑着道:“看在你一片爱侄之心的份上,你欺瞒我的事情,我就不怪罪你了。”   贾阳一愣,没料到鱼禾这么好说话。   他赶忙施礼,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鱼禾又道:“你放心,我麾下虽然却能臣干吏,但还不至于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上战场去厮杀。   我之所以要见贾复,就是想将他纳入到我麾下,然后培养他,让他以后为我冲锋陷阵。   我看重的是他的以后,而非现在。”   贾阳不知道鱼禾这话是真是假,但还是规规矩矩的施礼道:“多谢殿下仁厚……”   鱼禾点了点头,看向贾复,笑眯眯的道:“你怎么说?”   贾复,年轻气盛,鱼禾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看重他,他又怎么可能认怂,当即挺直腰杆,朗声道:“何须等到以后,现在我就能率军上阵厮杀。”   贾阳听到这话,急了。   也顾不得场合,冲着贾复吹胡子瞪眼的呼喝道:“就你能耐?!”   贾复一脸尴尬的缩了缩脖子。   鱼禾被逗的哈哈大笑。   阴丽华、长沙太守、相魁三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贾复这个少年人,有少年人该有的英气和朝气,又守礼、知孝,给他们的第一印象都不错,他们都很喜欢。   “周王殿下深谋远虑,必是做大事之人呐……”   就在鱼禾等人哈哈大笑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那个文士,突然开口。   鱼禾收起了笑容,看向了文士,询问道:“你是何人?”   文士规规矩矩的一礼,不卑不亢的道:“在下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山野文人,听闻周王殿下有招贤纳士之心,特来一见。”   “哦?”   鱼禾饶有兴致的道:“你是贤士?”   文士拱手笑道:“贤士不敢当。在下只是觉得,周王殿下雄踞江南,有匡复汉室之相。所以在下特地前来,有一言相劝。”   鱼禾听到这话,大致就猜出了文士要说什么,他脸上的神情不变,对文士道:“仔细说说……”   文士又是一礼,正色道:“殿下虽然雄踞江南,可江南终究非潜龙之地。殿下应该也清楚,天下文士、大儒、豪强皆在江北,江北才是潜龙之地。”   鱼禾似笑非笑的道:“所以你准备劝我渡江?”   文士摇着头,道:“非也非也。在下是想劝殿下匡复汉室。如今天下人心向汉,以殿下的实力,若是能匡扶汉室,必然能所向披靡。   待到汉室复立以后,殿下或许就是白马之盟后的第一位异姓王,亦能封十万户。”   鱼禾很想大笑一声,说这家伙天真。   但他却没办法开口。   这种人放在三国时期,甚至三国以后,绝对会被当成疯子,拉出去砍了。   但是放在这个时期,却很寻常。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比三国时期,以及三国以后的人,更讲忠义,也更在乎自己的名声。   一些人在面对忠孝的生死抉择的时候,会先全忠,再自杀守孝。   这事放在以后,那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在这个时期却很寻常。   王莽是篡汉而立的,而非汉失民心,王莽取而代之。   所以王莽就是不忠之人,天下仁人志士皆可反莽。   所以从王莽登基起,造反的事情就没断过。   汉室并为失去民心,所以民心向汉的人比比皆是。   王莽越作,向汉之心的人就越多。   所以天下那些造反的人,皆打着复汉的旗号。   所以绿林的王匡、赤眉的樊崇,在夺取江山的时候,皆扶持了一个汉室后裔当皇帝。   如若不然,刘玄那个女人性子的阴显小卒如何能凌驾于王匡、王凤、王常、刘伯升、刘秀等一众人之上,成为更始朝的皇帝?   如若不然,刘盆子那个鼻涕娃,如何能凌驾于樊崇、逢安等一众人之上,成为建世朝的皇帝?   当然了,最具代表性的还是王郎。   王朗只是一个神棍而已,就是因为冒充了汉室后裔的身份,喊出了复汉的名号,然后引得真正的汉室后裔刘林亲率数百车骑入邯郸城,拥护他做了皇帝。   由此可见,在这个时代,匡扶汉室,是最正确的。   不愿意匡扶汉室的,那都是异端。   异端就会被所有人针对。   这就是民心所向的可怕之处。   这也印证了那句‘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名言。   只要你得民心,那怕你江山没了,百姓们也会想办法帮你复立江山。   你要是不得民心,即便是你的江山再好,百姓也能给你掀翻了。   当然了,这其中或许还参杂着一些利益方面的东西。   但总体上说,民心所向之处,便是大义所在之处。   鱼禾盯着文士,淡然笑道:“匡扶汉室,那我该匡扶谁呢?汉室后裔那么多,我总不能每一个都匡扶吧?”   “自然是……”   文士以为鱼禾异动了,立马就要说出自己背后之人,但见阴丽华等人的神情似乎不对,立马又改口道:“自然是汉室后裔中最出色之人……”   “哦?”   鱼禾似笑非笑的道:“那你说说,谁最出色。”   文士不慌不忙的道:“此事在下不敢妄言,还需要殿下自己去端详。”   鱼禾缓缓往椅背上一靠,淡然笑道:“我如今治下的百姓何止十万户,我为何还要费尽心思去匡扶一个不认识的人,然后从他手里讨一个十万户的敕封呢?”   文士朗声道:“民心所向的十万户,殿下拿的安稳。民心不向的数十万户,殿下也拿不安稳。”   鱼禾脸色微微一变,“我就想试试,这民心不向的数十万户,我到底那不拿得稳!”   文士脸色跟着一变,“殿下心中无汉室?”   鱼禾没有回答文士的问题,而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相魁!”   相魁狰狞的一笑,上前就钳住了文士的臂膀。   文士还要喊叫,相魁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鱼禾又吩咐了一句,“拖下去以后,好好炮制!”   至于他是谁派来的,又在为谁奔走,鱼禾不需要问,因为他已经猜倒了。   当然了,鱼禾即便是让相魁严刑拷打的话,也问不出什么。   因为这种人,几乎都是死士,还是那种被侠义精神洗脑的死士。   对他们而言,头可断、血可流、妻儿皆可抛,唯独义气不能丢。   在这个侠义精神盛行的时代,为了所为的侠义,慷慨赴死、杀人越货那是常有的事情。   一些人拿这种人当枪使,成了赚的盆满钵满,不成也没有任何损失。   而这种人大多也甘心被人当枪使,成了名利双收,不成也不过是一条命而已。   反正就是依附在大户子弟手底下混吃混喝的穷光蛋。   能翻身的话,一条命他们也不在乎。   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赌徒。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贾阳显得更拘谨,贾复倒是一脸淡然。   他虽然年纪小,但有几分看人的眼力。   他知道刚才那个文士看似一副文人的打扮,实际上是一个游侠儿。   还是游侠儿当中那种拿命搏富贵的说客。   鱼禾惩治这种不想着脚踏实地去做人,总想着一夜成名一夜富贵的家伙。   贾复不仅不怕,还乐见其成。   至于鱼禾会不会匡扶汉室,贾复也不在乎。   他懂事的时候,汉室都亡了。   他对汉室没什么感情。   鱼禾看出了贾阳的拘谨,不愿意让贾阳留在大殿里继续担惊受怕,就没有再多寒暄,直接盯着贾复道:“我帮你准备了两个差事。一个是去灵关道,充任阴识麾下的司马。跟着阴识多学一学领兵的谋略。   一个是跟在我身边,充任个文书,帮我跑跑腿。   你选一个。”   ……   …… 第495章 入扬州   在任命职位这方面,鱼禾不需要对贾复客气。   贾复与其说是被他招揽来的,倒不如说是被他派人救来的。   贾复如今除了跟着他,没有其他选择。   所以他果断任命。   贾复面对鱼禾这两个任命,一时间有点犯难。   跟在鱼禾这么一位王的身边,以后的前程肯定不需要担心。   即便是没有高官厚禄,照样吃得开。   跟着阴识,能学到许多领兵的东西。   而他喜欢领兵,也想多学一些领兵的东西。   他更倾向于跟着阴识。   但他的母亲、他的叔父,显然会更倾向于让他跟着鱼禾。   到底是顺应自己的心思,还是依照母亲和叔父的意思,他心里有点犯难。   鱼禾瞧着贾复眉头紧皱,知道贾复心里在犯难,也不逼迫,就那么静静的等着。   贾阳一个劲的冲贾复使眼色。   希望贾复选择跟在鱼禾身边。   贾复迟疑了好久,最后还是孝心占据了上风,垂头丧气的道:“我愿意跟在殿下身边……”   鱼禾好笑的道:“怎么,跟在我身边委屈你了,垂头丧气的?”   贾阳急了,赶忙又给贾复使眼色。   贾复又不傻,自然知道该怎么说,当即道:“能跟在殿下身边是我的荣幸,我怎么敢垂头丧气呢。”   鱼禾看出这小子有点口不对心,却并没有责怪,只是略带调侃的道:“还叫殿下?”   贾复愣了一下,不用贾阳提醒,他躬身道:“臣贾复,参见主公。”   贾阳见此,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鱼禾点了点头,吩咐一侧的阴丽华,“贾复的俸禄就依照六百石发放,贾复的家眷就暂时安置在南平亭。”   阴丽华微微躬身,道:“喏……”   鱼禾又吩咐巴山,道:“带贾复下去,洗漱一番,再给他找一身甲胄穿上。”   巴山应允了一声,请贾复和贾阳离开了长沙王宫大殿。   长沙太守在贾复和贾阳离开以后,笑呵呵的冲鱼禾拱手,“恭贺主公麾下再添一员虎将……”   鱼禾瞥了长沙太守一眼,淡然笑道:“你若是将长沙郡治理好了,你亦是我麾下一虎。”   长沙太守一愣,忙道:“臣除了牧守地方之外,并无其他才能,如何能充任主公麾下之虎。”   鱼禾笑道:“虎也分战虎和牧虎嘛。马援、冯异、阴识等上阵杀敌的,那就是战虎,你们这些牧守地方,让地方兴旺发达起来的,就是牧虎嘛。   我重军务,亦重政务。   在我眼里,你们一样重要。   除了职位以外,没有其他贵贱之分。”   长沙太守闻言,郑重的道:“主公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臣一定竭尽所能,争做主公麾下的猛虎。”   鱼禾满意的笑道:“很好……”   鱼禾又陪着长沙太守闲聊了一会儿,才让长沙太守离开。   长沙太守刚走,阴丽华就盯着鱼禾道:“谁这么大胆,竟敢打主公的主意?”   阴丽华指的是那个游侠儿扮作文士找鱼禾空手套白狼的事情。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幽幽的道:“还能是谁?无非就是一些残存的汉室后裔呗。”   除了汉室后裔,其他人做这种事情又没有任何好处。   阴丽华面色一沉道:“哪一个?”   找鱼禾空手套白狼,鱼禾手底下任何一个拥护鱼禾的人都不会忍。   阴丽华作为鱼禾的未婚妻,跟鱼禾算是一体的,她自然也不能忍。   鱼禾思量了一下,微微摇头,“汉室稳居中原两百载,汉室后裔遍布天下各地,虽说被王莽清理了一番,但仍旧剩下不少人。   那个文士到底是谁的人,我也说不准。   不过你可以让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人去查一查。”   阴丽华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起身道:“我现在就派人去查……”   说完这话,阴丽华起身离了大殿。   鱼禾往着阴丽华的背影,幽幽的道:“那文士是从南阳郡来的,南阳郡最大的汉室后裔,就是刘秀他们一支。   刘秀处事稳健,所以不可能派人做这个冒失的事情。   所以只剩下刘秀那个从小就立志做大事,长大以后又养了一大群牛鬼蛇神的兄长刘伯升了。”   鱼禾遥望着南阳郡的方向,感叹道:“刘伯升啊刘伯升,我不去找你麻烦,你倒是惦记上我了。若不是留着你们兄弟还有用,我早就将你的身份告诉阴丽华,让阴丽华派人去拍死你们了。”   鱼禾之所以没有告诉阴丽华,他已经猜倒了幕后之人是刘伯升,就是害怕阴丽华一怒之下让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人去弄死刘伯升全家。   虽说刘伯升和刘秀兄弟,在历史上呼风唤雨的。   可现在就是两个破落户。   刘伯升除了一帮子酒肉朋友外,什么也没有。   刘秀亦是个穷鬼。   历史上,刘秀和刘伯升起兵征讨新野的时候,连匹马也没有,只能骑着牛去撕杀。   由此可见,刘伯升和刘秀这两个汉室后裔有多穷。   南阳郡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的伙计足足有千人,再加上阴氏在南阳郡留下的一些香火情分,阴丽华能从南阳郡召集两三千人为她所用。   两三千人,足以将刘伯升和刘秀兄弟吞的骨头渣子也不剩。   现在的阴丽华,可是他鱼禾的未婚妻,跟刘伯升和刘秀兄弟根本不熟,对付他们绝对不会留半分情面。   “刘伯升啊刘伯升,希望你别再给我上眼药了,不然我只能让你提前去死了……”   鱼禾又感慨了一句。   这个时代的人在忠义的影响下,思维显得很理想化。   总觉得只要出身到位,只要占据着大义的名分,就能轻易的空手套白狼。   大部分人也确实会依照这种思维做事。   历史上,刘秀远走河北的时候,所过之处,各城、各县、各郡的官员纷纷纳头就败。   刘秀也因此,轻而易举的平定了大半个河北,创造了一段传奇。   但鱼禾绝对不会被这种思维所影响,更不会去捧汉室后裔的臭脚。   他马上就要占据整个江水以南了,麾下的五岳山军、四方山军、左右虎贲卫、各郡郡卫、各县县卒,加起来都超过二十多万了。   还有东越和西越两国的兵马可以借调。   他需要去捧别人臭脚?   他麾下的兵马可不是赤眉、绿林、公孙、铜马那种临时用百姓拼凑出的杂军。   他麾下的兵马可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而且每一支都有实力强悍的大将坐镇。   他现在就算挥兵北上,也没人会觉得他狂妄自大,他何必去捧别人臭脚?   自己造反,自己当皇帝、当王,不香吗?   干嘛非要捧一下汉室后裔?   历史上绿林军之所以立刘玄为帝,不是因为民心所向,也不是因为除了刘室的人,其他人就做不了皇帝。   而是绿林军虽然是王匡所立,但刘伯升和刘秀兄弟后来者居上,再加上军事素养强,短短一载就发展到了跟王匡分庭抗争的地步。   刘伯升放出风声去,让人借着刘氏并没有失去民心为借口,拥护他为帝。   王匡等人不愿意看到刘伯升坐到他们头上去,所以提议拥护刘玄。   刘玄纯粹是在王匡和刘伯升争斗的时候捡了个便宜。   至于赤眉军之后拥立的刘盆子,纯粹就是在学习绿林军,并没有其他的用意。   像是公孙述、东山荒秃,人家都是自立。   若是绿林军创立之初,王匡自立的话,赤眉军的樊崇必然也会自立,刘秀想夺得天下,也没那么容易。   鱼禾在长沙王宫待了两日,带着阴丽华、贾复、巴山等人赶往了扬州。   冯异已经率军杀进了九江,马援也率军杀进了陈定。   拿下了九江和陈定以后,二人会合力进击丹阳。   拿下了丹阳,整个扬州,整个江水以南,就姓鱼了。   鱼禾之所以这个时候赶到扬州去,就是为了在冯异和马援拿下丹阳郡以后,进驻丹阳郡的秣陵县。   那是他很早以前就定下的江水以南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也是他以后周王宫所在的位置。   在他夺下长安之前,他都会常住在秣陵。   秣陵,也叫石头城,也叫金陵邑,也就是后世南京的一部分。   在孙权大帝没有在此处定都,在东吴没有出现之前,这里就是一处被始皇帝破过龙脉的寻常地方而已。   不过始皇帝貌似破的不够干净。   后世又不少国朝在此处建都。   鱼禾一行出了长沙郡,入了豫章郡的艾县,沿着艾县的官道,一路向北,徐徐前行。   豫章郡的百姓在经历了大尹造反、王奋入侵、王匡和甄邯征讨、甄邯压榨、鱼禾征讨等多次兵灾人祸以后,变得十分凄苦。   鱼禾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跑向长沙郡求活的流民,亦遇到了不少拦住他们车架讨吃食的人。   小股的盗匪、草寇更是数不胜数。   不过鱼禾一行倒是没有什么危险,因为那些小股的盗匪、草寇在看到了鱼禾那庞大的侍卫群以后,果断就躲的远远的。   车架上。   鱼禾侧躺着,翻阅着各地送来的文书。   贾复跪坐在一侧,在仔细翻阅各地的军报。   阴丽华则不见踪影。 第496章 大将军   鱼禾批阅了一部分文书,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看向了跪坐在一侧正仔细观看军报的贾复一眼,笑问道:“看出了什么东西?”   贾复听到鱼禾问话,赶忙放下了军报,向鱼禾一礼,然后才挠了挠头,迟疑道:“冯异将军在征讨九江郡的时候,似乎有些过于求稳……”   鱼禾拿起了一边装满果酒的皮囊,抿了一口,笑着道:“我早就说过了,在我面前不用如此拘谨。少年人嘛,意气风发、飞扬跋扈,在所难免。”   贾复面色一正,道:“礼不可废……”   鱼禾瞥了贾复一眼,笑眯眯的道:“又是你叔父教的?”   贾复迟疑了一下,诚实的点点头。   鱼禾可以肯定,贾复绝对不是一个古板的性子,不然历史上刘秀也不会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要知道,帝王将相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性子古板的人。   贾复若是一个性子古板的人,他也争不过刘秀身边那些老古板。   那些老古板或许没有贾复能打,但是在学识上,能甩贾复几条街。   刘秀没理由在一群老古板中间加一个小古板。   所以贾复必然是个活络的人。   刘秀在一群老古板中间待你了,跟贾复逗逗趣,不至于被一群老古板给憋死。   也正是因为如此,面对一副古板模样的贾复,鱼禾立马就猜出他是装。   鱼禾对贾复道:“你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不用事事都听你叔父的。而且在我身边,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只要你在外人面前守住尊卑,守住我定下的所有律令。其他的,你可以随心所欲。”   贾复将信将疑的盯着鱼禾。   他虽然年幼,但他也知道,上位者就喜欢用这种话引人上钩。   让你对他放松警惕,在他面前秉性流露,然后逮住你的缺点,往死里坑你。   鱼禾看出了贾复的心思,有些好笑的道:“你我一路上相处了也有数日了,我什么秉性,你难道不清楚吗?   就算你没有摸清我的秉性,巴山的秉性你总看得清楚吧?   他除了守住我的安危以外,其他的时间他干别的,我找过他麻烦吗?   他之前抱着一个浑身染血的女婴硬往我怀里塞,弄的我一身血,我骂他了吗?”   贾复愣了一下,回忆起了跟鱼禾同行的近些日子巴山的所作所为。   巴山在路上确实做了不少让人哭笑不得的混帐事。   在路上碰到了一个被遗弃的女婴,女婴哇哇大哭,巴山不会哄,只能硬塞到鱼禾怀里。   阴丽华又不在,鱼禾只能被迫当了许久奶爸。   女婴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悲惨的事情,身上沾染着血。   巴山将女婴塞到鱼禾怀里以后,女婴身上的血迹就染了鱼禾一身。   鱼禾也没怪罪巴山,甚至连喝斥也没有。   只是询问了一番当地的县令是谁。   鱼禾待巴山的态度做不得假。   那他要是放下伪装,洒脱一些,鱼禾应该也不会怪罪吧?   贾复想到此处,当即面色一松,挠着头笑道:“那臣就逾越了……”   鱼禾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嘛。”   鱼禾最讨厌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古板。   批阅一天文书就够枯燥了,还要面对一群古板,是个人都会被逼疯的。   贾复放松以后,说话也变得轻松了起来,“主公,您说冯异将军征讨九江是不是归于求稳?马援将军已经拿下大半个陈定了,他才攻破九江两城。   依照他的进境,等马援将军拿下陈定和丹阳以后,他恐怕才能拿下整个九江。”   贾复入了鱼禾麾下,又选择留在鱼禾身边以后,鱼禾就将军中一部分文书交给了他翻阅。   鱼禾此举的目的就是为了培养他的战略思维。   这也是鱼禾在战争上唯一能拿得出手,唯一能传授给贾复的东西。   贾复算是一个军事方面的天才,鱼禾以后也准备重用贾复,所以贾复留在他身边,他自然要好好培养一番。   他要将贾复培养成一个帅才,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帅才。   而不是只懂马上驰骋的将才。   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可一百个将军里面,也不一定能出一个帅才。   由此可见帅才的珍惜程度。   秦平定六国的时候,始皇帝麾下猛将如云,可始皇帝为何一直让王翦主掌三军呢?   就是因为其他将领,再厉害,也只是个将。   而王翦,却是一帅。   其他将领统领大军出征,未必能拿得下敌国。   可王翦出马,就是能帮始皇帝开疆拓土。   同理,武帝时期的卫青、唐太宗时期的李靖,皆是不可多得的帅才。   他们或许没有同时期的某一位将军的名头大、名头响。   但他们就是定海神针。   他们出手,皇帝可以高枕无忧。   他们不出手,皇帝心里就得犯嘀咕。   贾复有这方面的天赋,鱼禾就得好好培养。   鱼禾将酒囊扔给了贾复,笑问,“稳一点不好吗?”   贾复拿着酒囊,却没有急着喝,而是皱着眉头道:“好是好……可是太稳的话,会失去很多机会,也会耗费很多粮草。”   鱼禾点了点头,道:“所以你觉得冯异做的不对?”   贾复一脸尴尬的道:“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哪有资格觉得冯将军做的不对啊。”   鱼禾呵呵笑道:“可你话里的意思就是觉得他不对。”   贾复赶忙摆手,“我可没这么说。”   这话贾复可不会认。   这话传出去了得罪人。   他刚入鱼禾麾下,寸功未立,就得罪鱼禾手下的大将,那不是找虐吗?   那冯异万一是个憨憨,立了大功班师,见了鱼禾,鱼禾问他要什么赏赐,他说他什么都不要,只要鱼禾斩了自己。   那自己不是得凉?   鱼禾失笑道:“好了,不逗你了。”   贾复幽怨的瞥了鱼禾一眼。   鱼禾继续道:“在战事上,稳有稳的好处,快也有快的好处。但同样的,稳有稳的弊端,快也有快的弊端。   具体就得看他们的战果,以及伤亡。   若是太快了,造成伤亡过大的话,那这个快,就不合适。   若稳,导致贻误战机的话,那这个稳也不合适。   冯异虽然求稳,但并不是一个只懂得求稳的人。   此前在征讨庐江郡的战事中,冯异就突出了他的快,仅用了数日,就率军杀到了庐江郡的郡治。   关于这方面的文书,在南平亭放着,以后你见到了,可以仔细看看。   马援也不是一个一味求快的人,遇到了需要智取,需要等待的战事,他也会等。   如果你看的足够仔细,你应该能看到,马援虽然快,但他手底下兵马的战损并没有超过两成。   冯异稳中求胜,所以他手下兵马的战损压的更低,至今维持在一成左右。”   贾复听到这番话,赶忙拿起了文书,仔细翻阅了一会儿,然后惊奇的道:“还真是……”   鱼禾笑着道:“此次他们在征讨九江和陈定的战事中,一个快一个慢,其根本原因也不是他们一个求快,一个求稳。   根本原因在他们的敌人。   甄邯虽然率军去了徐州,但在九江留下了不少兵马。   其中有不少悍卒,亦有不少有能耐的将校。   冯异若是贪功冒进,很容易被人家反过来算计。   所以冯异必须稳中求胜。   虽然进境慢了一些,但敌人找不到一点儿破绽和机会,根本没办法算计他,只能跟他硬碰硬。   反观马援那边,甄邯并没有在陈定留下多少兵马,陈定留守的那些兵马,在得知马援拿下了沛郡以后,就已经被吓破胆了。   所以当马援率军杀到陈定的时候,陈定有一半的兵马草草的抵抗一下,就果断投了马援。   马援之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在陈定纵横,就是因为他很清楚,陈定的那些敌人根本不可能给他设伏,也不会对他有什么阻碍。”   贾复若有所思。   鱼禾随手从案几上拿起了一卷文书,递给了贾复,“这是关于他们对手强弱的奏报,你可以看看。”   贾复拿过文书,迫不及待的就准备看。   鱼禾却抬手阻止了他,“你先别急着看,听我把话说完。”   贾复强按下心中的冲动,盯着鱼禾静等下文。   鱼禾笑着道:“但他们无论进境快慢,对我而言,都没有任何影响。作为他们的主公,作为掌控着扬州战事变化的人。   我只在乎这场战事能不能彻底打赢,赢了以后能不能达到我的预期。   若是因为他们一快一慢,影响到战事的输赢,影响到我的预期,那么我必然得出手干预。   若是没有,我就可以任由他们自由发挥。   目前,他们并没有影响我的预期,所以我可以任由他们自由发挥。”   贾复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点点不太理解鱼禾话里的意思。   鱼禾解释道:“为将者,大多率领千人,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三五万兵马。但大将军,通常也率领十万,甚至数十万兵马作战。   这两者之间有重大的差异,在对战事的看法,对战事的谋划上,也各有不同。   就是这些差异和不同,注定了一些人一辈子只能为将,而一些人却可以成为将中之将大将军。” 第497章 小官巨贪,小吏害人   新汉两朝,还没有帅这个说法。   这个时候,军中最高的统帅便是大将军。   也只有被冠以大将军名号的人,才有资格率领庞大的兵马去屠城灭国。   所以鱼禾向贾复解释统帅的时候,必须以大将军称之。   贾复听到鱼禾对大将军的解释,双眼微微一亮。   马上封侯是这个时代所有少年人共同的梦想,即便是一些达官贵人之后,也难以免俗,更别提贾复了。   做将军中的将军,那马上封侯岂不是轻而易举?   鱼禾继续道:“一个大将军,可以为了一场战事的胜利,舍弃一个将军,甚至一支兵马的性命。但是一个将军,绝对没有资格为了一场战事的胜利,舍弃一个大将军,甚至整个大军的性命。   将军所谋,不过一城一池。   大将军所谋,那便是一地一国。   其中的轻重,你应该明白。”   贾复迫不及待的道:“那主公就是大将军?冯将军和马将军就是将军?”   鱼禾失笑道:“大将军固然是军中最高的职位,但却不是天下最高的职位。这天下,不仅仅得有杀伐,也得有吏治。   掌杀伐和吏治的,便是帝王。   帝王可以驾驭军中最高的大将军,亦可以驾驭吏治中最高的丞相。   我是王,管着大将军,如何以大将军自居?”   贾复急了,抓耳挠腮的道:“这些我自然知道,我也不是说主公得以大将军自居,我是说主公有大将军之才。”   对于封建统治,以及封建的地位划分方面,贾复可能比鱼禾懂得多。   贾复只是一时口快,没把话说明白,所以才造成了这种局面。   当然了,鱼禾也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就是故意借此抬一抬自己。   因为他随后要跟贾复说的话,有点损害他的威严。   鱼禾失笑道:“我哪有大将军之才……”   别说鱼禾这个凡夫俗子了,就是历史上那些雄才大略的皇帝,也没几个有大将军之才的。   首先,封建王朝的奠基者始皇帝嬴政,就没有大将军之才。   虽说他征平了六国,可他几乎没涉足过战场。   他顶多决定一下打谁,动用那位大将军,动用那里的兵力而已。   如何打,怎么赢。   那是王氏父子说了算。   就比如秦征楚国,嬴政先后找到了李信和王翦两位将军。   李信自傲,说他只需要二十万大军就能征平楚国。   王翦则说要六十万大军。   嬴政觉得李信要的人少,就果断点了李信为大将军,去征讨楚国。   结果一开始打的还挺顺,最后却一败涂地。   最后嬴政不得不请王翦出山。   由此可见,嬴政在军事上的才能还达不到大将军的水准。   汉武帝刘彻,在这方面跟嬴政也差不多。   两个都是政治才能点满的家伙,军事上的才能达不到大将军的水准。   相比起来,唐太宗李世民、宋太祖赵匡胤、元太祖成吉思汗、明太祖朱元璋等一部分皇帝,在军事上就有相当高的水准。   但也仅仅只有这么几位皇帝,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所以军事才能对一个帝王而言,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并不是必需品。   没有军事才能的人,依然能够做皇帝,并且也能做到千古一帝的地步。   只是困难程度要比那些军事才能卓越的皇帝大不少。   所以鱼禾对自己没有卓越的军事才能,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好意思。   贾复忙道:“主公您运筹帷幄……”   鱼禾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笑道:“但我没办法决胜于千里之外啊。”   贾复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鱼禾笑着道:“我能教你的,也只有这运筹帷幄。至于决胜于千里之外,还需要你跟着冯异、阴识、马援他们去学。   你先跟着我,待到我觉得时机成熟了,我就让你去军中厮混。”   有些话,鱼禾虽然没有明说,但贾复却已经明白了。   鱼禾这是真的看重他,要重点培养他,让他成为一个大将军。   他不是那种喜欢赌咒发誓说大话的人。   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学,学好一个做鱼禾的大将军。   鱼禾又随手抽了几份文书递给了贾复,贾复也闷头看了起来,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的在看,不放过文书里的任何一个字。   看完以后会仔细思量文书中提到的东西。   鱼禾也继续批阅起了文书。   鱼禾治下的大部分地方的吏治已经步入了正规,只有新征的扬州各郡,以及从句町国接手的牂柯郡有不少政务要处理。   徐宣那厮在牂柯郡搞杨音和谢禄在交趾三郡搞的那一套,准备将牂柯郡的句町人和夜郎人给折腾干净。   句町人和夜郎人不好跟徐宣翻脸,就只能变着法的找鱼禾告状。   夜郎人找了管辖着互市城的农城主向鱼禾告状。   句町人找到了鱼町府上的长史,也送了一封信给鱼禾。   句町人还派人去了东越,求亡承出面跟鱼禾讨人情。   其他被徐宣折腾过的人,也纷纷托关系向鱼禾告状。   徐宣一下子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   徐宣这厮的本意是好的,可是牂柯郡不是交趾三郡,不适用杨音和谢禄在交趾三郡用的那一套,得以招抚为主。   徐宣有点不知道变通。   鱼禾写了一份文书,申斥了徐宣一番,同时启用了被遗忘了许久的任方,去牂柯郡给徐宣充任副手。   任方虽然对句町人和夜郎人没什么好感,曾经在平夷县充任县宰的时候,也没少折腾当地的各部族的人。   但人家知道各部族的底线在哪儿,也知道如何同化各部族的人。   让他去给徐宣帮忙,也就没那么多人告徐宣的状了。   处理完此事,鱼禾准备处理下一份文书,阴丽华就急匆匆的闯进了马车。   入了车厢,抱起了鱼禾身边的水囊,先闷了一口,然后在鱼禾愕然的目光中,认真的道:“你得尽快给扬州任命扬州牧了。”   鱼禾愣了一下。   此事他很早以前就跟阴丽华说过了,目前合适的人选只有杨音。   但接替杨音的人还没找好,暂时放在一边。   阴丽华现在又提起此事,明显是受刺激了。   “发生了何事?”   鱼禾疑问。   阴丽华沉声道:“豫章郡的百姓开始埋女婴了……”   鱼禾脸上的神情一僵,贾复则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鱼禾问道:“具体如何?”   阴丽华深吸了一口气道:“百姓们手里没粮,养活不了一家人,所以诞下了男婴以后,勉强会留下,诞下了女婴以后,直接掐死,扔到无人处。   一些地方已经出现女婴沟了。   沟里扔的几乎全是女婴。   也有一些男婴。   我刚才就是去看了一番女婴沟。   然后就看到了人间炼狱。”   鱼禾皱眉道:“冯异、马援等人在征讨扬州的时候,不是从当地的官员中挑选出了一些良善之辈,继续充任当地的官员,维护当地的吏治吗?   我们前后也向扬州分派了不少粮食,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形?”   阴丽华脸色难看的道:“没有州牧、太守统管官员,官员们整日里惶惶不可终日,哪有心思去治理地方?   我们分派到扬州的粮食,经各级衙门分发下去以后。   不是被当地的豪强霸占了,就是被那些乡老给私吞了。   一些心存善念的乡老,还会给百姓留口吃的。   一些心狠的,不仅不给百姓们留吃的,甚至还要问百姓们要粮。   说是你这个新大王问百姓们要的税赋,百姓们要是不给的话,就得被杀全家。   百姓们不是被逼死,就是被逼的逃进山林,亦或者落草为寇。”   鱼禾面色一冷,“职位不大,心倒是够狠,对自己的乡亲也不留手。小官巨贪,小吏害人,还真是如此。”   “巴山?!”   鱼禾冷喝一声。   巴山的脑袋就从车帘子里伸了进来。   “传令冯英和王堂,调荆州四郡和交州的一半郡卫,押解粮食入扬州。让他们以百人为基,分别扎在各乡,将粮食亲自发到百姓手里,看着百姓吃下去。   任何人敢贪墨,亦或者发现贪墨的人。   我许他们先斩后奏。”   鱼禾冷冷的下令。   巴山愣了一下,点头准备应声。   鱼禾又补充了一句,“再告诉他们,祸害乡里的,就给我杀全家!我倒是要看看,是他们的心硬,还是我的刀子硬!”   巴山点了点头,没任何意见,下去找人传令。   阴丽华和贾复倒是一惊。   阴丽华忍不住道:“下手是不是太狠了?”   阴丽华倒是不在乎鱼禾惩治那些恶人,只是株连全家的话,会杀很多人。   鱼禾冷笑道:“乱世当用重典,我不杀人,他们就会去害别人,那我就不得不先宰了他们。”   阴丽华迟疑道:“可是他们的家人也许无罪呢。再说了,那些郡卫皆是兵卒,他们下手可不知轻重。”   鱼禾毫不犹豫的道:“但他们会一丝不苟的执行我的命令。我要的就是他们不知轻重,要的就是震慑。   要是我对他们仁慈,他们只会更加胆大妄为。” 第498章 帝王为何无情?   阴丽华见鱼禾态度强硬,就没有再劝。   鱼禾的性子她了解,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关于扬州牧的人选,你还没有决定吗?”   阴丽华问起了最初提到的问题。   扬州境内之所以如此乱,归根结底还是吏治没有恢复的缘故。   鱼禾调遣了荆州和交州各郡的郡卫和县卒入扬州,也只能治标,却不能治本。   扬州还是需要一个精通吏治的人统管大局,恢复扬州的吏治。   鱼禾握着手里的文书,皱着眉头,没有言语。   他手底下的诸多官员里,能腾出手帮他治理扬州的,似乎只有杨音。   只是杨音如今所居的位置很关键,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阴丽华见鱼禾沉默不语,也猜出了鱼禾还没有下定决心,她也没有步步紧逼,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早做决定吧。时间拖的越长,扬州的百姓就越遭罪。”   说完话,阴丽华放下了水囊,下了马车。   阴丽华一路上捡到了不少婴儿,也收养了不少婴儿,那些婴儿需要她照顾。   虽说她这么做,救不了整个扬州受难的婴儿,但能救一个是一个。   总不能碰见了婴儿遭罪,她不管不问吧?   阴丽华走后,鱼禾也无心继续批阅文书,他将文书中的军报一股脑的扔给了一旁的贾复,自己缩在塌上思量了起来。   往后一段日子,鱼禾一行出了豫章郡,入了庐江郡,再庐江郡巡视了一番,又入了九江郡。   所过之处,吏治一片混乱。   流民、乞丐、土匪、流寇,随处可见。   插标卖首的比比皆是。   一些地方,人就像是牲口一般,被送到集市上,供人挑选。   时不时会有人上去看看牙口,瞧瞧身段,瞅瞅模样。   一些年龄太小,又或者年龄太大,骨瘦如柴的,不要钱也没人要。   “安丰县的人市上,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已经降到五斤粮食了,六县那边据说更便宜,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仅需要三斤粮食……”   鱼禾一行入了九江郡的安丰县,刚刚落脚。   阴丽华就跑到城内的人市上去转了一圈。   回到安丰县县衙以后,阴丽华就向鱼禾汇报她逛街的成果。   鱼禾正在给贾复讲解什么叫战略纵深,贾复也听的如痴如醉,时不时还会提问一两句。   听到阴丽华这话,鱼禾再次皱起了眉头,对贾复吩咐道:“你先去偏厅看看新绘制的舆图……”   贾复瞧了瞧鱼禾,又瞧了瞧阴丽华,知道鱼禾有话跟阴丽华说,就识趣的应了一声,去了偏厅。   贾复一走,鱼禾皱着眉头问阴丽华,“你到底什么意思?”   阴丽华不慌不忙的道:“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知道,扬州的人市你到底管不管,你不管的话,我就让各地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人到扬州的人市上采买人手了。   五斤粮食能换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六斤粮食能换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子。   我只需要拿出一些微不足道的粮食,就能换回数以万计的姑娘和小子。   我只要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就能为我们劳作至死。   我只需要采买一次,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以后十年,甚至二十年内,都不会缺人用。”   鱼禾白了阴丽华一眼,阴丽华嘴上说着为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着想,实际上是在刺激他,刺激他尽快做决定。   阴丽华见鱼禾不说话,故作惊讶的道:“你迟迟不做决定,难道是在等,等一个姑娘降到一斤粮食的时候?”   “够了!”   鱼禾瞪了阴丽华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还有完没完?”   阴丽华瞥了鱼禾一眼,也没好气的道:“不是我有完没完,是你再不做决定,你的扬州就完了。   江山社稷是你的,不是我的。   我劳心劳力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你?”   鱼禾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派人去南平亭传令,着鱼越为交趾侯,食交趾郡千户,许他开府之权,许他一卫府兵,即刻赶往交趾。”   一个姑娘真要是降到一斤粮食的地步上,那扬州就真的完了。   没个十年八年,根本恢复不了元气。   鱼禾虽然可以从荆州、交州、益州三地抽调物资补贴扬州,可鱼禾没办法一直拆东墙补西墙。   到时候西墙补起来了,东墙很有可能就会塌。   阴丽华听到鱼禾的话,愣了一下,“鱼奘、鱼町两个庶出,你给的是王。到了越儿这个胞弟身上,你怎么给了个侯啊?”   按理来说,嫡出的待遇就是得比庶出高。   嫡出的待遇若是低了,很容易让人误会嫡出不受重视。   鱼禾瞪了阴丽华一眼,道:“我还没当王呢,就先给他个王,让他骑在我头上啊?合适吗?”   阴丽华刚要开口,就听鱼禾又道:“再说了,奘儿和町儿的王,能跟越儿的侯比吗?”   一个被限制在府里,动都动不了,子孙后代以后能不能继承他们的爵位,还得看鱼禾脸色。   一个拥有极大的自主权,除了在兵力方面做了一些限制外,其他地方并没有任何限制。   一个是虚有其名的王爵,一个是拥有一定实权的侯爵。   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阴丽华也知道这个道理,可鱼越终究是鱼禾的胞弟,又是嫡出的,若是被鱼奘和鱼町低一头,终究是不好看,也不好听。   “你封王的时候,会给越儿提一提?”   阴丽华迟疑了一下,问道。   鱼禾封王,大赏群臣是不可避免的。   到时候手底下官员的官爵,少说都要提一等。   鱼禾现在给鱼越一个侯,等封王的时候再给鱼越提成王,倒也能说得过去。   鱼禾微微摇头,“不会……”   阴丽华一脸愕然。   鱼禾淡然的道:“我若是能入主长安的话,倒是可以给他一个王。”   阴丽华目瞪口呆的看着鱼禾,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觉得鱼禾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可怕,居然连自己的嫡亲弟弟也要防。   鱼禾似乎看出了阴丽华的心思,瞥了阴丽华一眼,郁闷的道:“我不是防着他,我是不想把他惯坏了,让他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他对上了我,会有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就鱼禾现在的实力,已经鱼禾麾下的阵容。   别说是初出茅庐的鱼越了,就算是全盛时期的莽帝,鱼禾也能跟他一教高下。   鱼越以后实力壮大了,鱼禾的实力只会变得更强。   到时候鱼越对上鱼禾,唯有一死。   鱼禾之所以将鱼越的爵位压一层,就是不希望鱼越有一日会拿着刀子对着他。   历史上,将自己的儿子、弟弟惯坏的皇帝,比比皆是。   最出名的就是李渊和赵匡胤。   李渊立国以后,一面册封李建成为太子,一面又各种向李世民封官许愿,甚至还纵容李元吉坑害李世民。   历史上记载,李元吉曾经当着李渊的面说要宰了李世民那个野心勃勃的二哥,李渊愣是没说话。   由此可见,李渊对儿子们内斗,纵容的有多厉害。   这也造成了后来的玄武门之变。   可以说,玄武门之变的锅,李渊要背一大半。   他要是不给李世民各种封官许愿,纵容李世民的野心,他要是不纵容儿子们内斗。   李建成和李元吉会想着法的去针对李世民。   李世民会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宰了他们两个?   赵匡胤立国以后,对自己的弟弟赵匡义也是各种纵容。   不仅给了赵匡义高官厚爵,强大的权力,还将自己拥有的东西,也给赵匡义整一套。   然后,他严防死守的那些武将,没有对他作什么。   他弟弟赵匡义却弄出了斧声烛影。   他的弟弟赵延美,两个儿子,在他弟弟赵匡义的调教下也死的不明不白。   鱼禾就是看多了这一类的历史,所以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到达了一定的地位以后,千万不能给身边的人太多的幻想和宠溺。   不然,身边的人很有可能就会将刀子送到你身边。   你能做的就是宰了他,或者被他所宰。   人都说帝王无情,帝王为何无情,还不是那些刁才想害朕?!   阴丽华不知道后世还有李唐皇室、赵宋皇室,不知道惯着儿孙、弟弟的下场。   所以即便鱼禾向她解释了一番,她也知道了鱼禾此举是为了保护鱼越,但她还是觉得鱼禾有些不近人情。   “你就不怕别人看轻了越儿,又或者说越儿闲话?”   阴丽华认真的道。   鱼禾不屑的撇撇嘴,“谁敢?!”   阴丽华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只要鱼禾不看轻鱼越,鱼禾治下的那些人,还真没人敢看轻鱼越,哪怕鱼越什么也不是。   就像是鱼父,卸任了西山军将军的职位以后,身上无官无职。   但是他在鱼禾的地盘上晃荡,谁敢怠慢他?   谁又敢说他半句闲话?   “此事你就不需要多管了,我自有思量。你也别觉得我不近人情,我也是希望,待我功成名就的时候,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能活着。   我更希望,待我功成名就的时候,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能跟着我享福。   而不是我做刘邦,你做吕雉。” 第499章 游侠儿   阴丽华闻言,浑身一震。   吕雉绝对算得上是新汉两朝的第一女狠人。   她做出的那些狠辣事,能止小儿夜啼。   阴丽华不是那种性子的人,更做不了那些狠事。   鱼禾感叹道:“地位不同,所面对的一切都不同。你要保护身边的人,需要用的办法也不同。”   阴丽华慢慢的有些理解鱼禾了。   但她还是不能完全理解鱼禾。   因为她虽然是豪门千金,但却不是达官贵人,根本不知道权力场和皇室争斗的残酷。   鱼禾也没有再继续谈论此事,他继续道:“再派人传令给杨音,任杨音为扬州牧,拿到命令后,即刻赶往扬州赴任。   再吩咐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人盯着扬州各地的动向。   那些借着扬州动乱,倒卖人口,大发难财的,都给我一一记下。   那些借着扬州动乱,胡作非为的,也给我一一记下。   等到杨音到了,就让杨音给我带着人去抄家。”   扬州的战事结束以后,扬州应该有许多无家可归的百姓需要安置。   抄一次家,刚好能清理出不少田产、屋舍等等资产,刚好可以安置百姓。   阴丽华沉吟了一下,点着头准备下去传令。   就听鱼禾又道:“你还得回一趟南平亭,让我们两家的人准备一下我们的婚事。”   阴丽华一愣,俏脸微微一红。   不过心思机敏的她立马发现了鱼禾此举的深意。   鱼禾将鱼越‘发配’去了交趾跟蛮夷为伍,让鱼越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去面对交趾的风雨,鱼父和鱼娘铁定要找鱼禾理论。   鱼禾这个时候提出准备婚事,有平息鱼父和鱼娘怒火的意思。   阴丽华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工具人,俏脸又是一白。   鱼禾并没有观察阴丽华的脸色变化,他自顾自的道:“待到马援和冯英征讨完了丹阳郡,我准备将王府设立在丹阳郡的石头城,改金陵邑为金陵。   到时候两家人应该都准备妥当了。   我会在金陵称王,亦会在称王的当日迎娶你。”   阴丽华又是一愣,双眼瞪大,一脸不可思议。   鱼禾称王那么重要的日子,居然会迎娶她,这是要将她高高的捧起来给所有人看,告诉所有人,她就是他的王妃。   这就有点浪漫了。   一下子戳中了阴丽华的少女心。   阴丽华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喜悦。   “你……你还真是霸道,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吗?”   阴丽华喜悦之余,小声质问。   鱼禾看向阴丽华笑道:“你不同意?”   阴丽华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鱼禾一眼,急匆匆的离开了正堂。   阴丽华将鱼禾的命令传达下去以后,次日就起程赶往了南平亭。   鱼禾也起程赶往了九江郡和丹阳郡的边陲。   冯异耗费了不少时日,终于征平了九江郡,然后率军赶到了丹阳郡和马援回合。   铫期和马员就有点打酱油,在结束了会稽郡和豫章郡的战事以后,就领着兵马在两郡境内的大部分地方征讨大股的土匪流寇。   剩下的战事几乎都是冯异和马援在独秀。   马援的速度虽然快了一些,但兵临丹阳郡以后,却没有急着进攻,而是等到冯异结束了九江郡的战事以后,跟冯异一起征讨起了丹阳郡。   丹阳郡不大,但是留守的兵力却不少。   此外还有一些义士和罪囚,帮着丹阳郡大尹一起固守丹阳。   所以马援和冯异一起征讨丹阳,速度也不是很快。   鱼禾赶到九江郡和丹阳郡边陲的时候,马援和冯异才拿下半个丹阳。   鱼禾并没有去打扰马援和冯异用兵,而是在九江郡和丹阳郡边陲的历阳县落脚。   鱼禾刚在历阳县落脚,一群人就找上了门,由于衣衫不整,看着像是土匪流寇,差点被鱼禾的侍卫挡在了历阳县县衙外。   还好巴山及时出现,认出了为首的人,亲自带着他们入了衙门。   为首的人见到鱼禾,就单膝跪地,“卑职吕嵩,参见主公……”   吕嵩在外奔波已经有两载了,人变得比以前沧桑了不少,头发、胡须、衣服,都乱糟糟的,活像是个乞丐。   鱼禾起身,从案几后走出,亲自扶起了吕嵩,仔细打量了吕嵩一番后,哭笑不得的道:“你好待也是数千人的统领,数万匪徒的匪首,弄几身像样的衣服应该不在话下吧?怎么穿的像是乞丐似的?”   吕嵩起身,苦着脸道:“卑职也不想如此啊。只是卑职此次为了配合马将军和冯将军征讨扬州,出卖了不少四海军的兄弟。   如今有一大帮子人正追杀卑职呢。   卑职不想将他们引到主公这里,所以只能乔装打扮一番。”   作为一个探子,肯定召人恨。   作为一个探子兼侠士,注定了要辜负一些人。   被人追杀,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吕嵩是一个名震江水以南的大游侠,许多不知道他背景,却跟着他在扬州夺取四海军,又领着四海军一起征战扬州的人,大多也是仰慕他的名声,追随到他身边的游侠儿。   一些游侠儿估计还跟扬州的一部分豪强、大户、吏民沾亲带故。   吕嵩在冯异和马援兵进扬州的时候,摇身一变成了鱼禾的人。   一部分游侠儿自然喜出望外,觉得跟着吕嵩会有一个光明的前程。   一部分游侠儿则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成了吕嵩的工具,心里肯定不高兴,肯定会找吕嵩麻烦。   他们会以吕嵩背叛了忠义为名,对吕嵩展开追杀。   鱼禾瞧着吕嵩如今为了见他,都得打扮成乞丐模样,就猜测到,追杀吕嵩的人怕是不少。   侠以武犯禁,这话绝对是至理名言。   大部分游侠儿做事,全凭江湖规矩,哥们义气。   根本不在乎什么律法、什么道德。   一些游侠儿甚至只讲忠义,不讲大义,不讲家国天下。   这一点,从吕嵩被人追杀就看得出来。   鱼禾征讨扬州,绝对是为了结束扬州百姓的苦难,绝对是为了扬州百姓好。   虽说这中间夹杂着鱼禾的野心和私利,但这并不妨碍鱼禾让扬州百姓脱离苦海,过上和交州、益州、荆州百姓一样的太平祥和的日子。   所以鱼禾入扬州,对扬州绝对是有益无害。   吕嵩帮鱼禾,绝对是正确的。   鱼禾拍着吕嵩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道:“苦了你了……”   吕嵩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脸,“能帮主公开疆拓土,能让扬州的百姓过上和益州、交州、荆州百姓一样安定的日子,卑职一点儿也不苦。”   鱼禾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名震江水以南的大侠,虽然为他所用,但心里依然能惦念着百姓,这才是游侠儿概有的态度。   或许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但惦记了,总比不惦记强。   “就是迂腐了一些……”   鱼禾笑着说。   吕嵩脸上的神情一僵。   鱼禾幽幽的道:“追杀你的人应该不少,但我不相信你奈何不了他们。”   刨去吕嵩的个人勇武不提,他手上的四海匪军,以及四海镖行的人,数量不少,对付一群游侠儿还是轻而易举的。   可吕嵩却并没有对付那一群游侠儿,反而任由那些游侠儿刺杀他。   由此可见,在吕嵩心里,依然奉行着江湖上的那一套,总觉得自己做出了对不起兄弟的事情,有负兄弟,所以任由兄弟报复,却不还手。   吕嵩干巴巴的道:“都是跟卑职出生入死的兄弟,卑职实在不忍心下手……”   鱼禾盯着吕嵩道:“可他们威胁到了扬州的安定,也威胁到了你,乃至扬州其他人的性命,甚至有可能还会威胁到我的性命。   他们若是适可而止,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们得寸进尺的话,你觉得我容得下他们?”   吕嵩一脸迟疑,不知道该说什么。   吕嵩不可能背信弃义之后,还对自己的兄弟下手。   鱼禾也不可能逼迫着吕嵩对自己的兄弟下手。   虽说成大事者不可妇人之仁,可一个人心中若是连半点仁慈都没有了,那他跟机器就没什么区别。   或许会比机器更冰冷,更无情。   鱼禾继续道:“我给他们一个机会。你派人去给他们传话,让他们适可而止。愿意为我所用的,我给他们一口饭吃。不愿意为我所用,那就离开我的疆域。   若是得寸进尺的话,那我不介意铲除他们。   此事我不会让你插手,我会让漕中叔和漕少游去解决此事。   我相信,漕中叔和漕少游有的是手段对付他们。”   漕中叔身为国家级选手,对付地方级的选手,还是轻而易举的。   更别说漕中叔背后有一个庞然大物支持,那些追杀吕嵩的游侠儿背后估计什么也没有。   吕嵩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鱼禾又拍了拍吕嵩的肩头,让吕嵩坐下,继续道:“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你能容忍他们在你面前肆意妄为,又能从我口中为他们讨一线生机,你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们是生是死,是他们自己决定的,跟你无关。” 第500章 王莽的迷之操作   吕嵩在鱼禾安抚下,心里好受了不少。   鱼禾没有继续多说什么,而是吩咐人带着吕嵩一行人下去洗漱了一番,又吩咐厨娘准备了好几桌丰盛的酒菜。   待到吕嵩一行洗漱过后,鱼禾先让他们美美的吃了一顿。   酒足饭饱以后,鱼禾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吕嵩一人。   鱼禾让吕嵩坐在了自己身侧,递给了吕嵩一壶果酒,道:“你为我奔波多年,我似乎什么也没给过你?”   吕嵩拿过了酒壶,听到鱼禾的话,略微一愣,忙道:“卑职跟着主公,是为了拯救天下黎民百姓,并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鱼禾又拿起了一壶果酒,闷了一口,笑道:“你可以无欲无求,但我不能什么都不给。没理由我从一个草寇混到诸侯王的地步,而跟着我的人缺一无所有。”   鱼禾看向吕嵩,笑问,“我记得你族中有不少族人,族中的长者也帮你谋了几房亲事,你为何不回去成亲?”   吕嵩的年龄不小,仅比鱼父小了几岁,比鱼禾年长了一轮。   按理说,他早该成婚,也早该生儿育女了。   可至今,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吕嵩听到鱼禾的问话,一脸尴尬的道:“卑职是个游侠儿,居无定所,也没有多少积蓄。正经人家谁会将闺女嫁给我?”   鱼禾瞥了吕嵩一眼,“那是以前,现在你是我的部下。我发放给你的那些俸禄,足够你养一大家子人了。”   吕嵩干巴巴的道:“主公发放给卑职的俸禄,卑职全部接济那些阵亡的兄弟们的家眷了……”   鱼禾瞪了吕嵩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是少了他们吃喝,还是少了他们抚恤了,需要你接济?”   鱼禾对手下的官员虽然扣扣嗖嗖的,但是对手下的将士们却很大方。   将士们在阵亡以后,除了能拿到一笔丰厚的抚恤金外,其家中长子可以到衙门里为吏,亦可充任县卒、郡卫。   家中人丁单薄的,鱼禾会出钱让其家中一子去读书识字,若是读书有成,以后可以继续进行深造,亦可进入衙门充任书吏,又或者到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充任记事。   家中孤寡者,由鱼禾出钱供养。   鱼禾除了在各地设立的文室以外,还有孤独园。   那些孤寡皆养在其中,由地方衙门照看,由四海货铺供养其四时所需。   两者互相监督,确保孤寡们在孤独园里能安度晚年。   鱼禾时不时还会派人下去暗访,确认那些孤寡们在孤独园里没有受虐待。   鱼禾几乎将将士们阵亡以后的一切全部安排妥当,根本不需要吕嵩再出钱去接济。   吕嵩干巴巴道:“他们的儿孙随着卑职出生入死,阵亡在外,卑职接济他们,也只是为了聊表心意。”   鱼禾瞪向吕嵩,“那些阵亡将士的家眷指望你去接济,他们早就饿死了。他们跟着你吕嵩出生入死,你吕嵩记着他们。   他们为我鱼禾赴死,我鱼禾难道会忘了他们不成?”   吕嵩一脸尴尬。   鱼禾又瞪了吕嵩一眼,“我在益州郡的比苏给你们留了一块地方。回头你可以将你的家眷和你麾下那些兄弟们的家眷一并迁移过去。   你们做的是遭人恨的事情,现在是外人恨你们,以后我们的人也会恨你们。   让他们提前躲起来,也能避免被人所害。   我会派人教授你们的子孙读书、习武。   你们阵亡,或者退出四海镖行的时候,就是你们的子孙出仕的时候。   到时候我会依照你们在四海镖行的职位和功劳,给予他们一定的官爵。”   吕嵩愕然的看向鱼禾。   鱼禾继续自顾自的道:“你们既然做了鬼,那就只能一辈子做鬼。我没办法将你们放在台面上,天下人也不会希望我将你们放在台面上。   我只能将对你们的亏欠,弥补到你们的子孙后辈身上。”   顿了一下,鱼禾又道:“当然了,你们的子孙后辈也可以选择做鬼。但必须经过我点头,也必须从头做起。   你和你的那些兄弟也别觉得寒心,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好。   因为你们的子孙后辈若是做了鬼,并且接替了你们的职务的话,很有可能会逐渐的掌控所有的鬼。   我不会对你们下刀子,我也不希望对你们的子孙后辈下刀子。”   鱼禾为吕嵩等人的以后,考虑的也算周全。   一些该说的,不该说的,鱼禾都说了,也算是坦诚。   吕嵩没料到鱼禾会大大方方的将这番话说出来。   他心里没有恐惧,没有慌张,也没有觉得心寒,他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按理说,他们这一群做鬼的人,在帮助主公踏上了九五之位以后,九成九会被清理干净。   因为那个时候,主公就已经用不到他们了。   即便是要用,也不会用他们一批知道太多秘密的老人。   因为帝王要维护自己伟光正的一面,不能沾染上一些污点。   鱼禾能为他们安排好以后,并且厚待他们,吕嵩怎么可能不觉得暖心。   “主……主公……”   吕嵩有些感动的要道谢。   鱼禾抬手,打断了他,又道:“多余的话就别说了,我许你半载时间,你带着你的族人和你麾下兄弟们的家眷去比苏,顺便成个婚,最好能让自己的妻妾怀个一儿半女。   以后你离开了四海镖行,也得有人享受你的功勋不是?”   吕嵩抿着嘴,重重的点头。   鱼禾摆摆手,道:“行了,下去歇息吧。速去速回,我还有重任要交给你。”   吕嵩再次点头,起身向鱼禾郑重的一礼,离开了正堂。   鱼禾在吕嵩走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见了吕嵩,将吕嵩以后的事情做了一个交代,鱼禾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但鱼禾心里却不痛快。   做鬼的人,有时候付出的远远要比台面上的人多得多。   但他们却没办法得到应有的待遇和名声。   鱼禾也没办法给他们太好的待遇,更不能给他们名声。   因为给他们太好的待遇,台面上的人会不高兴。   天下人也会说鱼禾重视鬼,却忽视人,是一个阴沉的人。   给他们名声,那跟杀他们没区别。   毕竟,做鬼是最容易得罪人的。   若是将他们的名声宣扬出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们展开打击报复。   所以鱼禾只能将一切的一切弥补到他们的后辈身上。   还好炎黄子孙在对待后辈的时候都很大方,只要对后辈有利的事情,即便是要他们的命,他们也不在乎。   鱼禾将吕嵩等人的一切弥补到他们后辈身上,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一夜无话。   次日。   吕嵩一大早就带着一帮子兄弟,向鱼禾辞行。   鱼禾给吕嵩拿了五枚黑玉珠,让巴山送吕嵩一行离开了历阳。   吕嵩走后,鱼禾就在历阳住下了。   每日里除了处理政务以外,还会教导贾复一个时辰。   贾复确实天赋异禀,在军事方面有惊人的天赋。   鱼禾给贾复讲一些战略,举一两个例子,贾复立马能举一反三。   甚至有时候,贾复会提出一些鱼禾也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为此,鱼禾在教导贾复战略的时候,总会提前一天做一些备案,以便应对贾复的询问。   在鱼禾教导贾复的这段日子。   马援和冯异的联军攻克了大半个丹阳郡。   丹阳郡大尹被迫往徐州方向后退。   眼看就要拿下整个丹阳郡了,却突然爆发了两桩大事,迫使冯异和马援放缓了征讨丹阳郡的脚步。   第一桩大事就是王莽派遣王匡赶往了冀州,招降冀州最大的起义军铜马军。   第二桩大事就是王莽派遣衰章赶往了徐州,招降徐州的起义军赤眉军。   赤眉军又被王莽招降的可能,丹阳郡大尹又往徐州方向后退,冯茂和马援怕徐州的赤眉军会突然加入战场,所以只能放缓脚步,向鱼禾请示。   鱼禾在得到消息的时候,有点蒙。   “你说王莽派人招降了铜马军和赤眉军?”   历阳县县衙,鱼禾一脸愕然的问鱼蒙。   鱼蒙拱手道:“只是派人去招降了,许了王位,具体的应该还在谈。”   鱼禾将手里的舆图塞给了贾复,有些不可思议的道:“王莽多骄傲的一个人啊,居然会向反贼低头?!”   王莽登基之初,那真是怼天怼地怼空气,谁也不虚。   一开口就先给四邻降了个爵,将四邻全得罪了。   往后虽然有所收敛,但也没见向任何人妥协。   句町、蜀中、冀州、徐州多地发生叛乱,王莽也是派遣大军刚正面,丝毫不怂。   怎么一下开始冲反贼抛出橄榄枝了?   这不符合王莽的性格啊。   鱼禾思量了一会儿,道:“难道是凉州的战事出现了问题?”   鱼禾对鱼蒙吩咐道:“你速去找四海镖行的人,问问他们,凉州的战事是不是有什么变化。有的话,速速报给我。”   鱼蒙点了一下头,去找四海镖行的人。   鱼禾则侧头看向贾复,道:“你觉得会是哪儿出现了问题,居然让王莽放下了自己的骄傲,选择招降铜马和赤眉?” 第501章 石头城   贾复沉吟了一会儿,道:“有可能是凉州的战事出现了问题,让王莽看到了危机,所以王莽不得不舍下脸皮,招降铜马和赤眉。   也有可能是京畿重地,又或者临近京畿重地的地方出现了问题,所以王莽不得不通过招降,先稳住铜马和赤眉。   具体是那一种,臣就说不准了。”   鱼禾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待到鱼蒙从四海镖行返回以后,带回的消息跟他和贾复猜测的分毫不差。   “月前,王寻和王邑率军进攻天水郡,遭遇隈嚣率死士突袭,手里的粮草毁掉了近三成。隈嚣又借机向王寻和王邑发起多次突袭。   王寻和王邑麾下的兵马损伤不小。如今已经退回了安定郡,开始修整。   蜀中的公孙述有兵出秦岭的架势,南阳郡的绿林军分成了数股,在南阳郡给攻城略地,目前已经拿下了半个南阳郡,也有威逼京畿重地的架势。   这其中就有主公一直派人关注的刘伯升和刘秀兄弟。”   鱼蒙沉声向鱼禾汇报着他从四海镖行得到的消息。   鱼禾听完了鱼蒙的汇报,愣了好一会儿,喃喃道:“刘伯升和刘秀两兄弟终于忍不住了吗?”   鱼蒙和贾复一脸茫然的盯着鱼禾。   不明白鱼禾为何如此关注刘伯升和刘秀兄弟。   在鱼蒙所说的诸多势力中,刘伯升和刘秀兄弟,顶多算是一个杂鱼。   若不是鱼禾提前知会过四海镖行,四海镖行的人估计都不会将这种消息报给鱼禾。   毕竟,造反的人太多了。   麾下从众成千上万的义军就有不下数百股,实在没人去关注一个从众几百人的义军。   鱼禾背负双手,遥望着长安城的方向,一脸感慨。   刘伯升和刘秀兄弟既然起兵了,那就说明莽新也开始进入倒计时了。   刘秀的嗅觉很敏锐。   历史上,他从长安城回到南阳郡以后,一直深居简出,即便是天下一团乱,他也没有任何动作。   刘伯升多次拽着他一起造反,他都不为所动。   一直到绿林军三分,开始正式在南阳郡攻城略地的时候,他才跟随刘伯升一起造了反。   而他造反后不到一年,莽新就没了。   他肯定是看出了莽新命不久矣,并且算准了莽新很快得没,所以才造反的。   现在刘秀造反了,那就说明莽新马上要没了。   王莽八成也察觉到了自己要凉,所以才放下脸面,让人去招降赤眉和铜马。   鱼禾沉默了良久,吩咐鱼蒙道:“让四海镖行的人盯紧绿林军的动向。”   鱼蒙点头应了一声,忙道:“冯将军和马将军那边该怎么办?他们怕赤眉军突然加入丹阳郡的战事,所以迟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你派人回一趟南平亭,让阴长史派人出面,跟赤眉的人交涉一二。赤眉拿了我那么多军备,总不可能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我。   他们拿丹阳郡又没什么用,即便是降了王莽,也不该拿我去当投名状。   他们没那个牙口,王莽也没那个牙口。”   鱼蒙一脸迟疑。   贾复则缓缓开口道:“主公,话虽如此,可不得不防。赤眉的首领樊崇,听说是农户出身,没读过什么书,他的想法,很难以常理度之。   马将军和冯将军放缓征讨丹阳郡的脚步,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鱼禾沉吟了一下,冷笑道:“樊崇真要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冲我呲牙,那我就不介意拿他的徐州当北上的突破口。”   鱼禾看向贾复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已经快要拿下整个扬州了,不能再最后的时候疏忽大意。”   “这样!”   鱼禾对鱼蒙吩咐道:“你派人去给马员和铫期传令,让他们放弃征讨扬州境内的土匪流寇,率军赶到丹阳郡驰援。   然后再派人去告诉马援和冯异,让他们放开手脚给我打,不必有所顾忌。   樊崇真要敢插手我们的战事,我不介意让他看一看正规兵马和杂军的差距。”   樊崇麾下从众众多,粮草消耗也大。   樊崇洗劫了一个徐州、大半个兖州,依然没办法喂饱自己的从众。   如今樊崇麾下的一部分人已经跑去盗墓了。   樊崇根本没有足够的粮草跟他掀起惊天大战。   所以即便樊崇真的干预丹阳郡的战事,鱼禾也无惧。   鱼蒙郑重的点了点头,下去传令。   随着鱼禾的命令传达下去,铫期和马员也迅速的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率领着兵马赶往了丹阳郡。   冯异和马援在得到了鱼禾的授意以后,再次展开了对丹阳郡的攻伐。   丹阳郡的大尹逃了,冯异和马援放开了手脚征讨丹阳郡,丹阳郡果然扛不住,短短一旬。   冯异和马援就拿下了整个丹阳郡。   在此期间,樊崇并没有插手丹阳郡的战事。   甚至在阴丽华派人去交涉后,樊崇还派人将逃到了徐州的丹阳郡大尹送到了鱼禾面前。   樊崇出身不高,但能做到赤眉首领的位置上,果然有两把刷子。   他知道自己不是鱼禾的对手,也知道自己耗不过鱼禾,所以根本没有跟鱼禾作对的心思。   甚至隐隐还有一些讨好的味道。   他手底下的人就比他张狂多了,觉得他们占据了徐州很了不起。   居然将丹阳郡大尹送到了鱼禾手里后,问鱼禾要好处。   鱼禾看在樊崇还识趣的份上,就没让巴山将他们拖出去砍了,反而给了他们不少好处。   丹阳郡拿下以后,整个扬州就成了鱼禾的疆域。   鱼禾也彻底拿下了江水以南的所有疆域。   鱼禾第一时间赶往了丹阳郡的秣陵,到了四望山的石头城。   石头城很破败,全城还不到一万人,远没有后世那么繁华。   冯异、马援一左一右,陪着鱼禾在石头城内巡视了一番,全然没有看出石头城有任何的特异之处,完全不明白鱼禾为何会在拿下了丹阳郡以后,第一时间赶到此处。   在三国之前,石头城确实如此,十分破败。   是孙权在此建都,修筑了庞大的都城,此地才得以繁华。   孙权还有一百多年才会出生,所以石头城的破败和荒凉,在鱼禾的意料之中。   鱼禾在巡视了一番石头城以后,站在一处破败的土城墙上,遥望着脚下的山山水水,对冯异和马援道:“我准备在此处筑城,你们觉得如何?”   冯异和马援皆是一愣。   冯异一向沉稳,所以没有言语。   马援思量了一番后,道:“当年楚威王熊商在此筑造石头城,是看重了此地的地势,想借着江水为屏,图谋天下。   主公若是在此处筑城,借江水为屏,能抵十万雄兵。”   金陵之所以能吸引那么多帝王在此建都,就是因为其独特的地势。   在此依照地势筑城,易受难攻,确实能抵得上数万雄兵。   这是一处天然的军事要地。   鱼禾看向马援,笑着道:“我也准备在此落脚。”   马援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以为鱼禾只是看重了此地的地势,想在此处筑造一处军事要地,但没料到鱼禾要在此处落脚。   鱼禾要落脚的话,那意义就不同了。   以鱼禾今时今日的地位,他若是在此落脚,在此称王。   那此地很有可能就会成为鱼氏王朝的都城。   即便是鱼禾以后入主长安,登上了九五,此地很有可能也会成为另一个陪都。   虽说现在还不讲陪都这种事情。   但鱼禾在此落脚、称王,此地终究会被赋予不同的意义。   历史上,刘秀称帝以后,他起家的南阳郡,就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被人称之为南京。   对,没错,历史上第一个被称之为南京的不是金陵,而是南阳郡。   “主公,此地若是筑城,必然是兵家必争的要地,您在此地落脚,怕是不合适……”   一直沉默不语的冯异,在听到鱼禾要在此地落脚以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鱼禾在一个兵家必争之地落脚,那不是在刀尖上跳舞嘛。   冯异身为人臣,自然不希望鱼禾身处险地。   马援觉得冯异说出了他的心声,点着头附和道:“臣觉得冯将军言之有理……”   虽说他们二人在战场上争过几次,但私底下的关系还不错。   马援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冯异也不是那种喜欢跟人争斗的人。   两个人斗不到一起。   两个人又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久而久之,也有了几分交情。   鱼禾笑道:“有你们在,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们能帮我打下扬州,难道还不能帮我守住扬州?”   冯异和马援齐齐一愣。   仔细想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但又觉得哪儿不对劲。   两个人也没陪着君王坐过江山,也没有长期的镇守过地方,所以还没有悟出,守江山远比打江山要难的道理。   要是阴识在这,一定会冲鱼禾翻白眼。   阴识在灵关道镇守了数年,被越巂郡的政务烦的不轻。   阴识已经深刻的体会到,打一个越巂郡,远比治理一个越巂郡要轻松太多了。   鱼禾见冯异和马援不说话,又笑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冯异和马援又是一愣。   他们肯定是没听过这话,这话要到一千多年后才会出现。   鱼禾继续道:“若是没有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决心,就不配被天下万民供养,亦不配位居九五。” 第502章 鱼禾的财富   历史上,除了明以外,秦、汉、唐也遵循了天子守国门的策略。   只是没有像明一样宣扬出去。   秦以咸阳为都,北据匈奴。   汉以长安为都,北据匈奴。   唐以长安为都,北据突厥等。   其中秦是一个例外,汉、唐皆是在饱受屈辱之后,奋发图强,进取向上,最终才成为了一个强大无比的帝国。   所以天子守国门,看似是让帝王身处险境,可实际上也是在逼迫帝王奋发图强,积极向上。   而且勤劳又坚韧的炎黄子孙,只要能奋发图强起来,就可能克服一切困难,战胜一切敌人。   鱼禾就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放心的将周王宫设立在石头城,也就是金陵。   唯有如此,他才能时刻保持着进取心,他手下的官员们也能时刻保持着进取心。   冯异和马援觉得鱼禾的话使他们振奋,但他们还是觉得鱼禾身处在险地,有些不妥。   丹阳郡外就是徐州。   徐州足足有数十万的赤眉。   徐州的数十万赤眉一起南下的话,仅凭江水天堑根本挡不住。   冯异和马援自认为自己在领兵方面还有些才能,但面对数十万赤眉南下的话,他们也觉得头皮发麻。   冯异觉得,这种事情他不好劝,马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冯异思量了一下,道:“主公,此事要不要跟几位州牧商议一二?”   鱼禾展颜一笑,“还商量什么,难道我说的话做不得数?”   冯异一脸愕然。   鱼禾继续笑道:“就这么定了。你们不是抓了数万俘虏,无处安置吗?就将他们迁移到此处筑城。   这城该怎么筑造,你们和匠人们一起商议。   此处是兵家要地,你们又是能征善战的将军,应该能合理的利用上此处的地形,筑出一座易受难攻的城池。   你们只需要给我留一处地方,让我筑一个周王宫即可。”   马援见鱼禾要将此事定下,急了,“主公,眼下扬州初定,各地都需要钱粮。现在大兴土木,恐怕不合时宜吧?”   鱼禾看向马援道:“这话适用于其他义军首领,却不适用于我啊。”   其他义军首领穷的跟鬼似的,鱼禾却富的流油。   他现在必须大肆的花钱,让手里的钱流到百姓手里去,让百姓尽快富起来,让各地尽快的繁荣起来。   他要是省吃俭用,扣扣嗖嗖的过日子的话。   那百姓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恢复元气。   马援和冯异觉得,钱是省出来的。   可鱼禾却很清楚,钱得花出去,那才叫钱,钱得流通起来,才能促进地方上的发展。   地方上繁荣了,能反馈给他的财富就会更多。   这种经济上的事情,跟冯异和马援说了,他们也未必会懂,所以鱼禾没必要跟他们解释。   若是跟阴丽华说的话,阴丽华应该能理解一二。   马援不知道鱼禾的心思,又忙道:“臣知道主公近些年积攒了不少钱财,可如今扬州数百万百姓都在嗷嗷待哺。   主公那些钱财喂饱了扬州的百姓以后,恐怕已经所剩无几了吧?   若是将一部分钱财用在筑城上,恐怕有一部分百姓就会因此挨饿。   主公也知道,百姓们一旦吃不饱肚子,就会闹事,就会叛乱。   主公也不想看到这才刚刚被我们打下来的扬州,还没有安定下来,就又乱起来吧?”   鱼禾看向马援,好笑的道:“你知道我这些年积攒了不少钱财,那你说说我到底积攒了多少钱财?”   马援有些语塞。   他又不是鱼禾府内的管事,鱼禾府库里存了多少钱,他怎么会知道。   他只知道鱼禾在征讨南越和哀牢的战事中捞了多少,其他的一概不知。   但他猜测,鱼禾积攒的应该没有他从南越和哀牢两国战事中缴获的多。   毕竟,鱼禾数年积累,如何跟南越和哀牢两国数百年积累相比。   鱼禾见马援被问住了,也没有卖关子,细数道:“库中如今有金三十万斤,银四十万六千斤,铜一千四百二十七万六千八百斤。   另有玉石十三万块,宝石、象牙、珍兽皮毛等无数。   另有新筑的金钱十六万枚,铜钱一千万贯。   待到我称王的那一日,金钱和铜钱便会在江水以南各地流通,取代江水以南其他各种杂钱。”   马援和冯异听完鱼禾这话,一脸震惊。   他们知道鱼禾积攒了不少钱,只是没料到鱼禾积攒了这么多钱。   这么多钱,完全足够鱼禾安置完扬州百姓以后,再盖一座城池。   事实上鱼禾也只是说了现如今的库存,并没有说一些正在流通的钱。   比如四海货铺、四海镖行、日南码头、南海码头等多项生意中流通的钱。   那些钱财算起来,也有一大笔。   除此以外,鱼禾手里还有不少金银铜铁矿,还有数量相当庞大的官田、官舍、官铺。   这些,鱼禾都没有算在其中,不然他的资产还能暴涨几倍。   冯异和马援对于鱼禾有这么多钱财很吃惊。   但鱼禾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吃惊。   他从洗劫六盘水兵营的那一刻起就在不断捞钱。   先是从军营里捞,随后借着平夷,做起了南北贸易,继续大捞特捞,又从冯茂手里劫了一批冯茂洗劫数郡的钱财。   然后就是洗劫滇王宫,收缴滇王遗留下的金银铜铁矿,又从庄顷和亡承手里拿到了一些金银铜铁矿。   随后廉丹又送了一波,又从交州和荆州捞了一拨,又从南越和哀牢捞了一拨。   阴丽华接管了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以后,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借助一些独门生意,开始从天下各地帮他捞钱。   日南码头和南海码头也开始帮他捞钱。   他虽然在此期间花出去了不少,可远远没有捞的快。   光是他和赤眉樊崇做的兵甲交易赚取的利润,就足以支撑他一半花销。   所以他现在确实该花钱了,再不花钱,江水以南的一大半钱财就该全汇集到他手上了。   而他掌控着江水以南所有的权柄,要那些钱也没用。   鱼禾在冯异和马援一脸震惊的神情中道:“你们还觉得我在此地筑城,会饿着扬州百姓吗?”   冯异和马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鱼禾顺势吩咐道:“让你们手下的俘虏,先将石头城清理一番。你们依照石头城的地形,大致划出驻军的地方、百姓们居住的地方。   往后你们和你们的家眷很有可能也会住在此处,所以你们最好划出一些营造府邸的地方。”   冯异和马援对视了一眼,苦笑着应允了一声。   鱼禾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明显主意已定,他们再劝,就不合适了。   冯异在应允过后,出声提醒道:“主公若是非要在此处落脚,就必须在此处驻兵,兵马少说得三万上下。   主公还得操练一些水军,以便于应对江水上的变动。”   鱼禾点了点头,道:“此事我有决断,我准备调遣你们两个去接替刘俊和张休,让他们率领左右虎贲卫入驻此地。   此外,我还准备留下铫期,率领东山军坐镇此处。   至于马员,我准备让他镇守九江郡和庐江郡一线。”   鱼禾如今征平了江水以南,江水以南除了交趾三郡的占氏姊妹、东越、西越三方势力外,已经没有其他威胁了。   而交趾三郡的占氏姊妹在鱼禾治下待的很舒服,目前没有作乱的意思。   东越和西越如今一个劲的在求发展,也没有对外扩张的意思。   鱼禾跟他们是盟友,他们也知道鱼禾的强悍,应该不敢招惹他。   所以鱼禾的目光也该落在北方了,手下的兵马也得部署在江水一线。   目前阴识、朱遵、诸葛稚、张休、刘俊皆盘踞在江水一线,守着益州郡和荆州郡临近江水的防线。   张休和刘俊麾下兵马数量还是太少,且他们的职能也不是镇守边陲,所以必须让冯异和马援替换。   马员、铫期再守住扬州江水一线的防线,那鱼禾在江水边上的防线就会彻底从头连到尾。   以后无论是面对敌人攻伐,还是北上,都可以做到进退自如。   冯异和马援在听完鱼禾的部署以后,也明白了鱼禾的心思。   若是让他们布置沿江的防线的话,他们大致会做出一个跟鱼禾一样的布置。   所以对于鱼禾的布置,他们没有任何意义。   “一切全凭主公定夺!”   冯异和马援躬身道。   鱼禾笑着点点头,突然问道:“你们此处征讨扬州,居功甚伟,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冯异和马援听到这话,脸色齐齐一变。   这要是个憨憨,听到这话,肯定会兴高采烈的开口讨赏。   可他们两个不是憨憨。   他们深知,鱼禾给的才是他们的,鱼禾不给的,他们不能要。   他们在此躬身道:“一切全凭主公定夺!”   鱼禾见此,哭笑不得的道:“你们以为我在试探你们?”   冯异和马援抿着嘴没应声。   鱼禾苦笑着摇摇头。   他还真没有试探冯异和马援的心思。   他是想不到赏赐冯异和马援什么,所以随口一问。   可他没料到,他随口一问的威力居然这么大。   居然让冯异和马援误以为他是在试探。   看来以后想随意说话都难了。 第503章 周爵   人都说帝王喜怒无常。   这或许并非是帝王的选择。   而是他到了那个位置上,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掰开了揉碎了看,以至于他为了掩藏自己真正的目的,不得不变得喜怒无常起来。   鱼禾知道冯异和马援不可能再在他面前畅所欲言了,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马援,此前我赏赐了你六枚青玉珠,待到我称王之日,就再给你添一枚,你看如何?”   马援的功劳也到了配七枚青玉珠的地步了。   鱼禾称王的时候,给他封个侯,也算是顺理成章。   马援也清楚自己的功劳到了封侯的地步了,只是他仍有一些迟疑。   因为鱼禾若封他为侯,他就是鱼禾手下唯一的一位侯。   这唯一的位置可不好坐啊。   鱼禾见马援迟疑着不言语,就猜倒了马援的顾虑,他笑着继续道:“我亦会封阴识为侯。”   阴识虽然没有灭国之功,但却有摧城开疆之功,以及镇守之功。   虽说功劳距离封侯还差那么一丝丝,但鱼禾随后会娶阴丽华,阴识作为阴丽华的兄长,被拔一下,那也是应该的。   没人会说三道四。   马援听到他不是唯一的一位侯,瞬间放松了不少。   对于鱼禾会封阴识为侯,他也没什么意见。   阴识的开疆拓土的功劳或许不如他,但人家的资历和镇守之功却比他要高。   再加上鱼禾要娶阴丽华,阴识作为外戚,被拔一下也是应该的。   鱼禾在这方面算是相当公允了,要是换做旁人,在称王称霸的时候,肯定会先封赏自己的亲眷、再封赏劝进之人,再封赏有功之臣。   历朝历代的帝王,在封赏群臣的时候,对亲眷、对有从龙之功的人、对有劝进之功的人,远比对有功之臣要优厚。   莽新的衰章就是一个例子。   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太学生,能一跃爬到十一公的位置,就是因为他对王莽有劝进之功,也有从龙之功。   如若不然,他有什么资格坐在十一公的位置上?   鱼禾重功臣而轻亲眷,这一点就足以让马援心服口服。   马援向鱼禾郑重的一礼,道:“一切全凭主公做主!”   鱼禾点了点头,看向冯异,笑着道:“你嘛,就封一个伯,如何?”   冯异一愣。   马援也是一愣。   秦推行的是二十级军功爵位制度,汉承秦制,推行的也是二十级爵位制度。   冯异和马援熟悉的也是这种制度。   而这种制度中,侯乃是最高爵位。   其中也没有伯这一说。   鱼禾猛然间提出了一个伯,冯异和马援立马想到了周时的公侯伯子男的爵位制度。   马援忍不住道:“主公要复周礼?”   若是以周代的绝对制度来划分的话,那侯就不怎么值钱了。   毕竟侯上面还有公。   冯异也目不转睛的盯着鱼禾,等待鱼禾的答案。   鱼禾笑着道:“倒也不算复周礼。我只是觉得,我们如今只不过拿下了半个天下而已,往后还有很长一段的路要走。   若是依照秦爵和汉爵,给你们封侯,以后你们很有可能就封无可封了。   所以我准备借助周爵,分公侯伯子男五爵。   每一爵又分国、郡、县三等。   一共十五级。   非军功不受。   如此一来,我无需担心以后封无可封,你们也无需担心功高盖主。   这对我而言,对你们而言,皆有益处。”   马援和冯异听完这话,脸色变换。   鱼禾这话里,除了根本的信息外,还透露出了两个隐藏的消息。   那就是鱼禾并没有封王的打算。   鱼禾若是有封王的打算的话,也不至于借用周爵。   毕竟,侯爵虽然是二十级爵位制度里面最高的爵位,但却不是前汉时期最高的爵位。   前汉时期最高的爵位是王。   臣子在达到了二十级爵位制度最顶端的侯爵的位置上以后,还可以够一够王位。   刘邦在前汉初立的时候,就封了一群王。   只不过这些王里面出了不少作乱的和造反的。   以至于刘邦最后削了一大批王位,然后跟群臣杀白马缔结誓约,非刘姓称王天下共击之。   此举史称白马之盟。   也就是在白马之盟过后,前汉再也没出现过异姓王。   冯异和马援猜测,鱼禾不封王,大概也是为了避免汉初的悲剧重演。   而鱼禾话里透露出的第二个隐藏的信息就是非军功不得爵。   也就是说,只有军中将士才有机会得爵。   地方上的官员、朝堂上的官员,没机会得爵。   鱼禾推行的又是一套军政分离的政令。   如此一来,爵位就成了军中将士的专属之物。   牧民之官就彻底和爵位无缘。   虽说秦汉两朝推行的也是非军功不得爵这一套。   但秦汉两朝军政不分家啊。   即便是牧民之官,只要上了战场,获得了功勋,依然能获得一个爵位。   但鱼禾分离了军政,也就是说牧民之官彻底跟爵位无缘。   如此一来,那些牧民之官还不得跟鱼禾闹?   那些牧民之官没能力帮鱼禾开疆拓土、没能力帮鱼禾驱逐敌人,但他们却有能力乱了鱼禾治下,有能力给鱼禾添堵。   可以说他们为祸起来,危害不比兵灾要小。   至于鱼禾以周爵代替了二十级爵位,他们所得到的爵位的珍惜程度降低了,他们到没什么太大感触。   诚如鱼禾所言,现在鱼禾只是得了半个天下而已,以后还有很长一段的路要走。   现在给他们封到顶了,以后就没办法封赏他们了。   他们若是再建立功勋,说不定就得在家装死狗了。   鱼禾如今给予了他们足够的晋爵的机会,他们反而能自在不少。   只要没爬到公爵的顶峰,他们就不用夹起尾巴做人。   他们对他们的能耐有信心。   他们坚信,鱼禾就算将爵位划成一百级,以他们的能耐,只要不出意外,也能升到顶端。   所以鱼禾所说的为他们好,也为自己好,是一句大实话。   他们认可鱼禾这么做。   他们现在只担心鱼禾此举会触怒牧民之官,使得那些牧民之官在背后使坏,乱了鱼禾的基业。   马援迟疑着道:“主公,非军功不得爵,是不是有些苛刻了?”   冯异赞同的点头道:“主公不许臣等插手地方上的政务,亦不允许地方上的官员插手臣等的兵事。   如此一来,爵位就成了臣等军中将士之物,于地方上的官员再无瓜葛。   地方上的官员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鱼禾笑道:“他们若是不甘心,完全可以弃笔从戎啊。”   马援和冯异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鱼禾这话就有些儿戏了。   马援忙道:“主公……”   鱼禾抬手制止了马援继续说下去,道:“此事我心里有计较,你无需多言。”   在军政分离的情况下,爵位到了军中将士手里,那就是个身份的象征,就是个爵位而已。   但是在执掌政务的官员手里,很容易成为他们影响军中将士的工具。   他们若是借着爵高一级去压军中将士,影响军中将士的决策,甚至能间接的掌控军中的兵马。   虽说鱼禾现在将军政划分的很清楚,但军政皆可获得爵位的情况下,爵位就成了军政的联系。   而玩政治的心都脏、手都黑。   就这么一丁点联系,他们也能给你玩出花活,最后达到控制军中兵马的目的。   所以鱼禾必须将此事划分的清清楚楚,绝对不留空子。   马援见鱼禾态度坚决,只能苦笑一声,不再言语。   鱼禾也没有再多言。   三个人带着侍卫、亲卒,在山头上又待了一会儿,鱼禾才返回了石头城外一处依山傍水的小别院里。   别院是上上上一任的丹阳郡大尹所留。   那厮听人说练气可延寿,而龙气最佳,所以就特地在石头城外建立了一座别院,供他汲取石头城的龙气。   只不过石头城的龙气似乎被始皇帝破坏以后,还没恢复。   所以那厮吸了不到两载龙气,非但没有延寿,反而暴毙而亡。   那厮留下的别院虽然被人破坏了不少,但休整休整,倒是比鱼禾在南平亭居住的别院还奢华。   鱼禾到了石头城以后,就住在休整以后的别院。   每日里坐在那厮遗留下的一座酷似阵法的东西上面批阅文书。   鱼禾回了别院,冯异和马援商量了一番,也开始忙起了筑城的事宜。   两个人带着亲卒,在石头城附近策马狂奔了多日,绘制出了一副相对精细的地图。   然后在地图上开始勾勒藏兵、屯兵之所。   待到确认了藏兵、屯兵之所以后,两个人就发动了俘虏们开始清理杂草、树木、荒屋等等。   两个人手里的俘虏不少,所以清理杂草、树木、荒屋的动作极快。   清理出的木料,也没有扔。   分别为拿去烧砖瓦和土。   在地方清理的差不多了以后,两个人就将俘虏们分成了数股,一部分人去烧制砖瓦、一部分人去烧土、一部分人掏地基。   原本只有一万人居住的石头城,瞬间变成了一个十数万人盘踞的大工地。   每天睁开眼,看到的都是十数万人在挥汗如雨的劳作。 第504章 绿林再访!   鱼禾原以为,没有专业人士参与,筑城的工作很有可能就会止步于清理完残骸以后。   却没料到,没有专业人士参与,筑城工作非但没有止步,反而进境神速。   冯异和马援给了俘虏们一个大概的图纸,以及大致的区域划分,并且给他们分配了任务以后,他们就有条不紊了干了起来。   在清理完了所有残骸以后,烧砖的,盖起了烧砖的大窑,烧出了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大青砖。   挖地基的,依照所建城池大小,城池内的布局,挖出了一条条宽阔的地基。   烧土的将土放在鼎里烧熟,平整的堆放在一起。   鱼禾在工地上巡视了一圈,惊愕的发现,俘虏们居然在城池地下挖出了数条宽达到六尺,高足有五尺的古代版下水道。   鱼禾一下子就惊呆了,急忙招来了冯异询问。   冯异在得知了鱼禾的疑惑以后,一脸古怪的道:“主公,无论是前汉治此,还是大新治此的时候,此地的青壮除了要从征以外,也要服徭役。   他们服徭役的时候,不是修桥铺路,就是筑城筑陵。   他们中间一些长者,虽不是匠籍,但技艺未必输给寻常的匠人。   臣等只需要给他们交代一下做什么,再给他们大致一个区域,规定好时日,他们自然知道自己该作什么。”   鱼禾听完冯异一番解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吃惊于一群俘虏居然能弄出宽足足六丈的下水道,倒是忘了这个时期的百姓们,除了要服兵役,还要服徭役。   服兵役就不用多说了。   服徭役那绝对是逮住什么做什么,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走。   什么修筑个城池、修筑个堤坝、修筑道路、修筑长城,甚至修筑皇陵。   其中修筑皇陵的工期最长,对技艺的要求最高,考核的也最严格。   稍有不慎,自己掉脑袋不算,全家也得跟着掉脑袋。   而汉、新两朝修筑皇陵,是从皇帝登基的那天开始修筑的。   一直到皇帝驾崩的那一日才完工。   也就是说,一个皇帝要是在位六七十年,那皇陵就得修筑六七十年。   六七十年,自然不可能用一个地方的劳力,自然得照顾到各个地方。   所以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可能有人参与过修筑皇陵。   在修筑皇陵的那种会掉脑袋的工程中磨砺出来的人,修筑其他工程,自然会得心应手一些。   诚如冯异所言,他们虽非匠籍,可手艺还真不一定比匠人差。   “咳咳……”   鱼禾干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尴尬,道:“如此说来,即便是没有匠人,他们也能筑城?”   冯异沉吟了一下,道:“若仅仅是城墙、瓮城、道路的话,他们应该不在话下。但一些精细的地方,还是得有匠人完成。”   术业有专攻。   百姓们服徭役的时候,即便从匠人哪儿偷学到了一些技术,也不可能学全乎。   一些精细的,需要匠人和匠徒完成的东西,根本不可能让寻常百姓参与。   鱼禾点着头道:“那就让他们先筑造城墙、瓮城吧。最好将将士们所需的校场、兵营先筑造出来,将将士们先安顿好。”   “喏……”   冯异拱手应允了一声,迟疑了一下,道:“主公,我们手底下如今有十数万人在耗粮,我们此前带的粮草已经不多了。   所以需要尽快调集一批粮草过来。   此外,筑城所需的铁料,以及一些只有西南才有的木料也得尽快运到此处。”   鱼禾愣了一下,道:“铁料和粮草,我会尽快让人送过来。至于木料的话,恐怕得耗费一些时日。”   从西南将木料运送到丹阳郡可不轻送,这一路上跋山涉水要经历不少路途,还要耗费不少人力。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耗费时间。   少说也得两个月左右。   冯异思量了一下道:“那就让俘虏们在等木料的时候,去采集石料,如此一来也不耽误,您看如何?”   鱼禾没有犹豫,点头道:“就依照你说的办。”   冯异拱了拱手,离开了。   鱼禾则返回了别院,开始构思起了自己的周王宫。   在见识了俘虏们超强的动手能力以后,他觉得他没必要等匠人到了以后再准备营造周王宫了。   他完全可以在匠人抵达之前,先将地基一类的东西弄出来。   周王宫怎么说也是他的脸面所在,不用太大,也不用太奢华,但也不能太寒酸。   像是滇王宫那种暴发户式的装饰,绝对要不得。   汉式宫殿虽说恢宏大气,但耗资巨大,也要不得。   毕竟,他以后不一定在此常驻。   万一上苍一高兴,将属于刘秀的帝位赏给他,那他以后就要入驻长安城了。   此处的宫殿以后很有可能用不上。   所以嘛,他的周王宫尽量就建设的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一点。   鱼禾一边思量,一边开始绘图。   绘制了两日,勉强绘制了一个草图。   待到他准备绘制一副精细的图纸的时候。   有人主动闯到石头城求见。   鱼禾吩咐巴山将来人引到了别院。   来人见到鱼禾,立马单膝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一礼。   “外使张昂!”   “外使成丹!”   “参见周王殿下!”   来人却是绿林军的张昂和成丹二人。   许久不见,成丹没有什么变化,倒是张昂脸上多了一处刀疤,看着有点狰狞。   二人再次面见鱼禾,比以前恭敬的不知道多少。   他们初次见鱼禾的时候,只当鱼禾是一个在荆州境内崛起的土霸主。   等到了解清楚鱼禾的家底,看到了鱼禾麾下兵马的强盛,也看到了鱼禾扩张的速度以后,他们才清楚,鱼禾是一个可以问鼎九五的枭雄。   如此人物,现在的绿林军只能仰视。   鱼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你二人倒是稀客啊。”   张昂和成丹起身,拱了拱手以后,跪坐在鱼禾面前。   张昂也不敢跟鱼禾耍心眼,不敢再拿成丹当传声筒了,他苦笑着道:“在殿下面前,外使哪有资格称客……”   鱼禾笑呵呵的道:“来者是客,来者是客嘛。我的人两进南阳郡,你们皆没有为难他们,我自然要厚待你们,将你们当成贵客招待。”   鱼禾不提这个茬还好,提起这个茬,张昂和成丹就脸红。   鱼禾派遣相魁入南阳郡的事情还好说,鱼禾派遣张休入南阳郡的时候,绿林军可是狠狠的敲诈了鱼禾一笔钱财。   这笔钱财对鱼禾而言,或许就是九牛一毛。   但此事落了鱼禾的面子啊。   以鱼禾今时今日的地位,面子可比钱值钱。   鱼禾要计较此时,张昂和成丹此次恐怕就难以达成目的了。   张昂红着脸道:“殿下羞煞我等,我等昔日不知殿下之威,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鱼禾摆摆手,大方的道:“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说说你们此次来找我的目的吧。”   说到此处,鱼禾笑眯眯的盯着两个人道:“你们此次来找我,总不可能是来找我叙旧的吧?”   张昂忙道:“我等自然是想跟殿下叙叙旧,可实在是抽不出闲暇。殿下既然问起,那我等就直言了……”   鱼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昂对成丹点了一下头。   成丹郑重的道:“我等此次前来,是希望殿下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出售给我们一些兵甲。”   鱼禾一愣,狐疑的道:“我记得你们绿林军不缺兵甲吧?光是跟衰章、原涉一战中所获,就足以让你们装备数万将士了。   难道你们绿林军已经超过了数万?”   成丹一脸尴尬,“实不相瞒,我绿林军自从经历了瘟疫以后,实力大不如前。   那些病死在瘟疫当中的将士们穿戴的兵甲,我们是不敢碰。   所以我们再次壮大以后,兵甲就出现了短缺。”   鱼禾听到这话,恍然大悟,心中也感慨了起来。   绿林军中还是有能人的,知道那些死在瘟疫之下的将士们的东西不能乱动。   不然的话,绿林军得全军覆没。   “原来如此,那你们想要多少兵甲?”   鱼禾点着头问道。   张昂和成丹对视了一眼,张昂沉声道:“一万套相将军穿戴的那种铁甲!”   鱼禾眉头一挑,居然惦记上了铁甲?!   看来绿林军不是缺少兵甲,而是惦记上了他的铁甲了。   只是他的铁甲能随便给人吗?!   鱼禾笑眯眯的道:“我可以送一套给王匡首领……”   张昂愣了一下。   成丹却已经听出了鱼禾的话外音,那就是不卖。   成丹忙道:“殿下,钱财不是问题……”   鱼禾似笑非笑的道:“这是钱财的问题?!”   兵甲利器,又怎么可能以钱财衡量?   你绿林军就在我边上,我将铁甲卖给你们,你们反过来对付我,那我岂不是成了天底下最蠢的蠢蛋了?!   张昂听到此处,也反应过来了,急忙说道:“我们不会跟殿下为敌。”   鱼禾微微坐直了,淡然笑道:“你们会不会跟我为敌,谁也说不准。难道有朝一日我率军打到你们家门口,你们还能不还手?”   张昂一脸愕然。   都打到家门口了,那肯定得还手啊。   鱼禾继续道:“所以啊,话不要说的太满。铁甲是我手上的利器,我不会出售给任何人。我相信你们手上有兵家利器的话,也不会出售给旁人。”   张昂面色一暗。   成丹脸色也不好看。   鱼禾则好奇的道:“说起来,你们绿林军如今只在南阳郡攻城掠地,南阳郡也没什么强劲的对手,你们应该用不少铁甲才对。   为何突然会跑到此处来找我购置铁甲?” 第505章 铜马降了?!   张昂和成丹听到鱼禾的话,立马支支吾吾的起来。   鱼禾见此,立马明白,二人此次来找他购置铁甲,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当即,鱼禾又笑着道:“你们说不说,我都会知道,不是吗?”   张昂和成丹一愣,心头苦笑了起来。   鱼禾说的没错,他们说不说,鱼禾都会知道。   毕竟鱼禾手里的探子已经遍及天下,他们知道的消息,鱼禾会知道,他们不知道的消息,鱼禾也会知道。   所以他们那点事,根本瞒不住鱼禾。   成丹看了张昂一眼,得到了张昂点头示意以后,苦着脸对鱼禾道:“冀州的铜马、五校等多支义军,相继答应了朝廷的招揽。   其中铜马军的首领东山荒秃、上淮况,以及五校军的首领刘永,皆被莽帝封王。   东山荒秃被封为常山王,上淮况被封为中山王,刘永被封为河间王。   莽帝许他们每人留五万兵马充作王卫,还派人给他们送了五万兵马所需的兵甲。   如今他们正依莽帝旨意在冀州境内清剿其他义军,待到他们清剿完了其他义军以后,很有可能会被调遣到兖州、南阳郡等地。   我们找殿下购置铁甲,也是未雨绸缪。”   鱼禾听完成丹这番话,一脸愕然。   铜马居然降了?   为何一点儿征兆也没有,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传出来?   是王莽、东山荒秃、刘永的保密工作做的好,还是冀州境内四海镖行的人遇到了麻烦,没将消息传过来?   鱼禾暗自思量了一下,皱着眉头道:“冀州、幽州的义军多达百万,东山荒秃他们要征平冀州,也要费些时间吧?   再入兖州,恐怕也到半载以后了。   兖州境内的义军,以及临近兖州的赤眉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入兖州吧?   所以东山荒秃他们找上你们的几率很小。   你们即便是要未雨绸缪,也该等到东山荒秃入了兖州,跟赤眉决出雌雄以后,再做决定吧?   现在做决定,是不是有些早了?”   成丹听到这话,脸色更苦,道:“不瞒殿下,我们收到消息,徐州的赤眉也有答应朝廷招揽的意思。   赤眉一旦被朝廷招揽,您觉得兖州还是东山荒秃他们的阻碍吗?”   鱼禾脱口而出,“不可能!”   樊崇的性子,鱼禾了解。   樊崇虽然出身不高,但性子却很倔强,不喜欢屈居于人下。   历史上,樊崇兵败长安以后,虽说降了刘秀,可那也是权宜之计,目的是为了摆脱困境。   当他摆脱困境以后,立马找到了逢安,跟逢安一起反了刘秀。   只不过当时刘秀大势已成,樊崇只是稍微蹦跶了一下就被灭了。   樊崇在落难的时候,降了刘秀,还不安分。   现在在全盛时期,又怎么可能向王莽那个秋后的蚂蚱低头?   鱼禾不相信樊崇会降。   成丹忙道:“我们也觉得不可能,但赤眉当中确实有人已经跟朝廷联系上了,并且做好了投诚的准备。”   鱼禾思量了一下,坚定的道:“那一定是赤眉当中的某些将校私底下做的决定,樊崇应该还不知情。”   成丹和张昂听到这话皆是一愣。   张昂忍不住道:“殿下认为樊崇不会降?”   成丹也紧张的看着鱼禾。   樊崇降不降,关系到他们绿林军的生死,由不得他不紧张。   鱼禾瞥了张昂一眼,没好气的道:“王莽若是派人到南阳招揽你们,你们会不会降?”   张昂果断摇头,成丹也跟着摇头。   但凡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王莽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了。   这个时候跑去降王莽,跟刘项攻秦的时候跑去降秦有什么区别?   鱼禾又瞥了张昂一眼道:“你们都不会降,樊崇又怎么可能会降?樊崇虽说出身不高,但能统领数十万人,占一州为雄,那就说明其智慧远超常人。   你们和我能看清楚的事情,樊崇都能看清。   樊崇既然看得清楚,肯定不会去投靠王莽。   所以赤眉当中投靠王莽的,恐怕另有其人。   而且此人很有可能瞒着樊崇。”   听到鱼禾这么一解释,张昂和成丹立马明白了。   张昂急忙道:“若是我们戳破此事,让樊崇揪出奸细的话,那赤眉就还是那个赤眉,我们也不用担心东山荒秃等人出现在南阳了?”   成丹有些哭笑不得的偷瞄了张昂一眼。   他不知道该说张昂心大呢,还是该说张昂没脑子。   这种事情也能问鱼禾?   如今对鱼禾威胁最大的就是赤眉。   赤眉中间若是有人倒戈一击,给樊崇一个狠的,赤眉的实力会大大削弱。   赤眉的实力削弱了,鱼禾要对付赤眉,自然就轻松了不少。   所以鱼禾肯定希望那个奸细搞出大动静,而不是被提前揪出来。   鱼禾听到张昂的话,笑容灿烂,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你说得对,若是提前揪出奸细的话,赤眉能躲过一劫,你们也能幸免于难。”   张昂也顾不得继续跟鱼禾聊购置铁甲的事情,立马起身向鱼禾告辞。   鱼禾大大方方的放他们离开。   张昂和成丹出了鱼禾的别院。   张昂跨坐在马背上,就嚷嚷着道:“我们得快点回去,找人将消息传给樊崇,让樊崇将那奸细揪出来。”   成丹拽着马缰绳,苦笑着没有说话。   张昂见此,瞪起眼催促道:“还等什么呢?再等下去,赤眉中间的奸细就要起事了!”   成丹犹豫再三,苦笑着道:“你觉得是我们回南阳快,还是周王禾派人去徐州快?”   张昂一愣,喝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成丹叹了一口气道:“我的意思是周王禾更希望赤眉乱,赤眉越乱,对他越有利。周王禾以江水为屏,江水以北,能与他为敌的只有蜀中的公孙述、我们、徐州的赤眉。   其中对他威胁最大的就是徐州的赤眉……”   张昂愕然瞪大眼,脸色难看的道:“也就是说,我们派人给樊崇传信的时候,他也会派人给赤眉中间的奸细传信,让其尽快起事?”   成丹苦着脸点点头。   张昂咬咬牙,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若不是他多嘴的话,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张昂悔恨之余,吹胡子瞪眼的对成丹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成丹抿着嘴没说话。   张昂一张嘴把什么都说出来了,他来不及去提醒。   “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昂见成丹不说话,也意识到这种事情是他的错,怪不到成丹头上,他也没有跟成丹道歉,反而强硬的冲成丹问策。   成丹沉吟了一下,道:“唯今之计,只能回去请教两位刘将军和王常将军了……”   张昂脸色难看的道:“刘伯升和刘秀吗?我们绿林军中难道没人嘛?需要去问两个外人?”   成丹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他们也不算是外人,他们如今也是我们绿林军的一支。”   张昂瞪起眼,喝道:“我说他们是外人,他们就是外人!你别以为他们兄弟两个有些能耐,就觉得他们兄弟是什么好人。   他们就是想借我们的手,复他们刘氏的江山!”   说到此处,张昂愤愤不平的道:“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他们如意!”   成丹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言语。   外敌什么的,成丹不害怕,也不担心。   他担心和害怕的是绿林军内逐渐兴起的内斗之风。   “回南阳!”   张昂高喝一声,策马奔向了南阳的方向。   成丹跃上马背,带着亲卒们,跟上了张昂的脚步。   在张昂和成丹离开以后,鱼禾正坐在别院内的正堂里沉思。   他在思量,该如何让赤眉当中的奸细闹出更大的动静。   成丹分析的不错,眼下对鱼禾威胁最大的就是赤眉。   如今有机会削弱一下赤眉,鱼禾自然不会错过。   此外,削弱了赤眉,东山荒秃等人很有可能会跟绿林对上。   到时候绿林也会被削弱。   这对鱼禾而言更加有利。   因为成丹只分析出了鱼禾现在最大的威胁是赤眉。   却没有分析出,鱼禾以后最大的威胁是他们绿林。   鱼禾深知自己的威胁是谁,所以面对这种能削弱现在和以后的敌人的机会,他绝对不会错过。   鱼禾思量了许久,有了决定,他果断传令,“巴山,派人去给马员传令,让他即刻率军岳山军赶往江陵渡,接替张休的防务。   再派人去给张休传令,马员兵马抵达江陵渡的时候,就是他率右虎贲卫赶往石头城的时候。   再派人去召漕中叔和漕少游父子到此处。”   鱼禾一口气传达了三道命令。   巴山一字一句的记住以后,立马下去派人传令。   冯异、马援,以及刚刚抵达石头城的铫期,见鱼禾别院里探马频频出动,嗅到了一丁点儿味道。   三个人找了各式各样的借口,出现在了鱼禾眼前。   马援说他新研究出了一套锤术,要耍给鱼禾看。   铫期说他最近研究出了一种能拐弯的箭术,要给鱼禾演练一番。   冯异就实在了一些,弄了一些石头城的特色美食,说让鱼禾尝尝。 第506章 诸将争战!   结果,三个人坐到鱼禾面前以后,除了冯异献上了几道美食,马援和铫期绝口不提锤术和箭术。   鱼禾坐在案几后,夹起了一道用花朵做成的麦饭,品尝了一口,斜着眼看着马援,没好气的道:“你不是创出了新锤术吗?你锤子都不带,怎么演练锤术?”   马援就像是没听出鱼禾的不悦一样,乐呵呵的道:“臣天生神力,拿的又是重锤,一锤下去开山裂石。臣怕在此处演练锤术,伤到主公。”   鱼禾瞪了马援一眼,道:“我可以躲远点……”   马援笑嘻嘻的道:“伤到别院里的花花草草也不好……”   鱼禾白了马援一眼,“你马援向来恭谨,怎么变得嬉皮笑脸起来了?”   你丫的其实姓李吧?   有仗打的时候,不要脸都行。   没仗打的时候,天王老子也不认?!   马援依旧笑嘻嘻的,好似鱼禾说的是别人。   鱼禾又看向了铫期,“他是怕伤到花花草草,所以不肯演练锤术。你不会也怕伤到花花草草吧?我听闻箭术高超者,辕门射戟也不在话下。你都会拐弯了,想必更厉害,不会伤到花花草草吧?”   铫期脸颊一红,拐弯的箭术他真的会,但辕门射戟,他做不到。   虽然现在没有辕门射戟的典故,但是有些人却这么干过。   比如某力大无穷的马某人,曾经邀请他和冯某人去军中切磋了几次箭术,射的就是戟。   有时候也会射铜钱。   那位马某人是个牲口,仗着力气大,能拉开八石强弓,屡次将戟和铜钱放到八石强弓才能射到的地方。   另一位冯某人,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一开弓也是八石,箭术跟那位马某人不相上下。   他一个拿五石强弓的,每次都被虐。   好在他箭术灵巧,能拐弯,不至于被虐的体无完肤。   “臣……臣弓弦在来的路上断了……”   铫期在鱼禾的注视下,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   这话一出,不等鱼禾开口,冯异和马援就立马叫了起来。   “用我的!我的没断!就在马背上!我现在就派人去取!”   “用我的,勉勉强强八石的弓,应该能用!”   铫期一脸郁闷的看向了冯异和马援。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能开八石弓了不起啊?!   鱼禾见冯异和马援积极的为铫期提供弓,看出了一点端倪。   若只是马援一个人为铫期提供弓的话,他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向来话少的冯异也如此积极,那就有问题了。   鱼禾瞧着铫期一脸郁闷,就猜倒铫期拉不开八石弓,冯异和马援是要看铫期出丑。   目的嘛……   鱼禾瞥了三人一眼,开口为铫期解围,“行了,别闹了。说说你们一起来见我的目的。”   冯异笑了笑,没有言语。   马援笑着看向了铫期。   铫期想骂娘。   马援明显是想让他先开口。   铫期咬了咬牙,道:“臣听闻有战事发生,所以特来请战!”   鱼禾愣了一下,质问道:“谁告诉你有战事?!”   铫期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冯异和马援之所以不率先开口,就是为了避开鱼禾这一问。   如实告诉鱼禾,说是通过鱼禾别院里的探马出入判断的?   那不就成了窥视鱼禾的行在吗?   帝王最忌讳这个。   “嗯?!”   鱼禾盯着铫期,重重的‘嗯’了一声。   铫期咯噔了一下,额头上浮起了一丝细汗,口中吞吞吐吐的道:“臣……臣……”   鱼禾见此,瞥了铫期一眼,“是看到我别院里有探马出入,所以推测到的吧?”   铫期垂下头,没敢搭话。   鱼禾没好气的道:“那么紧张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虽说窥视我的住处有些不妥,但我派遣探马出去传令的时候,也没有藏着掖着,你们看见了,那也正常。   所以不必紧张。”   铫期仰起头,重重的点了两下。   鱼禾沉吟了一下,对冯异、马援、铫期三人道:“此事有些复杂,有可能会爆发战事,也有可能不会爆发。”   鱼禾大致的将铜马军、五校军降了王莽,赤眉当中有内贼,内贼欲降王莽,他欲借此大做文章的事情大致给三人讲了一下。   “我准备让兖州四海镖行的人去知会招降赤眉的人。因为我们不知道赤眉当中到底谁是内贼,我们也没办法派人去一一甄别,所以只能借朝廷之口,去警示赤眉当中的内贼。   对方得到警示,有可能提前发难。   我准备派张休率领右虎贲卫混迹在其中,给赤眉一个重创。   然后再派遣漕氏父子趁乱去安抚人心,招揽一部分人。   张休的人好混进赤眉,但是难出来。   一旦被发现,很有可能会面对赤眉的围剿。   所以我们得做一些准备,准备随时接应张休一行。   若是赤眉没有发现,那我们就不用动。”   鱼禾大致讲了一些自己的谋划。   冯异、马援、铫期三人听完以后,思量了起来。   许久过后,马援迟疑道:“主公为何要派遣张将军的右虎贲卫去徐州,那可是主公麾下的精兵,也是主公的亲卫,若是折在徐州,未免可惜。”   冯异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让漕总镖头去徐州招揽赤眉也不妥当。吕统领比漕总镖头更适合但此重任。”   冯异认为,吕嵩此前在扬州招抚过四海匪军,有这方面的经验,去徐州做类似的事情,比漕中叔父子更有把握。   马援和铫期皆赞同的点头。   鱼禾有些无语的道:“我已经许吕嵩休息半载,如今过去不过月余,我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冯异、马援、铫期三人对视了一眼。   马援提议道:“要不顺势打过去算了,反正我们三军近五万兵马汇聚在此处,又有十数万俘虏可用。无需集结兵马,也无需征集民夫。   只要粮草充足,我们或许可以顺势拿下徐州。”   冯异皱了皱眉头,没有言语。   铫期则一脸跃跃欲试,“臣愿意打头阵。此前征讨扬州,臣都没捞到什么战事,此次征讨徐州,主公一定得让臣打头阵。”   铫期和冯异是一同投到鱼禾门下了。   冯异已经大放异彩了,可铫期还不上不下。   铫期自然不甘心,自然要展示一些自己的能耐。   倒不是说他要跟冯异攀比,纯粹是他不甘心屈居于人下,也不想被人看成无能之辈。   鱼禾沉声道:“数十万赤眉,声势浩大。我们不到五万人,想拿下他们,恐怕要耗费很长时间。”   冯异补充了一句,“还会折损近八成的将士。”   鱼禾点着头道:“兵法有曰:上兵伐谋。我们既然有削弱赤眉的办法,就没必要跟赤眉硬碰硬,所以直接打过去不可取。”   鱼禾没有采纳马援的建议,马援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铫期就有点蔫。   不打的话,他哪有机会出头啊。   鱼禾继续道:“我们刚刚拿下扬州,扬州又被祸祸的不轻,我们需要时间让扬州恢复吏治、恢复农桑。   在此期间,我们也不适合掀起战事。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助赤眉对付赤眉。”   冯异毫不犹豫的表示赞成,马援沉吟了一下,也跟着点了点头。   铫期虽然知道鱼禾说的有道理,但没战事打,他点头也点的心不甘情不愿。   马援道:“主公既然决定派人去趁机搅乱赤眉,那臣可以帮主公挑选一些人手。”   冯异跟着道:“臣亦是如此。”   铫期也跟着附和。   鱼禾愣愣的看着三人,“张休不行吗?”   马援果断摇头,“大材小用!”   冯异认真的道:“张将军麾下的右虎贲卫,乃是经历过死战的猛士,是真的虎贲。虎贲就该跟敌人堂堂正正一战。   让他们去偷袭,既会弱了他们的威风,也会消磨他们的血勇。”   铫期赞同的道:“偷袭、作乱,那是斥候、游侠儿该干的事情。猛士、悍卒跑去偷袭、作乱,只会消磨他们的血勇之气,使得他们在面对强敌的时候,再也没办法无畏一战。”   鱼禾有点懵,他之所以让张休去,也是看中了张休的应变能力。   赤眉一旦乱了,徐州的情况就会变的很复杂。   张休的应变能力刚好能在那种复杂的局势中生存。   可冯异、马援、铫期三个人都反对。   那就说明,他这个决定有问题。   鱼禾不认为他在战事方面的经验和能力能比得上冯异三人,所以冯异三人认为不妥,那一定不妥。   鱼禾没有一意孤行,他问道:“那你们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冯异毫不犹豫的道:“吕统领!”   马援迟疑了一下,给了一个不一样的人选,“杨太守!”   铫期咬咬牙,拍着胸脯道:“臣可以!”   鱼禾翻了个白眼,好家伙,说了等于没说。   他给吕嵩放了大假,不可能出尔反尔。   杨音那是州牧之才,要帮他管辖扬州的,让杨音去搞偷袭,万一出个什么意外,鱼禾能心疼死。   至于铫期……天生的镇守大将,根本不适合去作乱,去偷袭。   “臣想试一试!”   贾复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了正堂,也跟着开口。 第507章 朝廷来人?!   鱼禾又翻了个白眼,好家伙,我将你当成帅才培养,你却要去当先锋?!   你对得起我的培养吗?!   鱼禾没好气的道:“还是我亲自出马吧!”   冯异、马援、铫期、贾复四人听到这话,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你一个坐拥半个江山的霸主跑去搞偷袭搞作乱?   你不要面子,我们还要面子!   我们就是都死了,也轮不到你去干这种事啊!   鱼禾瞧着四个人眼珠子瞪的圆圆的,心里直哼哼。   让你们一个个胡说八道,吓一吓你们,看看你们还敢不敢胡说!   马援眼珠子一转,快速的道:“臣想到了一个人选,绝对合适。”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马援身上。   马援认真的道:“杨丘如何?他此前在益州郡占山为王,麾下从中巨万,周遭的其他匪徒也不敢惹他。   他去徐州重演旧事,应该没问题。”   冯异、铫期、贾复三人投入鱼禾麾下的时间短,也没跟杨丘接触过,不太了解杨丘。   但听到马援这话,还是一起点头。   开玩笑,不点头鱼禾自己就去了。   鱼禾要是去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羞愧的上吊。   虽说他们已经猜倒了鱼禾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但万一他们找不出合适的人选,鱼禾一上头,真去了呢?   那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鱼禾听马援提起了杨丘,也是一愣,“杨丘为人仗义,身上有江湖气,确实适合去徐州。只是杨丘如今身在犍为郡,等他到了徐州,徐州的叛乱恐怕已经爆发了。”   铫期立马道:“我们可以先派遣一些人进入徐州,混进赤眉当中。待到赤眉大乱以后,就让他们趁机给赤眉一个狠的,然后再化整为零,在徐州境内打着杨丘的名头招揽人手,待到杨丘到了以后,直接主持大局。”   鱼禾沉吟着点点头,道:“那就由你们去挑选两千人手,混入徐州。待到赤眉乱了以后,就让他们鼓动着乱军去攻打樊崇帐下那些相对正直的将校。”   具体如何鼓动,不需要鱼禾说,铫期、冯异、马援也懂。   正直的人在贼窝子里,肯定会得罪不少人。   一旦赤眉乱了,有人稍微鼓动一下,一群贼寇就会一拥而上,将正直的人分尸。   樊崇麾下正直的人不多,其他的几乎都是匪类。   樊崇能走到今日,能稳稳的占着徐州,就是凭借着麾下为数不多的正直之人。   一旦这些人出了意外,樊崇的实力将会大减。   “正直也是错吗?”   贾复愣愣的问。   贾复虽说是个少年英雄,但阅历尚浅,对人性的了解还很浅。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正直有错吗?   正直没错。   错的是,正直的人不该待在匪类堆里。   待在匪类堆里,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即便是鱼禾不杀他们,他们迟早也会被自己人所杀。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放在权力场上和逐鹿场上,那就是血淋淋的。   马援瞥了贾复一眼,淡淡的道:“正直没错,错的是跟错了人。你得庆幸主公能看中你,提前将你招揽到麾下。不然你现在说不定正在跟绿林那些贼兵为伍。”   马援很看不起绿林,准确的说马援看不起所有江水以北的兵马。   官军也好,义军也好,没几个是好东西。   官军打仗不怎么样,巧取豪夺是能手。   义军打着大义的名号,也在欺负百姓。   也唯有鱼禾麾下的兵马,对百姓们秋毫无犯,甚至闲暇的时候还会出去帮百姓修桥补路。   马援身为其中一员,自然资格看不起其他兵马。   贾复沉默着,没有反驳马援的话。   身为一个南阳人,他比马援更了解绿林军在南阳的所作所为。   绿林军初建的时候,确实给穷苦百姓放过几次粮,获取了不少好名声。   但随后,更多的是向百姓索取,压榨百姓。   绿林军中的一些将校,甚至跑到县、乡里烧杀抢掠。   比如此前拜会鱼禾的那位张昂。   贾复不用对比,也知道鱼禾比绿林军的首领要好,跟着鱼禾的人确实有福气。   “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尽快动起来。我也得尽快派人去跟兖州劝降的朝廷中人通信。”   鱼禾不愿意在正不正直的话题上多说。   一个有良心的人,在害人的时候,心里总会生出一些愧疚。   再在正不正直的话题上讨论下去,鱼禾怕自己会更愧疚。   但即便是更愧疚了,鱼禾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他不可能因为愧疚,就对赤眉生出仁慈。   那样的话,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冯异、马援、铫期三人齐齐起身,躬身应允了一声,退出了正堂。   三人走后,鱼禾笑着问贾复,“舆图看完了?”   贾复回神,点了一下头,道:“舆图上有些错处,我想亲自去看一下,纠正过来。”   这是好事。   这个时代的地图,不堪入目。   贾复在看到了里面有错处,就去实地勘察,值得支持。   鱼禾点了点头,道:“我让巴山给你调配一些人手,你尽可能多跑一些地方,将舆图上的一切核实,最好再画的精确一些。”   说着,鱼禾在案几后的书架上翻找了一番,找到了一副他绘制的地图,递给了贾复。   “最好能画成这样。”   贾复拿过鱼禾绘制的地图一看,双眼瞪的老大。   “舆图居然可以画的如此精细?!”   这个时期的地图,大多就是画一座山、一条水、一个圈座城池,简陋的不能再简陋。   鱼禾绘制的精确到了乡,具体的地貌也有具体的图画表示,当然精细。   鱼禾笑道:“这有什么好惊奇的。马援、冯异、铫期等人手里皆有类似的舆图。”   贾复愕然的看向鱼禾,似乎在问,为何我没见到过?   鱼禾看出了贾复心中的疑惑,笑道:“这东西可是我亲手绘制的,所以数量极少,目前只能交给几位将军作战用。   你可以将它当成兵家利器,你觉得能轻易允人?”   贾复恍然大悟,如此精细的地图,确实算是兵家利器,肯定得交给军中的将军用。   贾复忙道:“这东西只有您能绘制?”   鱼禾摇摇头,“那倒不是,我还教授过一些人。不过他们现在不在我身边,也无法帮我绘制这种地图。”   具体去哪儿了,这是机密。   鱼禾不打算告诉贾复。   贾复也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触及到了鱼禾不愿意说的机密,所以没有追着刨根问底。   “那您回头能不能教教我?”   贾复深知精细的地图对于一场战事的作用,所以想学。   鱼禾笑着道:“行,等你勘察完了地形以后,我就教你。”   贾复得到了鱼禾的承诺,笑着点点头,拿着地图去勘察了。   鱼禾在贾复走了后不久,也出了别院,出去转了转。   关于马员去江陵渡,张休赶往金陵的命令,他并没有更改。   因为不管张休去不去徐州,回头他都得率军到金陵,都会有人接替他的防务。   时间一晃,便到了第二日。   马援、冯异、铫期三人挑选好了人手,足足有三千多人,人数有点超标。   马援和冯异挑的人手不多,加起来也不足六百,剩下的全是铫期挑的。   铫期是真的急了。   自己没机会去打仗,就开始帮手底下的人争取机会。   鱼禾拿铫期这个立功心切的家伙没脾气,就让马援和冯异在三千多人里重新挑选了一番,最后挑选出了两千人,分批派进了徐州。   过了江,有四海货铺的人接应,鱼禾倒也不怕他们会保留。   四海货铺如今在徐州很吃得开。   仗着跟樊崇的兵甲贸易,以及帮樊崇手底下的一些偷坟掘墓的将校销赃,四海货铺的人如今在徐州各地畅通无阻。   没人会去找他们的麻烦,也没人敢找他们麻烦。   找他们麻烦,就是断了樊崇的兵甲来源,断了樊崇手底下一大批将校的财路。   樊崇还算讲道理。   樊崇手底下那些偷坟掘墓的家伙可不讲道理。   有那些家伙庇护,四海货铺‘偷渡’一些人还是很容易的。   鱼禾亲自送走了第一批人以后,就返回了别院。   刚到别院歇下,还没来得及喝口水。   就见巴山匆匆的跑进了正堂,憨头憨脑的来了一句。   “朝廷的人到了!”   鱼禾刚抱起水壶,还没喝,听到这话,一脸懵,“朝廷?那个朝廷?!”   巴山道:“就是王莽建的那个朝廷……”   鱼禾快速放下水壶,神情古怪的盯着巴山道:“你确定是王莽建的那个朝廷?”   巴山挠了挠头,皱眉道:“不确定,但对方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个回答,鱼禾基本上已经确认,确实是王莽派人找上了门。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没人敢拿这种事情开涮。   只是……王莽为何找他?找他干嘛?   他暂时跟王莽没什么冲突,他跟王莽也没什么交际啊。   王莽难道真是一个穿越者,并且知道了他穿越者的身份,准备邀请他一起共创大业,再造上古圣人治下的世界?! 第508章 枭雄   鱼禾思来想去,也猜不出王莽派人找他的目的。   当即,鱼禾吩咐巴山将人请到了别院一见。   王莽派遣的人有两位,一位是王莽的第五子王兴,一位是前汉先贤孔光之后孔放。   王兴乃是王莽的侍妾所生,所以不受王莽重视。   但他却是王莽诸多子嗣中,唯一一个为王莽的江山社稷着想的人。   孔放就厉害了,乃是儒家圣人孔子的十五世孙,正儿八经的圣人后裔。   世代官宦,而且还是高官。   他祖父孔霸在前汉充任的是太师,父亲孔光在前汉充任的也是太师、太傅、丞相等高位。   王莽篡汉时候,也逼迫过其父帮自己站台。   但没站多久,就病故了。   孔放就继承了他爹博世侯的爵位,一直在常安城的太学帮王莽培养人才。   刘秀在常安城求学的时候,很有可能在他门下听过课。   孔放年近六旬,看着老态龙钟的,带着一顶远山冠,遮挡着头顶的白发,身着一身黑色襦衣,腰间还配着一柄仪剑。   王兴三旬的年级,也穿着黑色襦衣,顶着一个武士冠,扶着孔放入了别院正堂。   鱼禾老远一瞧,瞧见了年迈的孔放,思量了一下,起身迎了上去。   “长者有礼……”   鱼禾虽然还不知道孔放的身份,但跟王莽的人打交道,礼仪上的东西绝对不能含糊。   怠慢了长者,就容易被人说成傲慢无礼。   传扬出去,对鱼禾名声不利。   古人讲这个,也重视这个。   一旦傲慢无礼的名声传出去了,会在读书人和百姓们心中失去很多印象分。   孔放瞧着面嫩的鱼禾,也是一愣,然后乐呵呵的道:“你是?”   鱼禾拱了拱手,起身笑道:“鱼禾……”   孔放又是一愣,有些震撼的道:“早就听闻周王年轻有为,没想到这么年轻?!”   王兴也是一脸愕然的看着鱼禾,没料到鱼禾会如此年轻。   鱼禾笑道:“生的晚了而已……”   孔放又愣了,然后放声大笑,“周王居然是一个趣人,甚好甚好……”   鱼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长者请……”   孔放并没有急着落座,而是侧头对王兴道:“殿下,周王以礼相待,我们也不能失礼于人呢。”   说完这话,孔放从王兴怀中抽出手臂,向鱼禾郑重的一礼,“大新博世侯孔放,见过周王禾……”   王兴一脸尴尬的拱着手道:“大新功修公王兴,见过周王禾……”   直呼鱼禾周王禾,显得有点不客气。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鱼禾是大新的反贼,而且还是对大新威胁最大的反贼,以后很有可能会颠覆大新的江山社稷。   大新不可能承认鱼禾这个反贼,孔放和王兴自然没办法称鱼禾一声周王殿下。   能称呼鱼禾一声周王禾,就已经很客气了。   再者说,王兴那也是殿下。   殿下见殿下,总不能互称殿下吧?!   鱼禾听到二人自报家门,有些意外的道:“原来是五皇子和圣人之后啊,那可是贵客啊。”   说到此处,鱼禾立马招呼巴山,“巴山,速去准备好酒好菜,我要好好的招待贵客。”   巴山应了一声,去准备酒菜。   孔放则笑呵呵的道:“那就多谢周王款待了……”   鱼禾请二人坐下,客套道:“那里算得上款待。二位能到我这小地方来,我没有亲自到十里外相迎,已经是失礼了……”   虽说新汉时期的儒家还没有那么疯狂,还没有将圣人之后宠到天上。   但自从前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圣人之后还是有了不一样的地位。   读书人们学着圣人传下的学问,对圣人之后自然是能优待就优待,必要的时候还会为其效力。   这就是炎黄人的一个优点,一个人有功于炎黄,其后人也会被炎黄人优待。   这叫得人恩果千年记。   当然了,仇怨也能千年记,谁做了炎黄的叛徒,谁是炎黄的罪人,一样会被钉在耻辱柱上,被人唾骂千年万年。   孔放这种圣人直系后裔,鱼禾就算去迎一迎,也不算有失身份。   所以鱼禾这话看似谦虚,但也是一句实话,不参杂任何吹捧。   孔放听到鱼禾的话,笑的更灿烂了,“周王果然是妙人,你这地方若是小地方的话,那天下间就没有大地方了。”   王兴心直口快,没好气的道:“坐拥大半个江水以南,还好意思自称小地方。你这若是小地方,那我大新算什么?”   孔放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却没说话。   鱼禾看向王兴,笑道:“大新自然是江山主宰啊。”   “你!!”   王兴吹胡子瞪眼的盯着鱼禾。   鱼禾这分明是在讽刺大新。   大新已经丢失了进六七成的疆域,那还称得上什么江山主宰。   孔放则意外的瞥了鱼禾一眼,心里暗道,这小子果然不是善类,不吃亏啊。   王兴才怼了他一句,他就怼的王兴说不出话。   鱼禾没有搭理吹胡子瞪眼的王兴,他对着孔放笑道:“孔侯既然到了江水以南,那就多停留几日,好好看一看江水以南的风华。也让我进一些地主之谊。”   孔放笑着点头,“理应如此……”   鱼禾又道:“说起来,这江水以南除了文风不如江北,其他的可一点儿不比江北差。”   “哦?!”   孔放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   鱼禾顿时跟孔放介绍起了江水以南的一些特色。   一开始讲的还是风土人情、地方珍宝,最后见孔放人老心不老,鱼禾就顺势给讲起了美人。   待到巴山带着人端着饭菜到正堂的时候。   鱼禾正在跟孔放争辩江北的女儿美,还是江南的女儿美。   两个人争的面红耳赤的。   孔放引经据典,给鱼禾讲褒姒、讲昭君。   鱼禾立马拿西施回击。   孔放说江北的女儿肤若凝脂,鱼禾则说江南的女儿腰若拂柳。   两个人各说各的理,争的不可开交。   王兴就像是个局外人,愣愣的坐在一旁当木头。   “酒菜到了,我们吃完了再一教高下?”   鱼禾见巴山端着酒菜到了,当即仰着头对孔放道。   孔放哼哼了两声,不甘示弱的道:“腹中正好有些空荡荡的……”   两个人拉着王兴草草的吃了一餐,吃完以后开始继续争论。   一直争到了夜里,孔放说自己带了两位江北的美人,要鱼禾找两个江南的美人比划比划。   鱼禾这才败下阵。   孔放像是得胜的将军,带着一脸懵逼的王兴,离开了正堂,赶往了鱼禾给他们安排的下榻之处。   刚出了别院大门,孔放仰头看了一眼月色,又看了看浩瀚的星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一代枭雄呐……”   孔放脸上再无跟鱼禾争论时候的喜怒哀乐,有的只是一脸浓浓的忧愁。   王兴不屑的撇撇嘴,“什么枭雄,一个色胚而已……”   孔放瞬间板起脸,瞪了王兴一眼,“难道老夫也是色胚?!”   王兴一脸尴尬。   孔放哼了一声,道:“你只注意到了老夫跟他争论南北女子的美丑,你可注意到,老夫在跟他争论南北女子的美丑的时候,还谈论过不少各地的风土人情,谈论过不少典籍中的故事?   他对各地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对典籍中的故事也随手拈来。   由此可见,他心中有韬略,亦有学问。   一个有学问、有韬略的人,你觉得他是色胚?”   王兴咬咬牙道:“就算他心中韬略,有学问,他张口闭口皆是女人,他也是个色胚。”   “愚蠢!”   孔放怒斥了一句,喝道:“他只是投老夫所好,而非真的张口闭口皆是女人。他若真是色胚,老夫邀他找江南美人一教高下,他为何向老夫认输呢?   你是觉得他一个江水以南的诸侯王,找不到几个貌美的女子?”   王兴愣在了原地。   一个江水以南的诸侯王,怎么可能找不到几个貌美的女子?!   他若是愿意,三宫六院恐怕也轻而易举。   孔放冷哼道:“他不是找不到,而是不愿意找。他是洁身自好,不为女色所迷。但凡不为女色所迷的,哪一个不是人杰?”   王兴心头一震。   刨去他对鱼禾的偏见,仔细思量思量孔方的话,鱼禾确实有异于常人之处。   王兴硬着头皮道:“即便他是人杰,也称不上枭雄吧?”   孔放像是看蠢货一般看着王兴,幽幽的道:“前朝你那位本家被送到匈奴和亲,你们恐怕都快忘了她了吧?   可老夫提起一个名字,他立马就知道是谁,还能将其过往如数家珍的说出来。   你们已经忘却的事情,他还铭记于心,可见他对你们的了解到底有多深?   那你们对他了解又有多少呢?   你们连他麾下有多少兵马都没有搞清楚!”   孔放目光逐渐的锐利了起来,他掷地有声的道:“兵法有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将你们已经看透了,而你们只看到了他一些皮毛。   你告诉我,他称不称得上是枭雄?”   王兴脸色大变,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是真如孔放所说的话,那鱼禾真的称得上是枭雄。 第509章 马某人被迫出道   一个让人胆寒的枭雄。   “您今日跟他谈论女人,就是为了试他的深浅?”   王兴立马追问。   孔放瞥了王兴一眼道:“能在弱冠之龄,就打下偌大疆域的人,城府会浅?不试探一番,如何跟他谈论正事?”   王兴忙道:“那试探的如何,他会不会答应我们的要求?”   孔放沉默了一下,苦笑着道:“陛下许他周王、许他开府、许他营造宫陵、许他划江而治,只希望他不要插手江北的战事,你觉得他会拒绝?”   孔放从兖州入扬州的时候,就已经仔细观察过扬州了。   到了石头城以后,又仔细观察了一番,看到了热火朝天的石头城工地以后,他就知道鱼禾接下来一段时间要韬光养晦,轻易不会干预其他地方的战事。   王莽以江山主宰的身份,将江水以南的统治权让给了鱼禾,让鱼禾不出手干预江水以北的战事,鱼禾岂有不应之理?   鱼禾自立为王,成不了江山主宰,那就永远是一个野王。   王莽册封的王,鱼禾即使成不了江山主宰,那也是名正言顺的王。   名正言顺这四个字,对于一个造反的人来说,太重要了。   王莽下了这么大的血本,要求鱼禾做一桩鱼禾本来就准备做的事情,鱼禾要是不答应,那才怪呢。   “那就好,那就好……”   王兴听孔放说鱼禾会答应,脸上闪过一道喜色,一个劲的嘀咕。   孔放苦笑道:“陛下想安抚周王禾,然后全力去征讨其他反贼。问题是,征讨完了其他的反贼,陛下拿什么对付周王禾啊?”   王兴闻言,果断道:“自然是借助那些投降的贼寇,去跟周王禾自相残杀,我们坐收渔利。”   孔放心头‘呵’了一声,王兴说的可真是轻巧。   人家都拿下整个江水以南,已经开始韬光养晦了。   你们征讨完其他贼寇,恐怕连赏赐功臣的钱粮都拿不出来。   你们拿什么跟人家拼?   一念至此,孔放越发觉得鱼禾是一个枭雄了。   不露声色,稳扎稳打的拿下了江水以南。   坐稳了半壁江山以后,并没有贪功冒进,而是稳稳的坐在江水以南韬光养晦,为以后征讨天下做准备。   这是一个真正想坐天下的帝王之谋啊。   再看看王莽和王莽的儿子们,不是在拆东墙补西墙,就是想着为自己捞钱。   跟人家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或许,该考虑在江水以南留下一些文脉了。   那周王禾不是说了嘛,江水以南缺少文风。   至于此举会不会被王莽视为不忠?   他在乎?!   王莽当年是拿着刀逼着他爹去帮自己站台的。   也是拿刀逼着他去劳什子的太学做祭酒的。   他爹没忠过王莽,他怎么可能会忠于王莽?   他堂堂圣人之后,岂会忠于一个谋朝篡位的反贼?   他之所以跟王兴说那么多,还不是看王兴是诸多皇子里唯一一个还算为江山社稷着想的人?   若是王兴跟王匡是一个货色,他才不会多费唇舌。   “天色不早了,回去睡吧。”   孔放打了个哈欠,招呼了一声,领着王兴赶往了下榻之处。   鱼禾则坐在别院了正堂内,分析孔放和王兴这两个人。   王兴是一个老实疙瘩,跟他大兄王宇一样,性子有点冲动。   所以这个人他一眼就看穿了,没什么好分析的。   孔放就不一样,这是一个明面上看着笑呵呵的像个老糊涂,实际上很有城府。   今日一番试探,鱼禾发现,孔放对莽新没多少忠心。   之所以会跟王兴一起出现,大概也是看王兴还算是王莽的诸多儿子里,唯一一个还替王莽着想的人。   王兴不招王莽待见,王兴却一直替王莽着想,这是一个孝子。   孝子自然更召孔放这一类讲礼仪、讲忠孝、讲规矩的人喜欢。   只是这个孝子如今有点碍眼啊。   若不是有这个孝子在,他一定会想办法招揽孔放。   就孔放那身份,哪怕他是一个老糊涂,鱼禾也愿意招揽。   就他那圣人后裔的身份,往江水以南任何地方一站,当地的文脉立马就能立起来。   各地的儒家门徒也会源源不断的汇聚到江水以南。   假以时日,江水以南还会愁人才用?   至于孔放和王兴此次找他的目的。   鱼禾已经不太关心了。   王莽现在诸多麻烦缠身,找他肯定不是找茬,亦或者挑衅。   所以安抚他,亦或者给他一个王,邀他领兵去勤王的可能性极大。   鱼禾对拯救王莽的兴趣不大,他只想等王莽死了以后,去长安继承王莽的遗产。   “得想办法支开王兴,然后探一探孔放的口风才行。”   “但是王兴跟孔放寸步不离,想要支开他,怕是得下一些血本呐。”   “……”   一念至此。   鱼禾立马招呼了一声,“鱼蒙!”   鱼蒙入了正堂,躬身道:“臣在!”   鱼禾吩咐道:“去请冯异和马援到此处一叙。”   鱼蒙一愣,愕然道:“现在?”   鱼禾果断道:“速去!”   鱼蒙没敢再多说什么,立马去找冯异和马援。   鱼蒙离开以后没多久,冯异和马援就相继出现在了鱼禾面前。   两个人应该刚刚睡下,被鱼禾临时叫醒,精神状态有些不佳。   马援和冯异施礼过后,马援瓮声瓮气的道:“主公深夜召臣等前来,有何要事?”   鱼禾大致将孔放和王兴的事情跟马援和冯异讲了一遍。   马援和冯异听完以后,瞬间就精神了。   马援有些激动的道:“王莽要安抚主公?那主公岂不是可以借此狮子大开口了?”   冯异也一脸激动的点点头。   王莽如今有求于鱼禾,鱼禾若是不借此狠狠的敲王莽一笔,简直对不起鱼禾的身份。   鱼禾瞥了二人一眼,淡然的道:“我是缺那三瓜两枣的人?我招你们前来,是想让你们想想办法,帮我支开王兴,让我和孔放单独聊聊。”   马援和冯异皆是一愣。   马援思量着道:“主公是想招揽孔放?”   鱼禾点着头,感慨道:“自前朝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儒术就大行其道。如今天下的读书人当中,一大半就是学儒的人。   剩下的一半,也是儒玄兼修。   孔放乃是儒家圣人之后,若是能招揽到他,我治下何愁文风不兴?   我们以后何愁无人可用?”   马援和冯异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江水以南最尴尬的就是文风不兴,可用的人太少。   若是孔放能加入的话,确实能壮大江水以南的文风。   马援不禁道:“如此说来,孔放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啊。”   鱼禾感叹道:“但是那王兴寸步不离的跟着孔放,我实在是找不到招揽孔放的时机。所以我要你们想办法引开王兴,让我跟孔放私底下接触一番。”   马援听到这话,沉吟了起来,开始想办法。   冯异则古怪的瞥了鱼禾一眼,迟疑着道:“主公应该已经想到办法了吧?”   马援一愣。   也是啊。   鱼禾应该有办法了,不然大半夜的叫他们两个干嘛。   鱼禾明显是想到了办法,且这个办法需要他们两个配合,所以才找他们两个商议。   马援一脸无语的看向鱼禾。   鱼禾就当没看到马援的神情,笑着道:“我确实想到了一个不算好的办法。那王兴也算是领兵之人,应该喜欢兵事。   明日我会再次邀请他们赴宴,到时候你们就出声讥讽他,邀他跟你们相斗。   随后再邀他跟你们摆明车马斗阵。   待到他带着所有的侍卫跟你们斗成一团的时候,我就有机会跟孔放一叙了。”   冯异听完鱼禾的办法,有些尴尬的道:“臣的性子不喜争强好胜,所以这事怕是要落在马将军头上了。”   马援瞪了冯异一眼,却没有反驳。   因为冯异说的不错,他那个不争不抢的性子,确实扮不了争强好胜的样子,容易露出破绽。   马援以前在天水的时候,为了给手底下的牧民争夺草场,没少跟人争斗,有这方面的经验。   由他出马的话,应该能瞒过王兴。   鱼禾看向马援,笑道:“那此事就交给你了,事成以后,我记你一功。”   马援还真看不上这种争强好胜得来的功劳。   不过鱼禾交代给他了,他也不含糊。   马援起身,拱手道:“臣一定不会坏了主公的谋划。”   鱼禾点头,又跟马援、冯异聊了一些细节,确认了不会出什么披露以后,才让他们离开。   次日。   一大早。   鱼禾就差巴山去邀请孔放和王兴。   孔放和王兴到了别院,就看到鱼禾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酒菜,在鱼禾的下首还坐着两个身披铁甲的壮汉。   那一身铁甲,看的王兴挪不开眼。   王兴从入仕以来,还从没有见过那么漂亮和全乎的甲胄。   鱼禾和孔放、王兴互相见礼以后,鱼禾热情的邀请孔放和王兴坐下。   然后邀请他们品尝扬州的特色菜。   王兴一个劲的盯着马援和冯异身上的铁甲猛瞧,引的马援不快。   马援拍了一下面前的案几,“看什么看?!”   王兴脸色一黑,暗道马援这个人也太不知礼数了。   鱼禾瞥了马援一眼,没好气的道:“不得无礼!”   马援仰着脖子,嚷嚷道:“他一个劲的盯着某的盔甲,还不让某说?什么朝廷的使臣,某看他们像是骗吃骗喝的。   朝廷的使臣,什么没见过,岂会盯着某的盔甲瞧?”   鱼禾瞪着马援,喝斥道:“不得对客人无礼!”   马援哼哼了两声,轻蔑的瞥了王兴一眼,嘀咕了一句,“朝廷的使臣?!就这?!”   王兴性子直,还冲动,听到这话,一下就被点燃了。   王兴瞪着眼,盯着马援道:“有一身好甲,不代表有一身好武艺!”   ……   …… 第510章 斗阵!   马援听到王兴的话,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噌了一下站起身,怒喝,“比比?!”   王兴虽说是个皇子,但却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他因为出身的缘故,一直不受王莽待见,所以在读书和习武上下了不少苦功夫,想借此获得王莽的青睐。   所以他的武艺不俗,甚至可以说是他们一众兄弟中,武力值最高的。   面对马援的邀战,他也不怂,当即站起身,梳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袖,轻描淡写的道:“那就比比……”   孔放有点懵逼,完全弄不明白,好好的吃个饭而已,怎么变成武斗大会了。   他目光在马援和王兴身上盘桓了许久,见王兴的身躯比马援硕壮了一圈,觉得王兴的武艺应该能胜马援一茬,所以没出声阻止此事。   只是目光带着询问的神色,看向了鱼禾。   鱼禾黑着脸,喝斥道:“马援,休得胡闹,给我退回去!”   马援不甘的瞪了王兴一眼,准备坐回去。   王兴见状,冲鱼禾一礼,道:“还请周王成全。”   鱼禾脸色难看的道:“你们是客……”   王兴朗声道:“周王莫非是怕你的部下会输?”   马援再次站起,怒喝道:“我会输?!”   王兴没有搭理马援,只是看着鱼禾,静等鱼禾开口。   鱼禾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孔放笑呵呵的道:“只是寻常的切磋而已。周王答应了,也没什么。真要是磕到了碰到了,那也是他们自己技不如人,怨不到旁人。”   马援听到这话,就像是个莽夫一般,冲着孔放怒喝,“你安敢如此小逊于我?”   孔放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又笑呵呵的道:“我可没小逊任何人……”   孔放嘴上说着这话,实际上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这个时代,武力值跟体型息息相关。   体型大的,武力值就高。   体型小的,武力值就低。   这几乎是一个公认的法则。   因为体型大的人,力气就大,天然就占据着一定的优势。   所以这个时代的猛将,九成九都是大胖子。   影视剧中那些帅的掉渣渣的将军,那都是骗人的。   孔放觉得,王兴的体型比马援壮,武艺暂且不提,力气上必然胜马援一筹。   所以马援和王兴争斗,王兴的赢面更大。   王兴自己,也是这么任为的。   所以他才会开口让鱼禾准许他们一教高下。   马援在王兴和孔放的‘刺激’下,面对鱼禾,单膝跪地,咬着牙道:“主公要么许臣一战,要么赐臣一死!”   此话一出,鱼禾算是被逼到墙脚了。   当即,鱼禾愤愤不平的喝斥道:“你想找死,那你就去吧!”   马援向鱼禾一拜,起身看向王兴,战意滔天。   王兴丝毫不惧,盯着马援淡然道:“难道你要穿着盔甲跟我一战?”   马援恶狠狠的瞪了王兴一眼,回头请冯异帮他卸甲。   待到铁甲卸下以后。   马援大步往正堂外的院子走去。   王兴也跟了上去。   二人到了院子正中站定。   王兴拱手一礼后,直扑马援。   马援躲闪不及,被砸了一拳,后退了三四步。   王兴不屑的道:“就这?!”   马援愤怒的瞪着王兴,大喝一声,扑向了王兴。   王兴侧身一躲,就躲开了马援一扑。   二人你来我往的在院中斗了起来。   马援一惊一乍的在大喊大叫着进攻,王兴则一脸不屑的随手应对。   鱼禾、孔放、冯异三人就坐在正堂内看戏。   孔放瞧见王兴占着上风,戏耍着马援,笑着对鱼禾道:“周王部下的将校,实力欠佳啊。”   鱼禾脸色难看的应付了一句,心里却再呵呵呵。   马援实力欠佳?   马援只是在被迫演戏而已。   你看着王兴在戏耍马援,那你就没看出王兴砸在马援身上的拳头,没对马援造成半点影响吗?   论个人勇武,马援不输给任何人。   即便是以一敌百的吕嵩,对上马援也会发怵。   或许在技巧上,马援会不如吕嵩,会被吕嵩刺中。   但吕嵩刺马援十剑,也抵不住马援给吕嵩一拳。   马援若是穿上了铁甲,拿上了铜锤,吕嵩见了也得跑。   更别提王兴了。   就在孔放和鱼禾说话的时候,马援已经跟王兴缠斗了好几个回合。   马援挨了王兴不少拳,王兴却没挨马援一下。   渐渐的,王兴就觉得马援是一个只会张牙舞爪的纸老虎,稍微放松了一丝警惕。   然后马援瞅准时机,一个箭步,一脚踩到了王兴的脚趾上。   王兴瞪大眼,一脸难以置信?   你踩脚趾?!   你不讲武德啊?!   马援才不管什么武德不武德,见王兴懵了,立马绕到了王兴背后,抱着王兴就是一个后摔。   王兴被摔的五脏巨震。   马援顺势骑了上去,就是一通乱拳。   马援没有出力,所以王兴没感觉到什么疼痛。   所以他更懵逼。   孔放更懵逼。   就在马援踩王兴脚趾的时候,孔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   这特么那是什么将校啊,这分明就是个地痞啊。   踩脚趾、偷袭、趁人之危。   地痞打架用的招数,他全用上了。   鱼禾捂着脸,似乎也被马援这行经给羞到了。   “啊!!”   王兴被马援砸了数拳以后,大吼一声,推开了马援。   马援在地上一滚,顺势就抓起了一把土,丢向了王兴。   王兴被迷了眼。   马援冲上去对着王兴的鼻子就是一拳,然后再次放倒王兴,按着王兴就是一通暴打。   “够了够了,周王速速让你麾下的将军停手……”   孔放见王兴被马援的无耻招数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顿时出声让鱼禾制止这场争斗。   鱼禾面色难看的喝了一声,“马援!够了!”   马援心不甘情不愿的丢开了王兴,还冲王兴啐了一口唾沫。   王兴从地上爬起身,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怒喝,“你胜之不武!”   马援不屑的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有什么胜之不武的?难道你上了战场,你的敌人还会跟你讲规矩?幼稚!”   王兴被气的三尸神暴跳。   “我要跟你斗阵!我要跟你斗阵!”   马援听到这话,终于正经起来了。   他演了这么久,就是在等王兴这一句。   “斗阵?!你确定?!”   马援笑眯眯的问。   王兴怒吼,“战场之上,我不信你还能用的出这些无耻的手段!”   马援看向了鱼禾,笑着道:“主公,他要斗阵!”   鱼禾坐直了身子,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毫不犹豫的道:“准!”   孔放目光在马援和鱼禾身上快速的盘桓了数次,立马看出了不对劲。   这主仆二人,似乎是在给王兴下套啊。   可目的是什么呢?   鱼禾根本不给孔放思考的机会,他朗声道:“来人呐,带功修公下去洗洗眼,然后去别院外的校场!”   别院里的人迅速的准备起来。   就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样。   等孔放彻底察觉出不对味的时候,众人已经到了别院外的校场。   马援重新披上了铁甲,也拿上了他才能拿得动的那一对大铜锤。   王兴也洗过了眼里,领着他的侍卫,愤怒的看着马援。   鱼禾吩咐人给王兴等人准备了一些铁甲。   待到双方踩着鼓声入了校场以后,王兴也察觉到不对味了。   因为他率领着所有的侍卫,近三百人,结成了一个雁翎阵。而马援方,就马援一人。   马援手持铜锤,单人单马,往哪儿一站,看着孤零零的。   似乎他一声令下,他麾下的侍卫就能将其撕成碎片。   “你的兵卒呢?!”   王兴坐在马背上冲着马援发问。   马援只回了一个字,“战!”   一瞬间,王兴明白了。   马援这是要以一人会他们近三百人。   他不知道马援是狂妄自大,还是在演他?!   但马援的战字喊出来了,他也没有退缩的道理。   王兴抽出了自己的佩剑,盯着马援也冷冷的回了一个,“战!”   “嘶!”   站在鱼禾身边,一起观战的孔放,看着场中的情形,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侧头询问鱼禾,“周王何至于此?”   鱼禾愣了一下,笑道:“孔侯这话是何意?”   孔放指着场中,道:“周王这是要让自己的部将送死吗?”   鱼禾淡淡的笑道:“谁输谁赢可不一定……”   孔放愕然道:“他打赢五殿下只是取巧,如今以一人对阵五殿下近三百侍卫,不是送死是什么?”   鱼禾笑而不语。   孔放心念急转,猛然道:“莫非他有所隐藏?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是近三百人的对手吧?”   鱼禾笑着道:“他是不是近三百人的对手,一会儿你就会知道。如今王兴和他的侍卫全部都入了校场,孔侯身边再无外人,我们是不是可以交交心?”   孔放又是一愣,惊愕道:“周王此举,竟是为了跟孔某单独叙话?”   孔放是聪明人,鱼禾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如何猜不到鱼禾的目的。   鱼禾点着头道:“人多眼杂,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孔放沉吟着道:“孔某和家翁皆是新室之臣,而且皆位居高位。新室待我们父子不薄。周王费尽周折跟孔某私底下叙话,就不怕孔某如实告诉陛下吗?” 第511章 真以为你厉害?   鱼禾自信的笑道:“那又如何,他奈我何?”   孔放愣愣的瞪着眼,说不出话。   也是,王莽根本奈何不了鱼禾,甚至还有求于鱼禾。   鱼禾别说私底下挖王莽的人,就是写信送去常安城,跟王莽要人,王莽除了发发火外,也拿他没办法。   孔放沉默了许久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周王私底下找孔某,所为何事?”   鱼禾开门见山的道:“我此前说过,江水以南文风不兴,孔侯若是能帮我兴起江水以南的文风,我必然不吝赏赐。”   孔放沉吟了一下,道:“周王如何看待如今天下的局势?”   鱼禾笑着道:“大新必亡。”   孔放瞳孔微微一缩,虽然他早就预测到了大新会亡,可是从鱼禾口中听到如此坚定的回答,心里还是很吃惊。   “何以见得?”   孔放追问。   鱼禾淡然笑道:“不得民心……”   孔放愣了一下。   鱼禾又道:“不得匠心……不得商心……不得士心……焉能不亡?”   孔放惊愕的瞪起眼。   鱼禾感叹道:“王莽不仅不得天下臣民的心,甚至连儿子们的心也凑不到一起。你觉得这江山他能坐得稳?”   孔放抿着嘴,没有言语。   但他不得不承认,鱼禾说的是实情。   而且鱼禾的言语已经很客气了,若是不客气的话,完全可以用众叛亲离来形容王莽如今的处境。   众叛亲离的情况下,王莽的江山焉能不亡啊。   但孔放还是不死心,他道:“陛下准备跟你划江而治,换你不插手北方的战事。陛下会全力扫清北方所有叛逆。   待到所有叛逆扫清以后,陛下的江山依旧能坐不久。”   鱼禾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划江而治?   王莽还真是大手笔啊。   不过,王莽那么骄傲的人,肯跟他划江而治,那就说明王莽的江山已经到垂死挣扎的地步了。   鱼禾好笑的道:“扫清所有的叛逆?能不能拿下刘歆,都是问题。拿什么去扫清所有叛逆?铜马和五校吗?   他们能是公孙述、王氏兄弟、樊崇的对手?”   别说公孙述、王氏兄弟、樊崇三个人了,就是其中一个,铜马和五校也不一定对付的了。   铜马和五校里面就没有能人。   历史上,他们就像是上苍为刘秀特地准备好的兵马一样。   刘秀一到,不是被轻易击溃,就是被轻易招降。   对刘秀的造反大业,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   王莽昆阳一战,送肥了绿林。   铜马和五校一口气送肥了刘秀。   如果说王莽是新末第一运输大队长的话。   那么铜马和五校就能位居第二和第三。   指望他们剿灭公孙述、王氏兄弟、樊崇,还不如指望鱼禾打过江水去呢。   孔放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个上,他听完了鱼禾的话以后,疑问道:“你是说陛下征讨凉州被败?”   鱼禾点着头道:“数年前,公孙述起事,王寻和王邑奉命率大军征讨。二人到益州一载有余,除了将广汉、汉中等郡的钱财搜刮了个干净外,就是将两郡大部分的人口贩卖给了我。   除此之外,对公孙述没起任何作用。   倒是隈嚣入益州的那段日子,仅凭着一万多兵马,就将公孙述逼到了剑阁深处。   王寻、王邑和隈嚣比,明显比人家弱一头。   若是他们肯听人劝,弱也就弱了。   可他们不听人劝,非要一意孤行的带着数十万大军在凉州横推。   凉州那是什么地方,沟壑万千,山峦重重的地方。   数十万大军在凉州走一圈,那都的耗费数月苦功。   隈嚣如今率人拼命的偷袭他们运送辎重的马队和粮草大营。   他们的行程被一拖再拖。   如今几个月过去了,他们还没有拿下天水。”   孔放忙道:“那也只是耗费一些时间而已,凉州迟早会被攻破……”   鱼禾瞥了孔放一眼,讥讽的笑道:“王莽手里的粮草能支持多久?”   孔放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鱼禾哼哼着道:“京畿重地、并州、青州的粮草,早就被他掏空了。三地还有不少小股的义军在作乱,百姓们根本无法安心伺候农桑。   他拿什么供应数十万大军在凉州征战一两载?   刘歆、隈嚣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放弃了跟王寻和王邑正面抗衡,一个劲的退让,一个劲的偷袭,拖时间。   待到王寻和王邑的粮草耗尽的时候,就是他们反击的时候。   到时候,数十万大军,一触即破。   这数十万大军要是没了。   王莽的江山也就没了。”   孔放愣愣的道:“王寻、王邑他们……”   鱼禾冷笑道:“你们想说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作什么?他们当然知道。可那又如何?江山是王莽的,不是他们的。   他们只需要确保大军环绕在他们身边,他们不会有生命之忧,且有钱可捞即可。”   孔放彻底惊的说不出话了。   难怪鱼禾会迦定的说大新会亡。   王莽不仅众叛亲离,自己的亲人还在背后疯狂的捅他刀子,大新想不亡都难啊。   鱼禾见孔放没有问题了,就盯着孔放道:“我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   孔放咬着牙,沉吟了许久后,盯着鱼禾道:“我年事已高,无力帮周王兴江南文风。不过家翁尚有一些门徒,我亦有些门徒,可为周王奔走。”   鱼禾对孔放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他疑问道:“你孔氏的人呢?”   孔放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道:“我孔氏的人,自我以外,皆会避世不出。待到周王大军渡江之日,我孔氏之人可出世辅佐。”   鱼禾想骂娘。   孔放还真是打的好算盘。   孔放将孔氏的门人弟子全塞给他,先在他这里占据各种好职位。   孔放自己会陪着王莽的江山一起凋零,全了忠义名声。   而孔氏的门人会在天下出现明主的时候,出面辅佐。   如此一来,孔氏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在天下大定以后,还能在门人弟子的推举下,坐上高位。   鱼禾若是没猜错的话,等到以后有另一位不输给他的人出现的话,孔氏恐怕还会冒出一些门人弟子,投靠的对付门下。   然后鱼禾和另一个人无论谁输谁赢,孔氏都不用承担任何风险,还能身居高位。   鱼禾很想骂一句无耻。   但却骂不出口。   因为孔放的谋划,在这个时代算不上无耻。   因为大部分家学渊源的豪强、大户,都这么干。   他们将家中弟子分别派遣出去,辅佐不同的主公。   到最后无论谁赢了,他们都能跟着享受荣华富贵。   “如此甚好……”   鱼禾努力保持着笑容,说了一句。   孔放也跟着笑了起来。   二人就在这一笑间,达成了默契的合作。   只不过,各有各的算盘。   孔放想分别下注。   鱼禾则想借鸡生蛋。   待到他渡江的时候,孔氏的人想出仕,做梦去吧。   虽说这个时代讲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但没有科举制度的加持,儒术还没有独霸天下。   其他的学术还在发光发热。   只要抬一抬其他学术,并且将不同的学术融入到选官制度中,未必不能和儒术抗衡。   儒术一家独大的弊端,鱼禾很清楚。   即便是孔放不打小算盘,鱼禾也不可能看着儒术一家独大。   就在鱼禾和孔放达成了合作以后,校场上的马援和王兴二人已经杀到了兴起的时候。   王兴在应下了马援的挑战以后,也没有见马援只有一个人,就对马援客气。   他果断率领着侍卫组成的雁翎阵压了过去。   然后马援就让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天生神力,什么叫做对战阵的绝对统治力。   马援面对王兴的雁翎阵,没整任何花里胡哨的,挎着马就迎面冲了上去。   扑到王兴近前的时候,面对王兴侍卫们递出来的枪、矛,马援看都不看,上去就是一锤。   侍卫们的枪、矛刺在马援身上,只是在马援铁甲上划出了一道浅痕。   马援一锤落下,立马就飞了起来一个人。   王兴一下子就被马援的力气给惊到了。   也意识到了马援此前是在藏拙,是在引他上钩。   他立马招呼着手下的侍卫们变阵。   但是晚了。   马援冲杀到了他们近前就像是虎入了羊群,双锤上下飞舞,一锤一个,侍卫们不是被砸飞,就是被当场砸的晕倒在地。   一些甚至被马援砸死,血肉横飞。   王兴的侍卫们根本奈何不了马援,被马援疯狂的虐打。   王兴见侍卫们被杀的溃不成军,就提着自己的佩剑应上马援,想凭借自己一己之力,为侍卫们争取喘息的时机。   王兴杀上前。   马援就是一锤。   王兴架剑格挡,结果连人带剑,一起被砸下马背,吐出了一口血。   马援这厮在王兴落地以后,还不屑的撇着嘴嘲讽人家,“真以为你厉害?!”   王兴知道自己被马援耍了,听到马援这话,气的又吐出了一口血。   王兴的侍卫也不敢再战了,纷纷扑到了王兴近前,守在了王兴身侧。   马援扛着大锤,策马奔到了鱼禾面前,拱手道:“启禀主公,臣拿下一阵,没给您丢脸。”   鱼禾笑着点点头。   孔放嘴角抽抽了一下,什么叫拿下一阵?你这叫虐了一阵好不好!   近三百侍卫,被你锤死八个,打伤数十。   你也就蹭破一点皮。   你明明有如此能耐,之前干嘛用泼皮无赖的手段羞辱人?!   ……   …… 第512章 悲催的杨音   孔放干巴巴道:“切磋便是切磋,伤人性命就不对了……”   鱼禾笑容一敛,点着头道:“孔侯言之有理……”   鱼禾看向马援,训诫道:“往后切磋,且不可伤人性命。还不去拿一些钱财赔给人家,也好让人家一家老小以后有口饭吃?”   马援顺从的道:“臣马上派人去拿。”   孔放听着直呲牙。   鱼禾这那是在教育马援,分明是在纵容马援。   些许钱财怎么能跟人命相比。   虽说双方是隐藏的敌对关系,可现在并没有明面上的冲突。   马援出手如此狠辣,确实不妥当。   不过仔细一想,鱼禾此举未必没有炫耀武力的意思。   八成是在向他背后的新帝炫耀肌肉,然后从新帝手里拿到更多的好处。   但这些跟他孔放有什么关系呢?   他孔放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王兴的伤势。   孔放向鱼禾一礼,说了两句抱歉的话,匆匆赶到校场中间,检查起了王兴的伤势。   同行的御医也赶到了校场中间,检查起了王兴的伤势。   两个人确认了王兴的伤势并无大碍以后,立马告罪了起来。   此事是王兴主动挑起来的,王兴的性子又直,自然不会怪罪旁人。   当即宽慰了孔放和御医两句,让侍卫抬着他返回了下榻之处。   鱼禾瞧着侍卫们抬着王兴往远处走去,略微皱了皱眉头,道:“马援啊,你下手还是重了一些。王兴若是在我们的地头有什么好待,王莽就算不愿意,也得跟我们一战。”   马援一脸无辜,“臣已经留手了,是他不经打……”   马援说的是真话,他真的留了九成力。   若是全力以赴的话,王兴估计早就变成一滩烂泥了。   鱼禾沉吟着道:“回头你和冯异过去看看,若是需要什么药草,一并给送过去。”   马援和冯异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马援忍不住道:“臣已经依照主公的谋划,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回头主公是不是就可以跟王莽狮子大开口了?”   鱼禾瞥了马援一眼,叹息道:“怕是不成了……”   马援愕然的看向鱼禾。   啥意思?   我戏白演了?   鱼禾背负双手,幽幽的道:“刚刚我从孔放口中得知,王莽将能给的都给我了。我已经没办法从王莽手中讨要更多的好处了……”   马援瞪起双眼,不敢相信的道:“您是说王莽会昭告天下,册封您为周王?让您做一个名正言顺的王?”   鱼禾感叹道:“不仅如此,王莽还会跟我划江而治,将江水以南所有的权柄让给我。”   马援张着嘴,说不出话。   王莽此举实在是太疯狂了,疯狂到让马援不敢相信。   将江水以南的所有权柄让给鱼禾,那跟承认鱼禾有资格跟他平起平坐,有什么区别?   鱼禾在王莽册封他为王后,顺势称帝,王莽也没话讲。   一直默默不语的冯异,突然开口道:“王莽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就说明王莽的江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了……”   鱼禾和马援沉吟着点点头。   有道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王莽连这都不在乎了,那就说明他的江山真的到了支离破碎的地步了。   马援沉声道:“主公需尽快召杨音到此处,治理扬州,让扬州尽快恢复吏治、恢复农桑。主公还需再筹备数支兵马。”   冯异深以为然的点头。   王莽的江山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了,那鱼禾身为逐鹿者,就应该韬光养晦、厉兵秣马。   待到王莽倒下的那一刻,疯狂的扑上去,狠狠的割肉。   鱼禾沉默了一下,道:“杨音那边还需要一些时日,筹备兵马的事情,等张休到了此处以后再办吧。”   鱼禾以后要北上,渡江是不可避免的。   既然要渡江,那水军就必不可少。   张休和刘俊在江陵渡一线的江水上操练过一些水军。   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筹备水军的事情怕是要落到张休和刘俊头上了。   五岳山军,如今已经筹备了四支,只剩下了五岳之首的泰山,尚空缺。   泰山乃是五岳之首,意义非凡。   一般的将士可背负不起。   所以鱼禾要好好谋划谋划才行。   马援和冯异见鱼禾心里有数,也没有多言。   往后数日。   王兴就躺在下榻之处养病,马援和冯异依照鱼禾的吩咐,经常去探望。   孔放则奔波于王兴的住处和鱼禾所住的别院之间。   王兴躺下了,那安抚鱼禾的差事就落到了孔放头上。   孔放私底下已经和鱼禾达成了合作,所以两个人私底下聊起来,也是畅所欲言。   孔放明确的告诉鱼禾,王莽准备顺应鱼禾的心思,册立鱼禾为周王,并且愿意跟鱼禾划江而治,除此之外还允许鱼禾立宫修陵。   而鱼禾只需要在王莽征讨北方叛逆期间按兵不动即可。   孔放还告诉鱼禾,他和王兴此次来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册封的旨意和王服。   只要鱼禾点头,册封他的旨意立马会宣告天下。   鱼禾知道王莽许诺给他的条件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王莽能给他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但鱼禾却没有急着答应。   他在徐州还有一些谋划,一旦答应了王莽的要求,就要履行要求。   倒不是说鱼禾是什么守诺的君子,纯粹是他身份地位不同了,以后需要注重名声,所以没必要在这种可以等一等就应付过去的小事上败坏自己的名声。   鱼禾决定还是先等等,等到他派遣往徐州的人全部潜入徐州以后,再答应王莽的要求。   鱼禾一等就是半个月。   孔放不急,但是王兴急了。   王兴病情好转了一些后,就立马跑到了鱼禾的别院,质问鱼禾到底答不答应。   “周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兴脸色略微有些发白,站在别院的正堂内,咬着牙盯着鱼禾质问。   孔放陪在王兴身侧,尴尬的道:“五殿下,不得无礼,不得无礼……”   鱼禾放下了手里翻阅的书简,看向王兴,漫无条理的道:“什么什么意思?”   王兴瞪着眼,喝问道:“你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一直拖着是什么意思?”   鱼禾淡淡的道:“你等不起,还是说大新等不起?”   “你!!”   王兴被怼的直瞪眼,却无法反驳鱼禾的话。   他总不能跟鱼禾说,他等不起,大新也等不起吧?   那样的话,岂不是落了他的颜面,也落了大新的颜面。   鱼禾也懒得跟王兴废话,淡然道:“三日之内,我给你一个答复。”   王兴吹胡子瞪眼的要喊话,孔放却一把拽住了王兴,笑呵呵的对鱼禾道:“三日就三日,我们再等周王三日。”   王兴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在孔放拉扯下,离开了正堂。   巴山站在门口,瓮声瓮气的道:“主公,那小子居然敢瞪你,俺带人去宰了他。”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继续拿起了书简翻看,就当没听见巴山这话。   这小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最近居然学会拍马屁了。   这小子真要想收拾王兴的话,刚才就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向他请示?   巴山见鱼禾没搭理他,一脸尴尬的挠着头,询问身边的鱼蒙,“叔叔,俺是不是说错话了?”   鱼蒙白了巴山一眼,没好气的道:“少跟新来的那个小厨娘来往。”   巴山不解的道:“俺觉得她挺好的啊。会给俺做许多吃食。”   鱼蒙又白了巴山一眼,没有再说话。   人家之所以给你做那么多好吃的讨好你,那是因为你是主公的近侍。   你若不是主公的近侍,你看看人家搭不搭理你。   巴山见鱼蒙也不搭理他了,郁闷的挠起了头。   鱼禾看完了书简以后,吩咐鱼蒙跑了一趟军营,询问了一番派去徐州的人走了多少。   鱼蒙去军营询问了一番,回来就告诉鱼禾,最后一批今日已经起程。   跟鱼禾推测的时间差不多。   鱼禾并没有急着跟王兴和孔放会面,一直等到三日后。   鱼禾才邀请王兴和孔放到了正堂,告诉他们,他答应了王莽的要求。   孔放和王兴当即留下了一个宣旨的礼官,留下了一套王服,一枚王印,以及一整套王爵的仪仗,然后匆匆离开了。   封王大典的仪式相当复杂,鱼禾又有自己定下的称王的日子。   孔放和王兴不可能一直等下去,所以就将一切交给了礼官操办。   在后世许多影视剧中,宣旨的几乎全是宦官。   事实上,在很多朝代,宦官是没资格宣旨的。   一般都是有礼官宣读,一些重要的旨意,还会请朝中的大员宣读。   宦官顶多帮人家拿一拿东西。   孔放和王兴走了以后没多久,杨音就到了石头城。   再次见到杨音,鱼禾一脸惊愕。   杨音脸色苍白的吓人,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鱼禾急忙从案几后走出来,凑到杨音面前,惊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杨音声音有些虚弱的笑道:“路上遇到了几场大雨,臣急着赶路,所以染上了一些风寒。”   难怪在路上耽误了这么久,原来是病了。   鱼禾忙道:“找大夫敲过了没有?”   杨音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入会稽的时候就找人瞧过了,吃了几副药,也好了。可过沛县的时候,又病了……” 第513章 四方云动!   鱼禾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杨音还真是够悲催的。   旧病刚好,又添新病。   完全就是流年不利的征兆。   难道是本命年?   “即使如此,那你就多歇息一二。扬州的政务,等你病好了再谈。”   鱼禾拍了拍杨音的肩头,宽慰了杨音两句,然后准备吩咐鱼蒙去取一些珍贵的草药,给杨音送到住处。   在这个时代,珍贵的草药,药铺几乎是买不到。   要么在豪强手里,要么在帝王手里。   所以在史书上,经常会看到臣子生病了以后,帝王会赐下一大批珍贵的草药。   鱼禾身在这个时代,自然得受这个时代的一些规矩约束。   草药就是一环。   他府库里囤了不少珍贵的草药。   全是阴丽华囤的。   他粗略计算了一下,就算他拿珍贵的草药当饭吃,十辈子也吃不完。   所以他经常拿来赏赐给生病的人。   鱼禾刚准备开口吩咐鱼蒙,就听杨音笑着道:“不必了。臣虽然有病在身,但不影响臣处理扬州的政务。   主公称王在即,不能因为臣,耽误了大事。”   鱼禾立马准备劝解,却听杨音又道:“臣在来的路上,已经相继看过会稽郡、沛郡、陈定郡、丹阳郡各郡的状况。   臣以为,当务之急应该是定下各郡的太守。   然后着各郡太守配合从荆州、交州调遣过来郡卫,筹备各郡的郡卫。   随后就是各县县令,以及各县县卒。   待到地方上的兵马筹备齐全以后,就可以配合荆州和交州的郡卫剿匪、安民、抄杀不良商贩和不良大户。   抄出的田产、屋舍,一部分可以分给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一部分可以依照旧例,充作官田。”   杨音一开口就说起了扬州的政务,鱼禾也不好再矫情的劝杨音去养病。   当即,鱼禾吩咐人扶着杨音坐下,然后对杨音苦笑道:“我手下的牧民之官少之又少,能找到你这个扬州牧就已经绞尽脑汁了,更别提各郡的太守了。”   太守虽说不如州牧,可那也是一方大吏,统管一郡军政,权力及大。   扬州初定,需要派遣干吏去治理地方。   些许滥竽充数的人绝对不能用。   些许碌碌无为的人也不能用。   鱼禾手下能用的文臣又少,所以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太守人选。   杨音听到这话,沉吟了一下,道:“那就先县再郡?”   反过来来?!   鱼禾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道:“太守的人选我都凑不齐,更别提上百的县令了。”   杨音沉吟着道:“县令凑不齐,我们可以从县尉开始啊。只要将地方上的兵马筹备起来,让各地方衙门有了自保之力,有了剿匪之力,百姓的心也能跟着安定下来。那些个小股的匪徒也不敢再肆意妄为。   至于那些大股的匪徒,可以先招降。   招降不成,就让荆州和交州的郡卫去剿灭。   如此一来,地方上的混乱可以得到一定的环节,我们也能腾出更多时间去找合适的官员。”   “县尉?”   鱼禾思量了一下,看向杨音道:“你是想让此次征讨扬州的有功之士去地方上充任县尉、县吏?”   准确的说是征讨扬州的有功之士中的伤员。   一些轻伤员,伤势恢复以后,还可以跟着大军继续征战。   但是一些重伤员,伤好以后,也没办法跟着大军征战。   让他们去充任地方上的县尉、县吏,倒也合适。   他们有一定的作战经验,到了地方以后,组建好了县卒,立马就能派上用场。   鱼禾之前征讨完了南越和哀牢以后,也用过这一招。   效果还不错。   只是鱼禾一直想尽快让扬州安定下来,所以没有用这种自下而上的缓慢招数。   杨音认真的点头。   鱼禾瞥了一眼杨音的脸色,“也只能如此了。我会告知马援、冯异他们,让他们将手里那些有功之士交给你。   具体如何安排,你看着办。   我会让荆州、交州的郡卫配合你。”   杨音重重的点头。   此事商量完了以后,鱼禾立马吩咐人带杨音下去休息。   杨音休息了一夜,次日就主动找到鱼禾,要了相关将士的名单,亲自赶到了军营外伤员们住的地方去选人。   杨音带病上阵,鱼禾自然也不好偷懒,帮着杨音处理的一部分政务。   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张休、彭三等人相继抵达石头城。   张休一到,就率领着右虎贲卫的人进入了江水,接管了江水边上所有的渡口。   彭三也带着人进入了石头城的工地。   有关于鱼禾被朝廷册封为周王的消息,随着这半个月的发酵,也传扬了出去。   天下各方势力得知此事以后,无一不惊。   他们都没想到,鱼禾占据着江水以南,在疆域上已经占据了半个江山了,居然还会臣服于王莽。   其中公孙述、绿林军的王氏兄弟、徐州的樊崇三人最慌。   他们生怕鱼禾和王莽达成了什么协议,会帮着王莽剿灭他们。   距离鱼禾最近的樊崇,立马派遣出了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大将逢安,到石头城拜会鱼禾。   公孙述、王氏兄弟也派人打着恭贺鱼禾称王的幌子,赶到石头城打探消息。   值得一提的是,王氏兄弟派遣的人,居然是刘伯升和刘秀的叔父刘良。   刘伯升和刘秀乃是汉景帝之子长沙定王刘发一脉,因为推恩令的缘故,到了刘秀的父亲刘钦这一代,就只能做一个县令。   刘钦在刘秀九岁的时候就病死了,刘秀和刘伯升不得不跑去投奔叔父刘良。   刘良乃是平民,但他还是养大了刘秀和刘伯升,并且还供养他们读书习武。   可以说刘良对刘秀和刘伯升而言,名为叔父,实则就是父亲。   这位在历史上没留下多少事迹,但没有他,就没有东汉。   他才是东汉的奠基人。   樊崇的使臣逢安到石头城的时候,鱼禾正在石头城外的工地上巡视。   为了赶上鱼禾定下的称王的日子,以及大婚的日子。   新城的营造只挑选了几处比较重要的地方修筑。   其一是军营、瓮城。   其二是城墙。   其三就是鱼禾的周王宫。   十数万的俘虏们,在构筑好了石头城的下水道以后,立马就开始修筑起了瓮城、军营、城墙。   有一部分军营在城外,修筑也简单。   所以数月便拔地而起。   城墙也在十数万俘虏们的努力下,快速拔高。   待到彭三等人到的时候,已经修筑到了三尺的距离。   鱼禾巡视的时候,已经到了三尺半。   彭三一行到了以后,着重营造起了周王宫。   鱼禾对周王宫的要求不高,能囤两卫兵马,能住他们一家子人,外加一群伺候的人就够了。   剩下的就是议事大殿、朝拜大殿、办公场所、内库等等。   供他享受的东西很少,各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也没有。   所以营造起来并不困难,也不耗费时间。   鱼禾正在跟彭三交代周王宫内要先建立的几处地方,鱼蒙匆匆跑到了鱼禾身边,小声的禀报,“主公,赤眉使臣逢安到了……”   逢安渡江之前,就已经派人先行一步,跟鱼禾打了一声招呼。   鱼禾吩咐张休放行以后,逢安一行才得已渡江。   所以逢安的行程,鱼禾知道。   听到鱼蒙的禀报,鱼禾并不觉得意外,他对彭三道:“议事大殿不用太大,但是朝拜大殿和阅政大殿一定要大。”   彭三沉吟着点点头,“臣明白了……”   鱼禾点点头,将图纸交给了彭三,吩咐道:“你先带着匠人们依照图纸营造,有问题再跟我商议。”   彭三应允了一声,躬身一礼,离开了。   鱼禾这才看向鱼蒙,狐疑的道:“不是先让人带他们去下榻之处歇息了吗?”   鱼蒙苦笑道:“那逢安渡江以后,迫不及待的想见您,根本不肯去下榻之处。所以臣只能过来禀报了。”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回别院……”   鱼蒙点点头,带着侍卫簇拥着鱼禾回到了石头城外的别院。   鱼禾稍微收拾了一番,让鱼蒙带逢安来见他。   逢安在鱼蒙引领下到了正堂门口,步入正堂的那一刻,鱼禾就打量起了他。   逢安是一个三旬的汉子,身形消瘦,面容略尖,留着山羊胡须,穿着青色襦衣,带着一顶远游冠,看着像是一个文士。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眉毛是朱砂色的。   这并不是天生的,而是染的。   这是赤眉的特色。   赤眉之所以叫赤眉,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号称赤眉。   而是他们将眉毛染红了当做标志,所以被称之为赤眉。   逢安到了中堂,恭恭敬敬的向鱼禾一礼,“徐州使臣逢安,拜见周王殿下……”   逢安的姿态极低。   大概是因为跟鱼禾手下的四海货铺有生意上的往来,知道鱼禾的底蕴到底有多深厚,所以才不敢自身甚高。   鱼禾乐呵呵的笑道:“早就听闻樊首领麾下有一能人名曰逢安,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逢安起身,笑着道:“周王谬赞了。逢安之名,在您面前可不值一提。”   鱼禾摆手道:“你太谦虚了。请坐!”   逢安道谢一声,坐到了边上。 第514章 樊崇既质朴又超前的思想   鱼禾对逢安了解不深,历史上对此人也仅有寥寥数币。   但是从此人一生的所作所为看,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   此人的才干鱼禾不是很了解,鱼禾只知道此人历史上跟樊崇一条道走到了黑,最后被刘秀所杀。   也就是说此人是忠心耿耿的追随于樊崇,没有丝毫招揽的价值。   其才干如何,也就不重要了。   鱼禾开门见山的问道:“逢使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可是樊统领有事交代与我?”   逢安一愣,捏起胡须,苦笑了起来,“殿下说笑了,我家统领对殿下敬佩有加,时时告诫我们这些属下,说殿下乃是当世人杰,见了以后一定要恭敬有加。   殿下坐拥江水以南,占据着大半江山,我家统领不过屈居于徐州小小一地,又怎么敢交代殿下什么。”   鱼禾是在开玩笑,也是在调侃。   但逢安却不能当成玩笑和调侃听。   实在是鱼禾的实力和底蕴太雄厚了,距离赤眉又太近了。   赤眉如今虽说占据着徐州、半个兖州,但是跟鱼禾比起来,依然是小巫见大巫,自然不敢在鱼禾面前托大。   鱼禾也只是试探一下,看看逢安此人识不识趣,看看逢安背后的樊崇是不是身居高位以后,就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如今见逢安在他一番试探下,小心谨慎的样子,那就说明逢安此人很识趣,樊崇此人也不是那种身份地位抬高了以后,就得意忘形的人。   历史上赤眉能够入驻长安,此二人怕是功不可没。   毕竟,能带着一群盗墓贼,打下小半个天下,还能创立一个短暂的朝廷的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逢安若是不识趣,樊崇若是一个狂妄自大的家伙。   那鱼禾就不得不怀疑,历史上赤眉之所以能杀进常安城,是他麾下的杨音、谢禄、徐宣三人的功劳。   樊崇、逢安和赤眉也就不值得他费尽心思去算计了。   鱼禾笑呵呵的问道:“刚才只是一番戏言,我和樊首领井水不犯河水,樊首领真要有事吩咐我,那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才成。”   逢安只能干笑着点头。   他还能说啥?   说樊崇即使不付出代价,也能吩咐鱼禾?   那鱼禾岂不是立马将他挂到旗杆上?   说樊崇不敢吩咐鱼禾,还要听鱼禾吩咐,那鱼禾立马顺竿爬,吩咐起赤眉了,他回去怎么向樊崇交代?   此时此刻,逢安只觉得鱼禾有那么一点点不正经。   论事就论事嘛,非要戏弄一下别人。   “逢使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鱼禾笑眯眯的盯着逢安,静等者逢安的答案。   虽然逢安的来意鱼禾已经猜倒了,但还是要问一问。   逢安听到这话,神色一正,忙道:“听闻殿下接受了朝廷的招安,被朝廷册封为王,不日就举行封王大典。   我家首领特地备了一份贺礼,派我送来,恭贺殿下称王。”   鱼禾笑道:“樊首领厚爱了……”   逢安立马道:“应该的应该的。”   顿了一下,逢安又补充道:“除此之外,我家首领还特地让我请教一番殿下,看殿下是不是会帮助朝廷效力?   若是殿下准备帮朝廷效力的话,我家首领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逢安这话说的就很有水平。   明面上说是愿意帮鱼禾剿匪,实际上是问鱼禾会不会帮助朝廷对付他们。   一句‘愿助殿下一臂之力’,透露出了愿意为鱼禾马首是瞻的味道,无限的抬高了鱼禾,丝毫不会引起鱼禾反感。   鱼禾笑眯眯的道:“我真要是帮朝廷效力的话,赤眉当真能助我一臂之力?”   逢安脸上的神情一僵,片刻后又恢复了过来,干脆的道:“这是自然!殿下坐拥整个江水以南,手握着半个天下,麾下从众百万千万,天底下有几个人敢跟殿下为敌的。   殿下真要是帮朝廷效力,那天下间的贼寇还不顷刻间被荡平。   我赤眉为殿下所用,也是弃暗投明。”   鱼禾屈指点了点逢安,调侃道:“你啊你,话说的真是好听。就怕我真帮朝廷出力的那一刻,你们赤眉不仅不会帮我,还会跟我以死相搏。”   逢安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扬,没有言语,静等者下文。   鱼禾这话里的意思,明显是不会帮朝廷出力。   之前说帮朝廷出力的话,怕都是戏言。   鱼禾坦言道:“你们赤眉都不愿意帮朝廷出力,我又怎么可能帮朝廷出力呢。我们是反朝廷的人,投了朝廷,能有什么好下场?   或许现在能拿到一些官爵、金银、美人。   可是等到以后天下安定了,朝廷肯定会跟我们算账。   到时候我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也就是铜马和五校那些蠢货看不清楚这背后的道道,才会轻易的答应朝廷的招揽。”   逢安听到鱼禾给他开始交底,立马明白了鱼禾绝对不会为朝廷所用,瞬间他脸上多了一丝笑容,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说话也没那么拘束了。   他郑重的点头道:“殿下所言甚是。那新帝是多么孤傲的一个人,四方的属国皆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向我们这群反贼低头。   新帝招降我们,是因为大新已经彻底乱了。   新帝应付不过来,所以只能暂借我们这些反贼的力量。   但凡是明眼人,绝对不可能答应新敌的招揽。   也只有那些看不出新帝算盘的人,才会被新帝招揽。”   说到此处,逢安狐疑的盯着鱼禾道:“既然殿下不会为大新效力,为何又答应了让新帝册封殿下为王,并且还允许新帝宣示天下。”   鱼禾似笑非笑的盯着逢安道:“你真不明白?”   逢安愣了一下,大致思量了一下,明白了鱼禾为何答应了王莽的册封,“殿下是想求一个名正言顺?”   鱼禾点着头道:“这天下人,皆喜欢讲规矩。名不正、言不顺,则身难立。王莽篡汉,就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才会引起天下诸多人反对。   若是王莽效仿霍光,扶持汉帝做傀儡,自己独揽朝纲,天下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反他?”   逢安沉吟着道:“我家首领说,王莽篡汉确实名不正言不顺,但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反他,跟这也没太大关系。   主要是百姓们在他们在位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才会反他。”   说到此处,逢安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声道:“我家首领还说,百姓们从来都不会向一个人,他们只会向一样东西,那就是粮。   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向着谁。”   鱼禾听完逢安一席话,愣了好一会儿。   他没料到樊崇那个出身不高的家伙,居然能说出这番话。   这番话糙是糙了点,可比那些为了什么家国天下的大道理更实际。   他说的没错,百姓们就是向粮。   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向谁。   皇位上那个人是谁,他们根本不在乎。   只要他们能吃饱、穿暖,不受人欺负。   皇位上的那个人就算天天换,他们也不会太在意。   只不过樊崇说出的这个道理,有点超出时代的范畴。   在这个豪强、大户掌控文化、经济、钱财、言论、思想的时代。   百姓们的声音太微弱了。   微弱到被豪强和大户的声音所掩盖。   豪强和大户不仅能代表他们自己发声,也能代表百姓发生。   百姓们即便是被喂饱了,也不一定会帮帝王发声。   豪强和大户们一旦饿着了,立马就会出来呐喊。   王莽就是想将豪强和大户手里的东西掏出来,分给百姓,让百姓可以吃饱穿暖和他一起共建上古圣人治下的盛世。   可是王莽却忽略了,这是一个由豪强和大户把持的时代。   他所有的政令都需要豪强和大户的人去执行。   让豪强和大户的人去执行削弱自己的政令,豪强和大户肯干?   他们不仅不会干,还会将王莽的政令曲解的面目全非,然后借此去敛财。   最后的结果就是,王莽将豪强和大户都得罪完了,百姓们却没拿到任何好处,反而还被豪强和大户压榨了一番。   然后所有的人开始一起反他。   所以樊崇的话令鱼禾惊讶,鱼禾也很认可,但却不适合这个时代。   而且樊崇似乎也并没有这么做。   鱼禾狐疑的看向逢安,忍不住道:“樊首领有如此仁心,为何徐州治下的百姓过的……”   惨不忍睹!   这四个字,鱼禾没好意思说出口。   逢安一脸尴尬的道:“徐州的情形有点复杂……”   樊崇起兵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去打下一大片疆土,称王称霸。   他只是想为手底下那一群信任他的汉子谋一个太平日子,就像是琅琊的吕母一般,聚隆一批人,杀个贪官污吏、杀个狗大户,抢点粮食,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老婆孩子热炕头。   但是举起反旗以后,一切都不受樊崇控制了。   一路上遇到的穷苦百姓,纷纷喊着要加入。   游侠儿、混混,纷纷赶到他帐下相投,想跟着他混一个马上封侯、锦绣前程。 第515章 兄弟,你是飘了吧?   有卫青那种马奴混到大将军的例子,所有的游侠儿和混混都觉得自己是下一个卫青。   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就能一飞冲天。   就像是后世买彩票一样,在见识到别人中了彩票一夜暴富以后,许多人都以为他就是下一个一夜暴富的人。   然后全部跑去买彩票。   游侠儿和混混们就是抱着这种心思,觉得樊崇就是他们的机会,所以跑去跟樊崇。   他们完全不去细究,从古至今,真正从奴隶人之间混迹到位极人臣地步的人屈指可数。   那完全是祖坟着了的人才有的待遇。   祖坟冒青烟都不行,必须着了才行。   那是真的扳着指头就能数的过来。   樊崇就领着一群想跟着他闯出一条活路的人,以及一群觉得自家祖坟着了的人杀进了县城。   豪强和大户一看,官军完全不是对手。   那怎么办法?   为了保命,只能带着家里的青壮加入。   另一个县城的人一看,得,投了吧。   投了不用死。   然后樊崇攻克了两个县城,麾下的从众就突破了万数。   樊崇还没来得及适应自己手下多了上万人手的时候,其他各地的人看樊崇势大,纷纷起兵响应。   樊崇迷迷糊糊中就成了徐州绿林界的总瓢把子。   待到所有响应的人汇聚到樊崇身边的时候,樊崇才发现。   他迷迷糊糊中就成了十数万人马的带头大哥。   樊崇出身不高,根本不知道如何做十数万人马的带头大哥。   他又是个实在人,不愿意剿灭人家一腔反莽的热情。   所以只能学着做带头大哥。   但他没什么文化,手底下也没有能助他的姜尚、张良,他只能努力的维持着兵马不乱,没有余力做其他的。   根本没办法像是鱼禾这个野心家一样,早早的谋划,徐徐图之,一步一步的推进。   许多跟着他混久了的百姓,已经尝到了杀人放火的甜头,根本不可能放下刀兵继续去安心务农。   他们情愿跟着那些游侠儿、混混去偷坟掘墓,也不愿意再去安安心心的种田。   所以樊崇即使得到了逢安等一众有能力的人相助,也很难改变赤眉的现状。   鱼禾也了解赤眉的情况,他只是有些不明白,樊崇既然能看出赤眉的弊端,为何不下手整治,还徐州百姓一片乐土。   如今听到逢安说什么情形复杂。   鱼禾大致也猜倒了樊崇为何不下手整治赤眉了。   樊崇太仁慈了,舍不得拿自己麾下的那些将校下刀,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再加上胡作非为的太多,能支持他肃清赤眉风气的人太少,他也不敢下刀。   生怕赤眉内部发生兵变,让敌人趁虚而入。   赤眉看似硕大无比,其实是虚胖,经不起捶打。   真要是对上了劲敌,没有绝对的人数优势,九成九会输。   只是……   长痛不如短痛。   赤眉的病症现在不治,以后就没有治的机会了。   继续放任赤眉胡作非为下去,赤眉是没有以后的。   这一点樊崇看不到吗?   鱼禾心里嘀咕着,却没有将这番话说出来。   赤眉是他潜在的敌人,他没理由帮助敌人解决隐患。   鱼禾看着逢安感叹道:“赤眉的内情既然复杂,那我就不问了,免得回头樊首领埋怨我刺探你们赤眉的军情。”   逢安向鱼禾郑重一礼,感激的道:“多谢殿下体谅。”   鱼禾非要追着刨根问底的话,逢安还真得倒出一些干货不可。   毕竟,鱼禾不仅是对他们潜在威胁最大的敌人,也是他们的金主。   如今徐州境内能够畅通无阻的商人,只有四海货铺。   能供应赤眉庞大需求的,也只有四海货铺。   离了四海货铺,赤眉怕是要过苦日子。   逢安倒是不怕过苦日子,但赤眉中的其他人却怕。   那些在四海货铺伺候下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将校肯定会闹。   到时候赤眉就得乱。   逢安是一心一意跟着樊崇混的,所以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赤眉乱。   “我和赤眉相交,即要彼此坦诚,也要彼此尊重嘛。”   鱼禾笑呵呵的说。   逢安重重的点头。   鱼禾继续道:“你既然是特地来参加我封王大典的,那就多在此处留一些日子。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可以差人回去告诉樊首领,让他安心。”   逢安起身,向鱼禾一礼,“那就叨扰了……”   鱼禾既然不会帮朝廷出力,那就没人能威胁到赤眉,逢安也就不用急着回去。   鱼禾实力雄厚、家资殷实,在石头城多呆一些日子,跟鱼禾多相处相处,兴许就能发现一些能帮得上赤眉的东西。   逢安坚信,鱼禾作为所有造反的兵马中发展的最好的,也是实力最强的,必然有许多赤眉值得学习的地方。   鱼禾吩咐人带逢安下去歇息,然后让鱼蒙招呼四海镖行的人盯着逢安,就没有再关注此人。   鱼禾继续跑去督造自己的周王宫。   但到访的客人却络绎不绝。   首先是后发先至的蜀中使臣,公孙述的弟弟公孙光。   这厮鱼禾见过,再次相见,鱼禾也没有跟他客套,直接询问他的来意。   公孙光在奉上了一份厚礼以后,询问鱼禾是否会为朝廷效力。   鱼禾看在公孙光礼物足够贵重的份上,告诉了他实话。   公孙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后,也没有再石头城久留,留下了一个随行的官员,匆匆的返回了蜀中。   公孙光走后,绿林的使臣和天水的使臣结伴而来。   双方是在庐江的渡口碰见的。   互相试探了一番后,发现居然还有点沾亲带故,然后结伴赶到了石头城见鱼禾。   听到南阳刘良、天水刘郎来访。   鱼禾还特地吩咐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请他们二人到了别院相见。   刘良便是刘伯升和刘秀兄弟的叔父兼养父,一个五旬的小老头,看着瘦瘦巴巴的,虽然穿着锦衣,可鱼禾通过他那略黑的肤色,以及脸上的皱纹,手上的茧子,轻易的判断出他是一个农人。   鱼禾有些狐疑。   莫非这刘良是个假货?   虽说历史上记载刘良是平头百姓,无关无爵,可人家家中还是有些田产的,算是一个大户。   不然也供不起刘伯升和刘秀读书习武,也供不起刘伯升养那么多的游侠儿。   即是大户,家中的私属、仆人应该不少,根本不用亲自下地吧?   不用亲自下地的话,又怎么可能会一副农人的样子。   刘郎是一个三旬的汉子,穿着襦衣,面容俊朗,腰间别着一卷竹简,浑身充满了书卷气息。   鱼禾对刘郎此人很陌生,让人查探了一番后才知道,刘郎是刘歆的儿子。   刘歆作为大新的大学问家,儿子一身书卷气息,那倒是能够理解。   虽说刘歆助王莽篡汉在历史上留下的名声不好,但丝毫不影响人家成为一个大学问家。   刘歆在经学、算学、天文学等各个领域,都有不俗的造诣。   后世传承甚广的《山海经》,就是刘歆和他爹刘向编校的。   世界上最早的天文历《三统历谱》,也是刘歆的著作。   刘歆在圆周率方面也有一定的贡献,他确定重要常数为3.15471,只略微差了0.01312,世有‘刘歆率’之称。   有一个大学问家祖父,一个学问逆天的父亲,刘郎能养出一身书卷气,寻常的不能再寻常。   要是养不出,那才有问题。   刘良和刘郎入了鱼禾所住的别院正堂。   见到了鱼禾的容貌以后,两个人也是一惊。   刘良在惊叹于鱼禾年轻的同时,微微躬身向鱼禾施礼。   刘郎则一把拽住了刘良,不卑不亢的看着鱼禾。   刘良一脸尴尬,不知道是该施礼,还是不该施礼。   刘郎看出了刘良的窘迫,淡然道:“良叔父,新室篡我大汉而立,我等身为汉室后裔,岂能向一个新室册封的人施礼?”   刘良一听这话,更尴尬了。   腿肚子甚至打起了哆嗦。   你丫的是来找茬的吧?   你找茬别带上我啊,我不想死!   刘良偷偷的瞧着鱼禾的脸色,原以为鱼禾会发火,没料到鱼禾听到刘郎的话,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头,笑着道:“天水使臣言之有理。新室篡汉而立,大汉后裔自然不该向新室的人施礼。似新室前国师公刘秀这种背祖忘宗之辈,就该逐出刘氏,暴尸荒野。”   “你!”   刘郎气急败坏的瞪起眼,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先找鱼禾茬的,没料到鱼禾反击如此有力,打脸打的如此狠毒,偏偏他还没办法反驳。   刘良就更尴尬了。   你们互怼就互怼,能别提刘秀吗?   我听着怪别扭的。   “原以为你这个江南之王是枭雄之辈,没料到只会逞口舌之利。”   刘郎说不出反驳鱼禾的话,就只能挑鱼禾的刺儿。   鱼禾淡淡的笑道:“你是不是对我这个江南之王有什么误解?”   刘郎冷哼道:“没有误解,你就是一个逞口舌之利的人。”   鱼禾摇摇头,道:“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在天水,甚至凉州,刘歆的地头上,所有人可能会宠着你,让着你。   但是到了我地头上,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是觉得我宰了你,你爹就能奈何得了我?” 第516章 猫腻   刘郎愣了一下,冷笑着道:“周王好大的威风,周王大可以试试。”   鱼禾皱起了眉头,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么找死的。   虽然不知道刘郎找死的目的是什么,但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那鱼禾也不会客气。   当即,鱼禾吩咐守在门口的鱼蒙和巴山,“拿下!”   鱼蒙和巴山应允了一声,一左一右扑向了刘郎。   刘郎丝毫不惧,他盯着鱼禾喝道:“鱼禾,你胆子还真是不小。连我们汉室后裔都敢杀,就不怕我汉室以后重临天下,夷你三族吗?”   鱼禾不屑的冷笑道:“汉室想重临天下,那得问问我答不答应!拖出去!”   鱼蒙和巴山扑到刘郎近前,将刘郎拿下,压在地上,生生的拖了出去。   刘良站在一旁下的肝胆俱裂,双腿在一个劲的打颤。   鱼禾在刘郎消失以后,目光落在了刘良身上。   刘良哆嗦了一下。   鱼禾盯着刘良道:“你和刘郎皆是汉室后裔,你们还是携手而来。刘郎是来找茬的,你难道也是来找茬的?”   刘郎苦着脸,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刘郎是来做什么的,他不知道。   但他确实是来找茬的。   在他怀里,揣着一封绿林军王匡和王凤兄弟的书信。   信里的内容是请鱼禾到南阳一行,商议复立汉家天子的事情。   若仅仅是如此的话,那这封书信还不致命。   鱼禾就算不答应,也不会为难他。   但王凤那厮在信的末尾隐隐透露,他们已经将汉家天子的人选给定下了。   好家伙,他们将汉家天子的人选给定下了,那请鱼禾去商量什么?   商量称制建国以后,给鱼禾一个什么官吗?   这跟招降鱼禾有什么区别?   绿林不过是占据一郡之地的小股义军,跟鱼禾这种占据着半壁江山的霸主根本没办法比。   他们那是在招降鱼禾,他们是在羞辱鱼禾。   鱼禾看完了信,还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为何不说话?”   鱼禾见刘良一个劲的在哪儿打哆嗦,一句话也不说,忍不住开口质问。   刘良身躯一颤,吞吞吐吐的道:“我……我是奉命来送信的……”   说完这话,刘良又用平生最快的语速补充道:“信中的内容,我并不知情。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鱼禾若有所思的瞥了刘良一眼,“呈上来看看。”   刘良犹犹豫豫的取出了信,递给了伺候在一旁的奴婢,由婢女递给了鱼禾。   鱼禾拿到信,随手翻开,阅览了起来。   刘良在鱼禾拿到信的那一刻,就将脑袋压的低低的,很不得从地上找个地缝钻进去,让鱼禾瞧不见他。   鱼禾快速的阅览完了信,愣住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快速的又阅览了一遍,确认了自己并没有看错以后,鱼禾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刘良身上。   鱼禾冷笑道:“你们一个、两个,厉害得很啊。居然都跑到了我头上撒野,真以为我没脾气?!”   刘良感受到了鱼禾语气中的怒意,膝盖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他颤颤巍巍的道:“我……我绝对没有冒犯殿下的意思。信里的一切都是绿林军诸位首领的意思。”   鱼禾冷笑了两声,吩咐门外侍卫,“来人呐,将刘良给我带下去!”   门外的侍卫听到鱼禾的吩咐,快速入了正堂,向鱼禾一礼后,立马扑向刘良。   刘良惊恐的大叫,“殿下,此事真的跟我无关纳。我就是一个送信的。”   鱼禾就像是没有听到刘良的话一样,任由侍卫将刘良带走。   刘良被带下去以后,鱼禾又抬手驱散了正堂里的婢女们,一个人坐在正堂正中皱眉沉思。   不正常!   很不正常!   刘郎不正常!   王匡和王凤也不正常!   刘郎就算要找他的茬,也不可能一上来一句正事也不说,直接开始找茬。   王匡和王凤对他畏之入虎,他的大军如今还在江陵渡和江夏渡驻扎着呢。随时都能北上教王匡和王凤做人。   王匡和王凤写这种信激怒他,就不怕他杀到南阳郡去?   虽说他答应了王莽,不会插手江北的战事。   但拿指的是不帮助王莽的敌人。   他若是出手对付绿林军的话,王莽不仅不会觉得他毁约,反而会乐见其成,甚至还会派人给他送一些钱粮当军资。   所以,王匡和王凤没理由激怒他啊?!   鱼禾在正堂内思量了许久,鱼蒙和巴山将刘郎关押以后,返回了正堂。   巴山一见到鱼禾,立马嚷嚷着道:“主公,臣已经将那厮关在死牢里了,什么时候宰了那厮?”   鱼禾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巴山还要开口,却被鱼蒙瞪了一眼,立马泱泱的闭上了嘴。   鱼禾沉默了许久,吩咐鱼蒙道:“鱼蒙,你去一趟四海镖行,将铜马、赤眉、绿林、公孙述、刘歆各方势力近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的卷宗,全部给我拿到此处。”   鱼蒙应承了一声,立马赶往了四海镖行所在的地方。   巴山喊了一句,“我也去……”   也跟了上去。   夜半的时候,鱼蒙带着巴山和几个侍卫,押解着一辆车入了别院,车上全是各大势力近些日子的卷宗。   鱼禾吩咐鱼蒙将卷宗全部搬到了正堂内,然后仔细翻阅的起来。   从铜马、五校开始翻阅。   铜马和五校投了王莽以后,并没有太大的变动,一直在冀州和幽州境内剿灭其他义军。   他们身为冀州和幽州境内最大的义军,收拾其他义军,自然是手到擒来。   目前冀州境内的义军已经被剿灭的七七八八了,如今他们正在全里征讨幽州境内的义军。   徐州的赤眉目前明面上没什么变化,但是暗地里已经开始波涛汹涌。   鱼禾吩咐人将内贼有可能被发现的消息传到了兖州以后,兖州的窦融、梁方、梁林三人,立马派遣了一部分信得过的人潜入了徐州,跟赤眉当中的内贼混迹在了一起。   如今内贼已经开始找各种借口往兖州境内跑,隐隐有割裂兖州赤眉和徐州赤眉的架势。   鱼禾的人在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私底下帮衬下,已经开始往赤眉当中融合。   目前混的最好的,已经混到了小校的位置,手底下领着近一千人。   依照四海镖行的卷宗记录,此人之所以能这么快混迹到小校的位置上,是因为四海货铺的人暗中帮他提供了一条财路,给他上面的将校。   将校拿到了财路,就将此人破格提拔到了小校的位置上。   随着时间推移,鱼禾的人在赤眉当中渗透的就更深。   也许杨丘到徐州的时候,鱼禾派遣出去的两千多人,有五分之一就能混到一些基础军官的位置上。   这跟鱼禾的计划相合,鱼禾只需要关注着他们的走向即可,不需要再出手干预。   南阳郡绿林军的变化就有点大。   随着绿林军开始正式征讨南阳郡,随着刘伯升和刘秀兄弟的加入,绿林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   特别是刘伯升和刘秀兄弟两个,完全是为战争而生。   两个人领着数百人,骑着牛就打下了一县。   打下一县后,手里的人手就突破到了数千。   随后他们就领着这数千人,开始在南阳郡各地攻城略地。   所到之处,摧城拔寨,轻而易举。   短短数月,兄弟两个麾下的兵马就超过了万数,其实力在绿林军中,仅比王匡和王凤两兄弟率领的兵马弱一线。   比王常等人率领的兵马要强了两倍多。   绿林军拿下南阳郡全境以后,王匡、王凤、刘伯升、王常、陈牧等各支绿林的首领商量了一下,准备赶往育阳,合兵一处,共同征讨王莽。   月前,各方率军赶到了育阳。   刘伯升麾下的小弟刘稷,在诸位首领汇合庆祝的宴会上,言称‘蛇无头不立’,提议拥立一位天子,率领他们一起讨伐王莽。   此话一出,刘伯升麾下的将校们自然纷纷响应。   一些人更是拿出了民心向汉,他们若是打着复汉的旗号征讨王莽,一定会无望而不利的幌子,提议拥立一位汉室后裔为天子。   刘伯升麾下的人这么喊,目的是什么。   王匡、王凤、王常、陈牧等人心知肚明。   王常觉得,刘伯升能征善战,有引领绿林崛起的气象,拥立刘伯升也挺好的。   所以就顺着刘伯升麾下的人话说。   王匡、王凤、陈牧等人可不愿意看到刘伯升后来者居上,骑到他们头上,也不愿意让刘伯升摘了他们辛辛苦苦养出的桃子,所以极力反对。   目前,双方已经闹了月余,依然没闹出一个结果。   不久之前,王匡和王凤派遣成丹去了一趟巴郡(另外半个巴郡),拜会了一番公孙述。   具体说了什么,四海镖行的人没探查到。   四海镖行的人只是记录了,成丹从巴郡返回以后,王匡和王凤居然松口了,他们居然流露出了愿意拥立刘伯升的意思。   只不过,他们需要刘伯升请一位有分量的人做个见证。   这个有分量的人,毫无疑问便是鱼禾。   但是给鱼禾的信,却不是出自于刘伯升之手,而是出自于王匡和王凤之手…… 第517章 襄阳   鱼禾放下了卷宗,幽幽的道:“王匡和王凤说是请我去做个见证,实际上是想触怒我,让我宰了刘良,然后逼迫刘伯升和刘秀两兄弟跟我死磕。   这是要借我的刀,杀刘伯升和刘秀啊。”   刘良可是刘伯升和刘秀的叔父兼养父,鱼禾若是杀了刘良,刘伯升和刘秀于情于理都得为刘良报仇。   以刘伯升和刘秀如今的实力,对上鱼禾,只有一死。   鱼禾讥讽的笑道:“想借我的刀子杀人,就不怕我的刀子太利了,伤到你们吗?你们应该很清楚,我有实力荡平南阳郡。”   鱼禾随手又拿起了一卷卷宗,冷笑着道:“让我看看,你们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鱼禾不认为王匡和王凤兄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算计他。   所以鱼禾断定,王匡和王凤兄弟敢借他的刀,必然有所依仗。   鱼禾快速的翻阅卷宗,从蜀中的卷宗中找到了那么一丁点东西,又从凉州的卷宗中找到了那么一丁点东西。   王匡和王凤在此期间派人去见过公孙述,而公孙述派人去见过刘歆。   鱼禾目前所占的疆域,跟刘歆没有半点冲突,互相也形不成威胁。   鱼禾答应王莽册封,不会对刘歆有半点影响。   刘歆却特地派遣了他儿子跑到石头城作死。   “刘歆这是在给王匡打配合?他先派人触怒我,让我动刀子杀人。待到王匡和王凤的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一定会更怒,刘良必死无疑?”   鱼禾将手里的卷宗丢到了一边,一边思量,一边嘀咕,“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刘郎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就解释的通了。   王匡和王凤,应该已经和公孙述、刘歆结盟了。   有公孙述和刘歆为他们撑腰,他们随时随地可以逃离我眼皮子底下,自然不用再怕我。”   鱼禾沉吟了一下,又自言自语了起来,“恐怕不仅仅如此。王匡、公孙述、刘歆围着长安三面。王莽如今将所有的兵力全部派遣到了凉州。   若是公孙述和王匡率军兵进关中的话,那王莽可就要倒霉了。”   “王匡和公孙述兵进关中,王莽若是将凉州的兵马撤回来的话,刘歆应该会趁势追击。到时候王莽顾头就顾不了腚了。”   “保头就得丢腚,保腚就得丢头。即使兵分两路,两头都保,将士们也会因为疲于奔波,战斗力大减。   这是要彻底将王莽推到死路上。   这谋划不错啊。”   “……”   鱼禾大致猜测到刘歆、公孙述、王匡三人的谋划以后,冷笑道:“你们搞王莽就搞王莽吧。为何要招惹我?真当我是你们可以利用的棋子?”   “巴山?!”   鱼禾冲着门外招呼了一声。   无人答应。   鱼禾皱眉,又喊了一声,“巴山?”   还是无人答应。   就在鱼禾准备亲自去门口喊的时候,鱼蒙苦着脸出现在了正堂。   “主公,快五更天了,巴山早就睡了。”   鱼禾愣了一下,“五更天了吗?”   鱼蒙点了点头。   鱼禾呼了一口气,道:“这厮就是心大,能吃能睡。我这个做主公的还没睡,他倒是先睡了。”   鱼蒙苦笑着,没有说话。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鱼禾的身份地位注定了鱼禾没办法像是寻常人一样自由自在的过活。   鱼禾对鱼蒙吩咐道:“那个叫刘郎的,八成不是刘歆的儿子。刘歆此人虽说没什么忠义,但还不至于拿儿子当替死鬼。   你带人去将那厮宰了,派人送去常安城给王莽,就说他的臣子的儿子冒犯了我,我给宰了。”   鱼蒙一脸愕然的看向鱼禾。   你这是要恶心王莽呢,还是恶心刘歆,还是两个都恶心?   鱼禾不知道鱼蒙的心思,也懒得猜,他继续吩咐道:“至于刘良,派人送到江夏渡,让刘伯升和刘秀兄弟拿棘阳县、新野县所有的官吏来换。   告诉刘伯升和刘秀,一个也不能少,少一个我砍刘良一根指头。   顺便告诉他们,他们只有十日,十日之内若是见不到两县所有的官吏,就让他们给刘良准备棺材吧。”   鱼蒙一脸懵逼的看着鱼禾,完全不明白鱼禾找刘伯升和刘秀要南阳郡两个县的官吏作什么。   鱼禾手底下的降官降吏数以万计。   其中不乏州官和郡官。   那个不比县官和县卒强?   但鱼禾并没有解释的意思,鱼蒙也猜测到鱼禾此举恐怕有深意,所以没有追问。   鱼蒙躬身道:“臣立马去办。”   鱼蒙反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鱼禾浇注了他。   “等等,将王匡和王凤给我的信,一并给刘伯升和刘秀兄弟送去。让他们知道,我拿捏他们是他们欠我的,而不是我仗势欺人。”   鱼蒙回身,点了一下头,拿过了信,退出了正堂。   鱼禾在鱼蒙走后,伸了伸懒腰,噗呲一声笑了,“虽然你们几个算计我,让我很不痛快,但看在你们给了我把柄,让我逼迫刘秀亲自绑了云台二十八,送到我面前,让我再添一翼,我就不生你们的气了。”   棘阳县和新野县的那些官吏,鱼禾会在乎?   鱼禾在乎的是棘阳县那个当署理的倔驴。   那是一个不走到绝路上,绝对不会回头的倔驴。   鱼禾此前也想过提前招揽他,但考虑到他对大新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忠诚,不走到绝路上,绝对不会背叛大新,就放弃了。   如今南阳郡已经被绿林军祸祸的差不多了。   那头倔驴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   鱼禾若是不出手的话,八成会被刘伯升和刘秀收入囊中。   鱼禾如今出手了,那刘伯升和刘秀就得乖乖送过来。   即便刘伯升和刘秀知道那头倔驴有大才、有大能耐,也得给鱼禾送来。   因为鱼禾捏着他们的叔父兼养父。   只要刘伯升和刘秀当中有任何一个人想坐江山,就必须跟鱼禾换。   鱼禾和刘秀、刘伯升可没有任何交情。   刘秀和刘伯升绝对不敢效仿他祖宗,让鱼禾将刘良烹了,给他们分一杯羹。   那头倔驴、刘秀、刘伯升,鱼禾这一次吃定了。   谁也阻止不了。   搞清楚了公孙述、刘歆、王匡三人的谋划后,鱼禾瞬间轻松了许多,睡意瞬间涌上了心头,鱼禾回到了卧房就睡下了。   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鱼禾才起床。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吃了一点东西。   鱼蒙就跑到他房里汇报,说他交代的一切,已经处理妥当了。   鱼禾请鱼蒙一起吃了一些东西以后,开始思量起了如何借助公孙述、刘歆、王匡三人的谋划,做一做文章。   三个人既然敢算计他,那他也不介意算计回去。   王匡和王凤给他写的信里的内容,刘伯升和刘秀恐怕不知情,不然的话也不会中了王匡和王凤的圈套,让刘良跑到石头城找死。   他将王匡和王凤的信送到刘伯升和刘秀手里的时候,刘伯升和刘秀怕是会闹。   绿林军又会陷入到动荡中。   公孙述的目光如今盯着京畿重地。   他是不是可以趁机攻一下南郡。   准确的说是南郡的襄阳县。   拿下了襄阳,他就等于多了一个北进的门户。   这个门户很关键。   有了这个门户,他北进的时候,就轻松多了。   到时候无论是借襄阳,扫南郡和南阳郡,直取关中,还是跟石头城互成犄角,两路进军,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有了这个心思,鱼禾立马吩咐鱼蒙去招来了冯异和马援。   鱼禾在正堂内见了他们,将自己的心思跟冯异和马援说了一番。   当马援和冯异听到公孙述、王匡、刘歆三个人很有可能联合了,并且准备直取关中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意外。   反而还哀叹了起来。   他们早就料到了王莽的江山会亡,只是没料到亡的这么快。   “我准备借着刘伯升和王匡兵戎相见的时候,北上南郡,直取襄阳县。”   鱼禾在马援和冯异哀叹的差不多的时候,道明了自己的意图。   马援和冯异二人先是一惊,然后细细的思量了起来。   许久以后,冯异沉吟着道:“主公是打算将襄阳县当成北上的桥梁?”   马援思量着道:“以襄阳县为基,可以扫南郡、南阳郡,直取关中。”   冯异和马援在兵法谋略的造诣上很高深。   鱼禾只是说出了他的意图,冯异和马援就分析出了鱼禾这么做的目的。   鱼禾缓缓点头。   冯异面色凝重的道:“那襄阳县可就成了重中之重了。在我们没有准备充足之前,襄阳县的守将就得顶住各方压力,甚至还得面对各方重兵。   最坏的结果就是公孙述和王匡联手征讨襄阳。   所以襄阳守将的人选是重中之重。”   对于攻襄阳,冯异一点儿也不担心。   公孙述如今等着跟刘歆一起夹击王莽,王匡一旦跟刘伯升闹了矛盾,也无暇顾及南郡。   鱼禾派遣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出其不意的兵进南郡的话,都能拿下襄阳。   冯异担心的是守襄阳。   一旦鱼禾拿下了襄阳,公孙述和王匡肯定能看出鱼禾的意图。   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拿回襄阳。   即便是合兵,他们也不会犹豫。   因为鱼禾拿了襄阳,就相当于在他们背后扎了一颗钉子。   这颗钉子不拔,他们做什么都不会安心。 第518章 虎符   “所以,谁去守襄阳?”   马援面色凝重的看着冯异和鱼禾问。   即便是他,也觉得襄阳不好守。   冯异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没有开口。   鱼禾沉吟着道:“你们觉得铫期如何?”   马援和冯异齐齐一愣,皆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们没有明言,但他们皆觉得,铫期在兵法谋略上面还差那么一丝。   他们两个都没把握能守住襄阳,铫期去,八成得凉。   冯异跟铫期私交不错,所以忍不住开口道:“主公心中就没有其他人选?”   鱼禾瞥了冯异一眼。   有,多的很。   我能从两千年前给你数到两千年后。   问题是他们绝大多数人不在这个时代,在这个时代,又在我麾下的,就铫期一人。   马援见鱼禾瞥了冯异一眼,没言语,似乎认定了铫期,忙道:“铫将军入江南已有一载,也建立了不少功勋,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良才。但此前征讨扬州的时候,铫将军一直跟在臣和冯异身后,并没有展露自己的手段。   他是善奇,还是善正,是善守,还是善攻,臣等皆不知情。   襄阳乃是主公随后北进的要地,是重中之重。   所以襄阳守将的人选,必须慎重考虑。”   冯异点着头,附和道:“臣跟铫期相交莫逆,对铫期有些了解。铫期用兵善正,亦善守。让他固守此地,守着主公,绝对是十拿九稳。   但他能不能守住襄阳,臣不敢妄言。   诚如马将军所言,襄阳乃是主公随后北进的要地。   襄阳一旦拿下,就不容有失。   所以臣希望主公能寻觅一个能确保守得住襄阳的人。”   鱼禾瞥了冯异一眼,又瞥了马援一眼,感慨道:“战场上杀伐,变化莫测,谁也不敢十拿九稳的说自己会赢。   我麾下诸将中,你二人皆善战。   阴识等人虽说皆守一地,但同样是善战之人。   善守的,似乎就只有铫期一人。   不让铫期去,让谁去?”   冯异和马援听到这话,一脸愕然。   他们虽说是鱼禾麾下最闪耀的两颗将星,但他们却不是鱼禾麾下的元老。   似阴识、张休、刘俊等人到底有多少能耐,他们还真不清楚。   鱼禾说他们是善战之人,那他们八成就是善战之人。   那善守的,似乎真的只剩下了铫期。   冯异有点怕铫期栽在襄阳,他迟疑着道:“张将军、刘将军他们固守江陵渡和江夏渡时,固若金汤。难道他们不能帮主公守住襄阳?”   鱼禾沉吟着没说话。   张休的话不太好说。   历史上对张休没有任何记载,所以张休的能耐到底有多大,鱼禾也说不好。   至于刘俊,鱼禾倒是知道他的能耐。   用刘秀评价徐宣的话说,就是铁中铮铮,庸中佼佼。   能用,但难堪大任。   鱼禾将他放在左右虎贲卫当中,就是想在以后大赏群臣的时候,让他借着近卫的身份,混一个高一点的官爵。   如此,也算是对得起他元老的身份,以及往日的功劳。   襄阳随后是重中之重,张休的能耐鱼禾摸不清楚,所以鱼禾不敢冒然用张休去镇守襄阳。   刘俊的能耐有限,完全不在考虑之中。   所以铫期是唯一的人选。   鱼禾果断道:“就铫期吧。铫期一直找我,要一个立功的机会。那我就给他一个机会,看一看他的能耐。”   冯异一惊,刚要替铫期再说两句话,就听鱼禾继续道:“至于征讨南郡的人选,就你吧。你和铫期相熟,配合起来也容易。   拿下了襄阳以后,你也能配合铫期在襄阳内外部署兵马,修筑关隘。”   冯异苦笑着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言语。   鱼禾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是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他再强辩,那就是不识趣。   鱼禾看向马援笑道:“冯异和铫期率军离开以后,石头城就交给你了,你能不能守得住?”   这是一句戏言,纯粹是为了缓和气氛。   马援很配合的仰头道:“主公尽管放心,只要臣还活着,就绝对不会让敌人出现在主公面前。”   鱼禾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鱼禾又看向冯异,道:“事不宜迟,你和铫期商量商量,尽快赶路。我会去令给平夷城的诸葛稚和徐宣,让他们随时准备出兵帮你们。”   虽说鱼禾、冯异、马援都觉得拿下南郡是十拿九稳的问题,但鱼禾还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让平夷城的太华军随时准备出击帮忙。   冯异麾下的两万兵马,铫期麾下的一万兵马,外加诸葛稚和徐宣麾下的两万兵马。   总计五万兵马盯上南郡。   公孙述和王匡、王凤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肯定防不住。   毕竟,铫期麾下有一万铁甲,诸葛稚和徐宣麾下也有一万铁甲。   两万铁甲就足以硬撼绿林军和大成军(公孙述)中的任何一支。   冯异郑重的道:“臣遵命!”   当即,冯异就起身出了正堂,去找铫期商量出征的事宜。   鱼禾在冯异走后,沉吟着问马援,“你说我要不要让江陵渡的马员和巴郡的朱遵也准备着?”   马员和朱遵所在的江陵和巴郡,皆距离南郡不远,皆可沿江水快速的抵达南郡。   若是南郡的战场需要的话,他们二人率领的兵马也能随时赶去南郡驰援。   马援哭笑不得的道:“主公仅仅取襄阳的话,大可不必。”   开玩笑,算上马员和朱遵的兵马的话,征讨南郡的兵马就达到了八万之数。   若是在将附近各郡的郡卫一并调遣过去,那兵马立马能突破十万。   十万兵马,灭绿林或者大成都够了。   更别提征讨一个南郡了。   鱼禾看到了马援哭笑不得的神情,意识到自己有点兴师动众了,干巴巴笑道:“我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马援干巴巴一笑,没有说话。   他觉得,五万兵马征讨南郡,已经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再多,那就是浪费兵力。   “你说,我要不要派人知会王莽一声?”   鱼禾思量着问。   马援狐疑的道:“主公是想皆王莽之手,牵制绿林军?还是说要趁机助朝廷灭了绿林军?”   鱼禾若是将绿林军将会发生内乱,他会趁机征讨南郡的消息告诉王莽。   王莽有很大的几率会派兵去征讨绿林军。   绿林内乱,对鱼禾而言是一个机会,对王莽而言也是。   虽说王莽将大部分兵力派遣到了凉州,但是挤一挤的话,还是能挤出一些兵马去征讨绿林的。   历史上王莽最初征讨绿林的时候,派遣的就是前队大夫甄阜和大将梁丘疵一起去征讨绿林,结果被绿林军所杀。   绿林军也是踩着他们的人头,拥立了刘玄为帝,史称更始。   如今前队大夫甄阜和大将梁丘疵尚在常安城,王莽很有可能会走历史上的老路,派遣他们趁机去剿灭绿林。   鱼禾面对马援的疑问,笑着道:“我能提醒王莽一声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帮他去对付绿林。”   马援跟着笑道:“那就是要让王莽去牵制绿林咯。”   鱼禾白了马援一眼,“就不能是我挑起他们争端,然后坐看鹬蚌相争?”   马援愣了一下,哈哈笑道:“也是,无论他们谁输谁赢,对我们而言都有益无害。我们确实是坐看鹬蚌相争。”   鱼禾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种算计人,牵着别人鼻子走的感觉,是真的爽。   鱼禾笑过以后,又让马援帮忙参详了一下粮草的调度,然后才让马援离开。   次日。   一大早。   冯异就带着一脸兴奋的铫期到鱼禾的住处辞行。   冯异觉得此次镇守襄阳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心中替铫期担心,所以没多少笑脸。   铫期倒是一脸兴致勃勃。   似乎鱼禾交代给他的不是一个艰巨的任务,而是一个他期盼已久的建功立业的机会。   鱼禾勉励了二人几句,就让他们带着兵马上路了。   鱼蒙在冯异和铫期走了以后,支支吾吾的似乎有话讲,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有开口。   直到鱼禾发现以后,开口问道:“你有话说?”   鱼蒙迟疑了一下,道:“主公,凡是兵马调度,皆以虎符为准。以前我们家底太薄的时候,倒是用不到虎符。   可如今我们家底雄厚,兵强马壮。   主公是不是该考虑筑造虎符,以虎符号令兵马?”   鱼禾听到这话,沉吟了起来。   虎符其实就是一个信物,一个上位者赋予下位者调兵遣将的信物。   也是上位者可以所以调遣麾下任何兵马的信物。   同时,它也肩负着约束将军兵权、防止有人私自调兵叛乱、防止有人私传军令等重任。   鱼禾以前地盘小、兵马少的时候,用不到这东西。   如今地盘大了,兵马多了,确实该用这东西了。   不然有人私传军令、私自调兵、又或者率军叛乱的话,鱼禾一时间也不好解决。   “你说的不错,如今我们疆域大了,兵马多了。我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们所有人,也没办法时时刻刻照顾到他们所有人。   所以虎符确实该用上了。   你去找彭三,让他派遣一个铁匠到别院里来,帮我筑造虎符。” 第519章 能做不能说   之所以将人叫到别院,是因为鱼禾对虎符有一定的要求。   虎符一般是铜筑的,也有玉筑的。   但铜的居多。   倒不是说筑虎符的人用不起金、玉等好材料。   存粹是铜的皮实耐用,且难以仿造。   虎符一般筑造出来以后,会一劈为二。   上位者留一块,赐给麾下的将军一块。   两块合一,便是一个完整的虎符。   为了防伪,在劈砍的时候,两块虎符相合处,几乎都是凹凸不平的。   金比铜软,遇到磕碰以后易变形。   将军们经常揣着虎符四处走,万一磕到碰到了,导致虎符缺了一口,跟上位者预留的合不上,那就尴尬了。   玉石的易碎,将军们揣着万一磕岁了,那更尴尬。   所以,虎符大多都是铜制。   当然了,有人或许会疑惑,说古代难道没有比铜更坚硬的金属吗?   为何不用更坚硬的金属呢?   答案是有。   但没办法用。   因为更坚硬的金属铸造出的虎符劈不开。   即便是想办法劈开了,也很难劈成不规则的形状。   容易被仿制,所以只能用铜。   鱼蒙听到鱼禾的话,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躬身道:“喏……”   作为鱼禾的叔父,没啥大能耐,帮不上鱼禾什么大忙,在帮鱼禾守门之余,能给鱼禾出一些小注意,鱼禾还采纳了,他很开心。   鱼蒙出了别院,没过多久以后,就带着个匠人到了别院。   侍卫们依照匠人的要求,在后院搭建了一个锻铜的炉子。   鱼禾则在正堂内写写画画,没过多久以后,一头栩栩如生的猛虎就跃然于纸上。   除了虎头外,虎身上还有各式各样的字符。   这是虎符的特征。   虎符并不是一块牌子,而是一只铜虎。   虎身上写满了文字。   每一个字也有其独特的含义。   鱼禾觉得字的防伪级别太低,所以将字换成了字符。   其中有一大半是各式各样的笔划,只有一个是鱼禾特定的字符,也只有鱼禾一个人认识。   待到虎符铸成以后,那个只有鱼禾认识的字符,刚好会被劈成两半。   鱼禾将画好的图纸交给了巴山,让巴山带去,让匠人依照图纸铸造。   匠人拿到图纸以后,就开始忙碌。   一直到第三日,匠人才铸出鱼禾想要的虎符。   随后鱼禾又丢给了匠人几个图纸,让匠人继续铸造。   待到匠人将所有虎符铸好,鱼禾又一个人拿着虎符在房间内捣鼓了一天。   然后拿出了数只缺了一角的铜虎,分别让人劈开,钻上孔,系上了流苏,存放在了匣子内。   虎符虽然铸好了,鱼禾也单独做了三重防伪,但现在却并不适合发下去。   鱼禾准备等到自己称王的那一日,群臣聚齐的时候,再赐虎符。   那也是最合适的时候。   虎符的事情忙完了以后。   江陵渡那边也有消息了。   刘伯升和刘秀拿到了鱼禾送过去的信以后,暴跳如雷,差点就没忍住带人去找王匡和王凤火拼。   还好鱼禾派过去的使者及时提醒了他们,刘良的命攥在鱼禾手里,他们得先完成了鱼禾的任务,才能去找王匡和王凤火拼。   刘伯升和刘秀听闻鱼禾拿刘良要挟他们,大骂鱼禾身为一方之主,竟然这般无耻。   但骂过以后,他们不得不依照鱼禾的吩咐去作。   他们猜测鱼禾此举恐怕大有深意,但他们却没办法阻止。   刘良是他们的叔父兼养父,他们不得不救。   他们兄弟二人兵分两路,率军去征讨新野和棘阳。   出兵以后,刘伯升多了个心眼,居然瞒着刘秀,私底下派手底下的游侠儿去救刘良。   结果派出去的人刚到江边,就遭到了马员的埋伏,被一并生擒活捉了。   马员派人将抓到的人给送了回去,并告诉刘伯升和刘秀,他手里缺衣少食的,刘良都饿瘦了,让刘伯升和刘秀送些粮食和钱财过来。   刘伯升和刘秀不得不派人送了一些钱财和粮食给马员。   并且再也没动过歪心思。   “马员此举,就是在敲山震虎。”   鱼禾放下了马员送过来的文书,笑着对杨音道。   杨音点着头笑道:“马氏一门,各个都是人杰。主公能得马氏一门相助,乃是大幸啊。”   鱼禾笑着点点头。   “病情恢复的如何?”   鱼禾瞧着杨音略微红润起来的面孔,笑着问。   杨音笑道:“已经好很多了。”   鱼禾点着头道:“那就好。扬州各地的吏治和农桑恢复的如何?”   杨音赶忙拱手道:“臣此次前来找主公,正是为了此事。”   鱼禾沉吟着道:“说说……”   杨音正色道:“臣此前去信给冯州牧,请他着长沙郡和桂阳郡的官吏帮助豫章郡恢复农桑和吏治。臣也去信给王州牧,请他着郁林郡和苍梧郡的官吏帮助会稽郡恢复农桑和吏治。   在两位州牧的帮衬下,豫章郡和会稽郡的吏治和农桑恢复了不错。   臣还在会稽郡沿海的地方设立了两处供海船歇息的地方。   又请谢禄让南海码头和日南码头出来的海船特地在会稽郡沿海的地方停留。   所以会稽郡的商贾,也多了起来。   但是庐江、九江、丹阳等郡的吏治和农桑却不容乐观。   这几郡多豪强,他们见我们不任用他们族中子弟为官为吏,就四处散布谣言,曲解我们下发下去的政令,阻挠地方官员推行我们的政令。   闹得最凶的就是丹阳郡。”   鱼禾皱起了眉头,“闹的最凶的是丹阳郡?”   我数万兵马在丹阳郡驻扎着呢,居然有人不怕?   杨音点头,苦笑着道:“他们声称,主公将十数万扬州子弟囚禁在石头城,名为筑城,实际上是在虐杀。   待到十数万扬州子弟被杀完了以后,就会向其他的百姓开刀。”   鱼禾眉头皱的更紧,“胡说八道,我又不是屠夫,岂会虐杀于人。”   杨音哭笑不得的道:“我们在此处筑城,为了防着俘虏逃走,又封锁了此地。百姓们不知道此地的详情,被那些豪强一蛊惑,自然信以为真。”   鱼禾瞥向杨音,冷声道:“我不是给了你杀人的权力了吗?那些豪强既然不愿意过太平日子,那就让他们到地下去跟那些扬州大尹们作伴。”   杨音忙道:“臣自然知道主公给了臣杀人的权力。可是这些豪强在扬州各郡盘桓了多年,早已根深蒂固,关系也盘根错节。   臣一旦动了刀子,恐怕会连累一大批人。”   鱼禾盯着杨音,道:“你是不愿意连累那些无辜的人,还有那些被人哄骗了的百姓,所以不肯动刀子?”   杨音重重的点头。   鱼禾微微眯起眼,道:“那你就找人去揭发他们往日所犯的罪孽,然后依律处制。”   鱼禾冷笑道:“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是圣人,一点罪也不会犯,一点孽也不做。”   杨音愣了一下,忙道:“我们占据扬州之前的罪孽,也要依律处制?”   一般来说,义军在占据了地方以后,为了安民,对治下百姓过往的罪孽都既往不咎。   鱼禾算百姓们过往的账,很容易引起动荡。   鱼禾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听到杨音的问话以后,又补充了一句,“民不举官不究嘛,人家揭发的人只找大户和豪强,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杨音一愣,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鱼禾这话是什么意思,杨音秒懂。   大户和豪强如今结伙抗衡他们,不可能互相揭发。   百姓们隐隐在他们控制下,也不可能揭发他们。   所以揭发他们的人,就只能由杨音亲自去派。   既然揭发的人是杨音派遣出去的,那么揭发谁,自然由杨音控制。   “若是再将那些豪强大户做的孽宣扬出去,那他们的话在百姓们中间可就站不住脚咯。”   杨音笑容灿烂的道。   鱼禾意味深长的道:“若是你能将他们侵占的百姓的钱财、田产、屋舍,一并发还给原主,那原主也会帮你……”   杨音眼珠子一转,哈哈大笑了起来。   豪强大户的所有钱财、田产、屋舍,都可以有一个原主嘛。   若是当地所有百姓都是原主之一。   那么百姓们再也不会听信豪强大户任何一句话。   他们只会想方设法的搬倒所有的豪强大户,然后上去分一杯羹。   “此事能做,不能说,更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鱼禾在杨音哈哈大笑的时候,特地叮嘱了一番。   杨音脸上的笑容一敛,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轻重。   此事若是宣扬出去,并且留下把柄,对鱼禾以后北进不利。   江水以南的豪强和大户也就小猫三两只,打了也就打了。   但是江北,那是遍地豪强和大户。   鱼禾这种打土豪分田地的行为要是被人宣扬成是惯例。   那么江北的所有豪强和大户都会结伙抵抗鱼禾渡江。   鱼禾渡江的难度将会增加千倍,甚至万倍。   “既然有办法了,那就速速去解决吧。我可不想等到我称王的时候,这江水以南还有跟我作对的声音。”   鱼禾请杨音喝了一杯,笑呵呵的对杨音道。   杨音放下酒杯,躬身一礼,退出了正堂。 第520章 注资徐州   送走了杨音,扬州地方上的政务鱼禾也就不操心了。   杨音这厮骨子里坏得很,他有的是法子惩治扬州那些豪强和大户。   只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些阴损的招数不好光明正大的使出来,所以得找个由头,得到自己同意,然后再用阴损的招数。   这就是为官之道,有能耐归有能耐,该请示的时候还得请示。   未经请示,就擅自用一些阴损的招数,出了岔子,就得你自己背。   “赤眉那边有什么动向?”   鱼禾拿起案几上的酒壶,闷了一口果酒,询问鱼蒙。   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鱼禾派遣到赤眉当中的人手,已经潜移默化的融入到了赤眉各处。   只等赤眉当中的内贼反水,鱼禾的人就能顺势站出来,在赤眉中竖起一杆大旗。   鱼蒙沉吟着道:“依照四海镖行的消息,窦融、梁方等人派遣的人,已经渗入赤眉。如今已经割裂了樊崇和兖州的联系。   只要他们愿意,随时能让赤眉当中的几个内贼叛出赤眉,收服兖州。   不过他们的野心似乎不小,如今正在向徐州境内渗透。”   鱼禾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道:“他们是想顺势一并拿下徐州……”   顿了一下,鱼禾感叹道:“有点贪心了……”   徐州是那么好拿的吗?   王莽前后派遣了多少人征讨徐州,都无功而返。   窦融和梁方真以为凭借几个小内贼,就能彻底平定赤眉?   樊崇可不是吃素的。   逢安也不是吃素的。   鱼禾看向鱼蒙,吩咐道:“派人去给杨丘传令,让他入了扬州以后,不必见我,直接去徐州。到了徐州以后,告诉所有的兄弟们,放弃之前的刺杀命令,改为揭发赤眉当中的内贼。   待到内贼和赤眉火并的时候,就伺机吞并他们双方的残部,壮大自身。”   “喏!”   鱼蒙躬身应允了一声,下去传令。   鱼禾一脸无语的自语道:“明明没那么大的胃口,心还贪的不行。”   鱼禾敢断定,窦融和梁方等人谋徐州,肯定会无功而返。   樊崇若是一怒之下跟窦融和梁方死磕的话,窦融和梁方割裂的半个兖州还得还回去。   算计人不是说你心一算、嘴一张,就能算计的。   你得确保自己有实力能抵挡得住对方盛怒下的反扑,然后再算计别人。   若是没有实力挡住对方的反扑,那你算计别人就得承担巨大的风险,搞不好就得把小命搭进去。   窦融和梁方的实力不如樊崇,即便是算上了青州的景尚,依然差了不少。   在这种情况下,稳重求胜,一点一点去蚕食赤眉,才是最正确的法子。   冒然将兖州、徐州一锅烩,一旦出了岔子,赤眉反扑,他们拿什么抵挡?   樊崇那厮虽然出身不高,但是聪明着呢。   不然他也不可能稳稳的坐着赤眉帅的位置。   窦融和梁方胃口大、布局大,铁定会出岔子。   鱼禾可不愿意跟着他们一起找事,所以果断改变了原有的计划。   鱼禾的命令传出去没多久,杨丘就入了丹阳郡。   依照鱼禾的命令,杨丘没有入丹阳郡,直接从石头城外的江上入了徐州。   杨丘入了徐州以后没几天,徐州就发生了内乱。   潜藏在赤眉当中的一个内贼暴露了。   揭发他的并不是杨丘等人,而是南阳郡的绿林。   鱼禾此前跟张昂和成丹会面的时候,分析出了赤眉当中有内贼。   张昂和成丹很清楚赤眉一旦出了问题,他们将要独子面对随后的五校和铜马的征讨。   所以他们回到了南阳郡以后,跟王匡和王凤商量了一番。   经王匡和王凤首肯以后,张昂立马派人去徐州给赤眉送消息。   但是江上的道路被鱼禾所占,鱼禾更倾向于赤眉乱起来,所以他们没办法走。   他们只能想方设法的从兖州借道。   兖州的窦融和梁方经鱼禾提醒,一直防着绿林。   绿林最后被迫派人从京畿重地借道,绕道冀州、青州,才进入到了徐州,将消息告诉给了樊崇。   樊崇得到了消息以后,不动声色,派人开始暗中查访,查了一圈以后,查到了已经渗到徐州的一部分窦融的人。   内贼也被顺势挖了出来。   然后樊崇毫不犹豫的派人动手。   一口气杀了足足两千多人。   若不是有一个叫杨岳的人,关键时候挺身而出,为剩下的人求情,为此还挨了樊崇一刀,樊崇会将所有跟内贼有关的人全部杀绝。   徐州闹出了大动静。   鱼禾立马收到了消息,在看过了鱼蒙递过来的文书以后,鱼禾一脸感慨的道:“你说说你们,依照我的吩咐做的话,不仅不会被发现,还会趁机割一大块肉。   结果非要作死。   玩砸了吧?”   鱼禾口中的他们,指的是窦融和梁方等人。   鱼禾早早的就派人给窦融和梁方传的消息,让他们尽快起事。   可他们非不听,非要在暗中拿下了半个兖州以后,还去算计徐州。   鱼蒙躬着身道:“依照徐州传来的消息,樊崇似乎并不打算罢手,依然在清查。窦融和梁方派遣过去的人,以及赤眉当中的内贼,恐怕很快就会被查出来。   我们的人也有被查出来的风险。   杨丘请示,是不是要将人召集在一起,以防不测。”   鱼禾果断摆手,“不必。一动不如一精,这个时候谁蹦跶的最欢,谁死的就最快。我不信杨丘不懂得这个道理。”   鱼蒙愣了一下,不解的道:“那杨丘为何会请示将人召集在一起?”   鱼禾叹了一口气道:“杨丘是怕手底下的兄弟有什么损伤。此人什么都好,就是太仁慈。在益州郡的时候,他占山为王,麾下从众上万,明明可以称霸一县,却只守着一个山头救死扶伤,任由另外两支土匪在他的身边安寨。   他完全不明白,仁慈之心只能救二三子,却救不了万民。”   鱼蒙迟疑着道:“那您害让他去徐州那种龙潭虎穴?”   鱼禾瞥了鱼蒙一眼,感叹道:“龙潭虎穴多恶人,他这种善人在恶人们中间就显得十分耀眼。樊崇只要不瞎,一定会对他委以重任。   他若是能成为樊崇的左膀右臂,那我就能彻底的左右赤眉。”   鱼蒙沉吟着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巴山匆匆进了正堂,道:“主公,逢安求见。”   鱼禾淡然一笑,“徐州出了大问题,逢安肯定坐不住了。请他到正堂一会。”   巴山应允了一声,去请逢安。   没过多久,巴山就带着逢安入了正堂。   鱼禾正襟危坐,逢安郑重的向鱼禾一礼,沉声道:“逢安见过周王殿下……”   鱼禾摆手,淡然笑道:“不必多礼。”   逢安起身,开门见山的道:“逢安此次前来拜见殿下,是特地向殿下辞行的。”   鱼禾脸上的笑容一敛,明知故问的道:“可是因为徐州境内发生的事情?”   逢安咬着牙,义愤填膺的道:“那窦融和梁方当真是可恶,战场上不是我们的对手,就用这种阴损的手段……”   鱼禾感叹道:“兵法有曰:上阵发谋。窦融和梁方用这种法子对付你们,也在情理之中。樊首领提前发现了此事,没有任其酿成大祸,逢外使也不必生怒。”   逢安愤愤不平的道:“话虽如此,可窦融和梁方此举,分明是没有将我们家首领放在眼里。此次回去,我一定会请我们家首领出兵,给他们一个教训。   让他们知道招惹我们的代价。”   鱼禾点了点头,道:“逢外使既然去意已决,那我就不挽留你了。你回去以后,带我谢谢樊首领的厚礼。顺便告诉樊首领,我和他是一衣带水的邻里,他若是需要,我可以出手帮衬一二。”   逢安听到这话,脸上的愤恨瞬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慌乱,“我一定将殿下的话转告给我们家首领。   不过徐州境内发生的事情我们家首领能应付,就不需要劳驾殿下了。”   什么一衣带水的邻里。   鱼禾对徐州而言,就是狼。   请鱼禾入徐州援手,跟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   鱼禾闻言,一脸遗憾的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逢安长出了一口气。   鱼禾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那我让人往徐州的四海货铺送一批粮食如何?徐州此次蒙难,随后有可能还会发生战事,对粮食的需求肯定大。   我让人送一些粮食过去,应该能帮衬你们一二吧?”   逢安一脸愕然的盯着鱼禾。   鱼禾会这么好心?   黄鼠狼给鸡送礼,能是做好人好事?   逢安怀疑鱼禾有所图谋,但徐州若是真的发生战事的话,确实需要粮食。   逢安知道徐州的详情,所以不好拒绝鱼禾这不怀好意的好意。   逢安干笑着道:“不知殿下要什么?”   鱼禾看出了逢安的心思,笑咪咪的道:“自然是要钱了,还能要什么?要徐州,你们给吗?”   逢安又干笑了一声,没有回话。   鱼禾又道:“我出二十万石粮食,价钱是市价的三倍。你们给钱,我给粮。” 第521章 鱼禾:刘伯升和刘秀待我不薄啊!   逢安忙道:“这是不是……太委屈殿下了?”   在这乱世当中,粮价已经被炒上天了。   鱼禾要市价三倍的价格,已经不能说是良心价了。   简直是在做慈善。   鱼禾哈哈笑道:“这世道,有人还会嫌弃粮价便宜?”   逢安苦笑着道:“这世道,就算拿着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粮食。”   鱼禾盯着逢安笑眯眯的道:“那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逢安眼珠子滴溜溜只转。   他敢肯定,鱼禾此举绝对没安好心。   但鱼禾实在是太大方了,大方到他没办法拒绝。   眼下天下各处都有战乱,各处都缺粮。   王莽缺、刘歆缺、公孙述缺、王匡和王凤缺、他们更缺。   冀州的五校和铜马之前差点饿的去吃人了。   王莽之所以能轻易的将五校和铜马招降,也是因为五校和铜马缺粮的缘故。   五校和铜马若是有粮,东山荒秃等人又岂会甘心去给王莽为仆?   也就鱼禾这个狗大户不缺粮,出手还相当豪爽。   一出手就让人没办法拒绝。   其实逢安不知道,鱼禾之前也缺粮。   为了让扬州的百姓吃饱饭,鱼禾不惜花费巨大的代价从交趾运粮过来。   现在之所以豪放起来了,也是因为东越和西越的粮食产量提升了。   东越和西越消化不了那么多,所以一口气全部出手给了鱼禾。   鱼禾以市价拿下,留下了一部分补充了自己的不足以后,还剩下三十万石。   如今加价卖给赤眉,何乐而不为?   虽说价钱低了一些,可鱼禾却能借此将赤眉的双手双脚给绑死。   赤眉上下吃他的粮,受他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的照顾。   以后他过江,赤眉的人还能跟他死磕不成?   若是借着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在徐州的影响力,稍微操作一下,将粮食的分配权交到杨丘手里。   四五年以后,赤眉是听樊崇的呢?还是听他的?   逢安眼珠子转悠了许久,深吸了一口气,直直的盯着鱼禾,道:“殿下到底想要什么,还请明言。但凡是我赤眉能拿的出来的,一定交给殿下。”   鱼禾收起了笑脸,道:“我只是见不得你们当中有些人去偷坟掘墓,所以才拿粮食给你们。你们既然不肯接受我的好意。那我就将粮食交给四海货铺去处制。   至于四海货铺在徐州境内卖什么价,我就管不了。”   逢安闻言,一点儿也不心痛,反而咬着牙道:“那就请殿下将粮食交给四海货铺,我赤眉愿意依照四海货铺的价钱去采买。”   虽说这么一来付出的代价就大了。   但却能防止鱼禾的算计。   鱼禾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道:“我的好,你们也得念啊……”   逢安点着头,果断道:“我会如实将殿下的义举告诉给我们家首领,我家首领一定会想方设法偿还殿下的人情。”   鱼禾满意的道:“如此甚好。”   逢安拱手道:“那我就不多留了。”   鱼禾点点头,起身送了逢安一程。   送走了逢安以后,鱼禾立马就去信给交趾三郡的鱼越,让他和谢禄二人,将东越和西越的粮食装船,运往徐州。   鱼禾又给徐州四海货铺的管事去了一道命令,让他准备好人手去码头运粮。   同时提醒他,粮食只能出售给‘自己人’,其他人给多少钱,也不卖。   若是此次操作得当,赤眉当中的‘自己人’,又会上升一个台阶。   樊崇即便是查到了他们当中某一个人,也不影响他们在赤眉当中的发展。   鱼禾将赤眉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冯异和铫期刚好率军到了平夷城。   南阳郡内的刘伯升和刘秀兄弟也刚刚拿下新野和棘阳。   兄弟两个想都没多想,就将两县的官吏,以及其家眷打包送到了江陵渡。   马员如约将刘良还给了他们。   这一桩事情算是了了。   ……   石头城。   鱼禾正在观看已经修筑过半的周王宫,时不时出声提一些建议。   鱼蒙拿着一个密封的信筒匆匆跑到他面前。   鱼禾拿过信筒,拆开了取出信,略微扫了一眼。   “哈哈哈……”   在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那个名字以后,鱼禾放声大笑了起来。   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以后,鱼禾笑的更大声。   鱼蒙,以及一众侍卫皆一脸不解的盯着鱼禾。   他们好久没见鱼禾这么开心了。   鱼禾却没有为他们解惑,而是果断吩咐鱼蒙,“你带人亲自去一趟江陵渡,将那个叫岑彭的棘阳县署理,还有那个叫任光的小吏,以及他们的家眷,一并带到此处。   剩下的人让长沙太守一并送到交州去。”   意外之喜,绝对是意外之喜。   鱼禾逼迫刘伯升和刘秀兄弟去做恶人,去征讨棘阳和新野,完全是冲着岑彭去的。   可是没料到刘伯升和刘秀还帮他抓了个任光。   任光也是云台二十八之一,虽说没有马援、冯异、岑彭等人名声大,但能耐却不小。   此人之所以没有马援等人名气大,是因为此人不擅战,也不勇武。   但此人却善谋。   让此人去打仗,明显是用错地方了。   让此人去治理地方,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   “哈哈哈……刘秀和刘伯升兄弟,待我不薄啊。”   这兄弟两个实在是太给力了,送一个云台二十八不够,还附赠一个。   若是能将所有的云台二十八全送到他麾下,他绝对会让他们寿终正寝。   不过,鱼禾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像是历史上跟铫期情同兄弟,一起出任门神一职的马武,就不可能被刘伯升和刘秀送到他麾下。   马武和刘秀是亲戚。   马武的弟弟马毅是刘秀的大姐夫。   刘秀得称马武一声兄长。   刘秀就算将马武送给鱼禾,鱼禾也不一定敢要。   提到马武,就不得不说说马武和铫期的传奇故事。   民间传说中,马武和铫期就像是初唐的尉迟敬德和秦琼。   马武的性格如火,嫉恶如仇,像是尉迟敬德。   铫期性格沉稳,武艺高强,像是秦琼。   马武和铫期是门神。   尉迟敬德和秦琼也是门神。   《说唐三传》里,尉迟敬德为了救薛仁贵,用金鞭捶打宫门,结果鞭子碎了,然后他就想起了师父说的‘鞭在人在,鞭亡人亡’的话,举鞭自尽。   《马武捶金砖》里,马武为了救铫期,也是用金鞭捶打宫门,也是鞭子断了,也是想到了师父说的‘鞭在人在,鞭亡人亡’,举鞭自尽。   虽然不知道它们谁抄谁的剧情。   但现在铫期跟了鱼禾,马武跟着刘秀。   这对乱世CP,彻底被拆了。   在鱼禾爽朗的笑声中,鱼蒙高声应允了一声,“喏!”   鱼蒙不用问,也知道鱼禾为何这么高兴了。   依照鱼禾的过往看,鱼禾八成又是挖到人才了。   而且还是两个。   毕竟,在此之前,鱼禾已经先后从犄角旮旯里拽出了马援、冯异、铫期、杨音、谢禄、贾复等数人。   在鱼禾拽出他们之前,他们几乎都什么名气,也没有什么大作为。   鱼禾拽出了他们,除了贾复还年幼,没有出仕以外,剩下的皆崭露出了不俗。   没有人知道鱼禾是怎么发现这些人的存在的,也没人知道鱼禾是如何知道这些人有才能的。   鱼蒙有时候都会怀疑,他那个兄长以前吹牛说鱼禾出生的时候出现的各种异象可能是真的。   不然没办法解释鱼禾是如何知道这些人才的存在的。   反正这个时代,神神鬼鬼的东西,大家深信不疑。   遇到了所有不合理的东西,用神神鬼鬼去解释,大家都会相信。   鱼蒙应允过后,立马点了十数个侍卫,跟着他一起赶往了江陵渡。   鱼禾也没心思继续观看周王宫的营造情况了,他回到了别院里,专程等起了任光和岑彭。   似冯异、铫期、贾复加入他麾下的时候,他亲自去迎过。   现在他的身份,没办法去迎两个名不经传的人。   但专程等一等,以示重视,还是可以的。   数日之后。   鱼蒙风尘仆仆的带着岑彭和任光,以及他们的家眷,到了石头城。   将岑彭和任光的家眷简单的安置了一下后,鱼蒙就带着岑彭和任光奔向了鱼禾所在的别院。   一行人赶到别院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鱼禾已经等在了哪儿。   鱼蒙急忙迎了上去。   岑彭和任光则一脸懵。   没办法,鱼禾实在是太年轻了,很难让人将他和江南霸主这个名头联系起来。   岑彭和任光都当鱼禾只是鱼禾手底下的一个属官。   “臣参见主公!”   “臣不辱使命,终于将人带回来了。”   鱼蒙走到鱼禾近前,躬身道。   岑彭和任光愕然的瞪大眼。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站在别院门口,衣着朴素的年轻人,就是江南霸主。   各方势力盘踞的江南,难道能统一继承不成?   太匪夷所思了吧?!   岑彭和任光有点懵,一时间竟然忘了施礼。   鱼禾也不在意,仔细的打量起了两个人。   岑彭是一个三旬的魁梧的大汉,留着三撇胡须,阔面大眼,不怒自威,只是头上那一顶破了个洞的武士冠和身上破旧的衣服,有损他的威严。   任光是一个四旬的汉子,凤眉山羊胡,双眼炯炯有神,着一身华服,头顶着一顶远游冠,腰间配着玉珏和佩剑,看着像是个严肃的长者。 第522章 驴脾气的岑彭   历史上,任光就是一个喜欢打扮,穿着讲究的人。   所以任光一身华服,鱼禾倒不觉得意外。   倒是岑彭,看着有点怪怪的。   “咳咳……”   鱼蒙见任光和岑彭像是木头一般杵在原地,赶忙咳嗽了两声。   岑彭和任光回神。   任光恭敬的向鱼禾一礼,“宛县贼曹任光,拜见周王殿下……”   岑彭看鱼禾的目光有点怪怪的,他敷衍的躬身道:“棘阳署理岑彭,见过周王殿下……”   鱼禾和煦的一笑,“不必多礼。”   任光和岑彭齐齐起身。   任光笑着奉承道:“外吏在宛县的时候,就听人说殿下年少有为,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鱼禾笑着点点头,觉得任光会说话,想让任光多说点。   却没料到,岑彭突然开口,道:“殿下是朝廷册封的周王,为何要勾结反贼攻破新野和棘阳?”   任光脸上的笑容一僵,愕然的看向岑彭。   岑彭啊岑彭,你知不知道你眼前的这位是什么人?   你自己找死,能不能先让我离开?   岑彭没有在意任光的反应,而是目光直直的盯着鱼禾,静等鱼禾的答案。   鱼禾脸上的笑容也微微一敛,道:“岑署理这是有怨气啊。”   岑彭面无表情,语气生硬的道:“不敢……”   任光赶忙从旁打圆场,“新野和棘阳乃是绿林军中的舂陵兵所破。绿林军可不是殿下的从属,新野和舂陵发生的一切跟殿下可没关系。   若不是殿下向绿林军讨要我等和我等的家眷,说不定我等和我等的家眷已经被绿林所弑。   所以你不仅不能问殿下,还得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岑彭冷冷的瞥了任光一眼,道:“刘伯升和刘秀为何攻新野和棘阳,你心知肚明,何必在这装糊涂?”   任光一脸尴尬,觉得岑彭这厮有点不识趣。   岑彭又看向鱼禾,道:“你逼迫刘伯升和刘秀攻打新野和棘阳,你不会不承认吧?”   “放肆!”   鱼蒙上前一步,怒目圆睁,怒斥岑彭。   鱼禾摆摆手,示意鱼蒙退下。   鱼蒙恶狠狠的瞪了岑彭一眼,退到了一旁。   鱼禾盯着岑彭淡然笑道:“你还说你没有怨气。”   岑彭沉默不语。   鱼禾感叹道:“我承认,是我逼迫刘伯升和刘秀征讨新野和棘阳。”   岑彭瞪起眼,朗声道:“你既然是朝廷封的周王,为何要跟贼人同流合污?”   鱼禾呵呵一笑,“贼人?谁是贼人?刘伯升和刘秀?那王莽算什么?汉之肱骨,汉之忠义?”   岑彭脸一黑,准备反驳。   就听鱼禾继续道:“王莽可以篡汉立新,天下人亦可以篡新复汉,也可复周、复夏。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   商可代夏,周可代商,秦可代周,汉可代秦,新可代汉。亦有其他的国朝可以取代新。   所以这天下,谁是忠,谁是贱,得到了另一个国朝建立以后,才能定论。   谁是义军,谁是反贼,也得等到另一个国朝建立以后,才能定论。   我这个周王是王莽封的,但也是我自己取的。   是我先取了周王的名号,王莽才派人册封的我。   而且,王莽对我的册封,也不是我特地找王莽要的。   而是王莽硬塞给我的。   目的就是不让我插手江北的战事。   不然我何须借助绿林之手去征讨新野和棘阳?   我手下亦有数十万虎贲,天下之大,我皆可去得?”   鱼禾最后的话,说的霸道又自信。   任光听着十分动容。   岑彭脸色就很难看。   鱼禾继续道:“我不是大新之臣,不需要为大新效忠。”   岑彭咬着牙,沉声道:“你既然答应了陛下不插手江北的战事,为何还要逼迫绿林攻打新野和棘阳?”   鱼禾目光落在了任光和岑彭身上,没有言语。   任光和岑彭瞬间明白了鱼禾的意思。   任光再次惊愕的瞪大眼。   岑彭惊叫道:“为了我们?”   鱼禾淡然一笑。   岑彭不敢相信的道:“为了我们两个碌碌无为之辈,你发动了一场战争?”   鱼禾没有藏着掖着,坦诚的点了点头。   岑彭还是不敢相信,实在是太荒谬了。   他和任光若是名人贤士的话,鱼禾发动一场战争还说得过去。   可他和任光只是南阳郡辖下两个小县的小吏而已。   这样的小吏,在鱼禾手底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鱼禾完全没必要为他们二人兴师动众。   “殿……殿下可是戏言?”   岑彭不信,任光更不信。   老成持重的他此刻也有些不淡定了,他看向鱼禾,干巴巴的问。   鱼禾淡然一笑,对身边的鱼蒙道:“你告诉他们,我逼迫刘伯升和刘秀征讨新野和棘阳的目的是什么?”   鱼蒙瞪着岑彭哼了一声,道:“主公让刘伯升和刘秀去征讨新野和棘阳,点明了要两县所有的官吏。   待到所有官吏皆被送到江陵渡以后,主公立马派我去迎两位,以及两位的家眷。”   任光张着嘴,被惊的说不出话。   听到鱼蒙这话,他不得不信,鱼禾让刘伯升和刘秀去征讨新野和棘阳,就是为了他们。   刘伯升和刘秀在攻破了新野和棘阳以后,满城抓两县的官吏,月子里的娃娃都不肯放过。   刘伯升和刘秀将他们送到了江陵渡以后。   其他的人皆被塞给了长沙太守,唯有他们二人和他们的家眷被鱼禾的亲卫亲自接到了此处。   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鱼蒙的话是真的。   岑彭颤声道:“就为了我二人,你如此兴师动众?”   鱼禾笑问道:“兴师动众吗?我没有觉得。我只是派人将刘良送到了江陵渡,然后派人给刘伯升和刘秀送了一封信而已。其他的我什么也没做。”   任光忍不住道:“我二人何德何能啊……”   像是鱼禾这么大的霸主,一巴掌下去,能拍死一群比他们身份地位高的官吏。   为了他们,跨区跟其他反贼交涉。   他们真的受不起啊。   鱼禾淡然笑道:“有人告诉我,你二人有大才,若是能为我所用,必能助我一臂之力。所以我才特地派人去请了一趟。”   任光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完全没看到自己有一丁点儿大才的样子。   他若是大才,这么大年龄了,怎么可能还屈居于小吏的位置上?   是那个说他是大才的人眼瞎了?   还是鱼禾信错了人?   岑彭并没有在意鱼禾这些话,他对鱼禾还有些隔阂。   他在王大老板的公司工作的还算舒心,鱼大老板突然找猎头公司把他给绑了,送到了鱼大老板的公司,让他跟着鱼大老板混。   他心里怎么可能会痛快?   虽然鱼大老板表现出了对他的重视,但请人就请人嘛,好好说不行吗?   绑人算什么?   岑彭见了鱼禾以后,夹枪带棒的跟鱼禾找茬,就是这个原因。   鱼禾看出了他的心思,才跟他说了这么多话。   鱼禾笑着说:“我相信你二人到了我麾下以后,一定会有所作为。”   顿了一下,鱼禾又看着岑彭,道:“当然了,你二人若是不愿意为我所用,我也不勉强。”   任光愣了一下,没有多思,果断向鱼禾施礼,道:“那臣的性命就交给主公了……”   岑彭吹胡子瞪眼的有点想骂娘。   狗日的鱼禾看着俊,可心眼贼坏贼坏的。   什么叫不愿意为你所用,你也不勉强?   到了你地头上,四周全是你的人,谁敢不为你所用?   只怕前脚刚拒绝了你,后脚全家就被你给宰了。   就算你大发慈悲放人离开,人家逃出了你的地头,也无处可去。   连天下至尊王莽都得仰仗你鼻息,其他的那些反贼,又怎么敢跟你作对?   岑彭心里膈应的不行,不想称鱼禾主公。   可他又不敢拒绝。   只能闷着头不吭声。   “不识抬举……”   鱼蒙毫不客气的骂了一声。   岑彭别过头去,不答话。   鱼禾对鱼蒙摆摆手,道:“没关系……”   鱼禾又对任光道:“你就先待在我身边,充任个参事如何?”   任光没岑彭那么多事,他早就知道大新不行了,没有给大新效忠的心思。   如今被‘劫’到了鱼禾这个天下最大的匪首面前,鱼禾还愿意将他留在身边做近臣,他自然一百个愿意。   任光当即躬身道:“臣听主公吩咐。”   鱼禾点点头,看向了岑彭,似笑非笑的道:“至于你嘛,先带着人到我别院旁边修宅子。一座是你的,一座是任参事的。”   岑彭脸上神情一僵,又想骂娘了。   他瞧着鱼禾膈应的慌,鱼禾偏偏要把他放在身边,还让他的家眷也一并住到鱼禾边上去。   这明摆着是想拿捏他,他心里能舒服。   任光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让你在鱼禾面前充大尾巴狼,被收拾了吧?   “走,进去说话。”   鱼禾吩咐了一声,带着任光往别院内走去。   鱼蒙紧紧跟在后面。   岑彭犹犹豫豫的许久,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鱼禾在路上,询问任光,“你是宛城的小吏,为何会出现在棘阳呢?”   任光是宛城的小吏,按理说不会出现在棘阳才对。   任光听到鱼禾询问,忙道:“臣是奉命前往新野和棘阳送信的。” 第523章 岑父教子   “送信?”   鱼禾一脸疑惑。   任光赶忙道:“陛下有意征讨南阳郡的绿林,所以征召了前队大夫甄阜和征贼讲究梁丘疵准备率军进入南阳郡,又派人向南阳郡尚未失守的各县传令,让各县征召县卒和青壮待命。   臣前往棘阳,就是向棘阳的官吏传达征召县卒和青壮的命令的。”   鱼禾闻言,沉吟了一会儿,幽幽的道:“还没有召集齐兵马,就先将用兵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   王莽用兵,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虽说堂堂正正的兴师伐逆,传扬出去更令人振奋。   但眼下王莽的情况并不乐观。   凉州那边的数十万大军还在跟刘歆躲猫猫呢。   一时半刻不会有任何结果。   徐州、兖州的十数万兵马,很有可能也会跟赤眉对上。   一旦对上也很难抽身。   王莽能动用的人力物力,少之又少。   根本没办法派遣大军征讨绿林。   这个时候就应该隐藏行踪,奇兵出击,才会有所斩获。   大大方方的告诉人家,我要打你了,而且兵力不多。   这不是在找虐嘛。   “陛下不仅仅调遣了前队大夫和征贼将军。冀州和幽州的铜马、五校,已经扫清了冀州和幽州的贼人,随后也会赶赴南阳郡。”   岑彭见鱼禾将王莽当成了猪脑子鄙视,忍不住帮王莽辩解了一句。   鱼禾愣了一下,“铜马和五校已经扫平幽州了?”   岑彭撇着嘴没有回话。   倒是任光帮忙回了一句,“幽州还有些许残贼,不过已经用不到太多兵马了。铜马和五校留下了不到万人,正在肃清幽州,剩下的正在往南阳郡赶。”   鱼禾沉吟着没有再说话。   依照如今江北的局势,铜马和五校在扫清了冀州和幽州以后,应该配合青州的景尚和兖州的窦融,以及刚刚跟窦融汇合的甄邯一起对付赤眉才对。   他们四方的兵力加起来有二十多万,一起压向赤眉的话,够赤眉喝一壶的。   再说了,窦融派遣到徐州的内贼被樊崇发现了,樊崇还发现了窦融已经暗中策反了赤眉当中的一些将校,割裂了兖州。   樊崇随时都有可能率军杀进兖州,报复回去。   樊崇手下的兵马数量可不少,再加上鱼禾的兵甲和粮食资助,一旦报复起来,窦融和甄邯未必挡得住。   铜马和五校既然腾出手了,于情于理都得去兖州帮窦融啊。   跑去找绿林算怎么回事?   嫌路程太近的省时省力,不痛快?   所以找一个路程远的?   任光和岑彭见鱼禾沉吟着不说话,似乎在思量什么,他们也没敢说话,一直跟在鱼禾背后。   待到走到别院正堂门口的时候,鱼禾猛然道:“难道王莽发现了绿林、大成、天水三方要夹击他,所以才放弃了赤眉,去攻绿林?”   任光和岑彭闻言,一脸惊恐。   绿林、大成、天水三方要夹击王莽?!   这信息量太大了。   大到任光、岑彭难以承受。   以王莽现在的状况,一旦绿林、大成、天水三方形成夹击之势,王莽八成得凉。   王莽要是凉了。   那大新就跟着完了。   作为刚刚从大新官吏体系中退出的任光和岑彭,听到大新似乎马上就凉了,怎么可能淡定?   “不对不对,王莽应该没发现。若是发现了,他应该会立马让王寻、甄邯等人退回京畿重地,守卫常安城的,不可能再派重兵出征……”   京畿重地危难之际,调兵勤王是惯例。   王莽若是发现京畿重地有危险,应该按照惯例行事的……   “也不对……”   鱼禾嘀咕了一句。   王莽非常人,不喜欢按照套路出牌。   王莽很有可能在发现了京畿重地有危险的时候,派军主动出击,而不是坐以待毙。   历史上,王莽就是为了征讨各地的贼寇,将兵马全部派遣出去了。   结果被王寻和王邑给送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京畿重地没有兵马防守,被绿林军轻而易举的杀进了常安城。   王莽在混乱之中被一个商人所杀。   鱼禾觉得,王莽这一次应该是没按套路出牌。   他派人将刘良的脑袋送给了王莽,王莽应该能从中看出那么一丁点不对味。   然后才会让五校和铜马放弃赤眉,果断去南阳郡。   “这样一来的话,局势就更乱了。”   鱼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任光、岑彭、鱼蒙三个人急的抓耳挠腮。   鱼禾告诉了他们一个大秘密,然后一会儿一个不对,一会儿一个不对,最后干脆买起了关子。   这让他们十分抓狂。   吃瓜吃到了一半,瓜没了,可不得抓狂嘛。   偏偏鱼禾不说,他们还不能问。   “狗日的坏透了啊!!!”   岑彭在心里大声咆哮。   鱼禾猜透了一切以后,觉得没什么需要自己做的,就不再多想,迈步入了正堂。   任光在鱼禾双脚皆入了正堂以后,没忍住,问出声,“主公所说的局势更乱了,是什么意思?”   鱼禾脚下一顿,看任光一个四旬的老男人流露出了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岑彭和鱼蒙也是如此,便淡淡的一笑道:“想知道?”   任光果断点头,“想!”   鱼禾乐呵呵一笑,“可我不想说啊!”   说完这话,鱼禾丢下了一脸懵逼的任光和岑彭,大步流星的往正堂正中的案几后走去。   任光和岑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许久以后,任光面色古怪的看着守在门口的鱼蒙询问,“鱼统领,主公他……”   任光很想问,鱼禾是不是一直都这么不正经。   但‘不正经’这三个字他却说不出口。   鱼蒙苦笑着道:“一直如此……”   岑彭难以置信的道:“如此不正经,还能打下偌大的疆土?”   鱼蒙对岑彭没什么好感,面无表情的瞥了岑彭一眼,淡淡的道:“我是说主公闲暇的时候会调侃别人,以示亲近。我可没说主公遇到了正事,也会如此。”   岑彭撇撇嘴,“就怕他不知轻重……”   鱼蒙面色一冷,喝斥道:“岑彭,主公觉得你是个人才,所以才以礼相待,但不代表你可以在背后污蔑主公。   再让我听到你说主公不是,我就让你血溅当场。”   岑彭有点想还嘴,可任光有点看不下去了,面色微冷,道:“岑彭,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鱼统领可没得罪过你。不仅如此,在我们从长沙郡到丹阳郡的路上,鱼统领对你我,对你我的家眷都照顾有加。   你若是将你心里的怨气撒在鱼统领身上,我任光不答应,你家里的父母妻儿,恐怕也不会答应。”   岑彭听到任光这话,瞬间一脸尴尬。   任光说的不假,鱼蒙确实没有的罪过他,甚至还对他和他的家眷照顾有加。   他对鱼蒙橫鼻子竖眼的,确实不应该。   岑彭性子也光棍,当即向鱼蒙一礼,郑重的道:“是在下冒犯了……”   鱼蒙哼了一声,没搭理岑彭。   岑彭尴尬的看向任光。   任光没好气的瞪了岑彭一眼,迈步入了正堂。   岑彭赶忙追了上去。   若是在其他地方,面对的是其他处境,任光才不会管岑彭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但是在这里,他就不得不管。   古人投奔明主,也是有讲究的。   两个人一起跑去投靠一位明主。   两个人的起点就是一样的,在一众姿里深的同僚当中,两个人自然更容易抱团取暖。   久而久之。   两个人一起去投一位明主,就会自然而然的成为盟友。   任光虽然不喜岑彭这个不适去、不知死活的性子。   但他更不想在鱼禾麾下单打独斗。   鱼禾有足够的肚量,能容忍岑彭胡说八道,那他就有必要救一救岑彭,为自己添一个盟友。   任光带着岑彭到了正堂内坐下。   鱼禾早就吩咐人准备好了酒菜。   鱼禾也没说太多客套话,当即举起桌上的酒盏,笑道:“我在此处设宴,就是为了给你们接风洗尘。盛饮!”   任光和岑彭道谢了一声,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鱼禾放下酒盏,又道:“不必拘束,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以后,就回去安置自己的家眷,顺便跟他们说一声,我请你们过来,是帮我做事,而不是要害你们,也让他们安心。”   鱼禾这话说的很暖心。   鱼禾在招待他们之余,还不忘照顾他们家眷的心思,这就很令人动容。   毕竟,一般的主公招揽到人才的时候,都会拉着人家推心置腹的彻夜畅谈,更过分的还会抵足而眠,以此彰显自己的重视,根本不在意人家家眷的心思。   “臣多谢主公厚爱……”   任光有些感动的躬身施礼。   即便是瞧着鱼禾膈应的岑彭,也认认真真的向鱼禾躬身施礼。   鱼禾只是笑了笑,招呼他们吃吃喝喝,并没有在说其他的。   等到他们吃饱了喝足以后,鱼禾还吩咐厨房准备了几个大食盒,准备了几桌丰盛的酒菜,让他们带上。   两个人带着酒菜回去以后,将鱼禾要招揽他们,重用的消息一说,原本忐忑不安的家人们顿时放心了不少。   任光在家人们面前一个劲的夸鱼禾年轻、和善,是个不可多得的明主。   任光的家人听着喜笑颜开。   岑彭在家人面前什么也不想说,但架不住家人们追问。   有了任光此前在别院正堂门口的警示,岑彭也没有添油加醋的去抹黑鱼禾,就中规中矩的讲了一番跟鱼禾见面的情况。   然后被家人齐齐白眼。   岑彭的老子当即就给了岑彭一个大白眼,大骂着,“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人家那么大一个王,亲自派人去请你,又再门口迎你。你给人家脸色看,人家也没埋怨你,你倒还端上了?   人家要是不搭理你,你连见人家的资格都没有。”   岑彭当即大声辩解,“他是反贼!!”   岑父毫不客气的问,“他反了谁?”   岑彭义正言辞的道:“反了陛下!”   岑父立马问,“那陛下为何要封他为王?!”   岑彭一下子就被怼的说不出话了。   岑父还喋喋不休的道:“陛下都不拿他当反贼,还给他封王。你拿他当反贼,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524章 重忠孝,轻生死   岑彭在岑父的训斥下,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不识时务。   但让他找鱼禾去俯首称臣,他又觉得别扭。   所以他干脆依照鱼禾的吩咐,当起了督造屋舍的监工头。   任光识时务,所以任光充任了鱼禾的参事以后,就显得如鱼得水。   任光的家眷全部在石头城,鱼禾也不怕任光人在周营心在新,在任光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就交给了任光一大堆他已经处理过的公文,先让任光熟悉熟悉以后要面对的政务。   任光在宛城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吏,每日处理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如今到了鱼禾麾下,辅助鱼禾处理起半个江山的政务。   他立马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权柄。   也清楚的明白,那些官员为何拼死拼活的往高处爬。   虽说鱼禾并没有给他什么权柄,但鱼禾能让他辅助处理政务,他已经很激动很开心了。   每日都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到别院向鱼禾报道。   鱼禾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位四旬的大叔干劲十足、活力四射。   鱼禾对此很满意。   至于岑彭嘛,那厮是属驴的,得先磨一磨他的性子,待到他性子磨的差不多了,再任用也不迟。   将岑彭和任光安置妥当以后,鱼禾就关注起了徐州的变化、南阳郡的变化,以及冯异和铫期对南郡的战事。   逢安返回徐州以后,樊崇清查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数倍。   赤眉当中无数叛徒、大奸大恶之人,一一被查出,一一被清理。   鱼禾发现,樊崇和逢安这两个家伙颇有手段,他们居然将此次窦融等人对徐州的渗透,当成了一个契机,趁机清理起了赤眉当中一些不安定的因素,以及一些大奸大恶之人。   赤眉在此次动荡中,实力不仅没有被削弱,反而凝实了几分。   赤眉在徐州各地的风评也上升了不少。   在鱼禾看来,赤眉在徐州并没有做任何善事,也没有做任何对徐州百姓有益的事情。   樊崇仅仅是处制了几个在徐州为祸的部下,肃清一番赤眉内部而已。   但徐州的百姓却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由此可见,百姓们在被压迫的活不下去的情况下,所求真的不高。   只要掌权者不祸害他们,他们就能将掌权者奉上神坛。   “我们的人被挖出了近百人……”   时间已经到了秋日,石头城的别院内,鱼蒙趁着任光跑去跟杨音学政,立马将徐州那边的消息告诉了鱼禾。   鱼禾听到这话,放下了笔,沉吟着道:“其他人呢?”   鱼蒙忙道:“杨丘受樊崇赏识,加上我们将粮食全交给了杨丘等人倒手,杨丘的地位在节节攀升,如今已经被樊崇任命为泗水郡镇守将军。手下统领八千兵马,其中有一千多带甲之士。”   泗水郡,前汉的时候被封给了汉武帝刘彻的侄子刘商作为封国,改名为泗水国。   王莽登基以后又恢复了郡治。   鱼禾愣了一下,感叹道:“杨丘确实受樊崇赏识啊。”   泗水郡临近扬州,算是扬州通往徐州的一处门口。   如今鱼禾雄踞扬州,兵多将广,对徐州威胁极大。   樊崇能将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杨丘镇守,可见樊崇对杨丘有多信任。   八千兵马,对樊崇而言并不算什么。   但是一千带甲之士,对樊崇而言,就很珍贵。   樊崇虽然从鱼禾手里购置了不少兵甲,可是大多是皮甲、布甲,并没有带铁的甲胄。   樊崇手里带铁的甲胄,几乎全是从朝廷手里缴获的。   满打满算也就两万不到。   其中一万被樊崇分配给了自己亲自统领的甲士大军,剩下的分配给了麾下的各个将校。   樊崇手底下数十万人呢。   数十万人分配不到一万的甲胄。   杨丘一人独得了一千,可见樊崇对杨丘的重视。   “你派人去南平亭给阴长史传话,就说我要阴崇出仕。”   鱼禾沉吟了一番,对鱼蒙吩咐。   鱼蒙一脸愕然的看向鱼禾。   鱼蒙跟在鱼禾身边已经数载了,他了解鱼禾的性子。   鱼禾很少会任用自己人充任大任,因为鱼禾担心自己人无才无德,会误了大事。   但只要鱼禾任用自己人,必然是不放心某人,需要派一个自己人过去盯着。   他正在跟鱼禾说杨丘,难道鱼禾不放心杨丘?   鱼禾感受到鱼蒙愕然的目光,便猜倒了鱼蒙的心思,他一脸无奈的道:“你想差了,我不是不相信杨丘。我只是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所以想派个人过去盯着他点,必要的时候救他一命。”   鱼禾对杨丘也算了解。   杨丘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情义。   樊崇待杨丘这么好,以后他让杨丘给樊崇一个背刺的话,杨丘八成会痛不欲生,觉得对不起樊崇。   杨丘若是完成了对樊崇的背刺,然后拔剑自刎,跟着樊崇一起去了的话。   那他会愧疚一辈子。   有人或许觉得这很傻,但古代的仁人志士就是这个样子。   他们将忠孝和情义看的比性命还重。   当忠孝难两全,当忠义难两全的时候。   他们很有可能会先全忠,再就义。   鱼蒙听到鱼禾这话,这才明白了鱼禾的心思,当即道:“臣立马派人去传话。”   杨丘是为了鱼禾的宏图霸业,才潜伏到樊崇手底下去的。   若是能帮鱼禾拿下徐州,那他就是大功臣。   他若是为了全忠义,自刎而死的话,那确实太可惜了。   鱼禾点了点头,让鱼蒙离开。   待到鱼蒙离开以后,鱼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古人重忠义,轻生死,他真的很欣赏。   可是越欣赏,他就越不愿意看到那种为了全忠义最后拔剑自刎的人出现。   既是忠义之人,就该有个好下场才对。   阴崇虽然没什么大才,但胜在性子稳重。   他又是阴丽华的兄长,以后跟鱼禾也是一家。   让他去盯着杨丘,关键的时候应该能救杨丘一命。   此事交代下去以后,鱼禾又关注起了南阳郡的事情。   刘伯升和刘秀兄弟果然没让鱼禾失望,他们在救回了刘良以后,立马带着刘良和王匡写给鱼禾的信,去找王匡和王凤质问。   刘伯升和刘秀想着,借机逼迫王匡和王凤俯首,奉刘伯升为新天子。   但王匡和王凤根本没有臣服于刘伯升膝下的心思。   更不可能奉刘伯升为新天子。   在刘伯升和刘秀去找王匡和王凤的时候,王匡和王凤果断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让张昂带人埋伏在刘伯升和刘秀的必经之处,突袭了刘伯升和刘秀。   刘伯升和刘秀差点当场被杀死。   多亏了王常带人及时赶到,救下了刘伯升和刘秀。   刘伯升和刘秀返回了军营,带着兵马就要去找王匡和王凤火拼。   最后被王常劝住了,带着兵马逃向了南阳郡和兖州交界的地方。   自此,绿林两分。   王匡和王凤依然以绿林为号。   而刘伯升和刘秀则改绿林为舂陵。   刘伯升和刘秀在走的时候,带走了王匡和王凤麾下不少能人,其中就包括王常、成丹等人。   王匡和王凤手里的实力锐减了不少。   平夷城的冯异、铫期二人,在王氏兄弟和刘氏兄弟分崩离析的时候,果断出击。   七日,短短七日,冯异就打到了襄阳。   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直到冯异拿下了襄阳城,开始在襄阳筑关隘的时候。   蜀中的公孙述和南阳郡的王匡才知道,鱼禾的人已经杀进了南郡,还拿下了半个南郡,在他们背后插了一颗钉子。   公孙述暴跳如雷,王匡破口大骂。   二人第一时间派人率军赶往了南郡,筑起防线,避免鱼禾进一步征讨南郡。   同时二人派遣出了使臣,到石头城跟鱼禾交涉。   石头城内。   鱼禾抱着一个暖手炉,看完了冯异送回来的战报以后,失声笑道:“我都杀进南郡了,公孙述和王匡只是派兵防守,却没有派兵一战,明显是另有谋划。”   任光裹着厚厚的衣服,抚摸着长须,笑呵呵的道:“怕是又让主公猜中了,他们是真的要谋关中。”   鱼禾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公孙述和王匡若是没有更大的图谋的话,怎么可能被人骑到头上了,还按兵不动。   任光继续笑着道:“他们既然要谋关中,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攻打襄阳。铫将军就有更多的时间在襄阳筑关筑寨了。   这对我们而言,十分有利。”   鱼禾笑道:“就怕他们现在不打,以后想打也没机会了。”   公孙述、王匡、刘歆在谋关中,王莽也在谋他们。   依照四海镖行的情报。   王莽派出的甄阜、梁丘疵,已经率领五万大军,气势汹汹的杀向南阳郡了。   五校和铜马也已经进了兖州地界了。   王匡随后要面对甄阜、梁丘疵的五万大军。   刘伯升和刘秀随后也要面对五校和铜马的大军。   历史上,甄阜、梁丘疵征讨绿林的时候,是刘秀和刘伯升二人崭露出了惊人的军事才能,将甄阜、梁丘疵给打败的。   如今没有刘秀和刘伯升兄弟帮忙,王匡能不能扛得住甄阜、梁丘疵的征伐,那就另说了。   至于刘秀和刘伯升那边嘛…… 第525章 天下皆乱,唯我太平   那就说不好了。   因为刘秀那个挂逼终于开挂了。   刘秀和刘伯升率军躲到南阳郡和兖州交界处以后,准备攻克一城,默默发展。   谁知道豫州的颍川郡大尹知道他们是汉室后裔,并且有军事才能,且准备复汉,居然主动将颍川郡献给了刘秀和刘伯升。   更有坚镡、傅俊、祭遵等一众义士主动相投。   若不是鱼禾提前将冯异和铫期招揽到了麾下,冯异和铫期怕是也要成为他们其中一员。   有了颍川郡大尹这一波资助,刘伯升和刘秀一下从草头王变成了一郡之主。   颍川郡所在的豫州,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战事,也没有什么天灾人祸的影响,所以粮草还算充足,郡兵也比较健全。   刘秀和刘伯升又能打,又有王常、成丹、马武、傅俊等一众将帅之才援手。   对上了五校和铜马,还真不好说。   刘秀已经开挂了,五校和铜马指不定就成了给刘秀送经验的。   鱼禾在得知了刘秀和刘伯升反出绿林以后的早遇后,是又无奈,又羡慕。   他费尽心思、费劲手段,才有了今日的地盘,才招揽到了几个云台二十八。   刘秀什么也没干,别人就主动送上了一郡,三个云台二十八还主动送上门。   后世人总说这家伙是天命之子,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他要是有刘秀这气运,说不定已经坐在长安城的宝座上了。   “刘伯升和刘秀兄弟那边,你多盯着点。”   鱼禾也不知道刘秀的挂会开到何种程度,所以提醒任光多盯着点。   任光捏着胡须,狐疑的道:“他们兄弟二人虽说好运,得了颍川大尹相助,可也仅仅是得了一郡之地而已。   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吧?”   在任光看来,刘伯升和刘秀兄弟就是运气好。   而且即便是他们运气好得到了颍川郡一郡之地,也没资格跟鱼禾为敌,更不值得被鱼禾关注。   鱼禾若是不知道刘秀这厮是个挂逼的话,大概会跟任光一个想法。   但鱼禾知道刘秀是个挂逼,所以一切不能以常理度之。   “这兄弟二人有大才,比王匡和王凤两兄弟可强了不少。若是他们此次能挡住五校和铜马的征伐,实力就会瞬间暴涨。趁机除去绿林,取而代之也不在话下。”   鱼禾觉得,王匡和王凤欺刘伯升和刘秀的事情,刘伯升和刘秀绝对不会忘。   一旦刘伯升和刘秀扛住了五校和铜马的征伐,而王匡和王凤在朝廷手里吃了亏,刘伯升和刘秀兄弟一定不会错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到时候,绿林很有可能会被抹除。   任光见鱼禾对刘伯升和刘秀兄弟如此重视,沉吟着道:“即使如此,主公何不将他们二人招揽到麾下?”   鱼禾翻了个白眼。   你还真敢想。   将他们招揽到麾下,我是嫌命长吗?   那刘伯升还好唬弄,只要能压得住他,就能让他乖乖听话。   可刘秀,却压不住。   那是一个胸中有韬略,而且很腹黑的人。   历史上,刘秀在称帝以后,虽然没像他祖宗一样屠杀功臣,但是他明里暗里逼死的人不少。   一些投到他麾下,他又不放心的人,更是被他逼反,然后再兴兵诛杀。   像是铜马中的上淮况、东山荒秃,赤眉中的樊崇、逢安,就是投了他以后,被他逼反,然后兴兵诛杀的。   虽说上淮况、东山荒秃、樊崇、逢安也不是什么纯良之人。   但他们既然选择投靠了刘秀,那就等于放下了骄傲,向刘秀讨饭吃。   刘秀但凡是给他们一口舒心的饭吃,他们怎么可能在明知刘秀势大的情况下,反了刘秀?   上淮况和东山荒秃,鱼禾没见过,也没交流过,不了解。   但是樊崇和逢安,鱼禾却交流过。   樊崇虽然出身不高,但很聪明。   逢安亦是如此。   他们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能在明知道刘秀兵多将广的情况下,反了刘秀。   所以,鱼禾不可能招揽刘秀。   任光见鱼禾在翻白眼,忍不住道:“主公有难言之隐?”   鱼禾没办法跟任光说实话,就只能推托到阴丽华身上,“你知不知道刘秀在常安城的时候曾经说过,做官当做金吾卫,娶妻当娶阴丽华?!”   任光一愣,徒然瞪大眼,惊愕的道:“刘……刘秀口中的阴丽华,难道就是阴长史?!”   鱼禾故作不悦的冷哼了一声,“不然呢!”   任光苦笑着没敢在说话。   刘秀惦记着鱼禾的媳妇,鱼禾没杀了他就已经不错了,又怎么可能会招揽他呢?   即便是鱼禾大度到不计较此时,主动招揽刘秀,刘秀也不敢来。   “好好盯着刘伯升和刘秀,发现任何不妥,及时告知给我。”   鱼禾板着脸吩咐了一声。   任光立马应了一声,绝口不提招揽刘伯升和刘秀的事情。   往后一段日子。   鱼禾着重盯着铫期在襄阳筑造关隘的事情。   为了让铫期尽快将襄阳打造成铜墙铁壁,鱼禾还破天荒的将治下所有的罪囚集中到了一起,给铫期送了过去,让他们帮助铫期筑关。   除此之外,鱼禾又不着痕迹的将岑彭塞了过去。   鱼禾在岑彭督造好了两座院子以后,就给岑彭安了一个屯粮校尉的名头,给了两千‘劳教’成功的俘虏,让他去襄阳屯粮。   攻有岑彭,守有铫期。   鱼禾不信守不住襄阳。   待到岑彭在襄阳站住脚,铫期筑好了关隘,他就能放心的将冯异调回来。   ……   时间一晃,就是数月。   鱼禾治下太平无事,石头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鱼禾的周王宫也修筑完成,已经进入到了收尾的阶段。   阴父、阴丽华、鱼父、鱼娘、鱼小妹等人也相继到了石头城,为鱼禾称王、以及大婚做准备。   各地的州牧、太守,也坐着车马正在向石头城汇聚,准备参加鱼禾称王大典和成婚大典。   当然了,他们最在乎的还是鱼禾称王以后封赏群臣。   各个势力的首领,在百忙之中,也派人赶往了石头城观礼。   鱼禾治下以外,那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徐州的樊崇,在清理内贼清理到了兖州边陲的时候,悍然对窦融、甄邯等人发起了进攻。   双方在兖州大战了足足两个月。   梁方和梁林兄弟被斩。   甄邯被断了一臂,跑回了常安城养伤。   只剩下了窦融一个人苦撑。   王莽不得不重新派遣太师公王匡挂帅,又截留了赶去南阳郡征讨绿林的五校,赶往兖州驰援窦融。   太师公王匡到了兖州以后,果断下令让青州的景尚出击,又卖官给兖州和青州境内的豪强,让他们充任军中将校,率领族中子弟驰援。   樊崇被两面夹击,又被一群豪强们打了一通乱拳,不得不暂停攻势,转攻为守。   兖州的局势暂时稳住了。   赶去征讨绿林的五校被截留,只剩下了铜马。   铜马赶到了颍川郡和南阳郡边陲,跟刘伯升和刘秀兄弟对上了。   铜马人多势众,刘伯升和刘秀兄弟只能暂避锋芒,领着铜马在附近的山里转圈圈。   目前双方只是小战了几场,并没有大动干戈。   倒是南阳郡的王匡和王凤,在遭遇了甄阜和梁丘疵率领的五万大军以后,立马派遣了张昂、陈牧等人,率领重兵于之鏖战。   甄阜军事才能一般般。   梁丘疵倒是有两把刷子。   甄阜不似王寻和王邑听不进去别人的建议,相反,甄阜很清楚自身的不足,所以在军事方面很尊重梁丘疵的建议。   王莽的五万大军,在梁丘疵的指挥下,跟张昂和陈牧一战,赢了。   张昂还差点被生擒活捉了。   最后王匡和王凤不得不亲自领兵上阵,跟梁丘疵一战。   梁丘疵借着沘水,正在疯狂的和王匡、王凤打消耗。   依照四海镖行的消息,王匡和王凤被打的有点惨,如今正在向公孙述求援。   但公孙述却无暇帮他们,因为公孙述派遣了公孙光和李育率军去凉州驰援刘歆了。   经过了一载的消耗,隈嚣终于将王寻和王邑率领的数十万大军给拖垮了。   鱼禾最初推断,王莽派遣数十万大军征讨凉州,最终会以王莽粮草不济而告终。   结果王莽东拼西凑的,硬生生的撑住了。   倒是王寻和王邑拉垮了。   一个病倒了,一个没守住漫长的补给线,被隈嚣给切断了。   王莽省吃俭用节凑出来的粮草,愣是送不到将士们手里。   将士们没了粮草,加上王寻和王邑长期苛待,怨气冲天。   隈嚣趁机派人潜进去散布谣言,引的三万多人叛出了军营。   王寻和王邑此前拿下的金城郡,也被夺了回去。   王寻和王邑一看,这是要败啊。   立马开始盘算起了甩锅。   他们商量了一下,将兵权扔给了严尤和陈茂二人。   准备等到败了以后,面见王莽的时候,将一切都推到严尤和陈茂头上。   结果,严尤愣是凭借自己惊人的胆色,率领千骑,突袭数百里,将漫长的补给线给打通了,成功的给大军把命续上了。   刘歆一看到手的鸭子要飞,立马邀请了公孙述助阵,并许诺公孙述,等拿下了关中,就将整个益州封给公孙述,并且允许公孙述在三辅之地劫掠一个月。   天下的权贵全部在三辅,天下的大部分豪强,在三辅之地也有庞大的家业。   这劫掠一个月,还不得富得流油?!   公孙述果断应下了刘歆的许诺,派遣兵马去驰援。   结果兵马刚过汉中,有个叫宗成的南阳人,自称虎牙将军,率领着数千人在汉中起事。   公孙述亲自带人去剿灭。   结果公孙述刚到汉中,还没对上宗成。   背后的广汉郡,有一个不堪公孙述分派的重赋的商人王岑,带着一群商人和一群受到了公孙述荼毒的人在广汉郡的郡治造了反。   响应的人还不少。   公孙述不得不率军掉转头去对付王岑,然后又给公孙光传令,让他留下一些兵马去汉中对付宗成。 第526章 大婚在即   “这天下,真的是乱成一锅粥了。”   石头城别院内。   鱼父依着木柱,遥望着远方的天穹,长长的叹息。   鱼娘坐在屋檐下的毯子上正在做吉服,听到鱼父这话,放下针头,瞥了鱼父一眼,没好气的道:“天下乱不乱,跟你有什么关系?”   庄乔和亡洢一手帮鱼娘拉着吉服,一手捂着嘴偷笑。   她们也想打趣鱼父,但她们不敢。   常言道母凭子贵,鱼禾的身份地位越高,鱼娘的身份地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起来。   如今在她们的小家里,鱼娘仗着儿子有能耐,丝毫不虚鱼父,说怼就怼,一点儿也不客气。   鱼父也懒得跟鱼娘计较,每次都会以同样的借口止住所有话题。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鱼父不屑的撇撇嘴,甩着袖子气咻咻的离开了屋檐下。   鱼娘冲着鱼父的背影喊道:“我是不懂,可是两位妹妹懂,要不要我请两位妹妹跟你说道说道。”   鱼父听到这话,脚步又加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鱼娘的视线外。   鱼娘哼哼了两声,“出息……”   庄乔和亡洢对视了一眼。   庄乔笑着道:“说起来,如今天下的局势确实够乱的。蜀中的公孙述、徐州的刘歆、南阳的王匡、徐州的樊崇几个大贼还没除,又冒出了颍川的刘氏兄弟,汉中的宗成、广汉的王岑。   其他各地也有一些小股的匪徒冒出来。   天下俨然一副乱糟糟的景象。”   亡洢赞同的点着头道:“王莽的江山已经风雨飘摇,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亡了。到时候就是禾儿逐鹿的时候。”   顿了一下,亡洢又笑道:“待到禾儿坐了皇位,姐姐可就是太后了。”   鱼娘心头一甜,嘴上却没好气的道:“我要是成了太后,那你们两个就是太妃,你们两个的儿子就是王。   到时候要帮禾儿管诸多事,有你们忙的。   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好高兴的。”   庄乔和亡洢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在一个劲的苦笑。   鱼禾若是坐了皇位,她们确实能成太妃。   但太妃有什么用,一旦鱼父故去,鱼禾一个不高兴,就可以让她们去殉葬。   虽说活人殉葬的陋习已经被废除很久了,但那指的是大规模的活人殉葬。   鱼禾若是在鱼父故去以后,让鱼父的如夫人和姬妾们一并去殉葬,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反倒是鱼娘这个太后,只要活着一天,鱼禾就得供着一天。   至于她们的子嗣,如今已经成王了。   而且已经止步于现在的王位上了,以后想再上一等,根本不可能。   鱼禾给亲弟弟鱼越也只是一个侯而已,却给了她们两个的儿子一个王,那就说明鱼禾一步给到位了,以后再也没有晋升的余地了。   所以鱼禾坐上了皇位以后,她们的儿子得不到半分好处。   不过,她们也是聪明人,知道鱼禾此举的深意,她们也愿意让儿子做一个太平的王。   她们也不希望她们的儿子在鱼禾手底下不安分。   她们很清楚,鱼禾那就是个妖孽。   谁在他手底下不安分,谁就会死的很惨。   已知的,得罪了鱼禾的人当中,几乎没几个活着的。   “鱼伯母、庄伯母、亡伯母……”   就在庄乔和亡洢心中暗暗发苦的时候,阴丽华穿着一身清丽的襦裙,出现在了她们三人身前,缓缓施礼。   鱼娘乐呵呵的招呼阴丽华坐下,吩咐婢女给阴丽华拿了一些糕点和果酒以后,贴心的问道:“又来避祸?”   阴丽华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鱼禾将阴崇弄去了徐州,可把阴陆给得罪惨了。   阴陆的长子被鱼禾发配到了灵关道,一待就是数载。   数载中,阴陆一面也没见过。   如今又要将阴崇塞到了徐州做卧底,一去很有可能也是数载。   阴陆能乐意?   长子的翅膀硬了,他管不了。   但次子那个老实疙瘩,他还是管的住的。   他不让次子去。   但架不住闺女胳膊肘往外拐,愣是背着将次子哄骗到徐州去了。   阴陆又不好找鱼禾去要人,就只能找闺女撒气了。   鱼娘瞧着阴丽华可怜的小模样,有些心疼的道:“你爹也是的,多大人了,还为难你一个小姑娘。”   阴丽华苦笑着道:“此事不怪我爹,是我劝我兄长逃出家里,去徐州的……”   鱼娘蛮横不讲理的道:“就怪他。等你跟禾儿成婚以后,娘就带着剑班仪仗去找阴陆给你出气。   到时候娘将剑班和仪仗一次摆开,让他阴陆出来拜见。   一天去七次,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   阴丽华听到这话,心里暖洋洋的,也有些哭笑不得。   鱼禾封王以后,确实会配上王仪。   鱼禾的父母也会有相应的仪仗。   鱼禾一个当女婿的,不好在自己的岳父面前摆架子。   但是鱼父和鱼娘可以。   大家虽然是亲戚,但却是平辈,也没有上下级的关系。   我是王他娘,你见了我,就得拜。   我若是摆出了剑班、仪仗,你就得依照最庄重的迎接礼仪参拜。   最庄重的那一套迎接礼仪,又费事又费力。   鱼娘要是真的一天摆七次,阴陆能被折腾死。   庄乔和亡洢亦是一脸哭笑不得。   别人家有了仪仗、剑班,那必定把逼格拉的高高的,只有在最庄重和最隆重的场合才会用。   鱼娘倒好,不仅不端着,反而将其当成了帮儿媳妇出气的工具。   这种事情,也就她这种草根出身的王他娘做得出来。   其他的王他娘绝对不会这么干。   因为其他的王他娘讲逼格,她只讲实用性。   鱼娘见阴丽华脸色依旧苦闷,沉吟着道:“禾儿呢?要不找禾儿去说说?”   阴丽华微微摇头,“还是算了吧。他正在接见各路使臣,还有从各地赶来观礼的臣工。”   鱼娘听到这话,就没再提这个茬,“那你就住在这里别回去了。”   阴丽华一脸苦笑。   庄乔哭笑不得的道:“姐姐,丽华和禾儿马上要成婚了。您将丽华叫到府上来,已经不妥了。若是再将丽华留宿在府上,传出去了会被人说闲话的。”   鱼娘闻言,觉得确实不妥,只能跟阴丽华说:“你且先忍着,以后为娘帮你出气。”   阴丽华能说什么?   只能苦笑着应承下来。   以后鱼娘真要是去帮她出气的时候,她还的想办法拦着。   鱼娘照顾着庄乔、亡洢再次缝制起了吉服,阴丽华坐在一边看着,感觉有点怪怪的。   按理说鱼禾的吉服制作过程,她不该看的。   而距离她不远的正堂内,鱼禾也觉得怪怪的。   因为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又看,然后一脸古怪的道:“樊崇怎么会派你来为我贺礼?”   杨丘跪坐在鱼禾面前,哭笑不得的道:“臣也不知道。”   任光仰着头看着正堂的屋顶,似乎正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对于鱼禾和杨丘的对话,充耳不闻。   鱼禾沉吟着道:“按理说樊崇应该派遣逢安来为我贺礼才对……”   虽说樊崇很看重杨丘,对杨丘委以重任,但杨丘在赤眉中仍然处在中层。   鱼禾称王兼大婚,赤眉怎么说也得派遣一个上层中的核心来贺礼才对。   杨丘听到鱼禾的话,拱手道:“逢将军去了青州边陲,正在青州边陲和景尚对持。”   鱼禾思量着道:“樊崇等一众赤眉的首领呢?”   杨丘迟疑了一下,道:“樊首领和其他将军在兖州边陲。”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将阴崇派遣到杨丘身边,果然是对的。   杨丘在提到樊崇的时候,明显的顿了一下,那就说明他对樊崇已经生出了那么一点兄弟情义。   鱼禾继续问道:“樊崇在你来的时候,有没有交代你什么?”   杨丘愣了一下,略作思量,道:“樊首领让臣对主公恭敬一些,还让臣跟马将军和张将军多多交好。若是能见一见马将军和张将军操练兵马,那就更好了。”   鱼禾微微点了点头,幽幽的道:“我大概明白樊崇为何派遣你过来了。他是因为手底下其他人抽不开身,也是想给你一个摸清以后要面对的敌人的机会。   马援和张休镇守石头城,以后我若是兵进徐州,他们二人当中必然有一人做先驱。   你若真是樊崇的人,对上他们的机率自然最大。   摸清了马援和张休是如何操练兵马的,以后应对起来也能从容一些。”   杨丘又愣了一下,抿着嘴没有说话。   鱼禾看向杨丘笑道:“樊崇是真的看重你啊。”   杨丘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鱼禾笑问,“那你想不想看?你想看的话,我差人带你去张休和马援的兵营?”   杨丘一脸愕然,果断摇头。   鱼禾点了一下头,又道:“既然你不愿意去看,那就下去歇息吧。对了,我派了个人过去帮你,人如今应该已经到了徐州的四海镖行。   你回去以后,接应一下,给他个闲差。” 第527章 邀鱼禾入南阳郡?!   杨丘听到鱼禾给他安排了一个人,还要在他手下担任闲差,明显的愣了一下。   鱼禾笑问道:“有问题?”   杨丘再次摇头,“没有。”   鱼禾笑着摆摆手,“那你下去歇息吧。”   杨丘点了点头,起身一礼,退出了正堂。   杨丘的身影刚刚消失,任光就垂下头,面对着鱼禾,迫不及待的道:“主公,此人……”   鱼禾瞥了任光一眼,淡淡的笑道:“你想说此人有可能会背叛我?”   任光忙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此人在提及樊崇的时候,言语之间有些迟疑,或许是因为跟樊崇等一众贼人待久了,生出了同情之意。”   鱼禾意味深长的看了任光一眼。   任光不愧是在宦海沉浮了二十多年的老官吏。   他明明是怀疑杨丘的忠诚,却不明说。   反而一个劲的说什么杨丘可能会同情樊崇等人。   樊崇是什么人?   赤眉首领。   坐拥一州,麾下从众数十万的一方霸主,他需要别人同情?   所以任光所说的同情跟投靠有什么区别?   任光之所以不明说,是为了什么?   是怕得罪杨丘?   他一个鱼禾的近臣,需要怕得罪外臣?   他是怕得罪鱼禾。   因为明着说杨丘会背叛,就等于是在说鱼禾识人不明。   虽说鱼禾不会计较这些。   但从这点小事,就不难看出老吏和新吏的差距。   至少,鱼禾手底下的众人中,只有杨音能在这方面跟他一教高下。   其他人在这方面就显得有些稚嫩。   即便是冯英也是如此。   任光被鱼禾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道:“臣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鱼禾淡然笑道:“没什么不对。不过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杨丘此人我了解,他不会背叛我……”   说到此处,鱼禾脸上的笑容一敛,叹了一口气道:“但是他会自刎……”   任光一愣,徒然瞪大眼,“他……他是侠义之士?”   这个时代这种先全忠,再全义的人太多了,以至于鱼禾提到了‘自刎’,任光立马就想到了杨丘是侠义之人。   鱼禾缓缓点了点头。   任光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主公会让阴先生去帮杨丘。”   摆明了是让阴崇看着不让杨丘自杀。   鱼禾有点无语。   任光这厮他实在是没办法说了。   这厮若是贪婪一点,放在乾隆手里,就是另一个和珅。   阴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到他口中就成先生了。   他为啥称阴崇先生?   就是因为鱼禾娶了阴丽华,阴崇就是‘外戚’。   外戚的身份那就高多了。   这个时代的外戚,能掌权,而且能掌大权。   可不是其他朝代那种被阉割了再阉割的外戚。   “此事你也盯着一点,千万别让他立了功以后自刎。我希望他能跟我一起共享荣华,而不是立功以后先去了。   他若是为了一个樊崇自刎了,到时候我想荫补其子孙,都没办法荫补。”   鱼禾有些无奈的说着。   杨丘若是真的自刎了,他非要荫部杨丘子孙的话,倒也能荫补。   但鱼禾却没办法保证他子孙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因为鱼禾可以不计较他为敌人‘殉葬’,但不代表鱼禾的子孙不会计较。   翻旧账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有。   特别是遇到了政敌的时候,旧账往往会要命。   任光听到鱼禾一席话,一脸郑重的施礼道:“主公仁义……”   能为下属操心操到这种份上,鱼禾也算是诸多掌权者当中的异类。   任光很庆幸自己能跟着这么一位主公。   至少不用担心以后会被当成驴杀了。   鱼禾晒笑道:“我那里仁义了?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们留血又流泪。”   鱼禾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沉重,不愿意再谈论这个话题,他盯着任光道:“随后该见谁了?”   任光识趣的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他笑着道:“随后是绿林的使臣……”   鱼禾一脸愕然,“绿林如今自顾不暇,居然还有闲心派人来向我道贺?”   绿林军如今的情形很不妙。   甄阜、梁丘疵将绿林军压着打,即使王匡和王凤亲自出马,也仅仅是跟甄阜、梁丘疵打到势均力敌的地步上而已。   据鱼禾了解,铜马在颍川逮不到刘秀和刘伯升,甄阜已经准备将铜马调遣到南阳郡,全力征讨绿林的。   一旦铜马放弃了刘伯升和刘秀,去南阳郡对付绿林。   那绿林八成得凉。   就算绿林勉强撑过去,刘秀和刘伯升也绝对不会错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鱼禾不信王匡和王凤看不到刘秀和刘伯升的威胁。   所以说,现在的绿林生死存亡。   这个时候,王匡和王凤应该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一起对付甄阜和梁丘疵才对。   何必跑到石头城来凑热闹呢?   任光摇着头道:“臣也不知道。”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那就叫上来见一见。”   当即,任光应允了一声,给门外传了一句话,没过多久,两个大汉就出现在了鱼禾面前。   两个大汉皆在三旬,一个满脸胡子,一个留着山羊胡须。   留着山羊胡须的那个看着清秀一些,满脸胡子的那个就膀大腰圆的。   “绿林使臣朱鲔(申屠建)参见周王殿下……”   两个大汉见了鱼禾,恭敬的施礼。   鱼禾听到这两个名字,略微愣了一下。   朱鲔?申屠建?   两个狠人啊!   历史上,在绿林军中混的如日中天,差点混到了帝位上的刘伯升,就是栽到他们两个和李轶手里的。   就是他们两个和李轶一起向更始帝刘玄频频进言,让刘玄宰了刘伯升和刘秀的。   但刘玄只宰了刘伯升,却没宰刘秀。   反而让刘秀去巡抚河北等地,然后就开启了刘秀开挂的一生。   可以说是刘玄亲手将刘秀送上开挂道路的。   三个人当中,朱鲔还算有点能耐,也有自知之明。   历史上更始帝刘玄称帝以后,大肆分封群臣,分到了朱鲔头上,朱鲔以刘邦定下的白马之盟‘非刘姓不得封王’拒不受刘玄封的胶东王。   也正是因为他有自知之明,最后他是三个人当中混的最好的。   被刘秀招降,封了个侯。   平安的度过了一生。   他的侯位还传了好几代。   要知道,刘秀可是一个极其腹黑的家伙。   能让刘秀放下杀兄之仇,封他个侯,还能让他安稳的度过一生,那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   鱼禾猜测,刘秀之所以没杀他,就是因为他有自知之明,守规矩,没有受刘玄封的王位。   刘秀也因此觉得他是一个为人臣、忠人事的人,   所以才放了他一马。   鱼禾盯着那个留着山羊胡的大汉,道:“你是朱鲔?”   朱鲔郑重一礼道:“外臣是。”   鱼禾又看向了满脸大胡子的壮汉,道:“你就是申屠建?”   申屠建挺直了腰板,朗声道:“正是……”   鱼禾笑着点点头,心里暗道,这人能挖。   但是他不想要。   因为这人没什么坚持。   才看到绿林露出颓势,就在他面前表现起来了。   “你和南郡的申屠义可是亲戚?”   鱼禾笑问。   申屠建愣了一下,迟疑着道:“外臣算是南郡申屠氏的分支所出。不过南郡申屠氏家大业大,看不上外臣这一支。”   鱼禾呵呵笑道:“南郡申屠氏上次蒙难,若是没有你援手,恐怕也没那么快逃出南郡吧?”   申屠建又愣了一下,一脸尴尬的道:“他们倒是找过外臣,但是外臣做不了主……”   鱼禾笑着点点头,也没有在意此事。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   鱼禾摆摆手,“坐下说话。”   朱鲔和申屠建跪坐在了鱼禾面前。   鱼禾笑问,“王首领能在百忙之中,派遣你们为我道贺,实属难得啊。待我大婚以后,必有厚礼相赠。”   申屠建陪着笑脸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朱鲔瞥了申屠建一眼,皱了皱眉,对鱼禾沉声道:“周王殿下,我们此次前来,除了为殿下道贺以外,还想求殿下一桩事。”   鱼禾沉吟着道:“何事?”   朱鲔郑重的抱拳道:“请殿下派兵驰援南阳郡。”   鱼禾眉头一挑,跟一旁默不作声的任光对视了一眼。   鱼禾意外的道:“让我派兵驰援南阳郡?”   鱼禾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   王匡让他率兵入南阳郡?   疯了吧?   这跟猫邀请耗子进米缸有什么区别?   他若率军入了南阳郡,还有绿林军什么事?   朱鲔重重的点头,证实了他的话不假。   鱼禾不敢相信的道:“为何?就不怕我鸠占鹊巢吗?”   朱鲔面色凝重的道:“我们家首领说了,与其将南阳郡赠给王莽那个恶贼,倒不如将南阳郡赠给殿下。   至少,南阳郡的百姓在殿下的治下,会过的比在王莽治下好。   我们这些兄弟跟了殿下,也能得到善待。”   鱼禾思量着道:“那王匡和王凤为何不直接投了我呢?他们若是举起周字大旗,向天下人宣告投了我,我肯定不会任由王莽的兵马在南阳郡肆虐的。”   朱鲔沉声道:“我家首领说了,此事得等到击退了王莽的兵马以后,才能跟殿下商议。”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大概明白了王匡和王凤的心思了。 第528章 又想借刀杀人?   王匡和王凤想空手套白狼。   又或者说是想借助他威胁公孙述和刘秀、刘伯升。   王匡和王凤说是请他调兵入南阳驰援,但他真要是调兵赶到了南阳,王匡和王凤绝对不会允许他的兵马进去。   王匡和王凤就是想借助他的威势,吓一吓公孙述和刘秀和刘伯升,隐晦的告诉他们,他们要是不帮忙对付朝廷的兵马,那绿林军完了,他们也别想好过。   以鱼禾的实力,真要是踩着绿林军的骸骨在南阳郡站住脚,那鱼禾北上的门户就彻底被打开了。   在入主关中以前,势必要扫清两翼的公孙述和刘伯升、刘秀兄弟。   而公孙述和刘伯升、刘秀兄弟的实力,根本没办法跟鱼禾比。   所以有很大的机率会落败。   公孙述、刘伯升、刘秀三人中,但凡有一个人想争一争天下,都得出手帮助绿林抵挡朝廷的征伐,避免鱼禾的兵马出现在江北。   可以说王匡和王凤的算盘打的很响,但鱼禾岂能让他们如意?   鱼禾笑着讥讽道:“你们首领话说的可真好听,他不提前给我好处,我帮你们击溃了朝廷的兵马以后,他若是反悔,我找谁说理去?”   朱鲔正色道:“届时整个绿林上下皆会以殿下马首是瞻,殿下何须找人说理?”   鱼禾淡然道:“话是这么说,可你们家首领这个人,我信不过。此前他伙同刘歆,派遣了刘郎和刘良两个人,戏耍于我,事后也没给我一个交代。   如今求我救命,你觉得我会答应?”   朱鲔一脸尴尬。   此事确实是王匡和王凤理亏。   王匡和王凤原想着借着刘良激怒鱼禾,让鱼禾跟刘伯升、刘秀斗起来,帮他们铲除两个心腹大患。   却没料到鱼禾看穿的他们的心思,非但没让他们如愿,反而还刘良威胁了一把刘伯升和刘秀,还顺势将他们的谋划揭露了出去。   以至于刘伯升和刘秀反水,叛出绿林,还带走了一大帮子绿林中的能人。   王匡和王凤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无论他们损失有多大,在鱼禾面前,此事就是他们不对,是他们理亏。   “殿下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朱鲔深知,不将此事解决了,借兵驰援的事情就没办法谈,所以他沉声问鱼禾。   鱼禾淡淡的道:“要王匡和王凤的脑袋给我泄愤,你们怕是不愿意给。那就让你们麾下的兵马退出南郡,让我的兵马彻底掌控南郡。   然后,我会让驻守南郡的兵马去驰援南阳郡。”   朱鲔一脸愕然。   放开南郡,任由鱼禾侵占,那跟让鱼禾率军进南阳郡有何区别?   鱼禾早就脱离了为一城一地得失斤斤计较的层次。   他已经进阶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   对鱼禾而言,拿下南郡,或者拿下南阳郡,效果是一样的。   都能成为鱼禾北上的门户。   让鱼禾长驱直入的杀入关中,辐射四方。   鱼禾占据了半个南郡,已经让王匡、王凤、公孙述等人寝食难安了,再将剩下的半个南郡给鱼禾,那王匡、王凤、公孙述等人还玩什么?   直接跪倒鱼禾膝下请封得了。   若是跪的乖巧一些,兴许鱼禾一高兴,还能给封一个大官大爵。   朱鲔脸色难看的道:“殿下……能否……换一个条件?”   鱼禾好笑的道:“你觉得除了南郡和南阳郡外,你们绿林军还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   朱鲔一脸尴尬。   一旁的申屠建亦是如此。   绿林军手里除了南郡和南阳郡外,还真没有什么值得鱼禾看得上的。   论钱财,别说是绿林军了,整个天下就没有比鱼禾更富的。   论粮食,别说绿林军了,整个天下也只有鱼禾一个人不缺粮。   论兵马?   绿林军还处在通过战争筛选精英的层次,有时候人手不够了,还会挟裹一些百姓去充人数。   而鱼禾这边,早早就脱离了通过战争筛选精英的层次,已经进入到了优中选优,在青壮中抽青壮的地步。   至于军备,更不用多说。   鱼禾已经隐隐成为大新第一军备贩卖商了,他手下兵马的军备能差?   朱鲔尴尬了许久,突然想到一个茬,立马道:“听闻殿下喜欢招揽贤才,我绿林军中可有殿下喜欢的贤才?若是有,我们愿意将其献出,以平殿下的怒火。”   鱼禾一愣,还能这么操作?!   绿林军已经混到了出卖队友的地步上了吗?   那绿林军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你出卖队友,队友还不得疯狂背刺?!   鱼禾沉吟着道:“我确实有这么个喜好……”   鱼禾迟疑了一下,又道:“只是你们绿林军中,并没有我所需的贤才。”   以前有,但全被刘伯升和刘秀兄弟给带走了。   剩下的不是喜欢背刺的狠人,就是心怀叵测的二五仔。   这些人鱼禾可不想要。   朱鲔有点傻眼,贾复那种少年郎,铫期、冯异那种小官小吏,鱼禾都能看上。   绿林中一群统万人的将校,鱼禾居然一个能看上的也没有?   不可能吧?   其实鱼禾也不是一个能看上的都没有。   若是非要让他在如今的绿林中选一个人招揽的话,那么必然是眼前的朱鲔。   可朱鲔能代表王匡和王凤跟他谈话,明显是王匡和王凤信任的人。   朱鲔又是一个守规矩的人。   在王匡和王凤没有走到穷途末路的地步的时候,朱鲔不可能被他招揽。   所以这个人有也等于没有。   申屠建听到鱼禾的话,顾不得朱鲔,急忙道:“我绿林中贤才无数,无一人能入殿下的眼吗?”   鱼禾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申屠建这厮就差将‘我想被招揽’这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可鱼禾对他没有兴趣。   朱鲔恶狠狠的瞪了申屠建一眼,申屠建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错话了,尴尬的垂下来头。   朱鲔深吸一口气,对鱼禾道:“即使如此,那我就只能回去禀明我家首领,让我家首领再做定夺。”   鱼禾点了点头,提醒道:“回去以后记得告诉你们家首领,让他别谎称已经从我这里借到了兵马,然后去哄骗刘伯升、刘秀和公孙述。   不然,我不介意领兵十万,去南阳郡帮朝廷一把。”   朱鲔脸上的神情一僵,一脸愕然的看向鱼禾。   他没料到,他们家首领的谋划,会被鱼禾轻而易举的看穿。   他更没料到,鱼禾不仅看穿了他们家首领的谋划,还将他们家首领准备的后手也一并看穿。   他们家首领确实有这个打算。   他们此次若是请求鱼禾驰援不成,就会打着鱼禾已经答应驰援他们的幌子,去哄骗公孙述和刘秀、刘伯升兄弟率军驰援。   他们也不怕公孙述和刘伯升派人找鱼禾求证。   因为等到公孙述和刘伯升得到消息,派人赶到石头城,再从石头城返回,南阳郡的战事差不多已经结束了。   到时候,公孙述和刘伯升就算是拆穿了他们的谎言,又能拿他们怎么样?   大家一同抵御了朝廷的征伐,都是人困马乏的状态,内讧起来,谁也讨不到好。   只可惜,这点儿心思,根本瞒不过鱼禾。   朱鲔脸上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殿下说笑了。未经殿下许可,我们家首领怎么敢打着殿下的旗号行事。”   鱼禾呵呵一笑,没有多言。   敢不敢,朱鲔心里清楚。   王匡和王凤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如今有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只要能活下去,他们什么都敢干。   换做是鱼禾的话,鱼禾会做的比他们还过分。   “告……告辞……”   朱鲔看出了鱼禾不信,他起身向鱼禾一礼,一脸尴尬的退出正堂。   申屠建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朱鲔离开了正堂。   任光在二人离开以后,忍不住开口,“主公,那申屠建似乎有投靠主公之意,主公为何装作视而不见?”   鱼禾淡淡的道:“绿林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种人无才又无德,无忠又无义,我要他做什么?”   才德忠义里面,申屠建但凡是占据任何一点,鱼禾也会招揽他。   但一点都不占,鱼禾要他做什么?   任光沉吟着道:“此人无忠无义,臣倒是看到了,但是才德如何,臣并没有发觉,主公是如何看出来的?”   鱼禾沉吟了一下,坦言道:“绿林中人员参杂,良莠不齐。但只要有一点突出的,皆会被委以重任。   像是张昂,虽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其为人机敏,心有谋略。   所以王匡和王凤任他为绿林军三将军。   像是申屠建这种,不烧杀抢掠,亦不作恶的人,却没有得到王匡和王凤的重用,他不是无才无德,是什么?”   王匡和王凤能在京畿重地的边缘混迹这么多年,还没有被灭,显然不是棒槌。   既然不是棒槌,那怎么可能放着一个不作恶的才德兼备的人才不用,跑去任用张昂那个无恶不作的家伙呢?   他们难道不知道重用一个无恶不作的家伙,对一支起义军的影响有多大?   他们显然知道。   即使如此,他们情愿用张昂那个恶人,也不愿意用申屠建这个良人。   可见申屠建的才德得一般到什么程度。 第529章 久别重逢   任光听完鱼禾一席话,沉吟着点点头,称赞道:“主公言之有理,还是主公看的明白。若是让臣一个人见他们,臣还真看不出这些。”   鱼禾瞥了任光一眼,沉默不语。   他那是看的明白,他是知道的多。   他是知道历史,知道历史上申屠建等人一生的作为,再结合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才能清楚的判断出申屠建等人的才能和德行。   任光见鱼禾不说话,又道:“主公,绿林两次算计于您,您不打算惩处一二?”   鱼禾略微思量了一下,淡然道:“我大婚在即,没心思去找绿林麻烦。且看绿林能不能度过此次劫难,若是度过去了,以后再找他们麻烦,也不迟。”   没有办法借鱼禾的手威逼公孙述和刘伯升兄弟,绿林能度过此次劫难的几率极低。   所以鱼禾不急着收拾绿林。   往后几日,鱼禾一直在正堂内接见各路使臣。   刘秀、刘伯升兄弟的使臣,刘歆的使臣,公孙述的使臣、亡承的使臣,庄顷的使臣。   甚至连刚刚造反的宗成和王岑也派来了使臣。   两个人在公孙述的地头造反,正在被公孙述毒打,居然还有心思派遣使臣来为鱼禾道贺。   可见鱼禾如今在诸多造反的义军当中,绝对是最顶尖的存在。   见过了各方势力的使臣以后,鱼禾又开始见自己麾下的诸位大臣。   交州的王堂、交趾的谢禄、益州的田翕、荆州的冯英,以及诸葛稚、朱遵等一些地方上的太守和将军。   像是诸葛稚、徐宣等人,鱼禾都是第一次见,所以会陪他们多聊一会儿。   其余的见了,谈论谈论地方上的政务,就让他们下去歇息了。   一直到了岁终,随着周王宫彻底落成、石头城的城墙彻底完工、冯异率军返回石头城、阴识也赶到了石头城。   鱼禾的婚期终于近了。   封王大典也近了。   阴识是最后一个赶到石头城的。   数年不见,鱼禾特地将阴识叫到了新落成的周王宫内,跟阴识促膝长谈了一番。   周王宫。   议政殿。   鱼禾和阴识穿着裘皮,盘膝而坐,面前放着个雕刻着各种火兽的小火盆,火盆的边上烫着酒,上面架着正在烤制的羊肉。   鱼禾一边翻烤着羊肉,一边盯着阴识笑道:“数载不见,你成熟了不少。”   阴识的胡须留到了四寸多长,梳理的整整齐齐,看上去稳重了不少,像是一个教书育人的先生。   鱼禾仍旧记得,初见阴识的时候,阴识虽然年长,但性子稚嫩的可怜。   若不是得他相助,恐怕要等到刘伯升和刘秀造反的时候,才能彻底踏出家门,成熟起来。   阴识陪着鱼禾翻着羊肉,淡然笑道:“在灵关道待久了,跟那些蛮人相处惯了,想不成熟都难。”   “哦?”   鱼禾意外的道:“蛮人还能让人快速成熟?”   阴识苦笑着道:“那蛮人不通教化,一切皆依照蛮俗蛮礼,有时候一个善举,能让你气的肝疼,有时候一个恶举,能都得你啼笑皆非。”   鱼禾顿时有了兴趣,“仔细说说……”   阴识沉吟了一下道:“灵关县内有一蛮族,信奉蛇神。在他们的祖地内有一座蛇窟。族中的族人若是受了重伤,便去蛇窟献上一位奴隶,就能获得蛇神赐予的神力,治愈伤者。   您不许治下有奴隶,我便花费了数载遣散了越巂郡内的奴隶,让他们成为了郡内的良籍。   一次我外出狩猎,不幸被猛兽所伤,只是皮外伤,并无性命之忧。   但传出去了以后,就变成了我重伤垂危。   那蛮族的汉子们,就想到了借助蛇神之力救我一命。   但越巂郡已经没有了奴隶,所以他们几经商量,就挑选了一些自己族中的孩童,送到蛇窟去为我祈求神力。   若不是我及时发现,那些孩童恐怕早就被万蛇所噬了。”   阴识说到此处,有些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他们明明是善举,我却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些愤怒。   我恨他们的祖辈恶毒,居然会留下这么恶毒的骗局,欺骗一群纯良的人。   我也恨自己施政不当,居然没能让他们快速的摆脱无知。”   鱼禾沉吟了一下,点着头道:“确实是善举,也确实能把人气死。但这并不是你的错。你在越巂郡推行教化,让两万多孩童读上书,已经很不错了。”   两万这个数字,放在其他郡,那就是不合格。   可是放在越巂郡,那绝对合格,甚至还有点超标。   毕竟,在以蛮夷为主体的地方,推行汉家文化,远比在以汉人为主体的地方推行汉家文化,要困难无数倍。   杨音和谢禄在交趾三郡推行汉家文化的时候,刻意将三郡的蛮夷排除在外。   你以为他们不愿意让蛮夷学习汉家文化吗?   不是。   他们也愿意让那些死心塌地的臣服于鱼禾的蛮夷学习一些汉家文化。   这样的话也有利于交趾三郡的统治,也有利于交趾三郡全面汉化。   但是他们愿意,人家蛮夷不愿意。   人家情愿让露着屁股的孩童去山林里采药、捡蘑菇、拾柴,也不愿意让孩童们去学堂内,学习那些‘无用’的东西。   在人家眼里,除了自身的气力和武艺,以及腰间的刀子外,其他的东西都靠不住。   有文化,嘴皮子溜,有什么用?   能扛得住一狼牙棒不?   就是因为杨音和谢禄免费让人家上学,人家也不愿意上。   杨音和谢禄才将蛮夷摒弃在外,一门心思的从外面迁移汉人过去,然后着重教导汉人,最后由汉人再‘引领’蛮夷们汉化。   说是引领,其实就是压榨。   毕竟,在交趾三郡那种地方,有学问有文化的人更容易出头。   一出头就能成为地主、成为官吏。   蛮夷们除了一膀子死力气,什么也没有。   能不被压榨?   他们也只有在被一代代的压榨中,才会意识到学问和文化的重要性。   到时候他们才会重视文化,学习文化,全面汉化。   这是一个相当长久的过程。   杨音和谢禄有鱼禾给他们定制的政治任务,所以他们只能投机取巧。   而阴识确实踏踏实实在引导越巂郡的蛮夷。   所以他付出的要比杨音和谢禄多。   阴识听到鱼禾的话,有些腼腆的笑道:“臣还是觉得有复主公的重托……”   鱼禾放下手里的肉,冲着阴识感叹道:“你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逊了?”   阴识乐呵呵的笑道:“主公麾下如今能人辈出,臣自然得谦逊一些。”   鱼禾调笑道:“马上都要成外戚了,你还谦逊什么。”   阴识毫不犹豫的道:“越是如此,越应该谦逊。”   从鱼禾如今对待鱼氏族人的态度,就不难看出鱼禾以后对待外戚的态度。   有能耐的人,必然会得到重用,没能耐的人,鱼禾只会给他们一些小官小吏,让他们不愁吃喝。   仗着身份嚣张跋扈,四处为祸的,鱼禾肯定不会轻饶。   所以嘛,在鱼禾手底下做外戚,还是踏实稳重一些好。   太跳太跋扈了,铁定不会有好下场。   鱼禾一脸感慨的道:“你啊你,就是想的多。”   鱼禾重新拿起肉,烤了起来,一边烤一边道:“我让你在灵关道一待就是数载,数载之中,没有让你参与到任何战事当中,你可有怨言?”   阴识沉吟了一下,坦诚道:“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些不痛快。但时间长了,体会到治理地方的乐趣以后,反倒乐在其中。”   “乐在其中?”   鱼禾有些意外。   阴识点着头,道:“每次看到郡里的百姓,因为我施政有方,吃好了穿好了,我心里就跟打了胜仗一般高兴。”   鱼禾乐了,“你果然品到了其中的乐趣。不过你终究是一位马上将军,让你长期镇守在灵关道,也不是个事。   我准备调遣徐宣和诸葛稚去越巂郡接替你。   你去牂柯郡。”   阴识一愣,沉吟着道:“主公要对江北用兵?”   鱼禾拿下了半个南郡,如今又要将他调遣到牂柯郡,很容易让他觉得,鱼禾要北上。   目前盘踞在南郡和南阳郡边陲的兵马有数股。   虽说没有冯异和马援这两位猛将,但是其他的将校也不少。   再加上牂柯郡和长沙郡的郡卫、县卒已经筹备起了数载,已经参与过了几次战事,也拥有了一定的战斗力。   鱼禾从南郡和南阳郡北上的话,完全不用担心兵力问题。   鱼禾微微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我们可以提早做一些准备。比如摸清并掌控江北所有的兵马部署,以及平日里的兵马调度。   还有江北的地形和气候。   此外,江北对马军的需求远比江南高。   各军的马军,也得操练起来。   除此之外,我们兵马渡江的时候,也需要一定的水军帮衬。   我已经命令张休在石头城外的江上操练起一部分水军。   刘俊那边也操练了一些人手。   不过刘俊回头我会调遣到石头城。   所以刘俊手底下的那一点儿水军就要交给你。   你务必给我操练妥当。” 第530章 鱼蒙的抉择   阴识正色道:“臣一定不会辜负主公重托。”   鱼禾缓缓点头。   对于这一点,他还是相信的。   阴识是一个能扛得住大任,又能耐得住寂寞的人。   这一点,从他在灵关道一守就是数载,且无怨无悔,就不难看出。   将平夷城,以及操练新水军的事情交给他,鱼禾也放心。   “肉熟了……”   鱼禾陪着阴识聊完正事,又聊了一些家常,火盆上的烤肉烤熟了。   鱼禾撒上了调料,又翻烤了一会儿,递给了阴识。   阴识拿着烤肉,端详了一下,塞进了嘴里。   看着阴识咀嚼的有滋有味的,鱼禾笑问,“味道如何?”   阴识双眼亮晶晶的含糊道:“想不到将羊肉切碎了串在竹签上烤制,竟然如此好吃。这味道比臣昔年尝过的御厨做的还好吃。”   鱼禾笑眯眯的将剩下的肉串递给了阴识,又塞给了阴识一壶酒,道:“好吃你就多吃一些,回头我教几个厨娘,你走的时候带上一个。”   阴识一边贪婪的嚼着肉,一边猛点头。   直到吃了一会儿后,才觉得不对劲,猛然抬头看向鱼禾,道:“这东西是主公独门秘技?”   鱼禾摆手道:“不算是独门秘技,我只是在其中加了一些枯茗和起阳花。味道就比一般的烤肉好了几分。”   枯茗便是孜然。   依照历史上记载,这东西应该到了唐朝才会由丝绸之路传入中国,可是鱼禾在益州的时候,居然发现了有人种植。   仔细询问了一番后才知道,这东西是昔年汉武帝派人借蜀前往身毒的时候偶然得到的。   大部分人不认识这玩意儿,也不知道这东西的用途,所以就没人理会。   有人将其当成了牧草种子撒在了蜀中的一片山谷。   久而久之,就繁衍了一大片。   有医者将其引入到药中,做迷魂之用,居然有奇效(非杜撰《唐代的外来文明》里记载,确实有人拿这东西和迷魂药,笔者提前引用了一下)。   一时间这东西便成了那位医者的秘技。   鱼禾也是偶然从医者那里看到了这东西,才发现了这东西已经早早的传入了中国,只是没用对地方。   鱼禾让医者专门去培育这东西,如今总算培育出了一些成果,已经能拿出来食用了。   看阴识贪吃的样子,效果还不错。   但鱼禾不贪吃这东西,没有辣椒的烤串,没有灵魂。   即便是用起阳花(韭菜花)增添了一些辣味,鱼禾依然觉得没灵魂。   鱼禾依稀记得,有科学家怀疑,小米辣原产地在西南,所以特地派人在西南山林里走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小米辣。   阴识听到鱼禾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可即便如此,臣也受不起主公如此厚的大礼。”   若是寻常的厨娘,他受了也就受了。   可鱼禾亲自教导的厨娘,意义不同。   鱼禾调笑道:“你喜欢吃吗?”   阴识坦诚了点了点头。   鱼禾又笑道:“喜欢吃就对了,剩下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阴识迟疑了一下,苦笑不得的点了一下头。   鱼禾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推辞那就是矫情了。   鱼禾拿起了酒壶,跟阴识手里的酒壶碰了一下,叫道:“别光顾着吃肉,喝酒喝酒……”   阴识重重的点头,拿着酒壶跟鱼禾畅饮了起来。   君臣二人一直喝到大半夜,才醉倒在了毯子上。   鱼蒙吩咐人小心翼翼的将二人抬回了各自的住处。   翌日清晨。   鱼禾起床以后,揉着略微有些发胀的脑袋,询问鱼蒙,“阴识呢?”   鱼蒙一边招呼着婢女们伺候鱼禾洗漱,一边道:“昨夜您和阴将军都喝醉了,臣怕您和阴将军着凉,所以派人将您和阴将军各自送回了住处。   今早的时候,阴将军早早的起了床,在门外向您施了礼,就回府去了。”   鱼禾点了点头,用铜盆里的水搓了搓脸,突然看向鱼蒙道:“蒙叔,你和敖叔是想做官呢,还是想要厚爵?”   鱼蒙愕然的愣在了原地。   鱼禾继续洗起了脸,鱼蒙则站在原地思量了起来。   跟着鱼禾时间长了,他也会思考一些事情了。   他大致猜倒了鱼禾这话里的意思。   鱼禾是给了他和鱼敖两条路。   一条路是封个厚爵,以后做一个太平的勋贵。   一条路是不给爵位,任由他们做官,他们能升到什么地步,全看他们。   鱼蒙对高官厚爵,真的没太多的想法,他只是想帮鱼禾出一把力,帮鱼氏的江山增砖添瓦。   至于鱼敖那边,大致跟他一样。   但他也知道,鱼禾如今走到了封王的地步了,荫补族众是不可避免的。   “禾……禾儿,此事以后再议如何?待到我们大军渡江以后,能看到你问鼎九五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鱼蒙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就想往后推一推。   鱼禾洗干净了脸,擦拭了一番,屏退了左右,看着鱼蒙笑道:“五叔,我不是逼你做选择。我只是害怕等到我们渡江以后,此事就由不了你我做主了。”   鱼蒙一脸愕然。   鱼禾解释着道:“五叔,等到我渡江以后,我手底下的人会越来越多。有人会忠心耿耿的追随与我,亦有人会把目光放在你和敖叔身上。   到时候想依附你们的人,恐怕会多到超出你们的想象。   他们依附于你们,就是想从你们身上求一个荣华富贵。   到时候,我给他们多少,他们都不会满足。   他们在你和我熬叔手里,或许会安分守己。   但是在我那些兄弟面前,可就未必了。   所以我们得早早的定下此事,早早的做好准备。”   鱼蒙一脸惊色,“他们已经盯上我们了吧?”   说到此处,鱼蒙一脸苦笑,“难怪我最近回府的时候,会在路上碰见不少看书、泼墨的人。你六叔府门口也多了一些舞文弄墨的。”   鱼禾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总有那么一些人,不喜欢自己努力,喜欢走捷径。   而走捷径的人,大多数心术都不正。   鱼禾此前并没有在意此事,直到府上的胖厨娘跑到了巴山府上,砍死了那个勾引巴山的小厨娘以后,鱼禾才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那个勾引巴山的小厨娘,借着跟巴山关系好的缘故,将她的兄弟全部弄到了巴山的府上,成了巴山府上的管事、账房等等。   她在巴山府上也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巴山那厮没心没肺的,也不在乎这些,平日里也不会跟鱼禾说这些,鱼禾也没有关注此事。   只是那小厨娘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仗着跟巴山亲近,跑到胖厨娘身上耍威风。   胖厨娘恼了,直接跑到巴山府上去将那小厨娘给砍了。   然后跑到鱼禾身边请罪,鱼禾才知道此事。   鱼禾并没有处制胖厨娘,反而将那小厨娘的兄弟们送到了交趾三郡。   然后收回了巴山的府邸,将巴山交给了鱼父处制。   鱼父觉得巴山那个憨憨,一个人住,迟早会被人害死,干脆就将巴山的所有钱财做了个登记,将巴山彻底收进了王府,成了王府的私官,以后一切皆有王府管着。   此事虽然是一桩小事,但却给鱼禾敲了一个警钟。   鱼父和鱼娘他不担心,没人敢将主意打在他们头上。   鱼越他也不担心,因为有鱼父和鱼娘暗中盯着。   鱼小妹在鱼父和鱼娘身边待着,他也不用操心。   剩下的就只有鱼蒙和鱼敖。   鱼蒙和鱼敖府上有一大群女眷,女眷们又为他们添了不少儿女。   女眷们当中又没有明大理、能当家的。   所以最容易被人盯上,也最容易被人混进去。   鱼蒙和鱼敖不仅是他的族叔,对他们一家也有大恩。   鱼禾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鱼蒙和鱼敖被人拽进深不见底的漩涡,所以必须提前做一些准备。   “所以我们得早做准备。现在这些心怀叵测的人,我们还能拦住。可以后就未必了。”   鱼禾长叹着道。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人情社会。   陌生的人上门投奔,你可以拒绝,可是亲戚上门投奔,你如何拒绝?   虽说鱼氏如今的亲戚很少,可以后呢?   待到鱼禾这一代的人起来了,成婚了,立马就会多出一大群亲戚。   到时候人家领着什么远方侄子之类的登门求职,你能拒绝?   鱼蒙听到此处,再结合此前巴山的遭遇,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沉吟了许久以后,咬牙道:“我选做官……至于你敖叔那边,应该会跟我一样。”   鱼禾愣了一下。   其实鱼禾更想给鱼蒙和鱼敖一个闲散的爵位,让他们富贵荣华一辈子的。   就像是鱼奘和鱼町那般。   鱼禾沉吟着道:“做官的话,你和熬叔恐怕很难坐到高位上。”   鱼敖和鱼蒙的能力有限,很难充任高官。   即便是鱼禾破格升迁,他们也不一定能站稳脚。   所以鱼蒙和鱼敖选做官的话,恐怕一辈子都要处在小官小吏的位置上。   鱼蒙盯着鱼禾,坦诚的道:“高位你叔叔不在乎,你叔叔就像为我鱼氏的江山出一把力。”   鱼禾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 第531章 震惊众人的封赏   “随后我会卸去你侍卫统领一职,秘密的任命你和五叔为观风御史。你和我五叔以后就负责在我治下各地游山玩水,顺便将各地的吏治、农桑、教化的功过记录在案,秘密的送到我手里即可。”   鱼禾沉吟了一番,做出了对鱼蒙和鱼敖的任命。   鱼蒙大惊,“这……这使不得……”   观风御史,这个名头听着不怎么响亮,但权力大的有点吓人。   说是去各地观风,实际上跟去各地视察没区别。   这可是御史府的权力,甚至可以说超过了御史府的权力。   毕竟,他和鱼敖要是接下了这个差事,那就是直接对鱼禾负责。   御史府虽说也是对鱼禾负责,可御史府的文书要递到鱼禾手里,还是要过其他人之手的。   只要是过其他人之手的东西,肯定有被卡住的时候。   但他和鱼敖不同,他们可以直接将文书递到鱼禾面前。   鱼禾笑着道:“你和敖叔都是我亲叔叔,我怎么可能亏待你们呢。厚爵你们不要,高官我也不好一下子给你们。观风御史刚刚好。   游山玩水之余,帮我巡视一些地方,抓住三五个贪官污吏,你们的功劳就有了。   有了功劳,我也好为你们升官啊。”   鱼蒙苦笑着道:“可这……可这权力也太大了……”   鱼禾意味深长的道:“这种事情还得让自家人去,让外人去我也不放心啊。”   鱼蒙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不再推辞。   鱼蒙坚信,他和鱼敖绝对是站在鱼禾这边的,绝对不会背叛鱼禾,也不会做出不利于鱼禾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由他们帮鱼禾去地方上看看,确实合适。   因为他们不会骗鱼禾,能如实的将地方上的一切反馈给鱼禾。   鱼禾见鱼蒙答应了,笑着继续道:“待到我封赏群臣的时候,还需要蒙叔陪我演一出戏。到时候我不会给你和熬叔封任何官爵。   你和熬叔要表现出不满,然后我才能借此削了你们现在的官职。   你们也能摆脱所有的注意,悄无声息的离开石头城。”   鱼蒙迟疑着道:“如此一来,你岂不是要受委屈?”   鱼禾封赏群臣的大典,不封自己的族叔,还将自己的族叔罢官去职,肯定会被人非议为凉薄之人。   鱼禾若是要瞒着鱼父和鱼娘的话,鱼父和鱼娘也会找鱼禾麻烦。   鱼禾淡然一笑,“些许委屈,我还是受得了的。”   鱼蒙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鱼禾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让鱼蒙和鱼敖暂时脱离权力中心,消失在众人眼前,那些牛鬼蛇神就不会盯上他们了。   等到鱼蒙和鱼敖再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牛鬼蛇神们即使盯上他们,也很难算计他们。   因为在各地巡视一圈,见惯了人世间的各种魑魅魍魉以后,牛鬼蛇神的那点儿把戏,怕是很难瞒得过他们。   ……   时间一晃,就到了三日后。   天官们选的吉日。   鱼禾天还没亮就在婢女们伺候下,穿戴上了王莽赐下的王服,戴上了冠冕,赶到了周王宫正殿。   冯英、王堂、杨音、谢禄、马援、冯异等人穿着服袍,早早的等候在正殿当中。   鱼禾在礼官的唱赞声中,一步一步的迈上了王宫正殿正中的宝座上。   坐定以后,礼官再次唱赞。   “百官拜……”   冯英等人齐齐躬身,“臣等参见主公……”   鱼禾抚了一下手。   礼官们高喝,“起!”   冯英等人齐齐起身。   随后鱼禾就端端正正的坐在哪儿,礼官们开始继续唱赞。   唱赞到四分之一处,宣了一声,“着荆州牧冯英赴东郊祭……”   冯英出列,恭敬一礼后,带着了捧着黄表、祭天文书等物的婢女、礼官、仪仗班,赶往了石头城外的东郊。   礼官再次唱赞,唱赞到四分之二处,宣了一声,“着交州牧王堂赴南郊祭……”   ……   “着益州牧田翕赴西郊祭……”   ……   “着扬州牧杨音赴北郊祭……”   ……   王堂、田翕、杨音三人相继出列,领着跟冯英一样的仪仗赶往了石头城的其他三个方向。   待到三个人的身影消失以后,礼官展开了王莽赐给鱼禾的旨意,朗声宣读了以后,宣道:“着周王禾入大庙祭天……”   正殿内剩下的人齐齐躬身。   鱼禾起身,迈步出了正殿,正殿内的人起身跟上。   一行人在庞大的仪仗队伍簇拥下,赶到了刚刚落成的大庙。   里面除了有历代先贤的雕像外,还有鱼氏祖先的神牌。   入了大庙,开始依大礼参拜。   从门口一路三跪九叩,一直叩到了大庙的大殿内。   献上了三畜以后,众人才起身恭候。   待到天光彻底大亮以后,鱼禾赶往了大庙当中的祭坛。   冯英在这个时候恰好东祭而归,随后王堂、杨音、田翕三人相继祭祀而归。   四方神明已祭,鱼禾拿着祭文踏上了祭台,宣读了祭文以后,扔到了祭台上巨大的铜鼎当中,看着祭文化作灰尘,随风起舞。   冯英等一众官员在那祭文焚烧的袅袅青烟消散在天穹上以后,齐齐跪倒在地。   “臣等参见周王殿下!”   鱼禾站在高高的祭台上,看着下面跪满的一地人,心中感慨万千。   数载谋划,终于到了真正称王称霸的这一刻。   虽然鱼禾早就知道了自己绝对能称王称霸。   但真正称王的这一刻,鱼禾还是感觉很激动,心里的豪情层层往上涌。   “免礼……”   鱼禾克制着自己的激动,宣了一声。   冯英等人三谢三拜以后,才起身。   随后又跪倒在地上,恭迎鱼禾回宫。   鱼禾迈着轻快的步伐下了祭台,带着他的文武们,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周王宫。   周王宫内早就一片绯红,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鱼禾引领着他的文武们,去拜见了鱼父和鱼娘以后,才返回了正殿。   坐定以后。   礼官宣,“着各部使者入殿……”   亡承、庄亲、樊崇、刘秀、公孙述等人派遣的使者,一一入殿,向鱼禾献上了厚厚的贺礼,得到了鱼禾回礼以后,退到了一旁的案几前坐下。   待到所有的使臣都见完了。   就到了文武们最激动的时刻了。   鱼禾对任光摆了摆手,任光拿着一份王诏出在殿中,高声的宣读了起来。   大致的意思就是,鱼禾既然号周,那治下的官爵自当借鉴一部分周制,但因为周已经据此过了数百载,所以又做了一些改变。   文武们听完以后,一脸懵逼。   他们完全没料到鱼禾会用周制来册封群臣。   更没料到鱼禾还改了周制。   这其中的利弊,让他们有些惶恐。   当然了,像是冯异、马援这种知道其中内情的,则一脸坦然。   鱼禾也不在乎文武们的反应。   在任光宣读完了官制和爵制以后,又开始让任光宣布他对文武们的封赏。   在文武们忐忑又期待的神情中,任光宣读了第一份封赏王书。   在宣读了一大堆华丽的赞词以后,任光高声道:“封鱼氏越为交趾郡公,食邑一千户,赐公服、金冠……赐黄金万两……赐公仪……赐驾……赐钱百万……”   鱼越人不在,所以任光宣读完了王书,便收了起来。   文武们齐齐躬身,算是向鱼越表示了敬意。   同时他们也大致明白了鱼禾刚刚宣读的爵制是怎么回事了。   简而言之就是废除了汉代的二十级爵位制度,沿用了周朝的‘公、侯、伯、子、男’爵位制度。   但跟周制又不同,那就是没有封地,反而沿用了秦汉二十级爵制中的食邑。   鱼禾订立的爵位制度,像是是周、秦、汉三代爵位的结合版加进阶版。   这个结合版抬高了王爵的获取难度,也降低了侯爵的珍贵程度。   文武们心中十分复杂,但却没人站出来说什么。   鱼禾订立的制度虽然新颖了一些,但并不是没办法理解。   至少有迹可循。   不像是王莽订立的一些制度,除了远古流传下的只字片语外,一点儿痕迹都找不到。   一些制度甚至连只字片语都没有。   任光继续宣读封赏王书,又是一段华丽的赞词以后,宣道:“封鱼氏悦,为金陵县主,食邑一千户,赐金冠、赐华服、赐府……赐驾……赐仪……”   任光宣读完了王书以后,将其递给了一个近侍,近侍恭敬一礼,拿着王书去了后宫。   文武们齐齐向后宫方向一礼。   随后就是给鱼奘、鱼町的封赏,皆赐了一些钱,加食了百户,并没有赐予其他官爵。   待到鱼奘和鱼町的封赏王书宣读完了以后。   任光一开口,文武们差点没惊的坐到地上(虽然他们已经坐在了地上)。   “封阴氏识为句容县侯,食两百户……赐华服……赐仪……赐驾……赐钱百万……   擢升阴识为牂柯都尉、镇军将军,领太华军……”   依照汉制,镇军将军处在将军阶的第三个档次,处在大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车骑将军、刘军大将军、四征将军和四镇将军之下。   文武们震惊了不是鱼禾将阴识定在了将军阶的第三档,也不是鱼禾第一个封阴识为侯。   阴识作为外戚,第一个被封,那在情理之中。   文武们震惊的是,鱼蒙和鱼敖这两位宗亲,以及鱼蒙和鱼敖那些子女,鱼禾还没封呢。 第532章 立国之基!   “封马氏援永世侯,食三百户……赐华服……赐仪……赐驾……赐钱百万……   擢升马援为丹阳都尉、镇东将军,领玄山军……”   马援虽然是在阴识之后封侯的,但是因为其功勋卓著,鱼禾特地为他加了一百户食邑。   此外,马援的将军职位,也高于阴识。   阴识的镇军将军和马援的镇东将军,看似都有一个镇字,可是档次却差了一些。   镇军将军属于杂号将军,镇东将军却是领军将军。   领军将军,必领一军,杂号将军就未必了。   当然了,鱼禾手底下就这么几个能用的将军,也不存在谁能领兵,谁不能领兵的事情。   但具体的高低,鱼禾得给分一个清楚。   文武们听到鱼禾对马援的封赏,更加震惊。   他们震惊的不是鱼禾对马援的封赏,而是鱼禾封完了阴识封马援,全然不提鱼蒙和鱼敖,明显不是出了披露,而是鱼禾没有封鱼蒙和鱼敖。   这怎么了得?!   待到礼官高呼着要宣冯异的封赏的时候,冯英忍不住站了出来,躬身一礼,正色道:“主公,臣有话讲!”   文武们齐齐盯着鱼禾,静等鱼禾的反应。   依照礼仪,这种大赏群臣的时候,就不该奏事。   一旦奏了,那就有扰乱大礼之嫌。   鱼禾抬手示意礼官停下,盯着冯英笑问道:“何事不能等到封赏大典结束以后再说?”   文武们见鱼禾态度还算客气。   于是乎一个个纷纷站出来,向鱼禾一礼,齐齐正色道:“主公,臣等有话要说!”   鱼禾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但还是故作不知的问道:“诸位这是怎么了?是觉得我祭祀有瑕,还是觉得我此前封赏中有何不妥?”   冯英仰起头,盯着鱼禾沉声道:“主公原何没有封赏两位王叔,可是两位王叔犯了什么大错?”   鱼禾淡然笑道:“两位王叔不曾犯错。”   冯英听到这话,立马道:“即使如此,主公为何没有封赏两位王叔?”   鱼禾笑着道:“两位王叔入江南至今,并未有大功于社稷,自然无法封赏。”   冯英忙道:“可他们是鱼氏宗亲,仅凭这一点就足以得到封赏,不然于礼不合。”   一众文武纷纷跟着点头附和。   鱼禾感叹道:“我知礼,也守礼,但绝对不会盲目的守礼。与社稷有功者,升迁难,身居高位更难;与社稷无功者却屡屡升迁,得高官厚爵如探囊取物。   长此以往,身居高位者,皆是与社稷无功者,与国何益?   长此以往,谁又愿意与国立功?   有鉴于此,我才改了礼数,取缔了对宗亲的封赏。   我要让我治下所有人都明白,高官厚爵,不是宗亲的私物,而是有功者居之。   我也想让我治下所有人都知道,我鱼禾不计较一个人的出身,只看他在我治下的功过。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这跟前汉鼓励天底下所有有志之士去西域博一个马上封侯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鱼禾做的比前汉更加彻底。   前汉也只是借此对付西域的匈奴,特事特办。   而鱼禾则将其贯彻到了整个官场。   文武们一片哗然。   鱼禾真要将此事落实下去,那底下那些混日子的官员,怕是混不长久。   以后他们的子孙想借着他们的功劳在朝廷上混日子,也不行了。   他们跟着鱼禾混,帮鱼禾打江山,目的就是为自己博一个富贵,顺便让自己的子孙后代躺在他的功劳簿上混一个富贵。   可鱼禾这么干,他们的子孙后辈就没办法躺在他们的功劳簿上混富贵了。   他们能干?   当即,有人就趁乱喊出了一句,“那为何鱼越和鱼悦能获封?”   冯英、王堂等人瞬间瞪起眼珠子循声望去。   “谁?!”   那个蠢货在这里胡说八道。   那个蠢货?!   你这是在质疑鱼禾的公正性。   鱼禾要是恼了,将鱼越和鱼悦的爵位给撸了。   那以后在此事上,再无回旋了余地。   也没有任何空子可以钻,大家都只能拿功劳说话。   毕竟,鱼禾连自己的亲弟弟和亲妹妹都一视同仁。   又怎么可能给其他人开口门。   冯英等人还在找人,鱼禾那边说话了。   只见鱼禾一脸感慨的道:“言之有理,既然我没有封赏自己的叔父,又怎么能封赏自己的弟妹了。   既然要一视同仁,那就不能因为亲疏,区别对待。”   冯英等人大惊,急忙要劝解鱼禾。   却听鱼禾朗声道:“将此前对鱼越和鱼悦的封赏召回。改任鱼越为交趾县令,夺回此前赐予的侍卫、田产等封赏。”   冯英等人脸色大变。   冯英惊叫道:“主公,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王堂赶忙跟着道:“越侯和悦县主乃是主公的亲弟妹。主公如今登临王位,若是不封赏,传出去了对主公名声不利。   还请主公三思!”   杨音等人也纷纷开口。   开玩笑,真让鱼禾将鱼越和鱼悦的爵位给罢了,那乐子就大了。   以后鱼禾皆此取消荫补一说,那他们还玩个屁啊?!   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乎鱼蒙和鱼敖的封赏了,他们只希望鱼禾千万别罢了鱼越和鱼悦的爵位,不然真的没得玩了。   鱼禾淡淡的看了文武们一眼,道:“我意已决……”   话音刚落。   就听门外响起一声大喝,“简直是胡闹!”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了鱼蒙带着鱼父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鱼父怒气冲冲的走进了殿内,走到了鱼禾近前,喝道:“你意已决什么?越儿可是你的亲弟弟,你做了王,不封他一个王也就算了。封个侯还要收回去。   你眼里还有没有骨肉亲情?   你眼里还有没有越儿那个弟弟?”   鱼禾一脸尴尬的起身,向鱼父一礼,道:“阿耶,我没有封赏蒙叔和敖叔,遭人质疑,自然要依照我说的办。   不然如何服众?”   鱼父吹胡子瞪眼的喝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做了王,就不认你的叔父们了吗?就不知道何为孝道了吗?!   难道在你眼里,只有权柄,就没有亲情,没有孝道了吗?”   鱼禾赶忙躬身,道:“不敢!”   鱼父冷哼一声,“那你现在就给我封你五叔和六叔,再收回你刚才的话。”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道:“刚才的话我可以收回,但我不会封蒙叔和敖叔。蒙叔和敖叔无功于社稷,无法封赏。”   鱼父脸一沉,怒斥,“放肆!”   鱼禾仰着头,盯着鱼父,认真的道:“阿耶,天下人信赖我鱼氏,奉我鱼氏为诸侯王,不是让我鱼氏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而是相信我鱼氏能带着他们吃饱穿暖。   你和我娘节衣缩食,我平日里吃的也是寻常食物。   我们从未享用过山珍海味,亦没有让各地上贡,献上各色奇珍。   我们为的是那般?   还不是为了从口中节省出一些粮食,让治下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能吃饱穿暖。   但即便如此,我治下仍有百姓饿死,亦有百姓无衣可穿。   百姓们吃不饱穿不暖,我鱼氏有何颜面享受荣华富贵?   百姓们以性命相托,我鱼氏却得敲他们的骨、吸他们的髓,坐拥富贵,我鱼氏对得起他们吗?”   鱼父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阴沉着脸没有言语。   殿内的文武们纷纷动容。   鱼禾继续道:“我封赏群臣高官厚爵,那是他们应得的。因为他们平定纷乱有功、治理地方有功。他们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百姓的供养。   我封赏弟妹,也是无奈之举。   因为我不想让旁人说我鱼禾凉薄,是无情之人。   若非如此,我一定不会封赏他们。   因为他们无功于社稷。   至于五叔和六叔,无功于社稷,我实在是没办法封赏。   我若是封赏,以五叔和六叔的身份,少不了要食千户。   我那些弟弟妹妹,少不了也要食数百户。   加起来快要逼近万户。   近万户,相当于益州郡的两个县。   相当于丹阳郡的一个县。   所纳的税赋多达数万石。   数万石的粮食,足以供养上万食不果腹的百姓活命。   阿耶你说,这粮食是该给上万百姓,还是给五叔六叔?”   鱼父咬了咬牙,没说话。   鱼禾正色道:“五叔六叔有官职在身,所领的俸禄足以供养一家。所以没有这些粮食,五叔和六叔饿不死。   但上万百姓没有官职,也没有俸禄。   他们要是没有这上万石粮食,就得饿死。”   鱼禾挺直腰板,面对鱼父,面对所有文武,“百姓们信任我鱼氏,将这诸侯王的位置交给我鱼氏,那我鱼氏就得坐好坐稳,对得起他们的信任。   所以百姓们没有吃饱穿暖之前,我鱼氏就不该锦衣玉食,更不该拿百姓们的供养肆意挥霍。”   文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趴在了地上。   鱼禾这话大义凌然,谁挑不出错。   虽说这话跟封建王朝所奉行的家天下有所违背,但却复合孟圣提出的‘仁政’理念。   鱼禾拿鱼氏开刀,拿鱼氏做表率,又没有触碰其他人的利益。   其他人也不可能反对。   只要鱼禾将他的话贯彻落实到底,那他真的能坐到将这江山社稷坐稳坐好。   其他那些诸侯王、义军首领,根本没资格跟他一教高下。   ……   …… 第533章 封赏大典   鱼父听完鱼禾一番大义凌然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见文武们跪了一殿,向鱼禾表示沉浮和敬仰,鱼父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气呼呼的离开了大殿。   鱼禾在鱼父离开以后,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鱼父出现,在他意料之中。   因为是他特地吩咐了鱼蒙在关键时候去请鱼父,破开大殿内会出现的僵局的。   此事他和鱼蒙都清楚,只有鱼父被蒙在鼓里。   鱼禾重新坐定,对跪伏在大殿内的文武抚手道:“诸位都起来吧……”   文武们齐齐起身,口中念念有词。   “主公心怀百姓,必然能使万民归心,苍生臣服,臣等为主公贺!”   有人是在真心道贺,有人是在逢场作戏。   鱼禾为百姓谋福,固然是一桩好事。   站在百姓的角度上去看,无疑是一桩好事。   但是站在文武们的角度去看,有好有坏。   好的是,鱼禾知道百姓的重要,也知道如何拉拢百姓,在其他的义军还在为了地盘打生打死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招揽百姓了。   待到其他义军意识到百姓的重要性的时候,鱼禾恐怕已经将所有百姓的人心收入囊中了。   到时候,在百姓们的支持下,鱼禾夺取九五的机会,远比其他义军首领要大。   坏处就是,鱼禾为了百姓的利益,剥削了权贵的利益,以后说不定还会剥削权贵们的福荫。   权贵们恐怕没办法再像是以前一样,一朝得势,代代富贵下去。   文武们跟着鱼禾求的就是这个。   若是鱼禾在剥夺了他们的利益以后,不做一些补偿,那他们中间一些唯利是图的人,以及为子孙后辈谋福的人,忠心就会产生动摇。   一些人甚至可能还会背叛。   人终究是逐利者居多,无私奉献者居少,为国为民在所不惜的少之又少。   鱼禾也清楚,他这一番封赏下去,一定会有一些人生出异心。   他就是要让这些有异心的人跳出来,然后从里面挑挑拣拣,处理一些,教育一些。   彻底的整顿一番他治下的吏治,为他随后渡江做好充足的准备。   若是反应太大的话,他也会及时纠错。   他又不是天子,他出尔反尔的话,也不会引起太大变动。   汉武帝能下轮台诏,细数自己的过错,他也能下一个‘轮台诏’,纠正一下自己的过错。   他又不是王莽那个头铁的家伙,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改革嘛,方法很多,不一定要硬刚。   鱼禾对任光摆摆手,示意任光继续。   任光点了点头,待到文武们重新坐定以后,任光拿起了王书继续宣读。   “封冯异为溧阳县侯,食两百户,赐服……赐仪……赐驾……赐钱百万……   擢升冯异为九江都尉、安北将军,领西山军……”   冯异此前征讨扬州的功劳,不足以封侯。   但冯异去了一趟南郡,另添新功,略微拔一拔,刚好能封一个侯。   冯异的功劳比马援小,所以食邑比马援少了百户。   安北将军跟镇军将军处在同一个档次,但安北将军却比镇军将军这个杂号将军略微高一丝丝。   处在四镇、四征、四安、四平之列。   “封吕嵩为江乘县伯,食百户,赐服……赐仪……赐驾……赐钱五十万……”   “……”   “封铫期为芜湖县伯,食百户,赐服……赐仪……赐驾……赐钱五十万……   擢升铫期为南郡都尉、建威将军,领寿山军……”   建威将军处在前汉将军阶的第四个档次。   “……”   “封马员为湖熟县伯,食百户,赐服……赐仪……赐驾……赐钱五十万……   擢升马员为长沙都尉、建武将军,领岳山军……”   建武将军也处在前汉将军阶第四个档次。   “……”   “封刘俊为江宁县伯,食百户,赐服……赐仪……赐驾……赐钱三十万……   擢升刘俊为护军将军,领左虎贲卫……”   护军将军是前汉禁卫军中资深者的将军阶,也处在将军阶的第四个档次。   刘俊所率领的左虎贲卫属于鱼禾的亲卫,也适用这个将军阶职。   “……”   “封张休为丹阳县伯,食百户,赐服……赐仪……赐驾……赐钱三十万……   擢升张休为武卫将军,领右虎贲卫……”   武卫将军同属禁卫军中的将军阶。   “……”   随着任光不断宣读,鱼禾麾下的一众武臣,皆得到了一定的封赏。   最高的就属马援的永世侯。   最低的则是冯异麾下的一个部将,混了一个武陵县子的封赏。   最令人不解的则是相魁获得的金陵县男的封赏。   依照相魁的资历和功劳,封一个伯不过分。   但鱼禾却偏偏给了他一个县男。   而且金陵县这个地方,大殿内的文武听都没听说过。   一众武臣封赏完了以后,鱼禾并没有急着封赏文臣,而是起身说了一番话,“尔等皆是我麾下的肱骨,亦是掌兵之人。   我以后能不能坐南望北,就全看尔等了。   我麾下的大军也皆在尔等手中,希望尔等对得起我的厚爱。”   说到此处,鱼禾宣了一声,“赐符!”   殿内文武皆是一愣。   然后就看到一位礼官端着一个盘子出现在殿内。   当看到了盘子里的东西以后,殿内的文武们一脸肃然。   那铭刻着各种红色铭文的半边铜虎,他们中间一些人都不陌生。   那是兵权的象征,也是杀伐的象征。   马援、冯异等一众有资格授符的人一脸凝重。   他们纷纷走出案几,单膝跪在了殿中。   鱼禾宣一个名号,便会有一人出列,上去授符。   那些个观礼的使者,一开始听到鱼禾要削弱自身的荣华富贵和权贵的荣华富贵去讨好那些个泥腿子,心里还生出了一些轻视和嘲讽之意。   但是看到马援等人授符的时候,他们心中的轻视和嘲讽全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当今天下,以虎符驱使兵马的势力当中,王莽算是第一个。   第二个便是鱼禾。   王莽是继承了一个大一统的江山。   而鱼禾则是自己拼出了一个半壁江山。   在诸多义军势力中,鱼禾算是第一个以虎符驱使兵马的人。   其他义军倒是可以效仿鱼禾铸造虎符分发给手下的将校。   但能像是鱼禾这般将虎符赐给自己的将校,让自己将校承认虎符所代表的权柄的,一个也没有。   小小的虎符,代表了绝对的统治力和绝对的统御力。   其他义军首领对麾下的将校虽然有统治力和统御力,但远远达不到绝对。   举个例子,鱼禾说调集十五万兵马,一个月之内抵达某处,那么一个月以后,十五万兵马一定会全部齐聚到鱼禾指定的地方。   但其他义军首领调集十五万兵马,命令他们一个月之内抵达某处,一个月以后,能到一半就不错了。   鱼禾麾下的将校皆看着不俗,再加上那远超其他义军的统治力和统御力,势均力敌的情况下,鱼禾麾下的将校能吊打其他义军将校。   有时候,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战场上的胜负,看的不是谁技高一筹,而是谁的猪队友最少。   使臣的心思,鱼禾和马援等人不在意。   鱼禾将虎符亲手交给马援等人以后,马援等人觉得身上多了一些沉甸甸的东西,就连手里那小小的虎符,也让他们觉得沉甸甸的。   待到所有独领一军的人拿到了虎符以后。   以马援为首,齐齐向鱼禾施礼。   “臣等绝不会辜负主公重托……”   鱼禾笑着点头,“甚好……”   马援等人再次躬身一礼,揣好了虎符返回了座位。   鱼禾对任光再次摆摆手。   任光宣读起了对文臣的封赏。   对文臣的封赏,就没有武臣那么隆重,也没有爵位。   鱼禾只是恢复了此前削减他们的俸禄,将他们的俸禄恢复到了前汉的水平上。   此外,对一些人的职位做了一些调整。   并且赐予了他们一些钱财、仪仗、车架、宅院。   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鱼禾卸下了冯英的荆州牧的职位,改任冯英为相国。   任光被任职为交趾三郡的郡丞。   荆州牧一职暂时空缺。   鱼禾之所以如此任命,是考虑到冯英年纪大了,继续在外面奔波,很有可能会累死在任上,还不如调遣到身边充任一个参谋。   至于任光去交趾三郡,也是为了让他熟悉交趾三郡的政务,好接替谢禄的班。   待到任光的政务熟悉的差不多了,鱼禾就会调任谢禄为荆州牧。   虽说谢禄已经在交趾三郡混成地头蛇了,有他盯着,交趾三郡一定会稳如泰山。   但谢禄在交趾三郡已经任职数载,功劳不少,也应该升迁了。   鱼禾自己说的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他不能出尔反尔。   再说,谢禄已经在交趾三郡混成地头蛇了,再混下去,鱼禾怕交趾三郡成为谢禄的自留地。   鱼禾绝对不会允许他治下出现自留地。   ……   傍晚的时候,封赏终于结束了。   几乎所有的文武都得到了一定的封赏。   只不过武臣的比文臣的要优厚一些。   但武臣们没有很高兴,文臣们也没有太沮丧。   因为武臣们的封赏虽高,而且几乎都有爵位,但能不能传给子孙,还是未知数。   以鱼禾的表现看,传给子孙的可能性或许不大。   所以嘛,武臣们爵位的分量就轻了不少。 第534章 大婚(上)   大家看似都得了好处,但都没有得到什么特别大的好处。   鱼禾对宗亲下手还那么狠。   所以他们即便是心底里有想法,也不会明面上说出来。   封赏完了群臣,就是大庆,就是宴会。   各种酒菜、肉食、瓜果,成盘子成盘子的上。   每个文武面前堆的都是满满当当的。   群臣们一边互相吹捧,一边开始胡吃海塞。   一开始还很矜持。   但看到马援抱着酒缸开始跟鱼禾拼酒以后,群臣们瞬间放开了。   跳舞的、高歌的、作赋的、画画的、角力的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一副群魔乱舞的景象。   冯英借着群臣们闹哄哄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凑到了鱼禾身边,低声道:“主公啊,您可闯大祸了……”   马援正在跟鱼禾拼酒,听到这话,果断抱着酒缸去找冯异了。   鱼禾在马援离开以后,看向冯英笑道:“何以见得?”   冯英往四处瞧了瞧,见群臣都在玩的正酣,已经无人顾及此处了,便又凑近了鱼禾几分,沉声道:“主公如今正值逐鹿的时候,对群臣的封赏就该优厚一些,如此才能促使他们帮您卖命。即便是主公有心削减权贵的富贵,去补贴那些百姓,那也得等到天下大定以后。”   冯英心里念着百姓,所以并不排斥鱼禾的做法。   但他觉得鱼禾此举有点为时过早。   鱼禾沉吟了一下,坦言道:“此事我也想过。但我怕等到天下大定以后,想做也做不了了。”   现在他手下的架子算是打起来了,群臣们大多互不相熟,也没有什么姻亲关系。   所以现在下刀子,群臣们纵然是反对,反对的力度也不是很大。   但是等到他天下大定的时候,群臣们恐怕早就互相熟悉了,互相也结下姻亲关系了。   朋党也就随之出现了。   到时候,他下刀子,群臣们再反对,那就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两群人。   那样的话,他杀的人会更多,群臣们反对起来破坏力也会更大。   甚至会重演莽新的变局。   他也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王莽。   所以现在下刀子比以后下刀子强。   现在下刀子,群臣们或许会觉得疼一些,但不会伤及性命。   以后下刀子,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冯英忙道:“即便如此,主公也应该徐徐图之啊。冒然行事,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鱼禾瞥了冯英一眼,淡然笑道:“你说的风险是什么?一些争名逐利的人有可能会背叛我?”   冯英一脸无奈的看着鱼禾。   知道还问?   鱼禾笑着道:“我要是说,我就想借此让他们跳出来呢?”   冯英一愣,倒吸了一口气,道:“主公要肃清官场?”   鱼禾感叹道:“也不算肃清吧。就是想打扫打扫我们中间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为随后北上做准备。   我可不想在我率军北上的途中,有人在背后托我后退。”   冯英忙道:“可如此一来,主公麾下的官吏就会出现巨大的缺口。而且主公推行的爵位制,对军中的影响,远远大于地方上的官吏。”   鱼禾淡然一笑,道:“所以我准备在大婚以后,推出选官的政令。允许军中的将校推举军中一定有功的将士在地方上充任县尉等一定的官职。   地方上的官员,千石以上,亦可推举人出仕为官。   不过对于其品行、学问,我会做一定的考校。”   简而言之,就是先搞个殿试,先试试水。   若是无人反对的话,再找个由头将州试、郡试、县试搬出来。   等到推行到县试的环节,就能全面推行科举制度了。   之所以没有一口气全部抛出来,就是因为他刚打了群臣一个巴掌,总得给一个甜枣才行。   至于这个甜枣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只有他知道。   冯英愕然的盯着鱼禾。   鱼禾这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的行为,他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刚才还在替鱼禾担心,现在完全不担心了。   只要鱼禾没有完全堵死官员们族中子弟出仕的路子,那官员们还不至于背叛鱼禾。   虽说官爵无法通过继承和福荫所得,也无法一出仕途就坐上高官。   但只要家中子弟能出仕,他们自己提携一下,找同僚互相提携一下,照样能混到高官侯爵的地步。   他们可以借此世代富贵下去。   就是家中那些纨绔子弟,以后想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怕是没机会了。   但谁会在乎这个?   谁家没有三妻四妾,谁家不是子嗣成群?   一群子嗣当中,总会有一个出挑的。   只要不是太差,有长辈扶持,肯定能混出头。   到时候辐照一下弟妹就可以了。   就算自己的子嗣全部不成器,兄弟的子嗣难道也全部不成器?   就算自己和兄弟的子嗣全部不成器,下一代难道也全部不成器?   只要三代里有一个成器的,只要三代里能扶持起一个,宗族的富贵就绝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冒着被鱼禾追杀的风险,跑去跟别人混?   谁会放弃鱼禾这个前途光明的主公,跑去跟那些吃了今天没明天的义军首领混?   “有问题?”   鱼禾见冯英愕然的盯着自己,久久不说话,笑着问道。   冯英回神,一脸感慨的道:“主公果真是算无遗策啊。”   鱼禾失笑道:“我算什么算无遗策。我只是想借此告诉他们,他们不负我,我也不会负他们。即便是现在对他们有所亏欠,以后也会找机会补回来。”   冯英感叹道:“既然如此,臣也就放心了。这个相国,臣也能坐安稳了。”   鱼禾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道:“照你话里的意思,我要是没有后手,你就要拒了我给你的相国?”   冯英坦诚道:“臣已经上了年纪了,经不起风浪了……”   鱼禾好笑的道:“就是看你经不起风浪了,所以才将你调到我身边,让你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冯英举起酒杯,向鱼禾一敬,乐呵呵的道:“那臣就谢过主公体恤了。”   鱼禾也举起了酒杯,对冯英遥遥一敬。   冯英喝完了酒,也了却了心事,也就没有在鱼禾身边多留。   告罪了一声,去找其他人喝酒了。   冯英走后,再也没人找鱼禾一起饮酒,鱼禾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自斟自饮起来。   饮宴持续了足足三日。   三日后,一殿的文武才离开。   不过文武们并没有离开石头城。   而是各自回到住处,准备起了华服,准备参加鱼禾的大婚大典。   顺便将鱼禾封赏群臣的细节传扬了出去。   鱼禾自己也没闲着,他并没有忙活自己的婚事。   而是下了一纸王诏,将石头城,以及石头城方圆百里,一口气划拨到了一处,将其改名为金陵。   文武们看到了鱼禾的王诏以后,瞬间明白那个并不存在的金陵县男所封的金陵到底在何处。   也明白了鱼禾对相魁这个从小陪伴他长大的家仆,到底有多优厚。   虽说相魁只是一个县男。   可一个在鱼禾脚底下的县男,其尊贵程度,丝毫不逊色给那些封在金陵以外的县伯。   在这方面,也是有讲究的。   封地越靠近帝王,那就代表在帝王心里的位置越重。   简在帝心四个字,远比任何高官厚爵都重要。   鱼禾此次封赏了那么多人,封在金陵的也只有相魁。   封在丹阳郡内的,也只有马援、冯异、铫期、张休、刘俊几个人。   剩下的皆在丹阳郡外。   ……   腊月十四,易嫁娶。   一大早,鱼禾就被人拽起来,穿戴上了吉服,带上供品,去大庙祭拜。   帝王娶妻,跟民间还有些不同。   鱼禾不需要去亲自迎阴丽华,他只需要在大庙内祭拜以后,派遣王车去阴氏迎阴丽华即可。   待到阴丽华抵达大庙以后,跟鱼禾共同祭祀一番,然后共同乘车在城中环绕一周,返回宫殿,举行大婚庆典。   待到庆典过后,又要去大庙再祭,然后举行册封大典,册封阴丽华为王妃。   然后才是吃席、入洞房之类的。   总之,比民间的要繁琐数倍,也比民间嫁娶多了诸多礼仪。   大部分都是在祭祀上。   古人那一句国之大事,在祭在戎,不是随便说说的。   鱼禾身为王侯,阴丽华又是鱼禾的王妃,成婚的时候必须祭祀。   鱼禾在礼官引领下,到了大庙,祭祀过了鱼氏列祖列宗以后,就派人驱车,领着相当隆重的‘仪仗队’去阴氏迎人。   大庙里不止有鱼氏的列祖列宗,还有诸多先贤。   但鱼禾成婚,只需要祭祀列祖列宗即可。   成婚这种事情,不必麻烦先贤。   迎阴丽华的车架到了阴氏以后,再经过了繁琐的礼仪以后,阴识亲自背着阴丽华上了王车,然后亲自驾车,赶往了大庙。   到了大庙门口。   鱼禾已经等候多事。   阴识下车向鱼禾施礼过后,将阴丽华迎了下来,交给了鱼禾。   阴丽华今日端庄大气,一身红纹黑低的吉服,配上一顶华贵的凰冠,贵气逼人,   似乎她天生就是一位贵人。   就是那端庄肃穆的神情看的鱼禾有些别扭。   但鱼禾也能理解。   毕竟是到大庙见鱼禾的列祖列宗,嬉皮笑脸的也不像样子。 第535章 大婚(下)   阴丽华没有顶盖头,因为这个时代不兴这个。   鱼禾冲着阴丽华俏皮的眨了眨眼,在阴丽华错愕的神情中用绑着红花的红绸牵着阴丽华入了大庙。   到了供奉鱼禾列祖列宗牌位殿前的时候,阴丽华忍不住小声的提醒鱼禾,“你刚才失礼了……”   鱼禾满不在乎的道:“列祖列宗看到我娶了个美娇娘,一定不会怪罪我。”   阴丽华哭笑不得。   哪有人在自己犯了错以后,还代替列祖列宗自己原谅自己的。   鱼禾笑嘻嘻的牵着鱼禾入了大殿,叩拜过后,又笑嘻嘻的带着阴丽华出了大殿。   直到到了大庙门口,见到了礼官等人以后,才收起了笑嘻嘻的样子。   鱼禾牵着阴丽华的手,登上了那一辆象征着他诸侯王身份的车架,开始环城游览。   说是环城游览,其实就是环城展览。   让城内的百姓,让鱼禾治下的百姓知道,他们的王成婚了。   也让城内的百姓和鱼禾治下的百姓知道,他们的王长什么样子,他们的王后长什么样。   至于什么接受百姓的跪拜之类的,存粹是做梦。   这个时代的百姓根本不兴这个。   大规模的跪拜,只有在祭祀和投降的时候才会看到。   所以鱼禾和阴丽华乘车环游,并没有任何人跪拜。   百姓们不仅不会跪拜,反而还会盯着车架上的鱼禾和阴丽华指指点点。   一些不怕死的还会起哄。   鱼禾甚至听到有人在路边‘小声’议论,说阴丽华这么漂亮的媳妇,绝对不是他通过正经手段娶来的,八成是抢的。   鱼禾嘴角一个劲的抽抽,阴丽华面带温和的笑意,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鱼禾小声的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阴丽华嘴唇轻启,“你还能冲下去将他打一顿不成?”   “可以吗?!”   鱼禾双眼一亮。   阴丽华终于绷不住了,微微咬牙道:“当然不可以……你一个王,冲下去跟一个平头百姓撕扯,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鱼禾不甘心的道:“那我派个人去行不行?”   阴丽华没好气的道:“更不行……”   “可他们说话太难听了……”   “你难道还能因为他们胡言乱语,将他们砍了不成。那你还让不让天下人说话了?”   “……”   鱼禾一脸无语。   他知道阴丽华说的在理,但他就是气不顺。   阴丽华低声安慰道:“此事你别放在心上。天下人就喜欢说一些流言蜚语。”   鱼禾不满的道:“他们难道就不知道我们相知相识的过程吗?”   阴丽华笑道:“知道又如何?”   鱼禾愣了一下,无言以对。   也是,比起鱼禾跟阴丽华平淡无奇的相知相识,最后喜结连理。   百姓们更喜欢听鱼禾见阴丽华貌美,生抢了阴丽华。   鱼禾硬着头皮,顶着各种流言蜚语,在金陵城内巡视了一圈,然后回到了王宫。   宫内。   鱼父、鱼娘,已经换上了吉服,端坐在大殿正中。   庄乔和亡洢没资格坐,只能站在一侧。   鱼父耷拉着脸,鱼娘则喜笑颜开。   鱼父之所以耷拉着脸,是因为鱼禾将石头城改名为金陵后不久,将鱼蒙和鱼敖给发配了。   理由就是鱼蒙擅自找鱼父去告他‘黑状’,有逾越之举。   鱼禾和阴丽华在礼官的引领下,一路闯过了诸多礼仪关卡,在文武们的注目礼下,成功的走到了鱼父和鱼娘面前。   鱼禾果断的无视了鱼父的黑脸,在礼官宣告下,跟阴丽华一起拜堂成亲。   拜天地,跟民间的差不多。   只不过拜完了以后,并没有送入洞房的环节。   而是鱼父和鱼娘赐物。   鱼父和鱼娘赐下了诸多东西以后,离开了大殿。   鱼禾引领着阴丽华坐上了最高处的座椅。   让任光宣读了册封阴丽华为王妃的王书。   然后又引领着阴丽华到大庙去祭拜。   最后在返回宫内,接受文武们拜见,接受使臣们道贺。   一套又一套的环节走完以后,已经到了入夜时分。   鱼禾和阴丽华累的直不起腰。   阴丽华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勉强还能维持着自己的仪态。   鱼禾则毫无形象的丢下了文武们自己在殿内大吃大喝,他拉着阴丽华跑回了寝殿。   寝殿内大红灯笼高高挂,红绸不满四处。   红烛照亮了整座宫殿。   巨大的床塌就摆在宫殿正中。   鱼禾拉着阴丽华就往床塌上扑。   阴丽华走到床塌边上的时候略微挣扎了一下,见挣脱不开,就苦着脸任由鱼禾拽着她躺在了床塌上。   鱼禾拉着阴丽华并排躺下以后,深吸了一口气,嗅到阴丽华身上淡淡的花香味以后,鱼禾放松了不少。   “差点给我累死了……”   阴丽华躺在鱼禾边上,紧张的浑身硬成了一块,双唇抿的紧紧的。   听到鱼禾这话,先是一愣,然后莫名的放松了不少。   阴丽华迟疑着,小声的道:“你是王,诸多礼仪自然不能少……”   鱼禾愕然的看向阴丽华。   阴丽华不对劲啊。   怎么变成了一副小女人的样子了。   说话柔柔弱弱的。   鱼禾瞧着阴丽华略显紧张的咬着嘴唇,双手握成了拳头,不敢看他,瞬间明白了阴丽华的心思。   鱼禾嘴角一翘,决定逗一逗阴丽华。   “咳咳咳……”   鱼禾故意咳嗽了两声,嘿嘿笑道:“管它什么礼仪,如今都走完了。我们是不是该……”   “啊?!”   阴丽华惊呼一声,“该……该什么……”   鱼禾猛然握紧阴丽华的手,似笑非笑的调侃道:“你说呢?”   阴丽华紧张的浑身颤抖了起来,嘴里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   鱼禾猛然起身,在阴丽华惊恐的眼神中,哈哈大笑道:“自然是该喝酒了。”   阴丽华瞬间就懵了。   “啊?”   鱼禾哈哈大笑着,放开了阴丽华,去寝殿正中的桌上拿起了两个酒爵,端着走向了阴丽华。   阴丽华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双颊瞬间变得通红。   待到鱼禾端着酒爵出现在她面前,她抬头看到了鱼禾那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后,瞬间明白了鱼禾刚才是在戏弄她。   她又好气又好笑,白了鱼禾一眼。   鱼禾将酒爵递给了阴丽华,挽起阴丽华手臂,笑着道:“今夜以后,你我便不分彼此……”   平淡的话,却让阴丽华感觉到很舒心,很踏实。   “嗯……”   阴丽华点了一下头。   鱼禾端起酒爵一饮而尽。   阴丽华也笑着端起了酒爵。   待到阴丽华放下酒爵的时候,就看到了鱼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阴丽华一愣,刚要开口。   就听鱼禾道:“这次来真的咯……”   阴丽华愕然,“什么?”   鱼禾没有言语,一个虎扑。   ……   ……   一夜无话,次日,鱼大王罢朝了。   一众在议政大殿内等着鱼大王上朝的文武,等了一早上也没等到人影。   后宫里盛装打扮,等着鱼大王和阴丽华奉茶的鱼父和鱼娘也没等到人影。   一直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   鱼父等不下去了,在后宫里怒气冲冲的喝斥,“荒唐!简直是荒唐之极!”   鱼娘倒是不在意,反而笑呵呵的道:“年轻人嘛,一朝尝到了肉味,贪吃一些也很寻常嘛。”   若是在一些狗血剧内,这种成婚第一日不给公婆奉茶,坏了规矩的事情,铁定会成为新娘子的错,也会成为婆婆为新娘子立规矩的一个借口。   可惜,在鱼娘这里,不会变成这样。   她了解阴丽华,知道阴丽华不是那种荒唐到不知礼数的闺女。   所以造成这种局面的,必然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宝贝儿子犯了错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他。   鱼父可没有原谅儿子的打算,他正在给儿子找茬呢。   他听到鱼娘的话,怒斥道:“那也不能不知礼数,不知朝政。若是传扬出去,别人还当我鱼氏的人不知礼数。当我鱼氏的人没有家教。”   鱼娘瞥了鱼父一眼,淡淡的道:“禾儿就算再不知礼数,娶妻也知道知会我一声。那像是某些人,纳了两位如夫人,都没有告诉我一声。”   鱼父听到这话,更气了,他咆哮道:“这都是那个逆子硬塞给我的。”   鱼娘不屑的道:“你不动心,禾儿能把人塞到你怀里?你不动心,町儿和奘儿怎么来的?那种事情,禾儿可没办法强逼你吧?”   “你!”   鱼父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你强词夺理!!”   鱼娘哼哼道:“是不是强词夺理,你心知肚明。”   鱼父气的想骂人。   但又没办法开口。   骂鱼禾,鱼娘肯定出声袒护。   骂鱼娘,他骂不过。   鱼娘瞥了鱼父一眼,鄙夷道:“自己不正,就不要想着去教育别人。我要是你,我就省省力气,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   等过个一年两载,我就能抱上孙儿了。”   鱼父听到这话一愣。   鱼娘继续道:“贪色也好,荒谬也罢,那比得上你鱼氏嫡支开枝散叶重要。孰轻孰重你都拎不清楚……”   鱼娘的理由很强大,鱼父竟然无言以对。   而被鱼娘和鱼父冠以贪色、荒谬等头衔的鱼大王,此刻正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床塌上。   阴丽华坐在床边,一边给他喂水,一边偷笑。   鱼大王之所以会旷了早朝,错过给父母请安,全是因为昨晚一扑所致。   那一扑,扑过头了,一下子扑到了床底下,闪了腰了,下不了床了。   也没脸出去见人了。 第536章 大国风范   阴丽华给鱼禾喂完了水,瞧着鱼禾一脸郁闷的模样,‘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鱼禾脸一黑,没好气的训斥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阴丽华捂着嘴,娇笑道:“堂堂周王殿下,新婚之夜居然扑到了床底下,闪了腰,这要是传出去了,你说天底下的人会不会笑掉大牙?”   鱼禾气的直瞪眼。   就是怕丢人,所以他才躲在寝殿里装死狗。   “还不都是你害的,你要是不躲,我至于扑到床底下去?”   鱼禾瞪着阴丽华埋怨。   阴丽华偷笑道:“你不扑我,我会躲?”   鱼禾白了阴丽华一眼,不想再跟阴丽华说话了。   女人果然有两副面孔,成婚前一副,成婚后一副。   成婚前阴丽华可没这么‘皮’,成婚后立马就‘皮’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   鱼禾在寝殿里一闷就是三日。   三日后,他不得不出面见一见群臣。   因为群臣中有一大部分人要离开金陵,返回自己的治地,还有一部分外使也要当面向鱼禾请辞,所以鱼禾不得不见。   为了掩饰自己闪了腰,鱼禾特地吩咐人早早的将自己抬到了议政大殿,一切准备就绪,确认别人看不出他闪了腰以后,才吩咐群臣和外使觐见。   一群人呼啦啦的涌进大殿,瞬间将大殿塞的满满当当了。   进了大殿,不干别的,就盯着鱼禾一个劲的猛瞧。   似乎想从鱼禾身上看出一些什么。   “咳咳……”   鱼禾不悦的咳嗽了两声。   看什么看,我又不是你爸爸……   一群人在鱼禾咳嗽声中回过神,纷纷向鱼禾施礼。   “参见主公(周王殿下)……”   鱼禾面无表情的抚手,“不必多礼……”   一群人起身。   鱼禾盯着一众人,询问道:“听说近两日你们都有事找我?”   各方外使纷纷开口。   杨丘率先道:“回周王殿下,我等奉命前来观礼,如今诸礼已毕,我等也该回去复命了。所以特地求见殿下,想向殿下辞行。”   “外臣亦是如此……”   “外使亦是如此……”   “……”   自称外臣的,是东越和西越两国的使臣。   依照鱼禾和庄顷、亡承的约定,一旦鱼禾建制,东越和西越便是鱼禾的藩属,向鱼禾称臣。   所以他们二人麾下的臣子到了鱼禾面前,自然得自称外臣。   至于自称外使的,自然是刘伯升、王匡、公孙述、刘歆等人的使臣。   至于王莽的使臣,并不在其中。   就是鱼禾称王、成婚期间一直宣礼的那位礼官。   王兴和孔放将人丢在江南以后,似乎没有召回去的意思,似乎是送给鱼禾了。   礼官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所以并没有像其他使臣一样,急着要离开。   鱼禾看着一众使臣,淡然笑道:“诸位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多留几日?”   杨丘忙道:“我等已经在此处讨饶月余,不能再讨饶了。”   这话只是一个托词。   但鱼禾并没有在意。   鱼禾并没有挽留他们的意思,所以借着这个托词,果断道:“即使如此,那我就不多留诸位了。我已经吩咐人为诸位的首领准备了一份厚礼,一会儿就会派人送到各位的住处。   各位动身的时候,将其带回去,算是我给诸位首领的回礼。”   回礼具体有什么,鱼禾不太清楚。   因为都是阴丽华准备的。   但不会太优厚。   因为鱼禾叮嘱过阴丽华,没必要打肿脸去充胖子,也没必要为了颜面,拿肉包子去喂狗。   他是个很务实的人,绝对不会像是某些朝代的某些皇帝,为了所谓的万邦来朝的虚荣,拿丰厚的礼品去回赠给一群身份不明的人。   对,就是身份不明。   因为万邦使臣中,有时候会混进去一些身份不明的骗子。   他们就是借着某些皇帝喜欢虚名的空子,找一些旁人没见过的破烂,冒充使臣上贡给皇帝,然后骗取丰厚的赏赐。   而某些皇帝,即便最后发现了他们是骗子,也故作不知。   鱼禾可做不出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   有那么多钱财赏赐给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还不如赏赐给自己的百姓、臣属。   至少,百姓拿了你的赏赐,会念你的好。   臣属拿了你的赏赐,会帮你做更多事。   骗子拿了,那就白拿了。   鱼禾也不明白那些个皇帝是怎么想的,泱泱大国被人骗了,不仅不追究,还恬不知耻的将其称作为万邦来朝。   那一点点虚荣,那一点点颜面,真的那么重要?   那样赚来的颜面,真的是颜面?   这是要是放在先秦、放在前汉,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拿一群破烂去糊弄祖龙,期待祖龙回赐?   祖龙估计会毫不犹豫的挥挥手,然后你脑袋就没了。   拿一群破烂去糊弄汉武,期待汉武回赐?   汉武不仅会取了你脑袋,还会让人代兵去刨了你家祖坟。   这才是泱泱大国对待外使该有的态度。   我回不回赐,回赐封不封丰厚,看我心情。   但是你上贡若是不丰厚,跪的不够虔诚的话,你国就没了。   骗子?   骗子过不了鸿胪寺那一关。   哪怕你是个真的,只要鸿胪寺的人没听过,你都不一定能见得到皇帝。   鱼禾的拳头够大,他对待外使,也该是这个态度。   一众使臣听到鱼禾赐了回礼,先是一愣,然后齐齐道谢。   “多谢殿下厚赐……”   至于回礼是什么,贵不贵重,他们根本不敢计较。   鱼禾就算回赐一根鸿毛,他们也得恭恭敬敬的迎回去。   敢质疑?   你就说你抗不抗揍吧!   “下去吧……”   鱼禾没有再多言,摆摆手让使臣们下去。   使臣们齐齐躬身一礼,退出了议政大殿。   剩下的,全是自己人,鱼禾就不需要那么客套了,“自己找自己的地方,坐下说话。”   冯英等人齐齐拱手,依照自己官职高低,分别落座。   坐定以后,冯英迟疑着道:“主公,食色性也,臣倒是能理解,但贪色容易伤身,也容易误政。”   鱼禾大婚当晚,人就消失了。   一消失还是三日。   知情者不需要多想,果断将其跟贪色联系在了一起。   鱼禾一个劲的翻白眼,却没办法解释。   被人误认为贪色,有圣人所说的‘食色性也’背书,也不会被人鄙夷。   可是被人知道新婚当夜闪了腰,传出去以后,立马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就他现在的身份、实力、地位,以后纵然不能位居九五,一样能名留史册。   若是被人记上一笔,那以后得被笑话成百上千年。   “我心中有数,你无需多言……”   鱼禾故作不悦的瞥了冯英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冯英迟疑了一下,没有再多言。   鱼禾看向杨音、王堂、谢禄、马援等人,淡然道:“我已经称王,各地也应该依照王制构建吏治和军治。   具体的我回头会跟冯英和诸位商议。   商议妥当,便会告知诸位。   诸位是我的肱骨,回头便要各司其职。   我希望诸位能帮我将我定制的所有政令推行下去。”   杨音等人沉吟着点点头,拱手道:“谨遵王命!”   鱼禾点着头,继续道:“我此次对诸位的封赏并不优厚,甚至说有些苛刻。一些人心里恐怕会生出不满,甚至会生出异心。   我希望诸位记住,我不会亏带诸位。   我之所以如此封赏,也有自己的考量。   有人不满,那就给我憋着。   有人若是生出异心,那我也不会留手。”   杨音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敢言语。   马援抚摸着胡须,跟冯英对视了一眼。   他们算是鱼禾麾下诸多文武里,唯一知道内情的两个人。   鱼禾之所以封赏的如此苛刻,有一部分是在为百姓谋福,有一部分也是为了他们。   毕竟,现在他们只占据着半坐江山。   鱼禾不敢给他们封太高的官爵,若是给了太高了,以后他们再建功立业了,鱼禾拿什么封?   鱼禾没得封了,那就得兵戎相见。   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鱼禾目光环视众人,继续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可以说了。若是没有,那就退下吧。”   冯英沉吟了一下,道:“主公此前和臣商议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告知给所有人了?”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不急,再等数月再看。”   冯英愕然的看向鱼禾。   杨音等人一脸狐疑的在冯英和鱼禾身上徘徊,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鱼禾意味深长的看了冯英一眼,“我有自己的考虑,所以不急……”   让官员们推举人出仕,弥补在封赏上的缺失,并不需要立马宣扬出去。   此前他跟冯英商议着要在大婚以后宣扬出去,是害怕手底下坐不住的人太多,乱了江南。   但他躲了三日,金陵并无任何风波,江南也没有任何风波。   他手底下所有他看重的文武皆坐的稳稳的,他就不急着宣扬此事了。   多等等,等一些人跳出来了,再宣扬此事也不迟。   而且他此番的举动,随着诸多使臣离开,很快也会传到他诸多对手耳中。   到时候,他诸多对手势必会见缝插针。   他也可借此挖掘出一些心智不坚的人。 第537章 百姓不可欺   杨音见鱼禾和冯英在打哑谜,丝毫没有跟他们解释的意思,也不好追着刨根问地。   当即,他看向鱼禾,给出了一些自己的建议,“主公,诸位同僚齐聚于此,实属不易。不如就借机商议一下,看看能否将治下各地的百姓登记造册,再发放相应的传验。   如此一来,臣等往后治理地方,也会容易一些。”   户籍登记,发放身份证,确实是重中之重。   一旦完成了登记,就能核实治下的人口,避免有人偷税漏税,也避免有人冒充他人。   抽丁服徭役、抽丁入伍等等,也会容易许多。   一些被隐藏在豪强、大户家中的奴仆、私属也能翻出来。   甚至还能避免探子们混入等等。   总而言之,户口登记和发放身份证确实有诸多好处。   鱼禾如今称制,治下还算太平,这项政务确实该落实了。   王堂、冯英等人听到杨音这话,立马就流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鱼禾点了点头,道:“如今我治下并无战事,各地还算安定,此事可为。”   杨音见鱼禾答应了,忙道:“此事无非就是费一些人手,费一些钱财。不过好处也是巨大的。待到所有丁口登记造册,我们推行起各项政令,也会方便许多。   一些被藏匿的丁口,以及一些躲在山里的丁口,也会相继被挖出来。   若是能妥善安置这些人,主公治下的丁口也许能暴涨一番。”   乱世之中,跑到深山老林里避祸的人不计其数。   而江南多山林,躲在山林里的不止有避祸的百姓,还有许多蛮人和夷人。   若是能全部挖出来,确实能壮大一番丁口。   此外,那些豪强、大户使唤奴仆和私属使唤习惯了,纵然鱼禾已经废除了奴隶制度和私属制度,改为了雇佣制,豪强和大户手中依然藏匿了不少奴仆和私属。   他们倒不是要跟鱼禾对着干。   存粹是鱼禾统治江南的时日太短,许多政令还没有彻底落实到地方上。   一些人或许还不知道鱼禾有这方面的政令了。   当然了,也有一些人习惯了享乐,也习惯了死守自己的利益,在鱼禾的刀没有架在他们脖子上之前,他们不愿意放弃奴仆和私属。   还有一些被忠义洗礼的忠仆,誓死不离开主家。   主家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享受着他们的服务。   当然了,这些忠仆,都是极少数的。   将这些人全部挖出来,成家立户,能增添不少丁口。   鱼禾沉吟着点点头,刚要开口,就听马援突然开口道:“主公治下各地几经灾难,孤寡众多。而军中一些将士的家眷,也死在了灾难当中。   是否能将其登记在册,依照籍贯所在,统一官配?”   简而言之,就是将寡妇发给军中的鳏夫,或者是娶不到媳妇的将士。   这事放在后世就不可思议。   放在这个时代就稀松平常。   每逢大乱以后,官府为了恢复丁口,都会插手民间男女的婚配问题,俗称官配。   即便是太平盛世中,为了确保丁口的增长,也会进行官配。   少年男女到了适婚的年龄,还没有婚嫁,就会有官府的人找上门进行劝导,并且拿出那种适婚男女的资料为你介绍。   若是到了一定的年龄还没成婚。   那就开始强行官配。   强行官配的情况下,你嫁给谁,娶到谁,那就得看你塞没塞钱。   塞钱了老寡妇也能嫁给帅小伙,小老头也能娶到俏丫头。   不塞钱,那就看衙门里负责官配的人的心情了。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存在剩男剩女的情况。   因为少男少女到了一定的年龄不娶不嫁,等待你的不是老婆婆就是老公公。   鱼禾治下因为兵灾、旱灾等多种灾难的荼毒,丁口锐减了不少,以至于鱼禾免费发地给穷苦百姓安家落户,依然有很多地没人种,依然有一些郡县到处荒芜一片。   所以必须推行一些政令,去恢复丁口。   当然了,马援纯粹是想让军中那些好小伙们留个后,不至于死了也没人给他们披麻戴孝、延续香火。   其他的马援没想那么多,因为那不归他管。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以……”   在鱼禾看来,现在中原大地上的人口确实太少。   满打满算也就几千万。   等到战乱结束以后,恐怕还会锐减一茬。   所以为了恢复丁口,进行官配是在所难免的。   反正前朝、前前朝、前前前朝,几乎都干过这种事情。   鱼禾这么干,也不会有人反对,更不会有拳击手跳出来喷他不尊重这个不尊重那个。   所以他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为百姓登记造册、发放传验、施行官配,对我而言,对百姓而言,皆有利。那就号令各地,开始为百姓登记造册、发放传验。   待到登记造册过后,再统计各地孤寡,以及年长却未曾婚配的男女,进行官配。   无人奉养的老人、孩童,只要他们愿意,皆可以送到孤独园,由王库出钱供养。”   鱼禾缓缓开口,将此事定下了。   说是商议,其实也没怎么商议。   无非就是杨音提出来,让大家查漏补缺。   没有问题,鱼禾又觉得可行的话,那就可以直接决断。   鱼禾环视众人,又道:“以往以竹简登记造册,多有不便。回头我会让人传信给各地四海货铺,让他们为各地衙门送去纸张。   各地衙门可将纸张装订成书册,用于登记造册之用。   纸张轻便,可载录的文字颇多。   所以在为百姓登记造册的时候,务必详细一些。   除了载入其生辰、年龄、籍地外,最好将其相貌特征、胎记等等,以及其身份,以前的重大过往,记录一二。   若是犯过罪,着重记载。   以后军中禁录,也禁止出仕。   待到登记造册完成以后,县衙门一式抄录四份,一份留做县用,剩下三份呈报郡衙门,郡衙门留一份,剩下两份呈报州衙门,州衙门留一份,剩下一份呈报王宫。”   杨音等人听完鱼禾一下话,神色各异。   若是真的依照鱼禾所言的登记造册,那往后很多人就不会再有任何秘密了。   更重要的是,一些犯过罪的人,将再也无缘仕途,以及入伍了。   这对穷苦百姓而言,或许不算什么。   但是对官吏们而言,约束力极大。   因为官吏们有权有势有钱,家中最容易出不肖子弟。   一旦犯了错,被记录在案。   那就无缘仕途了。   就连军中也没办法去了。   官吏们倒是能想办法帮家中不肖子弟消除一些籍册中的犯罪记录。   可他们没办法消除鱼禾手里的那一份籍册上的犯罪记录。   而且鱼禾也没说他不会在自己那一份上面添一些东西。   依照鱼禾手里掌控的情报网的力度,很多事情可都瞒不过他。   而且,古人对那些浪子回头、痛改前非的人还是抱有一定的善意的。   像是鱼禾这样一棍子打死,他们觉得有点苛刻了。   冯英忍不住道:“主公,不许犯过罪的人入仕、从戎,是不是过于苛刻?”   王堂抚摸着长须,点着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错。一些少年英才,更是喜欢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若是因此他们做过错事,将他们拒之门外,不给他们痛改前非的机会,实属不妥。”   杨音附和道:“主公会因此痛失许多英才……”   他、谢禄、徐宣三个人,就属于王堂口中那种离经叛道的人。   年轻的时候没少做坏事。   若是天下靖平,且推行的是鱼禾说的这套政令,那他和谢禄、徐宣三个人,不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既然诸位皆觉得不妥,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若是愿意服苦役三载,亦或者去边陲为下卒三载,证明其却又改过自新的决心,那就许他们出仕、入伍。   但他们出仕、入伍以后,若再犯罪,必定重处。”   在这种事情上,鱼禾没有太计较。   毕竟,犯了罪,还有机会改过自新的人,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给他们一个机会也无可厚非。   至于那些大奸大恶之徒,他们连改过自新的机会也不会有。   因为他们犯了罪,一旦被抓到,脑袋铁定搬家。   脑袋都搬家了,哪还有机会改过自新?   杨音、王堂等人听完鱼禾一席话,沉吟着点点头。   鱼禾没将人一棍子打死,肯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还行……   但冯英觉得有所不妥,“臣以为,此举不妥。这一类人若是经过磨砺出仕,其籍册上所载的罪行,很有可能会遭到同僚轻视、鄙夷、打压。   心智坚定者,或许不会在乎这些。   心智不坚者,怕是会闯出大祸。”   杨音、王堂等人听到这话,沉吟了起来,觉得冯英这话有那么点道理。   鱼禾则一脸淡然的道:“犯了错,就得付出代价。若是不愿意付出代价,那就别犯错好了。你对他们抱有同情之心是好事,但你别忘了,他们出了仕,就是官是吏。   而且还是地方上的官吏。   我们让一群犯过错的人去地方上充任官吏,已经很对不起百姓了。   若是再帮他们重新编订籍册,给他们一个清白身,那岂不是更对不起百姓?”   说到此处,鱼禾正色道:“我说过,百姓才是我们能够身居高位,享受荣华富贵的根基。所以百姓不能欺,欺过头了,常安城里那些人的在面对什么,我们就得面对什么。” 第538章 昆阳之战?!   冯英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不语。   他们承认鱼禾的话有道理,可太大,太空。   他们觉得鱼禾有点太过于看重百姓,而忽视了权贵、豪强、大户。   在这个家天下的时代,有些人生来就高人一等,他们即便是什么也不做,一点儿功劳也没有,一样能身居高位,拥有数值不尽的财富。   有些人生来就被踩在尘埃里,他们即便是天赋异禀,也很难超越那些生来就高人一等的人。   而这个时代,前者所拥有的力量,远超于后者。   鱼禾一味的重视后者,忽略前者,迟早会出问题。   鱼禾所说的忽视后者,可能会被后者群起而攻之的话,冯英等人赞同。   但冯英等人也觉得,忽视前者的话,前者一样会群起而攻之。   前者造成的破坏力远超于后者。   鱼禾见冯英等人沉默不语,大致猜出了冯英等人的心思,不过他并没有点破。   他很清楚他这么做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   但他却并不害怕。   他对自己有信心,对这个天下也有信心。   他相信自己能应付权贵、豪强、大户的反扑,他也相信这个天下的所以义军能助他一臂之力。   毕竟,所有的义军都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对百姓、豪强、大户,秋毫不犯。   百姓、豪强、大户,环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想要他们的命,只有鱼禾不想要他们的命,还给他们一口饭吃。   虽说鱼禾会给他们套上诸多枷锁,对他们有诸多苛刻的要求。   但只要能活下去,他们依然会选择依附鱼禾。   这就是许多王朝在乱世中成功改革的原因。   因为当刀斧加身的时候,以往你不能接受的一切,你都会接受,只要能活下去……   当然了,在这个家天下的时代,鱼禾也不可能一刀砍到底,很多事情都可以慢慢来。   反正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他现在只是给他们的文武们灌输自己的理念,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   像是科举制、推恩令、降爵继承制等各项不利于他们的制度,他一个字也不会说。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的话,就散了吧。”   鱼禾淡然说道。   冯英等人对视了一番。   冯英冲着鱼禾拱手道:“不知主公对北征之事可有谋划,若有谋划,可否告知一二,臣等也好早做准备。”   北征,绝对是鱼禾手里的头等大事,跟北征相比,其他的问题都不算是问题。   鱼禾沉吟着道:“此事暂且不急,王莽不死,我们不就着急北征。”   虽说王莽篡汉而立,名不正言不顺。   但他终究占据过天下,算得上是真龙。   即便是被各方义军撕扯的伤痕累累。   只要不死,那就还占据着真龙的名分。   天底下的百姓们只要看到真龙还在,就不会太过于慌乱。   等到王莽死了,真龙没了。   那才是真正逐鹿的时候,也是天底下的百姓最混乱的时候。   群龙无首,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   谁能稳稳的站在逐鹿场的顶端,给百姓太平日子,百姓们就会拥护谁。   鱼禾就是要等到王莽死了,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再起兵北上,快速的收拢人心。   冯英也知道,王莽这个真龙还活着,百姓们就很难被其他人收买。   所以鱼禾要等到王莽死了以后再北上,也在情理之中。   “即使如此,那臣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冯英表了个态,其他人纷纷跟着附和。   “臣等也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鱼禾也没有多言,摆了摆手。   冯英等人起身一礼,退出了议政大殿。   待到大殿内就剩下鱼禾和几个服侍的女官的时候,鱼禾呲牙咧嘴的开始倒吸凉气。   “快……快扶我回寝宫躺下……”   坐太久了,腰开始疼了。   若不是腰疼的扛不住了。   鱼禾还准备跟冯英等人多说两句呢。   女官们听到鱼禾呼喊,纷纷凑到鱼禾身前,抬着鱼禾往寝宫赶去。   赶到寝宫门口的时候,鱼禾额头上已经浮起了一层细汗,疼的直咧嘴。   鱼娘就站在寝宫门口,瞧着儿子被人抬着,还呲牙咧嘴的,顿时吓了一跳。   “禾儿,你这是怎么了?!”   鱼娘惊呼一声,扑到鱼禾近前嘘寒问暖。   鱼禾也吓了一跳,强忍着腰间传来的疼痛,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没事……娘您怎么来了?”   鱼娘一边招呼着在一旁踮着脚猛瞧的鱼小妹去请大夫,一边拽着鱼禾的手埋怨道:“还说没事,脸都白了,怎么可能没事。”   鱼禾干笑着道:“真的不碍事……”   鱼娘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冷着脸对站在不远处的阴丽华道:“丽华,你是怎么照顾禾儿的?!”   鱼娘有些生气了。   她好好的一个儿子,交给阴丽华才几天,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鱼禾见鱼娘有动怒的意思,赶忙帮阴丽华开脱,“娘,此事跟丽华无关,是我的错。”   鱼娘却没有搭理鱼禾,只是冷冷的盯着阴丽华。   阴丽华苦着脸,躬身道:“儿媳知错了……”   鱼娘冷哼一声,又看向鱼禾,瞪了鱼禾一眼,吩咐人将鱼禾抬进了寝宫。   鱼禾被人抬着,还不忘帮阴丽华开脱,“娘,此事跟丽华真的无关……”   鱼娘瞥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娶她回来就是照顾你的,你出了岔子,不是她的错是谁的错?!”   鱼禾瞪着眼,张了张嘴,居然无言以对。   这话放在后世就有些不讲道理。   但是放在这个时代,那就是妥妥的真理。   难怪阴丽华在鱼娘问责的时候,怂的那么快。   鱼禾趁着鱼娘不注意,丢给了阴丽华一个歉意的眼神。   阴丽华则淡淡一笑,表示没关系。   “啪……”   一个巴掌瞬间落在了潜龙之颅上,随时而来的就是不满的喝斥。   “都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思眉目传情?!”   鱼娘怒气冲冲的瞪着鱼禾和阴丽华。   鱼禾一脸无奈。   现如今,也就鱼娘敢拍他这个潜龙之颅了。   其他人?   敢拍一下,那就得死。   说不定祖宗十八代还会被抛出来鞭尸。   “好生躺着,再敢乱动,家法伺候!”   鱼娘吩咐着女官将鱼禾放在床塌上躺好了,凶神恶煞的威胁。   “好好好……听您的……听您的……”   鱼禾顺从的应承着。   虽然他知道鱼娘是在吓唬他,但没必要拆穿。   在这种事情上,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糊涂。   千万别企图去讲理。   讲赢了,那就是顶撞长辈,那是不孝,得挨批。   讲输了,也得挨批。   横竖都不占便宜,还不如顺从一点。   她好,你好,大家好。   鱼禾在床塌上躺了没多久,已经晋升为王宫医者的大夫就匆匆赶到了寝宫。   在检查完了鱼禾的伤势以后,果断告诉鱼娘,鱼禾是闪了腰。   然后为鱼禾施针,又开了一副药。   鱼娘在医者走后,面色古怪的盯着鱼禾看了好一会儿,低声骂道:“你阿耶说你是个贪色的小鬼头,我还不信,还替你辩解。   如今看来,你阿耶说的不假。”   说到此处,用手指戳了戳鱼禾的额头,一脸嫌弃的带着阴丽华离开了。   美其名曰,让鱼禾克制几日,好好养病。   鱼禾无语至极,满肚子委屈,却没办法说。   我特么的什么都没做呢,就落了一个贪色小鬼头的雅号,我比窦娥还冤啊!   你好待等我做点啥以后,再给这个雅号,我认了也不亏啊!   “心塞!”   鱼禾哀嚎一声,心一塞就是数日。   ……   数日后。   鱼禾腰还没好利索,不过却没办法在寝宫待了。   因为某位姓刘名秀的家伙又开挂了。   这一次挂开的有点大,堪称石破天惊。   鱼禾通过四海镖行得到消息没多久,冯英就跑到了议政大殿求见。   鱼禾拖着病躯赶到了议政大殿,刚刚坐定,冯英赶忙一礼,开口就道:“主公,南阳郡所发生的一切,主公可知晓?”   鱼禾沉吟着道:“你说的是刘伯升和刘秀在南阳郡击溃铜马和五校联军的事情?”   冯英立马点头,道:“臣虽然不知道王匡和王凤是如何说服刘伯升和刘秀帮助他们抵御铜马和五校的。   但刘伯升和刘秀兄弟在击溃铜马和五校的时候所发生的一切,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鱼禾也不知道王匡和王凤是如何说服刘伯升和刘秀的。   反正在王匡和王凤的使者离开了金陵以后不久,王匡和王凤就跟刘伯升和刘秀勾搭上了。   王匡也不知道许诺了刘伯升什么。   让刘伯升放下了之前的仇怨,率军赶往了南阳郡,驰援王匡,共击朝廷的兵马和铜马、五校。   双方联军在昆阳汇合,然后被朝廷的兵马堵了个正着。   朝廷的兵马和铜马、五校的兵马,近二十万人,将昆阳堵的死死的。   王匡、刘伯升等人率军数次突围,皆被打了回去。   就在王匡考虑着要不要诈降的时候,有大星从天而降,降到了朝廷兵马的大营里。   砸死了数百人,毁掉了不少辎重。 第539章 离间!!   朝廷的兵营内瞬间传出了诸多流言蜚语。   有人说大星坠,诸侯陨,军中的几位领军人物怕是要出事。   大星落在了朝廷的兵营里,有可能是警示甄阜和梁丘疵中间有一个人可能会死。   也有人说大星坠,是代表莽新即将败落的意思。   各种流言蜚语一时间充满了兵营,兵营内外人心惶惶。   一些将士甚至叛逃出了兵营。   昆阳城内的王匡、刘伯升、刘秀等人立马发现了这一点。   刘秀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王匡和刘伯升却觉得应该再等等看,看看事情最终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再做决断。   刘秀觉得不能等,所以找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率领着数千人,从一处残破的城墙上偷偷溜出城,准备去偷袭粮草大营。   上苍似乎站在刘秀这一边,在刘秀下了城墙以后,天地间突然刮起了一声声酷似鬼啸的怪风。   朝廷兵营里的将士们被连日来的流言蜚语折磨的不轻,听到了鬼啸的怪风,精神有点绷不住,发生了啸营。   甄阜立马调遣铜马和五校帮忙过去镇压。   结果在去的路上碰见了刘秀一行,被刘秀一行所杀。   刘秀一行冒充甄阜的人,轻而易举骗开了铜马和五校的营门。   点燃了铜马和五校的粮草大营。   铜马和五校瞬间乱了起来。   就在铜马的首领和五校的首领镇压混乱,召集兵马,追杀刘秀一行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雷声滚滚。   刘秀一行伴着雷声又杀进了铜马和五校的营地。   铜马和五校的兵马彻底乱了。   营地内的牲畜也彻底乱了。   所有人开始逃,所有畜牲也开始逃。   你追我,我赶你,你踩我,我踏你。   刘秀和他的人就像是天神下凡,在五校和铜马的营地内收割者人的性命。   昆阳城内的王匡、刘伯升等人听到了喊杀声,得知刘秀偷偷溜出了昆阳,便明白了刘秀去袭营了。   王匡和刘伯升都不高兴。   但耳听者朝廷的兵马大营和五校、铜马的兵马大营都乱了,都意识到机会到了。   所以在暗骂刘秀鲁莽之余,纷纷率军杀出。   五校、铜马、朝廷兵马在大乱之中,那是他们对手,被他们一路追杀出了营地,追到了滍川。   五校、铜马、朝廷兵马想着跑过滍川,应该就可以逃离追杀,所以一个劲的往水里扑。   结果他们下水没多久,滍川发了大水,一口气淹没了他们足足三万多人。   朝廷兵马大溃,王匡、刘伯升、刘秀等人反败为胜,并且打出了惊人的战绩。   而这惊人战绩的开端,就是刘秀袭营。   刘希此举被传成了神迹,在天下各处广为传颂。   可以说王匡、刘伯升等人此战能胜,全凭刘秀这一次袭营。   以数千人撬动近二十万人,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鱼禾原以为他改变了大新的历史,让王寻、王邑等人跑到凉州去找刘歆麻烦了,就不会再出现昆阳之战了。   没料到,昆阳之战还是出现了。   主角还是刘秀,只不过战败的变成了东山荒秃、甄阜等人。   鱼禾点着头道:“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对我们并没有任何影响。”   冯英急忙道:“现在是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可以后就说不定了。那甄阜和东山荒秃等人一败,为王匡、刘伯升、刘秀等人留下了无数粮草、兵甲、牲畜。   王匡、刘伯升、刘秀等人只要利用好这些粮草、辎重,实力瞬间会壮大十数倍,甚至更多。   南阳郡、颍川郡等地,已经有人开始宣称刘伯升和刘秀兄弟乃是天命之人,有上苍庇佑,各地的义士已经纷纷赶到南阳郡去相投。   主公若是不早做打算,他们很有可能会成为主公的劲敌。”   刘伯升和刘秀的崛起速度,跟坐火箭似的,如今又打出了一个堪称神迹的战绩。   冯英有点被吓到了。   他觉得刘伯升和刘秀不加以制约的话,以后一定会成为鱼禾的大敌。   鱼禾知道刘秀这个挂逼不能依照常理看,他早早的就盯上了刘伯升和刘秀,也知道他以后的敌人当中,必然有他们两兄弟中的一人。   但只有一人。   如今他们两兄弟都活着,鱼禾还不需要对他们动手。   刘伯升不是善茬子,刘秀也不是善茬子。   两个人的性格和思想又有巨大的差异。   迟早会出现争端。   刘秀不听刘伯升号令,私自率军离开昆阳城,或许就是一个开端。   一山难容二虎,更何况是一蛟一龙,蛟还骑在龙头上?!   而且这一蛟一龙旁边,还蹲着王匡和王凤两只猛虎。   昆阳之战,他们是胜了。   可是随后迎接他们的就是养蛊式的内斗。   王氏兄弟和刘氏兄弟争斗,刘氏兄弟自己明争暗斗。   王氏兄弟无容人之量、刘伯升不愿意向人低头、刘秀是个腹黑男……   也许历史上刘伯升、刘稷等人的死,刘秀在其中也扮演了一定的角色……   鱼禾一念至此,沉吟着道:“你说的不错,此二人确实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大敌,我会派人盯着他们。不过我不会动兵,因为现在不是动兵的时候。”   冯英苦着脸道:“臣知道主公要等到王莽有了结局以后再动兵。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刘伯升和刘秀恐怕就已经成庞然大物了。   毕竟,他们是汉室后裔。   他们起兵以后,又犹如神助,很容易取信于百姓。   他们一旦坐大,我们北上就会困难许多。”   说到此处,冯英又沉吟着道:“而且王匡和刘伯升联手,声势浩大,很有可能会兵进襄阳,拔了我们北上的桥梁。”   鱼禾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大敌当前,一致对外嘛。   王匡和刘伯升刚刚击溃了朝廷的兵马,士气正旺,借机拔了他安插在江北的钉子,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谁背后多一个钉子,心里都不会痛快。   先拔钉子,再内斗,对他们并没有多大影响。   若是操作得当,还能借刀杀人,在拔钉子的同时,解决竞争对手,一石二鸟。   毕竟,他这柄刀很锋利,足以帮他们解决掉竞争对手。   “你说的不错,确实有这个可能。我回头会传令荆州各郡和益州各郡,让他们调集郡兵和县卒,随时准备驰援南郡。   此外,我们也可以帮刘秀一把……”   鱼禾若有所思的说。   冯英愕然的看向鱼禾,“帮刘秀一把?”   冯英有点懵,鱼禾这是觉得对手不够强大,要帮对手快速结束内斗,催生出一个更强大的对手?   这是嫌命长?   还是觉得逐鹿天下有点太容易,想给自己找点挑战,找点刺激?   鱼禾笑着点头道:“我曾经听人说,刘秀出生的时候,有异象出现。当时赤光盈屋,当年稻米一茎生了九穗,所以刘父为他取名刘秀。   而刘秀的祖先汉高祖刘邦以赤帝之子为名斩白帝之子起义。   刘秀诞生之时,赤光盈屋。   是不是说他就是汉高祖刘邦的继任者,这一代的赤帝之子呢?”   鱼禾说到此处,没有再往后说。   但是他所要表露的意思,冯英已经领悟到了。   冯英也明白了鱼禾口中的‘帮刘秀一把’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今刘伯升和刘秀之间,是以刘伯升为首。   他们麾下所有将校也以刘伯升马首是瞻。   若是将鱼禾这番话传扬出去,再结合刘秀此前偷袭铜马和五校大营时候发生的种种异象去印证。   那鱼禾的话可信度就会变得很高。   刘伯升想做天子,但刘秀又有天命加身。   那刘伯升是会大大方方搞一些兄终弟及呢,还是防着弟弟?   冯英觉得,防着弟弟的可能性会更高。   毕竟,刘秀在昆阳城违背过刘伯升的命令。   间隙已经存在了。   “主公此举,妙啊!”   冯英心中再也没有怀疑和担忧,取而代之的是敬佩和赞叹。   鱼禾淡然笑道:“谈不上有多妙,小把戏而已。”   冯英乐呵呵的道:“那也能生出奇效不是?”   鱼禾笑着点点头。   只要刘伯升开始防备刘秀,兄弟二人之间的间隙就会越来越大。   刘秀是忍着,还是不管不顾,兄弟二人最终都会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   因为刘秀忍着的话,总有忍无可忍的一天。   刘秀不忍的话,他又太出色。   出色到刘伯升压不住。   只要刘秀的声望和功劳在攀升,刘伯升对他的警惕就会跟着攀升。   当警惕攀升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就会化为杀心。   鱼禾不认为在皇位面前,刘伯升会顾及跟刘秀的兄弟情谊。   就像是历史上刘秀明知道刘伯升可能会死在刘玄手里,也仅仅是劝解了一下,并没有强行带着刘伯升反出绿林一样。   毕竟,在权力场和逐鹿场上,情谊这东西太廉价了,廉价到可以忽略不计。   “臣这就去操持此事!”   冯英起身,准备去落实此事。   鱼禾却摆了摆手,好笑的道:“你一个相国,怎么能做这种事呢。传出去了名声还要不要了?就算你不在乎名声,也得在乎一下我的名声吧?”   冯英一愣,一脸尴尬。   他急着帮鱼禾解决潜在的隐患,倒是忘了这个茬了。   此事终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确实不适合鱼禾和他去做。   “吕嵩还有半个月,就该回来做事了,到时候让他去就行了。”   吕嵩就是干这个的,让他去做,刚刚好。   冯英迟疑着道:“会不会太晚?”   鱼禾摇摇头,道:“不晚,怎么会晚呢。我们得给刘秀一些时间,让他在昆阳所作的一切传扬的更广一些。” 第540章 王氏宗亲恨王莽不死啊!   昆阳一战,刘秀的战绩惊世骇俗,传扬的极快,但即便如此,也只有荆州一部分郡县和豫州一部分郡县的百姓知道。   其他地方的百姓并不知情。   刘秀的名头还不够大,还不够响亮。   离间计就需要足够的时间去发酵。   但若是天下人人皆知刘秀的战绩,必然会有无数仁人志士跑到南阳郡去,指名道姓的投奔刘秀。   那个时候用离间计,不需要太多时间发酵,便能见效。   所以鱼禾觉得有必要等一等再用离间计,不需要那么着急。   冯英也是聪明人,经鱼禾这么一提醒,也明白了其中的门道,当即施礼道:“那臣就静等着看吕伯的手段……”   吕伯便是吕嵩。   鱼禾此前封吕嵩为伯爵。   所以冯英称吕嵩一声吕伯。   倒不是说吕嵩身负爵位,地位就显得比冯英尊贵,需要冯英加以尊称。   而是冯英对吕嵩印象不错,所以高抬了一下吕嵩。   不然,以他相国的身份,直呼其名,那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鱼禾点了点头,叮嘱道:“襄阳城那边你多盯着点,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告知给我。”   冯英郑重的点头,“臣明白……”   襄阳城是鱼禾北上的一个关键点,如今有被王匡、刘伯升联手攻打的可能,肯定得多盯着点。   虽说鱼禾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即便是冯英不盯着襄阳城,也不告诉鱼禾任何襄阳城的东西,鱼禾也能将襄阳城的一切了如指掌。   但鱼禾的消息来源是四海镖行,那是探子机构,是鱼禾的私属。   他们呈报的消息可不能当成公文看待。   鱼禾如今已经称王建制,也任命了冯英为相国,那冯英就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鱼禾即便是什么都知道,冯英该汇报的时候还得汇报。   这就叫规矩。   “近些日子,蜀中的公孙述、凉州的刘歆、徐州的樊崇,情形如何?”   鱼禾突然开口询问。   近些日子他在寝宫养伤,公孙述、王匡、刘歆等人的消息他知道一些,但并没有了解太多详情。   如今腰伤好的差不多了,也该详细的了解一下公孙述等人的情况了。   冯英听到询问,忙道:“凉州的刘歆在得到了公孙述的驰援以后,勉强在严尤等人的攻伐下站稳脚跟。   月前王寻和王邑重掌大权,隈嚣瞅准时机,率军猛攻,又夺回了一些郡县。   如今双方正在安定郡内对持。”   鱼禾撇了撇嘴,有些无语。   王寻和王邑还真是狠王莽不死。   明明没人家严尤有能耐,偏要作。   乖乖躺在大营里等严尤带飞不好吗?   严尤煞费苦心将他们两个人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扳回了一城。   他们一作,又没了。   这下征凉大军彻底凉凉了。   严尤能给他们续一次命,不代表严尤能给他们续一辈子命。   他们作一次,严尤还有办法收拾。   作两次,严尤就算是拼了老命也救不回来。   因为即便是严尤有能耐能稳住战局,王莽的粮草也供应不上了。   王莽如今能掌控的地方在不断被压缩。   手里的粮草大部分给了征讨凉州的王寻和王邑,剩下的原本还能支应征凉大军一些时日。   可随着王匡派遣太师公王匡跟樊崇开展,派遣甄阜、东山荒秃等人跟王匡和刘伯升开战。   手里仅剩的那点粮草也搭进去了。   王莽如今是穷的叮当响,也步入了穷途末路。   如今仅凭着征凉大军和征徐大军在维护颜面。   这两支大军中任何一支垮了,王莽的大新也就跟着垮了。   作为主掌其中征凉大军的统帅,王寻和王邑疯狂作,那就是恨王莽不死。   冯英不知道鱼禾心思,他继续自顾自的说着,“蜀中的情形就有些复杂,那号称定汉将军王岑也是个人物,居然在跟公孙述交手之际,分出了一支兵马,绕巴郡,进入蜀郡,偷袭了蜀都。   蜀都的公孙述族人,被屠戮了大半,公孙述积攒的钱粮也被劫掠大半。   蜀都许多百姓被挟裹着,成了王岑的部从。   王岑的兵马听说已经达到了十几万人之巨。   如今公孙述正在劝降宗成,准备跟宗成一起对付王岑。   不过臣打探到,那宗成似乎跟南阳郡的王匡有些关联。”   鱼禾听到这话,沉吟着点点头。   那个叫王岑的商人确实能闹腾,能将公孙述那个狐狸折腾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个人物。   不过也仅仅是个巨寇型的人物。   他麾下的兵马之所以能在短短数月发展到十几万,是因为他将所到之处的所有人口,不分男女老少,全部编入军中,重做了兵卒。   也就是说,他的十数万兵马中,有七成是老弱妇孺,仅有三成是青壮。   根本打不了硬仗。   遇到了有名气的军队,又或者看起来很猛的军队,说不定不用打,他们就会先跑一大半。   “公孙述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对付一群流民,居然还要找帮手……”   鱼禾不屑的讥讽。   以公孙述手里的兵马数量,即便是驰援了刘歆一些,依然能够解决王岑,犯不着宗成援手。   而且鱼禾记得,那王岑造反的时候,喊的口号就是响应宗成造反。   公孙述拉拢宗成去打王岑,这算什么?   找大哥去打小弟?!   冯英听到鱼禾开口,忙道:“臣猜测,公孙述并不是打不过王岑,而是害怕他全力去打王岑的时候,宗成会在背后捅刀子。   所以才拉拢宗成,安抚一番。”   鱼禾也知道公孙述是这么想的。   但公孙述的操作实在是太骚了,让他忍不住想吐槽。   鱼禾撇撇嘴,“公孙述倒是打的好算盘,问题是那宗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他要是真的劝降了宗成,迎宗成入蜀,那他的乐子就大了。”   鱼禾依稀记得,历史上宗成造反以后,发展迅猛,短短不到半载,手里的人马就发展到了数万。   公孙述馋人家手里的那些兵马,就假借着迎复汉大军入蜀的名义,将宗成迎到了蜀中,企图吞并宗成。   结果宗成到了蜀都,纵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蜀中百姓被欺负的苦不堪言。   公孙述借此将蜀中那些不听他自己话的,全部送到了宗成刀下,当蜀中彻底打造成了他的一言堂,然后顺势袭杀了宗成,收编了宗成所有兵马。   鱼禾本以为,他的出现已经改变了公孙述的历史,却没料到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只不过,这一次是王岑先劫掠了蜀中。   公孙述再邀请宗成入蜀。   公孙述遭受了不少损失,蜀中的百姓恐怕会被折腾的更苦。   一念至此,鱼禾又忍不住感叹道:“公孙述啊公孙述,你不配被蜀中百姓铭记啊。”   公孙述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在乎蜀中百姓死活,他确实不配被蜀中百姓铭记。   但,在后世,蜀都叫成都,大成之都。   而大成,就是历史上公孙述在蜀中建国所用的国号。   冯英不明白,鱼禾为何会说公孙述不值得蜀中百姓铭记,蜀中百姓也没铭记他啊?   冯英不明白,却没有多想,他沉吟着道:“主公不看好公孙述劝降宗成?”   鱼禾点了点头,坦言道:“宗成不是什么善茬。公孙述劝降宗成,蜀中的百姓恐怕又要遭殃了。”   为什么说又要呢?   因为短短数年,蜀中百姓先后被冯茂、廉丹、公孙述、王岑四人折腾了一番,早以苦不堪言。   如今又要迎来宗成这个大恶人。   冯英若有所思的道:“如此说来,公孙述即便是劝降了宗成,也会跟宗成反目成仇?”   鱼禾毫不犹豫的点头,“那是必然的结果。”   公孙述劝降宗成的目的不纯,所以翻脸是迟早的。   冯英迟疑了一下,道:“那我们要不要顺势出兵?”   鱼禾思量了一下,缓缓摇头。   诸葛稚等人刚刚跟阴识完成交接,还没有适应阴识此前所掌的南山军。   公孙述那厮贼的很,跟域外的羌人又不清不楚。   冒然出兵,很有可能会吃亏。   别看公孙述如今被折腾的焦头烂额的,就觉得公孙述好欺负。   谁要是真这么认为,谁铁定会吃大亏。   公孙述如今虽说焦头烂额的,但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因为公孙述派遣去凉州的援军,依旧在凉州,并没有被召回。   也就是说目前公孙述治下各地发生的一切,还在公孙述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公孙述若是将凉州的兵马召回了,那才是穷途末路的时候。   “那……我们就看着?”   冯英疑问。   鱼禾想了想,道:“可以派人去告诉公孙述,他若是愿意让出剩下的半个巴郡,以及他在南郡占据的城池,我可以出兵帮他一把。”   冯英沉吟着道:“公孙述恐怕不会答应……”   让宗成入蜀和割让疆土给鱼禾,完全是两码事。   宗成不是公孙述的对手,即便是被公孙述迎入蜀中,也只是一个客人。   鱼禾就不同了,鱼禾比公孙述强。   所以公孙述敢割让疆土给鱼禾,鱼禾就能站得住,甚至还能随时反客为主。   而且,一旦让鱼禾掌握了整个巴郡,以及大半部分南郡。   鱼禾就对公孙述形成了三面夹击之势(其中一面是秦岭栈道)。   公孙述可不敢这么干。 第541章 越来越混乱的局势   鱼禾笑道:“我知道他不敢,但是该说还是要说的。不然人家以为我们是瞎子,不知道他在蜀中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冯英先是一愣,然后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鱼禾这是想吓唬人。   公孙述如今被折腾的焦头烂额的,鱼禾这个觊觎他疆土的强邻此时再吆喝一两嗓子,公孙述能吓的打哆嗦。   冯英忍俊不禁的道:“此举是不是有些过于恶趣味。”   鱼禾点着头道:“是有点恶趣味,但也是一种警示。警示他公孙述,南郡和巴郡,我要定了。他识趣的话痛快的给我,不识趣的话,就做好跟我一战的准备。”   冯英哭笑不得的道:“如此光明正大的告诉公孙述,会不会打草惊蛇?”   鱼禾瞥了冯英一眼,大义凌然的道:“我们若是出兵,那就是王者之师。王者之师,自然要光明正大。”   冯英又是一愣,然后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鱼禾说的在理。   鱼禾是目前诸多反贼中,唯一一个被官方认可的王。   他兴兵的话,只要王莽不说三道四,那就是王者之师。   而王者之师,天生就是正义的一方。   仅凭这一点,就能在战事中占好多便宜。   当然了,鱼禾到底会不会这么干,那就只有鱼禾一个人知道了。   鱼禾也许会高喊着去打公孙述,然后偷偷的派兵去打赤眉、打绿林。   总而言之,兵者,诡道嘛。   “那臣就再跟主公说一说绿林的王匡和徐州的赤眉?”   冯英笑了许久以后,向鱼禾请示。   鱼禾点了一下头,冯英沉吟着道:“绿林的情况,臣之前跟主公说过了。唯有一点没有提及,那就是王匡和刘伯升如今的关系很微妙。   具体如何微妙,臣也说不好。   但臣可以断定一件事,那就是他们都不希望刘歆成为新的帝王……”   鱼禾若有所思的道:“但他们都想趁着刘歆击溃王寻和王邑的时候,杀进关中去分一杯羹?”   此前王匡和刘伯升闹掰,就是因为他们谁也不愿意屈居于对方之下。   又或者是他们都想当着绿林捧起来的皇帝。   王匡为此不惜算计了刘伯升的养父刘良,刘伯升为此带人叛出了绿林。   如今双方又合作在了一起,那必然是在这桩事情上达成了一定的和解。   比如约定好谁先入关中,谁就当皇帝。   又或者约定好拿下关中以后,以军功多寡判断皇位的归属。   亦或者,一个当皇帝,一个当居摄?   但无论他们双方如何约定,都不可能让刘歆做新皇帝。   所以他们肯定会借着刘歆和公孙述杀进关中的时候,顺势跟着杀进去。   若是能碰见刘歆和王莽杀的两败俱伤了,那他们刚好捡便宜。   若是不能,搜刮一波以后,再跟刘歆一教高下。   反正不会臣服于刘歆。   冯英听到鱼禾的话,郑重的点头。   鱼禾跟他猜测的一样。   鱼禾似笑非笑的道:“那就得看他们打不打襄阳了,打襄阳的话,入关中的事情就没他们的份儿了。”   以鱼禾如今部署在襄阳周边的兵力,跟绿林对上了。   要么就是击溃绿林,要么就是跟绿林对持起来。   反正不会败。   毕竟,鱼禾的实力比绿林强横太多太多了,即便是败那么一两场,很快也会找回场子。   所以绿林一旦找上了他的麻烦,那就不可能脱身,自然没办法跑到关中去分一杯羹。   冯英抚摸着胡须,沉吟着点了点头,“他们若是跟我们对上的话,确实没继续再去关中。就看他们怎么取舍了。”   鱼禾笑道:“反正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剩下的就看他们的取舍了。”   冯英深以为然,道:“那不错……”   鱼禾道:“樊崇那边情形如何?”   冯英面色微微一沉,道:“景尚被杀了……”   景尚啊,没什么能耐。   但他镇守青州,堵住了赤眉北上的缺口。   配合兖州的王匡,以及鱼禾,将赤眉彻底封死在了徐州。   如今景尚被斩。   赤眉北上的门户就打开了。   鱼禾沉吟着道:“樊崇是如何抉择的?”   冯英道:“依照臣听到的消息,樊崇有意分出去一些兵马去征讨青州。”   鱼禾点点头,并没有觉得意外。   徐州三面被赌,一面临海,以至于赤眉窝在徐州大半载没有任何动静。   如今北上的门户打开了,樊崇自然也该动一动了。   换做鱼禾的话,鱼禾也会动,而且动作会比樊崇还要快,胃口会比樊崇还要大。   他不仅会动青州,还会派人去扰乱幽州和冀州,为他随后进兵两州做准备。   冯英叹了一口气,“青州的郡卒、更卒、县卒,在景尚被斩后,似乎也蠢蠢欲动。臣听闻,一些郡县的将校已经开始谋划自立了。”   莽新这棵大树正在缓缓倒下,是个人都看得出它已经快要凉了。   许多有兵有权的,自然要为自己考虑。   所以青州各郡县的将校谋划自立,也在情理之中。   “青州要乱……”   鱼禾淡淡的说了一句。   冯英点着头,长吁短叹的道:“是啊,青州要乱……”   冯英做过大新的臣子,他知道大新会凉。   只是真的看到大新快要凉的时候,他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青州要乱,放在这乱世之中,也就是一个大一点的浪涛。   可鱼禾也好,冯英也罢,都从中看出了大新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底部。   以往其他州郡乱了,朝廷是派人镇压也好,派人安抚也好,好待能派人去处理一下。   可如今青州要乱,朝廷却没有派人去平乱,也没有派人去安抚。   可见朝廷如今已经衰落到了什么地步。   倒不是说朝廷派遣不出一个两个人手。   而是朝廷能派遣出人手,但却无暇顾及青州。   “幽州、冀州恐怕要再起波澜,并州恐怕也不会太平了……”   鱼禾瞥了冯英一眼,幽幽的感慨。   青州一乱,刚刚被五校和铜马平定的冀州和幽州恐怕也得跟着乱。   因为青州一部分在青州内部斗争失败的乱军会跑到冀州、幽州去。   冀州、幽州此前的百万贼寇,虽然被镇压了,但并不代表他们全部消失了,也不代表他们全部化身成良家了。   他们只是屈服于五校和铜马的强大,暂时放下了自己的野心,做起了百姓。   可一旦有人跑到冀州和幽州去点燃他们的野心,他们又会再次化身为贼。   等他们再次化身为贼,没有了铜马和五校这种巨贼约束,必然会更加肆无忌惮。   毗邻冀州的并州,必然会被引入到战火当中。   到时候天下九州,就彻底被兵马给覆盖了。   “主公真要等到王莽兵败以后,才肯出兵?”   冯英是真不忍心看到天下百姓受苦。   如今能拯救天下百姓的只有鱼禾。   鱼禾早一天出兵,就会有无数百姓免遭劫难。   鱼禾看出了冯英的心思,淡然笑道:“出兵倒是能出兵,但是现在出兵的话,付出的代价会很大。”   冯英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虽然怜惜百姓,可他在鱼禾麾下待久了,也学会了为鱼禾的利益考虑。   作为鱼禾任命的相国,他首先要遵守的就是,鱼禾的利益高于一切。   鱼禾心里也怜惜百姓,但他却不会冒着巨大的代价出兵北上。   他得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也得为将士们的性命着想,还得为以后着想。   北方的权贵、豪强、大户太多太多了,远比南方多百倍、千倍。   他现在推行的一部分政令,以及以后要推行的政令,都跟权贵、豪强、大户的利益相违背。   若不是不让其他的义军将权贵、豪强、大户们逼迫的放弃掉所有利益,他即便是拿下了北方,也不好治理,甚至还会再次掀起战乱。   所以嘛,还是让其他义军先磨一磨那些权贵、豪强、大户。   就像是历史上公孙述请宗成入蜀一样。   借宗成之手,铲除异己,逼迫蜀中的权贵、豪强、大户们放弃一切能放弃的,跪伏在他脚下,任他拿捏。   手段是阴显了一些,无耻了一些,但是好用。   “对了,有个叫贾复的,无官无职,说是您身边的人。”   冯英不愿意继续聊这个沉重的话题,他猛然间想起了一桩事,急忙询问鱼禾。   鱼禾愣了一下,他此前让贾复出去熟悉地图,绘制地图。贾复一走就不见踪影了。   有四海镖行的人关注着贾复的行踪和安危,所以他并没有多关注此事。   如今冯英提起,他才想起,他已经有很久没见贾复了。   鱼禾当即点头道:“贾复是我身边的人,怎么了?”   冯英道:“他找到了我府上,说是要调遣一些人手,去北方绘制北方的地图。我见他无官无爵,亦无您的手书,所以暂时将人安置在了府上。”   鱼禾微微皱眉。   去北方绘制地图?   北方已经成一锅粥了,回头很有可能会变成糊糊。   贾复一个少年郎跑到北方去,很有可能会一去不复返。   鱼禾对冯英道:“你回头差人将他送到宫里来。”   冯英没有多问,当即点头应了一声。 第542章 贾复的目的   鱼禾陪着冯英有聊了一些琐碎,才让冯英离开了王宫。   冯英离开王宫以后没多久,相国府上的长史就带着贾复到了王宫内的议政大殿。   鱼禾再次见到贾复,微微一愣。   贾复长高了不少,也黑了不少,脸上多了一些细微的划痕,衣服也很破烂。   “小子贾复,参见主公……”   贾复到了殿中,规规矩矩的向鱼禾一礼。   鱼禾瞧着贾复那可怜的模样,哭笑不得的道:“我说贾复,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贾复垂首看了看自己破烂的衣服,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臣在山里待久了,忘记换衣裳了。”   鱼禾又上下打量了贾复一番,道:“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搞成这副样子啊。   我记得我已经给各地四海货铺的管事下过令了,你每一旬可以去任何一家四海货铺,领十贯钱,三刀纸,每一月可以去领一身新衣裳,十斤肉干、五斤果酒。   难道你没去领?”   贾复尴尬的道:“去倒是去了,但小子有时候只顾着领纸,忘了领其他的。还有,小子之所以弄成这副样子,是因为小子一直窝在山里绘制舆图,无暇顾及其他的。”   鱼禾瞥了贾复一眼,语重心长的道:“你这样可不行。你还年少,正值涨气力的时候,得吃好喝好。”   贾复忙道:“小子是觉得,早日绘制出各地完整的舆图,早日就能帮到主公……”   鱼禾盯着贾复,郑重的道:“绘制天下的舆图,而且还是十分精细的舆图,并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完成的。   这需要数千人花费数年的苦工才能完成。   而且,各地的地形地貌,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地龙翻身、河水改道、江河泛滥等等,都会改变一地的地貌。   所以绘制舆图的事情,应该由一个专门的衙门去负责。   他们不仅得绘制天下的舆图,还得依照地形地貌不断的变换,更改舆图。”   贾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一旦绘制出完整的舆图,就用不到那么多了人吧?不需要一个专门的衙门吧?”   鱼禾笑着道:“那你可就错了。天下不止九州,在九州之外,仍旧有许多地方,许多国邦。我们不仅得了解自己,还得了解他们。   若有一日,他们犯我边陲,我们若是不了解他们国中的地形地貌,如何兴兵讨伐?   若有一日,我汉人蒙难,需要借他们的钱粮应急,若是不了解他们国中的地形地貌,如何去取?”   鱼禾说到讨伐邻国、找邻国‘借’钱粮的时候,说的轻描淡写,似乎就应该如此一般。   贾复听到这话,也没有任何异议,他也觉得应当如此。   鱼禾继续道:“就像是现在的匈奴一般。他们在王莽的放纵下,又逐渐的壮大了起来。有朝一日我们对上了他们,必有一战。   我们要是不了解匈奴所居的地方的地形,我们的兵马去了西域,是不是得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若是我们了解他们所居的地方的地形,并且做到比他们还了解的地步,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反客为主,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贾复猛点头,“是这样……”   贾复是一个知兵的人,他清楚大军在外征战,了解地形、清楚的了解地形和不了解地形,完全是三个概念。   不了解地形,那就得找人去探路,拿人命去摸清所有的道路和地形。   这其中要耗费的人力物力暂且不提,光是时间,就得耗费许久。   了解地形,那就可以一边派人去摸清详细的地形,一边调兵遣将,不需要派遣太多的人手去探路,也不需要耗费太久的时间。   清楚的了解地形,甚至比敌人还了解,那就可以直接调兵遣将,在兵马抵达敌人的地盘上的时候,就制定好对付敌人的策略。   甚至在没有动兵之前,就能为敌人挑选好战场,牵着敌人的鼻子走。   鱼禾看着贾复,笑着道:“那你说域外的舆图重不重要?我们是不是需要一个衙门,专门去做此事?”   贾复毫不犹豫的点头。   鱼禾点着头继续道:“当然了,一个衙门或许有些夸大,但一个司部还是要的。你在外绘制了数月舆图,也知道其中的艰辛,你还觉得,这是你一个人能完成的了的吗?”   贾复一脸尴尬的道:“是小人唐突了……”   鱼禾点了点头,又道:“你似乎也忘了我让你去绘制舆图的目的……”   贾复愣了一下。   鱼禾没好气的道:“我让你去绘制舆图,是为了让你熟悉各种地形,熟悉舆图上所绘制的东西,在现实中代表什么。不是让你去做绘图师的。”   贾复听到这话,一脸尴尬。   鱼禾是在将他当将帅之才培养,他貌似有点跑偏了。   鱼禾叮嘱道:“以后一定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你以后要做什么……”   贾复郑重的点头。   鱼禾见贾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就没有再继续说教,他这个时候才想起一桩事,盯着贾复疑问道:“你是我府上的人,不直接入宫找我,怎么跑到冯相国府上去了?”   贾复哭笑不得的道:“把守宫门的那几个兄长,瞧小人这一身装扮,隔着老远就让小人速速离开。小人不想跟他们起冲突,就只能去找冯相国了。”   鱼禾愣了一下。   如今负责守卫他的,是刚刚从江夏渡调遣回来的左虎贲卫,他们并没有见过贾复,不认识贾复,倒也在情理之中。   贾复一身乞丐装扮,往宫门口凑,没有手书或者令牌的话,确实会被驱离。   “我给你的手书呢?”   鱼禾疑问。   贾复干巴巴道:“渡水的时候泡烂了……”   鱼禾一脸无语。   “那你的记事牌呢?”   贾复愣了一下,狐疑的道:“什么记事牌?”   鱼禾听到这话,猛然想起。   他麾下众人的官凭、官牌是他称王以后才发下去的。   那个时候贾复不在,没领到。   这些轮到鱼禾尴尬了。   鱼禾干咳了两声,赶忙转移话题,“你在我麾下充任记事,这并不是个官职,以后也不便于你行走。我就暂时给你一个右都侯,让你可以随时入宫。”   右都侯是一个巡视宫廷的官职,看似有个‘侯’字,但职位并不高。   就是一个俸禄六百石的官。   大致相当于县令和县长之间。   说到县长,就不得不说一说汉代县级官员的区别。   汉代的县,分上县,中县,下县。   具体依照县内的人口区分。   上县人口最多,所以上县县令的地位在诸多县令中要高一些,俸禄也在千石。   中县人口不高不低,所以中县县令的地位在诸多县令中也不高不低,俸禄在六百石。   下县,特别是人口稀少且贫穷的下县,都不值得朝廷关注,所以没有县令。州、郡内的长官,会从辖下的县丞、吏中挑选一人,去下县充任县长,俸禄在五百石到两百石之间。   具体看县的大小和人口多寡。   “右都侯?!”   贾复一脸吃惊。   这个官职是不大,但意义非凡啊。   这可是守卫鱼禾,帮助鱼禾巡视宫廷的官。   这个官职的俸禄虽然不多,但影响力丝毫不比宫外那些千石的官员低。   贾复忙道:“小子何德何能……”   “行了……”   鱼禾不等贾复把话说完,就摆摆手道:“我看重的人当中,除了那个倔驴外,剩下的官职都在千石以上。   给你一个六百石,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贾复急忙拱手道:“小子并无任何功劳……”   鱼禾敲了敲面前的案几,“你出去绘制舆图,难道不是功劳?舆图的重要性你又不是不知道。除非你出许了这些时日,什么也没干。”   贾复迟疑着道:“那倒不是,丹阳郡的舆图,小子已经绘制完了。”   鱼禾翻了个白眼,“那不就得了。”   贾复迟疑再三,最终并没有再推辞,他向鱼禾郑重一礼,“臣多谢主公厚爱。”   鱼禾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听冯英说,你曾经问他讨要过人手,还要带着人去江北,你要做什么?”   贾复听到这话,神色一正,道:“臣想带一些人去江北,绘制江北的舆图。臣觉得,随后主公用得着江北的舆图。”   鱼禾愣了一下。   他以后数载,甚至十数载的目标,就是江北。   江北的地图岂止是有用,那是有大用。   但此事他早早就交给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人去做了。   根本用不到贾复去冒险。   鱼禾略微估算了一下,再有半载,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应该就能完成整个江北的舆图。   “此事我已经交给其他人去做了,而且快要绘制完成了,你无需再去江北涉险。”   鱼禾看着贾复道。   贾复愕然道:“已经有人去做了?”   鱼禾点了点头。   贾复沉吟了一下,道:“那臣还是想去江北!”   鱼禾愣了一下,道:“为何?”   贾复郑重的道:“臣虽然不能绘制江北的舆图,但臣可以好好看看江北的各方兵马、各方势力。   臣以后的战场就在江北,所以臣要先去好好了解一番。” 第543章 仗势欺人?!   鱼禾错愕的盯着贾复,没料到贾复小小年纪,居然能说出这番话。   “这是你真实的想法?”   贾复一愣,点着头道:“是……”   鱼禾坐正了,道:“你怎么会认为我会让你去征讨江北?”   贾复一脸理所当然的道:“主公让臣去学习舆图,以后还要让臣跟着诸位侯伯学习兵法谋略。主公说要让臣做将帅。   臣做了将帅,自然得帮主公征讨江北。”   说到此处,贾复突然一脸担忧的看向鱼禾,道:“主公难道不想用臣?”   鱼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用肯定是会用,不然的话他招揽贾复干嘛。   但他即便是要用,也是用十八九岁以后的贾复,而不是现在的贾复。   现在的贾复实在是太小了,小到他不忍心用。   贾复见鱼禾不答话,脸色一变,“主公不想用臣?”   鱼禾心头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怎么会?不用你我招揽你做什么?你别忘了,我可是特地派人去将你请来的。”   贾复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几分。   他也察觉到了鱼禾的心思,当即盯着鱼禾道:“那主公就是看臣年幼,不想让臣过早的去领兵?”   贾复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鱼禾也没有藏着掖着,点头道:“你还年幼,应该将心思放在读书、习武上。   等你读的书多了,武艺高强了。   你的用处会被现在要大无数倍。”   贾复正色道:“臣此去江北,并不是冲着领兵去的。臣只是想在江北四处走一走,看一看,详细的了解江北的地形,为以后领兵征讨江北做打算。”   鱼禾微微皱起了眉头。   难以决断。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柔和的声音在鱼禾耳边响起。   “贾复想去江北走走,那就让他去吧。有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人看着,不会有什么问题。”   鱼禾循声望去,就看到阴丽华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他身边。   多日不见,阴丽华又靓丽了不少。   但是他无心欣赏。   鱼禾沉声道:“江北如今很乱……”   阴丽华笑着道:“乱又如何?谁敢不给你面子,谁敢伤你的人?”   鱼禾皱着眉头道:“樊崇、王莽、公孙述等人或许会给我面子,不会为难我的人。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樊崇、王莽、公孙述等人实力够大、实力够强,他们更清楚鱼禾有多大、多强。   在他们没有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他们有诸多顾虑,所以不敢招惹鱼禾。   但那些小股的土匪、流寇、义军,就不管这些了。   他们不够强大,所以不知道鱼禾到底有多强大。   他们不够强大,所以顾虑也少,所以什么都敢干。   最有名的例子就是阴氏。   历史上,阴氏的女婿刘秀都占据半壁江山了,土匪流寇照样宰了刘秀的丈母娘和刘秀的小舅子。   阴丽华看出了鱼禾的顾虑,笑着道:“只要樊崇等人不动贾复,整个江北,就没人动得了贾复。”   鱼禾愕然的看向阴丽华。   阴丽华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了?咱们手底下那么多镖头和伙计可不是吃素的。”   鱼禾恍然。   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在阴丽华和漕中叔的发展下,早就发展成了庞然大物。   天下各地如今皆有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分铺。   以前鱼禾没有获得王莽封赏的时候,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在京畿重地行事,还只能偷偷摸摸的。   王莽封赏了鱼禾为王以后,京畿重地的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就可以打着周王的旗号,在京畿重地光明正大的行事。   如今,四海货铺可以做到货通天下。   四海镖行也做到了镖行天下。   在这个交通不便的时代,能做到货通天下和镖行天下,就意味着镖行和货铺有庞大的人手。   依照鱼禾之前定下的各镖行和各铺的标配人手。   镖行和货铺的人手起码达到了十万之数。   这十万多人,除了少部分的账房外,剩下的全是带刀之士。   毕竟,鱼禾最初建立四海镖行的目的是为了藏兵的。   所以四海镖行内的人手,人人为卒。   阴丽华在执掌了四海货铺以后,也让四海货铺的人手向四海镖行的人手看齐。   毕竟,在乱世中做生意,没有自保之力,根本做不下去。   所以,四海货铺内的人手,也几乎人人为卒。   贾复在江北行走,若是遇到了危险,随时能喊上上千人马援手。   上千人马,对付小股的土匪流寇、义军,绰绰有余。   “即便如此……”   鱼禾有些意动,但仍然有一些担忧,所以缓缓开口。   然而贾复不等鱼禾把话说完,就单膝跪倒在地上,郑重的道:“还请主公成全……”   阴丽华在一旁帮腔道:“你就成全他吧。”   鱼禾看了看阴丽华,又看了看贾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了,那就让你出去走走。不过你必须答应我,要完好无损的回来。”   贾复见鱼禾答应了,喜不自胜,对于鱼禾的要求,他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臣一定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鱼禾沉吟着道:“你既然要去江北,那就去帮我办两件事。”   贾复拱手道:“请主公吩咐。”   鱼禾道:“马援的兄长马况在河南均充任大尹。随后河南郡会成为是非之地,马况待在河南郡恐怕不会太平。你帮我去河南郡走一遭,请他到金陵一行。”   贾复点了点头,问道:“若是他不答应呢?”   鱼禾幽幽的道:“那你就告诉他,周王召见他!”   鱼禾以前拿捏不了马况这个新室的忠臣,但不代表现在拿捏不了。   既然是新室的忠臣,那他这个新室封的周王,就可以拿捏。   贾复听到这话,一脸古怪。   鱼禾这算不算是仗势欺人?   算不算?!   “臣明白了……”   “然后你再去一趟上谷郡,告诉上谷太守耿况,他若是能带着所有下属和族人来投,我召一万铁甲相护,渡江亲迎,许他一个公侯!”   鱼禾坚定的道。   贾复懵了。   阴丽华也惊了。   一万铁甲相护?   渡江亲迎?   许一个公侯?!   这话要是传出去,天下所有人都得惊掉下巴。   一万铁甲相护,就意味着鱼禾要打通金陵到上谷郡的道路,将一万铁甲派遣过去。   上谷郡在幽州。   鱼禾派人走海路的话,还容易一些。   走陆路的话,就要穿过徐州、青州、冀州三地,才能抵达幽州。   中间要对上樊崇,青州的诸多势力,冀州的诸多势力。   鱼禾要派遣十万,甚至更多兵马,才有可能杀一个来回。   渡江相迎就更不得了。   如今江北所有地方都有主,鱼禾渡江,涉足江北,出现在那一处,就意味着向那一处的地主宣战。   至于许一个公侯,那就更难得。   鱼禾在封官许爵的方面,一直都是扣扣嗖嗖的。   即便是对马援、冯异这等有巨大战功的臣子,也只是给了个县侯而已。   如今一开口就是公侯,可以说是大放到了极点。   耿况,谁的?!   值得鱼禾这个半壁之主发疯?!   阴丽华嘴皮子哆嗦着道:“那……那耿况,有惊世之才?”   贾复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直直的盯着鱼禾,静等鱼禾的答案。   耿况这个名字,阴丽华没听说过,贾复也没有。   甚至鱼禾麾下的绝大多数人都没听说过。   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人,值得鱼禾如此兴师动众,那就只能用惊世之才解释了。   也唯有有惊世之才的人,才值得鱼禾如此兴师动众。   最不起码也是姜尚、张良级别的。   鱼禾面对阴丽华的疑问,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耿况有惊世之才吗?   显然没有。   但那厮手里有一窝云台二十八!   而且还是云台二十八中相当耀眼的几位!   鱼禾以前不招揽他们,是因为离得太远,没有将他们招揽到手的把握。   现在虽然离的依然远,但他却有了几分把握。   “算是有吧……”   鱼禾沉默了许久,给了阴丽华和贾复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阴丽华忍不住追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没有回答。   如何得知的?   当然是看史书得知的。   可我没办法告诉你啊。   阴丽华见鱼禾不说话,愣了一下,目光一转,落到了贾复身上,大致明白了一点什么。   阴丽华深吸了一口气,道:“即使如此,那确实值得招揽。但派遣一万铁甲相护是不是有些过了?渡江相迎的话,容易让江北的人误以为你有渡江的意思。   到时候他们说不定会放下互相攻坚,先对付你。   至于公侯之位,他若是真有惊世之才,那一个公侯倒也值得。”   鱼禾看着阴丽华,撇着嘴道:“我就那么一说,以示重视。他们要是真的愿意投靠我,绝对不会让我那么做。”   开玩笑,他冒着跟樊崇等人为敌的风险,打通半个江北去接人。   接的无论是谁,樊崇等人都会拼命阻止的。   贾复苦着小脸道:“即便如此,臣还是觉得太夸张。而且人家不一定会答应……”   鱼禾看向贾复笑道:“你别忘了,我现在是新室的周王。我花费一定的代价,问王莽要一张空白的调遣文书,轻而易举。   他若是不答应,那我就用调遣文书,调遣他到此处任职。”   反正王莽如今已经无暇顾及京畿重地以外的其他地方了。   王莽如今又缺粮,鱼禾给他一些粮食,问他要个人。   王莽铁定会答应。   贾复一脸愕然的张大嘴。   又是仗势欺人吗?! 第544章 马况入江南   “就这么定了!”   鱼禾在贾复愕然的神情中定下了此事,“吕嵩过几日就到金陵,我会知会吕嵩一声,让江北的镖头们听你调遣。至于四海货铺那边……”   鱼禾说到此处,迟疑了一下,看向阴丽华。   阴丽华笑着附和道:“我会差人去给各地的伙计们传话,让他们关键时候,听贾复调遣。”   “那就好……”   鱼禾点了点头,看向贾复,调侃道:“江北的镖头和伙计们加起来足有数万人,我将他们交给你调遣,你可别乱来!”   贾复赶忙拱手道:“臣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江北的兄弟。”   鱼禾笑着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是在调侃贾复,也是在敲打贾复。   他敢给贾复权力,就不怕贾复用。   他是怕贾复年轻气盛,仗着手里有兵,在江北行杀伐之道、纵横驰骋。   贾复虽然是一个名垂青史的人物,但现在还只是一个少年。   江北的局势如今已经到了最混乱的时候,贾复一个人应付不了。   贾复在江北行杀伐之道的话,很容易栽进去。   所以他必须敲打一番。   贾复见鱼禾不再言语,当即郑重的一礼,“事不宜迟,那臣就下去准备了?”   贾复的性子有点雷厉风行。   他做了决定,鱼禾有答应了,那他就不愿意多等。   鱼禾多多少少也了解一点贾复的性子,点了一下头,让贾复离开。   “臣告退……”   贾复再次一礼,退出了议政大殿。   鱼禾在贾复走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目光落在了阴丽华身上,略带幽怨的道:“你很想让贾复去江北?”   刚才若不是阴丽华关键时候出现,帮着贾复说话,鱼禾绝对不可能答应贾复去江北。   阴丽华瞥了鱼禾一眼,哭笑不得的道:“你一直当他没长大,所以想将他留在身边,可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他明显想帮你做事。   你一直压着他也不是个事,还不如放他出去走走。”   鱼禾皱起了眉头。   阴丽华继续道:“他虽然年少,但明显有大志。这种人就像是猛虎,关在笼子里,只会消磨他的志气和野性。放入山林,反而能让他诞生出更大的志气和野性。”   鱼禾听到这话,眉头一展,若有所思。   他不得不承认,阴丽华所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猛虎确实该咆哮山林。   关在笼子里久了,也许它连捕食的本能都会忘记。   “你说的有些道理,但他的年纪还是太小了。即便是要放他离开,也得等他十八九岁的时候才行。”   鱼禾沉吟着道。   阴丽华哭笑不得的道:“他,不小了……”   鱼禾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依照后世的年龄标准看,贾复确实还小。   依照这个时代的年龄标准看,贾复就算是成婚生子,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阴丽华说的没错,贾复确实不小了。   是他一直在以后世的年龄标准来看待贾复,所以一直觉得贾复还小。   鱼禾干巴巴一笑,“是不小了……不过贾复是我看重的人,你可得交代四海货铺的人,一定得照看好了。”   阴丽华笑着点点头,“明白……”   鱼禾伸了伸腰,疑问道:“我娘怎么会舍得放你出来?”   阴丽华冲着鱼禾眨了眨眼,笑吟吟的没有说话。   鱼禾眉头一跳,乐道:“你是偷跑出来的?”   阴丽华微微点头。   鱼禾哈哈一笑,扑了过去。   “儿媳妇?!”   鱼禾眼看着就要扑到阴丽华面前了,背后传来了一道呼喊。   阴丽华给了鱼禾一个抱歉的眼神,快速的逃离了议政大殿。   鱼禾张着双臂站在哪儿,一脸无语。   下一刻,鱼娘带着自己的一众爪牙,出现在了鱼禾面前。   鱼娘见到了鱼禾,毫不客气的问道:“我儿媳妇呢?”   鱼禾撇撇嘴,道:“没见到……”   “是吗?”   鱼娘狐疑的在鱼禾身上打量了一番,对一众爪牙吩咐道:“去别处找……”   当即,鱼娘带着一众爪牙离开了议政大殿。   鱼禾重新回到了座椅上,大大咧咧的往哪儿一瘫,一脸无语的道:“这算什么事啊……”   鱼禾在座椅上一瘫就是数日。   数日后,贾复再次进宫,向鱼禾当面辞行。   鱼禾亲自将贾复送到了江水边上,让张休的人护送贾复渡江。   待到贾复的身营在江水上消失以后,鱼禾才返回了王宫。   朔日的时候,吕嵩赶到了金陵,鱼禾给吕嵩交代了一番,也让吕嵩去了江北。   此后一直到开春。   鱼禾治下都是风平浪静。   江北则越来越乱了。   南阳郡的王氏兄弟和刘氏兄弟,最终还是没敢招惹鱼禾,将目光放在了关中。   蜀中的公孙述,在答应了宗成无数不平等的条约以后,终于将宗成招揽到了麾下。   有了宗成援手,公孙述立马分派出了一支兵马到巴郡坐镇,然后才带着宗成去征讨王岑。   公孙述之所以分派兵马到巴郡,也是因为鱼禾派人去传话的缘故。   鱼禾只是吓唬一下公孙述,公孙述却真的被吓到了。   公孙述得到了宗成援手,轻易而据的解决了王岑。   然后一众人返回了蜀都。   然后宗成开始了他纵兵烧杀抢掠的道路。   公孙述假装自己在此前的叛乱中损失惨重,没有能力对付宗成,任由宗成在蜀都胡作非为。   宗成入蜀短短半个月,已经将蜀中的百姓折腾的生不如死了。   凉州的百姓就活的比蜀中百姓滋润。   隈嚣在一个雷雨夜,带着公孙光等人,率领轻骑,突袭了王寻和王邑的兵马大营。   王寻和王邑跑到定安郡城内找乐子去了,兵马大营内群龙无首,被隈嚣杀了一个人仰马翻。   若不是严尤和陈茂关键时候出面,稳住了混乱的新军,隈嚣恐怕一战就将新军给解决了。   王寻和王邑得到消息返回了军营以后,别的什么也没干,先想办法将大营失守的责任丢到了严尤和陈茂的头上。   然后严尤和陈茂二人就被王莽派人捉拿回了常安城。   王寻和王邑则率领着大军展开了疯狂的反扑。   结果他们每一次反扑,都被隈嚣料中,损失惨重。   最后不仅没能给刘歆和隈嚣一个教训,反而丢了定安郡,被迫退回了京畿重地。   “这王寻和王邑绝对是猪脑子啊!!”   周王宫,议政大殿内。   冯英在看完了关于凉州的战报以后,气的破口大骂。   鱼禾悠哉游哉的道:“他们可不是猪脑子,他们只是跟王莽有仇,恨王莽不死。”   冯英气的拍桌道:“大新就是败到他们手里的!”   鱼禾赞同的点了点头。   大新确实是败在王莽这群亲戚和儿子手里的。   若是没有王莽这群亲戚们和儿子们疯狂的反向输出,大新说不定能再苟十年八载。   “我恨不得到常安城去,将他们全宰了!”   冯英破口大骂。   鱼禾失笑道:“这恐怕轮不到我们。”   鱼禾就算是现在发兵北上,也不一定能够赶上杀王寻、王邑等人。   说完这话,鱼禾又道:“你也别动气了,大新败亡已经注定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为重整河山做准备。”   冯英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他实在是拿王寻和王邑两个蠢货无语。   王寻和王邑两个人废物也就算了。   废物还容不下贤才,那就过分了。   若是此次征讨凉州的统兵大将是严尤,那凉州的战事绝对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消消气,马况一会儿就到,我们得注意仪态。”   鱼禾提醒了冯英一番。   鱼禾今日之所以召冯英入宫,可不是为了跟冯英商量凉州战况,而是为了迎马况。   马况能被王莽任命为河南大尹,其理政才能绝对是拔尖的。   再加上马况的东西们在鱼禾治下充任要职,马况入江南,不容轻视。   但历来重视人才的鱼禾,这一次却没有亲自去迎马况。   因为马况并不是鱼禾招揽来了,也不是主动跑来投靠鱼禾的,而是鱼禾用调令调遣过来的。   既然是调遣过来的,那鱼禾就不能去迎。   不仅不能去迎,还得端起架子,等着马况来拜见。   “河南大尹马况求见……”   正当鱼禾和冯英议论马况的时候,大殿门口的侍卫高呼了一声。   鱼禾和冯英对视了一眼,正襟危坐。   冯英对门外喊了一声,“主公有令,宣!”   门外的侍卫当即大喊,“宣河南大尹冯况上殿!”   没过多久。   马况头顶着珠冠,着官服,入了议政大殿。   到了殿中,躬身施礼。   “臣河南大尹马况,见过周王殿下……”   鱼禾打量起了马况。   马况的面容很马援有些相似,但比马援清瘦,身上有浓浓的官吏气息。   “不必多礼……”   鱼禾摆手,让马况起身。   马况收回手,仰起头,一脸无语的看着鱼禾。   鱼禾故作惊讶的道:“马大尹怎么这副神情,难道是沿途的驿站招待不周,让马大尹受了委屈?”   马况瞥了鱼禾一眼,不想说话。   他为何这副神情,鱼禾能不知道?   鱼禾招揽他不成,居然用势压他。   这种做派真的让人无语。 第545章 中原的江山社稷,只能中原人折腾   鱼禾见马况不答话,故作不悦的道:“那就是马大尹看不上本王?不愿意见本王?”   马况不咸不淡的道:“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呢。”   鱼禾盯着马况道:“本王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马况当即道:“殿下若是尊重马况,就不该用如此手段逼迫马况到江南。”   鱼禾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若是不尊重你呢?”   马况愕然的看向鱼禾,被怼的说不出话。   鱼禾淡淡的道:“调遣你入江南的是陛下,而不是我。你作为新臣,难道敢不尊陛下的号令?”   马况不甘的道:“不敢……”   鱼禾冷淡的道:“你是应陛下号令到的江南,跟我可没半点关系,为何要说是我逼迫的你?”   马况瞬间无语。   这就是他不得不来江南的原因。   若是没有王莽的旨意,鱼禾就是亲自到河南郡去请他,他也不会到江南来。   马况很想说,若不是你跟陛下做了交易,陛下怎么可能让我来江南呢?   但这话他说不出口。   因为鱼禾虽然是新室的周王,也是新室的反贼。   一个新室的反贼,找新室的皇帝做交易,将他卖了过来,这话传出去不好听。   有损王莽的威名。   他明知道新室距离败亡已经不远了,却依然跟着新室混,就是因为一个忠字。   若是因为他传出去了什么流言蜚语,虽坏了王莽的威名,那就违背了这个忠字。   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鱼禾不承认此事,他也没办法挑明了说。   鱼禾见马况不言语,盯着马况道:“马况,你是新室之臣,我是新室之王。你到了我麾下,就得听从我调遣,你可明白?”   马况不情不愿的道:“臣明白……”   鱼禾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我治下各地如今正在编撰籍册,如今已经略有成效,随后就有你辅佐冯相国,全力解决此事。”   马况躬身道:“臣明白……”   鱼禾没有再多言,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回头我会差人给你安排住处。”   马况叹了一口气,躬身一礼,退出了议政大殿。   一直坐在一旁没有言语的冯英,在马况走后,皱着眉头道:“此人恐怕不好降伏啊。”   鱼禾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这种恪守忠孝节义的人,在旧主身死之前,根本不存在降伏的可能。   如今也只能借着身份拿捏他,将他留在江南做事。   待到王莽死了以后,才有降伏的可能。   虽然马况表现的很拽,但鱼禾却并不反感。   因为这种人一旦降伏,那他就会一直忠心耿耿的追随于你,直到你死。   这种人跟那种愚忠的人还不同。   愚忠的人是全心全意忠诚于自己效忠的人。   这种人则是忠于自己的内心。   他的内心推崇孝道,那他就会一直忠于孝道;他的内心推崇忠诚,那他就会一直恪守忠诚。   具体就看内心坚持的是什么。   他们就像是在修行。   修行品德、修行自己的心。   冯英沉吟着又道:“王莽以后会不会召回他?”   冯英怕王莽快挂的时候,给马况下一道旨意,让马况回去。   “马况是我拿十万石粮食换的。他想让马况回去,就得先将十万石粮食还给我。”   鱼禾意味深长的又道:“再者说,此处距离常安城山高路远的。召回马况的文书能不能送到此处,还是一回事。”   如今江水上全是鱼禾的人,王莽的旨意想过江,必须先让鱼禾过目。   鱼禾不点头,王莽的旨意就传不到马况手里。   这种情况下,王莽传了旨意,也等于没传。   冯英听到这话,乐了,“那就好,臣还真怕主公竹篮打水一场空。”   鱼禾瞥了冯英一眼,道:“我怎么可能做赔本的买卖。王莽自己也清楚,我给他二十万石粮食,问他要两个空白文书,就是要从他手底下要走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旦到了我的地头,绝对不可能再回去。   因为我不会允许。   所以他也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冯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道:“如此说来,马况迟早会为主公所用。”   鱼禾点着头道:“他没得选,他的兄弟也在我麾下,所以他往后肯定会为我所用。不过他的性子你还得帮我磨磨,我不喜欢他身上的棱角。”   虽说马况的三个兄弟皆在鱼禾手下担任要职。   但这个时代,兄弟们之间经常各为其主,不会被兄弟之情所影响。   所以马援三人对马况并没有太大的束缚力。   关键还在于,王莽不会召回马况,马况没得选。   王莽要是败亡了,鱼禾作为新室的王,有资格继承新室的遗产。   马况只要还承认自己是新室之臣,鱼禾将他纳入麾下,他也没办法拒绝。   “臣明白……”   冯英也觉得马况身上的棱角太多了,该磨一磨。   “算一算时间,贾复应该还有一个多月到上谷郡,到时候恐怕又得动用空白文书。”   鱼禾感慨着道。   贾复没能劝说马况主动来投,那大概也没办法劝说耿况主动来投。   耿况的性子跟马况挺像的。   历史上,耿况出任上谷郡大尹的时候,完全遵循了谁占据常安城就跟谁混的原则。   最后投靠刘秀,还是因为他儿子先投靠了刘秀,并且多次劝说他,他没得选了,才投了刘秀。   如今他儿子还没有展露头角,在他面前应该还没太多话语权,所以他不会被儿子影响。   所以鱼禾想让耿况到江南来,只能动用空白文书。   冯英不解的道:“马况之才,臣略有耳闻,那耿况究竟有何特殊的,值得主公如此重视?”   鱼禾向耿况许的三个诺言,只有贾复、阴丽华两个人知道,冯英并不知情。   冯英只知道鱼禾问王莽讨要了两张空白文书,一张上面写了马况的名字,一张写了耿况的名字。   他是见鱼禾时不时会提其耿况,所以才有此一问。   鱼禾瞥了一眼冯英,淡然道:“等他到了,你就知道了。”   冯英听到这话,就知道鱼禾不愿意多说,便没有再追问。   鱼禾吩咐道:“你回头传令给扬州沿海新建的几座码头,告诉他们可以乘船去幽州了……”   鱼禾不可能真的派遣十数万人打通徐州、青州、冀州的道路去上谷郡。   所以他要履行对耿况的承诺,就只能派遣船只沿海而上,去幽州接人。   冯英愣了一下,“主公是要派遣人去迎耿况?”   鱼禾缓缓点头。   鱼禾经常派人去江北接人,冯英倒是不意外,他问道:“派遣多少船只?”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一千条吧。”   冯英愕然的看向鱼禾,“一千条船,那就得去上万人啊。只是迎一个耿况而已,要不了这么多船只和人吧?”   要不了?   我还担心不够呢。   鱼禾直言道:“耿氏在上谷郡也是豪强,我既然要用耿况,自然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自然得将他的族人一并迎来。”   不仅如此,鱼禾还想将景丹、吴汉、寇恂等人的族人也一并迎过来。   鱼禾招揽耿况,为的就是景丹、吴汉、寇恂等人。   若是只迎耿况的族人,那他还不如不迎。   “即使如此,还是有些兴师动众了……”   冯英沉吟着说。   如今的航海业还处在初期,一口气动用上千条船,上万人,远行是千里去接人,中途的花费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冯英作为鱼禾的相国,自然也要帮鱼禾把一把财政关。   鱼禾看着冯英道:“你可以让我们的人装上一些货物过去啊。幽州民风彪悍,幽州外又有扶余等诸多藩属,藩属们时常犯边。   朝廷如今又顾不上幽州,所以幽州的许多豪强,肯定会购买大批的兵甲武装自己的私塾。   你完全可以让我们的人装上一千条船的皮甲、长刀、长剑、枪头、戟头过去啊。   到了幽州,将其出售给当地的豪强,能赚一大笔。”   冯英一愣,愕然的看向鱼禾。   还可以这样?   而且贩卖兵甲这种事情,您为何说的跟贩卖酒肉似的这么随意?   一千条船,足以装十万套兵甲。   卖给幽州的豪强,幽州瞬间就能多出十万兵甲齐全的兵卒。   到时候幽州的豪强拥兵自立,收拾起来可不容易。   您确定您这不是在自找麻烦?   鱼禾见冯英神情古怪,疑问道:“有问题?”   冯英沉吟了一下,将自己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主公,一千条船,最多能装十万兵甲。幽州等地本就民风彪悍,您将十万兵甲送到幽州,幽州恐怕会瞬间多出十万兵。   到时候您兵临幽州,收拾起来恐怕不容易。   您这是在为自己树敌。”   鱼禾盯着冯英,郑重的道:“那有什么关系?比起在幽州树敌,我更害怕幽州以北的扶余等朝廷的藩属,趁着我中原内乱的时候,荼毒我中原的百姓。   我中原的江山社稷,我中原人怎么折腾都行,但绝对不能让其他人染指。   所以我不介意幽州多出十万兵。   若是扶余等藩属真的敢趁着我中原大乱的时候犯边,我不介意再往幽州送十万兵甲!” 第546章 法 制   在鱼禾看来,家国天下是一体的。   家里人闹了矛盾,怎么闹腾都行,外人敢插手,那就是找死。   冯英听到鱼禾这话,深深的被鱼禾的胸襟所折服。   冯英起身,恭恭敬敬的向鱼禾一礼,“主公高义……”   鱼禾摆摆手,“谈不上什么高义,我只是觉得,我汉人的江山,就应该我汉人说了算。其他人想插手,那就得做好被屠族灭国的准备。”   冯英郑重的拱手道:“合该如此!”   “此事就全权交给你处制了。有任何问题,及时向我禀告。”   鱼禾吩咐了一声。   “喏!”   冯英应允了一声,退出了议政大殿,去办理船队北上的诸多事宜。   鱼禾则离开了议政大殿,到了书房。   书房里堆积了一大堆的奏疏。   有竹简、有密信、有纸张文书。   鱼禾到书房内坐定以后,翻阅起了所有奏疏。   翻看了几卷,鱼禾就皱起了眉头。   几卷奏疏都是鱼蒙和鱼敖二人暗中巡视诸郡县的时候递上来的。   鱼蒙和鱼敖目前刚刚巡视完九江郡,才刚刚进庐江郡。   但就是一个小小的九江郡,却让鱼蒙和鱼敖发现了不少问题。   首先就是官吏们良莠不齐。   九江郡的官员大多都是从扬州此前投诚的官员中选取的,还有一部分是从当地的博望之士中选取的。   剩下的大部分源自于军中。   如今投诚的官员自成一派、博望之士自成一派、军中的人自成一派。   三个派系的人各自为政,弄的九江郡内的许多吏治形同虚设。   一些不发官吏趁机大肆敛财。   特别是吏。   他们借着官员们各自为政,互不协调的情况下,上下其手,大肆敛财。   据鱼蒙的文书中奏报,光是九江郡治下六县的一位书吏,一旬的时间就贪了足足百贯。   百贯对鱼禾而言不算什么,但是对一个寻常的百姓而言,那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据说那书吏掌管着县里的粮种发放。   百姓们给他行贿的,他才给良种,不行贿的,他就将人往后排。   最夸张的排到了明年。   今年的良种明年发?!   那百姓今年种什么?   吃什么?   这明显是仗着自己有点小权,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拿百姓也性命当儿戏。   这也是当地官员不作为的一种体现。   其次就是三制并行。   九江郡的曲阳县施行的是鱼禾的周制,寿春用的居然还是新制,最过分的是安丰,用的居然还是汉制。   一郡三制?!   这算什么?   闹着玩吗?   那拿下九江郡有什么意义?   就是为了给一郡三制这种事情保驾护航?   “传杨音!”   鱼禾合上了奏疏,沉声对门口侍卫下令。   杨音是扬州牧,扬州治下的九江郡出了问题,那鱼禾就必须找杨音问责。   至于如何处制九江郡的问题,如何惩治九江郡的贪官污吏,那是杨音和九江太守的事情。   侍卫听到了鱼禾的命令,匆匆去传杨音。   两刻钟后,杨音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鱼禾的书房。   “臣杨音见过主公,不知主公传唤臣有何要事?”   鱼禾没有急着说正事,而是让杨音先坐到了一边缓了缓。   待到杨音气喘匀了,喝了几口水。   鱼禾才拿出了他抄写的鱼蒙和鱼敖的奏疏内容,递给了杨音,不咸不淡的道:“你自己看看吧……”   杨音狐疑的拿过了鱼禾手里的纸张,低头翻阅了起来,许久之后,杨音脸色一变。   “主公是从何处得知这些事情的?”   杨音迟疑着问。   鱼禾眉头微微一挑,盯着杨音没有说话。   杨音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瞬间明白自己失言了。   鱼禾从何处得到的小道消息,是他该问的吗?   “臣知罪!”   杨音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为自己开脱,更没有找人帮自己背锅,他果断向鱼禾承认了错误。   鱼禾见此,态度才缓和了几分。   若是杨音为自己辩解,为自己开脱,亦或者找人为自己背锅,那杨音就不能用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   杨音躬身道:“臣有罪,还请主公降罪……”   鱼禾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你近些日子一直忙着在跟扬州各郡的豪强、大户斗法,无暇顾及地方的吏治。   所以地方上出了一些贪官污吏,你没有及时察觉,也是情有可原。”   说到此,鱼禾一顿,道:“但是,一郡三制这个问题,可不是刚刚出现的。我们统治扬州已经有半载了,会稽郡的码头都营造了两个了。   按理说,扬州上下应该皆依照我们定下的法、制行事。   可扬州如今不仅有我们定下的法、制,还有大新的法、制,大汉的法、制。   有大新的法、制,我可以理解。   毕竟我们也刚刚拿下扬州。   但有大汉的法、制,我就没办法理解了。”   鱼禾这话说的重,但又不是很重。   因为严格算起来,鱼禾治下有大新法、制,也是没办法理解的。   古代交通不畅,一些偏远地区,一些山沟沟里,不知山河变色,不知法、制更替,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一郡、一县不知法、制更替,那就不能理解。   鱼禾是给杨音留面子,所以说轻了一些。   杨音郑重的向鱼禾一礼,道:“此事是臣之过,恳请主公责罚。”   鱼禾点了点头,也没客气,道:“那就罚你半年俸禄,小惩大戒。再有下次,从重处罚。”   鱼禾自己在称王大殿上说,他治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杨音既然有错,就得罚。   不然他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杨音躬身道:“臣多谢主公宽恕……”   鱼禾只是罚了杨音半年俸禄,惩罚并不算重,跟杨音犯的错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鱼禾算是宽恕了杨音的过错。   杨音识趣,自然得道谢。   鱼禾点点头,让杨音坐下,道:“你和各地的豪强斗法固然重要,但是各地的吏治也不能放下。   疆土我们是打下来了,但要是不好好的去守,迟早得还回去。   你若是人手不够,我可以你给调配人手。   你也可以从扬州各地的官吏中挑选能用的人手,奏报给我,我会酌情破格擢升。”   杨音赶忙拱手,“多谢主公厚爱。”   鱼禾回归头,在背后堆放书卷的地方翻翻找找,最终找到了一卷竹简和一部册子,递给了杨音。   “这是我和冯英近些日子一起商量草拟出的法、制。相较于之前推行的法、制,又补充了许多。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要用这套法、制治理天下。   原本我打算过些日子,让各地百姓适应了我这个周王的存在以后,在推行出去。   不过看如今九江郡等地的情形,怕是等不了。   你拿回去仔细研读,回头我会让人抄录、雕刻数百份给你送去。   我需要你再一个月之内,让扬州上下所有官员,人手拿一份,仔细研读。   两个月以内,我要看到扬州境内,所有郡县,只有这一套法制。”   杨音起身,恭恭敬敬的拿过了竹简和册子,拱手道:“臣一定办到……”   鱼禾点了点头,又道:“在册子里,我为各地官吏定下了一个关于贪污的标准。那就是贪污数额总共超过十贯,罢官;贪污数额总共超过三十贯,罢官流放;贪污数额总共超过五十贯,罢官斩首;超过百贯者,两代不许出仕。”   杨音愕然的瞪大眼。   “超过百贯,两代不许出仕?这是不是太重了?”   有道是祸不及家人。   官吏贪赃枉法,流放也罢,杀了也罢,都能理解。   但不允许其家人出仕,杨音就没办法理解。   虽说此前历任皇帝,在处制贪赃枉法的官吏的时候,偶尔有株连之举。   但那是皇帝动用了自己的特权,并不是法、制上明文规定的。   鱼禾如今将其定在了法、制上,那就是要将其当成一条条文去执行。   其意义非同凡响。   鱼禾瞥了杨音一眼,淡然道:“重吗?”   杨音认真的点头。   鱼禾淡淡的道:“我觉得不重。因为我定的法、制上,并无太多株连之罪。”   杨音愣了一下,忍不住翻开了手里的竹简、册子,仔细翻找了一圈。   找到了相关的法、制仔细阅读以后,才明白鱼禾说的这话的意思。   此前诸多朝代的法、制中,株连之罪奇多。   鱼禾定制的法、制中,株连之罪仅仅只有那么几条。   大致都是跟叛国、卖国、通敌、造反等有关的。   一些罪大恶极的罪行,鱼禾也只是诛其家中男丁,流放其女眷,并没有大肆株连,祸及全族。   鱼禾虽说在贪赃枉法上加了两代不许出仕这一条,但是在株连的罪行上却放宽了许多。   一紧一松,百姓们也不会埋怨鱼禾狠辣无情。   “还觉得我定的重吗?”   鱼禾盯着杨音笑问。   杨音果断摇头。   结合鱼禾定下的所有法、制看,鱼禾定下的两代不许出仕,不仅不重,反而开宽松了许多。   但凡因为触及这些法、制被送上断头台的人,都会感念鱼禾的仁慈。   “既然不重,那就拿回去仔细研读吧。瞬间将各郡县的那些不作为的官吏和贪赃枉法的官吏清理一下。   我才称王没多久,他们就开始贪了。   等再过几年,他们还不无法无天了?!”   ……   …… 第547章 举荐   对于贪官污吏,鱼禾不能容忍。   发现一个,惩处一个,绝不姑息。   历朝历代都不乏贪官污吏,若是放任不管,又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只会变本加厉,肆无忌惮。   长此以往,百姓们会生不如死。   百姓是一个朝代的根基,百姓们若是生不如死,那他们所处的朝代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臣一定会详查各地的贪官污吏,依罪论处。”   杨音躬身向鱼禾承诺。   鱼禾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此次查处了贪官污吏,各地的官吏恐怕会出现极大的空缺。到时候很有可能会影响地方上的吏治,所以我准备下令,让各地千石以上的官员向我举荐品性尚佳的人才,我再一一考校。   若是觉得可用,便许他们出仕,让他们补足各地官吏的空缺。   你觉得如何?”   此事鱼禾早就定下了,也跟冯英等一众重臣通过气。只是一直没有推行。   杨音也是知情人之一,所以并不觉得意外。   杨音盯着鱼禾,愕然道:“主公不是说等过一些日子在推行此事的吗?”   鱼禾点头道:“我原本也是打算过一段日子推行此事的。可如今各地暴露出来的问题良多,已经到了非整顿不可的地步了。   我治下疆域辽阔,一旦整顿起来,将会有大批的官吏被罢官去职。   我必须在此之前,就选定好接替他们的人手。”   杨音愣了一下,惊讶的道:“主公是打算整顿治下所有的官吏?”   鱼禾缓缓点头道:“既然要整顿,那就一起整顿。不能给那些贪官污吏们侥幸之心。”   说到此处,鱼禾看着杨音笑道:“而且我只整顿扬州,不整顿其他州的话,其他几位州牧怕是要嘲笑你的。”   杨音又是一愣,哭笑不得的道:“是这个道理。臣多谢主公厚爱。”   鱼禾若是只整顿扬州,不管其他州的话。   那其他几个州的州牧,肯定会觉得是杨音办事出了岔子,被鱼禾重点打击了。   到时候肯定会嘲笑杨音一二。   弄不好,还会有人弹劾杨音。   鱼禾再次问道:“所以你觉得我让各地千石以上的官员举荐人才,再由我考校的事情,如何?”   杨音郑重的道:“主公既然要整顿治下各州的官吏,那确实该招贤纳士,为随后各地缺少官吏做准备。   只是由主公亲自考校的话,是不是有些兴师动众了?”   这是一个讲阶级的时代。   鱼禾站在阶级的最顶端,自然该有阶级最顶端的样子。   寻常的小官小吏,是没资格见鱼禾的。   鱼禾亲自出面去考校那些即将担任小官小吏的人,确实有点兴师动众。   鱼禾笑道:“我就要兴师动众,如此才能彰显我对人才的重视嘛。”   杨音一愣。   鱼禾又笑道:“我这何尝不是千金买马骨?”   杨音笑了,“主公这是要将天下英才全部纳入麾下啊。”   鱼禾急忙摆手,“那倒不至于,一些身负大才,却不愿意投身仕途的人,还是数不胜数的。所以我从来没指望过能将天下英才全部纳入麾下。”   这天下还不是鱼禾一个人的天下。   鱼禾可不敢狂妄的认为自己能将天下英才全部纳入麾下。   历史上那些占据一整个天下,且产生这种错觉的皇帝,哪一个没被后世人嘲笑?   鱼禾可不希望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杨音觉得鱼禾有点谦虚了,还想多说两句奉承话。   但鱼禾却不愿意再听杨音奉承,不等杨音搭话,鱼禾就吩咐道:“行了,你既然觉得可行,那遍尽快派人将此事告知给治下的诸多千石以上的官员,让他们尽快为我推举良才。”   杨音见鱼禾有让他离开的意思,瞬间忘记了拍马屁,他急忙问道:“可有人数限制?”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它决定了鱼禾随后需要考校的人数的多寡。   也决定了不同品阶的官员在这件事情上的权柄。   鱼禾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是官员们在乎。   若是县令和太守能推举的名额是一样的,那太守得多尴尬。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鉴于我们此次需要的官吏数量比较多,就让千石的县令推举两人、郡丞三人、郡尉四人、太守五人、州牧八人、相国就十人。”   杨音又忙道:“军中呢?”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军中有爵位者,可推举,男爵两人、子爵三人、伯爵四人、侯爵八人……”   杨音小心翼翼的记下了具体数额,又问道:“还有没有其他限制?”   鱼禾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杨音心头一跳。   鱼禾笑眯眯的道:“禁止举荐自家族中子弟。”   杨音愕然的看向鱼禾。   这个时代讲究举贤不避亲。   官员们拿到了举荐名额,第一个就会想到自家族中子弟。   鱼禾不让他们举荐自家族中子弟。   那他们的心怕是要凉半截子。   不过,杨音略微思量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   鱼禾禁止官员们举荐自家族中子弟,那也是为了防止官员们把持举荐的名额。   但鱼禾并没有把路堵死,并没有说官员们不可以互相举荐族中子弟。   也就是说,官员们只要关系好,你举荐我族中子弟,我举荐你族中子弟,也是可以的。   “臣下去以后,会立马将此事传出去。”   杨音躬身道。   鱼禾点了一下头,道:“下去做事吧。”   杨音躬身一礼,退出了书房。   鱼禾在杨音离开以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杨音能看出各地官员举荐人才背后的一点儿门道,他如何看不到?   他就是故意留下这个空子给官员们钻的。   他许多政令都是在剥削权贵、官员的利益。   若是不留下一点空子给手底下的官员们。   官员们肯定会闹事。   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人才去替换手底下那些唯利是图的官员。   所以只能暂时留一些空子给他们。   待到以后他手里的人才足够了。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个空子补上。   鱼禾叹了几口气以后,继续处理起了奏疏。   阴丽华在晌午的时候,端着饭菜到了书房。   看着忙忙碌碌处理着奏疏的鱼禾,阴丽华并没有打扰,而是默默的走到了鱼禾身后,给鱼禾揉起了肩膀。   拿着比批阅了半天奏疏的鱼禾,感受到了肩膀上穿来的舒爽之意,缓缓放下了笔,闭着眼睛享受了起来。   许久以后,鱼禾睁开眼,笑着道:“你怎么来了?”   阴丽华没好气的道:“我要是不来,你恐怕就要饿死了。”   鱼禾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今天貌似还没有吃饭。   “你要是不提醒,我都忘了。”   鱼禾瞧着放在书桌一角的饭菜,对阴丽华道:“陪我吃一些……”   阴丽华虽然已经吃过了,但还是点头应了一句,“好……”   阴丽华收回手,走到了书桌一角,将饭菜端到了书房一角的矮桌上,跪坐在地上为鱼禾布起了菜。   鱼禾瞧着阴丽华的摸样,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阴丽华。   阴丽华浅浅一笑,任由鱼禾抱着。   待到鱼禾抱够了,阴丽华才笑道:“累了?”   鱼禾叹了一口气道:“各地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完全处理不过来。”   阴丽华帮鱼禾拿了一双筷子,又斟了一杯酒,疑惑道:“不是有冯英帮你吗?”   鱼禾拿起筷子,一边吃喝,一边好笑的道:“就冯英那个年纪,帮我处理一小部分政务,就已经精疲力竭了。   我要是再分他一些政务,要不了多久,他就得累死。”   阴丽华有些吃惊的道:“政务有那么多?”   鱼禾点了点头,“以前四处征战的时候,政务虽多,但大多要向兵事让路。所以我只需要着重处理兵事就足够了。   如今我停下了征伐的脚步,着重开始处理吏治。   各地吏治方面的文书自然就多起来了。”   阴丽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鱼禾继续道:“而且我治下的地方变大了,所以处理的吏政也变得多了不少……”   阴丽华沉吟着道:“或许你该着手筹建各个中枢衙门了。有了各个中枢衙门帮你分担政务,你应该能轻松不少。”   鱼禾叹了一口气,“我也想啊。可我手里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而且大部分都派遣到了地方上。   我就算是筹建了各个中枢衙门,也没有人能够坐镇啊。”   而且,鱼禾并不打算沿用汉、新两朝的官制。   因为汉、新两朝的官制过于简单,不能照顾到方方面面。   鱼禾有一套自己的想法,但现在不方便拿出来。   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阴丽华愣了一下,道:“孔放不是说给你举荐一些人才吗?为何这么久了,也不见孔放举荐的人才?”   作为圣人后裔,又历代出任要职。   孔放能举荐给鱼禾的人才,绝对不会太差。   纵然没有大才,牧守一郡一县还是可以的。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坦言道:“孔放举荐的人,早就悄悄过江了。不过他们身无半点功劳,冒然让他们出仕,其他官员会不乐意的。   所以我让人将他们暂时安置到了各地,筹建各地学社。” 第548章 贾复干了什么?!   鱼禾治下的疆域扩充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鱼禾最初定下的推行教化的方案根本跟不上。   目前,也只有益州郡基本上鱼禾最初定下的推行教化的方案,做到了一乡一村一私塾,一县十学社三学馆的基础教育。   其中私塾、学社,教授识字、蒙学文章、算学等基础性的教育。   学馆内才会学习高深的算学、经学、玄学、六艺等其他技艺。   而益州其他郡,目前也仅仅是完成了私塾的铺设,学社、学馆寥寥无几。   交州各郡,大部分也处在铺设私塾的阶段。   唯有交趾三郡,因为杨音和谢禄从徐州等地挖来了大批读书人,所以已经完成了三级学社的铺设。   甚至还有进阶版的学宫存在。   荆州四郡目前还处在铺设私塾的地步。   扬州如今一切还都是空白。   鱼禾如今还不放心任用孔放举荐的人,所以暂时将他们发配到了荆州四郡和扬州各郡去铺设私塾、学社、学馆。   这种在教育事业上开荒的事情,极其考验人。   待到他们将鱼禾想要的私塾、学社、学馆弄好了,鱼禾也就能看清楚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人了,也就能放心用他们了。   至于私塾、学社、学馆,以后肯定不能交给他们。   鱼禾可不希望在他治下,儒学一家独大。   “你要是不用他们,你以后就要天天待在此处处理政务了……”   阴丽华替鱼禾担忧。   鱼禾灿烂的一笑,“熬过这两三年就好了。”   阴丽华瞥了鱼禾一眼,埋怨道:“你处理起政务,连饭也顾不上吃,你能熬多久?”   鱼禾愣了一下,刚想认错。   就听阴丽华又道:“要不,你找三四个人,充任你的内侍,将你要处理的奏疏分一个轻重缓急。   你每日先处理重要的奏疏,或者紧急的政务。   剩下的政务闲暇时候再处理?   亦或者交给冯相国处理?”   鱼禾又是一愣,点着头道:“有点道理,回头我试试……”   阴丽华见鱼禾采纳了自己的建议,愿意减负,心里的担忧少了不少。   布菜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待到鱼禾吃饱喝足以后,阴丽华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冀州境内四海货铺的人此前传话,说贾复从他们手里拿走了近一万石的粮食。”   鱼禾擦了擦嘴,狐疑的道:“贾复一行不到百人,所过之处的四海货铺会为他们准备好所需的粮草。他要那么粮食做什么?”   阴丽华道:“贾复没说,底下的人也不好问。我觉得里面可能有蹊跷,所以告诉你一声。”   鱼禾沉吟着道:“能有什么恰巧?”   阴丽华沉默了一下,道:“冀州的叛乱虽然被五校和铜马平定了。但冀州百万贼在冀州为祸数载。冀州的百姓早就变得穷苦不堪。   依照冀州四海货铺的总管事说。   一万石粮食,足够在冀州招揽近五千的青壮。”   鱼禾眉头一挑,惊愕道:“你是说贾复私自在冀州募兵?”   阴丽华缓缓摇头,“此事我不敢断言,底下人也没有汇报。你要是想知道贾复到底在冀州干什么,还得问四海镖行的人。”   鱼禾微微皱了皱眉头。   阴丽华虽然说不敢断言,但也八九不离十。   毕竟,贾复在冀州那个缺衣少食的地方,从四海货铺调集粮食,除了招兵买马外,鱼禾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目的。   贾复总不可能看冀州百姓贫苦,所以拿那些粮食去做慈善吧?   就算是做慈善,也不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依照鱼禾自己的经历,以及在乱世中的见闻。   食不果腹的百姓,一旦碰见了能给他们粮食的人,八成会将儿女托付出去,九成会拖家带口跟着给他们粮食的人。   面子、尊严、自由什么的,他们都不在乎。   谁能让他们活下去,谁能让他们看到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就会死死的跟着对方。   “你让四海货铺的人盯着点,看看贾复回头还会不会要粮食。若是还要,及时告知给我。我也会派人给四海镖行的人传话,让他们看看贾复在做什么。”   鱼禾沉吟着道。   阴丽华缓缓点了一下头。   鱼禾似乎想起了什么,瞥向阴丽华,无奈的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个小子不能放出去,一旦放出去了肯定不安分。你现在信了吧?”   阴丽华哭笑不得的道:“我也是怕你将一头猛虎圈养的失去野性。”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虽然埋怨阴丽华,但不得不承认阴丽华是对的。   他招揽贾复,就是为了重用贾复。   若是将贾复养废了,那他招揽贾复的目的岂不是白费了。   鱼禾长叹一声道:“这小子还真是不安分,也不知道在后面搞什么鬼。”   鱼禾自尊心作祟,不好舍下面皮跟阴丽华道歉,只能转移话题。   阴丽华见此,哭笑不得。   鱼禾陪着阴丽华温存了一会儿,在鱼娘赶到之前,放阴丽华离开了。   待到阴丽华离开没多久,鱼娘带着她的爪牙们就出现了。   鱼禾一脸无语的看着鱼娘在书房内巡视了一圈,扬长而去。   鱼禾在鱼娘走后,招呼了一声。   “巴山?!”   巴山憨头憨闹的出现在鱼禾面前。   瞧着巴山嘴边上还带着一层油,鱼禾一脸无语,“又去偷吃了?”   巴山挠着头,憨笑着道:“俺没……”   鱼禾白了巴山一眼。   偷吃不擦嘴,还说没吃?   “你去四海镖行传话,让四海镖行的人看看贾复在冀州到底在做什么?”   “喏!”   巴山恭恭敬敬的向鱼禾一礼,出去传话。   巴山走了没多久,冯英再次出现在了鱼禾的眼前。   鱼禾瞧着匆匆赶到自己书房的冯英,疑问道:“我早上交代给你的差事,你有疑惑?”   冯英躬身一礼,摇头道:“臣再次入宫,跟早上的差事无关。臣是听说主公要择士,所以特地入宫一问。”   鱼禾愣了一下,“杨音已经开始向扬州各处散布消息了吗?速度倒是够快的。”   冯英忙道:“此事非同小可,主公应当跟群臣商议以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鱼禾看着冯英,道:“你是怪罪我没有知会你?”   冯英苦笑着道:“臣不敢。臣只是觉得此事关系重大,需要上一处一个稳妥的择士法子。”   简而言之,就是跟群臣一起商议,定下一个选官标准,以后会延用这套标准。   鱼禾语重心长的道:“如今天下未定,我选士也只是为了弥补麾下官吏不足,并不是要定下选士的法令。   以后我也许会沿用大汉选仕的法令,也许会用大新的,也许会用新的法令……”   冯英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鱼禾的意思。   鱼禾现在择士,只是应急,并不是定下选士法令。   冯英若有所思的道:“即使如此,那臣明白了。只是择士事关重大,还望主公早日定下相关法令。”   鱼禾点点头,没有说话。   冯英躬身道:“臣会全力扶持杨音,尽快办妥此事。”   鱼禾道:“不只是杨音,王堂等人那边,你也要给他们传话。我们既然要择士,就必须照顾到所有人,而不是只在扬州择士。   原本我准备明日再跟你交代此事,不过你既然今日到了,那我便交代给你。”   “喏~”   冯英应允了一声。   二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冯英离开了书房去办差了。   往后一段日子,关于鱼禾选士的事情,瞬间在鱼禾治下各地传开。   得到消息以后,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是那些个官宦人家的子弟。   他们觉得鱼禾定下的选士标准,极其偏向他们。   那些家中没有官吏的人,只能一辈子仰望他们。   忧愁的是那些明明有才,也有心为鱼禾所用,但家中却没有官宦的。   还有一些机灵的,家中虽然没有官宦,但却有些许浮财,然后他们就互相奔走着开始找门路。   一些人甚至找到了鱼父、鱼娘等人的头上。   鱼娘是一个一心为鱼禾着想的人。   对于身边那些找她讨人情的女婢,全部发配出了周王宫,谁讲清也没有。   鱼父就不一样了。   一些此前在他手底下厮混的人,带着子侄找到了他,他又不好拒绝,就一并应承了下来。   然后罕见的给鱼禾露了一丝笑脸,找鱼禾讨了几个名额。   鱼禾对此没有在意,满口答应了下来。   几个名额而已,他不在乎。   若是名额能帮他解决一些麻烦,他不介意多给几个。   反正最后负责考校的人是他。   他不点头,纵然别人拿到了名额,也不可能出仕。   对于那些走关系走后门的,他肯定要‘着重’对待。   一晃又过去了一个月,各地的名额已有所属,需要鱼禾考校的名单也一并送到了鱼禾手上。   他们中间大部分人已经到了金陵,如今静等者鱼禾开考。   不过鱼禾却无心考校他们,因为冀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贾复那个小家伙真的在冀州招兵买马了。   人数之巨,超乎了鱼禾的想象。   贾复似乎知道此事瞒不过鱼禾,还特地给鱼禾‘寄’了一份自辩书。 第549章 贾复在冀州闯出的‘祸’   周王宫,议政大殿。   杨音和冯英面面相觑。   冯英忍不住看向高座上的鱼禾,不可思议的道:“主公是说,贾复到了冀州,短短一个半月,就招揽了足足十三万五千四百六十二人?”   鱼禾一脸无奈的点点头。   虽然他早早就猜出贾复招揽人手了,但他却没料到贾复居然招揽了这么多人。   杨音一脸感慨的道:“不可思议啊!”   冯英沉吟着道:“他招揽这么多人,想做什么?”   杨音一愣,看向了冯英,见冯英脸色略微有些阴沉,他立马明白了冯英的心思。   冯英是担心贾复想自立。   毕竟鱼禾治下的疆域,跟冀州还隔着豫州、徐州、兖州呢。   贾复手握十三多万人手,在已经被平定的冀州,可以称得上是一霸了。   贾复要是自立,鱼禾短时间内也奈何不了他。   杨音不好下决断,就看向鱼禾,问道:“主公没有派人询问过贾复?”   鱼禾神色复杂的道:“没问,但贾复让四海货铺的人给我送了一封信。”   杨音忙道:“信里怎么说的,有没有将他为何招揽那些人手?”   鱼禾神情更加复杂了,“说倒是说了,可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杨音愣了一下。   冯英拱手道:“不知道主公可否将信交给臣一观。”   鱼禾点了点头,吩咐女婢将信拿给了冯英。   杨音也顾不得礼仪,急忙离开了座位,凑到了冯英身边,跟冯英一起看起了贾复的信。   他很想知道,贾复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招揽了那么多人,还能被鱼禾这位霸主评价为不可思议。   杨音和冯英二人快速的看完了贾复的信。   然后两个人傻眼了。   冯英磕磕巴巴的道:“不……不太可能吧?”   杨音震惊的道:“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贾复信里的内容很简单。   信的起首,是向鱼禾表达自己的忠心。   大致意思就是,我对大哥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任何背叛大哥的事情。   随后就讲述了自己麾下那么多人手的由来。   一开始挺狗血的,就是贾复带着自己的随从入了冀州。   刚过界碑,就被流寇给堵了。   贾复一行人将流寇暴打了一顿。   流寇们被贾复打服了,说什么也要跟着贾复混,要让贾复带领着他们在冀州搞出一番事业。   到时候给他搞一身鱼氏甲,给他搞一套鱼氏弩,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贾复费尽唇舌,给人家讲道理,言明了他是豪强私属,是出门帮豪强办事的,豪强在他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路上不要惹事,不要闹出大动静。   他不能违背背后之人的命令。   但贾复无论怎么说,流寇们就是不听。   贾复只能想办法甩开他们,但那些流寇跟牛皮糖似的,死跟着他不放。   流寇们跟了他足足三日,有不少人饿晕了。   贾复想着给他们一口吃的,再说说好话,应该能劝离他们。   流寇们看到粮以后就惊了。   在饱餐了一顿后,满口答应贾复,他们会离开。   贾复走后,他们果然没跟着。   但是到了第二日,贾复发现,流寇们带着更多的人跑来投奔他。   其中不乏拖家带口的。   贾复给人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让人家离开。   结果四五个老翁,直接问贾复是不是觉得他们是累赘,是累赘的话他们可以去死,不给贾复添麻烦。   只求贾复能收留他们的儿孙。   然后没给贾复劝解的机会,一头就撞死在了贾复拴马的石头上。   贾复彻底动容。   但他谨记者鱼禾的吩咐,并没有心软。   让给一群人丢下了一些粮食,骑着马离开了。   然后一群人就跟着贾复后面跑。   有人生生累死在了追逐的路上,有人抛弃妇孺追着贾复。   当贾复亲眼看到一个人将自己的幼儿放在路边,含着泪追逐他的时候,他终于扛不住了。   他决定暂时收下这群人,然后带他们去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   让货铺和镖行收留他们。   这不开头还好,一开头就刹不住了。   贾复带着人走村过乡。   所过之处,只要队伍里有人喊一句‘我们有粮’,所有乡里的人都拖家带口的赶来投奔。   等到贾复赶到他要去的四海货铺的时候,麾下的从众已经超过了万数。   他心虚了,没敢跟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的人说,只是支取了一些粮食。   然后带着人昼伏夜出,往幽州赶,并且叮嘱队伍里的人,不能四处宣扬,不然就丢弃他们。   队伍里的人得到了叮嘱以后,果然没四处宣扬。   但是每一晚上赶完了路,到了第二日的时候,队伍里就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些人。   待到队伍里的人数超过了两万以后。   他们的行踪根本瞒不住。   所过之处皆有人结伴来投。   然后人数快速的突破了十数万。   贾复觉得自己瞒不住了,把握不住了,就赶紧给鱼禾写信求助。   鱼禾长叹一声,道:“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我问过四海货铺的人了,贾复在第一次讨要了一万石粮食以后,又多次向沿途的四海货铺讨要粮食。   粮食的数额刚好养十万人。”   冯英张着嘴,道:“冀州叛乱不是已经被平定了吗?为何……”   为何会有这么多百姓会赌上性命追随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杨音一脸感慨的道:“如今看来,冀州的叛乱虽然被平定了。但朝廷根本没管冀州百姓的死活。冀州的农桑、吏治,应该都没有恢复。   百姓们食不果腹,才会闹出这种景象。”   说到此处,杨音感叹道:“若非主公,江水以南的各处,恐怕也是这副景象。”   冯英沉吟了一下,重重的点头。   看不到域外混乱的人,根本不知道鱼禾治下到底是怎样的乐土。   看到域外混乱的人,才清楚鱼禾治下是当今世上唯一的乐土。   鱼禾看了看杨音,又看了看冯英,道:“江水以南,能有今日,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功劳。你们无需吹捧我。   眼下也不是吹捧我的时候。   你们说说,贾复的事情,该如何处制。”   十三万多的人,仍在江水以南,不算什么。   各地缺少丁口的郡县,能轻而易举消化他们。   甚至,一些偏远的县为了吸引丁口,还会给出一系列优惠的政令。   毕竟,鱼禾考核官员的标准中,有一道标准,就是跟丁口有关。   最早完成鱼禾定下的这一标准的一些官员,如今已经调任到其他地方充任了大员了。   各地官员知道其中的好处,再加上鱼禾如今选士的名额,是依照官员大小分配,底层的官员自然是削尖了脑袋捞政绩,往上爬。   所以别说十三万多的人了,就是三十多万人、三百多万人,江水以南也能消化。   但现在这十三万多的人,在冀州。   一个鱼禾管不到的地方,一个已经快要没人管的地方。   鱼禾若是不管他们,那他们很有可能会一直跟着贾复。   鱼禾若是驱散他们,那他们很有可能会变成一股又一股即将造反的义军的资粮。   而他们一旦加入到了其他造反的义军当中,首先要做的就是带着其他义军攻占四海货铺。   因为他们跟着贾复走了一路,清楚的知道,四海货铺有粮。   鱼禾若是留着他们,如何安置,这又是一个问题。   冯英和杨音也想到了其中的利弊,所以在听到鱼禾的问题的时候,并没有让鱼禾驱散他们。   杨音思量了一下,道:“要不就让贾复留在冀州,带领他们攻陷一些城池,占地为王。等我们以后征讨冀州的时候,他们也能帮我们一把。”   冯英瞥了杨音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怎么不说直接让贾复带着他们占了冀州呢?如此一来,我们渡江以后,不用打,冀州也是我们的。”   冯英在讥讽杨音,但杨音却点了点头,认真的道:“也可以……”   冯英瞬间无语了。   杨音看向鱼禾,道:“主公觉得呢?”   鱼禾没有言语。   冯英瞪着眼道:“若是让贾复在冀州占地为王,我们就要遥立贾复为王。不然贾复,或者贾复手底下的人有异心,我们便会立马失去对他们的掌控,将自己人变成对手。”   杨音迟疑着道:“贾复不像是那种会背叛主公的人……”   冯英喝道:“贾复像不像,重要吗?只要贾复有足够的实力,纵然他不背叛主公,别人也会想方设法的让他背叛。   这就是人心!”   杨音微微皱起眉头。   冯英看向鱼禾,郑重的道:“臣以为,应当让冀州的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人,将这些人分而化之。   此举不仅能解决眼前的麻烦,也能壮大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实力。”   杨音忍不住道:“那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的人生出了野心,怎么办?”   冯英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刚用类似的话驳回了杨音的建议,杨音立马用这话回击了他。   冯英和杨音一时间拿不出好主意,只能看向鱼禾,看看鱼禾有什么想法。   鱼禾叹了一口气。   冯英和杨音狐疑的对视了一眼,不明白鱼禾为何叹气。   “听你二人所言,我倒是有些法子,只是……” 第550章 请太上王出马!   听到鱼禾有办法,冯英和杨音双眼一亮,直勾勾的盯着鱼禾,静等下文。   至于鱼禾口中的‘只是’,二人就当没听见。   鱼禾见二人对他‘只是’以后的话题不感兴趣,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怎么说也是我的家事,你们也没办法插手,就不告诉你们了。”   冯英和杨音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鱼禾的办法是什么。   将冀州的十三万多人交给贾复有风险,交给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也有风险。   交给鱼禾家人的话,那就没有风险了。   比如某位从西山军将军位置上退下来以后,就无所事事的太上王……   冯英忙道:“主公是准备请鱼公出面?”   鱼禾点了一下头,感叹道:“除了他老人家以外,你还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吗?”   冯英果断摇头。   其他人谁去都有风险,唯独鱼·太上王·丰,没什么风险。   鱼丰总不能造儿子的反,跟儿子为敌吧?   天底下也没这个先例啊。   至于鱼丰去了冀州以后,会不会遇到危险,冯英完全没有考虑。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话,不适用鱼丰。   鱼丰只是王他爹,不是王。   冯英是王的臣子,不是王他爹的臣子,他只需要盯着鱼禾,不让鱼禾去涉险就行。   杨音沉吟着道:“鱼公倒是合适,只是鱼公一个人是不是略显单薄?”   鱼禾和冯英皆是一愣。   仔细想想,鱼丰一个人经略冀州的话,确实有些单薄。   倒不是说鱼丰年老体衰,没那个精力。   存粹是鱼丰能力有限,管不了那么多人,理不了一州的政务。   杨音见鱼禾和冯英愣在哪儿不说话,瞬间想到了什么,一脸尴尬的解释道:“臣就是单纯的觉得鱼公一个人管辖一州有些单薄,没有其他意思。”   冯英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杨音,“你的意思是,你脑海里还有不单纯的想法?”   杨音哭着脸,一脸讨饶的看着冯英。   冯英呵呵一笑,没有再穷追猛打。   鱼禾无心去计较此事,他装作没听见,道:“那就派遣一文一武去冀州辅佐我阿耶。你们觉得派谁去合适?”   “徐宣!”   “岑彭!”   冯英和杨音先后开口。   杨音推举了自己的老熟人徐宣,他觉得徐宣是跟着他和谢禄一起混到大的,如今他和谢禄各有前程,徐宣混的不上不下,所以有心提携徐宣一把。   冯英推举的是岑彭,他跟岑彭没什么交情,甚至连面也没见过。   他纯粹是对鱼禾看人的眼光有信心。   鱼禾目前亲自出手招揽的人,无一不是人杰,无一不展露出过人之处。   岑彭被发配到了襄阳去以后,虽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但冯英一直关注着岑彭。   岑彭的脾气虽然倔了一些,但是带兵确实是一把好手。   鱼禾给了他一群俘虏,半载的工夫,愣是被他操练成了一支战斗力不俗的兵马。   铫期似乎都被岑彭折服了,在襄阳的防务上,听取了不少岑彭的建议,还特地向鱼禾请命,让岑彭出去剿匪。   岑彭率领着手底下的一群人,愣是将半个南郡境内的土匪流寇捶了个遍。   而且没有败绩。   虽说土匪流寇皆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但岑彭能做到从无败绩,也十分了不起。   所以冯英觉得岑彭可用。   鱼禾听到冯英和杨音推举的人选,那是一个头两个大。   你们推举谁不好,推举了一个刺儿头,一个不靠谱的。   你们这是恨我阿耶不死?   他们要去的地方可是冀州,一个夹在青州贼、赤眉、朝廷兵马等多方势力中间的地方。   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引起多方围攻。   “还有没有其他人选?”   鱼禾不咸不淡的询问。   冯英和杨音对视了一眼,冯英狐疑的道:“主公是觉得徐宣不妥,还是岑彭不妥?”   鱼禾白了冯英一眼,没言语。   冯英瞬间明白,都不妥。   冯英迟疑着道:“臣观铫期奏上来的文书,书中称那岑彭武艺不俗,又精通兵法谋略,丝毫不输给铫期。   主公为何会觉得岑彭不妥?”   鱼禾瞥了冯英一眼,没好气的道:“岑彭是武艺不俗,又精通兵法谋略,但那厮就是一头倔驴,他认定的事情很难转变。   让他去冀州帮我阿耶,到时候是我阿耶听他的,还是他听我阿耶的?”   冯英沉吟着点了点头,没有再替岑彭说话。   鱼禾的话听着像是在嫌弃岑彭,但冯英仔细品了品,发现鱼禾很欣赏岑彭,甚至有重用的打算。   鱼禾清楚的了解岑彭的一切,这说明鱼禾一直盯着岑彭。   以鱼禾的身份地位,他盯着一个人,那就说明他看重这个人。   鱼禾对岑彭的评价是‘倔驴’、‘认定的事情很难转变’,那就说明在鱼禾心里,岑彭主见极强,不可能成为别人的副手,只能独掌一军。   再想想鱼禾相继筹建的四方山军、五岳山军,如今只有泰山军空缺。   也就是说鱼禾很有可能会让岑彭做泰山军的将军。   泰山二字,意义非凡。   冯英一时间想了很多,他确认了鱼禾不是讨厌岑彭,所以没选岑彭以后,心里放心了不少。   若是鱼禾讨厌岑彭,他又举荐了岑彭,那肯定得穿小鞋。   鱼禾并没有在意冯英的心思,他在向冯英解释了为何不选岑彭以后,看着跃跃欲试的杨音,又道:“徐宣比起你和谢禄还差了点。我希望他能跟着诸葛稚多磨砺磨砺再说。”   鱼禾不好当着杨音的面说徐宣心不正,需要跟着诸葛稚这个刚正不阿的人正一正心,所以就借口说徐宣不如他和谢禄。   杨音听到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开始思量起了其他人选。   只是思量了许久,也没有思量出合适的人。   毕竟,鱼禾手底下能用的人有数,而且各有其职,能腾出手去冀州的少之又少。   冯英思虑了许久,看向鱼禾道:“主公觉得马况如何?”   “马况?”   鱼禾一脸意外。   这个人选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马况的才能毋庸置疑,但马况是一个有坚持的人,他的坚持就是忠诚。   他的忠诚给了王莽,在王莽没死之前,鱼禾收服不了他的心。   派遣他去冀州,帮助鱼丰理政,倒是没有问题。   但鱼丰一旦掌控了冀州,王莽又没有灭亡,王莽要是下令给马况,让马况率领冀州上下归顺朝廷的话,马况不会有任何犹豫。   如此一来,鱼丰在冀州所作的一切就付之东流了。   甚至鱼丰还会落在王莽手里,成为王莽要挟鱼禾的把柄。   所以马况不合适。   非常不合适。   鱼禾一脸无语的看向冯英。   冯英愣了一下,略微思量了一下,意识到了自己推举马况去帮鱼丰,有些不妥,当即一脸尴尬的看向鱼禾。   杨音目光在鱼禾和冯英身上打量了一圈。   见鱼禾无声的否决了冯英的提议,自己心里又没有合适的人选,便道:“臣心里没有人选了,此事还是由主公定夺吧。”   冯英听到这话,赶忙点头附和,“杨州牧言之有理。”   鱼禾在二人身上瞥了两眼,似笑非笑的道:“你们倒是机灵,解决不了的问题推给了我。此事我应下了,我会亲自挑选人手。   不过嘛,你们二位也别闲着。   劝解我阿耶去冀州的差事,就交给你二位了。”   冯英和杨音瞬间傻眼了。   劝鱼丰去冀州的差事,远比帮鱼丰找助手要困难百倍。   冯英和杨音急忙想拒绝。   鱼禾却没有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鱼禾果断道:“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二人解决不了的差事推给我,我没有拒绝。我解决不了的差事交给你们,你们也不应该拒绝吧?”   冯英和杨音苦不堪言。   是这个理吗?   您这个当老大的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们两个当小弟的能解决?   您也太高看我们两个了吧?   “主公,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啊!”   冯英大声叫道。   鱼禾却像是没听见冯英的声音一般,自顾自的道:“我思来想去,觉得张休能辅佐我阿耶。张休有胆有谋,又忠心耿耿,辅佐我阿耶处理冀州的兵务,刚刚好。   张休右虎贲卫的官职,就由相魁暂代。   张休一个人可能不够,那就让贾复回头也留在冀州,共同辅佐。   文臣方面就让我阿耶到冀州去自行招募吧。   以冀州如今的情形,只要我阿耶拿出粮食,应该能招揽三五个可用之人。   三五个可用之人,应该能勉强帮我阿耶稳住冀州的局势。”   鱼禾絮絮叨叨的就将去冀州的人选定下了。   武臣方面有张休和贾复,再加上鱼丰自己,应该能在冀州占稳。   至于文臣嘛。   找不到就不着了。   让鱼丰去冀州自行招募。   在这乱世当中,谁拳头大,谁兵马多,谁就是大哥,剩下的都是其次。   冯英和杨音见鱼禾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一点儿也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他们瞬间明白。   鱼禾是铁了心将劝说鱼丰去冀州的事情交给他们了,根本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一时间二人面若死灰,快速思量起了对策。   ……   …… 第551章 冯英哭宫……   就在冯英和杨音思量对策的时候,鱼禾又絮絮叨叨的吩咐道:“冯英啊,回头你叫张休和相魁入宫一趟,然后再差人去一趟冀州,告诉贾复,完成了我交代给他的命令以后,就留在冀州。”   冯英刚要搭话,鱼禾却迈着步子离开了。   冯英见此,侧头看向杨音,苦笑着道:“这是完全不给我们拒绝的机会啊。”   杨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冯英苦着脸道:“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杨音叹了一口气,道:“主公自己都不愿意出面,我们凑上去八成要遭殃。”   冯英瞥着杨音道:“可是主公已经将此事交给我们了,而且不给我们拒绝的机会。我们就是要遭殃,也得去办。”   杨音沉吟了一下,道:“我们自己出面不妥,那就请人出面。”   冯英愣了一下,赶忙道:“你是说找老夫人出面?”   江水以南,乃至整个天下,不怕鱼丰刁难的,也只有鱼娘。   所以杨音提到了请人,冯英立马就想到了鱼娘。   杨音点着头道:“老夫人心善,也很在乎主公的江山社稷。你去找老夫人哭诉,老夫人铁定会答应帮忙。”   冯英瞬间瞪起眼,“你要我去找老夫人哭诉?”   冯英怎么说也是一个相国,在江水以南的官场上,鱼禾以下,他最大。   他怎么能找人去哭诉呢?   传出去了像什么样子?   杨音哭笑不得的道:“我倒是想去,可您看看我的年纪,您觉得我去找老夫人哭诉,老夫人会心软吗?”   冯英愣了愣,看了看杨音那油光浓密的黑色胡须,再看了看自己干枯如柴的白色胡须。   沉吟了一下,点着头道:“也是……你一个少年人,去找老夫人哭诉,老夫人八成会觉得不适。若是老夫去找老夫人哭诉,老夫人看在老夫的年岁上,倒也能体谅一二。”   杨音见冯英被自己说动了,赶忙趁热打铁道:“对对对,您乃是我周室的相国,国之肱骨,您为国事去找老夫人哭诉,传扬出去那也是一段佳话。   别人提到了此事,一定会称赞您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相国。”   冯英瞥了杨音一眼,没好气的道:“少给老夫灌迷魂药,老夫又不傻。”   杨音干笑着没有搭话。   冯英哼哼了两声,又道:“不过此事除了请老夫人出面,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你不适合去求老夫人,那就只能由老夫厚着脸皮去找老夫人了。”   说到此处,冯英瞪着眼看向杨音,道:“老夫去求人,你也别闲着。回头鱼公去冀州,势必要带上一群人马,一些粮草、兵甲。   人马还好说,粮草和兵甲如何运送到冀州,就交给你去准备。”   杨音一脸为难,“我还要处理扬州的政务……”   冯英大声喝道:“老夫还要处理整个周王封国的政务呢?老夫说什么了?主公是让我们请鱼公出山,不是让老夫一个人请鱼公出山!”   杨音听到这话,苦笑着向冯英一礼,“相国言之有理,下官谨遵相国之命。”   “哼!”   冯英仰着头哼了一声。   杨音陪着笑脸道:“事不宜迟,我们就尽快操持起来?”   冯英瞪了杨音一眼,起身哼哼着离开了议政大殿。   杨音赶忙起身追了上去。   鱼禾在他们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殿外以后,踱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脸上充满了笑意。   “这就叫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鱼禾之所以不愿意亲自请鱼丰出马,就是为了避免被鱼丰冷嘲热讽,被鱼丰奚落。   他去请鱼娘出面劝说,也不合适。   毕竟鱼丰再怎么说,也是他们那个小家的家主。   他有事不去找鱼丰,反倒去找鱼娘出面,鱼丰心里会怎么想?   所以,这件事情只能交给冯英和杨音去做。   冯英和杨音是他的臣子,依照他的命令行事,合情合理。   冯英和杨音办不了的事情,找鱼娘帮忙,也合情合理。   鱼丰即便是知道此事是鱼禾需要他出面,也不好在冯英和杨音面前端架子,给他们难堪,更不会胡思乱想。   鱼禾在议政大殿内待了一会儿,去了书房。   阴丽华早早的就等候在了书房内,在她手里还端着饭菜。   鱼禾习以为常的走过去,揽住阴丽华的腰肢,“又给我送饭?”   阴丽华依偎在鱼禾怀里,淡然笑道:“你不去后宫用饭,我自然得给你送过来。不然饿晕了,遭罪的可是我。”   鱼禾啄了阴丽华一下,揽着阴丽华到一旁坐下,开始吃饭。   古人虽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但鱼禾可没有那么多讲究,也不需要讲究。   古人之所以讲究食不言,是因为吃饭的时候说话,饭菜会凉,此外一些人说的起劲了,唾沫星子会乱飞。   好家伙,你唾沫星子喷了一桌子,桌上的菜别人还怎么吃?   但是鱼禾不在乎唾沫星子乱飞,因为他在书房里吃饭的时候,一直是一个人。   阴丽华偶尔会陪着鱼禾吃两口,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再给鱼禾夹菜、斟酒。   鱼禾一边吃着饭,一边将今日在议政大殿内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阴丽华。   阴丽华听完以后,笑着道:“如此说来,冯相国一会儿就会去找娘,娘被冯相国耽误了,就没办法四处来找我。   我就可以陪你多待一会儿了?”   鱼禾先是习惯性的点了一下头,然后手里的筷子一顿,愣住了。   阴丽华疑惑的道:“有问题?”   鱼禾把筷子一丢,伸了个懒腰道:“那还吃什么饭啊!”   阴丽华不解的看向鱼禾。   鱼禾伸过懒腰以后,意味深长的对阴丽华一笑。   阴丽华似乎明白了什么,脸颊微微一红,“这……这大白天了……”   鱼禾一点点凑近阴丽华,低声笑道:“大白天的怎么了,大白天的才有情趣……”   说话间,鱼禾已经凑到了阴丽华身边,一把将阴丽华揽到了怀里。   ……   却说鱼娘吩咐阴丽华去给鱼禾送饭,结果一去就是半个时辰,鱼娘觉得时间有点长了,就叫上了自己的爪牙,准备去书房里抓人。   结果刚出了后宫的大门,就看到一个人影一闪出现在了她面前。   鱼娘吓了一跳,刚要惊呼,就听那人影大声的嚎叫了起来,“老夫人救命啊!”   鱼娘听着声音挺熟的。   心头一松,仔细一瞧,却是冯英。   鱼娘仔细一瞧,就看到冯英披头散发、两眼含泪,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鱼娘又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住了准备给她施礼的冯英,叫道:“冯相国,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禾儿欺负你了?”   冯英在鱼娘搀扶下直起身,一边抹着泪,一边哽咽着道:“主公对臣厚待有加,又怎么可能欺负臣。是臣理政出了岔子,闹出了大乱子,所以想请老夫人救命。”   鱼娘愣了一下,心中生出了几分警惕,道:“冯相国,你也知道,我就是个乡下的小妇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懂国事。若是禾儿欺负了你,我倒是能帮你讨几分公道,可国事上的事情,我实在是不好插手。”   鱼娘有自知之明,她自认没有官场上的人心眼多,所以尽量不插手鱼禾的公事,更不会给鱼禾找麻烦。   冯英真要是闯出了大祸,她更不应该插手。   冯英抹了一把泪,忙道:“此事说是国事,可也是私事。此事唯有老夫人能帮上臣,所以臣才厚颜无耻的来此处求老夫人。”   “国事?私事?”   鱼娘有些迷糊。   国事就是国事,私事就是私事,岂能混为一谈?   冯英忙道:“此前主公派遣右都侯贾复北上巡视,贾复巡视了冀州以后,见冀州百姓流离失所,无所依、无所食。   更有长者,为了让贾复收留他们的子孙后辈,当场撞死。”   鱼娘听到这话,有些动容。   冯英继续道:“我汉人尊老,贾复又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见到这种场景,根本没办法自持。   他收留了那些长者的子孙后辈。   可冀州这种长者太多了。   多到贾复每到一地,都有长者拖家带口前来投奔。   贾复曾经向臣上书,提及过此事。   臣深知我汉人尊老重孝,也理解贾复的做法,所以就默许了贾复收留了他们。   可冀州的穷苦百姓实在是太多了。   贾复每到一地,都有长者拖家带口来投。   不到一个半月,贾复麾下的从众已经超过了十三万之数。   往后恐怕会更多。   臣想让贾复驱散他们。   可臣一想到他们离开了贾复以后,又要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臣就狠不下心。”   鱼娘也是经历过苦难的人,她甚至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到底有多苦,她下意识的道:“确实不该驱散他们……”   冯英忙道:“臣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臣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给了主公。可主公却说,他在冀州并无根基,即便是留下他们,也保不住他们。   臣建议主公,派人去冀州,在冀州占地为王,既能保护冀州穷苦的百姓,也能为我们在江北打下一片根基。   可主公说,冀州距离江南太远了,中间还隔着兖州、徐州、青州。   派人过去,有自立的危险,所以不可取。” 第552章 鱼娘出马   鱼娘听完冯英一席话,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冯英口中的‘根基’之类的话,她其实听着似懂非懂的。   她觉得,鱼禾既然不答应,那就依照鱼禾的做就是了,反正鱼禾起义至今,没出过什么错。   但一想到那些朝不保夕的百姓离开了贾复的庇护,很有可能就会过的苦不堪言,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她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她也知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话。   鱼禾以前没能力的时候,那天底下百姓的死活真的不关鱼禾的事情。   鱼禾如今有能力了,能庇护那些百姓。   那就应该庇护一下。   终究是汉家的百姓,身为汉人,不可能在有余力帮助他们的情况下,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鱼娘迟疑着道:“终究是我汉家的百姓,能救自然要救一下。只是我身居后宫,不好插手此事。你还是跟禾儿商量商量,看看禾儿会不会改变主意。”   顿了一下,鱼娘又道:“我回头也会去找禾儿说一说,帮你一把。”   冯英躬身道:“主公之所以否决了此事,是害怕派去冀州的人拥兵自立。若是能解决这个顾虑,主公应该会答应。   臣思来想去,发现只有一个人去冀州,主公不会担心。”   鱼娘愣了一下,认真的思量了一下后,明白了冯英话里的意思。   鱼娘盯着冯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整个金陵城内,能帮禾儿做事,又不会害禾儿的。除了我这个做娘的,恐怕就剩下他阿耶了吧?”   冯英二话不说,立马就献上了一记马屁,“老夫人睿智!”   鱼娘白了冯英一眼,“我哪儿睿智了?是你们这些人心眼太多。明明是找他阿耶,却偏偏不直接去找他阿耶,反而找上我这个妇道人家。   你觉得军国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帮得上什么忙?”   冯英尴尬的道:“鱼公性格刚正,如今又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臣亲自去找鱼公的话,鱼公八成不会答应,所以想请老夫人从中说项。”   鱼娘没好气的道:“三妹妹生产在即,他阿耶要在边上守着。你让我这个时候去做恶人,三妹妹会如何看我?”   冯英急忙道:“事关十数万人,甚至上百万人的性命,还请老夫人怜悯。”   鱼娘皱起了眉头,没有言语。   冯英脸色一苦,悲天悯人的道:“老夫人啊,三夫人产子,尚有人守护。冀州那些百姓就可怜了,她们产子,不仅没人守护,生下了孩子,也没办法带着。   一些百姓为了追上贾复赶路的脚步,生生将刚诞下不足月余的孩子丢到路边……”   鱼娘脸色微微一白,瞪了冯英一眼,“你别说了……”   冯英一说到此事,鱼娘就想起了曾经她带着鱼越和鱼小妹从咸阳城里逃出来的时候,鱼蒙和鱼敖拿自己的妻儿为她们挡灾。   她清楚的记得,鱼蒙最后一个儿子死的那个晚上,鱼蒙一个人躲在破屋的一角,嘴里咬着刀柄,无声的哭了一夜,次日盯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笑嘻嘻的跟她说‘嫂嫂,我答应了兄长,一定会护你们周全,我就一定会做到’。   鱼蒙心里当时有多痛,她知道。   因为她在发现鱼蒙咬着刀柄在哪儿无声的哭的时候,也是心如刀割。   如今想起此事,她心里依然会阵阵刺痛。   “此事我会去找他阿耶说项,不过能不能成,我就不敢保证了。”   鱼娘从鱼蒙身上体会过那种舍子之痛,所以冯英提到了冀州百姓舍子之举的时候,她就没办法拒绝了。   冯英郑重的向鱼娘一礼,“老夫人高义,臣代冀州百姓,拜谢老夫人救命之恩。”   鱼娘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下去吧。”   冯英躬身一礼,离开了后宫大门。   鱼娘也无心去找阴丽华,带着一众爪牙直奔后宫。   到了亡洢的寝殿,就看到鱼丰扶着挺着大肚子的亡洢在小院子里散步,庄乔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子陪在一旁。   程田氏和她女儿程素小心翼翼的伺候在两策。   见到鱼娘,庄乔、亡洢、程氏母女纷纷施礼。   唯有鱼丰一个人直着腰。   鱼娘跟庄乔和亡洢说了两句家常,然后提议找个地方坐会儿。   庄乔和亡洢见鱼娘身边没带阴丽华,又非要找个地方坐会儿,立马明白了鱼娘有事说,当即点头应下了。   鱼丰就像是个局外人一般,妻子们干啥,他就跟着干啥。   一行人在后宫的花园内找了地方坐下。   鱼娘吩咐女婢们带鱼小妹去玩,又让程氏母女抱着庄乔手里的小孩儿离开。   眨眼间,花园里就剩下了一家四口。   鱼丰见此,也察觉到了鱼娘有话要说。   鱼娘也没有说什么废话,她开门见山的将冀州的事情跟鱼丰、庄乔、亡洢讲述了一番。   鱼丰、庄乔、亡洢三人皆是领兵之人,见惯了生死,也见惯了悲苦,所以对于冀州百姓的苦难,没有太大感触。   倒是对贾复在一个半月内就招揽到了十三万多的人手,十分感兴趣。   鱼娘讲出了她的目的以后,鱼丰立马瞪起眼,呼喝了起来,“那小子要求我?!他要求我,怎么不自己来?还托人传话?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阿耶?!”   鱼娘瞥了鱼父一眼,没好气的道:“此事跟禾儿无关,禾儿从头到尾都不答应此事。是冯英冯相国心善,看不得冀州的百姓们受苦,所以才求到了我头上。”   鱼丰瞪着眼,看着鱼娘,喝问道:“真的?不是那小子求我?”   鱼娘白了鱼丰一眼,道:“禾儿要求你,还需要找别人?你是他阿耶,他找你还不是理直气壮?”   鱼丰沉吟了一下,点着头道:“也是,儿子和老子是不分家的,儿子给老子找罪受,老子也不好拒绝。”   庄乔若有所思瞥向了亡洢。   亡洢浅浅的一笑。   庄乔也笑了。   庄乔和亡洢都是聪明人。   她们明显的察觉到,这后面有鱼禾的影子。   若是没有鱼禾点头,冯英真敢跑到后宫找鱼娘,真敢请鱼娘说项,让鱼丰去冀州那么危险的地方涉险?   给冯英十个胆子,冯英都不敢。   此事若是没有鱼禾点头,鱼丰去了冀州出了什么岔子,冯英全族都得跟着陪葬。   冯英就算再怎么大义,也不可能拿全族的性命去保护冀州的百姓。   庄乔微微凑近亡洢,低声道:“你说夫君他看出来了嘛?”   亡洢笑眯眯的道:“你觉得呢?”   庄乔笑着道:“必然是看出来了。”   但是却没有戳破。   反而跟鱼娘装起了糊涂。   鱼丰为何这么做呢?   还不是听完了鱼娘的说辞以后,发现了此事确实非他莫属。   而鱼禾明显是到了非请他出山不可的地步。   不然不可能打扰他。   虽说鱼丰跟鱼禾有些不对付。   但真到了关系到鱼禾利益和鱼氏利益的问题上,鱼丰和鱼禾是一条心的。   还有就是,鱼丰一个在军营里待了半辈子的人,如今只能窝在后宫里跟一群女人为伍,他早就不耐烦了。   如今鱼禾让他去领兵,正好逐了他的心意,他自然乐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此事若是鱼禾自己找上门,鱼丰铁定会拿捏一番。   但鱼禾那小子聪明,动得借着冯英迂回一下。   鱼丰要拿捏的话,也得先拿捏冯英。   冯英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相国,一位重臣。   该给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如此说来,你是答应了?”   鱼娘见鱼丰并没有拒绝了意思,立马追问。   鱼丰沉吟了一下,郑重的道:“答应是能答应,但冀州是一个是非之地,贾复又招揽了那么多人。我去了以后,不仅要筹建兵马守卫百姓,还要管束百姓。   这么多事情,我一个人可处理不过来。   所以必须找人帮忙才行。”   鱼丰深知自己的极限在哪儿。让他处理兵事,他还能处理,让他处理吏治,他真的是睁眼瞎。   他是过去救人的,又不是害人的。   所以必须找人帮忙才行。   鱼娘听到这话,若有所思的道:“禾儿应该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吧。你是他阿耶,他肯定不会让你难堪。”   鱼丰撇了撇嘴,道:“那个臭小子巴不得天天看我笑话呢。”   庄乔听到鱼丰说需要人手,眼前一亮,毛遂自荐道:“我可以去冀州辅佐夫君……”   亡洢也想去,但一看自己的肚子,只能羡慕的看向庄乔。   同为领兵之人,能耐还比鱼丰高。   鱼丰在后宫里都待不住,她们能待住?   她们之所以待在后宫,不是因为她们不想出去,而是因为她们不愿意做出一些让鱼禾误会的事情。   鱼丰见庄乔也想去,顿时乐了。   鱼娘却毫不犹豫的喝道:“不许去!丫头才刚刚满月,还需要你照顾。”   鱼娘口中的丫头,就是程氏母女抱走的那个小婴儿。   那是庄乔刚刚诞下的一女。   庄乔不以为意的笑道:“有姐姐照顾,我放心。”   鱼娘恶狠狠的道:“你把丫头交给我,我肯定虐待她。”   鱼娘是不忍心看到丫头那么大一点儿,就跟庄乔分开,所以故意说恶话。   其实她心肠很软。   后宫里的人都清楚。 第553章 三方屠莽   只要不是触及到鱼禾的事情,鱼娘都会从善处理。   唯有在涉及到鱼禾的事情上,鱼娘才会做恶人。   正是因为如此,庄乔听到了鱼娘的恶语,笑呵呵的道:“姐姐要虐待,尽管虐待好了。反正我女儿,也是姐姐的女儿。”   虽说鱼氏如今晋级为王室了。   但嫡庶之分,依然存在。   依照嫡庶之间的规矩,庄乔的儿女们出生以后,是必须认鱼娘为大母,并且交给鱼娘照顾的。   古人典籍中经常会出现嫡母、生母之称,指的就是这个。   鱼娘心善,不忍人家骨肉分离,所以从没有要求庄乔和亡洢诞下的儿女到自己膝下。   所以庄乔和亡洢的儿女,可以一直由庄乔和亡洢自己抚养。   庄乔说自己的女儿也是鱼娘的女儿,不仅没有错,反而极其正确。   “哈哈哈……那就这么定了……”   鱼丰不等鱼娘拒绝,哈哈大笑着定下了此事。   鱼娘恶狠狠的瞪了鱼丰一眼。   鱼丰为何会如此痛快的定下此事,她心知肚明。   鱼丰明显是看中人家庄乔白天能打,晚上也能打……   “等我回头诞下孩儿,也去帮夫君……”   亡洢不甘心一直窝在宫里,见鱼丰痛快的答应了庄乔一起去,赶忙出声。   鱼丰笑容灿烂的道:“好,好,一起去,一起去……”   鱼娘翻着白眼,懒得再劝了。   怎么看怎么觉得人家三个才是一家人?   她若不是有个争气的儿子,恐怕在这个家里都待不下去。   “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去告诉禾儿……”   鱼娘丢下这话,逃似的离开了后宫,找巡宫的侍卫问了一番,得知鱼禾和阴丽华皆在书房以后,便匆匆赶往了书房。   一到书房门口,见书房的大门紧闭,周遭的侍卫们退出了足足十几丈远,鱼娘的脸瞬间黑了。   鱼小妹还想去推门,却被鱼娘一把给拽住了。   “娘,您不是要找兄长吗?为何不让我去?”   鱼娘瞪了鱼小妹一眼,“去什么去,不去了。”   说完这话,鱼娘拉着鱼小妹,对身边的女婢们吩咐道:“去相国府……”   鱼娘闷头走了两步,脚下一顿,冲着鱼禾的书房,啐了一口,“不知羞,大白天的……”   “大白天什么?!”   鱼小妹仰着头问。   鱼娘瞪了鱼小妹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鱼小妹委屈的嘟起嘴。   鱼娘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还真是有了妻子忘了娘……”   鱼娘嘀咕完了以后,不等好奇的鱼小妹再次发问,就拽着鱼小妹出了宫,赶往了相国府。   鱼娘到了相国府,将鱼丰答应去冀州的事情告诉了冯英。   冯英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瞬间落地,立马差人将此事告诉了杨音。   然后杨音立马开始忙活人手、粮草、兵甲的问题。   至于鱼禾嘛。   在书房一待就是三日。   这次倒是没闪了腰。   就是阴丽华初经人事,行动不便,也羞于见人,就躲在了书房。   鱼禾食髓知味,也跟着躲在了书房。   期间鱼娘来过一次,强闯了进去,瞧见了鱼禾没藏严实的朵朵血梅以后,瞪了鱼禾一眼,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回头就亲自炖了一些补品,送到了书房。   鱼娘此前见鱼禾闪了腰,以为鱼禾过于贪色。   见到了朵朵血梅以后,才知道鱼禾和阴丽华之前根本就没有圆房。   她意识到她将阴丽华盯的有点紧,导致二人一直没有圆房,所以就不管阴丽华了。   三日以后。   鱼禾春风满面的出现在了议政大殿。   阴丽华满面红光的回到了自己和鱼禾住的寝宫。   鱼禾到了议政大殿以后,杨音和冯英已经恭候多时。   对于鱼禾为何三日没有出现,两个人没有任何疑问。   因为他们忙了三日,才将鱼禾交代的差事忙完,没心思在意其他的。   鱼禾坐定以后,笑问道:“看你们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想必我交代给你们的事情,你们已经完成了?”   冯英躬身道:“回主公,鱼公已经答应了去冀州。臣、杨州牧、马县侯一共挑选了三千人,重做鱼公的随从。   粮草、兵甲已经筹备妥当,随后就会运到会稽郡的码头。   待到从幽州的船队返回,就能将粮草和兵甲送到冀州去。”   鱼禾满意的点了点头。   冯英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去冀州的人选有些出入,鱼公有意带上庄夫人,请主公定夺。”   鱼禾听到鱼丰要带上庄乔,也是一愣。   略微思量了一下,觉得这没什么,当即道:“庄少母有过人之勇,去了冀州,确实能帮到我阿耶。我阿耶要带,那就带上吧。”   冯英道:“臣没有问题了。”   鱼禾抚手让冯英坐下,“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冯英和杨音齐齐拱手,道:“喏……”   聊完了此事,又聊了一些其他的政务,冯英和杨音才离开。   冯英和杨音将人手和一部分物资交给鱼丰的第二日,鱼丰就带着庄乔、张休二人,以及一千随从,离开了金陵城。   鱼丰在后宫待久了,实在是憋坏了。   如今又有机会领兵了,他有点迫不及待,一刻也不愿意多等。   他在走之前,还特地点了一个人帮他盯着剩下的粮草和兵甲的运送工作。   那就是获封为平夷伯的张武。   张武是鱼丰的旧部,在鱼禾起事之处,对鱼禾有大功。   鱼禾手底下能用的人多了以后,张武就失去了光彩。   但鱼禾并没有忘记张武的功劳。   在封赏群臣的时候,封了张武一个伯。   鱼禾原本想让张武拿着爵位享福的,但鱼丰明显还想用张武。   鱼禾也没有否决此事,当即将张武调遣到了金陵城。   让他去负责冀州的所有后勤工作。   此后月余,鱼禾一直盯着鱼丰一行的动向,确认鱼丰一行平安的抵达冀州以后,才放下了此事。   在这月余时间内。   天下的局势又有变化。   蜀中的公孙述纵容宗成在蜀都为祸两个月,在蜀中的民怨达到了极点,在他的异己铲除的差不多的时候。   公孙述联合了蜀中所有豪强,高举起义旗,向宗成开刀。   宗成的兵马早就被公孙述找各种借口调遣到了蜀郡、广汉郡、汉中郡各地。   宗成手里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   公孙述亲率三千人,突袭了宗成等人的驻地,宗成等人没有防备,被杀了个人仰马翻。   宗成还想逃,结果跑到了蜀都的一处城门口,被公孙述堵了个正着。   最后不得不想公孙述投诚。   公孙述将其押解到蜀都内,当着蜀都百姓的面,斩了。   蜀都百姓彻底臣服于公孙述。   公孙述在蜀中的声望一下子达到了极点。   然后公孙述征兵五万,开始征讨消化宗成的人。   待到公孙述消化完了宗成的人以后,麾下的兵马达到了十万多。   这十万多的兵马,实力远比公孙述此前招募的兵马强了许多。   公孙述分派出了三万兵马,由麾下的将军侯丹率领着,去驰援公孙光。   说是去驰援公孙光,其实就是去驰援刘歆的。   刘歆得到了公孙述的三万生力军,立马交给了隈嚣。   隈嚣得到了公孙述三万生力军加入,发起了对新军的猛攻。   王寻和王邑不敌,被打的节节败退。   在右扶风的新平郡,王寻和王邑大败,一口气折损了十多万人马。   自此,征凉大军彻底瓦解。   王寻和王邑带人逃回了常安城。   王莽见刘歆来势凶猛,已经杀进了京畿重地,果断放弃了兖州、并州等地,将所有兵马全部召集回了京畿重地,准备固守常安城。   南阳郡和颍川郡的王匡、王凤、刘伯升、刘秀,见刘歆的人已经杀入了京畿重地,私底下协商了一番,然后打着拥立刘歆的名义,也顺势杀进了京畿重地。   绿林联军杀进了京畿重地以后,第一个被攻破的就是河南郡。   得亏鱼禾提前将马况弄到了江南,不然马况很有可能就成了绿林联军的刀下亡魂。   马况在得知河南郡被绿林攻破以后,喝了三日闷酒,一句话也不说。   有人将此事告诉了鱼禾,鱼禾却无暇顾及。   议政大殿。   鱼禾着一身单衣,正在听冯英汇报京畿重地的变故。   马援、杨音等人坐在两旁。   “目前,右扶风的大半地方,已经被隈嚣攻破。公孙述的人在右扶风内大肆劫掠,隈嚣对此不管不问。   反倒是刚刚拿下河南郡的绿林联军,对百姓虽有冒犯,却并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冯英汇报完了,收起了文书,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马援感叹道:“三方征讨关中,兵力多达二十多万,甚至更多。以关中的兵力,恐怕拦不住。”   冯英、杨音等人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们都明白‘以关中的兵力,恐怕拦不住’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大新要亡!”   鱼禾唏嘘的说道。   虽然他早就知道大新要亡,但是大新真的到了要灭亡的时候,他心里还是五味杂陈。   “我们是不是该早做准备了?”   冯英突然开口。   鱼禾此前说过,大新灭亡之日,就是他们北征之日。   如今大新马上要灭亡了,自然要开始准备北征的事宜。   鱼禾缓缓摇头,“不急,急什么?”   虽说大新灭亡已经注定了,但现在王莽所面对的局势,跟历史上王莽面对的局势大不相同。   历史上王寻和王邑一战将大新的兵马葬送干净了,以至于王莽都没有足够的兵马防守京畿重地,最后被绿林轻而易举的攻破。   现在不同,王寻和王邑并没有将大新的兵马葬送干净。   王匡、窦融等人手里也有不少兵马。   再加上并州的兵马。   王莽手里的兵马数量不小。   刘歆等人想啃下常安城,还得费一番工夫。 第554章 择士   而且王匡、王凤、刘伯升、刘秀说是拥护刘歆做天子,实际上是想借着刘歆兵入三辅的时候,趁机去分一杯羹。   等到他们拿到了足够的好处以后,铁定会跟刘歆翻脸。   所以三辅之地的局势有的乱的,鱼禾不用急着北上。   冯英等人听到鱼禾的话,神色各异。   马援忍不住道:“主公是准备等他们决出了胜负,再率军北上?”   鱼禾瞥了马援一眼,笑道:“等他们决出了胜负,再北上就完了。”   再怎么说,北方也是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有人能一统北方,就意味着他已经一统了天下。   真要等到那个时候再北上,那鱼禾还逐什么鹿,直接俯首称臣好了。   杨音不解的道:“那主公打算何时北上?”   鱼禾环视群臣,没好气的道:“我不是说了嘛,王莽什么时候死,我们什么时候北上。”   “可王莽……”   杨音下意识的就要说王莽马上就得死了,话说了一半,被冯英拽了一下。   冯英不着痕迹的瞥了杨音一眼,低声提醒道:“你没听主公刚才说,三辅之地有得乱的嘛?”   杨音愣了一下。   边上的马援淡淡的道:“也就是说三辅之地一时半会儿还很难决出胜负。”   杨音恍然。   鱼禾口中的三辅之地有得乱的,意思是三辅之地有可能会乱个一年半载,而不是一旬半旬的。   若是得乱个一年半载的话,那确实不用着急。   鱼禾见冯英等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他沉吟着道:“樊崇最近的情形有点不对劲,你们多盯着点。”   冯英疑惑的道:“樊崇?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法?”   马援沉吟着道:“按理说,王莽将王匡等人召回了三辅之地,兖州、青州皆成了无主之地。樊崇只要稍微动一动手,就能将兖州、青州纳入麾下。   可樊崇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静,任由兖州、青州乱成一团。   这明显不对劲。”   王匡退走,樊崇彻底失去了约束,拿下兖州、青州如同探囊取物。   可樊崇迟迟不动,明显不对劲。   若是鱼禾身居樊崇的位置的话,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开疆拓土的机会。   冯英听到马援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听你这么一说,樊崇确实不对劲。他难道是暗中在谋划什么?”   马援微微摇头。   鱼禾缓缓道:“此事我已经差人去查了,不久以后就会有结果。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准备一下,好迎接朝廷的使臣。”   冯英等人皆是一愣。   鱼禾道:“朝廷如今处在水深火热当中,王莽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对天下的掌控。为了活命,为了多苟延残喘一些日子,王莽很有可能会派人出仕江水以南和徐州,许下厚利,邀我和樊崇去常安城救他。”   冯英脸色一变,道:“如此一来,王莽连最后的体面都没有了。以王莽的性子,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让您和樊崇去救驾吧?”   王莽此前招降五校和铜马为他所用,那是招降。   王莽请鱼禾和樊崇的话,那是请,意义不同。   招降那代表的是彻底的臣服。   请的话,那就是承认了对方有资格跟自己平起平坐。   王莽若是认可了鱼禾和樊崇有跟他平起平坐的资格,那就代表着他将天下的权柄彻底的分成了三分。   他们三方一人一份。   这个权柄对鱼禾和樊崇的意义不大。   但对王莽的意义却很大。   一旦王莽这么做了,那他就真的被钉到耻辱柱上了。   鱼禾淡然笑道:“王莽肯定不会同意。但王寻、王邑、王匡等人会让他同意的。”   冯英愣在了座位上许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言语。   生而为人,总有诸多无奈,不是事事都可以随心所欲的。   纵然是天子,也有被迫妥协的时候。   “我猜测王莽应该会给我们许诸多好处,其中必然有对我们十分有利的。你们帮我好好想想,如何能拿了王莽的好处,还不帮王莽做事。   我近些日子要考校各地官员举荐的学子,无暇思量此事。”   鱼禾这话有点无耻。   但冯英等人没觉得有什么,一个个纷纷起身,躬身道:“喏……”   往后数日。   鱼禾真就将大部分国事丢给了冯英等人,自己一门心思的为考校学子做准备。   各地官员举荐的学子,以及军中将校们举荐的学子,有擅文的,也有擅武的。   所以鱼禾私底下将学子们分了个文科和武科。   文科的学子在金陵城内新建的弘文馆内参加考校。   武科的学子在金陵城外的白马校场参加考校。   文科一共考校三日,分别是二月初二、初三、初四。   武科考六日,分别是二月初五到二月初十。   新汉两朝的学子们,不同于宋、明、清时期的学子,擅文的手无缚鸡之力,擅武的心中没有多少笔墨。   新汉两朝的学子们,擅文的亦通武艺,一些人的武艺还不俗;擅武的亦通文墨,写出的文章不一定会输给擅长文墨的学子。   除此之外,学子们所擅长的学问,也是五花八门。   有精通儒学的,有精通法学的,有精通玄学的、有精通农学的等等。   鱼禾不可能像是明清朝一样,撇一些八股文章让他们去考。   那样的话,就是一种极大的浪费和极大的抹杀。   鱼禾除了在算学、骑射、礼仪、吏治文章方面用了统一的考题外,还特地依照学子们擅长的不同的学问,出了不同的题目。   鱼禾随后会依照他们的成绩,依照他们的所学,将他们安排到合适的职位上。   如此才能最大化的发挥学子们的所长。   也能让诸多学问能够延续下去。   ……   二月二,龙抬头,天朗气清,是一个择士的好日子。   鱼禾一大早就赶到了弘文馆。   弘文馆门口早就聚满了各地的学子。   密密麻麻的一大堆人。   鱼禾一直觉得,江水以南文风不昌,没有多少人才。   自己即便是取士,也是小猫三两只。   可真当他打开了取士的道路以后,才发现。   江水以南是文风不昌,人才也不多。   但各地七拼八凑的凑一凑,居然也凑出了两千多人。   其中不乏学问高深之人,甚至还有胡须花白之人。   “殿下到!”   随着巴山一声高呼,鱼禾的车架停在了弘文馆门口。   一众学子纷纷躬身,齐齐向鱼禾施礼。   “小人参见周王殿下……”   鱼禾出了车辇,抚手道:“不必多礼。今日考校尔等,也是为了看一看尔等的才学。我手里的官爵就那么些,你们都想要。那就只能能者上、庸者下。   尔等以为如何?”   一众学子还能说什么?   考校本就是择优录取。   难道还能择差录取?   那还考校什么?   “小人谨遵王命!”   鱼禾点了点头,继续道:“此次考校,主要考校两个方面,一是德行,二是才学。有的无才,给你个官,你也不知道怎么做;有才无德,给你个官,你也能做成贪官。   所以,才德兼备者,才能被录用。”   一众学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没有什么异议。   鱼禾第一次择士,又是亲自考校,各地官员自然不会塞那些无才无德的进来恶心人。   要知道,一旦各地官员举荐的人在鱼禾面前出了岔子,是会丢官的。   所以对于鱼禾这话,学子们都认可。   “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就入馆开考。”   鱼禾也没有说太多废话,当即让侍卫们打开了弘文馆的大门,引领着学子们入了弘文馆。   在弘文馆正中的大殿内,供奉着一众先贤。   一些学子们看到了儒家以外的先贤雕像以后,目露异色。   一些学子则一脸狂喜。   鱼禾择士之所,不仅有儒家先贤,也有其他家的先贤,那就说明鱼禾不会独尊儒术,还会给其他家机会。   这对他们这些学所谓的‘杂学’的人而言,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他们不用再担心学问到最后没人传承,也不用再担心一身所学没有用武之地。   鱼禾没有在意学子们的反应,他带着学子们向先贤们供奉,然后奉上供品。   然后将学子们带到了一侧的偏殿内开始搜身检查。   说是搜身,其实是不让学子们带笔墨以外的任何东西。   因为是第一次用考校则择士,什么能带,什么不能带,学子们也不清楚。   之所以先祭拜圣贤,再搜身,也是对圣贤的一种敬重。   若是先搜身,再祭拜,一些学子们被搜的衣冠不整的,那就是有辱圣贤。   搜身过后,正式开考。   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学子们依照所学不同,被分到了不同的殿内。   殿内有桌案、有纸张,亦有清水和糕点供应。   待到学子们坐定以后,就会有侍卫去下发鱼禾拟定好的考题。   考题到手,学子们神色各异。   因为鱼禾居然依照他们所学,给他们出了题。   也就是说鱼禾会依照他们所学,给他们派官。   鱼禾会给他们一个一展所长的机会。   除了学儒的在骂娘,剩下的都在感恩鱼禾。 第555章 奏乐!礼迎!   因为鱼禾给儒生们的考题,不是问他们如何教书育人,就是问他们如何跟外使交流,要不就是问他们如何著史。   儒生们看鱼禾出的题,就知道鱼禾以后会将他们安排到什么衙门。   不是太学就是鸿胪寺,要么就混个礼官,或者起居注之类的官。   反正大权没他们的份儿。   儒生们能不骂娘?!   但骂娘归骂娘,该做题的还是得做题。   鱼禾这点刁难,跟做官比起来,明显是做官重要。   什么学说之争,什么维护儒学的统治权之类的问题,跟做官比起来,明显是做官重要。   只要能做官,其他的谁在乎呢?   这种学说之争、维护儒学的统治权,那不都是大儒们,亦或者北方那些名家们该干的事情吗?   跟他们这些小人物没半点关系。   学子们奋笔疾书,鱼禾则不断巡视。   夜间学子们会离开,会去金陵城各处,为金陵城风月场的发展,增砖添瓦。   鱼禾则会窝在弘文馆内,批阅学子们试卷。   鱼禾自己对有些方面的学问研究有限,所以请了马况、冯英、杨音、马援等人过来援手。   别看马援是一个武臣,人家在司法方面的造诣不低。   在牧民方面也颇有心得。   或许比不上冯英、杨音、马况这些人,但是比学子们,绰绰有余。   众人所学参杂,像是马况,身兼三家学问,主修的虽然是儒学,但是在玄学上的造诣也不低。   冯英主修的也是儒学,但是在农学上也颇有心得。   当一篇管学文章出现在鱼禾眼前的时候,鱼禾立马让巴山去宫里找阴丽华,请阴丽华出面去请阴陆。   别看阴陆那个小老头性子不好,人家是妥妥的管学大拿。   毕竟,人家祖传了一大批家业,人家在经营家业之余,潜心研究学问,学问十分高深。   鱼禾在一众人的帮助下,忙活了三日。   将一众学子们的试卷批阅完了。   鱼禾深知学子们做官心切,在剔除了一部分关系户以后,鱼禾依照学子们的成绩,以及各地报上来的学子们的品行,分别给学子们派了官职。   然后将其写在了邸报上,让巴山张贴了出去。   当学子们看完了榜文以后,奔走相告,欢呼雀跃。   金陵城的娱乐业,在随后的一段时间内,繁荣了不少。   鱼禾则无心去关注此事,他有一头扎进了武科学子们的考校当中。   武科学子们考校,来来回回就那么几项。   能造就的,全部分配到了马援等人的帐下,不能造就的就分派到了地方上充任武职。   反正文科的学子筛选了不少,武科倒是只筛选出去了十几个人。   一番考校和任命完成以后。   已经到了二月底。   二月底的时候,贾复终于赶到了上谷郡。   跟马况一样,耿况根本不答应鱼禾的招揽,直到贾复拿出王莽给的任命文书,调任耿况到江水以南后,耿况才不情不愿的带着麾下的从众,以及族人,踏上了南下的大船。   在此期间,发生了一桩趣事。   那就是冀州的邯郸,有个叫王郎的神棍,冒充汉成帝之子刘子舆,在邯郸举兵造反。   真正的汉宗室刘林,以及地方大豪李育等人居然相信了他的鬼话,纷纷率众驰援他,并且拥立他为汉帝,定都为邯郸。   鱼禾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呆了。   “人才啊!”   冯英坐在鱼禾下首,听到鱼禾这话,忍不住道:“主公觉得这刘子舆能成大事?”   鱼禾听到这话,立马意识到冯英误会了。   可他又不好解释,那厮根本不是什么刘子舆,而是王郎。   因为现在天下所有人都认为那厮是刘子舆,不然也不可能骗过真正的汉宗室刘林。   鱼禾干巴巴笑道:“我只是觉得,他敢第一个称帝,这种胆魄,非常人所有,是个人才。”   冯英点了一下头,道:“那他到底能不能成大事?若是能成大事,鱼公可就危险了。”   鱼禾瞥了冯英一眼,幽幽的道:“我、樊崇、刘歆、公孙述、王匡、刘伯升,哪一个实力不比他强?   我们都不称帝,就他称帝,你觉得他讨得到好?”   早早的称帝若是一桩好事,大家都称帝了,还能轮得到他王郎?!   王郎在鱼禾眼里,就是一个笑话,在其他人眼里也是如此。   “不过王郎在冀州起事,确实会多我阿耶造成一定的影响。你传信给我阿耶,让他遣张休为将,贾复为先锋,先去碰一碰邯郸,试一试水。   若是不堪一击,就别搭理了。   安心在冀州发展即可。   若是有点能耐,那就合围了邯郸,将他们困死在邯郸。”   一个小跳蚤而已。   历史上刘秀打他,就跟杀猪似的,轻而易举就屠宰了。   鱼禾打他,也很轻松。   鱼丰去冀州的时日不长,可仗着粮草充足的优势,麾下从众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之数。   鱼丰和庄乔,还有张休在里面挑挑拣拣,总共组成了四支万人兵马。   四支兵马如今已经全部配备上了皮甲、刀枪,远不是一个刚起事的势力能比的。   以王郎手里掌握的资源,再给他五年,他也不一定能赶上鱼丰。   打仗,打的是兵法谋略,也打的是资源。   鱼丰手里资源丰富,就算是耗,也能将王郎耗死。   “臣记下了……臣回头就差人去冀州传令。”   冯英应承了一声。   鱼禾又道:“待到耿况等人到了,我们也该准备准备,北上了。如今刘歆、公孙述、刘伯升、王匡、樊崇皆去了京畿重地。   我们要是不过江,别人还以为我们不存在呢。”   此前樊崇默不作声,什么动作也没有。   鱼禾还以为樊崇出意外了。   直到探查了一番后才知道。   樊崇有大图谋。   他在太师公王匡等人退出了兖州以后,悄无声息的拿下了兖州。   兖州明面上群龙无首,实际上全是他的人。   樊崇在控制了兖州以后,率领三万精锐,悄无声息的潜入了京畿重地。   樊崇明显是想给刘歆、刘伯升等人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鱼禾猜测,樊崇也看出来了刘伯升、王匡等人驰援刘歆的目的不纯,一旦双方攻破了常安城,势必会起冲突,所以才会兵行险着,赶去捡便宜。   樊崇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   若不是鱼禾这些年花费了大代价,将探子渗透进了樊崇麾下各处,恐怕还查不出这个消息。   要知道,鱼禾派人去找杨丘询问此事的时候,杨丘都不知道樊崇去哪儿了。   最后还是一个潜藏在樊崇府上的厨子,从樊崇如夫人口中得知了樊崇已经秘密离开了。   然后鱼禾动用所有的探子,又让吕嵩亲自沿着樊崇留下的蛛丝马迹跑了一趟,才发现樊崇已经率人潜入到了京畿重地。   “耿况一行人到了以后,主公打算如何安置?”   冯英盯着鱼禾问。   鱼禾笑着道:“给耿况一个侯,封他做御史大夫。其他的人,就分配到诸位将军麾下吧。”   上谷耿氏,那是不折不扣的顶尖豪强。   鱼禾派遣去的大船,愣是拉不下耿氏的族人,可见耿氏有多庞大。   这么庞大的一个氏族,到了江水以南,立马就能成为江水以南第一豪强。   鱼禾可不敢给他太大的权力。   不然很容易养出权臣。   鱼禾之所以招揽耿况,又不是真的看重耿况,纯粹是馋耿况手里的那些云台二十八。   只要那些云台二十八到手,再分散安置到比较势弱的军中,鱼禾北征的把握又会大几分。   像是诸葛稚、朱遵等人掌控的兵马,必须添一个云台二十八去坐镇。   一些郡卫、县卒联军,也得让他们去帮忙。   ……   时间一晃,到了四个月初八。   耿况等人到江水以南的日子近了,为显重视,鱼禾特地带上了冯英、杨音,赶到了会稽郡的码头去迎接。   与此同时,王匡和刘伯升的联军,也杀到了潼关。   刘秀和公孙述联军,也逼近了渭水。   王莽领命王寻、王邑率领十万大军,死守渭水。   又领太师公王匡、窦融等人率领兖州兵、并州兵,以及一部分城卫,在渭水抵挡刘歆。   太师公王匡借着渭水为屏,死死的将刘歆和公孙述的联军挡在了渭水以外。   王寻和王邑一改往日不着调的作风,死守潼关。   王匡和刘伯升率军猛攻,双方撕杀的极其惨烈。   双方的兵马数量、粮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   常安城周遭,俨然变成了一个修罗场。   王莽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让王兴取代了太师公王匡,让王匡和孔放二人,携带重礼,出常安城北,过并州,赶往了江水以南的金陵和徐州。   就在王匡和孔放赶往金陵和徐州的时候。   鱼禾刚刚抵达会稽郡的码头。   上千条大船,在海面上连成一片,伴着海风和浪涛声,缓缓的驶进了码头。   头船上的周字大旗迎风招展。   大旗下的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忧愁,有人雀跃。   待到大船临近的时候,鱼禾下令道:“奏乐!礼迎!”   冯英高声喊道:“奏乐!礼迎!” 第556章 虎聚!   随着冯英传令,码头上鼓乐齐鸣,奏起了一阵幽州独有的乐曲。   为了迎接耿况一行,鱼禾特地派人去搜罗了一些幽州独有的乐曲。   为的就是让耿况一行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码头上的百姓们,在鼓乐声最欢快的时候,跟着一起欢呼。   码头一瞬间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头船上,一个四旬的汉子穿着一身黑色常服,头戴一顶四方形的黑底金纹的冠帽,抚摸着略微有些发白的胡须,站在周字大旗下,眉头紧锁着。   在他身旁,一个两旬上下的青年汉子,神情雀跃,道:“爹,这江水以南看着不赖啊。”   四旬的汉子侧头瞥了青年汉子一眼,冷哼道:“不赖?你从哪里看出了不赖?那周王弱冠之龄就独霸半壁江山,其心智、手段,远超常人。   你我父子皆是岌岌无名之辈,他耗费这么大代价将我们从上谷郡迎到此处,必有所图。”   青年汉子笑嘻嘻的道:“论钱财、论实力,我们都不及周王百分之一。周王能惦记我们什么?无非就是看重爹您的才能,想将您招揽到麾下。”   四旬汉子撇着嘴,不屑的道:“天下有才之士,如过江之鲤。比我才能高的,数不胜数。周王不去招揽他们,却偏偏招揽我,你觉得这正常吗?”   青年汉子不以为然的道:“有什么不正常的。天下有才之士是多,但能传入周王耳中的少之又少。   爹在上谷郡镇守多年,江水以南近些年又跟上谷郡诸多豪强有所往来。   也许是谁将爹在上谷郡镇守多年的事情告诉了周王。   周王觉得爹您有才,所以想将爹您招揽到麾下。”   四旬汉子叹了一口气,“就怕此事没那么简单……”   青年汉子大大咧咧的道:“我倒是觉得爹您过于杞人忧天。”   “小人倒是觉得,少太守言之有理。我等所拥有的一切,对周王而言,可以忽略不计。周王能图谋的,除了我们这一身肉,一脑子的学问,一肚子的兵法谋略,别无他物。   看周王在岸边摆起来的仪仗,明显是在迎我们。   所以周王将我们从上谷郡请到此处,明显是想招揽我们。”   一个年近三旬的大汉,带着和煦的笑容,出现在了四旬汉子和青年汉子身边,笑呵呵的说着。   四旬汉子略微皱了一下眉头。   他对三旬的大汉感官不太好。   那张长满大胡子的脸,他看着就讨厌。   这厮之前是个马贩子,他在筹措上谷郡突骑的时候,这厮曾经为他供应过马,所以算是见过几面。   只是这厮平日里跟游侠儿走的很近,所以他不喜欢这厮。   没曾想,此次迎周王调遣南下,路径渔阳的时候,被这厮给撞见了,这厮一听说是要到江水以南去,就死皮赖脸的跟了上来。   四旬的汉子对年近三旬的大汉不感冒。   青年汉子跟年近三旬的大汉倒是挺投缘,听到了年近三旬的大汉附和自己的话,青年汉子立马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道:“还是子颜兄懂我……”   年近三旬的大汉脸色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刚要搭话,就听四旬的汉子不屑的道:“吴汉就吴汉,叫什么子颜,又不是文人,取什么表字。”   吴汉脸上的笑容一僵,有点尴尬。   青年汉子也有些尴尬。   “爹,子颜兄颇具胆识,能耐也不小。若不是此次随我们南下,很有可能就被彭伯父请去做县令了。”   四旬汉子一脸淡然,像是没听到青年汉子的话。   县令,那又如何?   一个贩马的商贾,就算是坐上了县令的位置,也是个贩马的。   吴汉自知自己不招这位世代官宦的大豪强待见,向青年汉子拱了拱手,退到了甲板上一边。   青年汉子在吴汉走后,冲着四旬汉子没好气的道:“爹,身在乱世,我们不能小逊任何一个有能耐的人,也许人家某一天就会超越我们。”   四旬汉子不咸不淡的道:“我只知道,即便是我死了,我耿氏还是耿氏。他若是死了,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青年汉子听到这话,一脸无语。   父子二人说话间,头船已经抵达了码头上。   甲板上的人瞬间聚拢到了四旬汉子身边。   当下船的木板铺设好以后,四旬汉子整了整衣冠,带着一众人下了头船。   鱼禾就站在码头上,背负双手,含笑而立。   四旬的汉子带着一众人走到了鱼禾面前,郑重的施礼。   “臣上谷郡大尹耿况,参见周王殿下……”   “臣上谷郡连率副贰(景丹,参见周王殿下……”   “臣上谷郡功曹寇恂,参见周王殿下……”   “小人上谷郡耿弇,拜见周王殿下……”   “……”   “小人南阳郡吴汉,拜见周王殿下!”   吴汉非上谷郡一系的人,所以在上谷郡一行人介绍完了自己以后,才缓缓的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鱼禾瞧着耿况、景丹、耿弇、寇恂、吴汉等人,眼中异彩连连。   耿况是一个四旬的汉子,穿着常服,长得方方正正的,眉头微微皱起的时候,颇具威严。   景丹是一个年近四旬,留着山羊胡须,头顶武士冠,身形消瘦的汉子。   耿弇是一个两旬的青年,有一点点短须,但是并不长,整个人看着神采奕奕的,身形也不高大,跟景丹一样,有些消瘦。   寇恂、吴汉,皆是年近三旬,两个人骨骼架子很大,看着很高大,实际上并不胖,没有那种膀大腰圆的感觉。   耿况一行整体上都很瘦。   远远没有鱼禾麾下其他将校那么硕壮。   耿况一行中,除了这些历史有名的人物外,还有耿况的其他几个儿子,耿舒、耿国、耿广、耿举、耿霸。   除了耿舒、耿国外,其他三个还是‘小家伙’。   鱼禾仔细打量了一番耿况一行后,热情的上前扶起耿况,“耿太守不必多礼……”   耿况起身,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殿下面前,不敢称太守。”   耿况这话是自谦,也是在向鱼禾表露,他和鱼禾还不是一路人。   鱼禾听出的他话里的意思,但他假装没听懂,他哈哈大笑道:“既然不愿意做太守,那就到我帐下做一个御史大夫如何?”   耿况脸上的笑容一僵,“此事还需要陛下定夺?”   鱼禾又是哈哈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帐下的御史大夫。我曾许诺,只要你来,便许你一侯。   你如今身在会稽郡,我便许你上虞县侯,食两百户,你看如何?”   耿况忙道:“此事还需要向陛下禀报,请陛下定夺。”   鱼禾抬手拍了一下耿况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你觉得我提要求,陛下会拒绝吗?还是说现在的陛下,能拒绝了我的要求?”   耿况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王莽如今被三方夹击,危在旦夕,哪还有心思在乎这个。   耿弇就比耿况识趣多了,他果断躬身道:“小人代家父多谢殿下厚爱。”   耿况猛然回头,恶狠狠的瞪了耿弇。   耿弇毫不畏惧的迎上了耿况的目光。   在耿弇看来,咱们人都到江水以南了,除了跟着鱼禾混,几乎没有第二条路走了。   这个时候瞻前顾后、扭扭捏捏的,只会被人看扁了。   耿况有自己的顾虑,耿弇有自己的想法。   而耿弇这个当儿子的,似乎不喜欢听他爹的。   历史上也是如此,耿况做事瞻前顾后,还是耿弇帮他下的决断,让他投了刘秀,最后才混出了个模样。   鱼禾听到耿弇搭话,顺势就跟耿弇聊上了,“你小子不错,有胆识,给我做一个虎威将军如何?”   耿弇双眼一亮,果断道:“臣耿弇,多谢主公厚爱。”   耿况见儿子认主认的这么快,差点跳起来将儿子掐死。   鱼禾则高兴的不得了,借着这个势头又看向了景丹,“你给我做一个武卫中郎将如何?”   景丹心头大震。   鱼禾只是初见他们,还不了解他们的能耐,居然就开始给他们许官许职。   而且职位都不小。   特别是他的武卫中郎将,位居大汉将军阶第四档。   景丹不明白鱼禾这是在收买人心,还是已经暗地里了解过了他们。   又或者说是鱼禾在迷惑他们。   鱼禾见景丹不答话,笑问道:“怎么,你不满意?”   景丹忙道:“臣景丹,多谢主公厚爱。”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了寇恂,“给你个鹰扬将军,如何?”   寇恂见景丹等人相继答应了鱼禾的封赏,自己也没办法拒绝,当即躬身道:“臣寇恂,多谢主公厚爱。”   鱼禾目光最后落在了吴汉身上。   吴汉立马直起了腰板,目光炯炯的看着鱼禾。   吴汉此次跟着耿况一行人到江水以南,就是因为他听说了鱼禾起家的事计,以及鱼禾现在的实力,觉得鱼禾有可能会夺取天下,所以特地赶来投奔的。   “至于你嘛,就给一个奉义中郎将,如何?”   此话一处,在场的众人脸色齐齐一边。   鱼禾给吴汉的奉义中郎将,地位远在给耿弇、寇恂的将军阶之上。 第557章 豪赌!   鱼禾给景丹一个武卫中郎将,耿况等人还能理解。   毕竟,景丹在上谷郡的时候是耿况的副手,地位远在寇恂等人之上。   鱼禾给了耿况一个御史大夫、一个侯,给景丹一个武卫中郎将,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给吴汉一个奉义中郎将,他们就完全不能理解。   他们是一群人成伙结伴的来跟着鱼禾混的,吴汉只是一个跑单帮的。   吴汉的职位不应该比他们高才对。   鱼禾现在给吴汉这么高的职位,是什么意思?   吴汉被鱼禾给的大礼给砸晕了,有些晕晕乎乎的。   景丹、寇恂等人则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些不满。   唯有耿弇这厮,像是看不到众人的反应一般,大笑着道:“我就说子颜兄有能耐吧?你们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说到此处,耿弇一脸喜悦的看着鱼禾道:“还是主公慧眼识人!”   耿况咬着牙,瞪向耿弇,恶狠狠的道:“你给我闭嘴!”   耿弇意识到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讪讪一笑,闭上了嘴。   鱼禾笑着道:“我可没有慧眼识人之能。存粹是我为了请你们父子到此处,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光是问陛下讨要空白文书,就付出了足足二十万石的粮食。   派遣上千条大船沿海而上,耗费的钱粮更是不计其数。   往返两趟,花费的代价超乎你们的想象。”   耿况等人听到了鱼禾为了将他们请到江水以南,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纷纷动容。   吴汉也回过了神,一脸惊荣。   鱼禾震惊的神情中,“你们初入我麾下,寸功未立,就先耗费了我无数粮草。我给你们的官爵自然要降一降,不然难以服众。   毕竟,我向来信奉的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不能食言而肥,也不会为了谁破例。”   说到此处,鱼禾看向吴汉,满意的笑道:“吴汉非我所请,却能主动来投,着实让我意外,所以官爵方面优厚一些,也很寻常。”   耿况等人听到这话,心里的不适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鱼禾市侩是市侩了一些,但能做到公平公正,不偏不倚,那也很不错。   “主公,该请诸位同僚一起去用膳了。”   冯英在这个时候出声提醒了鱼禾一句。   鱼禾立马反应了过来,“对对对,我为诸位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为诸位接风洗尘。”   耿况等人皆是在官场上厮混了多年的人,见冯异仅仅比鱼禾落了一个身位,就知道冯英身份不凡。   耿况等人齐齐施礼,“未请教?”   鱼禾介绍道:“我的相国,冯英!”   耿况一愣,“前广汉大尹?”   冯英笑着道:“正是在下!”   耿况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忙道:“下官见过冯相国……”   景丹等人跟着齐齐施礼。   冯英笑着点点头,道:“诸位不必多礼。主公对诸位可是十分看重啊。不仅派人将诸位的家眷迎到此处,为诸位解决了后顾之忧,还特地从数百里以外的金陵城,赶到此处迎接诸位。   我们这些早早投入到主公麾下的人,都没享受过这种礼待。”   有些话,鱼禾自己不方便说,但是冯英这个相国必须说到位。   鱼禾亲迎数百里,以示对耿况一行人的重视,鱼禾不说,但冯英必须说出来,让耿况一行人知道,鱼禾对他们到底有多重视。   耿况一行人听到冯英的话,又是一惊。   鱼禾堂堂一个半壁之主,能亲自赶到数百里之外迎他们,确实不容易。   “臣等多谢主公厚爱……”   鱼禾爽朗的笑道:“人才难得,多迎一迎也是应该的。”   耿况等人再次躬身道谢。   鱼禾带着他们,吹吹打打的赶到了临时搭建的行辕。   一处比较简陋的营地。   耿况等人踏入营地以后,有点懵。   他们完全没料到,鱼禾一个半壁之主,居然会住在一个仅仅有几十顶帐篷,以及一圈木桩围起来的营地内,而不是豪华的行宫里。   冯英跟在他们身边,见到他们一脸懵逼,就笑着解释道:“主公体恤百姓,不忍心让各地用民脂民膏为他大兴土木,所以所到之处皆住帐篷,且必须住在城外。   目的就是为了不扰民。”   耿况等人听到这话,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他们不得不承认,鱼禾这个周王,跟他们以往见到的那些王孙贵胄大大的不同。   他们以往见到的那些王孙贵胄出行,很不得带上所有能带上的人,所到之处,黄土垫道,百官恭迎,着华服,住华屋。   一处不满意,就有很多人会遭殃。   地方官员为了满足他们的需求,不得不拼命的去压榨百姓。   像是鱼禾这种不扰民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大丈夫当如是……”   耿弇觉得鱼禾这种做派,才是大丈夫概有的做派。   对外虎踞龙盘,对内温润如雨。   耿况瞪了一眼儿子,小声喝斥道:“不得妄言!”   开玩笑,大丈夫当如是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某刘姓名邦的人说了这话,然后当皇帝了。   鱼禾明显也是一个想当皇帝的人。   在鱼禾眼皮子底下说这话,这不是在找刺激吗?   耿弇不屑的撇了撇嘴,他觉得鱼禾没那么小气。   绝对不会计较此时。   众人在营地里走了一圈,抵达了鱼禾居住的大帐。   大帐内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酒菜。   待到鱼禾、冯英、耿况一行人坐定以后,刚刚闷好的羊肉被抬到了大帐内。   鱼禾持刀,为众人分割了羊肉。   然后众人一边吃喝,一边说话。   大多都是一些场面话,没有什么有营养的东西。   鱼禾之所以用羊肉招待他们,也是遵循的礼仪。   在炒菜没出现以前,古人招待客人最好的菜就是羊肉。   古人最常用的肉食,是羊肉和鹿肉。   牛是禁止屠杀的。   猪不阉割的话,根本长不肥。   一顿饭一直吃到了夜半,鱼禾才让冯英给众人安排了歇息之处。   耿况带着儿子们返回了自己的住处以后,将耿弇留在了自己的帐篷内。   待到其他儿子相继离开以后,耿况瞪着眼珠子,冲着耿弇喝道:“跪下!”   耿弇不情不愿的跪在耿况身前。   耿况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个逆子到底想做什么?”   耿弇坦然的道:“我只是觉得,既然我们已经举族迁移到了江水以南,那就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   耿况恶狠狠的道:“如今天下形势未明,谁能成为这天下的主宰,谁也说不准。这种时候急着下决断,跟找死有什么分别?”   耿弇仰着头道:“如今天下是混乱不堪,可论实力、论粮草,周王无人能及。周王能夺取天下的把握,远超所有人。   周王又如此看重我们,为何我们不能投了周王?”   耿况逼近耿弇,压低了声音质问道:“若是周王不能问鼎天下呢?我们耿氏投了他,岂不是要跟着他一起陪葬?”   耿弇正色道:“那我们就助周王问鼎天下!”   耿况恼了,骂道:“周王捧你两句,你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什么都不是,你拿什么助周王问鼎天下?   你以为问鼎天下很容易?”   耿弇沉声道:“至少我觉得周王问鼎天下的把握,要比其他反贼的机会要大。”   耿况冷哼一声,“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该过早的下决断!”   这就是耿况的本性。   不到万不得已,或者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轻易不会下决断。   耿弇毫不客气的道:“难道等到周王问鼎了天下以后,我们再下决断?那个时候周王还会需要我们?”   耿况被耿弇这话怼的有些气结,他指着耿弇,喝道:“就算那个时候周王不需要我们,我至少能保证我耿氏不会亡!”   耿弇盯着耿况质问道:“难道我们不投靠周王,我们耿氏就能平安的渡过这乱世?您别忘了,五校、铜马等贼在冀州和幽州肆虐的时候,我们除了花费钱粮买平安外,其他什么也做不到。   若非朝廷招揽了五校、铜马,我们耿氏恐怕早就亡在了五校、铜马手里。   我耿氏在上谷郡是一大豪族,可是放在整个幽州、整个冀州,根本不算什么。   五校、铜马横扫冀州、幽州,我们耿氏根本拦不住。”   说到此处,耿弇又道:“您为何会答应举族迁移到此处?还不是因为幽州、冀州的反贼有起伏之势,您为了避免我耿氏被人屠戮,所以才举族迁移到了此处。   我们如今借着周王的势,庇护耿氏的族人。   我们自然得为周王效力。   若是我们不为周王效力,周王凭什么庇佑我们?   爹,您不会认为天下有那种只拿好处不做事的事情吧?”   耿况听完耿弇一席话,脸色铁青,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耿弇继续道:“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耿况瞪起眼,盯着耿弇质问道:“若是周王败了,我们耿氏也要为周王陪葬吗?”   耿弇目光灼灼的道:“若是周王胜了,我们耿氏会满门公侯!”   这就是一场豪赌,赢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输了身死道消。 第558章 夜话   耿况皱起了眉头,一言不发。   耿弇继续劝解道:“爹,我知道您心中有顾虑,但有舍才有得。”   耿况恶狠狠的瞪了耿弇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有舍才有得?我是担心舍的太狠,将我耿氏一族舍进去。”   耿弇忙道:“我看那周王不是胡作非为之人,纵然不能问鼎天下,那也能雄踞一方。我们父子跟着他,即便是不能大富大贵,那也能保一族人平安。”   耿况瞥了耿弇一眼,没说话。   没过多久,景丹、寇恂相继出现在了帐篷内,见到了跪在地上的耿弇以后,并没有太大反应,似乎早就料到了耿弇会跪在此处。   “耿兄……”   “太守……”   景丹、寇恂二人一起向耿况施礼。   耿况缓缓点了一下头,沉声道:“你们觉得周王禾如何?”   景丹沉吟了一下,道:“看着像是一位仁君,但具体如何,不好判断。”   寇恂缓缓点头道:“我们对周王的了解,还处在表面上,所以周王如何,我们不好断言,但周王似乎很了解我们。”   说到此处,寇恂看着耿况、景丹、耿弇三人,道:“今日周王任命我等,看似随心所欲,但却暗藏玄机。   周王除了将太守任命为御史大夫外,剩下的人皆委任为将军。   其中景兄和吴兄的官职最高。   我和耿弇的次之。   耿舒等人再次之。”   耿况、景丹皆一脸若有所思。   寇恂继续道:“景兄在上谷郡充任的是副贰,有领兵之能,授予景兄将军职位,我倒是能理解。可我在上谷郡只是一个功曹,耿弇在上谷郡无官无职,吴兄也只是一个失去了亭驿,被迫贩马的马贩。   我等并没有展露领兵之能,周王却授予了我们将军职位。   周王明显是知道我们有领兵之能。”   景丹点着头,沉声道:“能探查出你们有领兵之能,怕是早已将上谷郡的一切都摸透了。”   耿况突然开口,“那吴汉呢?”   耿况有点看不上吴汉。   吴汉出身不高,也没有崭露出什么惊人的才能,耿况实在是很难高看他一眼。   耿弇听到耿况问话,小声的帮吴汉辩解了一句,“吴兄的能耐可不小……”   耿况恶狠狠的瞪了耿弇一眼,耿弇怏怏的闭上嘴。   景丹却赞同的点头道:“耿弇说的不假,吴汉的能耐确实不小。在来江水以南的船上,我们没少跟吴汉接触。   吴汉在兵法谋略一道的造诣,不输给我。”   寇恂补充了一句,“也不输给我……”   耿况眉头一挑,不敢相信的道:“吴汉有那么厉害?那在幽州的时候,为何不见他展露?”   寇恂苦笑着道:“他出身卑微,无人举荐,纵然有天大的能耐,也得不到重用。不像是我和景兄,家中薄有资产,纵然是没有半点才能,也能出仕。”   耿况闻言,不说话了。   他相信寇恂说的是实情。   因为他很清楚,官场上很多时候不是讲实力、讲能耐的,而是讲关系讲利益的。   有些人无才无德,家中关系颇多,出仕轻而易举。   有些人无才无德,家中资产颇多,出仕也是轻而易举。   有些人家中既没有关系,也没有资产,纵然身负惊艳之才,也只能泯灭与百姓当中。   就像是他,若不是家中是幽州大豪,他能坐上上谷郡太守之位?   寇恂家里若非是世家大族,上谷郡功曹能有他的份儿?   景丹的关系和家资倒是没有他们雄厚,但景丹也是因为年少时在长安城游学,碰上了王莽篡汉而立,破格选用人才,沾了王莽篡汉的光,才坐上了上谷郡二把手的位置。   若非如此,上谷郡二把手能有他的份儿?   “既然你们都说吴汉是有才之士,那一定不会错。如此说来,我倒是小看他了。”   耿况沉默了许久,缓缓的说道。   景丹和寇恂跟了他很长时间,两个人的性子他了解,在这种事情上,景丹和寇恂不可能跟他说谎。   景丹沉声道:“我们也是在船上才得知吴兄有大才,在此期间,并没有周王的人跟我们接触。而周王在我们下船以后,并没有跟吴兄有太多交谈,就任命了吴兄为奉义中郎将,地位跟我的武卫中郎将不相上下。   可见周王早早就知道了吴兄的才能。”   此话一出,耿况、寇恂、耿弇皆一阵胆寒。   作为一群幽州的官吏,尚不知道治下的马贩子有大才。   远在千里之外的鱼禾,却对幽州的人才了如指掌。   这种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哪怕是曾经拥有整个天下的陛下,也做不到这一点吧?”   寇恂震惊的道。   景丹点着头道:“不错,陛下做不到这一点。”   耿况目光在景丹和寇恂身上盘桓了一圈,沉声道:“陛下的绣衣执法,可是遍布天下啊。”   寇恂、景丹、耿弇点着头,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手握着绣衣执法的王莽,尚且没办法对天下各地的人才了如指掌。   鱼禾却能轻易做到。   鱼禾手里所掌控的势力,以及鱼禾自己的能耐,必然远超他们的想象。   耿弇见气氛有些凝重,突然晒笑了一声道:“有这么强悍的主公,我们不是应该高兴吗?”   耿况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话虽如此,可天下的局势瞬息万变。谁会主宰江山社稷,谁也说不准。   昔日楚汉相争,楚王的实力远超汉王千百倍。   可楚王最终还是倒在了汉王面前。”   耿况瞥着耿弇道:“楚王当年可是占据着大半个江山。周王只是占据了半壁江山,而且还是相对荒芜的江水以南。”   景丹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道:“若是有人能一统江水以北,实力只会比周王强,不会比周王弱。”   耿弇忙道:“问题是没有啊。”   耿况白了耿弇一眼,遥望向了长安城的方向,幽幽的道:“马上就会出现了……”   寇恂深以为然的道:“刘歆、公孙述、王氏兄弟、刘氏兄弟,三方征讨长安城,不仅是在征讨陛下,也是在角逐江北的王。   他们中间谁取胜,谁就会是北方的王。”   耿况盯着耿弇,意味深长的道:“这就是我不许你急着向周王效忠的原因。江水以南比起江水以北,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耿弇罕见的皱起眉头,没有言语。   景丹看了几人几眼,道:“我观周王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他对天下了如指掌,必然会有所谋划。   他实力远超所有反贼,江北即便是角逐出了王,短时间内也难以跟他匹敌。   若是他能趁机在北方站稳脚,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寇恂迟疑了一下道:“我听那位冯相国说,周王已经拿下了江北的半个南郡。”   “南郡?”   “南郡?!”   耿况等人齐齐一愣。   景丹快速的冲着门外招呼了一声,“取地图来!”   门外的侍卫们听到命令,立马捧着地图出现在了帐篷内。   几个人铺开了地图,快速的找到了南郡的位置。   景丹在看到南郡的位置以后,立马追问,“冯相国有没有告诉你,周王拿下的半个南郡,包括那些地方?”   寇恂屈指点了点地图上的一处地方。   “襄阳?!”   耿况、景丹等人心头皆是一惊。   景丹忍不住感慨道:“周王麾下有高人呐!”   寇恂深以为然的点头,“他已经打开了北上的门户,挥兵北上只是时间问题。”   耿弇撇着嘴道:“我看了一下,南郡两边是公孙述和王氏兄弟的兵马,他们对此视若无睹,还真是自寻死路啊。”   寇恂幽幽的道:“恐怕不是自寻死路,而是无可奈何。”   耿况、景丹等人目光齐齐落在了寇恂身上。   “冯相国还告诉了你其他的?”   “不错,冯相国说,周王在南郡江边部署了近十万兵马,其中有四万就是全是带甲的铁甲。”   “……”   耿况、景丹等人瞳孔皆是一缩。   耿弇忙道:“就是周王身边的侍卫穿戴的那种全身笼罩在铁中的铁甲?”   寇恂重重点头。   耿弇哈哈一笑,“那确实无可奈何。只要周王手底下的将军不是废物,公孙述和王匡等人除非组建二三十万大军,不然真的拿他们无可奈何。”   鱼禾手里的铁甲,在耿弇看来,那就是作弊。   别人的盔甲还处在保护周身要害的地步,鱼禾手里的铁甲已经连脚趾头都保护起来了。   只要领兵的将军不故意送,一般人还真啃不动他们。   哪怕人数占优。   景丹也呵呵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我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我们能考虑到的隐患,周王早就考虑到了。   甚至在其他人还在为了一郡一县争抢的时候,周王已经开始布局天下了。   待到长安城外的三方势力角逐出胜负的时候,应该就是周王挥兵北上的时候。”   寇恂郑重的点头,“除非有天助,不然北方无人是周王的对手。”   耿弇更乐了,“如此说来,我们投了一个了不得的主公?!”   景丹含蓄的道:“可不是我们主动投靠的,而是他主动招揽我们的。” 第559章 鱼禾的安排   耿况关键时候站出来泼凉水,“你们还是别高兴的太早。不到最后一刻,胜负谁也说不准。我们还是早做一些准备,避免族人跟着我们遭难。”   耿况跟景丹、寇恂等人不同。   耿况是一族之长,不仅要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一族考虑。   他无论做任何事,都必须先将氏族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景丹、寇恂二人了解耿况的性子,听到耿况的话,二人脸上的笑容一敛。   寇恂沉吟着道:“我听冯相国说,主公起家的时候,为了快速在西南站稳脚,曾经跟滇国的庄氏和句町国的句町侯亡承,有过合作。”   耿况微微皱眉,“跟异族合作?”   耿况对异族的感官不好。   他此前所在的幽州,域外就是扶余等势力。   那些势力在汉新交替的时候,没少入侵幽州,残害幽州百姓。   为此他还组建了一支三千人的突骑,专门应对扶余等势力的侵害。   所以听到鱼禾跟庄顷和亡承合作,他心里有些不痛快。   寇恂也知道耿况讨厌异族,他急忙道:“主公虽说和庄氏、亡承合作过。但并没有将我汉家疆土拱手让出去,亦没有让庄氏和亡承残骸我汉家百姓。   为了维护我汉家疆域,为了不背信弃义,主公在坐大以后,特地帮庄氏和亡承打下了哀牢国和南越国。   让庄氏族人和句町人迁移了过去。   如今哀牢国和南越国已经覆灭,取而代之的是庄氏和亡氏所立的东越和西越。   他们皆奉主公为宗主。   四时皆有贡品。   主公有召,他们也会领兵来援。”   耿况、景丹、耿弇三人听到这番话,都惊呆了。   耿况难以置信的道:“你是说周王帮人打下了两个王国?”   寇恂重重的点头。   耿况彻底惊了。   他原以为,鱼禾占据江水以南,已经很了不起了。   没料到鱼禾连哀牢国和南越国都收拾了。   鱼禾将庄氏和亡氏的人迁移到南越和哀牢的故土上,许他们建国,目的是什么,耿况也能猜倒。   鱼禾的目的是让汉人彻底占据益州郡和牂柯郡的主导,让两郡彻底汉化,让西南彻底变成汉家的一块。   秦、汉两朝花费了许多代价没解决的问题,被鱼禾这么一搞,似乎彻底解决了。   景丹一脸钦佩的道:“主公为了守住信义,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景丹敬佩不已啊。”   寇恂认真的点了点头。   鱼禾有能耐拿下哀牢国和南越国,那他就有能耐将南越国和哀牢国纳入版图。   但鱼禾为了守住信义,居然将其分给了庄氏和亡氏。   足可见鱼禾有多看重信义。   这样的主公,他们跟着放心。   他们不用担心功成名就后,会被鸟尽弓藏。   耿弇对于鱼禾的做法也很敬佩,不过他的关注点却不在此事上,他盯着寇恂道:“你跟我爹说这个,是想让我爹效仿庄氏和亡氏?”   耿况一愣,急忙看向寇恂。   寇恂赶忙摇头道:“耿氏虽大,可并没有庄氏和亡氏庞大,亦没有足够的功劳让主公去域外帮你们开疆。   纵然算上我寇氏的人,以及景兄的族人和私属,也不够。”   耿况沉吟着道:“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寇恂坦言道:“我的意思是,太守若是不放心族人,大可以分割出去一部分族人,去东越、西越落地生根。   主公若是胜了,自然是皆大欢喜。   主公若是败了,东越和西越的族人,也能延续氏族。   主公得庄、亡相助,才在西南混的风生水起。   其他人未必就有主公这种机遇,更别提征讨东越和西越了。”   耿况若有所思。   许久以后,耿况道:“此事以后再说吧。眼下周王占优,你们全力辅佐周王吧。”   说到此处,耿况向景丹、寇恂拱手一礼。   景丹和寇恂急忙还礼。   耿况又道:“往后我们同殿为臣,便是同僚了。以后你们就别把我当旧主看待了,不然周王会不高兴的。”   景丹和寇恂对视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在上谷郡的时候,自然是以耿况为尊。   可是到了鱼禾手底下,大家都是鱼禾的臣子,自然得以鱼禾为尊。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景丹和寇恂躬身一礼,退出了大帐。   耿况瞪了一眼耿弇,没好气的道:“你也滚吧……”   耿弇撇了撇嘴,离开了大帐。   大帐内剩下了耿况一个人。   耿况意兴阑珊的道:“周王禾,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一个可怕的人啊。”   短短半日。   鱼禾就将景丹、寇恂、甚至他儿子的心给勾走了。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怕到他不敢生出半点跟鱼禾为敌的心思。   至于鱼禾嘛,对他的心思没有太多探究的兴趣。   鱼禾正忙着瓜分吴汉、景丹等人。   营地正中的大帐内。   鱼禾正和冯英二人,商量着如何分派吴汉等人。   鱼禾坐在案几后,道:“耿舒就跟着马援吧。”   冯英愕然的看着鱼禾,狐疑道:“为何让耿舒跟着马援?”   今日席间,冯英仔细瞧了一番,鱼禾明显对吴汉、景丹、寇恂、耿弇更在意。   为何不从他们中间挑一个人分派给马援,反而让耿舒去?   鱼禾瞥着冯英,有点不太好解释。   总不能说耿舒是马援的官配副手吧?   “耿舒多谋少断,很难独当一面,所以让他跟着马援。”   鱼禾思量了一下,给了冯英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   冯英一脸狐疑。   鱼禾却没多做解释,“调遣诸葛稚回金陵充任御史中丞,改徐宣为越巂郡太守,南山军就交给吴汉。”   冯英一脸震惊,“让那个贩马的独掌一军?!”   冯英觉得鱼禾八成是疯了。   居然将手里的铁军之一,交给了一个马贩子?   鱼禾幽幽的道:“你可别小瞧了吴汉,吴汉的能耐可不小。”   吴汉就是出身不高,所以一直被人轻视。   可鱼禾很清楚,吴汉的能耐不输给任何人。   “即便是如此,也不该一下子将南山军交给他吧?”   冯英忙道。   吴汉初入鱼禾麾下,寸功未立,一下子任命为一军主将,别人很难信服。   军中历来崇尚强者,这种空降式的任命,军中将士很难认可。   鱼禾思量了一下,点着头道:“也对,那就由我少母亡洢暂代南山军主将之职,吴汉充任副将吧。”   冯英一脸无语。   亡洢如今身怀六甲,鱼禾将南山军主将的位置丢到亡洢头上,亡洢也管不了。   吴汉去充任南山军副将,跟南山军主将有什么区别?   不过,如此一来,倒也能缓解一下吴汉空降所引起的布满。   “景丹暂时就充任为东山军副将吧。寇恂就去充任北山军副将。至于耿弇嘛,就去岳山军充任副将。顺便召马员回金陵城,出任兵部。”   鱼禾轻描淡写的完成了景丹等人的任命。   冯英直愣愣的盯着鱼禾说不出话。   东山军主将一直由庄乔挂名,庄乔如今去了冀州,东山军算是群龙无首。   让景丹去充任东山军副将,跟让吴汉去充任南山军副将有异曲同工之意。   北山军如今由朱遵统领,阴识遥领。   鱼禾回头八成会让朱遵直接改任地方官,寇恂去了北山军充任副将,跟主将也没区别。   至于耿弇,去了岳山军充任副将,马员又要被召回来。   那岳山军还不是耿弇说了算。   鱼禾一下子将四支兵马交给了刚刚投入他麾下的人。   冯英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主公,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冯英小声提醒。   鱼禾呵呵一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   冯英瞥了鱼禾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鱼禾在玩火。   鱼禾笑了笑,没说话。   鱼禾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吴汉、景丹等人的家眷回头会跟着他一并回到金陵城去,鱼禾不怕他们闹什么幺蛾子。   而且吴汉等人初入鱼禾麾下,鱼禾就给了他们这么高的职位,他们光是要服众,就得耗费一些手段和时日,哪有闲暇想其他的。   “那个……兵部是什么?”   冯英见鱼禾主意已定,转念想起了鱼禾刚刚提到的兵司,一脸疑惑。   鱼禾笑道:“我只是个王,还不是帝王,称朝建制有些不妥当。但我治下的政务,仅凭你我二人,又处理不过来。   所以我准备先设立几部,帮助我们一起处理政务。”   说到此处,鱼禾盯着冯英笑吟吟的道:“你再怎么说也是一位相国,整天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忙碌,也不应该啊。”   冯英沉吟着点点头。   他一个大相国,成天处理那些琐碎,确实有点费神。   有人帮他处理琐碎也好。   而且鱼禾设立的几部,以后很有可能由他这个相国统管,他也乐见其成。   “不知道是那几部?”   “吏部、礼部、户部、兵部、刑部、工部、御史部、教化部、军部……暂时就这九部。”   鱼禾大致向冯英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冯英不解的道:“兵部应该是统管兵马的,那军部是作什么的?”   鱼禾笑道:“兵部只统管地方上的郡卫和县卒,军部则统管四方山军和五岳山军。”   冯英恍然大悟,这是要将战卒和守卒分开管。 第560章 投桃报李   如此一来,政务和军务恐怕也会进一步的分离。   鱼禾这是要将政务和军务做进一步的切割。   此举有好有坏。   好处就是,进行切割后,政务和军务会成为两个独立的体系,双方互不影响,互不从属。   但鱼禾有令的话,双方又可以展开密切的配合。   坏处就是,军政双方各有各的利益,一旦遇到了问题,必然会产生争端。   冯英沉吟着道:“主公是否考虑过其中的利弊?”   鱼禾缓缓点头。   冯英忙道:“主公可知道,如此一来,文武必有一争。”   鱼禾有些好笑的道:“我不这么做,群臣们难道就不争了?”   冯英一愣,苦笑了起来。   也是。   内斗是人的秉性,历朝历代都难以避免。   即便是不改官制,避免了文武之争,那也会有左右丞相之争、丞相和大将军之争、丞相和太尉之争、亦或者大将军和太尉之争。   鱼禾若是册立太师的话,很有可能也会出现丞相和太师之争。   总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也许文武相争会比左右丞相之类的争斗更温和一些也说不定。   毕竟,文武相争,无论是谁输谁赢,都很难独掌握朝纲,胜者即便是再强悍,也有仰仗败方的地方。   左右丞相之类的争斗就不同,权力争斗只是个开胃菜,最后都要动刀兵,每次都是血淋淋的。   “主公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臣无话可说。”   冯英仔细想了想,左右丞相之类的争斗也好,文武之争也好,对鱼禾而言,未必是一件坏事。   因为鱼禾作为王者,可以居中调停,也可以扶弱镇强,达到他统御群臣的目的。   鱼禾笑着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忧,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尽可能免于争斗的。”   冯英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鱼禾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下去早些歇着吧。明早带着耿况等人过来见我。”   冯英迟疑了一下,道:“臣还是觉得,冒然将麾下诸多兵马给吴汉等人,有些草率。”   鱼禾沉默了一下,感叹道:“我也知道有些草率,可时不我待啊。”   鱼禾看着冯英道:“依照四海镖行传回来的消息,王莽大概撑不到五月。也就是说还有两个月,我们就要兴兵北上。   在这两个月时间内,我必须给我麾下诸多兵马找一个合格的主将,也必须让这些主将尽快的融入到军中。   如此才能在北征的时候发挥巨大的作用。”   冯英沉声道:“有冯将军、马将军等人,主公无需如此冒险。”   鱼禾笑道:“我只是想确保此次北征可以万无一失,并没有想着去冒险。”   冯英忙道:“任命吴汉等人为……”   鱼禾不等冯英把话说完,就抬手打断了他,淡然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才能看清楚人心。”   冯英一愣。   鱼禾又道:“我们北征的日子越来越近,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考验吴汉等人的忠心。所以我将他们放在了高位上,他们若是不忠,必然会有所作为,到时候我也能看清他们。”   冯英急了,“他们手握大军,一旦过了江,主公就很难约束他们了。”   鱼禾晒笑道:“我给他们的兵马中,除了耿弇的岳山军是由纯正的汉人组成的外,剩下的皆有其他部族的人。   其他部族的那些人可不像是我汉人,对官职看的那么重,他们只认自己的王。”   就像是益州郡的三山,虽然在益州太守手底下听用。   可他只忠诚一个人,那就是蛮人王鱼禾。   若是益州太守做出了什么对鱼禾不利的事情,三山会毫不犹豫的率领蛮人们砍了他。   冯英迟疑着道:“话虽如此,臣还是不放心。”   鱼禾有点无语了。   鱼禾白了冯英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总不可能让我将后手全给你交代干净吧?”   冯英一脸愕然。   鱼禾摆摆手,“行了,下去吧。别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你何曾见过我做过没把握的事情?”   冯英若有所思。   鱼禾貌似还真的没做过什么没把握的事情。   如此说来,鱼禾必然是准备了诸多后手防着吴汉等人,只是有些后手不方便说?   “是臣多虑了……”   冯英躬身一礼,“臣告退……”   鱼禾点点头,看着冯英离开了大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老头子,想的真多,差点被他逼的说出实话了。”   “我要不是馋耿况手里的三千突骑,我会那么实在?”   鱼禾一脸无语。   他之所以那么大方,就是为了引耿况主动交出手里的三千突骑。   三千突骑的数量虽然不多,但质量却很高。   历史上,耿况等人凭借着这三千突骑在幽州等地混的风生水起。   他要是能将这三千突骑吞下,分派到五岳山军当中,五岳山军中最薄弱的骑兵方面,就能补足。   到时候五岳山军的实力就会再提升一个档次。   五岳山军跟四方山军不同。   四方山军有廉丹赠予的天水、陇西两地的精骑,骑兵的实力不可小逊,之所以一直没传出什么大名声,就是因为江水以南多水多山的地形,不适合骑兵驰骋。   五岳山军无人赠予精骑,再加上五月山军中大部分人都是江水以南的人,也不擅长骑射。   所以五岳山军在骑射方面显得有些薄弱。   所以必须将耿况手里的三千突骑分润下去,才能弥补一下他们薄弱的地方。   ……   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   冯英就带着穿戴整洁的耿况一行到了鱼禾的大帐。   “臣等参见主公……”   冯英、耿况一行见到鱼禾,齐齐向鱼禾施礼。   鱼禾哈哈笑着道:“耿大夫住的可还习惯?”   耿况躬身道:“习惯……”   耿弇大大咧咧的补充了一句,“没睡好,总觉得被褥都是湿的,不干爽。”   耿况咬着牙,瞪向了耿弇,有点想掐死耿弇的冲动。   吴汉、景丹、寇恂等人一脸哭笑不得。   鱼禾看着耿弇,哈哈笑道:“你还真是快人快语。”   耿弇仰着头,“臣做事向来如此。”   耿况恶狠狠的瞪了耿弇一眼,耿弇就当没瞧见。   鱼禾一脸欣赏的看着耿弇道:“我就喜欢你这种直爽的人。”   鱼禾看得出来,耿弇并非是没有城府的铁憨憨,他只是看的比耿况清楚,做事比耿况决断。   耿弇深知已经到了江水以南了,除了跟着他混,没有第二条路走,所以就放弃了其他的想法,一门心思的跟他混。   所以才表现的如此直爽。   因为耿弇问心无悔。   “坐下说话。”   鱼禾请耿况一行坐下,笑道:“昨夜我和冯英商量了一番,对你们以后的去处做了一些安排。”   耿况一行人中,除了耿况,其他人都神情一肃。   虽说鱼禾昨日给了他们官职,但具体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并不知情。   鱼禾到底是真的欣赏他们,还是逢场作戏,通过鱼禾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清楚了。   鱼禾冲冯英道:“你跟他们说说。”   冯英拱手一礼,看向了吴汉等人,将鱼禾昨夜对吴汉等人的任命说了一番。   吴汉等人听冯英说,鱼禾让他们到各军中去充任副将,倒是没有太大反应。   因为他们皆是能领兵的人,他们深知,军中的副将,除了名头好听一点,其实并没有太多实权。   论对兵马的掌控力度,说不定还不如军中的校尉呢。   但等他们听到鱼禾会将各军中的主将调走,亦或者任命有名无实的主将以后,他们全部都惊了。   他们没料到鱼禾会如此重视他们。   他们刚到鱼禾麾下,鱼禾就给他们实权。   鱼禾难道就不怕他们掌权以后做出什么不利于鱼禾的事情?   鱼禾对他们的信任,不仅让冯英赶到害怕,他们自己也赶到害怕。   “主……主公是不是再斟酌一二?”   吴汉忍不住开口。   鱼禾不计较他的出身,高看他一眼,还如此相信他,他心里真的很感动,他觉得鱼禾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想跟着鱼禾共闯一番大业,所以他不想看到鱼禾‘胡来’。   景丹、寇恂震惊之余,也跟着点头。   鱼禾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不敢拿。   看似大大咧咧的耿弇,此刻也跟着点头,“臣愿意为马将军做副贰,主公无需调离马将军。”   耿弇很干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吴汉三人顺势道:“臣等也愿意为副贰……”   鱼禾摆手笑道:“无须如此,我定下的事情,不会更改。”   吴汉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凝重。   吴汉率先走出了案几,单膝跪在了鱼禾面前,“承蒙主公看重,委以重任,臣必以死相报。臣尚有良马千匹,愿意献给主公!”   景丹、寇恂、耿弇听到这话,下意识的看向了耿况。   耿况深深的看了鱼禾一眼,微微冲景丹三人点了点头。   景丹走出案几,单膝跪在了鱼禾面前,道:“承蒙主公器重,委以重任,臣必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臣有私属三百,健卒两百,愿献于主公!”   寇恂紧随其后,单膝跪地道:“承蒙主公器重,臣愿为主公万死不辞。臣族中有牲畜上万,青壮四千,愿献于主公!”   耿弇最后走出案几,单膝跪地,郑重的道:“承蒙主公不弃,臣愿以死相报。臣家中有突骑三千,可挡万卒,愿献于主公!” 第561章 鱼丰又作妖了!!   “哈哈哈……”   鱼禾笑着起身,道:“卿有效死之心,我心甚慰。人马我收下了,牲畜就不必了。卿如此大方,我也不能吝啬。”   “冯英?”   “臣在!”   “赐金陵城宅院,以安其家眷;赐临县田产,以安其族人;赐将兵将甲,以安其心!”   “喏!”   吴汉四人齐齐拜倒在地,“多谢主公厚赐!”   鱼禾上前,挨个扶起四人,豪迈的笑道:“得四位相助,如虎添翼啊。”   吴汉谦逊的道:“若非主公慧眼识人,臣恐怕还忙碌于骡马之间。”   鱼禾拍着吴汉的肩头,道:“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的能耐,别人不知道,我却很清楚。跟着我,肯定不会让你后悔。”   吴汉重重点头。   鱼禾看着吴汉四人,道:“常安城一旦被攻破,便是群雄逐鹿之日。我也会在常安城被攻破的时候挥兵北上。   依照我们潜藏在常安城的探子回报,常安城怕是抗不到六月。   所以六月我会挥兵过江。   如今距离六月,还有两个月有余。   两个月时间,你们要赶到你们兵马驻守的地方,还要快速的融入其中,时间很紧。   所以我要你们尽快上路。”   吴汉四人对视了一眼,齐齐躬身道:“喏……”   鱼禾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们的家眷我会妥善安置,你们亦可以通过驿站,跟家中通信。”   吴汉四人齐齐点头。   鱼禾继续道:“你们此去赴任,带的人不能太多。因为各军的人数是固定的,不能多也不能少。”   吴汉四人皆是一愣,还有这个说法。   此前的历朝历代,对军中人数要求都没有这么严格吧?   鱼禾见他们有疑惑,解释道:“军中有相应的宅院、田产配发,四时还有一些钱财和酒肉配发。   人少了就会出现吃空额的情况,人多了又没那么多东西发,容易引起一些将士不满。   所以军中的人数必须固定。   缺一个补一个。   有阵亡或者受了重伤无法再作战的将士,及时上报。   地方上会妥善安置其家眷,也会发放一定的钱粮。”   吴汉四人听到这话更愣了。   好家伙,其他反贼还在为温饱奔波,鱼禾这边已经开始给将士们发钱财和酒肉了。   其他朝代的将士们出征,那都是在服役,鱼禾这边居然给发宅院和田产?   其他朝代的将士们出征,死了伤了,除非有军功在身,又或者在军中有关系,不然没人官。   鱼禾这边居然还包安置家眷,分发钱粮的。   难怪鱼禾如此年轻,就占据了半壁江山。   难怪鱼禾如此强横,其他反贼不敢与之为敌。   他待将士们如此优厚,将士们还不得为他拼命?   难怪鱼禾放心的让他们四个刚刚投靠的人去独领大军。   他待将士们如此优厚,除非有人能拿出更多,还能从鱼禾手里抢走将士们的家眷,不然将士们不可能反他。   吴汉四人对视了一眼,郑重的向鱼禾一礼。   “臣等明白了……”   鱼禾点了点头,叮嘱道:“好好待军中的兄弟,好好待军中其他部族的人。”   吴汉等人愕然的看向鱼禾。   鱼禾前半句话他们还能理解,后半句话他们就没办法理解。   鱼禾幽幽的道:“他们现在是在为我汉人拼命!”   吴汉等人瞬间理解了鱼禾后半句话。   只不过理解的有些偏差。   鱼禾在陈述一个事实。   吴汉等人则理解成了,多一个其他部族的人赴死,就少一个汉人赴死。   但不管吴汉等人理解的对错,只要能理解,能善待其他部族的人就好。   鱼禾就怕他们贯彻落实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上任以后,先将军中其他部族的人清理干净。   鱼禾不说的话,他们绝对敢这么干。   因为这个时代,汉人至上。   “臣等明白……”   吴汉四人躬身应允。   鱼禾点了一下头,道:“该叮嘱的我都叮嘱了,你下去收拾东西,早日赶去赴任吧。”   吴汉四人一起抱拳,退出了大帐。   鱼禾在吴汉四人走了以后,对一脸肉痛的耿况道:“往后就有劳耿大夫跟在我身边,跟冯英一起辅佐我了。”   耿况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喏……”   三千突骑,那可是他耗费多年才筹建起来的精兵,耗费了无数钱粮。   甚至耗费了无数人。   儿子所说的可挡万人,那都是谦虚的说法。   三千突骑目前最佳的战绩,是横扫了近四万反贼的肆虐。   此外还挡住过扶余一万四千多游骑的侵犯。   如此悍卒,如今就献给鱼禾了,耿况是真的心疼。   鱼禾能理解耿况的心情,若是在他盘踞平夷期间,有人让他献出当时的虎豹狼三营,他也会心疼,甚至还会跟对方干一场。   ……   吴汉四人离开了大帐,回去跟家眷交代了一番,简单的准备了一些东西,带了一些人手,就到鱼禾大帐内等待鱼禾吩咐。   鱼禾赐下了将兵将甲,又给他们配备了三个传令兵,为他们引路。   在请他们喝了一碗酒后,送他们赶到各处去赴任。   鱼禾在他们离开以后,收了他们投献的东西,带着耿况,以及吴汉四人的家眷,赶回了金陵城。   回到金陵以后,鱼禾安置了吴汉四人的家眷,然后开始筹备九部。   耿况被任命为御史部的大夫。   马员被任命为兵部大夫。   马况被任命为礼部大夫。   剩下的各部大夫,暂时空缺。   鱼禾其实更想叫尚书,亦或者大臣之类的。   但眼下是新汉时期,还没有尚书这个叫法。   所以鱼禾暂时用大夫代替尚书。   就在鱼禾为九部具体的搭建起框架的时候,冀州那边传来了消息。   贾复于中山郡,斩杀了一个劳什子的中山王,拿下了中山,随后转战河间等地。   张休于常山郡,斩杀了新冒出来的铜马王,拿下了常山郡,随后转战巨鹿郡。   冀州群龙无首,一半个月,贾复和张休两面出击,拿下了半个冀州。   鱼丰摇身一变,成了冀州王。   临近冀州的青州、徐州、兖州等地的义军们见此,纷纷缩回了自己伸入冀州的爪牙。   正在征讨常安的刘歆、公孙述、王匡、刘伯升,以及潜藏在暗处的樊崇,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变得有些焦急。   刘歆、公孙述、王匡、刘伯升等人也不知道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居然合作在一起,开始征讨常安城。   此前他们都是各自为战,合作在一起后,居然开始配合作战。   常安一时间变得岌岌可危。   ……   金陵城。   周王宫。   鱼禾看完了鱼丰派人送回来的信件以后,头大如斗。   “主公,怎么了?”   冯英正在批阅奏疏,见鱼禾神情不对,狐疑的问。   鱼禾将鱼丰派人送的信,递给了冯英。   冯英拿到手里一瞧,嘴角抽搐了起来。   正在冯英下首翻看奏疏的马况、马员、耿况,皆好奇的看向了冯英。   冯英见此,迟疑了一下,将信递给了三人。   三人拿到了信,传阅了一番,然后一脸怪异。   冯英看向鱼禾道:“主公,鱼公这是何意?”   鱼禾一脸无语的道:“我怎么知道?”   冯英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看向马况三人,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说的。   马况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鱼禾和鱼丰父子之间的事情,还真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要不,去信问问?”   冯英提议。   鱼禾没好气的道:“冀州所属,以他为首,他决定的事情,我们问了也是白问。他要一个侯,那就给他一个侯,至于传给贾复,不可能。”   鱼禾觉得,他的便宜老子就是在作妖。   好好的问他要一个侯爵,而且还是冀州境内的侯。   还不是为自己要的,说要传给他干儿子。   而他干儿子居然是贾复?!   这不是胡闹嘛!   贾复年少有又能耐,鱼丰见猎心起,收贾复当干儿子,鱼禾倒是能够理解。   鱼丰为贾复讨要爵位,却不为鱼越、鱼町、鱼奘等人讨要爵位,鱼禾也能理解。   毕竟,鱼越等人皆是鱼禾的血亲兄弟,即便是鱼丰不说,鱼禾也会安排妥当。   贾复这个干儿子,不怎么值钱,鱼禾就算是不搭理,鱼丰也没脾气。   所以鱼丰才厚着脸皮为贾复讨要爵位。   但鱼禾是将贾复当成将帅之才培养的,以后是要当扛鼎之人的。   成了宗亲以后,鱼禾还怎么用他?   而且,即便是没有鱼丰插手,以贾复的才能,以后也能得一个侯,含金量还比鱼丰要的要大,传出去也比鱼丰要的要好听。   鱼丰完全是多此一举。   “可鱼公明显是为贾复讨要爵位,若是不许传给贾复,他恐怕不会答应。”   冯英哭笑不得的说。   鱼禾摆手道:“那就以不合理为由,驳回。”   冯英点了点头。   鱼禾是王,封他老子为侯,合理吗?   不合理。   倒也能驳回。   “臣就怕鱼公不会善罢甘休。”   冯英苦着脸说。   当爹的给当儿子的作妖,当儿子的又不能打他,真闹起来了,也不太好收场。   鱼禾揉了揉眉心,“此事我会请我娘出面,你无需多管了。” 第562章 潼关告破   鱼丰的事情,眼下也只有鱼娘能干预,鱼禾自己不好插手。   因为这是一个孝道至上的时代,一句儿不言父过,就足以让鱼禾在鱼丰所作的任何事情上乖乖闭嘴。   鱼禾以前没什么身份地位的时候,还能给鱼丰找一找茬。   如今身份地位高了,倒不好给鱼丰找茬了。   因为身份地位高了以后,盯着鱼禾的人就多了。   鱼禾一旦做出了什么违背礼仪道德的事情,立马会被无数人谴责。   还好鱼丰知道一点儿分寸,只是小作,并没有大闹。   冯英沉吟着点点头,“此事也只能由老夫人出面了……”   鱼禾不喜欢这种被人拿捏了感觉,他思量了一下,道:“我称王的时候,鱼越、鱼奘、鱼町并没有依制观礼,降他们一级爵位,以示惩戒。   鱼奘降为滇池国侯,鱼町降为故且兰国侯,鱼越降为交趾伯。   食邑各减五十户,侍从减百,赐田减百。”   冯英、马况、马员、耿况四人愕然的看向鱼禾。   鱼禾看向他们,道:“有问题?”   冯英四人果断摇头。   鱼禾以称王的时候,鱼越等人没有赶到金陵城观礼为借口,削他们的爵位,其实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   刨去鱼越要镇守交趾不说,鱼奘和鱼町还是两个小娃娃,才刚刚学会说话没多久,哪里懂得什么礼仪,更别提观礼了。   让他们上殿观礼,他们保不齐会哭给你看。   鱼禾明显是在借此报复鱼丰。   鱼禾虽然拿捏不了鱼丰,但却能拿捏自己的弟弟们。   弟弟们受了委屈,当娘的能干看着?   鱼娘说不定会找鱼禾说道一二,可庄乔和亡洢在鱼禾面前可没有多少话语权。   她们能做的就是埋怨鱼丰,并且盯着鱼丰,让鱼丰别作。   此事是鱼禾家里的家事,冯英等人即便是觉得鱼禾做的有点过分了,也不好说什么。   “贾复此人我有大用,即便是我爹认了他做干儿子,也不能纳入宗亲当中。你们也不许将此事说出去。”   鱼禾见冯英等人对他的决断没有异议,又叮嘱了一句。   鱼丰要认干儿子就认吧。   我不承认,不纳入宗亲当中,也不册封,你认了也等于白认。   “喏!”   冯英等人虽然不明白鱼禾为何会如此看重贾复,但鱼禾下了封口令,他们自然得应允一声。   “继续议政吧。”   鱼禾将鱼丰的事情抛到了一边,跟冯英等人继续观看奏疏,议论现在江水以南的各项政务。   一直议论到了傍晚。   将各地报上来的政务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巴山突然闯进了议政大殿。   “启禀主公,常安城那边传来了消息,潼关告破!”   巴山躬身,瓮声瓮气的禀报。   鱼禾噌一下站起身,冯英等人也一脸惊愕的跟着站起身。   “潼关破了?”   鱼禾急忙追问。   巴山重重的点头。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潼关可是常安城的门户。潼关没了,常安城很快也就没了。”   冯英等人听到这话,神情各异。   冯英神情复杂。   马况痛苦的闭上双眼。   马员皱了皱眉头。   耿况一个劲的叹气。   鱼禾盯着巴山道:“还有什么消息?”   巴山点了一下头,认认真真的道:“四海镖行的人说,潼关之所以会被攻破,是因为隈嚣突然带人绕过了半个京畿重地,出现在了潼关,帮了绿林的王匡和刘伯升一把。   三方近十万兵马,猛攻潼关。   王寻、王邑相继战死。   据说王匡麾下的将军率军杀上潼关城头的时候,王邑身边就剩下了不到两百兵马。   王匡试图招揽王邑,但王邑死战不降,最终被杀。”   鱼禾听到这话,陷入到了沉默。   冯英等人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王莽的江山社稷能这么快的败落,王寻和王邑功不可没。   就是这两个乱了王莽江山的人,在王莽江山快要败亡的时候,拿命捍卫了王莽最后一点儿尊严。   鱼禾以前觉得王寻和王邑就是两个害虫,身上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如今看来,这个评价有点偏驳。   王寻和王邑虽然是两个损人利己的大害虫,但他们身上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   至少在国破家亡的时候,他们能拿命去拼。   不像是有些人,在国破家亡之际,杀光了妻儿,跑去投水自尽,结果因为怕死,说了一句‘水太凉’,然后投了敌人。   “他日我入长安,许他们立冢!”   鱼禾沉默了半响,缓缓开口。   冯英四人沉吟着点了点头。   鱼禾面色一肃,道:“潼关告破,刘歆、刘伯升、王匡、公孙述等人算是打开了常安城的门户。常安城告破只是时间问题。   随后王莽应该会将太师公王匡调回常安城,死守常安城。   等到他们手里的兵马和粮草耗尽的时候,就是刘歆等人长驱直入的时候。   我们谋划了这么久,也该动一动了。”   冯英四人纷纷起身,面向鱼禾,缓缓弯下腰。   鱼禾朗声道:“令!灵关道南山军、犍为郡北山军、平夷城太华军、武陵郡岳山军、长沙郡寿山军、金陵城玄山军,备战!”   冯英四人齐齐应允,“喏!”   鱼禾继续道:“令!襄阳城西山军、襄阳城岑彭部,即刻出击,荡平南郡一切障碍!”   “喏!”   “令!沿江所有郡县,征集郡卫县卒,赶往临近各处大营报道!”   “喏!”   “令!礼部传书东越、西越两国,诏令他们各率一万兵马到日南郡待命!”   “喏!”   “令!治下各地,打开官仓,将一应粮食尽数运往江边大营!”   “喏!”   “诏令治下各地!备战!北征!”   “喏!!”   “……”   鱼禾盯着冯英四人,摆了摆手,“下去速速传令吧!”   冯英四人躬身一礼,出了议政大殿。   随后鱼禾传达的各项命令快速的传往了治下的各地。   各地的官员、百姓们,快速的动了起来。   粮食、兵马在快速的往江边汇聚。   江边的各处军营,除了预留的接受各地郡卫、县卒,以及各地粮草的空营外,尽数封营。   鱼禾也没有闲着,他在备战期间,将冯异、马援等人召到了周王宫内,一起商议北征的具体部署。   议政大殿俨然成了一个军事重地。   大殿内外的皆被左右虎贲卫接管,不见一个女子。   相魁和刘俊犹如门神一般,一左一右守在了殿门口。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数百虎贲卫的将士披甲持刃,守在大殿两策。   大殿内,鱼禾、冯英、冯异、马援等人围坐在一个大圆桌前,盯着桌上铺着的一张巨大的地图,在指指点点。   马援身穿将甲,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沉声道:“主公此次北征,动用的兵马超过了十万之数,聚在一起北上的话,肯定会浪费。   所以我以为,应当兵分两路。   一路沿着襄阳而上,破南郡、南阳郡、江夏郡等地,随后再兵进豫州,征讨豫州。   另一路兵马从此处而上,征徐州,入豫州,随后再跟第一路兵马合力,兵进兖州。   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让冀州的兵马配合。   待到拿下了兖州,我们三支兵马一起入京畿重地,直取常安城。”   鱼禾沉吟着没有说话。   马援说的策略,鱼禾觉得有些耳熟。   仔细想了想以后发现,历史上樊崇率领的赤眉,就是采用的马援说了一部分策略攻入常安城的。   赤眉在徐州,所以没有渡江这一环,也没有征讨南郡、南阳郡、江夏郡等地的过程。   历史上赤眉是坐稳了徐州以后,先后攻克了豫州、兖州,然后一路推到常安城的。   历史上赤眉攻入了常安城。   所以用此策略的话,倒是有攻入常安城的可能。   “不妥不妥……”   耿况抚摸着长须,大摇其头。   马援皱眉道:“怎么不妥?”   耿况盯着马援道:“徐州是赤眉的地方,我们目前并没有跟赤眉交恶,赤眉也没有主动招惹我们。   我们的兵马只要不出现在徐州,赤眉应该不会跟我们为敌。   我们若是集中兵力征讨南郡、南阳郡、江夏郡的话,蜀中的公孙述、凉州的刘歆大概也会坐视不理。   如此一来,我们只需要对付绿林即可。   不需要跟其他人交手。   若是兵分两路,同时招惹赤眉和绿林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被我们逼的携手在一起。   说不定公孙述和刘歆也会趁机出手。   我们所要面对的压力就会成倍增长。”   冯英点着头,赞同的道:“还是耿大夫的策略更稳妥一些。”   瞅准绿林打,徐州的赤眉、蜀中的公孙述,不一定会出手,兴许还会趁机对绿林落井下石,从绿林的骸骨上捞取不少好处。   毕竟,鱼禾是他们中间最强的,鱼禾盯着他们其中一个打,留下了足够的兵力应对变故,他们碍于鱼禾的强大,不敢冒然插手,生怕鱼禾连他们一起打。   但是鱼禾盯着他们其中两个打的话,就要投入更多的兵力,而且兵力必须分成两股,两线作战。   如此一来,消耗会很大。   一旦绿林和赤眉携手,并且在跟鱼禾对战中占据一定的优势。   那公孙述和刘歆就不会再畏惧鱼禾,肯定会出手征讨鱼禾。   鱼禾是他们中间最强的,搬到了鱼禾,他们才有机会夺取天下。 第563章 策略和名目   马况、马员二人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赞成了耿况的策略。   他们不会因为马援是他们的兄弟,就偏向马援。   冯异在思量了好一会儿后,开口道:“我赞成兵分两路。”   马援一脸意外的看向冯异。   冯异向来稳健,按理说他应该赞成耿况那种保守的策略,怎么突然变风格了?   冯异感受到了马援的目光,平静的道:“我们确实不该为自己招惹更多的敌人。但我相信兵分两路的话,我们依然能够取胜。”   耿况皱起眉头道:“若是有一路战败,公孙述和刘歆肯定会趁机出手。”   冯英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只对付绿林和赤眉的话,我们倒是不怕。可若是公孙述和刘歆也出手的话,我们手里的兵马就不一定能够应对了。”   马况不咸不淡的道:“若是能想办法牵制住公孙述和刘歆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尝试兵分两路。”   马员看了看众人,正色道:“最好还是不要冒险。能十拿九稳的击溃绿林,就先击溃绿林。樊崇、公孙述、刘歆可以随后再征讨。   我们有的是时间,没必要去涉险。”   说完这话,马员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鱼禾。   具体采纳那个策略,还是鱼禾说了算。   冯英等人见此,目光也落在了鱼禾身上。   鱼禾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坦言道:“我最早的想法是兵分三路,分别从灵关道、襄阳、金陵三地出兵。   分别征讨公孙述、王匡、刘伯升、樊崇。   待到了拿下了公孙述四人以后,三方汇聚于京畿重地,直取常安城。”   冯英等人听到这话,一脸愕然。   他们原以为马援的兵分两路就已经够不稳妥了。   没想到鱼禾的想法更不稳妥。   十数万兵马,兵分三路,每一路就三四万兵马。   三四万兵马,对上了兵力皆在十数万以上的敌人,很难言胜。   虽说鱼禾麾下的兵马皆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公孙述等人麾下的兵马仅仅只是做到了没有老弱妇孺,双方之间有明显的实力差距。   但人家在人数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人家要是避开正面决战,打消耗战的话,鱼禾也讨不到好。   “主公,兵分三路万万不可!”   冯英急忙出声劝解。   耿况等人也跟着纷纷出声。   鱼禾笑着摆了摆手,道:“以前或许不行,但是现在就未必了。你们难道忘了,公孙述、刘伯升、王匡等人的兵马,如今都在京畿重地?   我们突然兴兵,刘伯升和王匡或许能及时率军回援,但是公孙述却很难及时率军回援。”   马援双眼一亮,“若是能派人毁了蜀道,公孙述一时半刻很难返回蜀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拿下蜀中?”   鱼禾笑着点点头。   冯英等人一脸愕然。   还可以这样?   冯异冷不丁的道:“樊崇如今率人潜藏在常安城附近,准备伺机从刘歆等人口中分一杯羹。我们若是在樊崇出手袭击刘歆等人的时候,兵进徐州,樊崇一时半刻也很难回援。”   马援点着头道:“所以兵分三路,也未尝不可。只是如此一来,他们很有可能暂时放下仇怨,一起征讨我们。”   冯异缓缓的道:“只要我们速度够快,赶在他们彻底结盟之前,逼近京畿重地。我们就能学他们对付王莽的办法,从三个方向合围他们,将他们逼的龟缩在常安城内。”   鱼禾笑着点了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   冯英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皱起了眉头。   他们觉得这个策略实在是太冒险了。   先不说派去蜀地的人能不能及时毁了蜀道,光是兵分三路所产生的漫长的补给线,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鱼禾必须征召超过兵马数量三倍以上的民夫,才能让三条补给线运行起来。   而民夫们在押运粮草的情况下,也需要耗费数量庞大的粮草。   也就是说,十数万兵马在外征战,需要提供四十多万人的粮草。   这中间的消耗就大了。   更别提军备方面的补给。   而且补给线拉的那么长,很容易会成为敌人对付他们的弱点,被敌人重点照顾。   此前王寻、王邑征讨凉州,隈嚣就是通过重点照顾他们的补给线,给了他们沉痛的一击。   前汉征讨匈奴,之所以那么费劲,不是因为匈奴太强,而是因为补给线太长。   每一次征讨匈奴,花费在补给线上的钱财,远比将士们在前线的吃穿用度要高十数倍,甚至更多。   汉武帝也是将文景两位皇帝留下的家底折腾了个七七八八,才完成了征讨匈奴的壮举。   冯英等人觉得鱼禾大概没有汉武帝那么深厚的家底,将补给线拉的太长的话,不仅容易被敌人针对,而且还容易将现在刚刚恢复吏治没多久的江水以南给吃垮。   一旦北征受挫,没个三年五载,很难恢复元气。   三年五载,足够江北诞生出一个一统江北的王了。   到时候鱼禾很有可能会失去问鼎天下的机会。   “臣觉得兵分三路,风险太大。臣不赞成!”   冯英果断否决了兵分三路的策略。   耿况等人也纷纷点头。   他们更喜欢稳中求胜。   鱼禾沉吟了一下,笑着道:“你们说怪不怪。人穷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敢做,富了以后,反倒瞻前顾后起来了。   我只有一个益州郡的时候,我就敢拉着庄顷和亡承,兴十数万兵,去对付交州的邓让,甚至还顺势攻进了荆州,拿下了荆州四郡。   如今我坐拥半壁江山,兴十数万兵,反倒是多了许多顾虑。”   冯英沉默了片刻,道:“人一无所有的时候,除了拼命,没有第二条路走。人富有了以后,可以稳中求胜,就没必要再涉险。”   耿况等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鱼禾有心说服冯英等人。   但是见冯英等人坚持己见,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即使如此,那就先定下取南郡、南阳郡、江夏郡三地的策略吧。其他的看常安城的局势再议,诸位以为如何?”   鱼禾笑着问。   冯英等人见鱼禾似乎没有放弃兵分三路的意思,有心再劝,却听马援突然道:“若是刘歆、公孙述、刘伯升、王匡、樊崇等人在常安城杀的你死我活,陷入到了僵局。   蜀中、徐州、南阳等地,都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我们若是不伺机出兵,反倒是浪费了天赐良机。”   冯异点着头道:“不错,刘歆等人现在集中兵力在征讨常安城,他们治下各地留下的兵马数量并不多。   若是他们陷入了僵局,我们还不出兵取他们各自占据的疆域,那就是浪费。”   马员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常安城的局势真要是发展到了马援说的地步,倒是可以考虑兵分三路。”   开玩笑,刘歆等人要是在常安城陷入死战,鱼禾要是不趁机去偷家,那就可以洗洗睡了,别争天下了。   虽说马员跟冯英等人的想法一样,希望鱼禾稳中求胜。   但敌人若是不争气,那也没必要客气。   马况也跟着附和道:“这一点我赞成。”   冯英和耿况思量了一下,也跟着点了点头。   真要是到了那种地步,那确实可以兵分三路。   鱼禾见此,“那此事就暂且这么定下?”   冯英等人齐齐躬身应允了一声。   鱼禾刚准备宣布散会,就听马况突然道:“北征的策略我们倒是商量出来了,可是出兵的名目呢?”   冯英等人一脸愕然。   对啊。   出兵的名目还没有定下。   大军出征,向来讲究名正言顺。   刘歆等人兵进常安城,打的就是复汉的旗号。   他们挥兵北上,也得有个名目才行。   一个能取信百姓,能让百姓任何的名目。   耿况考虑了一会儿,道:“主公是陛下封的周王,如今陛下遭人围攻,主公打着勤王的名目北上,如何?”   冯英等人齐齐看向鱼禾,没有说话。   名目这东西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打着什么旗号,就要履行什么职责。   就像是刘歆等人打着复汉的旗号,那他们拿下了常安城以后,就得复立汉室,拥立汉室后裔做天子。   鱼禾若是打着勤王的名目北上,拿下了常安城以后,就得拥立新室后裔做天子。   哪怕是今天让新室后裔上台,明天让新室后裔禅让都行。   但绝对不能在拿下了常安城以后,就自称天子。   不然就容易留下话柄,留下污点。   虽说这话柄和污点不足以影响鱼禾雄踞天下,但会影响鱼禾的威信,以及史书上的评价。   严重一点的话,还会有人以此为借口造反。   比如历史上的大宋王朝,就是因为得位不正,引得有心人频频以此为借口,鼓动百姓造反,使得有宋一朝,百姓造反的次数多达四百多次。   冯英等人看着鱼禾,就是想知道鱼禾想不想打着勤王的名号北上。   “勤王……就不必了吧?”   鱼禾干巴巴的道。   王莽的名声又不好,在位期间将百姓折腾的死去活来,打着帮助王莽的名号北上,百姓们会支持才怪。   兴许会因为恐惧王莽的种种‘恶政’,反过来跟鱼禾作对。 第564章 只是一些庶民而已?!   喊着勤王的名目北上,还不如喊着复汉的名目北上呢。   至少,喊复汉的名目,绝对不会被百姓针对。   “此事容后再议吧。如今常安城的局势尚未明朗,刘歆几个人会不会掐在一起,尚未可知,我们的策略也只是定了个大概,现在说什么名目,有些操之过急了。”   鱼禾最终决定,将此事压一压,没必要那么赶。   冯英等人见鱼禾已经做了决定,也没有再追着上鱼禾立名目。   但是到了次日的时候,名目就自己送上门了。   次日。   鱼禾和冯英、马员在议政大殿内商量各处兵营的粮草分配问题。   刘俊匆匆跑进了议政大殿,单膝跪在大殿面前。   “启禀主公,大新使臣求见!”   鱼禾、冯英、马员皆是一愣。   鱼禾狐疑的道:“大新使臣?可是王匡和孔放?”   鱼禾依稀记得,王莽在刘歆、刘伯升、公孙述等人兵围京畿重地的时候就派遣了王匡和孔出使徐州和金陵。   只是过去了几个月,鱼禾也没见到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出现在金陵。   鱼禾以为他们凉在半路上了,亦或者半路上被王莽给召回去了。   没料到他们这个时候来了。   刘俊拱手道:“来人说是大新太师公和大新博世侯。”   鱼禾点着头道:“那就是王匡和孔放了。”   说完这话,鱼禾侧头看向了冯英、马员,问道:“你们觉得,见还是不见?”   常安城被攻破,已经成了定局,即便鱼禾现在发兵,也救不了常安。   王莽就算许了天大的好处,也无济于事。   所以见不见王匡和孔放,都一样。   冯英和马员对视了一眼,沉吟了一番,冯英缓缓开口,“还是见一下吧。再怎么说,也有博世侯在。”   常安城一旦告破,王匡太师公的身份就一文不值,但是孔放圣人后裔的身份,依然吃香。   所以冯英觉得鱼禾还是见一见为好。   鱼禾的想法跟冯英差不多,当即点头道:“那就见一见。”   鱼禾看向刘俊,吩咐道:“请太师公和博世侯到议政大殿。”   刘俊拱手一礼,“喏!”   刘俊起身,出了议政大殿,没过多久以后,带着两个衣衫褴褛的人出现在了议政大殿内。   鱼禾、冯英、马员仔细辨认了许久,才看出了其中一个人是孔放。   鱼禾三人眼里闪过一道错愕。   鱼禾急忙起身,快步赶到了孔放身边,关切的问道:“孔侯这是怎么了?”   孔放冲鱼禾苦笑了一下,却没有搭话,反而从怀里取出了两卷黄绢,恭恭敬敬的跪倒了鱼禾面前。   孔放身旁那个同样衣衫褴褛,但身形比孔放大了一圈的太师公王匡,也捧着一个盒子,恭恭敬敬的跪倒鱼禾面前。   鱼禾一惊,冯英和马员一脸难以置信。   鱼禾虽说是大新封的周王,但还没到可以让一位圣人后裔和大新皇子参拜的地步。   鱼禾往前一步,扶着孔放的手,忙道:“孔侯这是何意?”   孔放正色道:“陛下诏令,还请殿下恭迎。”   鱼禾有心将孔放扶起来说话,但孔放跪的瓷实,似乎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鱼禾疑惑的道:“只是传旨的话,孔侯没必要行大礼吧?”   孔放目光直直的盯着鱼禾,郑重的道:“此诏意义非凡!”   鱼禾对孔放还是有一定的敬意的,毕竟孔放私底下给他输送了不少儒家人才,帮他治下各地兴教化。   所以听到孔放这么说,鱼禾沉吟着道:“那我差人去设香案?”   孔放沉声道:“第一道诏令无需设立香案,只不过陛下交代,在传旨之前,让臣问殿下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鱼禾疑问。   孔放神色凝重的道:“陛下问,周王若是夺得天下,可容得下王室宗亲?”   此话一出。   鱼禾、冯英、马员的脸色齐齐变了。   冯英忍不住起身喊道:“孔侯这话是何意?!”   孔放直直的盯着鱼禾,没有回应冯英的问话。   冯英咬了咬牙,没有继续发问。   鱼禾盯着孔放,道:“孔侯这话何意?”   孔放这下倒是回答了,“殿下只需要回答臣的问题即可,待到臣宣诏以后,殿下自会知道答案。”   鱼禾微微皱起眉头,他不太喜欢别人跟他故弄玄虚。   不过,看在孔放给他输送了那么多人才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的让孔放故弄玄虚一回。   “你可以去看看我江南的律例,我江南不兴株连。”   鱼禾不咸不淡的说。   孔放面色凝重的道:“陛下不是问这个,陛下是想问,殿下若夺取天下,会不会将王氏族人斩草除根?”   跪在孔放身边的太师公王匡,听到这话,身躯微微颤抖了一番。   鱼禾听到这话,一脸好笑的道:“历朝历代之所以追杀前朝旧人,无非是怕前朝旧人报仇,怕前朝旧人复国。   我和陛下有过两次交易,并没有任何恩怨。   亡大新者,也并非是我。   而是刘歆等人。   所以我不担心会被人报复。   陛下在位期间,并不得民心。   不然陛下的江山社稷,也不会成今天这样。   所以我也不用担心王氏族人会复国。   即使如此,我为何要对王氏族人赶尽杀绝?”   孔放忙道:“如此说来,殿下能容得下王氏族人?”   鱼禾抬手指向太师公王匡,果断道:“他不行,余者皆可!”   太师公王匡浑身一震,咬着牙,垂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孔放慌忙道:“为何?”   鱼禾瞪起双眼,喝道:“杀人不用偿命的吗?还是说在你们眼里,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孔放愕然的睁大眼。   鱼禾指着太师公王匡,对孔放喝道:“你问问他,他在率军出征期间,为了敛财,为了放纵自己心里的兽欲,为了彰显自己的权柄,残害了多少百姓?”   孔放咬着牙不说话。   鱼禾帮他说,“直接死在他手里的百姓数以万计,间接死在他手里的百姓数之不尽!”   鱼禾说到此处,目光落在了太师公王匡身上,冷冽如霜,“若是两军对阵,你纵使杀死千万人,我鱼禾亦不会多说什么。   可你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纵兵烧杀抢掠,屠戮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我就必须追究到底。”   太师公王匡猛然仰起头,瞪大了双眼,咬牙切齿的道:“只是一些庶民而已!”   鱼禾目光变得更冷了,但却没有搭理太师公王匡,而是盯着孔放质问,“孔放,你也是如此认为的?”   鱼禾对孔放很不客气。   孔放也感受到了鱼禾的怒火,心中苦笑一声,哀声道:“庶民不可欺!”   太师公王匡脸色一变,猛然看向孔放。   孔放感受到了太师公王匡的目光,苦着脸对太师公王匡道:“身为你的先生,没有让你懂得这个道理,我亦有罪。”   太师公王匡眼睛瞪的更大,喝道:“仅仅是一些庶民而已……”   孔放苦着脸叹了一口气,不等太师公王匡把话说完,就痛苦的闭上眼,喝了一句,“够了……”   太师公王匡咬着牙,不甘心的闭上了嘴。   “仅仅是一些庶民而已?哈哈哈,太师公好大的口起。”   冯英被太师公王匡的话激怒了,他不顾鱼禾当面,扑到了太师公王匡面前,破口大骂,“你可知道,你口中的庶民,才是江山社稷的根基?   你可知道,你口中的庶民,就是你父皇穷极一生也要拯救的人?   你可知道,你口中的庶民,就是掀翻你王氏大新的主力?   你父皇为了拯救你口中的庶民,不惜毁坏自己大德大贤的名声,篡汉自立,不惜得罪天下所有达官贵人,推行种种新政。   可你父皇的新政,到了你们手里,却成了敛财的工具。   那冯茂,仗着你父皇特许的征税权柄,在益州刮地三尺,硬生生将一个富庶的巴郡,变成了千里无人烟的荒野。   那廉丹,仗着你父皇特许的征税权柄,在益州吃人喝血,硬生生将益州的百姓逼成了流民,硬生生造就了数十万益州反贼。   那王寻、王邑,仗着自己皇亲的身份,仗着你父皇特许的征税权柄,在广汉、汉中等地胡作非为,将当地的百姓当成牲畜,肆意贩卖。   他们每贩卖一个人,大新就多一个反贼。   还有你,在征讨冀州、扬州、兖州期间,仗着你父皇特许的便宜行事之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冀州、扬州、兖州的百姓,就是被你给逼反的。   因为他们不反,你王匡就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冯英讥讽的骂道:“还‘只是一些庶民而已’,就是你口中的庶民,簇拥着刘歆、公孙述、刘伯升、樊崇、王凤、我家主公等人,在乱你大新江山。   若是没有你口中的庶民,刘歆、公孙述、刘伯升等人,谁能凭借一己之力乱了大新江山?   你、王寻、王邑、廉丹、冯茂等人,就是乱大新的根源之一。   若不是你们胡作非为,逼反了你口中的庶民,大新说不定还能多传几载!”   太师公王匡听完冯英一席话,惊愕的瞪着眼,他不信冯英的话,也不愿意信,更不想信。   鱼禾任由冯英在哪儿教太师公王匡做人,他盯着孔放,认真的道:“现在,你应该清楚,我为何容不下他了吧?”   ……   …… 第565章 传国玉玺   “哎……”   孔放长叹一口气,对鱼禾道:“可陛下的条件,跟他息息相关。”   鱼禾眉头微微一扬,“陛下自知避不过此劫,所以准备将他交给我,由我庇佑,好为王氏延续香火?”   王匡虽说嚣张跋扈,视人命如草芥。   但是在王莽的一众儿子、一众心腹里,还算得上是一个能征善战的存在。   如今常安城岌岌可危,王莽不将王匡留在常安城守城,反而派他出使金陵,摆明了是想让他离开常安城那个必死之地。   孔放如今又说,王莽的条件跟王匡息息相关。   那么王莽的条件,必然是让鱼禾庇佑王匡,让王氏的香火得以延续。   孔放点了点头,“陛下确有此意……”   鱼禾瞥着孔放,不咸不淡的道:“若来人是王兴,我倒是可以出手庇佑一二,可来人是王匡,我不会出手庇佑。”   孔放忙道:“太师昔日是暴戾了一些,但只要殿下肯收留,太师一定会痛改前非。”   “呵?”   鱼禾好笑的看着孔放,“我需要他痛改前非?他就算不痛改前非,又奈我何?”   王匡手握十数万雄兵的时候,鱼禾就不惧他,如今成了丧家之犬,鱼禾就更不可能惧他。   所以王匡会不会痛改前非,对鱼禾而言,根本不重要。   鱼禾又指了指王匡,“我能给他活命的机会,可谁给冀州、兖州、豫州、扬州那些被残害的百姓机会?   他日下了九泉,见到了冀州、兖州、豫州、扬州那些被残害的百姓,我有何颜面见他们?   这世道没天理,但有公道。   这公道就在人心里。”   鱼禾缓缓背负起双手,朗声道:“若是这世上无人站出来主持公道,那便由我来!”   孔放听完鱼禾这些话,就知道鱼禾是铁了心容不下王匡,但他还是不死心。   他盯着鱼禾,声音低沉的道:“为了主持公道,传国玉玺你也可以放弃吗?”   鱼禾瞬间瞪直了眼,目光快速落在了王匡手里捧着的盒子上。   孔放凑到鱼禾近前,低声道:“殿下猜的不错,那传国玉玺如今就在太师怀里的盒子里。陛下以传国玉玺相托,殿下能不能给太师一个活命的机会?”   鱼禾陷入了沉默。   传国玉玺,始皇帝传下的传国玉玺,意义非凡。   它不仅是国之重宝,也是社稷重器。   它在唐宋交替的时候,失踪了。   往后虽然经常传出,有人发现了传国玉玺,献给了某某皇帝,但传国玉玺的真伪,难以验证。   到了后世,这东西就彻底失传了。   鱼禾也没有见过。   如今这件意义非凡,且具有诸多传奇色彩的重器就在鱼禾眼前,鱼禾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可拿了它,就要保王匡周全,鱼禾又不甘心。   鱼禾倒是能下令生抢。   但抢了这东西,就必须杀人灭口。   不仅要杀王匡,还得杀孔放。   孔放乃是圣人后裔,杀了他,麻烦可不小。   鱼禾自己对圣人后裔倒是不太感冒,但天下读书人却十分尊敬圣人后裔。   他们学的是圣人传下的学问,呈了圣人的情分,他们无法直接向圣人表达敬意,所以只能将这份敬意放在了圣人后裔身上。   鱼禾要是杀了孔放,就等于得罪了所有读书人。   鱼禾还要用读书人帮他治理天下呢。   得罪了读书人可不妙。   孔放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告诉鱼禾,王匡手里拿着传国玉玺。   孔放一直盯着鱼禾,见鱼禾陷入沉默当中,就猜倒了鱼禾八成动了杀心。   但他坚信,鱼禾不会杀他。   因为他背后有数万儒生,有祖宗留下的福祉。   鱼禾只要想坐江山,就绝对不能杀他。   鱼禾沉默了许久,盯着王匡手里的盒子,感叹道:“陛下大手笔啊!”   传国玉玺,社稷权柄的象征,王莽说送就送,手笔实在是太大了。   要知道,王莽当年为了得到这个东西,也花费了不少心思。   甚至跟自己的姑母前汉孝元皇后王政君闹僵了。   王莽要篡汉自立,问自己的姑母王政君讨要传国玉玺。   王政君不许王莽做出篡汉之举,不愿意给。   王莽从王政君手里抢,气的王政君将传国玉玺给摔了,摔碎了一角。   王莽最后请匠人,用金子镶嵌好了那一个碎角。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镶玉’的由来。   说起来,王政君性子如此刚烈,有那么一丁点女中豪杰的味道,王政君同辈的兄弟们也不孬。   王莽能夺取汉家江山,篡汉自立,能耐也不小。   可是王氏的后辈,像是基因突变了一样,没有一个有大能耐的。   王匡、王寻、王邑完全是加速莽新败亡的罪魁祸首。   他们被王莽委以重任,不仅没帮上王莽,反而将王莽手里的家底快速的葬了个干净。   孔放听到鱼禾感叹,苦笑着道:“陛下自知常安城守不住,他不愿意让此物落在刘歆那些反贼手里,所以只能交托给你。   你是唯一一个反了陛下,却依然愿意承认陛下是江山主宰的人。”   鱼禾撇了撇嘴,“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陛下明显是清楚,他手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在意的筹码了,想让我庇佑他们王氏的香火,就只能拿这东西出来。   而且,这东西陛下也只能给我。   给刘歆等人的话,没有半点作用。”   刘歆、公孙述、刘伯升、绿林王匡等人都杀到常安城外了,他们根本不需要王莽献出这东西,他们只需要杀进常安城,常安城内的一切都是他们的。   而且,他们是三方势力。   王莽无论将这东西献给他们任何一方势力,都会引起另外两方势力的不满,最终王氏族人还是得遭殃。   最重要的是,王莽即便是将这东西献给三方势力中的任何一方,请他们庇护王氏族人,人家肯定会答应,但未必会遵守诺言。   毕竟,刘歆、公孙述、刘伯升、绿林王匡等人,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天下诸多义军中,也就鱼禾还算讲信用。   孔放苦笑着没有说话,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鱼禾说的是实情。   传国玉玺除了给鱼禾外,给其他任何人,王氏的族人都活不下去。   因为其他人不像是鱼禾这么势大,给他们了,他们也未必守得住。   “你差人去常安城,让陛下换王兴过来,我可以答应陛下的条件。”   鱼禾瞥了孔放一眼,淡淡的说。   孔放苦着脸道:“没有商量了余地了?”   鱼禾微微皱眉,不悦的道:“孔放,你是圣人后裔,莫要为了一个恶人,让你祖先蒙羞。”   太师公王匡实在是罪大恶极,根本不值得保。   孔放也知道这个理。   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也是没办法。   孔放哀叹了一声,道:“五殿下已经战死了!”   鱼禾愕然的看向孔放。   孔放悲痛的道:“刘歆麾下的隈嚣率军渡泾水的时候,守渡口的左翼失陷。五殿下亲自率兵赶去补住左翼的缺口,被隈嚣手下的轻骑万箭穿心而死。”   鱼禾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王莽就这么一个好儿子,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   “王兴若有后人,我可以庇佑一二。”   鱼禾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   孔放咬着牙道:“陛下只希望你能庇佑太师……”   鱼禾面色一冷,“虽然我知道嫡庶有别,但陛下怎能厚此薄彼到这个地步?嫡出是王氏的香火,庶出的难道就不是王氏的香火了?   常安城破城在即,陛下有多少时间跟我谈的?   大新败亡在即,陛下还有资格跟我谈?   我再说一遍,王匡此人我容不下。   陛下若是非要我庇佑王匡,那你就带着王匡,带着传国玉玺,回去。   回去以后,好好保存好传国玉玺,别让它再磕着碰着。   再过个三五载,我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将它拿回来。”   孔放听到这话,没敢再开口让鱼禾庇佑王匡,“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向陛下禀报。如今常安城四处被刘歆等人封锁,我已经没办法跟陛下通信了。   此事还需要殿下帮忙。”   鱼禾点了一下头,“可以!”   只要不是让他庇佑王匡,其他的都好商量。   如今常安城四面被围,孔放往常安城内传消息难如登天,但对鱼禾而言却很容易。   因为围困常安城的四方兵马中,有两方的粮草就是鱼禾手下的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在负责。   如今北方大乱,豪强们都囤着粮食,躲在自己的大宅里观望,百姓们又没办法安心种粮,四方兵马不可能放下战事,自己去种粮。   四方兵马所缴获的粮草,还不足以供应他们人吃马嚼。   所以公孙述和樊崇二人毫不犹豫的找到了四海货铺,提出了购粮的买卖。   他们之所以不愿意通过鱼禾,就是因为找鱼禾的话,要欠人情。   找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只需要给钱就行。   钱货两清了,大家谁也不欠谁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鱼禾往常安城里传一个消息,太轻松了。   “那就有劳殿下了!” 第566章 逼问!   孔放郑重的向鱼禾一礼。   鱼禾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鱼禾和孔放说完悄悄话以后,太师王匡也从惊愕中回过了神。   他咬着牙,盯着冯英,一言不发。   孔放干咳了两声,将手里的一份黄绢递向了鱼禾,朗声道:“此物就暂时交给殿下保管。待到殿下有了决定,请设祭坛,由我宣读。”   鱼禾不明白孔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接个旨而已,还要设立祭坛?   王莽都快凉了,还这么飘?   鱼禾狐疑的拿过了黄绢。   孔放再次向鱼禾一礼,“那我就先跟太师在此处住下了,待到殿下有了决定,再告知于我。”   鱼禾点了一下头。   孔放又拱了拱手,走到了王匡面前,“太师,陛下所托,周王殿下还要斟酌一二,我们先下去休息吧。”   王匡握了握拳头,无声的站起身,跟着孔放离开了议政大殿。   “还真够无礼的……”   冯英对王匡厌恶至极,见王匡走的时候没跟鱼禾施礼,不屑的评价。   马员则热心的凑到了鱼禾身边,盯着鱼禾手里的黄绢,“博世侯既然将此物交给了主公,那就是想让主公看一看其中的内容。   主公快打开看看。”   鱼禾没有多犹豫,点了一下头,随意的翻开了黄绢。   看到了黄绢内的内容以后,瞳孔一缩。   开头是诏曰,然后从三皇五帝,一直细数到了王莽身上。   然后再将王莽在位期间的得失讲了一遍,最后着重讲了一番王莽的过失。   然后就是通篇称赞鱼禾起兵以后的种种义举、善举,以及理政的时候,治下百姓过的有多好。   就是一通夸赞,看的鱼禾自己都觉得脸红。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   鱼禾看完以后瞪大了眼。   冯英和马员亦是如此,一脸难以置信。   “不是吧?!”   “不会吧!”   冯英和马员齐齐张嘴,齐声惊叹。   鱼禾攥紧了手里的黄卷,沉声道:“王莽不仅大手笔,而且好魄力啊!”   “何止是好魄力,简直是惊天变!!”   冯英下意识的道。   马员重重的点头。   鱼禾看了看冯英,又看了看马员,郑重的提醒道:“此事暂时不许外传!”   冯英和马员面色一凝,齐齐向鱼禾施礼。   “喏!”   鱼禾收起了黄绢,“有了这道旨意,我们北上的名目也就有了。”   冯英和马员深以为然的点头。   鱼禾突然又道:“你们说,王莽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冯英和马员一愣,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   在看到王莽传给鱼禾的旨意之前,有人问冯英和马员这个问题,冯英和马员一定会说,王莽是一个野心勃勃,且不在乎天下百姓生死的恶人。   但是看到了王莽传给鱼禾的旨意以后,他们又说不出这话。   鱼禾见冯英和马员不作答,就自顾自的道:“王莽生错了时候,他若是晚生一千多年,也许会成为圣贤。”   冯英、马员不明白鱼禾为何会这么说。   但他们觉得鱼禾的话有点过了。   就王莽的所作所为看,他想成为圣贤,几乎不可能。   王莽若是没有篡位的话,兴趣能成为第二个霍光,甚至在德行方面可能会超过霍光。   但他篡位了,他的德行也随着他篡位毁了。   历来贤明的帝王,皆以圣贤的标准要求自己。   但没有一个成为圣贤的。   因为沾上了皇权,就没办法成为圣贤。   你就算真的达到了圣贤的标准,获得天下人称颂,后世人也只会觉得,你所得到的所有荣誉,都有皇权加持。   往后几日。   鱼禾没有再跟冯英、马员等人谈论粮草调度的问题,而是一个人在王宫里静静的等着。   孔放往常安城传递的消息,鱼禾当天晚上就派人送出去了。   王莽如何抉择,对鱼禾随后北征至关重要,所以鱼禾必须等。   鱼禾不见群臣,北征的势头有一种戛然而止的感觉。   群臣有点慌。   杨音借着向冯英汇报政务的借口,赶到了冯英府上探听消息。   冯英的府邸就在周王宫边上,是一座占地越十亩的大宅院。   因为冯英是相国,经常有许多政务要跟鱼禾交流,所以鱼禾才特地在周王宫旁边划了一片地方让他建造宅院。   宅院门口有两只巨大的石兽,石兽边上还有一行行拴马石。   杨音赶到了冯英府邸前,将马缰绳丢给了冯府的门子,匆匆赶向了冯府正堂。   赶到正堂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门口的石阶上摆放着两双靴子。   往门内一瞧,就看到冯英和耿况相对而坐。   耿况端着一杯酒,并没有饮用,而是盯着冯英,似乎再等待冯英说什么。   冯英苦着脸,一副我什么也不想说的样子。   冯府的仆人刚向入正堂禀报,耿况就察觉到了杨音的存在。   耿况笑着对冯英道:“冯兄,又来了一个探听消息的。”   冯英侧头一看,看到了杨音,脸上的神情更苦。   杨音见此,不等冯府的仆人禀报,就闯进了正堂,坐在了耿况身边。   耿况笑着对杨音道:“杨州牧也是来探听消息的吧。”   杨音干巴巴一笑,道:“我是有政务跟相国商量。”   耿况不屑的撇了撇嘴,“我也是用这个借口才见到冯兄的。”   杨音也不尴尬,反而笑呵呵的道:“说起来,相国近些日子总是对我等避而不见,我等不找个借口,确实见不到相国。”   耿况盯着冯英,疑问道:“冯兄到底要隐瞒什么?常安城的局势瞬息万变,主公已经决定了在常安城告破的时候北征,为此还调集了十数万兵马,数十万民夫,上百万石粮草。   如今一切已经快要准备就绪了,只等我们商量出一个名目,常安城的局势稳定下来,我们就能挥兵了。   可主公却突然对我们避而不见,相国也是如此。   北征之事,颇有一种要夭折的意思。   到底发生了什么,相国不能跟我们说说吗?”   杨音在旁边一个劲的点头。   他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耿况帮他问了,他也不用再多费唇舌了。   冯英苦着脸,看着耿况和杨音道:“此事事关重大,我真的不能说。”   耿况追问道:“有多重大?难道比主公北征,逐鹿天下还重要?”   冯英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回答。   耿况沉吟了一下,看向了杨音。   杨音缓缓道:“相国是信不过我等?”   冯英摇摇头,“不是信不过你们。而是主公下了封口令,不许我透露半个字。”   耿况和杨音齐齐皱起了眉头。   耿况沉吟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等,那日你、马兵部,跟主公在议政大殿内商量粮草调度问题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冯英迟疑了一下,道:“朝廷的使臣到了金陵城,见了主公。”   鱼禾不让他说王莽传下的旨意里的内容,并没有不让他说见过谁。   耿况和杨音齐齐一愣。   杨音忙道:“我听说主公的近卫近些日子封锁了距离王宫不远处的驿馆。如此说来,朝廷的使臣就在驿馆内?   而主公之所以对我等避而不见,可是跟朝廷的使臣有关?”   冯英闭上嘴,一句话也不说。   但杨音和耿况借此,已经确定了,鱼禾之所以对他们避而不见,就是跟朝廷的使臣有关。   耿况若有所思的道:“我记得,朝廷的使臣奉命出使徐州和金陵,目的是为了请樊崇和主公出兵勤王。   如今樊崇人在常安城外,等着坐收渔利。   朝廷的使臣去了徐州,怕是一无所获。   所以朝廷的使臣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主公身上。   他们应该会拿出极大的代价请主公出兵。”   杨音点着头道:“朝廷如今能拿出的筹码少之又少,王莽能割舍的,大概就是跟主公划江而治,承认主公是跟他平起平坐的帝王。”   冯英瞥了杨音一眼。   他很想告诉杨音,王莽远比杨音想的要有魄力。   其魄力之大,世所罕见。   但是他不能说。   冯英略微思量了一下,若是他没看过旨意内容的话,想法大概会跟杨音差不多。   因为对于帝王而言,有些东西除非是身死道消,不然是不能割舍的。   而王莽偏偏就割舍了这些东西。   王莽魄力之高,超乎了常人的想象。   所以杨音等人想不到王莽会那么做。   耿况见冯英依然默不作声,便缓缓的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若仅仅是许诺跟主公划江而之的话,主公还不至于如此。   王莽恐怕还许诺了主公其他好处。”   杨音疑问,“王莽还能拿出什么?”   耿况思量了一下,微微摇头。   拿不出什么了。   划江而治肯定是王莽的底线。   “所以,王莽到底许诺了主公什么?”   杨音盯着冯英追问。   冯英不说,他们又猜不透,所以就越想知道。   冯英苦笑着道:“主公已经封口了,我肯定不能说。你们要是觉得不痛快,你们打我好了。”   耿况和杨音一脸无语。   没料到冯英为了逃避他们的问题,居然耍起了无赖。   他们倒是真相打冯英一顿,逼问出王莽到底给鱼禾许诺了什么好处。   可他们不敢啊。   殴打上官、殴打长者,都是重罪。 第567章 莽落!   冯英见耿况和杨音一脸无语至极,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你们既然不愿意打我,那就别问了。等时机成熟了,该知道的,你们都会知道。”   耿况叹了一口气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冯英笑眯眯的道:“快了快了……”   杨音苦笑着摇摇头,“喝酒喝酒!”   杨音拿起面前案几上的酒壶,给冯英和耿况添了一些酒,又给自己倒了一盏,然后三个人喝起了酒,再也不谈王莽给鱼禾许诺的事情。   冯英这边,杨音和耿况拿他没办法。   但是马员那边,那就不一样了。   马员的府邸在东城,是一座占地六十亩的宅院。   比其兄长马况的府邸大了近五十四亩,但比其弟弟马援的府邸小了四十亩。   兄弟们之间的府邸差距之所以这么大,是因为马员、马援皆有军功在身,又有爵位,屡次赏赐叠加下来,府邸就大了。   此外,马员和马援的府邸在东城,并没有在金陵城中心,所以大一点也无妨。   在马员府邸上的中院里,有一棵大树。   树高三丈。   马员当初也是看上了这一棵巨树,所以才选择在此地修筑府邸。   只不过,这一棵他喜欢的巨树,如今却成了他蒙羞的东西。   马员如今被五花大绑,挂在巨树最粗的一个分叉上。   马余气定神闲的坐在巨树下的石桌前,饮着青汁。   马援乖巧的站在马余边上。   马况挽起袖口,手里提着一根藤条,吹胡子瞪眼的站在马员面前。   马员一边蹬腿,一边哀嚎道:“二兄,我真的不能说,主公下了封口令了!”   马况瞪着眼喝道:“所以你眼里只有主公,没有我们这些当兄长的?”   马员忙道:“那肯定有。但你们也不能仗着是我兄长,就强人所难吧?”   马况哼了一声道:“不是我要为难你。是你对大兄不敬,大兄让我教训你,我就只能照做。”   若仅仅是马况的话,到不好对马员做这么过分的事情。   但有马余在,那就不一样。   长兄如父,弟弟犯了错,把弟弟绑起来教训一番,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马员虽说是个武臣,武艺也强悍。   但是在马氏四兄弟中,他武艺仅仅排在第三。   马氏四兄弟中,最厉害的无疑是天生神力的马援。   马援那纯粹是老天爷赏饭吃,其他三个兄弟没办法比。   马况的武艺排第二。   别看他是一个太守,就觉得他若不惊风。   他在出任太守之前,担任的可是常安城内的中郎将。   马员那个时候也只是一个小官小吏。   马况也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那一类人。   他虽然没有马援那种天生神力,对武艺也不怎么上心,但他学什么会什么,稍微动动脑筋,就能精进。   马员根本没办法跟他比。   他大概是四个兄弟中,最平凡的一个。   因为他大哥马余也是个变态。   一个过目不忘的变态。   马员是被马况制住以后给吊在树上的,从头到尾马援都没有插手,也没资格插手。   “大兄好不容易到金陵来一趟,我好好招待大兄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对大兄不敬?”   马员大叫着为自己辩解。   马余笑眯眯的道:“在我面前藏着掖着,说话不尽不实的,就是不敬。”   马况橫了马员一眼,“听到了吧?”   马员怒吼,“你们这分明就是巧立名目,强人所难!”   “嗯?!”   马余瞪向了马员。   马员瞬间怂了,“真不能说!”   马余沉吟着道:“殿下不让你说的,你可以不说,剩下的你可以说一说。”   马员立马叫道:“那跟全说了有什么区别?”   马员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两个兄长是什么样子的人物。   他们两个在王莽手底下的时候,都深得王莽信任,特别是马况,因为在京畿重地担任大尹的缘故,经常会入常安城面见王莽,所以他们两个对王莽很了解。   他只要透露一点儿口风,两个人就能将王莽所作的事情猜的七七八八。   即便是在杨音、耿况等人眼中看起来不可思议,甚至不敢想的事情,他们两个也有猜倒的可能。   因为他们比杨音和耿况了解王莽。   马余瞥了马员一眼,道:“你说你的,我们不猜就是了。”   马员一脸无语。   哄小孩呢?   不猜?!   不猜就有鬼了。   我说一个字,你们脑海里都能联想一大片。   马余看向了马况,马况甩了甩手里藤条。   马援见此,忍不住道:“大兄,是不是有些过了?”   马余一愣,侧头看向马援,“你也想上去?”   马援果断闭上嘴。   虽说他武艺在兄弟们中间排第一。   但是马余要绑他,他只能束手就擒。   就马余那个病怏怏的身子,他稍微碰一下,可能就没了。   马余绑他,他根本不敢反抗。   马员见马况甩着藤条要来硬的,咬着牙关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说!”   马况大怒,扬起藤条就要抽。   只不过藤条快要落在马员身上的时候,停下了。   马余有些无语的瞥了马况一眼,“你又心软了!”   马况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马余身为长兄,心肠不硬,就镇不住弟弟们。   马况就不一样,平时看着对弟弟们凶巴巴的,爱答不理的,可实际上他最疼爱弟弟们。   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得知了马援在鱼禾手底下做事的时候,给鱼禾送了冯异和铫期两位良将。   他能文能武,看人的眼光也准。   他看出了冯异和铫期有过人之处,才将他们送给了鱼禾。   他在王莽手底下做官,守的又是忠义之道,为鱼禾这个反贼输送人才,有违他的恪守的忠义之道。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其原因就是不希望马援有事。   “罢了,你被吊起来了,也不肯说,那就说明事关重大。你不愿意说,那便不用说了。我也只是一时好奇,并没有其他心思。   毕竟,我只是一个教书的先生,不是殿下手里的官,无需操心殿下的政务。”   马余长叹了一声,吩咐马况放下了马员。   马余如今教书育人已经上瘾了,他在交趾的学宫,在谢禄、鱼越支持下,发展的越来越壮大。   他已经喜欢上了亲自培育出一位位良才的感觉了。   对仕途已经没有太多了追求了。   他此次到金陵,也是为了将马严等人托付给几个兄弟照顾。   恰巧碰见了马况和马援追着马员询问周王宫里的事情,一时兴起,才跟着追问了起来。   马员摆出一副死也不肯说的架势,他也不可能真的动粗去逼问。   马况依照马余的吩咐,解开了绳索,将马员放了下来,恶狠狠的瞪了马员一眼。   马援有些不甘心的站在马余背后,道:“可我真的想知道……”   马余的目光下意识就落在了马员身上。   马员身躯一僵。   虽说他的两位兄长都宠弟弟,但马援是弟弟中的弟弟,无疑更受宠。   “真的不能说啊!”   马员快哭了。   马余长叹了一口气,回头瞥了马援一眼,“想知道?自己问殿下去!”   马援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马员见此,忙道:“你们也无需着急,再过几日,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马余沉吟着道:“到底是多大的事情,值得你如此守口如瓶?”   马员毫不犹豫的喊道:“惊天动地!”   马余和马况齐齐瞪起眼。   马员心头一凉。   卧槽,这两个变态猜倒了?   马余看向了马况,若有所思的道:“惊天动地?”   马况身躯微微颤抖着道:“惊天动地!”   马余眼睛越瞪越大,最后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马员一时间想死的心都有。   这两个变态果然猜倒了!   唯有马援不明所以,追着马余问,“到底是什么?”   马余沉默了许久许久,面容前所未有的凝重,“若是真的,那还真不能说!”   马况颤声道:“真不能说!”   马援见两个兄长反应太大了,心里更急了。   “到底是什么啊?!”   可是马余和马况谁也没开口。   马余起身果断赶往了自己的住处。   马况直奔马员府上的酒窖,钻进酒窖以后,关上了门,谁也不见。   马援还想找马员问个清楚。   结果马员夺回了房里,将自己反锁在了房内。   ……   时间一晃,过去了半个月。   在金陵一众官员们抓耳挠腮的猜测中。   孔放终于拿到了王莽的回信。   孔放含着泪,拿着信,再次赶到了议政大殿见鱼禾。   “臣博世侯孔放,参见周王殿下!”   孔放老泪纵横的跪在了鱼禾面前,哀声施礼。   鱼禾急忙起身,“何至于此?”   孔放哀嚎道:“刘歆大军已经渡过了渭水,杀到了常安城下。严尤、陈茂等将军尽数战死,甄邯率军出征期间逃离了战场。如今陪着陛下固守常安城的,只剩下了衰章、梁方两位将军!”   鱼禾听到这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难怪孔放会如此悲伤,原来是莽新气数已尽。   严尤、陈茂等勉强能打的将军尽数战死,甄邯又逃了。只剩下了一个‘假将军’衰章和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梁方,根本挡不住刘歆等人的攻伐。   也就是说,常安城告破,王莽身死,就在近些日子。   一个短暂、混乱、充满冒险精神、探索精神的时代,就要落幕了。   “可惜,无缘一见……”   鱼禾最遗憾的就是没有跟王莽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皇帝一见。 第568章 孔放的忠义之道   鱼禾一脸遗憾。   孔放暗暗垂泪。   孔放未必真的忠心耿耿的追随着王莽,但王莽待他不薄,给他的良多。如今王莽处在生死存亡之际,他很难坦然面对。   良久以后,鱼禾缓缓问道:“我的要求,陛下答应了吗?”   孔放含着泪,将王莽的回信递给了鱼禾。   鱼禾拿过信一瞧,略微愣了一下。   王莽答应了他的要求,愿意用王兴的子嗣代替太师公王匡,但王莽也提出的新的条件,那就是将太师公王匡以皇子之仪送归常安城。   以常安城现在的局势,太师公王匡回常安,必死。   当然了,去其他地方也一样。   只要他不庇护太师公王匡,天下就没有太师公王匡容身之处。   王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让他将太师公王匡以皇子之仪送回常安城,给太师公王匡一个体面的死法。   鱼禾一脸唏嘘。   他原以为王莽是爱子心切,所以在生死存亡之际,将太师公王匡托付给了他。   没料到,王莽居然不在乎太师公王匡的生死,也谈不上什么爱子心切,他纯粹是想为王氏留个种,避免王氏被人诛绝,没了香火。   果然,王莽还是那个王莽,对儿子的生死并不看重。   “相魁、刘俊?”   鱼禾收起信,对殿外招呼了一声。   相魁和刘俊身披着金甲,出现在了殿内,单膝跪在地上,齐齐应声。   “臣在!”   鱼禾吩咐道:“相魁,你带人去驿馆,拿下王匡,千万别让他跑了。”   相魁垂首道:“喏!”   鱼禾又吩咐道:“刘俊,你带人去一趟庐江郡,迎一迎大新的皇孙。”   刘俊也垂首,道:“喏!”   鱼禾摆了摆手,相魁和刘俊就退出了议政大殿,依照鱼禾的吩咐去做事了。   跪在鱼禾面前的孔放,一下子忘记哭了,他瞪着眼,震惊的盯着鱼禾。   鱼禾见此,失笑道:“你不敢相信,我居然知道王兴子嗣所在的地方?”   孔放重重的点头。   鱼禾笑着道:“你们做的虽然隐蔽,但瞒不过我。”   孔放吞了一口唾沫,难以置信的道:“陛下派遣的人皆是能手,一路上也避开了您的耳目,您怎么可能会发现他们?”   鱼禾一指孔放,笑眯眯的道:“其一在你,其二就在于陛下派遣的人皆是能手。”   孔放心头一颤,忙道:“您是因为我并没有让您派人去常安城迎五皇子的子嗣,所以怀疑五皇子子嗣早就到了江水以南?”   鱼禾点了点头,“不错,我想陛下提出要求,要陛下拿王兴的子嗣替换王匡。你说了要跟陛下通信,但绝口不提让我派人去常安城迎接王兴子嗣的事情,就足以证明王兴的子嗣已经到了我的地头,根本无需去迎。   陛下所派遣的人确实都是能手。   可就是因为太能了,所以露出了破绽。”   孔放心头一震,他没料到他只是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被鱼禾这个大人物给紧紧的抓住了,并且轻而易举推断出了五皇子的子嗣已经到了江水以南。   孔放追问,“陛下派遣的人露出了什么破绽,让您看出了五皇子的子嗣就在庐江郡?”   鱼禾直言道:“我为了统管治下所有的百姓,命令各州郡为百姓们登记造册,发放了籍片。但我手下的能工巧匠不多,所以制作的籍片有好有坏。   陛下派遣的人虽然将我发下去的籍片仿造的丝毫不差,但就是因为做的太好了,反而露出了破绽。   他们所仿的黄梅县籍片完美无缺,但真正的黄梅县籍片上,梅字上有一个缺笔。   那是匠人们刻籍片的时候,手艺不够纯属,总是将两笔刻成了一笔。   所以他们的籍片是伪造的,轻而易举就查出来了。   所以他们在入黄梅县的时候,身份就暴露了。   黄梅县的官吏们之所以装作视而不见,那是为了等一个机会,将他们的假籍片换成真籍片,让他们彻底成为黄梅县的丁口。   我只需要派人下去传个话,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查出来。”   孔放惊愕的看着鱼禾,一脸难以置信。   鱼禾感叹道:“自从陛下居摄至今,天下的纷乱就没有断过。天下五千多万的丁口,到现在能剩下三千万,就不错了。   而这些丁口当中,大部分人都在北方。   我南方想要富强,就必须吸纳从北方逃离过来的丁口。   所以我治下临江的各县,对北方逃离过来的人,盘查的都不严。   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只要没有在我治下作奸犯科,我治下的官吏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并且还会找机会将他们变成真正的江水以南的人。”   鱼禾看着孔放,又道:“事实上不止陛下,江北的一些豪强、大户,以及常安城里的一些达官贵人,也暗地里送了不少子弟到江水以南。   他们做的虽然隐蔽,但同样瞒不过我的眼睛。   所以你不用赶到惊讶。”   孔放苦着脸道:“原来如此……”   说完这话,孔放向鱼禾一礼,正色道:“还请殿下在我宣读完了旨意以后,送我和太师公一起返回常安。”   鱼禾眉头一皱,“你要陪着王匡去送死?”   顿了一下,鱼禾又补充了一句,“他配吗?”   虽说孔放不是什么大贤大良,但终究是圣人后裔。   太师公王匡一个大奸大恶之徒,还不配让孔放陪他赴死。   孔放认真的道:“我乃陛下之臣,此去常安,是为了给陛下殓葬。若是有人要取我性命,我便随陛下一起去了。”   鱼禾深深的看了孔放一眼。   孔放是要陪着王莽去死。   孔放未必是真的忠心于王莽,他去为王莽殓葬,陪王莽赴死,为的是全他的忠义之道,扬他的忠义之名。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   鱼禾幽幽的嘀咕了一声。   自古以来争名逐利者数不胜数,为此牺牲性命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但鱼禾总觉得这是一种舍本逐末的做法。   人活着才是根本。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要名利有何用?!   偏偏人就是看不清这一点,总是拿性命在追求名利。   孔放脸上难得的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就是有些难看。   “殿下不是这样的人,自然理解不了此事。”   鱼禾摆了摆手,“罢了,我就答应你了。反正就算我将你留下,你也会悄悄的逃走,还不如逐了你的意。   看在我们有几面之缘的份上,我也不会看你暴尸荒野。   你回到常安城以后,若是有性命之忧,就差人去四海镖行告知一声,我会让他们帮你收尸。   我的面子,刘歆等人还是要给的。”   孔放忍不住道:“刘歆跟殿下可没什么交情……”   鱼禾白了孔放一眼,“他不给我面子,我断他盐你信不信?”   孔放愕然的瞪起眼,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可以这样?!   刘歆所在的凉州倒是有盐,但盐矿大多在匈奴和凉州交汇处。   刘歆根本没办法在匈奴人的滋扰下去开采食盐。   所以刘歆治下所需的食盐,大部分都是买的。   而如今能在北方战乱中为刘歆输送食盐的,除了一部分掌控着盐矿的豪强,就只有鱼禾的四海货铺。   而鱼禾的四海货铺在其中占的比重极高。   因为鱼禾手里握着海盐。   鱼禾要是断了刘歆的盐,刘歆治下立马会出现盐荒。   “即是如此,那么孔某就多谢殿下了。”   孔放惊愕之余,向鱼禾深深一礼。   鱼禾点了点头,“三日后便是吉日,就三日后宣旨,如何?”   孔放郑重的点头。   鱼禾将王莽的信交还给了孔放,送孔放离开了议政大殿,然后派人召来了冯英。   冯英匆匆赶到了议政大殿,心潮澎湃的向鱼禾施礼以后,急忙道:“主公,王莽那边是不是回话了,他可曾答应主公的要求?”   鱼禾笑着点了一下头。   冯英大喜,放声大笑,“主公威武!”   鱼禾摆摆手,笑着道:“行了,别说奉承话了。你速速去准备礼祭,同时召在金陵的大小官员,三日后到大庙观礼。”   冯英大笑着向鱼禾一礼,“喏!”   ……   三日后。   天有些阴沉。   但丝毫不影响金陵城内的热闹。   天麻麻亮的时候,大庙内外就燃起了熊熊篝火,映红了半个金陵城。   鱼禾并没有设立宵禁,所以金陵城的百姓们发现了大庙内外燃烧的熊熊篝火以后,就奔走相告,然后结伴赶往了大庙。   大庙乃是重地。   大庙内有异动,绝对是有大事发生。   百姓们好凑热闹,见到了大庙有篝火燃起,自然要跑到大庙一观。   百姓们赶到了大庙以后,就看到了数千的金甲将士,手持着斧钺、金瓜、剑戟等物,守卫在大庙四侧,庄重而深沉。   周字大旗插满了大庙各处,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咚咚咚……”   城门处的晨钟敲响的时候。   冯英、马援一文一武,着祭服,引领着在金陵的大小官员,缓缓赶到了大庙。   官员们当中,除了少数知情人士以外,大多数人是懵逼的。   ……   …… 第569章 禅位!!   他们在鱼禾、冯英、马员三人营造的范围中,抓心挠肝的熬了大半个月。   如今见搞出了这么大阵仗,他们心里更加煎熬,迫切的想知道鱼禾到底要做什么。   虽说马上就要图穷匕见了。   但早知道一刻,就少受一刻的煎熬。   大庙门口。   马援瞅着站在文臣第三位的二哥马况,一个劲的瞪眼睛。   马况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瞧见。   马援整理了一下不怎么合身的祭服,开口道:“二兄,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吗?”   听到这话,周遭的绝大多数人都竖起了耳朵。   冯英一脸错愕的回过头,看向了马员。   马员,你好勇哦!   主公下了封口令的事情,你也敢往出说?!   马员见冯英盯着自己,立马开口为自己辩解,“我什么也没说!”   冯英狐疑的挑起眉头。   马况见状,不咸不淡的帮马员辩解了一句,“他确实什么也没说。一切都是我自己猜到的。”   冯英狐疑的看向马况。   马况撇了撇嘴,道:“您别忘了,我可是三辅之地的大尹。”   马况话说到此处,没有再往下说。   但他的意思,冯英明白了。   三辅之地的大尹,经常入朝参拜,也经常受王莽召见,所以比这里的其他人要了解王莽。   王莽的一些心思,他能猜的到。   冯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马员长出了一口气,他真怕背上一个泄密的黑锅。   周遭的其他人见此急了,马援也急了。   “二兄!”   马援虽然深得兄长们宠爱,但是最宠爱他的就是他二哥马况。   所以他一个劲的盯着马况问,而不是找马员。   马况听到了马援的呼喊,不着痕迹的瞥了马援一眼,冷淡的道:“谁是你二兄?叫我礼部大夫!”   朝廷之上无父子,亦无兄弟。   马援听到这话,气的直咬牙,“礼部大夫!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吗?”   马况一脸好笑的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又能瞒你什么?你要问也该问兵部大夫,他才是知情者!”   马援瞬间就无语了。   马员那嘴要是能撬开,他至于死皮赖脸的追着马况问?!   周遭的其他人见马况什么也不肯说,一脸失望。   耿况有心凑上前找冯英探一探口风,但冯英却率先开口,“行了,诸位都不必打听了,待到一会儿,你们自然会知道。”   冯英发话了,耿况也只能怏怏的闭上嘴。   “当当当……”   就在冯英话音落地没多久,街面上响起了一声又一声铜锣的脆响。   以冯英和马援为首的群臣,拱着手,弯下了腰。   守在大庙门口的一众甲士,也齐刷刷单膝跪在了地上。   周遭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待到一位老者拱手弯下腰以后,其他的百姓跟着也弯下了腰。   跟鱼禾成婚的时候不同,百姓们对鱼禾多了很多敬意。   金陵城的百姓们是遭受过数次兵灾折磨的,在鱼禾移居金陵城之处,百姓们不知道鱼禾的好坏,也没有受过鱼禾什么恩惠,所以对鱼禾只有臣服,没有敬意。   等鱼禾在金陵城待久了,恢复了金陵城的吏治、农桑,并且推行了诸多有利于百姓的政令,让百姓们的日子好起来了,百姓们才清楚,鱼禾是一个好王,一个真心为他们着想的王。   他们对鱼禾的态度,也从最开始的臣服,变成了既愿意臣服,也愿意敬重。   随着官员们、百姓们纷纷弯下腰。   鱼禾的车架也从大道尽头缓缓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待到车架停稳。   冯英率先高呼,“恭迎主公!”   群臣们跟着附和。   百姓们高呼,“恭敬周王殿下!”   巴山挑开了车帘,鱼禾着一身黑色祭服,带着王冕,出现在了车辕上。   鱼禾面带笑意,抚手道:“不必多礼……”   群臣和百姓们纷纷起身,瞻仰起了他们的王。   鱼禾在所有人注视下,下了车架,但却并没有走向大庙,而是折身走到了百姓面前。   百姓们见到鱼禾走向他们,激动的无以复加,队伍逐渐有些混乱。   巴山果断挡在了鱼禾面前,害怕有人行刺。   鱼禾拽开了巴山,喝斥了一句,“你做什么?”   巴山委屈的道:“保您周全!”   鱼禾瞪着眼,喝道:“在场的皆是我的臣民,只要我不负他们,他们怎么可能伤我?”   此话一出,百姓们感动的一塌糊涂。   一些长者甚至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冯英等人见此,互相对视了一番,皆看到了对方眼中充满了震撼。   就这一句话,鱼禾足以将江水以南所有的人心收入囊中。   即便是鱼禾北伐失利,江水以南的百姓也会让鱼禾稳居江南霸主之位。   冯英等人见鱼禾扶着一位长者,询问近两年田间的营收,日子过的好坏,便立马赶上前,跟鱼禾一起关心起了百姓的生活。   半个时辰后,在百姓们热泪盈眶的呐喊声中,鱼禾带着群臣入了大庙。   的亏这个时代没有山呼万岁的说法。   不然百姓们铁定会高呼周王万岁万万岁。   鱼禾入了大庙,先祭拜了先贤、祖宗,然后率领群臣立于祭台下,静静等候。   待到天边彻底亮起,孔放着侯服,戴侯冠,佩侯缨,在礼部属官的引领下,奉着黄绢,走大庙正中的大道,出现在了祭坛前。   在孔放身边,还跟着两个着王服、戴王冕的小子,一个捧着一个匣子,一个捧着一个盒子。   群臣们见此,用眼睛快速的交流了起来。   有人隐隐猜倒了一些什么,神情震撼。   耿况惊的直瞪眼。   “不会吧?!”   “不会吧?!!”   杨音听到耿况在低声惊语,急的抓耳挠腮,“耿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耿况倒吸着凉气,嘴里一个劲的念叨,“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杨音更急了。   眼看着冯英、马况、马员、耿况四个人都知道了,就自己不知道,他肯定急。   别人都猜倒的事情,他却猜不到,那是不是说他的智慧比别人低?   那他能忍?   但他并不知道,此事其实跟智慧无关。   冯英四人之所以能猜倒,是因为他们在王莽手底下当过重臣,了解一些王莽的做事风格,也了解一些重大场合,一些人拿的某些东西的含义。   比如,孔放身边那两个头戴王冕的小子。   能让他们捧上祭坛的东西,少的可怜。   孔放带着两个头戴王冕的小子走到鱼禾身边,躬身向鱼禾一礼。   鱼禾侧身避开了孔放的礼。   因为孔放手里拿着的黄绢非同凡响。   孔放在鱼禾避开了自己的礼仪以后,也没有客气,带着两个头戴王冕的小子上了祭坛第一阶。   孔放高举自己手里的黄绢,朗声喊道:“跪!”   此话一出。   祭坛下群臣哗然。   他们一瞬间就明白了鱼禾到底在藏什么,也明白了孔放手里拿的黄绢是什么。   王莽能向鱼禾宣的旨意不多,需要跪迎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封王旨意。   另一个……嘶……   群臣们心中骇然,口中倒吸着凉气,一些人差点惊的昏死过去。   马况、马员虽然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事到临头了,还是惊的无以复加。   倒是冯英还算坦然。   他缓缓的跪伏在了地上。   其他人立马跟着跪伏在了地上。   在场的,除了宣旨的孔放,以及鱼禾,剩下的全跪伏在了地上。   鱼禾只是弯下腰,做出了一副聆听的样子。   孔放在其他人全部跪下以后,高呼,“帝曰:周王禾承帝命,镇抚江水以南,功勋卓著,赐九锡之礼,彰表其功!”   鱼禾躬身,“多谢陛下厚爱!”   孔放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   孔放其实想让鱼禾自称一声臣的,但考虑了一下,鱼禾恐怕不会答应,所以没说。   孔放宣了王莽的话,但并没有赐下九锡之礼,而是继续拾阶而上,站在了第二阶上。   “帝曰:周王禾承帝命,安西南,平双海,抚慰万万民,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加封宰衡!”   宰衡是王莽自己弄出的名号,位在王公之上。   王爵见了也得施礼。   “帝曰:周王禾承先贤之志,定江南,安万土,平诸夷,非重赏难彰其功,收九锡,除宰衡,赐十二章服!!”   孔放宣到此处,声音异常高昂。   底下跪着的所有人情绪变得异常激动。   章服,显贵的象征。   从上倒下,分别是十二章、九章、七章、五章、三章。   不同的数字,代表了不同的级别。   十二章,乃帝王之服。   王莽要做什么,已经呼之欲出。   孔放再上一阶,高呼,“帝曰:加赐十二旒白玉珠冕!”   说完这话,孔放再次拾阶而上,站在了最高处。   那个捧着匣子的少年,缓缓起身,将匣子恭恭敬敬的送到鱼禾身边。   马况匆匆起身,赶到鱼禾身边,迎过了匣子,带着鱼禾到祭坛边上的偏房内去宽衣。   半刻后,马况躬身带着鱼禾重新回到了祭坛前。   鱼禾完全变了个模样,身负日月星辰、虫鸟鱼兽等十二纹章服,头顶十二旒白玉珠冕,俨然一副帝王模样。   鱼禾回到祭坛下以后,不再躬身,就那么直身站着。   孔放瞧着鱼禾一身帝王装扮,心里五味杂陈,他深吸了一口气,展开了手里的黄绢。   “诏曰:继三皇五帝之后……”   “……朕代汉立新,欲为万民谋福,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使得九州动荡,社稷沉沦,百姓苦不堪言,朕有罪于社稷,有愧于百姓……”   “……朕深感无力再统御百姓,也知百姓狠朕之心……”   “……周王禾率土有能,理政有方,治下万万百姓安居乐业,治下万里疆域太平祥和,乃大贤大良……”   “……朕今日效仿先贤,禅位于周王禾,以解万民之苦,消众生之恨!”   “……”   孔放宣到最后,泣不成声,他带着哽咽声,大喊道:“钦此!”   鱼禾迎着清风,拾阶而上,走到孔放身边。   孔放恭敬的奉上了旨意。   鱼禾拿过旨意,高举过头顶。 第570章 帝起!帝落!!   群臣们仰着头,盯着鱼禾手里的黄绢,激动的无以复加。   有人想仰天大笑、有人想大哭一场、也有人已经以泪洗面了。   他们中间有人从鱼禾起兵就跟着鱼禾,也有人是半途加入到鱼禾麾下的。   但无论是谁,都希望跟着鱼禾共创一番大业,问鼎天下,名垂青史,光耀千百年。   如今历经苦难,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还是王莽主动禅让的帝位。   他们太激动了。   激动的难以自持。   有了王莽这一道旨意,马况就能在不违背本心的情况下,跟着鱼禾混了。   他再也没有往日的矜持,也无需再矜持。   他果断接替了自己属官的位置,站到了祭坛下,声音颤抖的高呼。   “起!”   群臣激动的起身。   “拜!”   群臣躬身参拜。   “跪!”   群臣跪伏。   “叩!”   群臣三叩首。   马况继续呼喊,他的声音伴着清风,传遍了大庙四处,高亢而悠扬。   群臣们在马况的呼喝中,完成了三拜九叩大礼。   孔放从另一个头戴王冕的少年手里,拿过了盒子,恭恭敬敬的送到鱼禾面前。   鱼禾掀开了盒子,露出了里面的玉璧。   玉璧通体晶莹充满了美感,玉璧的一角镶嵌着金纹。   鱼禾拿起了玉璧,再次高举。   群臣看到了传国玉玺,再也把持不住,高呼了起来。   一时间呼声传遍了大庙内外。   鱼禾手握玉玺,高呼,“朕!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群臣不约而同的跟着高呼。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   呼喊震天,直冲九霄。   大庙外的百姓们听到了高呼,先是一脸懵逼。   有长者率先反应了过来,声嘶力竭的大喊。   “殿下称帝了!”   “殿下称帝了!”   一瞬间,金陵城沸腾了!   欢呼雀跃的呐喊响彻了金陵城。   鱼禾站在大庙的祭坛上,待到群臣们将心中的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将传国玉玺和黄绢放在了盒子里。   马况急忙奔上祭坛,从头戴王冕的少年手中捧过盒子,站在了鱼禾身侧。   孔放带着少年下了祭坛,跪伏在了地上。   孔放取侯冠,少年取王冕,皆放在了地上。   鱼禾长身而立,宣道:“诏令,相国冯英,率领百官,着东郊祭!”   冯英出列,郑重道:“臣冯英领命!”   鱼禾又宣道:“诏令,永世侯马援,率领百官,着南郊祭!”   马援出列,激扬的道:“臣马援领命!”   “诏令,御史部大夫耿况,率领百官,着西郊祭!”   “臣耿况领命!”   “诏令,湖熟伯马员,率领百官,着北郊祭!”   “臣马员领命!”   “……”   两文两武,各率官员若干,赶去了四郊祭祀。   鱼禾等人便在大庙静候。   待到冯英四人祭祀完了,返回大庙。   马员高呼,“献三畜!”   甲士们抬着三畜上了祭坛,放在了供奉的桌上。   马员又呼,“跪!”   群臣跪伏。   鱼禾手持长香,立于供桌前,仰望天穹,“禾受新帝重托,继任帝位,特上表苍天,四方神明,望天地共鉴!”   “即日起,禾代新立周,暂立都城于金陵,望天地共证!”   “……”   鱼禾絮絮叨叨又跟上苍说了许多,将长香插进香炉。   马况果断呈上祭文,鱼禾宣读了一番,焚于大鼎之中。   待到祭文焚烧殆尽,青烟升入天穹。   鱼禾回过身,背负双手,俯望祭坛下群臣。   群臣果断俯首。   “臣冯英……”   “臣马援……”   “臣耿况……”   “臣马员……”   “……”   “参见陛下!!”   “嘭!”   随着群臣参拜声落下,阴沉沉的天穹上突然响起一声雷鸣,传遍四方。   雷鸣起于北,落于南。   一连十二道,此起彼落。   孔放、此前头戴王冕的少年,突然心头震动,放声大哭了起来。   群臣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微微垂下头。   鱼禾身边的马况也神情复杂的跪伏在了地上。   唯有鱼禾一人立在祭坛上,感受着一点一滴落下的雨,遥望着常安城的方向,喃喃自语,“王莽……崩了!”   鱼禾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天响惊雷,异变连连,就是在为王莽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皇帝送行。   遥远的常安城,章台宫内。   一片混乱。   满头华发的王莽,跪伏在陛下,垂着头,在他胸口,插着一柄长剑。   鲜血随着剑身,洒落了一地。   年迈的刘歆,身着甲胄,踩着鲜血,在愤怒的咆哮,“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将传国玉玺给我找出来!”   一众将士们踩着满殿宫娥和宦官的尸骸,在章台宫内四处翻找。   鹤灯、饕餮鼎、龙案、凤纹架,被纷纷推倒。   满殿的华沙被撕成碎片。   那张象征着皇权的龙座,也被掀翻了。   “主公,四处找便了,也没找到!”   身形消瘦,一身甲胄的隈嚣,走到刘歆面前,躬着身,沉声禀报。   刘歆怒不可执,“继续找!就算掀翻了皇宫,也要给我找到传国玉玺!”   隈嚣迟疑了一下,道:“可公孙述、王匡、刘伯升等人的兵马,已经快要逼近此处了!主公若是不出面安抚一二,他们怕是要在宫里大开杀戒!”   刘歆咬着牙,“那就让他们杀好了!我只要传国玉玺!”   隈嚣犹豫了一下,躬身道:“喏!”   隈嚣走后,刘歆在章台宫内大声怒吼,“给我传令下去!谁能找到传国玉玺,我就封谁为王,许他万户!”   就在刘歆在章台宫内大肆许诺的时候。   公孙述、王匡、刘伯升三人,已经分别率军杀到了皇宫的三处大门。   一直潜藏在常安城北的樊崇,跨坐上了马背,盯着常安城扬起了头。   常安城的纷乱,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   金陵城。   大庙。   一点一滴的小雨,不到七八个呼吸,便变成了梅花大的雨点,急速飞落,砸在地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声响瞬间笼罩了金陵城,如同有神人端着海量的豆子,在金陵城上空快速的翻动。   鱼禾站在祭坛上,拒绝了甲士为他撑起华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大雨中。   群臣们陪着鱼禾,跪伏在祭坛下,静等着雨落。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一刻钟后,神人收起了神通,金陵城上空的大雨消失的干干净净。   天穹上的乌云一点点散开,霞光透过云缝,一缕缕落下,随后一点点占据了整个天穹。   在金陵城东边极远的地方,一道天虹,从天而降,犹如上苍降下的桥梁,悬挂在天边。   群臣们见此,有人大喊。   “吉兆啊!我大周必定万年!”   “大周万年!”   “大周万年!”   群臣跟着呐喊。   鱼禾站在祭坛上,点了点头,“辞旧迎新,确实是好兆头!”   惊雷荡平了莽新的所有魑魅魍魉,大雨洗清了大地上的罪孽,艳阳还了人间一片新天地。   确实是好天。   鱼禾在群臣们的呐喊声中,缓缓的道:“我大周已立,自当挥兵北上,荡平四方,还天下芸芸众生一个朗朗乾坤。”   群臣们闻言,瞬间一静,目光炽热的盯着鱼禾。   鱼禾继续道:“此番称帝,朕不会封赏群臣。朕希望在长安城的章台宫,为诸卿加官进爵!这是朕的志向!诸卿以为如何?”   群臣以冯英为首,齐齐向鱼禾施礼。   “陛下之志,便是臣之志!臣等愿为陛下赴死!”   鱼禾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朕准备亲自坐镇中军,挥兵北上!不取长安,朕誓不还朝!朕北征之季,由冯英、马况、耿况、杨音、马员五人监国。   遇事不决,可一起商议,再不决,奏报于朕!   此次北征,兵分三路,以冯异为中军大将军,马援为右军大将军,阴识为左军大将军。   此次北征,先行一路,由朕亲自坐镇,冯异领兵,岑彭、耿弇为先锋,铫期为后军将军,出武陵,入南郡,征南阳。   马援、阴识待命,静等长安局势。   若樊崇等人混战于长安,则由马援领兵,耿舒、寇恂为先锋,诸葛稚暂代后军将军,出丹阳,入徐州,征讨徐、豫两州。   若公孙述等人混战于长安,则由阴识领兵,吴汉、景丹为先锋,徐宣暂代后军将军,出灵关,入蜀郡,征汉中。   另辅东越国兵马一万、西越国兵马一万,以王奋为大将军,亡眠为先锋将军,鱼越为后军将军,着日南郡待命。   冀州兵马五万,以朕之父为大将军,张休、贾复为先锋,太妃庄乔为后军将军,着清河郡待命。”   鱼禾一口气下达完了所有命令,在群臣肃穆的注视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遥指长安城所在。   “北征!”   “北征!”   “北征!”   “……”   群臣跟着一起呐喊。   鱼禾称帝立国,定国号为大周,同时要挥兵北上的消息,随着群臣们的呐喊声,快速的向江水以南各处传扬。   随后又以风卷残云的势头,快速的传扬到了北方。   关于王莽禅位,鱼禾称帝,鱼禾北征的消息,每一桩,每一件都让天下芸芸众生惊掉了下巴。   特别是王莽禅位这种千百年也难遇到的事情,着实将天下的芸芸众生惊的不轻。   要知道,王莽是主动禅位给鱼禾的,而非被鱼禾所迫,禅位给鱼禾的。   这其中所展现出的魄力,千百年中,也无人能及。 第571章 交代   五月的天变得极快,早上还是清风徐徐,中午就变得十分酷热。   孔放怕王莽的尸骸遭人凌辱,所以在鱼禾祭天后次日,就决定返回长安城,为王莽收殓尸骸。   这一日艳阳高照,酷暑难耐。   但孔放归心似箭,即便是艳阳照的他大汗淋漓,他也要尽快返回长安城去。   鱼禾下旨诏示了自己登基称帝,并且建立大周以后,亲自赶到了金陵城外的大道上相送。   熟土铺设的大道上见不得半分杂草,即便是经历了昨日的一场大雨,依然没有变得泥泞不堪。   大道旁边有一座用茅草铺顶的亭子。   亭子外甲士林里,更有囚车一辆,里面关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亭子内。   只有三人。   马况为鱼禾和孔放各斟了一杯酒,躬身立于一侧。   孔放拱手道谢。   鱼禾皱着眉头,盯着孔放道:“真不打算留下?”   孔放一脸和煦的笑容。   昨日嚎啕大哭了一场,孔放心里的悲伤宣泄了不少,所以并没有那么悲伤。   “陛下怜悯之心,臣能体会到。只是臣可先陛下相识一场,不能看着他暴尸荒野。所以臣必须返回长安城。”   王莽已崩,并且已经禅位于鱼禾,那么王莽就成了先陛下,鱼禾就是陛下。   王莽是禅位给鱼禾的,而非鱼禾篡夺了王莽的皇位。   所以王莽的臣属,如今在鱼禾面前,必须自称一声臣。   鱼禾质问道:“朕要是非留你不可呢?”   孔放展颜一笑,“先陛下待陛下不薄,待臣也不薄。陛下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先陛下遭人屠害,却无人为其收尸吧?”   鱼禾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言。   王莽再怎么说,那也是帝王之尊,传奇人物。   若是死了以后,没有一个有分量的人帮他收尸,那他就太悲哀了。   历史上,王莽死于长安城乱贼之手,砍下王莽脑袋的是一个商人。   那商人深知王莽脑袋是奇货可居。   所以将王莽脑袋制成了艺术品,被后来的历任皇帝所收藏。   可笑那汉光武刘秀被标榜为仁君,却连一点儿体面也不给王莽留。   如今王莽死于刘歆之手,由孔放去收尸,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鱼禾端起酒杯,冲孔放一敬。   孔放也端起了酒杯,起身相敬。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孔放在向鱼禾行了一个臣礼以后,昂首阔步的出了亭子。   “启程!”   孔放大声的招呼了一声。   一众随从们押解着囚车,缓缓踏上了返回长安城的路途。   囚车内押解的是太师公王匡。   太师公王匡在被鱼禾派遣近卫擒拿以后,自知下场不会太好,屡次想从驿馆内逃跑。   鱼禾为了将他完好无缺的送回长安城,直接将其变成了阶下囚。   送孔放一行回长安城的队伍,除了孔放的随从外,还有四海镖行的漕少游。   漕少游会在豫州江边的渡口等他。   待到他到了以后,送他过江,护送他会长安城。   仅凭孔放自己,以及孔放的那点随从,很难穿过混乱的豫州、兖州、三辅之地。   所以鱼禾早早就下令给漕少游,让漕少游走一趟。   鱼禾在孔放离开了亭子以后,起身遥望着孔放离去的背影,幽幽的道:“他未必是真心追随于王莽,但他并没有负王莽。”   马况躬身道:“世上能付出真心的人少之又少,权力场上就更少。但只要一而贯之,即便不是真心追随,也变成了真心追随。”   就像是一个内心险恶的人,做了一辈子好事,没做过任何坏事,你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鱼禾点了点头。   “你说的在理。”   马况躬身又道:“王兴的一双子嗣,如何处制?”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送他们去交趾,给他们一些钱粮,让他们做一个平平凡凡的百姓。许他们供奉王氏列祖列宗,但不许告知于人。”   马况郑重的向鱼禾一礼,“陛下高义!”   鱼禾履行了自己对王莽的承诺,没有出尔反尔,暗害了王莽的一双孙子,马况必须称赞。   要知道,权力场上的出尔反尔,屡见不鲜。   斩草除根那是常有的事情。   鱼禾能容下王莽一双孙子,可见鱼禾的肚量。   鱼禾瞥了马况一眼,好笑的道:“朕若是害怕两个小子,那朕这江山也别坐了。”   马况听到这话,跟着乐了。   鱼禾吩咐道:“回宫吧!”   马况迎了一声,对着左右虎贲卫的将士们宣告了一声。   左右虎贲卫的将士们簇拥着鱼禾,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周王宫。   不对,准确的说是周皇宫。   周皇宫的议政大殿内。   冯英、马援等一众臣子,早早的等候在内。   鱼禾到了以后,冯英一众齐齐参拜。   鱼禾走到了座椅上坐下,请冯英一众人坐下以后,缓缓的道:“北征的诸多事宜,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   襄阳的铫期和岑彭,已经荡平了襄阳外的诸多道路,只等大军降临。   所以明日朕会起身赶往襄阳城。   诸卿也依照朕的吩咐,各司其职。”   冯英等人齐齐起身,躬身道:“臣等领命!”   鱼禾点了点头,继续道:“朕亲征期间,各地的农耕、吏治、教化,皆不能怠慢。不能因为朕在打仗,就忽视了百姓们。   特别是教化,县一级的县学,郡一级的郡学,都必须建立起来。   至于州一级,若是能请到大德大贤坐镇,许其建立州学。   各学不仅要尊儒术,也要有农术、百工、兵法谋略等多各学说。   我们不能只尊儒术,对农术、百工等诸多学说弃之不顾。   农术是农耕的根基,百工是衣食住行的根基。   若是只尊儒术,不尊农术、百工,我们拿什么填饱肚子,百姓又拿什么填饱肚子?   百姓填不饱肚子,那是会造反的。”   鱼禾特别向冯英一众人强调了一下教化的重要性。   也强调了一下其他学说不比儒术的作用差。   冯英等人倒也能理解。   虽说这是一个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时代,可远远没有宋、明、清时期那么夸张。   其他学说依然在天下各地传播,也发挥着一些不小的作用。   所以冯英等人知道其他学说的重要性。   “朕交代的事情,除了有御史部盯着,也有其他人盯着。朕从称王至今,罢免的大小官员多达上千,你们当中必然有人发觉了,朕派人去巡视地方了。   所以你们应当清楚,你们的所作所为,不仅百姓盯着,朕也盯着。   所以不要存在任何侥幸心理。”   冯英等人听到这话,神情各异。   鱼禾又道:“朕也不是不相信你们。你们在朕身边,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朕不相信下面的人,因为下面的人不在朕身边,他们做什么,朕未必知道。   所以他们当中必然有人会欺上瞒下,贪赃枉法。   朕跟你们说这些,也是希望你们多盯着点下面的人,别让他们为非作歹。”   冯英等人对视了一番,齐齐迎声,“臣等领命!”   鱼禾点了一下头,道:“此外,朕希望州、郡、县各级衙门外,各设一面鼓,百姓有冤,皆可鸣鼓而告。   朕也会在宫外设立一面鼓,州、郡、县各级衙门不愿意为百姓伸张的冤屈,朕亲自断。”   冯英等人一惊。   冯英忙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虽说鱼禾的做法是好的,可鱼禾终究是一国之君,若是整日里忙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这个国还怎么治理?   耿况等人也纷纷出声附和。   鱼禾摆手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州一级衙门所断的案件有冤屈,可以到金陵城鸣鼓,请朕亲断。”   冯英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能齐声应允。   “喏!”   还好鱼禾并没有说什么案子,只要告到了金陵,他都过问。   只是过问州一级衙门所断的案件的话,倒也不会太忙。   冯英等人虽然觉得不妥,但也能接受。   鱼禾在冯英等人应允过后,盯着耿况道:“御史部官员不能一直待在金陵城,坐等百姓们举告,四时应该差人巡视四方,探查民情。”   耿况起身,躬身道:“喏!”   鱼禾点了点头,最后又道:“朕出征期间,若是有人意图不轨、占山为王,亦或者举众造反,杀无赦!”   虽说鱼禾治下太平祥和,但仍然会有一些心怀不轨之徒。   毕竟,这是一个乱世,造反的成本极低。   一些人想不开,说造反就造反。   不关注的话,说不定就会养出大贼。   冯英等人听到鱼禾的话,齐齐起身,“喏!”   鱼禾也缓缓起身,“该交代的,朕已经交代清楚了。随后还有什么需要补充,朕会用书信告知。   诸卿下去做事吧。”   冯英等人齐齐躬身,“恭送陛下!”   鱼禾点了一下头,离开了议政大殿。   群臣在鱼禾走后,也三三两两的议论着鱼禾刚才的话,退出了议政大殿。   鱼禾出了议政大殿,走到了书房,就看到阴丽华正坐在书房内的一角,在小心的擦拭一套铁甲。 第572章 傲娇的岑彭!   铁甲是新铸的,并不华丽。   鱼禾出征的时候要穿。   鱼禾不敢让彭三将其铸造的太华丽,那样的话,就是在找死。   这个时代不乏能百步穿杨的猛人。   穿着一身华丽的甲胄在战场上晃荡,就等于告诉敌人的神射手,我是个大佬,一箭射死我,大功一件。   所以,还是得低调。   “新甲就不用擦拭了吧?”   鱼禾笑着走到阴丽华背后,抱住了阴丽华。   阴丽华也习惯了鱼禾这种亲近,却又别样的怀抱方式。   阴丽华侧头看了鱼禾一眼,轻笑着道:“丈夫出征,妻子自当为丈夫收拾盔甲。不仅如此,还要亲自为丈夫披甲,盼丈夫凯旋。”   鱼禾将脑袋搭在阴丽华肩头,盯着桌上的铁甲,道:“可这是新甲?”   阴丽华瞥了鱼禾一眼,有些好笑的道:“咱们鱼氏再怎么说也是世代从征,新锻造的甲胄,特别是铁甲,需要镀油,你居然不知道?”   鱼禾一愣,笑道:“防锈?”   阴丽华点了一下头。   鱼禾哈哈一笑,“那就有劳皇后了。”   阴丽华没好气的白了鱼禾一眼。   虽说鱼禾就娶了她一个,鱼禾称帝,皇后之位非她莫属。   但她总觉得鱼禾叫她皇后的时候怪怪的,有那么一点儿调侃之意在里面。   鱼禾趴在阴丽华肩上,看着阴丽华擦拭干净了铁甲,往铁甲上涂抹了一层油,然有再细细擦去,如此反复。   待到铁甲上泛出了一丁点油光,阴丽华又拿了一个鱼禾不知道的东西,继续在铁甲上涂抹。   许久以后,那点儿油光不见了。   鱼禾猜测,阴丽华拿出的那个他不知道的东西,大概是防火涂料。   不然,只镀油,不遮油,沾染到火星,不就着了?   新汉时期物资匮乏,甲胄的造价又极高,寻常百姓可能倾家荡产才能打造出一套甲胄,再加上将士们闲时为民,战时为卒,所以有一甲传三代的说法。   为了避免在保存过程中出现损坏,从甲胄造出来的那一刻,就开始想办法为其做防锈工作。   阴丽华忙活了许久,终于完成了铁甲的防锈和防火工作,捧着铁甲献到鱼禾面前,热情的邀请道:“陛下要不要试试?”   鱼禾果断摇头。   这东西穿戴起来极其麻烦,穿一趟,脱一趟,得两三刻钟。   鱼禾可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他还要抓紧时间跟阴丽华温存。   此次北征,鱼禾可是发了誓,不破长安誓不还。   所以此次北征,有可能会战一个三年五载。   不抓紧时间跟阴丽华温存,很有可能就得等到三年五载以后。   那还不得憋死?!   鱼禾将铁甲放在了一边,拽着阴丽华就去了书房内休息的地方。   ……   一晃就到了三日后。   鱼禾身着铁甲,跨坐在马背上。   相魁、巴山一左一右,护卫在鱼禾两策。   右虎贲卫的将士们紧紧的跟随其后。   冯英带着群臣,在路边恭送鱼禾。   鱼禾此去襄阳城,只带了右虎贲卫,左虎贲卫留在了金陵城,守卫周皇宫。   “朕去了,尔等切记朕的交代。”   鱼禾并没有慷慨激扬的说一大堆有的没的,他就简单的跟冯英等人说了一句,带着右虎贲卫踏上了征程。   冯英一众人弯着腰,一直将鱼禾一行送到了路尽头。   为了方便鱼禾在御驾亲征期间处理国政,礼部大夫马况也跟着鱼禾一起出征了。   马况先行了一步,如今人已经到了九江郡。   鱼禾抵达九江郡的时候,马况已经入了荆州,并且还给鱼禾汇报了一个领鱼禾头疼的问题。   鱼禾人还没到,岑彭率领着一千精兵率先出击,先下南郡两县。   铫期不知道该赏还是该罚,所以上书请示。   九江郡的一处驿站内。   鱼禾在县令小心翼翼的注视下,看完了铫期的文书以后,有点头疼。   “这厮不仅是个倔驴,还是一个我行我素的家伙啊。”   县令迟疑再三,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陛下说的是何人?”   鱼禾瞥了县令一眼,冷淡的道:“不该问的别问!”   县令吓的缩了一下脖子。   鱼禾驾临九江郡,所到之处,各地官府皆举行了欢迎仪式。   县令为了博取鱼禾的欢心,就搞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鱼禾若不是看这厮将治下治理的还不错,差点就将这厮给砍了。   所以这厮如今在鱼禾面前,小心翼翼的。   鱼禾冲着门外吩咐了一声,“传令岑彭,朕给他一个机会自辩!”   门外的相魁应允了一声,前去传令。   鱼禾在驿站内休息了一夜,敲打了一下县令,然后再次启程。   入荆州长沙郡的时候。   岑彭的自辩书到了。   岑彭的自辩书看的鱼禾想打人。   自辩书的大致内容是,他所行的一切,皆是鱼禾的命令。   鱼禾说让他和铫期荡平南郡内对大军有威胁的存在,他觉得南郡那些还在绿林、大成(公孙述)治下的县都有威胁。   所以他果断出击,铲除了威胁。   而且他有调动一千兵马的权力,他也只能调动一千兵马。   他也没想着拿下南郡的其他县,可对方不经打,他也没脾气啊!   自辩书的最后,他还特地告诉鱼禾,他又拿下了南郡一县。   鱼禾看完了岑彭的自辩书,从中只看出了一句话。   那就是:我岑彭是奉命行事的,并没有擅自调动兵马。我也没想着攻破对方的县城,但对方不经打,我稍稍用了一下力,对面城就破了,怪我咯?!   “相魁,去传令,升岑彭为游击将军,许他五千人马,让他去征讨南郡剩下的城池!朕倒是想看看,他是不是能一直这么嚣张下去!”   鱼禾的威胁岂止是南郡各县,整个北方一大片都是他的威胁。   岑彭既然这么得瑟,那就率领着五千兵马去打吧。   要是能杀进长安城,给个王又如何?!   然后……   鱼禾千里迢迢的赶到平夷城以后,就后悔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群一脸无语的将校,以及一个头快仰到天上去的家伙。   鱼禾在接受了冯异、铫期、阴识、耿弇、岑彭等人参拜以后,瞧着冯异等人一脸无语,岑彭高高的仰着头,将信将疑的道:“你们是说,岑彭仅凭着五千兵马,不到半个月,就将整个南郡拿下了?”   铫期算是岑彭的顶头上司,这话自然得铫期回答。   铫期苦笑着道:“回陛下,确实如此。”   鱼禾意外的道:“朕记得没错的话,公孙述和王匡虽然将大部分兵力带去了三辅之地,但在巴郡和南郡边陲,以及南郡和南阳郡边陲,各留下了一万兵马。   岑彭手里只有五千人,是如何拿下他们的?”   铫期面色古怪的道:“他就带人直接砍了进去……”   鱼禾挑眉。   铫期急忙解释道:“就是带着人直接去冲击对方的兵马大营,生生斩了人家的大将,逼降了剩下的兵马。”   鱼禾一脸愕然。   这么生猛?!   岑彭见鱼禾一脸愕然,不知道怎么了,觉得心里爽爽的,当即撇着嘴,不咸不淡的道:“区区两万人罢了……”   鱼禾恶狠狠的瞪了岑彭一眼,“区区两万人?你倒是真敢说!朕再给你五千兵马,你去打长安,你去不去?”   岑彭脸上的神情一僵,怏怏了闭上了嘴。   他是得瑟了一点,但他又不傻。   长安城如今就是一个绞肉场,刘歆、公孙述、王匡、刘伯升、樊崇,已经快要杀成一锅粥了。   他们各自率领的兵马,以及快要聚集到六十万了。   六十万人在长安城厮杀,一万人丢进去,瞬间就没了。   他自诩有能耐,但他还没狂妄到赶领着一万人去对付六十万人的地步。   鱼禾没有再搭理岑彭,他盯着冯异等人道:“所以我们现在要改变策略,只攻南阳郡、江夏郡即可?”   冯异郑重的点头,道:“南郡已经告破,我们中路大军只需要再拿下南阳郡和江夏郡即可。”   顿了一下,冯异又道:“阴将军和马将军的两路兵马,可以动身了。”   在鱼禾赶往平夷城的期间,长安城内的局势变得十分混乱。   以刘歆为首的联军,杀进了长安城以后,因为有刘歆这个首脑的缘故,再加上提前商量好了利益分配问题。   除了在传国玉玺的去向上产生过一些争论而已,并没有太大的摩擦。   刘歆在公孙述、王匡、刘伯升等人赶到了章台宫以后,声称没有找到传国玉玺。   可公孙述、王匡、刘伯升等人非要刘歆将传国玉玺拿出来看一看。   刘歆拿不出来,所以起了争端。   公孙述、刘伯升,甚至王匡,皆有称帝之心,虽然暂时跟刘歆联合,但对于传国玉玺的窥视,从未放松。   为了逼迫刘歆拿出传国玉玺。   公孙述、刘伯升、王匡甚至还说出了愿意奉刘歆为帝,只求刘歆拿出传国玉玺一观的话。   但刘歆死活也拿不出传国玉玺,为此差点动了刀兵。   关键时候还是隈嚣出手,震慑了公孙述等人一番,才暂熄了动刀兵的念头。   然后几个人坐在一起开始分果果。   还没等他们将长安城内的利益分配干净。   樊崇突然率军杀出,突袭了他们在城外的粮草大营,将守营的将士尽数屠尽,然后堵住了长安城四门,将刘歆、公孙述、刘伯升、王匡等人,以及他们的兵马堵在了长安城内。   然后又派遣了逢安率军去征讨刘歆等人留在三辅之地的那些兵马。   王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然向刘歆出手。   公孙述也瞬间背叛了盟友,跟着王匡一起向刘歆出手。   刘伯升见此,丢下了他们三方在长安城混战,他带着人到长安城四处去招兵买马,伺机突围去了。   反正,现在长安城内外的几方势力,很难分得清楚谁跟谁是敌人,谁跟谁是朋友,大家都在混战。 第573章 抵达襄阳   长安城如今的局势,刚好是鱼禾想要的。   刘歆等人混战于长安,陷入到了胶着当中,鱼禾刚好可以依照计划,三路出兵,分别征讨蜀、广、汉中三郡,徐州、豫州等地。   鱼禾点了点头,对阴识道:“阴卿,你即刻动身,赶往灵关,率吴汉等人北上,夺取蜀、广、汉中三郡,然后固守蜀道,静等三路大军齐聚三辅。”   “喏!”   阴识拱手应允了一声,问道:“剩下的半个巴郡如何处制?”   阴识只取蜀、广、汉中三郡的话,剩下的半个巴郡,就会被落下。   鱼禾目光落在了神情怏怏的岑彭身上,“岑彭不是很能打吗?剩下的半个巴郡就交给他去征讨。”   阴识沉吟着点点头。   岑彭听到这话,神情立马恢复了过来,他满脸喜色的道:“陛下只管放心交给臣,臣一定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巴郡拿下。”   鱼禾瞪了岑彭一眼,岑彭神情一僵,干笑着闭上了嘴。   鱼禾继续对冯异等人道:“南郡既然已经攻克,那我们就全力征讨南阳郡。待到拿下了南阳郡以后,再折道向东,去豫州,伺机跟右路大军配合着拿下豫州,然后夹击三辅。”   冯异忙道:“那右路大军什么时候动兵?”   右路大军由马援率领,任务最重。   右路大军不仅要征讨整个徐州的赤眉,还要在拿下了徐州以后,折道西进,夺取豫州。   左路和中路打的都是一郡两郡,右路大军则是依照州计算。   所需要承担的作战任务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冯异随后在拿下了南阳郡以后,要配合右路大军征讨豫州,所以他对右路大军的战事十分在意。   鱼禾沉吟着道:“右路大军暂时不用动,我会先派人北上徐州,联系一些跟我们亲近的人,若是能得他们援手,我们征讨徐州也会轻送一些。”   准确的说,就是派人去给杨丘传令,让杨丘放开北上的门户,让马援的右路大军长驱直入。   有杨丘这位镇守徐州边陲的内应帮衬,马援进入徐州,根本就不是难事。   冯异拱手道:“还望陛下尽快调遣右路大军北上,如此我们才能两面夹击豫州。”   豫州倒是没什么大敌,豫州最大的义军势力就是刘伯升和刘秀兄弟,可他们兄弟如今人在长安城,豫州再无其他的义军势力抵挡鱼禾的兵马。   但豫州的豪强极多,他们在此次新末乱世中,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残害。   他们若是要跟鱼禾为敌,并且联合在一起固守豫州,冯异领了三五万兵马过去,也不太好打。   在新汉这个时代,豪强所掌控的力量不容忽视。   乱军肆虐过的地方,有时候要比豪强所掌控的地方要好打许多。   鱼禾点了一下头,“此事朕明白。”   冯异听到这话,不再多言。   鱼禾见一众将校没有问题了,当即下令道:“既然已经决定了如何用兵,那诸卿就别在这里待着了,速速动起来吧。   朕会先赶去襄阳城坐镇,待到冯将军拿下了南阳郡以后,再移居襄阳。”   鱼禾虽说要御驾亲征,但他并没有脑袋一热就跑去最前线。   他很清楚自己去了战场上,根本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还会阻碍冯异等人大展拳脚,所以干脆坐镇在大后方,随时盯着大军动向。   他可不希望自己像是那宋太宗赵光义一样,明明什么都不懂,却非要跑到战场上去大展拳脚,最后不仅将大军折腾没了,自己屁股上还挨了两箭,坐着驴车逃命,落了一个驴车皇帝的名头,被耻笑了千百年。   一个人喜欢作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既喜欢作死,又没有自知之明,而且还是个皇帝。   那样的话,不仅害人,也会害己,甚至还会祸害汉家江山。   冯异、阴识、铫期三人听到鱼禾会坐镇襄阳,不会去第一线,心里齐齐松了一口气。   冯异、铫期是怕鱼禾会跟在他们背后,盯着他们作战,搞的他们没办法大展拳脚。   阴识是怕鱼禾一个弄不好,死在战场上。   那样的话,刚刚建立的大周江山怕是立马就得乱。   鱼禾还没有子嗣,鱼禾要是死在了战场上,能继任鱼禾位置的就是鱼禾的弟弟鱼越。   鱼越可没有鱼禾那么大的能耐,镇不住鱼禾手底下的一帮子人杰。   鱼禾手底下的一帮子人杰,可是发誓要效忠鱼禾,而不是鱼越,也不是鱼父。   没了鱼禾,他们就没有誓言约束了。   即便是反了,也不会有太多人指责他们不忠。   鱼禾要是留下子嗣的话,鱼禾手底下一帮子人杰还会将誓言延续到鱼禾子嗣身上,继续效忠。   有人有异心的话,阴识这个当舅舅的也能出面震慑一二,勉强维持大周江山不乱。   岑彭也难得的流露出了轻松的神色,虽然他跟鱼禾中间有点不愉快,但在鱼禾手底下待了这么久,他对鱼禾也多了一些认可。   鱼禾明面上虽然经常呵斥他,但是待他家里人不薄。   他人在襄阳,他族中的兄弟,鱼禾都给安排到了衙门里去做书吏,子女们也被鱼禾送到了金陵城内的学社读书。   逢年过节的时候,鱼禾还会亲自到他府邸上去探望他的双亲。   他在襄阳领兵的时候,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其中就包括未曾请示铫期,就率军去征讨南郡的城池。   鱼禾虽然讥讽了他一番,但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这要是放在大新军中,他和他家人的脑袋早就挂在旗杆上了。   他是倔,甚至还有点傲娇,但并不代表他傻,不知道谁对他好。   所以虽然鱼禾一直骂他、讥讽他,但他还是希望鱼禾这个皇位可以一直坐下去。   唯有耿弇一脸懵逼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他到鱼禾麾下时日尚浅,并不了解鱼禾到底有多大能耐,所以听说鱼禾要御驾亲征,他以为鱼禾要自己持剑跨马上阵,亲自指挥大军作战。   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所以他有点懵。   “臣领命!”   阴识在放心以后,果断躬身领命。   冯异、铫期、岑彭、耿弇也纷纷躬身领命。   鱼禾又交代了几个人几句,然后亲自将阴识送出了平夷城。   待到阴识离开以后,鱼禾率领着冯异、铫期、岑彭、耿弇等人乘着水军的大船,渡过了江水,赶往了襄阳城。   阴识在平夷城操练水军期间,倒是将水军操练的有模有样。   水军到底有多少战斗力,鱼禾没见到他们作战,不好判断。   但是水军在江面上进退有序,将士们站在甲板上也能如履平地。   鱼禾就觉得水军不错。   毕竟,鱼禾是整个天下所有的势力中,唯一一个有水军的。   其他势力如今连一个水军的雏形都没有,如何跟他的水军为敌?   鱼禾赶到襄阳城的时候,襄阳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兵城。   城高达到了三丈,比原本的襄阳城城墙足足搞出去了一丈半,上面可以清晰的看到新旧两种青砖。   仅凭这一点,就不难看出,铫期为了固守襄阳,下了不少苦工。   城墙上,甲士林立。   周字大旗插满了一面墙,剩下的三面墙上,除了周字大旗外,还分别插着冯字大旗、铫字大旗。   鱼禾跨坐在马背上,盯着那些旗帜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着对铫期道:“再添一面岑字大旗和耿字大旗吧。”   铫期拱手道:“喏!”   铫期两策的岑彭和耿弇大喜,纷纷拱手道:“多谢陛下赏赐!”   城中悬旗,营中别戟,那都是有讲究的。   以岑彭和耿弇如今的级别,还没资格在城中悬旗。   即便是以他们为首的兵马攻克了敌人的城池,也只能悬周字大旗,而不是自己的旗号。   鱼禾特地让铫期为他们两个悬旗,绝对算得上是厚赐。   鱼禾回头瞥了岑彭和耿弇一眼,淡然笑道:“希望你们尽快能拥有能城中悬旗的功劳。”   岑彭和耿弇齐齐抱拳,郑重的承诺。   “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鱼禾点了点头,跨马入了襄阳城。   襄阳城内,不见多少百姓,四处街道上走动的全是将士。   鱼禾环视了一番后,勒马道:“为何不见百姓?”   铫期赶忙策马上前,道:“我们马上要动兵,各地的兵马有集结在此处,臣怕百姓们冲撞了大军,闹出人命,所以让百姓们躲在家里。”   鱼禾微微皱眉,“城内的百姓不比城外,躲在家里一两日还行,躲的日子久了,岂不是得饿死?”   铫期忙道:“臣回头会派人上门叫卖粮食和盐。”   鱼禾瞥了铫期一眼,道:“坐吃山空,岂是长久之策?我们是解百姓于危难中的义军,我们是堂堂正正的王者之师,而不是那些土匪流寇,岂能骑在百姓头上,行自己方便?”   铫期一脸尴尬,赶忙看向了冯异,求冯异帮他说话。   冯异还没有开口,就听鱼禾吩咐道:“传令下去,除了巡城的将士外,其他的将士皆返回大营。让百姓们尽快恢复生活。” 第574章 吕嵩入徐州   “再传令下去,三军在此次北征期间,尽可能避免滥杀无辜,禁止屠城。若是大军在进驻城池期间,影响到百姓的生活,那就驻扎在城外。   若是遇到了百姓遭难,也要及时出手救助。   所耗费的钱财,可上报给户部,由户部核准以后,补偿给他们。   此外,此次北征期间,救助百姓也算做军功。”   鱼禾一番命令传达完,冯异等人惊愕的瞪大眼。   要知道,在古代,作战期间,屠城是很常见的事情。   但凡是遇到了负隅顽抗的敌人,将校们都会下令屠城。   一方面是为了抚慰将士们在攻城期间做积攒的怒气,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震慑随后要攻打的城池。   冯异等人对自己的能耐,已经麾下将士们的素质倒是有信心,他们相信,即便是不震慑敌人,他们也能拿下敌人。   但是对于将士们的怒气得不到宣泄,他们有点担心。   将士们在攻城期间,死了袍泽,心中肯定有怒气,也会生出杀几个人为袍泽陪葬的念头。   若是不让他们屠城,不让他们宣泄怒气,怒气积攒的久了,一旦受到了惊扰,就会集中爆发,最后造成营啸。   到时候那就是一营一营的死。   而且还是自己人亲自动手去处死。   铫期忙道:“陛下,若是不让将士们宣泄失去袍泽的愤怒,很容易产生营啸的。到时候我们得亲自出手去屠戮我们的将士。   我们的将士皆是个顶个的好男儿,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上,但不能死在我们自己人手里。”   冯异等人齐齐点头。   鱼禾瞥了铫期一眼,道:“此事我知道,所以我允许你们在出征期间,每一月修正三日。这三日,你们可以组织将士们玩乐,亦可以给将士们发放酒肉,让他们纵情歌舞。”   鱼禾也知道张弛有度,所以他不会只严格约束将士们,却不给他们发泄的机会。   鱼禾又道:“对于那些失去了亲朋兄弟的将士,你们和你们手下的将校,闲暇的时候也要安抚一二。”   冯异、铫期等人沉吟着没说话。   鱼禾知道,冯异等人是觉得,给将士们时间休整、让他们喝酒吃肉、纵情歌舞,甚至跟将士们谈心,远没有去杀人泄愤简单,所以才一言不发。   鱼禾不得不给他们上一上课,“你们要知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知喜乐、晓廉耻、通道德。   若是杀人泄愤,甚至杀人取乐,那就跟禽兽没区别了。   江北的百姓,终究是我汉人,炎黄的子孙。   千百年前,他们中间一些人也许跟我们是一个祖宗。   我们残杀他们,跟残杀自己的手足有什么区别?   我们让将士们去休整,让将士们喝酒吃肉,跟将士们谈心,是耗费时间。   但总比我们去残杀自己的手足要强吧?”   冯异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着点了点头,勉强接受了鱼禾所说的这个道理。   他们也不是嗜杀的大魔头。   他们也不愿意当那种拿人命当儿戏的刽子手。   他们杀人,也是为了自己麾下的兵马着想,避免麾下出现营啸的事情。   毕竟,拿别人的性命保全自己人的性命,在他们心里,根本不会犹豫。   鱼禾见冯异等人还是不情不愿的,有些无语,“实在不行,那就在俘虏们当中,还有各城池当中,挑选一些大奸大恶之徒,让将士们处死吧。”   顿了一下,鱼禾又道:“但你们在各城池当中挑选的大奸大恶之徒,必须得由四海镖行的人核实,确认是大奸大恶之徒以后,才能处死。”   反正,这些人鱼禾迟到会处理。   留着让各地衙门以后处制,还不如让大军顺手收拾了。   如此不仅能让将士们泄愤,也能为各地衙门的官员们省去一部分麻烦。   有人或许会质疑,说将士们在战后,就没敌人了,为何还要去杀人?!   那不是滥杀无辜吗?   冯异等人为何会在意这个?   那是因为他不了解什么叫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俗称的战争后遗症。   我军在经历了长期的战争以后,之所以没出现过多少受战争后遗症影响的兵,那是因为我军在战前会有动员,在战后会有人做心理辅导工作。   外军在这方面做的就不够好,所以外军中诞生了不少得了战争后遗症的兵。   外国还拍了相关题材的电影,描述其中的残酷。   鱼禾没有足够的人手和足够的时间去做战前动员和战后的心理辅导,所以只能让将士们去杀大奸大恶之徒。   冯异等人听到了鱼禾允许他们找大奸大恶之徒交给将士们惩处,脸色好看了不少。   鱼禾摆了摆手道:“去衙门吧。”   一行人赶到了衙门。   到了衙门口,看到了躬身站在衙门口等候自己的马况,以及那略显富丽堂皇的衙门,鱼禾挑起了眉头,看了看马况和铫期。   铫期意识到鱼禾又不高兴了,急忙道:“臣知道陛下所到之处,不喜欢大兴土木,所以臣只是简单的准备了一下陛下下榻之处。   至于衙门里一切奢华的东西,全是我们治下南郡各地的豪强置办的。”   鱼禾听到不是铫期和马况置办的,脸上好看了不少。   鱼禾深知自己地位不同了,所行所言,皆会被人记住,还会被人惦记上。   想投其所好的人会多不胜数。   鱼禾若是受了他们的好意,不仅得施恩于他们,百姓们还会遭殃。   所以出行在外,鱼禾尽可能的保持节俭。   “立下余人,必有所求。朕没什么给南郡豪强的,所以他们置办的华屋,朕不会住。巴山,你带人去伤兵居住的地方搭建一顶帐篷,朕就住在伤兵营。”   鱼禾对巴山吩咐了一句。   冯异、马况、铫期等人大惊,齐齐出声,“陛下万万不可!”   鱼禾一愣。   马况忙道:“陛下,您要是住进了伤兵营,恐怕明日伤兵营就满了。”   冯异和铫期等人皆苦笑着点头。   鱼禾可是大周皇帝,大周上下想见他的人数不胜数。   但是能见到他的人寥寥无几。   要是让将士们得知鱼禾住在伤兵营,去了伤兵营就能见到鱼禾。   你信不信将士们立马就砍自己一刀,跑去伤兵营见鱼禾?   能见鱼禾一面,能跟鱼禾说几句话,绝对是够他们吹一辈子的事情。   为此砍自己一刀算什么?   一刀不够,砍两刀,他们都不带犹豫的。   鱼禾经冯异等人提醒,也意识到了他住在伤兵营会带来怎样的麻烦。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那就在城外筑一座营寨,朕就住在营寨里。”   冯异等人齐齐躬身应允。   巴山立马带人去城外选了一处地方,铫期派遣了一部分人过去帮忙,傍晚的时候,就筑起了一座临时的行营。   鱼禾住了进去。   铫期依照鱼禾的吩咐,解了襄阳城内的禁令,让城内的百姓可以自由活动。   为了避免百姓和兵马起冲突,铫期、冯异等人皆将兵马调回了城外的大营。   鱼禾在行营里歇息了一夜,次日起床以后,简单的吃了一点东西,就跟着冯异等人去巡营。   说是巡营,其实也是为了鼓舞士气。   就鱼禾那身份,往营地内的点将台上一站,将士们激动的就嗷嗷叫。   当鱼禾当中封赏了几个在固守襄阳期间、征讨南郡期间的有功将士以后,将士们的喊声震天响。   鱼禾觉得,他就算让将士们去屠神,将士们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这就是皇帝身份赋予鱼禾的独特的个人魅力。   鱼禾在巡视了各个军营以后,冯异、岑彭各自领了一路兵马踏上了征程。   岑彭独自率领着五千兵马,去征讨剩下的半个巴郡。   冯异则带着耿弇、铫期等人去征讨南阳郡。   鱼禾自己也没闲着,随着各地兵马调动起来了,每日他需要过问的兵事也多了许多。   除此之外,鱼禾还得派人去毁了秦岭中的栈道,避免公孙述在阴识征讨蜀中期间,率军回援。   为了确保捣毁栈道的事情万无一失,鱼禾特地派遣了相魁出马。   相魁率领着三百右虎贲卫的将士,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南郡。   就在冯异率领的中路大军进入南阳郡,展开对南阳郡作战的时候,鱼禾下达给右路大军的命令终于传达到了金陵城。   同一时间,鱼禾的密信也送到了从冀州赶到了徐州的吕嵩手中。   吕嵩拿到了鱼禾的密信以后,单枪匹马,大大方方的走进了杨丘镇守的江都城城主府。   城主府内。   杨丘跪坐在毯子上,正在翻阅樊崇从长安城传递过来的长信,阴崇跪坐在杨丘对面,一脸生无可恋的在发呆。   杨丘是一个面冷心善的人,而且有点闷。   阴崇是一个正值刻板的人,不喜欢玩乐。   所以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没什么话说。   若不是鱼禾非要杨丘带上阴崇,非让阴崇跟着杨丘,他们两个都不会凑在一起。   就在杨丘看完了樊崇的信,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一个身着皮甲的将士,匆匆闯进了门内,禀告道:“启禀将军,有人求见,已经到了府内。”   杨丘眉头一皱,下意识的道:“谁这么大胆子,不经通传就登堂入室了?!”   将士正色道:“陛下的人!”   杨丘脸一下子就变了,心也沉到了谷底。   终于……来了么?! 第575章 快架空了?!   阴崇一下子就精神了,耷拉着的眼睛,瞬间瞪的像是铜铃。   终于来了么?!   “请他进来!”   杨丘面无表情的吩咐了一声,将士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厅堂。   没过多久,将士就带着大大方方的吕嵩到了厅堂内。   吕嵩入了厅堂,目光在杨丘和阴崇身上盘桓了一圈,淡然一笑,“杨将军,阴先生,有礼了!”   吕嵩拱手一礼。   跟着鱼禾时间长了,吕嵩的性子也活络了不少,没有最初的那股生人勿进,冷若冰霜的含义。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和煦的书生气,看着温文儒雅,大大方方的。   鱼禾无数次怀疑,吕嵩一个游侠儿,为何会温养出书生气?   吕嵩对此的解释是,他是练剑的。   剑是君子之兵,跟剑亲近久了,自然会养出书生气。   鱼禾觉得这是谬论,但吕嵩一个游侠儿,真的养出了书生气,他又没办法解释这其中的不合理,只能暂时认可了吕嵩的话。   杨丘对吕嵩的态度不冷不热,只是淡淡的点了一下头,拱手道:“吕县伯有礼……”   杨丘知道吕嵩出现,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对吕嵩自然会冷淡许多。   相反,阴崇就表现的很热切,阴崇在吕嵩施礼的时候,就匆匆起身,笑呵呵的向吕嵩还礼,“县伯有礼,县伯面前,不敢称先生。”   吕嵩哈哈笑道:“先生谦虚了。”   阴崇的职位不高,也没有什么大功劳傍身,但他身份非凡。   他姐姐是鱼禾的皇后,他也算是皇亲国戚。   再加上他兄长阴识是鱼禾麾下唯三的侯爵之一(鱼越几个兄弟除外),鱼禾手底下无论是谁,见到了阴崇也不好妄自尊大。   鱼禾不给一众皇亲国戚高官侯爵,不代表鱼禾手底下的百官就可以忽视他们。   他们哪怕是平头百姓,那也是皇亲国戚。   只要鱼禾一日不倒,谁在他们面前充大个儿,谁就得倒霉。   阴崇见吕嵩性子大方,并不难相处,就跟着哈哈笑道:“县伯说笑了,县伯快请坐。”   阴崇热情的招待吕嵩坐下。   待到吕嵩坐定以后,又亲自为吕嵩斟酒。   吕嵩道了一声谢,请阴崇和杨丘一起喝了一杯。   阴崇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县伯身份特殊,此次前来,肯定是带了陛下的命令,对不对?”   阴崇跟杨丘这个心里藏着事的闷葫芦待久了,实在是有些憋得慌。   他想尽快完成鱼禾交代的任务,逃离杨丘身边。   虽说阴崇性子沉稳,还算是一个坐的住的人。   可是性子再沉稳,跟一个整日里皱着眉头,藏着心事,什么也不愿意跟人说的人待在一起,也会发疯。   阴崇倒是希望,杨丘能偶尔发一发疯,跟他吵一架,再不行拿上刀剑打一场也行。   可阴崇跟着杨丘这么长时间,杨丘别说是发疯了,就是一句硬话也没跟他说过。   他也曾主动找过茬,可杨丘一概不理。   阴崇实在是扛不住了。   杨丘听到阴崇的话,眉头紧锁,看向了吕嵩。   吕嵩瞥了杨丘一眼,笑着对阴崇点了一下头,道:“陛下已经开始北征,为了尽快平定北方,陛下征集了十数万兵马,数十万民夫,上百万石粮草,兵分三路,分别从灵关、襄阳,以及此处进军。   从灵关北上的兵马,称之为左路大军,由你兄长阴侯统帅。   从襄阳北上的兵马,称之为中路大军,由冯侯统帅。   从此处北上的兵马,称之为右路大军,由马侯统帅。   目前,陛下已经赶到了襄阳,亲自坐镇中军。   左路大军的阴侯已经赶到了灵关,正在率军北上,征讨蜀中各地。   如今只剩下了此处的兵马未动。”   吕嵩说到此处,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他的意思,杨丘和阴崇明白了。   杨丘阴沉着脸一言不发,阴崇瞥了一眼杨丘的脸色,干笑着道:“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陛下让我们在徐州待了这么久,终于要用到我们了。   陛下可是要我们打开徐州的门户,迎马侯入徐州?”   吕嵩也看了一眼杨丘的脸上,笑着道:“不仅如此,陛下还希望你们协助马侯,尽快拿下徐州,然后转战豫州。   必要的时候,你们还得配合冀州的太上皇,夹击兖州。”   阴崇瞥着杨丘,乐呵呵的道:“如此说来,我们随后有不少功劳可得,说不定还能觅一个侯位?”   吕嵩笑着点点头。   吕嵩和阴崇两个人看似在一问一答,并没有将杨丘放在心上,可实际上两个人的目光都在杨丘身上,一直关注着杨丘。   杨丘是鱼禾派遣到徐州诸多人马的首领,马援等人能否顺利入徐州,能否快速拿下徐州,得看杨丘配不配合。   鱼禾相信杨丘,认为杨丘不会背叛他。   但是吕嵩不这么认为,阴崇也不这么认为。   吕嵩是一个搞情报的,他深知人心的险恶和复杂。   而杨丘又是一个复杂的人,他的心思谁也说不准,所以不得不盯着。   至于阴崇,他一直待在杨丘身边,深知杨丘心里到底受着怎样的煎熬,在这种煎熬下,杨丘能不能扛住,谁也不知道。   杨丘在吕嵩和阴崇的注视下,不喜不悲的缓缓开口,“陛下需要我如何配合马侯?”   吕嵩眉头一挑,忙道:“眼下我们在徐州有多少人?”   杨丘面无神色的道:“算上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人,有四万三千多人。”   吕嵩马上道:“在马侯的大军不出现的情况下,你能拿下多少城池的看守之责?”   杨丘听到这话,突然闭上了眼。   吕嵩一愣,不明所以。   阴崇苦笑着没说话。   良久以后,吕嵩缓缓开口,“目前徐州境内,县一级的城池,至少有一座城门,是由我们的人在看守。”   吕嵩错愕的瞪大眼。   好家伙,那不等于县一级的城池,基本上不设防,可以长驱直入了。   阴崇见吕嵩似乎惊到了,小声的解释道:“我们派遣到徐州的兄弟,实力皆不弱。在赤眉动荡的时候,皆凭借着本事,混了个一官半职。   再加上陛下将出售给赤眉的粮草交给了四海货铺,而四海货铺只认我们兄弟。   所以啊,各县不得不让我们的兄弟把守一座城门,确认四海货铺的粮食可以在徐州境内畅通无阻。”   吕嵩惊奇的道:“樊崇就没有怀疑?”   四海货铺身上有明显的鱼禾痕迹,鱼禾的人亲近樊崇麾下一群人,肯定会引起樊崇怀疑的啊。   樊崇要是不怀疑,那樊崇就是个傻子。   阴崇似乎看出了吕嵩的心思,哭笑不得的道:“樊崇也没办法怀疑,因为我们的兄弟并没有跟四海货铺的人直接接触。   都是樊崇自己的错。   樊崇手底下的人手良莠不齐,樊崇为了确保他身边的兵马拥有一定的战斗力,也为了确保他身边的兵马足够忠诚,他将他手底下所有良善之辈,已经对他忠心耿耿的人全部调集到了身边。   剩下的人就被他分派到了各地守城。   这些人大多是作奸犯科之人,偷坟掘墓的更是多不胜数。   虽说四海货铺有陛下庇佑,但那些作奸犯科的人才不会在乎这些。   所以四海货铺的货物在徐州各地通行,他们不是上下其手,就是吃拿卡要,更有甚者,直接动手劫掠。   我们的兄弟并没有这么做,所以樊崇果断将治下县一级的各个城池的防务,交给了我们兄弟一些。”   吕嵩听完这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倒不是理解不了阴崇的话,他能理解,而且也见过不少类似的事情。   樊崇手底下的人,良莠不齐。   樊崇手底下人才有限,樊崇自己的能力也有限,没办法改变这个现状。   所以他只能将所有对他忠心,且还算不错的人收拢在自己身边,确保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能应对一切的麻烦。   守城的重任,自然就交给了那些作奸犯科、为非作歹的家伙。   而这些家伙守着城池,守着要道。   四海货铺运送粮食等物,就必须经过他们。   他们将四海货铺运送的粮食等物吞了个干净,其中恐怕还有樊崇从四海货铺采购的军粮和军备。   樊崇又不能一刀宰了他们,只能从他们中间挑选一些还不算太坏的人去把守各个城池的一道城门,确认四海货铺给他的军粮和军备能运送到他手里。   如此一来,鱼禾派遣过来的那些兄弟,自然就脱颖而出了。   他们其实什么也没做。   是敌人将他们推了上去。   樊崇自己挑选任命的人,他也不会有太大怀疑。   吕嵩之所以无话可说,是因为他发觉,同为造反势力,同为义军,樊崇的差距跟鱼禾太大了。   在吏治、农桑、教化、商业等各个方面,鱼禾都全方位碾压了樊崇。   “如此说来,我们的兵马至少可以确保在县一级的城池前长驱直入?”   吕嵩沉默了许久以后,突然开口。   阴崇正色道:“不仅如此,江都和沿海的一个郡,也在我们掌控当中。” 第576章 局势   吕嵩彻底无语了。   好家伙,不仅县一级的城池被掌控了,江都和沿海的一个郡也被掌控了。   再给你们几年,你们是不是就将樊崇给架空了?!   阴崇见吕嵩震惊不已,就解释道:“四海货铺的货物,皆从海上而来,所以海边的码头皆被我们掌控。码头附近几个县的百姓,有一大部分都是靠着四海货铺讨生活。   给他们发了兵甲,他们就能帮我们作战。”   说到此处,阴崇怕吕嵩又有疑惑,又补充了一番,“徐州各地的百姓被赤眉折腾的不轻,许多百姓都食不果腹。   在徐州,谁能给百姓一口吃的,百姓就能为谁拼命。”   生逢乱世,还是在成员最复杂的赤眉治下,为了一口吃的,为人买卖,倒也能理解。   吕嵩点了点头,“如此,那就请二位打开江都城的门户。马侯会率军渡江,直入江都城,然后分兵荡平周遭各县。   我会将徐州的详情奏明陛下,依照我的推断,陛下如果有心加快徐州的征程,一定会派遣交趾的兵马沿海而上。   在此期间,我会跟两位待在一起,配合两位。”   阴崇乐呵呵的点了一下头。   杨丘眉头皱的更紧,他没由来的问了一句,“不知道陛下拿下徐州以后,会如何处制樊将军的家眷?”   吕嵩、阴崇皆目光异样的看向杨丘。   事到如今,杨丘居然还关心樊崇家眷的死活?   杨丘你好勇哦!   你知不知道大周现在有御史部?   你知不知道你的话传回金陵,御史部的耿御史就开张了?!   杨丘感觉到了吕嵩和阴崇的目光,脸上的神情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阴崇干笑着道:“县伯在陛下身边待的最久,了解陛下。县伯觉得陛下会如何处制樊崇的家眷?”   阴崇虽然想逃离杨丘身边,但他不得不承认杨丘是一个好人。   杨丘虽然是领兵之人,但颇具侠气,待手底下的兄弟情同手足,待治下的百姓也十分和善。   杨丘问的问题虽然犯忌讳,但是阴崇觉得自己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吕嵩听到阴崇帮杨丘说话,看向阴崇,“你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轻重吧?”   鱼禾的身份今非昔比,吕嵩又是一个密探头子,他是最不该揣测鱼禾心思的人。   他要是公然揣测鱼禾的心思,很容易被鱼禾调离现在的位置。   杨丘果断道:“此事跟阴崇无关,是我自己要问的。”   吕嵩眯了眯眼,沉声道:“此事我会如实告诉陛下。”   杨丘一脸任凭吕嵩去说的架势。   吕嵩继续道:“既然会告诉陛下,那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为了避免你做傻事,我还是跟你说一说。   陛下性子宽厚,向来不喜欢迁怒于人。   此次征讨徐州,是陛下和樊崇的战事,陛下只会找樊崇,不会迁怒于他人。   但前提是,其他人不找陛下麻烦。”   吕嵩脸色微微一冷,道:“其他人若是找陛下麻烦,即便是陛下不动他们,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不会视而不见。”   有一句话叫做君辱臣死。   有人冒犯鱼禾,鱼禾可以不计较,但是鱼禾的臣子不能不计较。   杨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吕嵩又道:“我来的时候,陛下交代过,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杨丘狐疑的看向吕嵩。   吕嵩直言道:“陛下说,让你别做傻事。你要是做了傻事,他难保不会迁怒于人。”   杨丘一下子就瞪起了眼。   鱼禾猜倒了他的心思,这是在威胁他。   杨丘心里是又愤怒,又感动。   愤怒的是,鱼禾既然猜倒了他要英勇就义,为何还要阻止他?!   甚至不惜威胁他。   感动的是,鱼禾既然这么在乎他的生死。   甚至不惜威胁他。   就……很矛盾。   “嘭!”   吕嵩在杨丘瞪眼的时候,一拍面前的案几,冷声道:“你对陛下的话不满?”   杨丘意识到自己僭越了,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吕嵩瞪着杨丘冷哼了一声。   傍晚的时候。   吕嵩派人过江去传令,告诉了马援江北的详情。   马援看完吕嵩派人送的书信以后,那是目瞪口呆。   “怎么了?怎么了?”   马员见马援神情不对,询问着凑上前。   守在营帐门口的马严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猛瞧。   马援将信递给了马员,示意马员自己看。   马员看完以后,也呆了。   马严忍不住问道:“三叔、四叔,到底发生了何事?”   马员毫不客气的瞪了马严一眼,喝斥道:“营中无父子,叫将军。还有,你一个执戟郎,就应该做好你的本分,而不是四处探听军中机密。”   马严苦着脸,退出了营帐。   马援有些无语的看着马员道:“他还是个孩子,别对他那么严厉。”   马员不屑的撇撇嘴。   怪我咯,他老子不唆使马况拿捏我,我会拿捏他?!   你没被吊在树上,你根本理解不了那种耻辱!   马援见马员不答话,就感叹道:“说起来陛下在徐州的布局,真让人叹为观止。我原以为我们征讨徐州,要耗费一些时日,如今看来,有三个月我们就能拿下徐州。”   马员脸色一正,“不可掉以轻心。陛下派遣的人虽说已经暗中掌控了一部分徐州的城池,但徐州情形复杂。   樊崇在徐州只管肆虐,不管治理。   以至于徐州许多百姓为了活命,被迫成了反贼。   樊崇虽然率领了一部分心腹去了长安。   但是留在徐州的反贼依然不少。   我们有陛下派遣到徐州的人相助,打徐州倒是容易,但是守徐州却难。”   马援沉吟着点点头。   赤眉将徐州折腾的盗贼遍布,这些盗贼或许不能阻挡马援进军徐州,但是在马援拿下了徐州以后,却能四处出击,四处偷袭,给马援造成极大的障碍。   “我去攻城,兄长去讨贼如何?”   马援提议。   马员一个劲的翻白眼,“合着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捉贼的命?”   马援果断摇头,这话可不能认,认了就得打起来。   “我只是为了尽快安定徐州,然后去征讨豫州和兖州。”   马员瞪了马援一眼,“我只负责剿灭徐州境内的大贼,那些小贼就丢给二兄和冯相国他们去头疼吧。”   马援缓缓点头。   马员推的倒是干净,但他却忘了,他是兵部的主官,管辖着鱼禾治下的所有郡兵和县卒。   而讨伐地方小贼的事情,全部有地方郡兵和县卒负责。   也就是说,他将这个问题推出去,在冯英哪里转一圈,回头还是会回到他面前。   马援和马员商量好了征讨徐州的分工。   没有再迟疑,当即就调遣兵马准备渡江。   当天夜里,数万大军就波澜不兴的跨过的江水。   次日晌午,一行人就出现在了江都城。   杨丘、吕嵩、阴崇开城相迎。   马援和马员就这么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徐州第一座大城。   待到马援和马员拿下了江都城的时候,鱼禾称帝,并且宣誓北征的事情才传扬到了长安城。   长安城外。   樊崇正在中军大帐内接见王匡的使臣。   王匡之所以在攻下了长安城以后,悍然向刘歆出手,是因为王匡早早就跟樊崇结下了同盟。   结盟的机会还是鱼禾给他们的。   就是当初窦融等人算计樊崇,鱼禾看出了其中的破绽,告知给了王匡。   王匡借此跟樊崇搭上了关系。   在王匡和刘伯升起了冲突,并且奈何不了刘伯升以后,王匡果断派人秘密的去见樊崇,和樊崇达成了盟约。   他们结为同盟,借着刘歆征讨长安城之时,拿下长安城。   拥立刘氏后裔为帝,他们二人各担任左右宰衡,然后荡平三辅,以三辅之地为根基,招降天下所有人。   待到招降过后,再征讨不臣,最后一统天下。   赤眉中军大帐内。   樊崇着一身襦衣,跪坐在大帐正中,面容略显粗犷、憨厚,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一个老实的农人,十分具有欺骗性。   张昂着一身王袍,跪坐在樊崇下首。   樊崇盯着张昂身上的王袍一个劲的猛瞧。   张昂察觉到不对,赶忙解释,“这是我从一座皇子府上缴获的,我看挺漂亮的,就穿在身上。”   樊崇淡然笑道:“我还以为王匡已经稳居了长安城,正在大肆分封尔等呢。”   张昂一脸尴尬。   王匡确实有这个心思,只是关键时候被王凤给劝阻了。   毕竟,他们是和樊崇结盟,共谋长安的,要大肆分封,也得等樊崇入了长安城以后再说。   若是不在乎樊崇感受,那樊崇就不会在乎他们这个盟友了。   到时候无论樊崇做出怎样的举动,也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樊崇挑了一下一双赤色的眉头,问道:“长安城内的局势如今如何?”   张昂忙道:“我们和公孙述一起出手,刘歆已经变得岌岌可危。若不是隈嚣那厮站着皇宫为守,我们早就砍下了刘歆的脑袋。   倒是那刘伯升和刘秀,不理会我等的杀伐,在长安城内大肆搜刮,大肆招揽人手。   如今麾下的实力又有一涨。   我听说他们在伺机突围。   樊大王可万万不能放他们离开。” 第577章 猛虎出闸   樊崇瞥着张昂,冷淡的道:“我自然不会放他们离开,问题是你们能不能在城里清剿了他们。若是不能,就尽早说一声,我也好派兵入城。”   张昂听到樊崇前半句话,松了一口气,听到后半句,又慌张了起来,“樊大王放心,我们一定能在城内清剿了刘伯升等人,还无需樊大王亲自出马。”   虽说王匡已经和樊崇结盟,可是在一些利益问题上,大家还是各顾各的。   樊崇在刘歆等人杀进了长安城以后,突袭了刘歆等人的大营,将刘歆等人在三辅之地劫掠的钱粮洗劫一空,赚了个盆满钵满。   王匡自然得拿下长安城内所有的钱粮,也赚一个盆满钵满。   如果樊崇率军杀进长安城,那王匡从长安城得到了利益就要分润一部分给樊崇。   到时候吃亏的就是王匡。   所以张昂在听到樊崇有意兵进长安城的时候,赶忙出声阻止。   樊崇心知王匡的花花肠子多,也知道张昂不是啥好人,更知道张昂阻止自己兵进长安城的目的,他冷冷的瞥了张昂一眼,淡淡的道:“但愿如此……”   张昂忙道:“一定不会叫樊大王失望。”   樊崇竖起一根手指,道:“我再给你们一旬,一旬时间内,你们要是拿不下刘歆和刘伯升,我就会兵进长安。”   张昂吓了一跳,赶忙道:“大王,一旬的时间是不是太短了?”   樊崇瞪起眼,喝问道:“那你们要多久?一年还是十年?就长安城里的那点粮草,够你们折腾一年的吗?”   张昂一脸尴尬。   王莽之前为了对付他们,将长安城内的粮食搜刮了一个干净。   长安城内剩下的那点粮食,根本不够他们消耗的。   如今长安城内的几支兵马中,除了一直在搜罗粮草和招兵买马的刘伯升外,剩下的几支兵马,已经出现了粮草不支的问题。   别说是一年了,能不能撑过一个月,那都是问题。   不过,樊崇给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一旬时间,张昂他们是真的拿不下刘歆和刘伯升。   刘歆那边,是隈嚣领兵,占据皇城而守,些许人根本不是对手。   刘伯升那边,在入了长安城以后,基本上没什么损耗,甚至还壮大了一圈,根本不好收拾。   王匡曾经粗略估计过,最不起码也得二十三四日。   “就一旬,一旬以后你们拿不下刘歆和刘伯升,我就兵进长安。”   樊崇掷地有声的道,根本不给张昂拒绝的机会。   张昂心中恼怒,暗道樊崇实在是太霸道了,迟早要樊崇好看,脸上却陪着笑脸道:“此事还需要我家大王定夺,待我回去禀明了我家大王以后,再来向樊大王回话。”   樊崇冷哼了一声,对张昂摆摆手。   张昂起身准备离开。   一个身着甲胄的校尉,在这个时候匆匆闯进了营帐。   “启禀大王,卑职有要事禀报!”   樊崇、张昂、逢安皆是一愣。   按理说樊崇接见外使的时候,等闲人等是不允许闯入的。   校尉在这个时候闯进来,怕是又大事发生。   张昂告罪一声,准备赶紧离开。   樊崇却摆了摆手道:“我和王匡乃是盟友,我的事情,不需要隐瞒你们。你留下来一同听一听。”   逢安觉得有些不妥,但樊崇既然拿了主意,他也不好再开口。   张昂有些意外,“我可以吗?”   樊崇不悦的道:“你觉得我的话在赤眉当中没分量吗?”   张昂没有再言语,果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樊崇盯着那个闯入到营帐内的校尉,问道:“发生了何事?”   校尉躬身,沉声道:“王莽败亡前,遣博世侯孔放、太师公王匡赴江水以南,将传国玉玺交给了鱼禾,并且下旨,禅位给鱼禾。   鱼禾于月前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周!   登基当日,鱼禾调集了十数万兵马,渡江北征!”   樊崇噌的一下就站起身。   逢安一脸不可思议。   张昂大惊。   张昂急切的追问,“你是说王莽将传国玉玺交给了鱼禾?”   校尉没有言语,看了看樊崇,见樊崇没有说话,就对张昂点了一下头。   张昂有些失神的道:“如此说来,刘歆是被冤枉了,他真的没有拿到传国玉玺……”   王匡、公孙述等人一起对付刘歆,为的就是传国玉玺,借口也是传国玉玺。   如今证实了玉玺没在刘歆手里,王匡和公孙述就有些尴尬了。   樊崇则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现在就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因为传国玉玺和禅让帝位的旨意,有可能是他的,但他错过了机会,让鱼禾独占了所有便宜。   要知道,王莽当初派遣孔放和太师公王匡出长安,最先找的人是他。   可是他忙着谋划长安呢,就没搭理孔放和太师公王匡。   然后就错过了传国玉玺和禅让帝位的旨意。   若是他有传国玉玺和禅让帝位的旨意,何须千里迢迢跑到长安城来,跟王匡等人勾心斗角?!   逢安通过樊崇的神情,猜倒了樊崇的心思,他心中苦笑一声,却没有提传国玉玺和禅让帝位的旨意的事情,没去戳樊崇的痛处。   他盯着校尉问道:“周王到底动用了多少兵马?”   逢安并没有直呼鱼禾的大名。   其一,鱼禾再怎么说也是一位王者,即便是敌对关系,该有的尊重还是有的。   其二,抛开双方的敌对关系,逢安觉得鱼禾人真的不错,真有能耐,值得他敬重。   校尉沉声道:“据说有十三四万兵马。”   逢安皱起了眉头,“十三四万兵马,那我们就得拿出三十万,甚至更多兵马才能应对。”   张昂下意识的道:“何须这么多?”   逢安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张昂。   你怕是有点飘啊?!   拿下了一个并没有多少兵力防守的长安城,你就真以为你和你麾下的那些臭鱼烂虾能征善战了?   虽说江水以南的人,远没有常年在战场上奔波的江水以北的人能打,可人家十三四万兵马,是从上千万百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军备跟我们更不是一个档次。   人家已经彻底完成了杂军向正规军的转变,清一水的正规军。   我们,只有少量的正规军和一大堆的杂军。   人家出一个人,我们就得拿两个,甚至更多的兵马应对。   三十万你觉得多?   三十万恐怕都不够!   张昂被逢安异样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   樊崇在张昂和逢安的交谈声中缓缓回过神,他瞥了张昂一眼,道:“张将军应该没有跟鱼禾的兵马交过手吧?”   张昂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确实没跟鱼禾的兵马交过手。   虽说鱼禾的兵马征讨过南郡,可当时王匡和他忙着跟刘伯升作对,无心去跟鱼禾作对,所以只是派遣了一部分不怎么重要的人去了南郡,他和王匡并没有亲临战场,也没有跟鱼禾的兵马交过手。   樊崇点了下头,唏嘘的道:“那你不知道鱼禾兵马的强弱,也在情理之中。”   张昂忙问,“樊大王跟鱼禾的兵马交过手?”   樊崇微微摇头。   张昂狐疑的道:“那樊大王是如何知道鱼禾兵马的强弱的?”   樊崇并没有回答张昂的问题,而是反问张昂道:“我赤眉为何能压你们一头,将你们堵在长安城内?”   张昂愣了一下,道:“你们的军备比我们精良了些许,人也比我们多。我们此前征讨三辅,耗费了不少兵力。你们并没有在三辅作战,所以保存了不少实力。”   樊崇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我赤眉所用的兵甲,全部是从鱼禾手里采买的?”   张昂又是一愣。   樊崇接着道:“据我所知,我们赤眉从鱼禾手里采买的兵甲,全部是他手底下兵马淘汰下来不用的兵甲。”   张昂瞳孔一缩。   樊崇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他们在军备上跟鱼禾的差距了。   他们绿林的军备,比樊崇差了一个档次,樊崇用的军备又是鱼禾军中淘汰下来的。   那他们绿林的军备,比鱼禾就差了两个档次,甚至更多。   一旦他们和鱼禾对上了,这些差距就要用人数去填。   具体填多少,就敢双方在兵马质量上的差距。   他们兵马质量比鱼禾的高,那需要填的人数就不用太多。   可他们兵马的质量,似乎不如鱼禾。   如此一来,他们所要填的人数就多了。   逢安说的一点儿也不夸张。   鱼禾十数万兵,他们得拿三十多万兵马去抵挡。   樊崇微微握拳,咬牙切齿的道:“这头猛虎……终于出闸了!”   他比刘歆等人都要清楚鱼禾的实力。   可越清楚,就越知道鱼禾的恐怖。   “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尽快回长安城,禀明我家大王。”   张昂急匆匆说了一句,头也不回的出了营帐。   鱼禾当初攻打襄阳,明显是想以襄阳为跳板,拥兵北上。   所以鱼禾北征,必然会派遣兵马从襄阳杀出。   那样的话,他绿林的老巢南阳郡就危险了。   张昂必须快点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王匡,请王匡拿一个主意。 第578章 进退两难!   樊崇和逢安在张昂走后,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张昂觉得鱼禾必征南阳郡,而樊崇和逢安觉得,鱼禾必征徐州。   他们一直从鱼禾手里采买军备和粮草,也允许了鱼禾的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在徐州大行其道。   徐州的虚实恐怕早就被鱼禾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他们此次为了谋划长安城,带走了徐州大部分精锐。   徐州如今看似有十数万兵马在守卫,可皆是臭鱼烂虾,十分空虚。   鱼禾若是不趁机征讨徐州,那就怪了。   “安弟,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樊崇沉默了许久,有些六神无主的询问逢安。   没有外人在,樊崇也无需再端着,他私底下其实是个很随和的人,跟逢安等人也是兄弟相称。   在张昂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也是在维护他赤眉军首领的威严。   逢安苦着脸,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们赤眉对鱼禾的实力了解颇多,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深知鱼禾的恐怖。   鱼禾恐怖的让人绝望。   别看他们在面对张昂的时候,各种高高在上。   要是对上了鱼禾,他们连大声说话的勇气也没有。   樊崇见逢安不说话,就看向了逢安,追问道:“鱼禾此次,必征我们徐州。我们是继续留在此处,完成我们和王匡的约定,还是率军回去?”   逢安迟疑着道:“从此处到徐州,有千里之遥,我们麾下的将士每日不吃不喝,全力奔袭的话,也仅仅能奔袭五十里。赶到徐州,也得大半个月。”   说到此处,逢安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们的将士根本不可能不吃不喝的全力奔袭大半个月。   所以他们现在即便是退兵,赶往徐州,等到了徐州,也是一个月以后了。   以鱼禾麾下兵马征讨扬州时候的速度算,一个月以后,鱼禾麾下的兵马怕是已经拿下大半个徐州了。   甚至一整个徐州也说不定。   毕竟,徐州还不到扬州一半大。   徐州现在的兵力看似多,可远远达不到当初抵御鱼禾攻占扬州时候的那些扬州守军的水准。   所以他们现在返回徐州,要么就跟鱼禾在兖徐边陲上大战,要么就是羊入虎口。   逢安虽然没有明说此事,但他的意思,樊崇领悟到了。   樊崇不甘的道:“可我们的家眷还在徐州!难道我们要放任他们被鱼禾残害?!”   逢安痛苦的闭上双眼。   樊崇不甘,逢安也不甘。   可不甘又能怎样?   现在杀回去?   那长安城内的王匡恐怕很难将刘歆和刘伯升歼灭。   他们和王匡商定的事情恐怕难以达成。   而且他们回去了,也救不了家人。   所以留下,还能拿下个长安城,继续完成和王匡的谋划。   回去的话,就什么也得不到。   他们身处在一军统领的位置上,不能意气用事,也不能感情用事。   再家人和利益得失面前,他们只能选择利益。   “我差一支兵马回去!”   樊崇见逢安不说话,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逢安沉吟了好一会儿,道:“现在差遣兵马回去,恐怕是杯水车薪。”   樊崇瞪起眼,怒喝道:“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妻儿去死吧?!”   樊崇和逢安在作战的时候,几乎不给敌人的家眷留活口,所以他们认为鱼禾也不可能给他们的家眷留活口。   所以他们觉得,鱼禾若是占领了徐州,那他们的家眷就死定了。   逢安皱着眉头,咬着牙,思量了好一会儿,道:“江都城的镇守有些能耐,他应该能抵挡周王兵马一阵。即便是抵挡不了,也能逃。   我们现在派人快马加鞭去找他,若是他还活着,便让他召集徐州境内的兵马,去救我们的家眷,然后退守兖州。   待到我们解决了长安城的问题,再率人回兖州于他们回合。”   樊崇眉头一挑,“你说的是杨岳?”   逢安点了点头。   樊崇阴沉着脸道:“他倒是有些能耐,不然我也不可能将江都城那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他。但他有能耐归有能耐,鱼禾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我就怕我们派去的人还没入徐州,他就已经被鱼禾的人给残害了。”   逢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我们就只能希望他能机灵一点了……”   “嘭!”   樊崇气的砸桌子。   逢安长叹不已。   樊崇最后还是采纳了逢安的建议,派人去联络杨丘。   可惜,他们不知道,那个被他们寄予厚望的杨丘,是鱼禾的人。   他已经打开了徐州的门户,放马援一行长驱直入的杀入了徐州。   就在樊崇和逢安忙着救家人的时候,张昂已经匆匆返回了长安城,到了一座奢华的府邸内,见到了王匡、王凤两兄弟。   公孙述也在。   他们似乎在商议再打刘歆的事情。   王匡和王凤两兄弟,是两个阔面的汉子。   王匡留着大胡子,看着粗犷一些,王凤留着山羊胡,看着有一些儒雅气息。   “大王,大事不妙啊!”   张昂顾不得脱靴,闯进了正堂,大声叫着。   王匡、王凤齐齐皱起了眉头。   公孙述一脸嘲讽的道:“你们绿林调教出的属下,真是令本王叹为观止啊!”   王匡脸一黑,他是一个好面子的人,张昂给他丢脸了,害他被公孙述这个家伙嘲讽,他心里不高兴。   “何事如此慌张?!”   王匡不满的喝问。   王凤赶忙出声打圆场,“张将军素来稳重,这一次之所以如此冒失,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张昂根本无暇顾及王匡的心情,也没有出声附和王凤的话。   他急声道:“在我们攻破长安城前,王莽派遣孔放和太师一起出使江水以南,将传国玉玺交给了鱼禾,并且禅位给鱼禾了!”   “噌!”   王匡、公孙述、王凤齐齐站起身,一脸难以置信。   他们再也顾不上张昂失礼之处了。   “王莽怎么可能禅位给鱼禾?!”   王匡大声质问。   若是王莽将传国玉玺交给鱼禾,并且请鱼禾辐照王氏族人的话,他倒是能够理解。   明知必死之际,以重宝求取子孙平安,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做法。   可是王莽将帝位也禅让给了鱼禾,他就没办法理解了。   帝位,象征着九五至尊的帝位,象征着天下权柄的帝位,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人能够割舍。   他和公孙述、刘歆等人在长安城内拼死拼活的为了什么?   还不就是为了帝位?!   可王莽就这么轻而易举给鱼禾了?!   虽说他们打到长安城的时候,王莽的帝位已经不值钱了。   可那也是帝位,寻常人难以割舍的帝位!   虽说以鱼禾的实力和掌控的疆域,他自己称帝,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可王莽将帝位传承给了鱼禾,意义不同。   其一,王莽可以借此洗白,借此向天下人证明,他夺取帝位,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百姓。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将帝位禅让出去。   其二,鱼禾是以禅让的方式登上帝位的,他的帝位就比其他那些自立的人要名正言顺。   其三,鱼禾只要让治下的百姓过的比在王莽治下的好一点,就一点点。他和王莽都会成为正义的化身。   王莽是为了百姓才篡的汉,但是他篡汉期间,并没有治理好江山,所以将江山托付给了一个比他有能耐的人。   虽然在此期间他做了不少错事,可他从头到尾都是在为百姓谋福,并没有一己私利。   这样一来,王莽是不是就显得很正义?!   鱼禾承新而立,为百姓谋福,是不是也很正义?   那王匡等人是不是就成了祸乱江山的乱臣贼子?!   如此一来,鱼禾征讨他们,岂不就成了正义之师讨伐不臣?   百姓们帮谁,那还用说?!   那些整日里将大义挂在嘴边的读书人帮谁,还用说?   然而,王匡三人很关心王莽为何将帝位传给了鱼禾,但张昂却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个,他看着王匡,颤声道:“王莽为何将帝位传给了鱼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鱼禾登基当日,召集了十数万兵马,下令北征。   如今他的兵马恐怕已经出了襄阳城!”   王匡、王凤、公孙述三人脸色巨变。   公孙述颤声道:“你是说鱼禾出兵了?!”   张昂郑重的点头。   公孙述二话没说,掉头就离开了厅堂。   张昂觉得鱼禾会打南阳郡,樊崇觉得鱼禾会打徐州,公孙述也觉得鱼禾会打蜀中。   因为鱼禾一直在灵关道和半个巴郡,布有重兵。   他如今率领着大部人马在长安城,鱼禾打蜀中会很轻松。   鱼禾要是赶在他回援之前,拿下蜀中、广汉、汉中等郡,那他就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大本营。   王匡和王凤在公孙述走了以后,脸色很难看。   张昂见他们不说话,急忙道:“大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退,那刘歆占据长安城、凉州、并州等地,以后将成为他们的大敌。   他们今日摆了刘歆一道,刘歆以后坐大了,还不将他们往死里折腾。   而且他们退回去了以后,未必来的及救南阳郡。   继续征讨刘歆,拿下长安城,拥立新帝。   他们能坐拥三辅,再造一个大本营,但南阳郡肯定会没。   而且鱼禾拿下了南阳郡以后,一定不会放过三辅。 第579章 孔放见刘伯升   王凤满脸愁容的看向王匡,等王匡拿一个主意。   王匡脸色阴沉的如同锅底,沉吟了许久后,吩咐道:“你派人去将此事告诉刘伯升那厮。”   王凤和张昂皆是一愣。   王凤赶忙道:“大兄这是何意?”   王匡瞥了王凤一眼,沉声道:“鱼禾势大,仅凭我们一己之力,根本奈何不了他。所以要将此事告诉刘伯升,看看刘伯升是什么反应。   他要是会率人回去,那我们也派人回去。   他若是不愿意回去,那我们就留在三辅。”   王匡虽然不喜欢刘伯升,但是对于刘伯升的军事才能,还是十分信赖的。   若是刘伯升会率人回南阳郡,那说明南阳郡还能守,他派遣一支兵马回去,能助刘伯升一臂之力,稳固一下自己在南阳郡的根基。   若是刘伯升不回去,那就说明南阳郡守不住,也不值得守。   那就不用回去了,全力征讨三辅即可。   至于他们在南阳郡的家眷,他根本不在乎。   他和王凤、张昂等人将子嗣皆带在身边,留在南阳郡的只是一个姬妾。   他还不至于为姬妾们放弃三辅,跑回南阳郡去涉险。   他们身为占领长安城的几支义军之一的首领,他们最不缺的就是姬妾。   无论是宫里的贵人,还是达官贵人家里的千金,如今都是任他们挑选。   他们又怎么可能在乎几个郡里的土丫头。   达官贵人们家里的千金一个个娇滴滴的十分可人,那是郡里的那些骨瘦如柴、皮肤黝黑的土丫头能比的。   “留在三辅?南阳郡不要了?!”   张昂大惊。   王匡瞪了张昂一眼,喝道:“三辅我们是绝对不能放弃。留在三辅,我们还有坐拥三辅的可能。离开了三辅,我们很有可能会将三辅和南阳郡一起丢了。”   张昂急声道:“鱼禾不能力敌吗?”   王匡没好气的道:“鱼禾坐拥半个天下,手里掌控的力量远超你我,你觉得鱼禾是能力敌的?”   王凤郑重的点头,“鱼禾乃是半壁江山之主,非我们这种一郡之主能力敌的。我们留在三辅,借助三辅之力,或许还能跟鱼禾一拼。   若是放弃三辅,回归南阳郡,仅凭南阳郡一郡的力量,根本不是鱼禾的对手。”   张昂不甘心的喊道:“我不信鱼禾那么厉害。此前朝廷数十万兵马征讨我们,还不是被我们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如今鱼禾不过率领十数万兵马北上,我们就怕了?”   王匡恶狠狠的喝斥道:“你别忘了,我们此前能够击溃朝廷的征讨,鱼禾明里暗里帮了我们不少忙。”   张昂瞪着眼道:“那我们就要将南阳郡当成谢礼送给他?”   王匡恼了,“我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鱼禾不费一兵一卒,仅凭一个脑子,一张嘴,就能帮我们扭转对付朝廷征讨的局面,现在他亲自领兵北上,他所能展现出的东西,远超你我想象。”   王凤深以为然的点头,“虽说我们和鱼禾没有正面交过手,但我们确实不能轻视鱼禾。朝廷曾经先后两次,发三十多万大军征讨西南,皆铩羽而归。   冯茂、廉丹皆因此身死。   鱼禾却能在弱冠之前,轻而易举的收服西南,将西南据为己有,可见鱼禾的能耐不小。   如今他又坐拥交州、扬州,以及半个荆州。   治下的百姓、郡县,远超我们百倍。   他能调动的兵马、粮草也远胜我们。   我们即便是率军回去,他光是耗,就能耗死我们。”   王凤说完这话,张昂果断闭上了嘴。   张昂心里依旧有些不甘,可他不得不承认王凤的话是对的。   鱼禾光是耗,就能耗死他们。   因为鱼禾手里掌控的粮草数量不知道超过了他们多少倍。   他们如果没办法一举击溃鱼禾的主力,他们对上了鱼禾,只会战败。   打仗打的是兵力,也是钱粮。   其中大规模的战事,打的就是钱粮。   钱粮不及,兵力再橫,那也得抓瞎。   就像是王寻、王邑征讨凉州一样。   初期兵多将广,钱粮充足,所以压着刘歆等人打。   即便是刘歆麾下的兵马大将军隈嚣能耐远胜于王寻、王邑,在初期也只能暂避王寻和王邑的锋芒。   但是当隈嚣设计断了王寻和王邑的粮草以后,局势立马就逆转了。   隈嚣开始追着王寻和王邑打。   严尤中间夺回了一次粮草的运输通道,稳定了一下局势。   但随后又被断了,局势彻底崩溃。   前汉武帝派遣兵马数次征讨匈奴,次次征讨有功,但难得全功,没办法将匈奴一举荡平,为何?   就是粮草供应跟不上。   前汉若是在西域有一处大粮仓,能供给十数万大军在西域长期作战,西域就不可能存在匈奴。   “速速去将此事告诉刘伯升,看看刘伯升是如何作答的。”   王匡见张昂被王凤说服了,就对张昂吩咐了一句。   张昂咬着牙答应了一声,去找刘伯升了。   王凤在张昂走后,迟疑着道:“大兄,真要放弃南阳郡?”   南阳郡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老巢。   南阳郡要是丢了,他们心里不会痛快的。   王匡皱起眉头道:“那就要看刘伯升怎么选了。刘伯升若是愿意率军回南阳郡,那南阳郡还有救。”   王凤苦着脸道:“恐怕刘伯升不会回南阳……”   虽说刘伯升在长安城内招揽了不少能人,实力壮大了一圈,但跟鱼禾还是没办法比。   以刘伯升的精明劲,绝对不可能跑回南阳郡去跟鱼禾血拼,让他们占便宜。   所以王凤断言,刘伯升怕是不会回去。   王匡眉头皱的更紧,没有言语。   ……   张昂在博世侯府邸见到刘伯升的时候,刘伯升正盘膝坐在软榻上,跟孔放论书。   倒不是刘伯升主动上门拜访孔放,而是刘伯升等人攻破长安城以后,刘伯升以保护儒家典籍的名义,占据了博世侯府邸,充当了大本营。   所以刘伯升和孔放会面,是孔放主动拜见的刘伯升。   因为王莽的头颅在刘伯升手里。   张昂等人刚刚得到的消息,刘伯升已经通过孔放的嘴,得知了。   刘伯升是一个面容俊朗的中年汉子,穿着一身白袍,性子大大咧咧的。   刘伯升在听完了孔放所述以后,略微愣了愣道:“你是说,王莽将传国玉玺交给了鱼禾,并且禅让帝位于鱼禾?”   孔放苦着脸点点头。   刘伯升感慨道:“新帝非常人也,鱼禾也是位枭雄。”   孔放陪着笑脸没有说话。   刘伯升看向孔放,感叹道:“新帝如此做为,倒是苦了我了。”   孔放干巴巴一笑,依旧没有说话。   刘伯升盯着孔放,失笑道:“鱼禾发十数万重兵北上,最先盯上的必然是剩下的半个南郡,其次就是南阳郡,随后有可能还会东进征讨豫州。   我兵力比鱼禾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所以南阳郡也好,豫州也好,我怕是回不去了。”   孔放干笑着道:“即使如此,大王可以稳居三辅……”   刘伯升摇摇头,道:“王匡那厮心胸狭窄,绝对不可能将三辅给我。樊崇在城外虎视眈眈,即便是我从王匡手里拿下三辅,那也坐不稳。”   顿了一下,刘伯升笑着道:“再说了,那鱼禾拿下了南阳郡、豫州等地以后,势必会逼近三辅。   到时候三辅一样得丢。”   孔放不解的道:“即使如此,大王为何还笑得出来?”   刘伯升盯着孔放道:“因为你啊。”   孔放愣愣的道:“我?”   孔放忙道:“我不认为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大王的。而且我不愿跟周皇为敌。”   刘伯升大大咧咧的摆摆手,“我不会让你跟鱼禾为敌的,也无需让你帮我太多。你只需要将太师公交给我即可。”   孔放愣了一下,疑惑的道:“你要太师公作何?”   刘伯升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孔放笑道:“你将太师公给我,我就将新帝的脑袋还给你。”   孔放忙道:“你肯将先帝的脑袋还给我?”   刘伯升毫不犹豫的点了一下头。   若是王莽没有将传国玉玺和帝位给鱼禾,那他拿着王莽的头颅,还有些用处。   王莽作为乱社稷之人,拿着他的头颅,可以让一些人解恨,也可以收拢一些人心。   可王莽将传国玉玺和帝位传了出去,证明了自己所作的一切是为了百姓。   那王莽即便是做了错事,百姓也能理解一二。   那他要王莽的脑袋干什么?   落一个不敬帝王,如同蛮夷的骂名?!   孔放咬咬牙,问道:“大王打算如何处制太师公?”   刘伯升大大方方的道:“鱼禾都不允许他活着,你觉得我会养着他?”   太师公王匡就是一堆臭狗屎,谁收留他,谁就得背负他此前造的孽。   刘伯升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委屈自己,成全太师公王匡呢?!   他要太师公王匡,是为以后做打算。   孔放急忙道:“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刘伯升乐呵呵的道:“鱼禾都不肯放他一条生路,我会放?”   孔放赶忙道:“周皇放了太师公一条生路。”   刘伯升更乐了,“将他送回长安城,也算是放了一条生路?” 第580章 鬼话连篇的刘伯升   孔放瞬间不说话了。   刘伯升说的没错,鱼禾若是真放了太师公王匡一条生路,就不会送他回长安城。   长安城里的几支兵马瓜分了王莽的遗骸,他们会让太师公王匡活?   鱼禾继承了一部分王莽的遗产,不好冲王莽的子嗣下手,所以才将王莽的子嗣送回长安城,借刀杀人。   刘伯升见孔放不说话,就笑着道:“就这么定了?”   孔放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道:“我能不能问你,你要太师公做什么?”   刘伯升呵呵一笑,“那不能告诉你。毕竟你还没有拿到王莽的四肢和身躯。我要是告诉了你,你转头告诉别人,那我岂不是要倒霉了。”   孔放尴尬的道:“是我唐突了。”   刘伯升对着门外的刘稷摆了摆手。   刘稷带着人去抓太师公王匡了。   刘伯升则热情的招待孔放吃起了饭,席间还不停的从孔放口中打探江水以南的消息。   宴席间。   刘伯升请了孔放一杯酒,笑问道:“孔先生可曾见过鱼禾?”   这是一句废话。   孔放数次代表王莽去见鱼禾,怎么可能没见过鱼禾。   但刘伯升就是要这么说,才能逼迫孔放说出自己见过,然后引入随后的话题。   孔放苦着脸道:“见是见过,但不太了解。”   孔放也知道刘伯升的心思,所以说话的时候有所收敛。   刘伯升笑着点点头,道:“即使如此,那孔先生就跟我说一说,那鱼禾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跟我们长安城的几支义军首领相比,又如何?”   孔放略微思量了一下,道:“睿智、豁达、知人善用……”   刘伯升愣了一下,微微皱眉道:“仅此而已?”   孔放点头,“仅此而已。”   刘伯升有些不太满意,“那跟我们长安城的几支义军首领比呢?”   孔放迟疑了一下,干巴巴的道:“不知大王说的是治下的疆域,还是其他的?”   刘伯升一下被怼的无话可说了。   孔放这话看似在询问刘伯升,实则是在告诉刘伯升,疆域难道不能说明一切吗?   鱼禾都已经是半壁之主了,你们还在为一城一地奔波,你们拿什么跟鱼禾比?   刘伯升心里不太痛快,所以对孔放也不太客气,“孔先生所言,不尽不实,是当我好欺负?”   孔放忙道:“不敢!”   刘伯升撇了撇嘴,道:“看来不拿出一点好处,孔先生是不打算说实话。”   沉吟了一下,刘伯升道:“你看这样可好,我帮你问刘歆讨要会王莽的双臂,你便告诉我鱼禾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如何?”   孔放闻言,一脸迟疑。   就在这时,门口的侍卫禀报。   “大王,绿林的张昂求见,说是有要事要禀报大王。”   刘伯升没有搭理侍卫,而是乐呵呵的对孔放道:“瞧,双腿也到了。再加上双腿如何?”   孔放还是一脸迟疑。   刘伯升微微收起了笑脸,淡淡的道:“孔先生,你孔氏乃是我刘氏所尊,若是没有我刘氏,你孔氏也不会有今日的繁荣。   按理说,你孔氏应当世世代代效忠我刘氏。   可你身为圣人嫡传,居然做了我刘氏逆贼之臣。   我刘氏之人见了你,应该杀之而后快才对。   我敬你年长,叫你一声先生。   若是不敬你,你恐怕都见不到我。   那王匡、刘歆皆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他们可不像是我一样,会敬你年长。   特别是刘歆,他年龄可比你大。   在新朝的官职也比你高。   他不待见你,你连见也见不到。   所以,你未必能从刘歆手里讨到王莽的遗骨。   整个长安城,只有我能帮你。”   说完这话,刘伯升不再多言,任由孔放在哪儿沉思。   这个时候,又一个侍卫闯进了正堂,禀报道:“大王,那张昂催了。”   刘伯升不屑的道:“小人一个……”   说到此处,刘伯升看向孔放,道:“先生考虑的如何。若是待我见过了张昂以后,先生再答应,那可就晚了。   到时候先生就再也没办法凑齐王莽的骸骨了。”   孔放咬咬牙,憋屈的点了点头。   刘伯升哈哈一笑,对侍卫吩咐道:“叫那个小人进来!然后请文叔过来作陪。”   文叔就是刘秀,文叔是刘秀的表字。   侍卫应允了一声,没过多久以后就带着一脸倨傲的张昂到了正堂。   刘秀在张昂刚刚抵达正堂的时候,也赶到了正堂。   张昂无需多讲,刘秀是一个近三旬的汉子,留着山羊短须,面容俊朗,着一身长衫,一身书卷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很随和。   张昂入了正堂,瞧见了孔放,略微愣了一下。   他只当孔放是刘伯升从长安城某个犄角旮旯里掏出来的老古董,并没有放在心上。   张昂冲着刘伯升草草的拱了拱手,就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正堂内的一个软榻上。   刘伯升觉得张昂是一个小人,张昂则觉得刘伯升是一个叛逆。   刘伯升最初起兵响应绿林的时候,是归张昂统管的。   可惜张昂能耐有限,压不住刘伯升。   再加上刘伯升和王匡发生了诸多不快,最后刘伯升叛出了绿林,反过来骑在了张昂头上。   所以张昂对刘伯升感官不好。   刘秀入了正堂,先向孔放一礼,“弟子见过博士……”   西汉有太学,但太学里面的管事却并非祭酒,因为汉代的太学里没有这个官职。   西汉太学里只有五经博士和博士弟子。   刘秀曾经在太学求学,在孔放门下读过书,所以在孔放面前要自称弟子。   说起来刘秀能入太学求学,也是王莽的功劳。   在西汉时期,太学一般只收录一千多位弟子。   几乎都是达官显贵之后。   依照刘秀县令遗子的身份,根本达不到太学收录的标准。   王莽篡汉以后,为了快速的培养有用的人才,扩大了太学的规模,先后开设了辟雍、明堂等学社,扩大了太学的招生规模,让太学的弟子一下子达到了一万多人。   刘秀也因此被选入了太学就读。   说是太学,其实也就是太学外院。   因为王莽不可能剥夺了达官显贵的权益,让刘秀等一众身份背景不够的人跟达官显贵的子弟享受同等的教育。   所以以太学名义开设了辟雍和明堂。   孔放脸上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冲刘秀点点头,“大王如今贵为一方诸侯,无需向我这个草民施礼。”   刘秀拱了拱手,没有多言。   因为刘秀和刘伯升的想法差不多。   他们都觉得,刘氏尊儒,兴盛了孔氏,孔氏却为篡刘氏江山的王莽卖命,孔氏有负刘氏,刘氏子弟也无需对孔放客气。   这大概也是历史上刘氏的刘玄、刘盆子、以及刘秀三人先后坐朝以后,皆废除了孔放博世侯的原因。   刘秀坐定以后,刘伯升示意张昂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张昂瞪着刘伯升,将鱼禾称帝等消息告诉了刘伯升。   刘伯升十分配合的惊讶着。   张昂讲完了鱼禾称帝等消息以后,盯着刘伯升道:“我家大王让我过来问问,你们在南阳郡的基业还要不要?”   刘伯升立马叫道:“要啊,怎么不要。南阳郡可是我们兄弟发家之地,就算是丢了性命,也不能丢南阳。”   张昂愣了一下。   就听刘伯升继续道:“烦劳你回去告诉王匡,让他速速差人跟樊崇知会一声,让樊崇让开一条道路,让我们兄弟回去救南阳。”   张昂瞪着刘伯升,“你真要回南阳?”   刘伯升毫不犹豫的道:“那是自然。”   张昂沉吟了一下,“我会如实将你的话转告给我家大王,至于我家大王如何定夺,我会差人告诉你。”   说完这话,张昂准备离开。   刘伯升却拦下了张昂,“张将军稍等。如今王莽已经将帝位和传国玉玺皆给了鱼禾,那你们留着王莽骸骨也无用。不如交给我如何?”   张昂微微皱起眉头,“此事我说了不算。”   刘伯升赶忙道:“那烦劳你回去告诉王匡,就说我有意拿王莽的骸骨泄愤,还请他看在我回去救援南阳的份上,将王莽的骸骨交给我。   若是不舍,我可以用一千担粮食换。”   张昂不知道刘伯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并没有应允,只是点了一下头,匆匆离开了博世侯府邸。   刘秀在张昂走后,沉吟着道:“王匡会信吗?”   刘伯升笑着道:“王匡不傻,肯定不会信。”   两个人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的,孔放却能听懂。   刘伯升已经向他明确的表示,不会回南阳郡跟鱼禾硬碰硬,却跟张昂说他会回去,明显是在骗张昂。   张昂、王匡等人万一信了刘伯升的鬼话,找樊崇让开一条道,放刘伯升等人离开长安城,那刘伯升也能免去一场血战。   这属于有枣没枣打两杆子。   万一有傻子真信的他的鬼话,那他就赚大了。   刘秀点了一下头,又道:“讨要王莽骸骨,可是为了博士?”   刘伯升点头笑道:“博士已经答应了,用太师公的脑袋,还有鱼禾的一些消息,换取王莽的骸骨。”   刘秀意外的瞥了孔放一眼,点着头道:“那倒是值得我们谋划一番。”   太师公王匡的脑袋,在刘秀眼里其实不值多少钱。   真正珍贵的是鱼禾的消息。   目前为止,鱼禾对他们兄弟、王氏兄弟、樊崇、刘歆、公孙述等人了如指掌,而他们对鱼禾却知之甚少。   鱼禾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大敌,他们必须尽快了解鱼禾才行。 第581章 残暴的刘歆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鱼禾对他们了解的颇多,应对起他们,必然是易如反掌。   他们多鱼禾了解颇少,应对起鱼禾,如同盲人摸象。   刘伯升也好,刘秀也罢,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以后最大的敌人就是鱼禾。   所以他们必须将鱼禾了解的清清楚楚。   “你让邓禹入一趟皇宫,让他将鱼禾已经登基称帝,并且挥师北上的事情告诉刘歆,然后问刘歆讨回王莽的骸骨。”   刘伯升虽说鬼话连篇,但还算讲点道义。   他答应了帮孔放问刘歆讨要王莽的骸骨,就立刻行动了起来。   刘秀盯着刘伯升,好笑的道:“大兄不是看不上邓禹吗?”   邓禹跟刘秀是同窗,也是至交。   历史上是云台二十八将第一位。   刘秀入长安的时候,邓禹赶到大营投奔,提出“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的方略,被刘秀“恃之以为萧何“。   刘伯升觉得邓禹是个大才,有心任用邓禹为军师,但邓禹不搭理他,一心要跟着刘秀混。   这可触怒了刘伯升,刘伯升随后再也没待见过邓禹。   刘伯升听到刘秀的话,不屑的撇撇嘴,“庸庸之辈,勉强一用……”   刘秀觉得刘伯升是死鸭子嘴硬,但并没有戳破。   因为那样的话会加剧刘伯升和邓禹的矛盾。   刘秀盯着刘伯升道:“邓禹可以一行,问题是他该如何进宫?如今宫城的四门,皆被公孙述和王匡的兵马把守着,时不时还会跟刘歆的兵马展开一场激斗。   在这种情况下,公孙述和王匡应该不会放我们的人进去。   刘歆的人也不敢冒然的打开城门,迎我们的人进去。”   刘伯升思量了一下,道:“那就再给王匡一千担粮食,让他让开一条道。入宫也不必走正门,让刘歆的人放一个吊篮即可。”   刘秀有些无语的道:“大兄这是存心要折辱邓禹……”   刘伯升故作惊讶的道:“我有吗?我没有啊!”   刘秀更加无语。   但还是依照刘伯升的吩咐,派遣了邓禹前往宫里交涉。   刘伯升则派人去跟王匡交涉,让王匡让出了一条路。   王匡在这种事情上倒也没有为难刘伯升,他不仅答应了让他的人给邓禹让出一条路,还将王莽的部分骸骨送到了刘伯升所住的地方。   诚如刘伯升所言,王莽将帝位禅让出去了,那他对天下的罪责就减轻到了最低,再拿他的骸骨当收藏品,没有任何意义。   而王匡之所以肯给刘伯升面子,让出一条入宫的道路,也是因为刘伯升在长安城内的特殊性。   长安城内的兵马有四支,三支兵马如今掐成了一团,刘伯升却置身事外。   三支兵马在不断消耗的同时,也渐渐陷入到了僵局。   刘伯升此事若是悍然出手,他帮谁,谁就有可能会赢。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匡即便是对刘伯升有杀之而后快的想法,也暂时压制着。   对于刘伯升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也尽量满足。   邓禹是一个中年文士,年龄比刘秀稍长,跟刘伯升相当,身形消瘦,留着一副长须,着一身青色襦衫。   顺着王匡麾下兵马让出的道路到了宫门口,向宫城上的隈嚣道明了来意。   隈嚣放下了一个吊篮,将邓禹吊了上去。   隈嚣以前是刘歆招揽的国士,依照王莽的命令,去太学讲过学问。   邓禹、刘秀曾经听过他宣讲兵法。   所以邓禹见了隈嚣,恭恭敬敬一礼,“弟子见过博士……”   隈嚣认识邓禹,时隔多年,再次看到邓禹他也是感慨万千,“求学的那会儿,你就跟刘秀走的近,如今还在一起?”   邓禹笑着点点头,没有言语。   隈嚣感叹道:“昔日我们是师生,如今却成了敌人,还真是造化弄人……”   邓禹笑道:“博士若是愿意,我们也可以成为挚友。”   隈嚣眉头一扬,“刘伯升愿意出手帮我们?”   邓禹再次笑而不语。   隈嚣脸一耷拉,“你想让我投了刘伯升,那可不行,我不能负国师公。”   再说了,他昔日是高高在上的先生,刘秀只是他门下磕头虫中的一员。   让他去跟刘秀混,他放不下那个骄傲。   邓禹继续笑而不语。   隈嚣嫌弃的道:“你还跟以前一样,还是那么无趣。说说吧,此次入宫所为何事?刘伯升应该花费了不少代价才将你送进宫,你不可能只是进来跟我叙旧的话?”   邓禹缓缓开口道:“学生此次入宫,是为了向国师公讨要王莽的骸骨。”   隈嚣愣了一下,不解的道:“不是说好四家平分吗?怎么又讨要上了?”   邓禹淡然笑道:“因为王莽骸骨对于我等而言,已经再无用处。但是对有些人而言,却是一个念想。”   顿了一下,邓禹着重强调,“也只是一个念想。”   隈嚣皱眉道:“王莽篡汉而立,倒行逆施,让天下芸芸众生苦不堪言。天下仁人志士,无不想杀之而后快。   我们只要拿出他的骸骨,必然有无数仁人志士相投。   你怎么能说,王莽的骸骨对我等而言无用呢?”   邓禹拱手笑道:“博士不知道,那王莽在败亡之前,已经将帝位禅让给了鱼禾,并且将传国玉玺赠给了鱼禾。   鱼禾已经于江水以南的石头城称帝,号周。”   隈嚣脸色瞬间就变了,一脸难以置信,“王莽将帝位禅让给了鱼禾,还将传国玉玺赠给了鱼禾?”   那我们在长安城内争了个什么?   争了个寂寞?!   王匡和公孙述为何在入了长安城以后突然反水?   还不是因为怀疑传国玉玺就在自家主公身上,想借此夺过去。   为此将他们一行人堵在宫城内打了足足一个月,双方耗费的兵力多达万数。   结果到最后,什么也没捞着,还折损了那么多兵马。   邓禹在隈嚣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中,道:“王莽有禅让之举,此前种种已经不重要了。我们拿王莽的骸骨,也不会招揽到多少仁人志士。   所以想请国师公将王莽的骸骨赠与我们。”   隈嚣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压下了心头的种种情绪,盯着邓禹,沉声道:“既然王莽的骸骨已经无用,那你们要王莽的骸骨作什么?”   邓禹坦言道:“有莽新旧臣求到了我家主公头上,想为王莽收尸。我家主公念及往日的情分,就答应了此事。”   隈嚣直直的盯着邓禹,质问道:“当真如此?”   隈嚣在此次征讨三辅期间,跟刘伯升也有一些往来,深知刘伯升是一个看似大大咧咧,可是嘴里没多少实话的人。   所以对刘伯升所作的任何时期,他都会好好的斟酌一二。   邓禹听出了隈嚣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我家主公乃是文叔。”   隈嚣一愣,盯着邓禹看了好一会儿,失笑道:“有趣有趣,你居然投了刘秀,而不是刘伯升,实在是太有趣了。”   刘伯升和刘秀同属一方势力,又是亲兄弟。   按理说两个人是一体的,不分彼此。   邓禹跑去投靠,投他们谁都一样。   而依照常理,刘伯升乃是柱天都部的首脑(刘伯升和刘秀兵马号称舂陵兵,但所属的势力号称柱天都部),邓禹即便是去投靠,也是该拜刘伯升为主公,而非刘秀。   但他偏偏拜了刘秀。   这是不是就有趣了?!   邓禹依旧笑而不语。   隈嚣见此,没有继续深挖这个问题,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邓禹一眼,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淡然的道:“此事我可以告知给主公,但主公如何决断,并非我能左右的。看在往日师生情分上,我也不怕告诉你,主公近来性子不是很好,他答应的可能性极小。”   隈嚣的话说的很委婉。   近些日子,刘歆的性子可不能用简单的不好形容。   那简直就是残暴。   他不仅斩杀了不少宫人,还将王莽的一些妃嫔生生折磨致死。   甚至还将王莽留在宫里的幼子的尸骸拖出来鞭尸。   刘歆明显是恨极了王莽,他留着王莽的骸骨还能鞭尸,交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邓禹点了点头,示意他有一定的心里准备。   隈嚣不再多言,带着邓禹赶往了章台宫。   到了章台宫前的空地上的时候。   邓禹就听到一阵阵鞭声。   走近了以后,就看到刘歆正撸起袖子,在疯狂的用一根带刺的皮鞭,在抽打一具尸骸。   那尸骸已经被刘歆抽打的皮开肉绽、面目全非。   但刘歆依然没有放过。   隈嚣、邓禹齐齐皱了皱眉头。   邓禹忍不住看向隈嚣,“博士没劝阻过?”   隈嚣叹了一口气,没多言。   他劝过,但是没用。   邓禹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刘歆的背影大声喊道:“打的好!”   刘歆手里的鞭子一听,回过头,瞪着一双猩红的双眼看向了邓禹,眼中充满了杀意。   但邓禹一点儿也不惧怕,反而笑着道:“但我觉得光是鞭打,还不够解恨。不如找一口鼎,将其剥皮去骨,烹了如何?”   刘歆声音沙哑低吼,“那与禽兽何异?” 第582章 什么人带什么兵   “噗呲……”   邓禹毫无形象的笑出了声,盯着刘歆道:“国师公还在乎这个?”   说完话,邓禹还特地瞥向了那一具被抽打的面目全非的尸骸。   刘歆眼中闪过一道恼怒,但瞬间又消失了。   他丢下了鞭子,冷冷的道:“朕当然在乎,所以你必须死。”   邓禹一点儿也不惧怕的道:“国师公自称朕,似乎有些不妥。”   刘歆冷冷的盯着邓禹,像是看死人一样,道:“朕坐拥整座皇宫,为何不能自称朕?!”   邓禹笑道:“可王莽已经将帝位禅让给了鱼禾,并且将传国玉玺也赠给了鱼禾。鱼禾坐拥半壁江山,似乎比你更适合自称一声朕。”   刘歆猛然瞪起眼,如同惊醒的狮子,看向了隈嚣。   隈嚣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翻遍了整座宫城,也没有找到传国玉玺所在。王匡、公孙述、刘伯升等人也没有得到传国玉玺。   所以邓禹说的八成是真的。”   刘歆又惊又怒,气的想吐血,他毫不顾忌邓禹还在场,冲着章台宫内声嘶力竭的怒吼,“你将传国玉玺给别人也不给我!你该死!你该死!!”   刘歆这话是冲王莽喊的。   至于王莽听不听得见,那就没人知道了。   隈嚣将头别开,不愿意看这位昔日受人敬仰的国师公癫狂的样子。   邓禹则看着刘歆在哪儿发疯。   刘歆冲着章台宫喊了许久,似乎觉得不解恨,又冲到了身边的侍卫跟前,抽出了侍卫腰间的刀,对着地上那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骸就是一通狂砍。   邓禹看着刘歆将那具尸骸砍的不成人样了,皱了皱眉头道:“昔日王莽跟你同吃同住,同榻而眠,待你如同亲兄弟。   若是他看到了你今日的行径,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刘歆猛然回神,愤怒的瞪着邓禹嘶吼,“他篡了我刘氏江山,即便他待朕再好,那也是乱臣贼子!!”   邓禹嘲讽的道:“篡汉立新,不也有你一份吗?不然你是如何坐上国师公的位置的?”   刘歆怒斥,“朕那是被他所迫!”   邓禹毫不客气的戳穿了刘歆的谎言,“被王莽所迫的刘氏子弟不知凡几。舍生取义的多不胜数,但却没有你。”   刘歆恼羞成怒,“你找死!”   刘歆持刀砍向了邓禹。   邓禹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隈嚣叹了一口气,快步上前,挡在了邓禹面前,挡下了刘歆的刀。   刘歆如同野兽一般,对着隈嚣喝斥道:“隈嚣,你敢忤逆我?!”   隈嚣紧紧的抓住了刘歆的臂膀,避免刘歆再次行凶,然后冲着刘歆沉声低喝,“陛下,您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   邓禹那是刘伯升和刘秀的人。   此刻为了泄愤杀了邓禹,那就等于逼刘伯升和王匡等人联手。   到时候这宫城怕是就守不住了。   他们所有人都得拿性命为刘歆的疯狂买单。   “来人!给朕拿了逆党隈嚣!!”   刘歆并没有在隈嚣的低喝声中清醒,反而更加疯狂。   周遭的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该上还是不该上。   他们虽然臣服于刘歆,但是对隈嚣十分信服。   他们深知,没有隈嚣,宫城根本守不住。   拿了隈嚣,就等于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王匡等人。   所以他们犹豫了。   隈嚣攥紧了刘歆的胳膊,大喝一声,“陛下!”   刘歆身躯一僵,似乎清醒也一些。   也不知道是隈嚣将他喊醒了,还是隈嚣把他捏疼了,他疼醒了。   刘歆眼中多了一丝清明,没有再喊闹。   他凶狠的看了邓禹一眼,威胁道:“朕迟早杀了你!”   邓禹淡然一笑,就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刘歆瞥了隈嚣一眼,道:“此间事情就交给你处理,朕乏了,要回宫歇息。”   说完这话,刘歆挣脱了隈嚣的手,踉踉跄跄的回章台宫去了。   隈嚣看着刘歆的背影,暗叹了一口气,然后对侍卫们吩咐道:“将地上的尸骸拖到花园里去掩埋。”   侍卫们应了一声,去收殓那已经被砍的不成人形的骸骨。   隈嚣看向了邓禹略显尴尬的道:“让你看笑话了。”   邓禹淡然笑道:“国师公八成是疯了,博士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隈嚣瞪了邓禹一眼,邓禹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隈嚣盯着邓禹道:“陛下既然将此事交给了我处置,那王莽的骸骨,我也能处置。我可以给刘伯升一个面子,将王莽的骸骨交给你,但刘伯升也得给我一个面子,出兵帮我们一次。”   邓禹好笑的道:“帮你们一次能如何?帮你们逃脱了王匡和公孙述的围堵,能帮你们逃脱樊崇的围堵?   我们自己如今还被樊崇堵着呢。”   隈嚣咬牙道:“你们只需要出兵帮我们逃出宫城即可。”   邓禹笑问道:“没有了宫城,王匡和公孙述再向你们发难,你们拿什么去守?”   宫城对如今的隈嚣等人而言,是一个牢笼,却也是个保护伞。   隈嚣等人如今虽然被关在宫城里出不去。   但有宫城的城墙保护,王匡和公孙述也没办法轻易攻进来。   一旦离开了宫城,失去了保护伞,隈嚣等人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未知数。   隈嚣瞪了邓禹一眼,“我们如何守,还不用向你交代。”   邓禹点了点头,道:“那我就不问了。不过为了一点王莽的残骸,让我们去跟王匡和公孙述为敌,我家主公恐怕不会答应。   这代价太大了,不值得。   我家主公问王匡讨要王莽的残骸,也只是付出了五百担粮食而已。”   隈嚣瞪起眼,“没有商量的余地?”   邓禹笑道:“有啊,你向我们投诚,我们自然会救你。但你会吗?”   隈嚣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   “当然不会!”   邓禹淡淡的笑道:“即使如此,那就是没得谈了?”   隈嚣咬着牙准备点头,就听邓禹继续道:“不过我得提醒博士,我此次离开宫城以后,恐怕就再也没人会进来了。”   邓禹是在提醒隈嚣,隈嚣此可还能提一提条件。   错过了,就再也没提条件的机会了。   隈嚣听到这话,没办法再拒绝。   他们如今是孤军,任何一点儿助力,对他们而言都是救命的稻草,他们必须抓住。   隈嚣沉声道:“那我退一步,你们无需出兵,你们只需要想办法给我们创造机会,让我们逃离宫城即可。”   邓禹看了隈嚣一眼,淡然道:“仅凭王莽的残骸,怕是不够吧?”   隈嚣微微眯起眼,“那你们要什么?”   邓禹笑眯眯的道:“你们在宫里分到的那些钱财。”   隈嚣瞳孔一缩,“你们可真贪心!”   虽说樊崇带人抄了他们在城外的营地,将他们在三辅之地抄到的钱财洗劫一空。   但是他们在长安城,在宫城里搜刮的,全在他们手里。   数额还不小。   “博士说笑了,我们可没有半点贪心,救你们一命,拿点钱财并不过分。”   邓禹依旧笑着。   隈嚣仔细打量了一番邓禹,意味深长的道:“昔日你在我门下求学,整日里笑眯眯的像是个善人,没想到你是一个面善心狠的家伙,我倒是小瞧你了。”   邓禹笑而不语。   隈嚣微微握了握拳头,道:“好!我答应你们了!我们只要离开了宫城,就将那些钱财交给你们!”   邓禹点了点头,躬身一礼,“那就烦劳博士将王莽的残骸交给我!”   隈嚣吩咐人去取了王莽的残骸,交给了邓禹。   邓禹背上了王莽的残骸,离开了宫城。   至于邓禹会不会履行诺言,那就只有鬼知道了。   隈嚣轻而易举的将王莽的残骸交给等于,到底是为了求援,还是有其他目的,也只有鬼知道。   总之,邓禹背着王莽的残骸回到了博世侯府邸,将残骸交给了刘秀。   刘秀将残骸又交给了孔放。   刘伯升命人将自己存留的那一份王莽的残骸和从王匡手里讨要的王莽残骸一并交给了孔放。   然后兄弟二人,以及手下的马武、邓禹等人,齐刷刷的看向孔放,静等孔放兑现承诺。   孔放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王莽的残骸,看着刘伯升等人目光炯炯的,心中叹了一口气,拱手向金陵城方向一礼,缓缓的道:“鱼禾此人,非同凡响……”   “……”   就在孔放称赞鱼禾非同凡响的时候,鱼禾正坐在襄阳城伤兵营的一张床塌前,一脸无语的给某人喂饭。   某人吃一口饭,道一声谢,还时不时嘿嘿傻笑两声。   “嘿嘿嘿……”   当某人再次发笑的时候,鱼禾终于扛不住了,喝骂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某人乐呵呵笑道:“能得陛下如此厚爱,臣肯定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鱼禾白了某人一眼,“那你可想多了!”   被皇帝侍奉过的人太多了。   某人根本排不上号。   真正称得上古往今来第一人的,是那一位带着老婆,跟皇帝一起同榻而眠的。   还是老刘家的皇帝。   “臣可没有多想,其他人可享受不到臣这种厚爱。”   某人傲娇的扬起头,结果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呲牙咧嘴。   而鱼禾麾下,敢在鱼禾面前傲娇的就一个人。   岑彭!   鱼禾让这厮去打半个巴郡。   这厮为了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为了向鱼禾证明他有大能耐,入了巴郡以后,带着五千人马就横推了过去。   虽说公孙述将大部分精锐带去了三辅,但是留在蜀中的兵马也不少。   特别像是巴郡这种要地,留下的兵马数量更多。   各城池、关口、要道上加起来,足有三万多人马。   这厮不思徐徐图之,居然选择了横推。   每一战还亲自当先锋。   然后巴郡是拿下了,但是落了一身伤,被人抬回了襄阳城。   不仅是他,他手下有一千多将士都是被抬着回来的。   还个顶个的骄傲,明明伤重的快死了,偏偏一个个都仰着脑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功臣似的。   鱼禾也是看他们有功,才容忍他们放肆一次。   不然早吩咐巴山将他们吊起来打了。 第583章 泰山卫   说起来,岑彭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没认可鱼禾前,那是各种倔强各种傲娇。   认可了鱼禾后,反倒变得可爱了许多。   用可爱这个词形容一个彪形大汉,有点不妥当。   但是这厮现在就是这个鬼样子。   鱼禾喂岑彭吃完了饭,检查了一下岑彭的伤势,确认岑彭伤势正在逐渐好转以后,鱼禾放下了碗筷,询问岑彭,“你如何看到蜀中的战事?”   如今三路进军,中军和右军几乎是连战连捷。   冯异领着耿弇在南阳郡,就像是爸爸打儿子一般,横扫着南阳郡的一切,如今已经攻破了南阳郡临近南郡的一半城池。   马援在徐州退进的速度也快的出奇。   在内应配合下,在东越和西越两支兵马的配合下,马援已经先后拿下了徐州两郡。   就是左路的阴识,进展有些不太理想。   在蜀中鏖战了月余,仍然在蜀中。   岑彭听到了鱼禾的话,陷入到了沉默。   坦白说,对比冯异和马援两路大军的进军速度,阴识率领的左路大军进军速度确实慢了。   但岑彭却并没有因此说阴识和吴汉的坏话。   因为他在征讨巴郡期间,了解过蜀中的战事。   阴识和吴汉在蜀中的排兵布阵、兵马调度,皆没有问题。   有时候使出的妙招,让他佩服不已。   阴识和吴汉之所以在蜀中进境缓慢,并不是因为他们能耐的问题,而是蜀中百姓的问题。   蜀中百姓对公孙氏的认可度极高。   所以阴识和吴汉在征讨蜀中的时候,蜀中的百姓都帮着公孙氏。   阴识和吴汉在四海镖行的帮助下,能清楚的知道公孙氏的动向,公孙氏在蜀中百姓的帮助下,也清楚的知道阴识和吴汉的动向。   为了避免被伏,双方都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率先出击。   如此一来,就陷入到了僵局。   岑彭看向鱼禾,认真的道:“蜀中民心尽在公孙氏,陛下又不许阴将军和吴将军无故屠戮百姓,所以蜀中的战事很难打。”   岑彭骄傲归骄傲,但是提到了正事,立马就一本正经的。   鱼禾叹了一口气,“蜀中百姓多次遭人荼毒,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公孙述统领蜀中,好待给了蜀中百姓一点太平日子。所以蜀中的百姓才会向着公孙氏。”   岑彭立马道:“即是如此,陛下就应该让阴将军和吴将军屠了那些帮助公孙氏的百姓。如此一来,阴将军和吴将军征讨蜀中,也会顺利一些。”   岑彭是个纯粹的领兵之人,所以他只在乎战事的输赢,不在乎其他的。   在他看来,赢家才能拥有一切,输家就只能变成一捧黄土。   鱼禾瞥了岑彭一眼,哭笑不得的道:“终究都是我汉家百姓,大开杀戒并不好。他们也不是存心跟我为敌,而是被战乱给欺负怕了,有人能给他们一点儿好日子,他们就舍不得撒手。”   岑彭不屑的撇撇嘴,“公孙氏给的那点好日子,能跟陛下治下比?”   鱼禾瞪了岑彭一眼。   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蜀中百姓们过的那点所谓的好日子,确实没办法跟他治下比,可你得结合此前蜀中的情况去看,而不是一位的拿它跟江水以南比。   蜀中此前先后经历了冯茂、廉丹、宗成等多个人物的荼毒,时间长达十数年之久。   蜀中的百姓实在是被折腾的不行了。   所以公孙述稍微待他们好一点,他们就抱着不撒手。   他们不是不想过更好的日子,而是被欺负怕了,实在不敢有太多奢望。   就像是一个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突然有人能让他一天三顿吃上糟糠,他就会觉得很幸福,也会认为那个给他糟糠的人是一个大好人。   有人强闯进他的世界,许诺给他更好的东西,他也不敢拿。   因为他怕被骗,也怕三顿糟糠没了。   岑彭见鱼禾不说话,赶忙又劝解道:“陛下乃是统御天下之人,不可有妇人之仁。”   鱼禾又瞪了岑彭一眼。   怜惜百姓是妇人之仁?   开什么玩笑?!   那是大仁大义好不好!   一些动不动拿百姓开刀,开完刀还冠冕堂皇的说什么没有妇人之仁的话,那就是骗子。   那就是在给自己屠戮百姓找一个正义的借口。   成功的将自己从一个刽子手变成一个枭雄。   鱼禾最看不起这种人。   偏偏还有无数傻子,相信这种鬼话,以为他们说的是对的。   “对敌人仁慈,那才是妇人之仁。对百姓仁慈,那是大仁大义!”   鱼禾没好气的向岑彭解释了一下‘妇人之仁’四个字到底应该怎么理解。   岑彭忙道:“可是百姓现在阻碍了阴将军他们进军,百姓已经成了阴将军的敌人了。”   鱼禾看着岑彭道:“朕会传令给阴识、吴汉,让他们诛杀恶首,但朕绝对不会让他们屠戮百姓。”   岑彭急道:“那蜀中战事怎么办?”   鱼禾沉吟着道:“工部最近造出了几种兵器。朕原本打算留着对付骑兵的。如今蜀中战事吃紧,朕就将兵器先配发给蜀中。”   岑彭追问,“什么兵器?”   鱼禾瞥了岑彭一眼,“等你养好伤,你就知道了。”   岑彭瞬间哭笑不得。   鱼禾盯着岑彭又道:“你对蜀中的兵事还有什么建议?”   说到此处,鱼禾又补充道:“除了屠杀百姓。”   岑彭思量了一下,道:“臣记得陛下派人去断了蜀道。蜀道既然断了,那留在蜀中、广汉、汉中三郡的公孙氏兵马其实跟孤军无异。   若是从正面难以攻克蜀中,那可以借道巴郡,从秦岭南下,从背后杀出。”   鱼禾沉吟着点点头,“你的想法和吴汉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要绕过广汉、汉中两郡,就要深入益州四周的山林,里面的危险可不小。   走一趟的战损极大。   朕就是不愿意看到将士们无辜的葬身山林,所以才找你问策。”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想要绕到蜀中、广汉、汉中三郡背后,就要走益州最难走的路。   相魁此前就是走的最难走的路,赶到秦岭去断蜀道的。   相魁在断蜀道的时候,并没有耗费太多将士。   可是在赶路的时候,折损了近一半的将士。   那可是右虎贲卫的将士。   由此可见,最难走的路到底有多难走。   岑彭听到鱼禾这话,略微思量了一下道:“陛下若是让臣率军从巴郡杀入蜀中的话,也能解决现在蜀中的困局。”   背后杀入困难极大,那就从侧面杀入好了。   反正他们现在不仅掌控着敌人背后的道路,也掌控着敌人侧面的道路。   鱼禾点了点头,道:“阴识是这么想的,他已经派遣了景丹率领了五千兵马从巴郡侧面去进攻蜀中了,不过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岑彭迟疑了一下,“景丹能行吗?”   景丹自从投入到了鱼禾麾下,不显山不露水的,就像是一个隐形人。   鱼禾要是不提起,岑彭险些都忘了,阴识的左路大军里,还有这么一位将军。   鱼禾一脸无语。   景丹能行吗?   景丹太行了。   若是让鱼禾派遣景丹和岑彭外出征战,鱼禾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任命景丹为大军主将,岑彭充任先锋将军。   景丹在他麾下之所以没什么名气,是因为景丹还没建立过什么功勋,也没有岑彭这么爱得瑟,所以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   岑彭见鱼禾一脸无语,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一脸尴尬的冲鱼禾笑了笑。   “蜀中的战事就暂且放在一边,等景丹那边出了结果,朕再找你论一论。在此之前,你要好好养伤,往后还有大把的战事需要你去打。”   鱼禾也没有计较,叮嘱了岑彭一句,准备离开。   岑彭急忙喊道:“陛下,臣听闻陛下麾下尚有一军未曾筹建?!”   鱼禾愣了一下,乐了,“朕准备筹建的兵马有左右虎贲卫、左右江水卫、四方山军、五岳山军。眼下只剩下了五岳山军中的泰山军尚未筹备。   泰山二字,重若千钧。   鲜有人能背负得起。   马援、冯异、铫期等人皆不提此事,就是害怕背负不起泰山二字的沉重。   你如今提及此事,莫非是想背起这二字?”   泰山意义非凡。   鱼禾也有在军中树立一个强悍的标杆,所以并没有用泰山的别称命名这支兵马,而是果断用了泰山之名。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支兵马一旦筹建,就必须有力压诸军,制霸战场的实力。   不然就会辱没了泰山二字。   马援、冯异等人就是知道泰山的分量,所以从不提及此事。   岑彭想当一个正牌的将军,独领一军的那种,所以没多想此事。   如今听鱼禾说到泰山军的重要性,他意识到自己有点飘了。   但面对鱼禾的问话,他却不怂,他盯着鱼禾道:“臣想一试!”   鱼禾哈哈一笑,“你倒是大胆。既然你觉得自己能背负起泰山之名,那朕就给你一个机会。朕许你将麾下五千兵马中的悍卒编成一卫,取名泰山卫。   泰山卫能不能变成泰山军,就看你有没有足够的功劳,让其他诸位将军信服了。” 第584章 何为忠义?!   军中,终究是一个讲实力、讲功劳的地方。   没实力、没功劳,纵然背负神仙之名,也会被人看不起。   所以鱼禾并没有一下子将泰山军的名号给岑彭。   而是给了岑彭一个泰山卫的名号。   其实关于泰山军主将的人选,鱼禾更中意吴汉。   吴汉在云台二十八中,根基最为浅薄。   可就是这么一个根基浅薄的人,在云台二十八中却混到了第二位。   由此可见,吴汉的能耐在云台二十八中,也是佼佼者。   所以让吴汉充任泰山军的主将,绝对不会辱没了泰山军的名头。   此外,吴汉并非是耿况的麾下,也就是说非上谷系,跟马氏兄弟也没什么交情,跟阴识也只是刚刚同袍。   扶他上位,也能制约一下军中派系的发展。   不过岑彭率先建功,也跟耿况、马氏兄弟、阴识等人没什么交情。   岑彭问鱼禾讨要泰山军的名头。   鱼禾也愿意给岑彭一个机会。   鱼禾虽说是依照历史上名将的名单招揽的他们,但不代表鱼禾会依照历史上刘氏给他们排的座次任用他们。   还是那句话,军中是一个讲实力、讲功劳的地方。   鱼禾自己中意一个人是一回事,人家有实力有功劳又是另外一回事。   若是军中有人的实力和功劳远在岑彭和吴汉之上,又跟耿况、马氏兄弟、阴识等人没什么交情。   鱼禾也不介意让他充任泰山军主将。   “臣多谢陛下厚爱!”   岑彭乐呵呵的向鱼禾道谢。   鱼禾淡然一笑,离开了岑彭养伤的帐篷。   一出帐篷,就看到了一群养伤的人躺在地上晒太阳。   瞅见了他,一个个傲娇的仰着脑袋。   鱼禾有点哭笑不得,还真是什么人带什么兵。   岑彭是个憨货,带出的兵也是憨货。   明明一些人伤口都开始往外渗血了,还傲娇的仰着头,一脸骄傲的样子。   鱼禾很清楚这些货为什么这么做。   他目光在伤兵身上环视了一圈,淡然笑道:“你们很不错……”   伤兵们听到这话,一个个激动的嗷嗷叫。   至于伤口往外渗血,谁在乎?   能得陛下一声夸奖,命没了都值得。   他们倒是痛快了,可苦了伤兵营里的大夫。   大夫们求爷爷告奶奶的劝解着这群憨货们赶紧回大帐里去养伤,还时不时用幽怨的眼神瞥鱼禾一眼。   鱼禾知道,他再留在伤兵们面前,只会给大夫们添麻烦,所以干笑了两声,果断离开了伤兵营。   回到了自己临时居住的行营。   看到巴山正在热火朝天的烤全羊,吕嵩一脸无语的压着杨丘跪在地上。   杨丘身上的外衣已经被除去,只留下了内衬。   在他背上,背着一捆荆条。   “这是要负荆请罪?”   鱼禾迈步入了行营,似笑非笑的盯着杨丘调侃。   杨丘尴尬的低下头。   鱼禾走到杨丘身前,蹲下身,询问道:“你是廉颇吗?”   杨丘更尴尬。   鱼禾抬头看向了吕嵩,询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吕嵩假装没听见鱼禾的话,左顾右盼。   鱼禾瞪了吕嵩一眼,“朕的话不管用了?”   吕嵩一脸尴尬的看向鱼禾道:“这跟臣没有关系。臣只是负责将人带回来,其他的一概不知。”   鱼禾冷哼了一声,道:“那就是阴崇的主意。”   吕嵩张了张嘴,见鱼禾又瞪向了他,果断闭上嘴。   杨丘听到鱼禾这话,急忙道:“此事是臣的主意,跟阴先生没有关系。”   鱼禾瞪着杨丘,气咻咻的道:“你这个蠢到拿剑去砍自己脑袋的东西,能想出这种主意?!”   鱼禾真被杨丘这厮给气到了。   为了让这厮活命,鱼禾破例让阴崇提前出仕,还特地让吕嵩去江都城的时候,给他带了话。   可这厮在马援攻破了琅邪郡以后,确认了鱼禾不会杀樊崇、逢安等人的家眷和族人,还是拔剑砍向了自己。   多亏了寇恂路过,救下了他。   马援被气的将这厮吊起来抽了两天。   阴崇一个老实人,也被这厮逼的提着剑去了樊崇、逢安等人的家眷和族人居住的地方,砍了七八个人。   这厮意识到,他死了以后,樊崇和逢安等人的家眷和族人八成得给他陪葬,这才消停了下来。   以这厮那个喜欢英勇就义的脑子,绝对想不出负荆请罪这个点子。   吕嵩不敢骗鱼禾。   所以这负荆请罪的点子,肯定是阴崇想的。   杨丘倒也义气,即便是被鱼禾看穿了,依然咬着牙坚持道:“此事的确是臣想出来的。”   鱼禾冷哼一声,“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鱼禾对吕嵩吩咐道:“去找阴崇过来,跟他对质。”   杨丘忙道:“臣有负陛下厚爱,还请陛下重处!”   鱼禾没搭理他,而是瞪了吕嵩一眼,喝道:“还不快去?!”   吕嵩急忙道:“阴崇已经回金陵了。”   鱼禾眉头一橫。   吕嵩立马解释,“太后听闻阴崇善书,召阴崇回去教导诸位殿下了。”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   鱼氏子弟用得着阴崇教导?!   就阴丽华那一手梅花小篆,就足够阴崇追一辈子了。   阴丽华难道教不了?!   明显是阴崇知道,这点小伎俩瞒不住他,所以提前跟阴丽华通了个气,解着鱼娘之口,将其召回了金陵城。   鱼娘开口了,他就没办法派人去将阴崇给抓回来了。   “你们还真是有能耐,居然请太后出面帮你们背书!”   鱼禾没好气的喝斥了一句。   吕嵩尴尬的垂下头。   杨丘也一脸尴尬。   鱼禾走到了一个侍卫近前,从侍卫腰间抽出了长剑,扔到了杨丘面前,道:“你不是喜欢自己砍自己吗?再砍一下给我看看!”   杨丘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倒是有那个勇气,但他不敢。   当着鱼禾的面触怒鱼禾,樊崇、逢安等人的三族都得凉。   身在徐州的马援、寇恂、耿舒等人,很乐意帮鱼禾去夷人三族。   鱼禾见杨丘不敢动,破口大骂,“懦夫!草包!只有懦夫和草包才会动不动拿剑砍自己的脖子!”   吕嵩一个劲的附和道:“陛下说得对,还不向陛下认错。”   鱼禾瞪向吕嵩,“你闭嘴!”   吕嵩讪讪的闭上嘴。   鱼禾瞪着杨丘道:“你以为你帮了朕,然后再自杀,就全了你的忠,全了你的义了?”   杨丘没有言语,但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鱼禾喝道:“朕告诉你,只有那些个青皮混混、土匪流寇才会觉得你有忠有义。其他人只会觉得你是一个不忠不义之徒!”   杨丘愕然的仰起头,看向了鱼禾。   鱼禾这话有点颠覆他的想法。   鱼禾冷哼道:“看什么看?觉得朕说的不对?你是朕之臣,为朕立下大功,朕来不及赏你,你却为了一个敌人拔剑自缢。   朕有功不赏,是为不义。   朕任用一个甘心为敌人殉命的人,是为不智。   你陷朕于不义不智之间,你的忠在何处?   你和樊崇相交,樊崇将妻儿族人交付于你,可你只顾自己所谓的忠义,不顾你去了以后,朕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屠戮了樊崇的妻儿族人。   你的义又在何处?”   杨丘愕然的瞪起眼。   吕嵩也快速的眨了眨眼,忠义还可以这么解释的吗?   仔细想想,鱼禾说的似乎一点儿错误也没有。   身为人臣,陷君于不义,便是不忠。   身为人的兄弟,蒙兄弟托妻付子,却只顾自己忠义,不顾兄弟妻子死活,确实是不义。   吕嵩忍不住道:“若是陛下遭遇这种事情,陛下会怎么做?”   鱼禾白了吕嵩一眼。   当然是找人将樊崇的妻子和族人杀干净,然后自己‘晚’到一步,‘哀嚎’一番,然后跑回主公面前,赌咒发誓说要辞官以全忠义。   一番请辞过后,舔着脸去找樊崇,劝降樊崇。   樊崇只要投了,就没人会说我不忠不义。   樊崇若是不投,那就想办法弄死樊崇,然后再把弄死樊崇的人给弄死,宣称自己为樊崇报仇了。   最后率众投了主公,再将弄死樊崇妻儿和族人的人弄死,宣称为樊崇的家眷报了仇。   如此一来,也不会有人说我不忠不义。   反正鱼禾绝对不会的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鱼禾可以这么想,但没办法这么活。   因为杨丘的心没他黑。   当即,鱼禾没好气的道:“自然是回朝复命,辞官归隐,以此全忠。辞官后全心全意的照顾樊崇的妻儿,最好能将樊崇的儿子培养成良才,以此全义。”   吕嵩听到这话一脸恍然。   杨丘则若有所思了起来。   鱼禾瞪着杨丘道:“你带着樊崇的家眷去交趾吧。朕会吩咐谢禄给尔等配发田产,让尔等以后衣食无忧。   你嫡长子送到金陵城,朕会许他一官一爵。   往后你的嫡长子便是杨氏顶门立户之人。   你明面上就不要见他了,更不许以杨氏之人自居。”   鱼禾不喜欢卸磨杀驴,但杨丘这人往后没办法用了。   所以鱼禾将对杨丘的赏赐,放在了他嫡长子身上。   他不会抹杀杨丘的功劳,但也不希望杨丘再出现在明面上。   毕竟,杨丘的所作所为,不值得提倡。 第585章 床子连城弩   鱼禾对杨丘的惩处恰到好处。   吕嵩一脸敬佩。   杨丘一脸感激。   杨丘恭敬的以头触地,“臣杨丘,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鱼禾摆了摆手,对吕嵩吩咐道:“带他下去洗漱,吃点东西,歇息一番,过几日送去交趾。差人给徐州的马援传话,让马援将樊崇等人的家眷交给你麾下的兄弟,由你秘密送到交趾。”   吕嵩躬身道:“喏!”   鱼禾没有再多言,背负双手回了自己的行营大帐。   吕嵩在鱼禾走后,对着杨丘感慨道:“陛下一如既往的宽厚……”   就杨丘犯的这点事,放在其他皇帝手里,必死无疑。   鱼禾就算是宰了杨丘,那也是杨丘罪有应得。   但鱼禾没有。   还让杨丘的嫡长子继承了杨丘的功劳。   杨丘苦笑着没有说话。   鱼禾越是宽厚,他心里越是不痛快,总觉得愧对鱼禾。   “走吧,我带你下去休息。”   吕嵩知道杨丘是一个矛盾集合体,鱼禾待杨丘越好,杨丘心里肯定越不是滋味。   所以他没有期望杨丘能回自己的话。   他只是希望杨丘能永生永世记住鱼禾的好。   即便是不能在鱼禾身边做事了,也得在地方上为鱼禾的江山社稷发光发热。   杨丘冲着鱼禾的行营大帐重重的叩了三个头,才缓缓起身,跟着吕嵩离开了行营。   行营大帐内。   鱼禾孤坐在自己的宝座上发呆。   他在慢慢的体会孤家寡人四个字。   权力似乎没办法跟感情并存。   有权力的人似乎很难拥有完整的感情。   有完整感情的人似乎也很难驾驭无上的权力。   帝王之所以会变成孤家寡人,似乎并非是他们自愿的。   而是他们拥有的无上权力,会不断的剥夺他们所有的感情。   亲情、友情、爱情等等,在权力不断的侵蚀下,都会渐渐的离他们远去。   鱼禾很想做一个有感情的皇帝,可感情似乎在跟他渐行渐远。   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去处制杨丘。   他最初的想法只是让阴崇确保杨丘不死,然后将杨丘秘密带回来。   待到他暗中教育一番杨丘后,再将杨丘调遣到地方充任守备将军。   可阴崇和吕嵩二人,先后抬出了他娘亲,以及负荆请罪的法子。   弄的此事人尽皆知。   他就不得不重处杨丘了。   因为他曾当众说过,他会赏罚分明。   所以杨丘犯了错,不重处的话,就等于是在打自己的脸。   阴崇和吕嵩倒不是想害杨丘,他们存粹是害怕他一怒之下杀了杨丘,所以才想出这些法子。   简单的问题被他们变复杂化了。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局面,就是因为他的身份今非昔比。   他已经是帝王了。   阴崇和吕嵩没办法再像是以前一样,跟他坦诚相对。   所以他们只能通过揣测来判断他对人对事的态度。   很显然,阴崇和吕嵩还不够了解他,所以揣测错了他的心思。   “两个傻子……”   鱼禾有些无语的嘀咕着。   阴崇和吕嵩也不动动脑子想想,他要是会杀杨丘,杨丘能活到襄阳?!   是马援的锤砸不死人,还是寇恂的刀不够锋利?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想无异……”   鱼禾甩了甩头,将此事甩到了脑后,开始处理起了公务。   虽然他人在前线,但无论是军政还是民政,他都没有耽误。   前线的军政其实没有多少需要他担心的。   除了进攻蜀中的左路大军遭受了一点波折,剩下的两路大军都是爸爸打儿子的战事。   没有足够的精兵和强悍的将领,南阳郡也好,徐州也罢,都无法对冯异和马援形成阻碍。   阴识那边受挫,纯粹是对方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中的人和。   毕竟,再厉害的美械王牌师,也干不过老百姓的独轮车。   民政方面的问题就有点多。   农桑、吏治、商业各个方面,都有一定的问题。   在这个皇权不下乡的时代,朝廷在农桑、吏治、商业等各个方面能有所作为的,就只有吏治。   农桑方面,除了减免个赋税,鼓励一下百姓好好种田外,并不会有太大作为。   商业方面,除了收重税以外,剩下的都是放任自流。   鱼禾要将以前都放任自流的东西引导起来,自然会多出许多政务。   除此以外,随着冯异、马援等人不断的攻城略地。   鱼禾治下的疆域在快速扩张,官吏就显得有些不够用。   比如马援一下子夺下了两个郡,那鱼禾就的派遣出两个太守、两个郡丞、两个郡都尉、三四十个县令、县尉。   其他的小官小吏更多。   小官小吏可以在当地招募,但是太守等官职必须由鱼禾派遣。   但鱼禾手底下并没有这么多官员储备,毕竟他设立的九部的‘尚书’现在都没有凑全。   所以鱼禾必须想办法尽快选出合适的人赶到新征服的领地上去治理地方。   这就是鱼禾将文武分开所产生的弊端。   放在秦、汉、新三朝,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因为秦、汉、新三朝文武不分家。   武将在征讨地方期间,每拿下一块新地,便会临时充任当地的地方官。   武将麾下的校尉们也会临时充任更基础的地方官。   若是地方需要的话,武将,乃至武将麾下的将校还会脱离军中,彻底成为一个地方官。   就在鱼禾忙着给新征之地选派官员的时候。   阴识和吴汉正在刚刚占领的蜀郡属国的治地上测试鱼禾给他们派发的新武器。   一架放在高几上的弩,一张带有机括的手弩,一个带有匣子的手弩。   放在高几上的弩,需要两个人操作,上面带有搅绳。   一人旋转搅绳,拉开巨弓,一人搭箭。   一次搭十支拇指粗细的箭。   以木槌敲击机括,十箭齐发。   阴识和吴汉等到将士们搭好箭矢以后,果断下令。   “放!”   将士以木槌击打机括。   十支拇指粗细的长箭飞奔而出。   当箭矢转瞬间飞奔出去两百步以后,阴识和吴汉瞳孔皆是一缩。   汉新两朝最强横的床弩,射程也仅仅是一百五十步左右。   超过两百步,那就说明眼前的床弩,已经超出了汉新两朝最强横的床弩一大截。   “嗖!”   当箭矢飞出去三百步的时候,阴识和吴汉彻底惊了。   阴识毫不犹豫的开口,“利器!”   绝对的利器!   吴汉郑重的点头,“此物对付骑兵,绝对是最佳的武器!”   骑兵,特别是着甲胄的骑兵,一般是五百步开始冲锋,三百步的时候冲锋的势头会开始不断飙升,从而造成巨大的冲击力和杀伤力。   射程在三百步的弩,还是十支连射的弩,可以极大的制约骑兵冲锋的势头,降低骑兵冲锋的速度,压制骑兵的冲击力和杀伤力。   若是再配上盾兵和枪兵,对骑兵的制约力就更大。   阴识点着头道:“对付步卒,也是不俗的利器。”   对骑兵拥有强大杀伤力的武器,对步卒的杀伤力自然更大。   具体有多大,还得继续测试。   箭矢最终落在了四百步的位置上。   阴识和吴汉皆一脸惊荣。   “快!上木靶!试一试威力!”   阴识急忙招呼。   射程高,杀伤力强,那才是好武器。   有射程没杀伤力,那就不算好武器。   将士们快速拿上了木靶。   有纯木靶,也有带皮甲、布甲、甲胄,甚至铁甲的木靶。   三百步以内,所以靶子应声而穿。   三百步外,从三百四十步开始起,射不穿了铁甲,三百五十步,射不穿甲胄,三百六十步,射不穿皮甲。   “三百四十步以内,甲士难挡!”   阴识惊喜的喊道。   有效射程居然有三百四十步这么远,这远远超过了阴识的预期。   阴识最早只是期望它能达到一百九十步有效射程,就算得上利器了。   可有效射程居然达到了三百四十步远。   吴汉也一脸惊喜的道:“造出此物的必然是大才!有此物相助,我们征讨蜀中,也会容易一些。”   阴识重重的点头,“再试试其他武器!”   吴汉点了一下头,立马招呼其他人开始测试手弩。   那个单支箭矢的手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射程比寻常的手弩高了一点点,并没有质的飞跃。   就是在使用方式和重量上,比寻常的手弩要简单,要轻。   那个带匣子的手弩就厉害了。   可十箭齐发。   匣子里装有五十支箭矢,可以发五次。   “又是一个利器啊!”   阴识抱起了匣子弩就不撒手。   吴汉爽朗的笑道:“陛下已经同意了我们借道巴郡,从正侧两面进攻蜀中了!有陛下给的利器相助,我们征讨蜀中会更容易。”   阴识笑着点头道:“我们也该拿出一点战绩让陛下瞧瞧了。不然,我们就成酒囊饭袋了!”   冯异和马援在疯狂的攻城略地,他们两个还在蜀中打转。   如今鱼禾给他们送来了利器,他们若是还不能有一点成绩,那就真成酒囊饭袋了。   阴识和吴汉二人之所以止步于蜀中,并不是说他们拿不下蜀中。   他们强攻的话,肯定能拿下蜀中。   即便蜀中的大成军有百姓相助,依然挡不住他们。   只是强攻的话,战损会很大,所以他们在想办法智取蜀中,尽可能的将战损降到最低。 第586章 长安局势已定   他们两个深知,蜀中、广汉、汉中三郡并不是他们征战的终点。   他们若是在此战损过大的话,很有可能会被鱼禾勒令休整。   那样的话,很有可能就会错过随后的战事。   毕竟,鱼禾不会为了照顾他们,停下北征的脚步,冯异和马援也不会为了照顾他们,特地放慢攻城略地的速度。   也只有岑彭那个脑子憨憨的家伙,才会在战争之初,就不计战损的疯狂冲杀。   如今全员回去躺着了。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战事,都跟他们无缘了。   ……   徐州。   广陵郡、海西县。   马援正在谋划着夺取淮阴、曲阳、淮浦三县。   耿舒匆匆从门外闯进了县衙正堂,急声道:“大将军,寇将军已经攻破了东海郡,不日将会抵达阴平!”   马援一愣,愕然道:“这么快?”   马援入徐州以后,先是解着杨丘和四海镖行给予的便利拿下了广陵郡,随后借着广陵郡沿海的码头,配合从交州而来的援军一起,拿下了琅琊郡。   寇恂在此期间崭露出了不俗的实力。   马援见此,调整的战略部署。   让寇恂率领着一部分兵马,配合着交州过来的援军,从琅琊郡而下,征讨东海郡。   随后跟他一起夹击下邳郡和彭城郡。   拿下徐州全境。   依照马援的预估,他拿下了曲阳三县以后,寇恂应该会攻破东海郡。   可他没料到,他还没拿下曲阳三县,寇恂就已经攻破了东海郡。   耿舒见马援一脸愕然的惊叫,笑着点了点头。   虽说寇恂如今投了鱼禾,已经不是他爹的属下了。   但寇恂如今展现出了不俗的实力,他隐隐有些自豪。   当然了,马援也仅仅是惊叹了一下,并没有担心寇恂功劳会超过他的心思。   他是鱼禾手底下第一武臣,只要他一直保持着进取,其他人即便是在某一场战事中功劳盖过他,也很难超过他。   即便是被人超过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嫉妒心。   他是一个守规矩的人。   只要别人所作的一切皆在规矩之内,他都会认同。   “既然寇恂已经拿下了东海郡,那我们也不能继续闲着了。传令下去,全军备战,今夜兵进淮浦。”   马援缓缓说道。   耿舒急忙道:“大将军有对付淮浦的法子了?”   马援微微摇头,“淮浦的守将有些能耐,我原本想智取。不过寇恂既然拿下了东海郡,那么我们就没时间再考虑智取的事情了,只能强攻了。”   强攻虽然会有很大的战损,但为了跟寇恂打配合,马援也不得不这么做。   徐州的战事跟蜀中不同。   蜀中的战事中,阴识和吴汉是站在一起的,所以不存在打配合一说,所以没必要强攻蜀中。   徐州的战事中,马援和寇恂是兵分两路在进军,一路兵马提前完成了任务,另一路兵马就得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跟提前完成任务的配合上。   如此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两路进军的优势。   这就是战略战术。   马援身为一军大将军,不能在自己所率分部的得失上斤斤计较,他必须全盘考虑整个大军的作战计划。   “卑职明白,卑职马上前去传令!”   耿舒能耐虽然不大,但马援解释的那么清楚,他也明白其中的关键,当即没有再废话,应允了一声,出去传令。   傍晚的时候。   马援率领的兵马齐齐集结在了校场上。   马援留下了一部分兵马防守海西,率领着剩下的兵马杀向了淮浦。   三日后,马援兵临淮浦。   淮浦守将见马援大军压境,立刻给曲阳和淮阴两地的兵马传信,让他们赶来驰援。   然后在曲阳和淮阴两地兵马赶来的路上,曲阳和淮阴告破。   马援明火执仗的打淮浦,但却没有放弃对曲阳和淮阴的征讨。   在他兵临淮浦的时候,分别派遣出了两支千人的兵马去曲阳和淮阴。   马援最初的目的是围点打援,在征讨淮浦的过程中,顺便将曲阳和淮阴两地的兵马打残,为他下一步征讨两县做准备。   奈和曲阳和淮阴两县的守将有点看不起他,居然率领着两地的兵马倾巢而出。   马援一看这,果断下令两支打援的兵马杀进了曲阳和淮阴。   有潜藏在赤眉当中的内应帮忙,两县的城门轻而易举被打开了。   马援的兵马在两县县令熟睡的时候,将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两县告破。   等两县的兵马赶到淮浦的时候,淮浦也被马援攻破了。   在马援放弃了智取,改为强攻的情况下,有内应援手,淮浦的守将即便是有些能耐,也招架不住。   毕竟马援所率的兵力远胜于他,实力也远胜于他。   马援在拿下了曲阳三县以后,果断传令给赶到阴平的寇恂,开始两面包抄下邳郡。   下邳郡的城池在马援和寇恂的攻伐下,快速的流失。   捷报如同雪片一般,往鱼禾手里飘。   当岑彭看到鱼禾手里一份又一份的捷报以后,脸都黑了。   他以为他横扫巴郡很吊,想不到其他人比他更吊。   鱼禾看完了吴汉和阴识攻破蜀中,活捉公孙氏上千族人,查抄出公孙氏钱财百万贯的捷报以后,呵呵一笑,放下了捷报,盯着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般的岑彭,道:“受打击了?”   岑彭口不对心的道:“没……”   鱼禾笑着点头道:“没有就好。”   岑彭沉声道:“臣请求率军出征,还请陛下应允!”   岑彭不仅受打击了,还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觉得,照阴识、马援、吴汉、冯异等人的征讨速度,往后鱼禾建立泰山军的时候,泰山军主将的位置怕是落不到他头上。   他厚着脸皮问鱼禾讨要了一个泰山卫的称号,若是拿不下泰山军主将的位置,那他就没脸做人了。   以后阴识等人若是见了他,喊一声‘呦,这不是吵着嚷着要做泰山军主将的泰山卫主将嘛’,他能羞的钻进地缝里去。   鱼禾瞥了岑彭一眼,瞧着岑彭身上许多白纱都没拆,缓缓道:“你伤势并没有痊愈,如今只是勉强能走动,还不能征战。”   岑彭急忙道:“臣可以!”   鱼禾白了岑彭一眼,“你到底可不可以,是你心里没数,还是我心里没数?”   岑彭急忙又道:“臣虽然不能亲自率军撕杀,但臣能指挥兵马撕杀。”   鱼禾瞪了岑彭一眼,没好气的道:“朕知道你立功心切,但不能蛮干。你现在这个样子,上了战场,旅途劳顿一番,很容易引发恶疾,到时候会有性命之忧。”   岑彭苦着脸叫道:“可臣不想闲着啊!其他诸位将军皆在为陛下苦战,臣却待在此处吃闲饭,臣心里不是滋味啊!”   鱼禾一脸无语。   “罢了,看在你立功心切的份上,朕许你在养伤期间为泰山卫招齐兵马,操练泰山卫。冯异如今兵临宛城,正在征讨南阳郡最后几座城池,随后应该会拿下南阳郡全境。   朕也该去南阳郡走一遭了。   朕走以后,这座行营就交给你拿去练兵。   带你伤势痊愈以后,朕自会派遣你上战场。”   “陛下!”   “嗯?!”   岑彭还想争取一下,但看到鱼禾竖起眉头看向了他,果断闭上了嘴。   鱼禾吩咐人将岑彭送回了伤兵营,让人收拾了一下行营里的一些东西,带着人马赶往了南阳郡。   就在鱼禾赶往南阳郡的时候。   长安城再次动荡。   樊崇派回徐州的人,为樊崇带回了杨丘背叛的消息。   樊崇差点气吐血,要率人杀回去。   赤眉军中的将士得知杨丘背叛,徐州已经被攻破了两郡,他们的家眷很有可能已经惨遭周军毒手,也出现了动荡。   公孙述瞅准这个机会,悍然对长安城的西门发起了攻击。   隈嚣在公孙述叛离了王匡,对长安城西门发起攻击的时候,也果断率军杀出了宫城,跟王匡撕扯在一起。   王匡不敌隈嚣,派人向城外的樊崇求援。   只是人还没出城门。   刘伯升突然暴起,杀向了长安城北门。   一时间长安城彻底陷入到了混战当中。   樊崇一面安抚麾下动荡的兵马,一面应对西城门和北城们的两支意图突围的兵马,为了防止有人声东击西,又派遣重兵把守住东城门和西城门。   但把守了四门以后,他能动用的兵力也被抽了个七七八八,无力驰援王匡。   王匡兵败,不得不退守城南。   隈嚣杀出了宫城以后,果断率领着兵马杀向了城北,跟刘伯升的兵马汇合在了一处,一起冲破了樊崇的封锁,逃出了长安城。   随后隈嚣率人往西而去,刘伯升率人往北而去。   在隈嚣和刘伯升突围而出,樊崇疲于调遣兵马围追堵截的时候。   公孙述也在长安城西门杀出了一个缺口,带着弟弟公孙光等人,以及一千多心腹,狼狈的逃出了长安城。   樊崇在公孙述逃出了长安城后,率军进入了长安城。   然后带着王匡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乱骂。   王匡自治是他拖了樊崇的后腿,将大好的局面葬送,就在拥立新帝,论功行赏的时候,让出了两个重要的职位。 第587章 愚蠢至极的刘玄   大司空和大司马。   再加上樊崇的右宰衡。   在王匡、樊崇即将建立的新朝,樊崇的话语权将会更高。   王匡和樊崇合力稳定了混乱的长安城,以及三辅之地以后,共同商议了许久,大致商议出了一个拥立新帝的章程。   但是在人选上,二人产生的分歧。   王匡有意拥立自己麾下的羞涩校尉刘玄为帝,樊崇有意拥立自己麾下的一个养马的鼻涕娃刘盆子为帝。   二人为此争论不休,且互不相让。   虽说鱼禾已经将历史搅合的面目全非,但刘玄和刘盆子还是没有逃脱做一遭傀儡皇帝的命运。   当然了,也有些许区别。   历史上刘玄和刘盆子是轮番上位,而现在他们中间只有一个人能上位。   经过多次协商,王匡在让出了廷尉、卫尉、御史大夫等多个职位以后,终于将刘玄扶上帝位。   七月初八,像是一个小姑娘一般羞涩的刘玄,在王匡、樊崇两位宰衡辅佐下,举行的祭天大典,背对着接受了群臣的朝拜以后(历史上刘玄在南阳郡称帝的时候也是这般,羞涩的没办法面对众人),宣告登基称帝。   复立国号为汉,年号更始。   更始有除旧立新,从头开始的意思。   寓意非常好。   但更始朝明显不太稳定。   羞涩的更始帝刘玄,在上位以后,就有点不愿意安心当傀儡的心思。   在分封群臣的时候。   他先后将多位刘氏宗亲封为王爵,封地大多数还在三辅之内。   但是在封王匡和樊崇以后,就动了一点歪心思。   给王匡封了个南阳王,给樊崇封了一个彭城王。   南阳郡和彭城郡,此前皆是王匡和樊崇所掌握的地方。   如今正在被鱼禾爆锤。   刘玄给他们两个封这么个王,明显有恶心他们的意思。   樊崇当场就掀了桌子,樊崇麾下的骄兵悍将们差点没当场冲上去宰了刘玄。   得亏王匡及时出面拦下了樊崇的人,不然刘玄登基当日,就是他的忌日。   在王匡从中说和下,刘玄封了樊崇一个咸阳王,樊崇才罢休。   但张昂等人有些不愿意了。   刘玄封了樊崇一个咸阳王,却给了王匡一个南阳王,几个意思?   张昂等人当即也跟着闹了起来。   刘玄被迫封了王匡一个河南王,才彻底结束了这场闹剧。   但刘玄是一个看似娇羞的如同小姑娘一般,实则不甘心平凡的人。   在封赏大典上,被樊崇和王匡拿捏了以后。   刘玄就记恨上了他二人。   往后朝野内外的大小事务,刘玄明面上顺着王匡和樊崇的心思,暗地里却在跟他册封的刘氏宗亲们串联,在伺机夺权。   ……   南阳郡。   宛城。   在长安城混战期间,冯异就马踏了宛城,荡平了南阳郡境内诸县。   冯异已经率军去征讨江夏郡了,鱼禾却留在了宛城。   宛城对于历史上的刘伯升和刘秀兄弟而言,是一个充满悲剧的地方。   历史上,刘玄在称帝以后,就定居于宛城。   刘伯升被刘玄不明不白的杀死在宛城。   刘秀也因为刘伯升被杀,被迫停下了南征的脚步,回到了宛城向刘玄谢罪,以此消除刘玄的猜忌。   但宛城对鱼禾而言,就是一座寻常的城池。   鱼禾之所以留在宛城,是因为随后三路大军汇合,进击三辅的时候,宛城会成为了粮草中转站的地方。   宛城县衙的一处小厢房内。   鱼禾着一身蝉衣,赤着脚坐在软榻上,感受着冰鉴里的冰块带来的凉意,一边翻阅着各地送来的捷报,一边听着吕嵩在汇报长安城的情况。   当听到吕嵩说到刘玄对王匡、樊崇的封赏以后,鱼禾一愣。   鱼禾有点被刘玄蠢哭了的冲动。   喝了多少假酒啊?!   能蠢成这样?!   忘了自己帝位是怎么来的?   还没坐稳就想着卸磨杀驴?   得亏王匡真的有几分复立汉室的心思,不然刘玄登基当日,就是刘玄的忌日。   若是他处在刘玄的位置上,那必然是扶一个,打一个。   最好是扶王匡,打压樊崇。   王匡手底下的人虽然皆是草莽,但还守点规矩,所以不太好瓦解。   樊崇手底下的人不仅是草莽,还喜欢乱来,小辫子一抓一个准。   只要高高的将王匡扶起来,低低的将樊崇踩下去,让他们疯狂的内斗,自己暗中积攒力量,最终才会有夺取权柄的希望。   像是刘玄那般,刚登基就耍小心思,跟找死没区别。   刘玄必须庆幸,扶他上位的是王匡。   不然他早凉了。   吕嵩见鱼禾愣着不说话,忙道:“陛下,可是臣的话有什么不对?”   鱼禾回神,淡然笑道:“没什么不对,就是有些诧异。”   吕嵩狐疑的看着鱼禾。   鱼禾解释道:“朕实在不敢相信,人可以蠢到这种地步。”   吕嵩一脸疑惑。   他不知道鱼禾口中的那个蠢货指的是刘玄还是樊崇。   虽说在封赏大典上,刘玄的所作所为很蠢,但樊崇也蠢。   樊崇在封赏大典上掀桌子,向刘玄炫耀自己的武力,那就是等于在告诉刘玄。   哥哥我不死,你即便是坐在帝位上,你也是个弟弟。   所以刘玄想坐稳帝位,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弄死樊崇。   鱼禾见吕嵩依旧有疑惑,也没有过多解释,他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吕嵩甩开了脑中的疑惑,禀告道:“刘玄下旨,招降天下各路义军。”   鱼禾点了点头。   这在鱼禾意料之中。   历史上刘玄就是这么干的。   王莽将天底下百姓折腾的不轻,使得天底下百姓纷纷怀念汉室。   所以刘玄复立汉室,一些怀念汉室,亦或者有心重新为汉室效力的人必然会投到他麾下。   吕嵩迟疑着道:“刘玄……也给了陛下旨意……”   鱼禾愣了一下,好笑的道:“朕不知道是该夸刘玄胆大妄为呢,还是该说他愚不可及?”   刘玄有什么资格招降他?   是麾下的能人志士比他多?还是地盘比他大?还是兵马比他强?亦或者能拿出让他心甘情愿投诚的筹码?   吕嵩干巴巴一笑,他觉得刘玄有点狂妄了。   鱼禾笑道:“说说,刘玄想拿什么招降朕?”   吕嵩忙道:“刘玄说,陛下若是以江水以南和传国玉玺相献,原尊陛下为兄。”   鱼禾失笑道:“小家子气!若是朕处在刘玄那个位置上,有人处在朕的位置上,朕能尊对方为亚父,甚至能主动将帝位相让。   如此才能有那么一丝丝可能将对方骗到长安城。   一个皇兄的身份,根本打动不了任何人。   你让他差人去将这个条件跟刘伯升、公孙述等人说说,你看公孙述和刘伯升等人会搭理他不。”   鱼禾觉得此人没有一点儿值得关注的价值了。   无勇、无谋,还蠢的出奇,能坐在帝位上,全凭运气。   能坐多长时间,就得看他是先对王匡犯蠢,还是先对樊崇犯蠢。   鱼禾敢断言,这个蠢货要不了一两个月,就会按耐不住,对王匡和樊崇当中的一个人下手。   鱼禾吩咐吕嵩道:“长安城就不需要多关注了。让手下的兄弟们给朕盯死刘伯升和刘秀兄弟,还有公孙述和隈嚣逃离的方向。”   刘伯升和刘秀逃出了长安城以后,直奔并州而去。   准确的说是跑到了并州和冀州的交界处。   刘伯升和刘秀为什么这么做,鱼禾大致猜测到了一二。   因为鱼禾刚刚得知,刘伯升和刘秀从孔放手里换走了太师公王匡。   太师公王匡现在剩下的唯一价值,就是被宰了泄愤。   太师公王匡此前在率军征讨冀州期间,残害过不少百姓,并州也有牵连,所以太师公王匡在两州有极大的民怨。   刘伯升和刘秀将人带到两州边陲宰了,能收割一波民望。   这对他们再建一处基业,有极大的好处。   刘秀若是再开个挂,那他们很有可能会据并州而立。   所以鱼禾必须着重关注他们。   公孙述和隈嚣逃出了长安城以后,不见了踪影。   隈嚣有可能带着刘歆逃回凉州。   但公孙述会去何处,鱼禾有点捉摸不透。   不过鱼禾能够断定,公孙述无论逃去何处,都不会对他征讨益州的战事有太大影响。   因为公孙述是此次长安乱战中,损失最大的。   刘歆、隈嚣虽说被赌在宫城里爆锤了一番,战损也极大,但仍有两万多的兵马。   王匡手底下的兵马也有损伤,但也在五六万以内。   樊崇的兵马几乎没太大损失。   刘伯升和刘秀的兵马不仅没损失,反而还壮大了一圈。   唯独公孙述,数万兵马进三辅,到最后只剩下了千人。   可以说,此次长安乱战中,刘伯升是最大的赢家,樊崇次之,公孙述是最大的输家。   不仅葬送了几乎所有家底,也被鱼禾偷了家。   就公孙述那千把人手,连被断了的栈道都修补不了,更别提会蜀中搅风搅雨了。   所以鱼禾不用太在意他。   但也要关注一番。   毕竟公孙述那厮最善蛊惑人心,也许趁你不注意的时候,他就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拉出了一支数万人的兵马。   “臣明白,臣会传令下去!”   吕嵩躬身应允。   鱼禾点了一下头,再次吩咐道:“再传令给冀州的张休、贾复、庄乔,告诉他们,可以尝试对兖州发起进攻了。”   ……   …… 第588章 岑彭请战!   “喏!”   吕嵩再次躬身应允。   鱼禾摆了摆手。   吕嵩退出的偏房,前去传令。   一旬后,鱼禾的命令传达到了冀州。   以鱼丰为首,张休和贾复为先锋,庄乔为后军将军的数万大军,迫不及待的杀进了兖州。   张休和贾复智勇双全,在战场上混的如鱼得水,鱼丰交代的作战任务,两个人总能超额完成。   所以鱼丰很多时候充当的是传声筒的角色。   鱼禾要征讨什么地方,给他传个信,他再给张休、贾复传个信。   张休和贾复自己商量着,就将征讨任务给完成了,根本不需要鱼丰多费心。   鱼丰对此倒也没有什么太多想法,他知道张休和贾复二人的军事才能远在他之上,一些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在张休和贾复眼里都不是问题。   所以他只需要不阻碍张休和贾复二人发挥才能就行。   他也清楚,鱼禾请他到冀州坐镇,并不是真的让他四处征战的。   鱼禾存粹是不放心将冀州首脑的位置交给别人,怕有人趁机自立,所以才请他出面的。   他只需要稳稳的坐着冀州首脑的位置,剩下的问题自有其他人去料理。   总之,冀州的一切被鱼禾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不需要他多费心。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找儿子放肆了一把,惹的儿子天天给他上眼药。   弄的他现在都不敢见庄乔了。   为了避免天天被庄乔念叨,他特地将庄乔调遣到了后面去安置地方、打扫战场。   鱼丰率军入了兖州以后,张休和贾复兵分两路,快速的在兖州境内攻城略地。   长安城的樊崇得知兖州被攻,立马找王匡去商议。   二人商议了许久以后,最终派遣更始朝新任大司马逢安、卫将军张昂,各率两万兵马,赶往兖州驰援。   冯异和马援得知此事以后,齐齐向鱼禾写信。   鱼禾看完了两个人的信以后,若有所思。   两个人信里的内容大同小异,那就是建议鱼禾传令给张休和贾复,让张休和贾复在跟逢安和张昂作战的时候,表现的别那么强势。   最好就是稳稳压敌人那么一点点,不断的蚕食对方。   鱼禾看向了特地来找自己请命,说要去战场上的岑彭。   “你觉得他们让朕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鱼禾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还是开口问了一下岑彭。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嘛。   他有可能会忽略某些事情,所以得有人从旁副证。   岑彭毫不犹豫的道:“冯将军和马将军这是要逼迫敌人增兵!”   鱼禾缓缓点头,跟他的猜测一样。   以王匡和樊崇现在的处境,他们应该果断放弃兖州等地,固守三辅,伺机而动。   在固守三辅的同时,他们还应该招兵买马,壮大自己的实力,然后跟刘伯升、公孙述、隈嚣等人再次联合,一起抗击他的兵马。   但王匡和樊崇并没有这么做。   他们或许已经开始招兵买马了,但却没有固守三辅,跟刘伯升、公孙述、隈嚣等人联合了意思,反而派出了兵马赶到兖州驰援。   这就让冯异和马援看到了机会。   依照鱼禾此前跟冯异、马援等人商量的战略,此次北征的最终目的是夺取长安城。   若是王匡和樊崇固守长安,跟刘伯升等人联合的话,那他们打起来会很费劲。   即便是王匡和樊崇不跟刘伯升等人联合,选择自己固守长安。   他们打起来也会耗费一些时间。   可王匡和樊崇并没有固守长安城,反而派兵驰援兖州。   这就让冯异和马援看到了削弱敌人的机会。   只要张休和贾复掌握好进攻的分寸,给敌人一种再加一点兵马,就能轻而易举将他们收拾的错觉。   那敌人就会不断增兵。   三辅之地的兵马就会不断的被抽取。   等到三辅之地的兵马被抽取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冯异、马援、张休、贾复四人就可以合力将兖州境内的所有敌人荡平,断敌人筋骨。   岑彭在鱼禾点头的时候,又嘀咕道:“此事确实可行,但就是不知道,张将军和贾将军能不能把握好分寸。”   这个谋划,最重要的就是拿捏好分寸。   太怂了,容易被敌人压着打,从而丧失很多战略要地。   太刚了,又容易吓跑敌人。   鱼禾看向岑彭,淡然笑道:“朕相信张休和贾复!”   岑彭耸了耸肩膀,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多言,他拱手道:“臣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臣请求出战!”   鱼禾点了一下头,吩咐道:“那你就率领兵马去一趟河南郡和颍川郡的边陲。”   岑彭一脸迟疑。   河南郡和颍川郡边陲,是随后大战的一个关键点。   无论是敌人大军来伐,还是兵进三辅,都绕不开这个地方。   提早占据了这个地方,有一定的好处。   但依照目前的局势看,敌人大军来伐的可能性极小。   所以不一定能捞到战事。   岑彭想去一个有战事的地方,尽快捞一些战功,好追上冯异等人,将泰山军主将的位置拿到手。   “去吧!镇守的功劳就未必比攻城略地差!你也是一个精通兵法谋略的人,你应该知道河南郡和颍川郡交界处的重要性!   敌人九成九不会来伐,但还有那么一丝的可能会来。   若是敌人来了,我们却没防,那就等于打开了门户让敌人在我们治下肆虐。”   鱼禾摆了摆手,淡淡的说。   岑彭也知道镇守的攻来未必就比攻城略地差。   可攻城略地的功劳,远比镇守的功劳更让人信服。   镇守有多重要,只有那些动得兵法谋略的人知道。   寻常人却不知道,寻常人只看你在战场上拿了多少城池,掠夺了多少钱粮。   拿的城池多,掠夺的钱粮多,那功劳就大。   镇守,守住镇守之地,不是应该的吗?   所以镇守的功劳,在寻常人眼里,始终比攻城略地弱一线。   当然了,敌人若是率领压倒性的兵力来伐,你守住了,那就另说。   可当今天下,能拿得出压倒性的兵力来讨伐鱼禾的,似乎只有鱼禾自己。   王匡和樊崇若是发了疯,在三辅之地推行五抽一或者三抽一的政令,凑出一支数十万人的大军来征讨鱼禾。   那鱼禾立马会让他们见识到,什么叫做半壁江山之主的实力。   鱼禾目前为止仅仅是征召了一部分民夫,并没有大肆征召兵卒。   鱼禾一旦大肆的征召兵卒,顷刻间就能汇聚百万兵卒。   别的地方不说,光是鱼禾最早的大本营益州郡内,就有无数人等着为鱼禾出力呢。   将鱼禾奉为王的蛮人部,只要鱼禾打一声招呼,他们就会拖家带口的响应鱼禾的号召。   此事并非是遐想,而是事实。   鱼禾在益州郡的时候,交州的邓让曾经趁着鱼禾跟新军交手的时候率军来犯,蛮人部除了孺子,剩下的人齐齐上阵。   硬是将号称西南第一军的占氏敢死军挡在了滇池以外。   所以说,无论是拼兵马的硬实力和兵马的数量,长安城内的王匡和樊崇都拼不过鱼禾。   他们除非是蠢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不然绝对不会跟鱼禾拼兵马数量。   因为一旦拼开了兵马数量。   鱼禾只需要一个月就能击溃他们。   因为鱼禾召集百万兵马,能养得起。   他们召集二十万,都不一定养得起。   所以,岑彭根本没机会看到敌人率领大军来犯。   但诚如鱼禾所言,敌人未必来犯,但他们不得不防。   鱼禾明显已经决定了,岑彭就不能再拒绝了,当即他躬身道:“臣领命!”   岑彭顿了一下,道:“若是冯将军等人征讨兖州和豫州遇到了阻碍,陛下不会阻止臣率兵入兖州和豫州吧?”   岑彭可不愿意坐着看别人立功。   即便是做镇守,他也得想办法捞功劳。   鱼禾知道岑彭立功心切,也知道让岑彭去做镇守,岑彭不甘心。   听到岑彭的话,鱼禾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道:“你啊你,就是不安分。”   岑彭仰着头,义正言辞的道:“臣自觉不比任何人差,臣可不想被别人甩在后面,更不想将泰山军的名头拱手让给别人。”   鱼禾白了岑彭一眼,道:“罢了,算朕怕了你了。朕就给你一个机会。在你确保河南郡和颍川郡不失的情况下,朕允许你率军插手兖州和豫州的战事。   不过兖州随后要引敌人入局,你入兖州的话,别把敌人杀的太狠。”   鱼禾跟岑彭相处了不少日子,也算是了解岑彭。   这厮如今立功心切,为了立功,什么都干得出来。   别看这厮现在率领的兵马是诸多将军里面最少的。   可这厮绝对敢率领着一卫人去横推兖州。   即便是敌人的数量超过十多倍,他也不带怂的。   岑彭得到了鱼禾的应允,立马流露出了灿烂的笑意,“那臣去打豫州!”   鱼禾白了岑彭一眼,摆了摆手让岑彭滚蛋。   岑彭颠颠的离开了。   岑彭出了鱼禾的住处,直奔城外的兵马大营。   他伤愈以后,立马带着兵马赶到了宛城,向鱼禾请战。   鱼禾如今准许了他出战,他立马要带着手下的将士去战场,一刻也不愿意多等。 第589章 一个充满玄幻色彩的时代   “兄弟们,跟老子抢功劳去!”   岑彭到了军营,冲着他手底下一卫的将士们就喊了这么一句,他手底下一卫的将士瞬间激动的嗷嗷叫了起来。   这厮一直身先士卒,敢打敢拼,所以他挑选的将士们跟他也是一个得行,也敢打敢拼。   去哪里打仗,将士们不在乎。   跟谁打,将士们也不在乎。   甚至敌人有多少,他们也不在乎。   他们只知道,跟着岑彭作战,岑彭绝对冲在他们最前面。   他们只知道,跟着岑彭作战,有功劳捞。   至于会不会死,他们根本不在乎。   只要能捞到功劳,活着当官纳妾,死了妻儿老母也能享受到他带来的福荫。   若是鱼禾给他们妻儿老母的待遇在优厚一些,哪怕对手是神,只要岑彭剑锋指过去,他们一样能嗷嗷叫的冲上去。   岑彭率领着自己一卫嗷嗷叫的将士们,当天傍晚就开拔出征了。   鱼禾在岑彭离开后,也做好了为岑彭擦屁股的准备。   这厮得到了他的许诺,绝对会将许诺发挥到极致。   而事实证明,鱼禾对岑彭果然很了解。   岑彭率军出了宛城不到四日,冯异的奏疏就送到鱼禾手里了。   岑彭出了宛城以后,只派遣了一千人马赶去了河南郡和颍川郡的交汇处。   他自己率领着剩下的兵马去南阳郡、河南郡、颍川郡三郡交汇的山林里抓那些逃到山林里避祸的人了。   为了躲避战乱,不少人都是举族迁移到了深山老林里。   岑彭将这些人一举抓获,老弱妇孺丢给了南阳郡各地的官府安置,青壮们全部被他丢到了河南郡和颍川郡的交汇处去筑寨了。   岑彭让人特地在两郡交汇处选择了一个易受难攻的要地,在上面筑寨。   他用了一天就安排好了筑寨和防守的任务,然后带着一千多人果断杀进了豫州的颍川郡。   颍川郡此前被郡大尹献给了刘伯升和刘秀兄弟。   刘伯升和刘秀兄弟在颍川郡大肆搜罗了一番,将郡里的人才、青壮、钱粮搜刮了一个七七八八。   刘伯升和刘秀走的时候,几乎将搜罗到的人和钱粮全带走了。   只留下了五千人马防守颍川郡。   岑彭入了颍川郡以后,就是一路横推。   他借此捞到了不少功劳,但他突然插手豫州的战事,乱了冯异的谋划。   冯异果断写了一封奏疏,到鱼禾面前告状。   鱼禾还特地去信给冯异解释了一下,说岑彭立功心切,主动求战,他不好抹杀岑彭的积极性,就准许了岑彭在防守河南郡和颍川郡同时,率军出去援助冯异和张休。   冯异拿到鱼禾的回信以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岑彭的举动既然是鱼禾允许的,那他还能说什么。   只能一面给鱼禾写信,请求鱼禾将岑彭重新交给他调遣,一面写信给岑彭,让其配合自己作战。   鱼禾拿到了冯异的信以后,果断将岑彭的指挥权交给了冯异。   岑彭也回信给冯异,说乐意帮他分担一点战场上的压力。   冯异再权衡了利弊以后,将铫期调遣到了河南郡和颍川郡的交界处,将岑彭调遣到了身边,一起对豫州发起了进攻。   在冯异和岑彭兵进豫州的时候。   逢安和张昂率领的兵马也抵达了兖州。   张休和贾复贯彻的落实了鱼禾交代的请君入瓮的任务,跟对方打的有来有回。   为了避免将对方吓跑。   原本准备在拿下了徐州以后,兵进兖州的马援和寇恂,也调转了枪头,冲着豫州境内杀了进去。   在冯异和马援二人率领的重兵夹击下,豫州境内的郡县在被快速的攻克。   值得一提的是。   豫州境内的豪强们抵抗力度很大。   他们成群结队的凑在一起,将私属组成私兵,跟冯异和马援为敌。   豫州上下,也全凭私兵在跟冯异和马援作战。   若是没有私兵,两个人估计能兵不血刃的拿下豫州。   豪强们抵抗力度之所以如此大,跟鱼禾在江水以南对待豪强们的态度有关。   鱼禾征服江水以南以前,江水以南还那么一群大豪。   鱼禾征服了江水以南以后,江水以南就没什么大豪了。   豫州的豪强们害怕鱼禾征服了豫州以后,他们也会步江水以南那些豪强的后尘,所以才结伴跟鱼禾为敌。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是拖慢了一些冯异和马援的脚步而已,并没有阻止冯异和马援对豫州的攻略。   因为没有强横的首领,将他们团结在一起跟鱼禾作对。   也没有能征善战的人率领他们的私兵跟鱼禾的人作战。   他们即便是粮草充足,军备齐全,也不是鱼禾麾下将士的对手。   为了尽快拿下豫州,冯异和马援都采用了步卒正面攻城掠地,骑兵四面出击的策略。   鱼禾麾下的诸多骑兵们,过了江水,终于发挥出了作用。   他们不断的偷袭、滋扰,配合大军侧面伏击。   将豫州的私兵按在地上爆锤。   豫州的私兵中倒也有一些骑兵,可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在老天水和陇西骑兵,以及上谷骑兵的引领下,豫州私兵中的骑兵只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吃马粪。   老天水骑和陇西骑,以及上谷骑,他们跟匈奴人、扶余人等在马背上游牧的敌人打了许诺年仗,骑战的经验、本领,远远甩开了豫州私兵几条街。   冯异和马援通力配合,拿下了豫州半境的时候。   阴识和吴汉那边借着强弩,彻底的拿下了广汉郡和汉中郡,征服了益州全境。   阴识留下了吴汉在蜀道上镇守,他自己带着相魁,以及一部分兵马赶往了宛城。   比起从蜀道出击,去进攻三辅。   从南阳郡进攻三辅,明显会容易一些。   依照鱼禾最早定下的战略。   大军最后会沿着河南郡和颍川郡交汇处的那一处,进入三辅。   阴识在完成了自己的作战任务后,自然要赶到宛城,为最后进击三辅做准备。   在鱼禾疯狂的攻城掠地的时候,消失不见的公孙述也终于露了头,回到凉州的隈嚣一众也重新站稳了脚跟,刘伯升和刘秀在并州和冀州交汇处也占领了两郡。   公孙述在逃出了长安城以后,并没有返回蜀中。   因为他很清楚蜀中他即便是回到了蜀中,也不可能从鱼禾手里夺回他自己的基业。   所以他率先一步跑到了凉州,打着跟刘歆是盟友的名义,骗取了金城郡,占金城郡为王。   隈嚣带人回到凉州以后,发现了公孙述打着刘歆的名义占据了金城郡,当即就要率兵去征讨公孙述。   公孙述立马派遣了自己弟弟公孙光去安定郡,找已经有些疯魔的刘歆俯首称臣。   公孙光依照公孙述的吩咐,暗中向刘歆进了一些谗言。   直言隈嚣如今在刘歆麾下的声望颇高,一些刘歆的亲卫都以隈嚣马首是瞻,隈嚣已经成了刘歆压制不住的存在。   甚至,刘歆麾下的一部分人已经开始认隈嚣而不人刘歆。   刘歆不信,特地试探了一番,发现诚如公孙光所言,他的亲卫里面,确实有不少人以隈嚣马首是瞻。   隈嚣在军中的威信也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隈嚣要是反他的话,他根本阻止不了。   为了制约隈嚣,刘歆听信了公孙光的谗言,居然接纳了公孙述的投诚,并且封公孙述为金城王,将金城郡划给了公孙述当封地。   隈嚣对此极力反对,直言公孙述狼子野心,刘歆将他纳入麾下,就是引狼入室。   但刘歆却一意孤行。   刘歆觉得隈嚣对他的威胁更大。   公孙述即便是狼,入了他麾下,也能帮他斗一斗隈嚣这头虎。   最好就是虎狼相争,他坐收渔利。   作为一个在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政客,他在处理这种事情的时候,就比刘玄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高明多了。   为了在引公孙述入室的时候,不被隈嚣察觉自己的意图,刘歆还特地将自己的幼女嫁给了隈嚣。   隈嚣因为公孙述的事情将他逼急了,他不是装傻充愣,就是一个劲告诉隈嚣,他和隈嚣才是一家,公孙述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利用完了,就宰了。   他完全没有像刘玄一样,跑去拿捏手底下的权臣。   隈嚣就这么成功的被刘歆给忽悠了。   最后让公孙述成功的占据了金城郡。   公孙述拿稳了金城郡,对刘歆表现的就更加热切。   他果断向刘歆表明,此前在长安城,背叛刘歆,也是一时被猪油蒙蔽了心智。   他准备好了章服和冕冠,在去天水郡觐见刘歆的时候,果断提出愿意拥护刘歆为帝,再造大汉的想法。   在看到了公孙述准备的章服和冕冠以后,刘歆立马忘记了此前和公孙述发生的种种不快。   刘歆在公孙述、隈嚣等一众从众拥护下,在天水称帝。   取国号为汉,称长安城里的更始汉为伪汉。   取年号为太易。   一个很玄幻的年号。   但在这个时代却很寻常。   因为在刘歆取的太易年号之前,还出现过元始、太初、太始等多个很玄幻的年号。   太易帝登基之后,立马召集了公孙述、隈嚣等人准备再征三辅。 第590章 采女?!   在刘歆称帝的时候,并州和冀州交汇处的刘伯升也跟着称帝了。   刘伯升果然如同鱼禾猜测的那般,到了并州和冀州交汇处以后,杀太师公王匡以泄民愤,借此收拢了一大波百姓的人心。   借着民心所向的浪潮。   刘伯升和刘秀四处派人游说。   最终成功的说服了两位郡大尹携郡而投。   甚至还有并州大豪,愿意跟刘伯升和刘秀结亲。   刘伯升舍身娶了一位夫人。   对方赠了千万钱、三十多万担粮食、一万多担的盐、二十多万斤的铜铁做嫁妆。   刘伯升借此吃了个痴肥。   刘伯升借此给刘稷、马武等人娶了一房妻室,收拢了一大波豪强老丈人。   借着老丈人们支持。   刘伯升在并州登基称帝,取国号为汉,宣称刘玄不是汉室宗亲,祖上是赐姓云云,所以刘玄建立的汉是伪汉。   又宣称刘歆背叛汉室,为篡汉之人当奴仆,乃是汉室叛徒,应当被汉室除名,不配以汉室后裔自居,更不配用汉为国号。   反正刘伯升就是拼命的抹黑刘玄、刘歆来证明他才是汉家正统。   当然了,刘伯升也给自己取了个年号,叫元初。   并且还十分风骚的给治下的百姓提了一级爵位。   毫无疑问,刘伯升取的年号,也颇具这个玄幻色彩,且符合这个时代的特点。   值得一提的是,元初这个年号,刘姓氏子弟也用过。   大概在刘伯升死后的八九十年后,他和刘秀这一支的后辈东汉安帝刘祜,用过这个年号。   刘伯升这算是抢了自己子孙后辈的年号。   刘伯升在登基以后,一面骂着刘歆和刘玄,一面派遣刘秀率人征讨并州各地。   刘秀这个开挂选手,也开启了他的外挂,所到之处,不是开城投降,就是被他一举击溃。   刘秀在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着并州。   奇怪的是。   刘伯升、刘玄、刘歆三个人闹的欢,但却没有一个人带着鱼禾一起闹。   似乎鱼禾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可鱼禾明明是他们所有人的大敌……   鱼禾静静的听完了吕嵩所有汇报以后,紧了紧身上的单衣,不解的道:“他们这算什么?当朕不存在吗?”   阴识陪坐在鱼禾身侧,笑着道:“可能是因为陛下非刘氏后裔吧。”   鱼禾瞥向阴识,疑问道:“刘氏后裔现在还有用吗?”   天下十三州,鱼禾独占益州、交州、荆州、扬州、徐州、冀州,豫州和兖州正在攻占中。   鱼禾占着大半个天下,并且占的十分稳。   刘氏后裔四个字,不再代表民心所向,也不再代表正义。   刘氏后裔四个字,远远没有以前威力大了。   阴识愣了一下,忙道:“是臣说错了……”   鱼禾盯着阴识道:“那你说说,他们到位为何会无视朕?”   阴识思量了一番,不太确定的道:“大概是暂时不想跟陛下为敌,所以没有将陛下搅合在其中,怕触怒陛下。”   鱼禾沉吟着道:“刘伯升可能会畏惧朕,因为朕随是能让冀州的兵马调头去并州,踏平他那点来之不易的基业。   但刘玄如今正在跟我们作战,他不用担心触怒朕。   刘歆身在凉州,朕即便是派人吴汉去征讨凉州,也有些费劲。   所以刘歆也不用担心触怒朕。   所以刘伯升不提及朕,朕能理解,刘歆和刘玄不提及朕,朕不能理解。”   阴识若有所思的道:“兴许他们有其他想法吧。”   阴识不明白鱼禾为何会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纠缠不休。   鱼禾对阴识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朕自己一个人再想想。”   阴识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准备离开,可刚刚站起身,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此次到宛城来,除了为随后进击三辅做准备外,还带着其他的任务。   鱼禾突然纠结起刘玄、刘歆、刘伯升三个人自己玩,不带上他,明显是在避开他要讲的话题。   当即,阴识开门见山的道:“陛下,关于采女一事,陛下是如何考量的?”   采女啊。   就是给鱼禾选妃。   鱼禾听到这个问题觉得头疼。   鱼禾并没有大肆采女的打算。   可阴丽华嫁给他一年多了,肚皮也没个动静,依照以往的规矩,必须采女充实后宫。   鱼丰和鱼娘是这么想的,鱼禾麾下的群臣也觉得应该这么做。   阴丽华也不反对,甚至还准备亲自出面为鱼禾张罗。   就连阴识这个大舅子,似乎也很热衷于让鱼禾采女。   鱼禾不想开后宫啊,可半个天下的人都让他开后宫,他实在是头大。   鱼禾就是不愿意跟阴识谈论这个话题,所以才在刘伯升、刘歆、刘玄三个人互喷,却不带他玩的问题上纠结。   但阴识似乎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如今正在大战期间,此事以后再议吧。”   鱼禾故作轻松的摆摆手,想以大战为借口推脱。   阴识正色道:“事关国本,臣相信其他诸位将军知道了,不仅不会反对,反而会乐见其成。”   阴识说的这是实话。   在封建王朝,帝王子嗣的问题,远远大过所有问题。   所以的问题,无论大小,在帝王子嗣问题上,都必须让道。   即便是北征这么大的战事,在帝王子嗣问题上,该让道的也得让道。   鱼禾因此放弃北征的话,麾下一众文武都不会说什么。   因为,鱼禾做皇帝,能保他们一辈子富贵。   鱼禾儿子做皇帝,能保他们儿子一辈子富贵。   以此类推。   若是鱼禾没有儿子,那他们儿孙的富贵就成了无根的浮萍。   他们拼死拼活得来的富贵也不一定传得下去。   所以他们可能比鱼禾自己还上心鱼禾子嗣的问题。   此外,依照秦汉两朝传下来的规矩,鱼禾采女,必然是从群臣或者地方豪强的儿女中挑选。   群臣也会伺机献上自己的儿女充实鱼禾的后宫。   只要群臣的女儿诞下皇子,他们立马能少奋斗半辈子。   所以他们可能比鱼禾自己更想给鱼禾开后宫。   鱼禾无语的瞥着阴识,“旁人热衷于此事,朕倒是能理解,你热衷于此事,朕无法理解。”   要知道,鱼禾跟其他女人诞下了皇子,对阴丽华的地位会有巨大的冲击,对阴氏外戚的身份也会有巨大的冲击。   阴识一脸正色的道:“臣只是为了陛下的子嗣着想……”   鱼禾瞥了阴识一眼,鄙夷道:“不尽不实……”   若仅仅是为了他的子嗣着想,阴识应该去想方设法求取生儿子秘方才对,根本不可能让他采女。   鱼禾仔细思量了一下,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鱼禾独宠阴丽华,一直不采女的话,阴丽华若是一无所出,就容易引起朝野内外的弹劾,最终被逼迫到废后的地步。   历史上因为无所出被废后的皇后数不胜数。   鱼禾若是蛮横的独宠阴丽华,不理会朝野内外弹劾的话,那阴丽华就容易被群臣冠以善妒的头衔。   毕竟,鱼禾作为皇帝,他是不会有错的。   所以错的只能是阴丽华。   而且阴丽华一直无所出,也不为鱼禾张罗采女的话,鱼丰和鱼娘那一关也过不了。   鱼禾不仅是皇帝,也是鱼氏嫡长子。   在他的子嗣问题上,不仅群臣关心,鱼氏也关心。   所以阴丽华即便是不舍,也得将鱼禾分出去,为鱼禾主动张罗采女的事情。   如此一来可以避免被冠以善妒的头衔,也能避免被逼迫到废后的地步。   而且即便是其他女人为鱼禾诞下儿子,也得认阴丽华做娘,阴丽华就算一无所出,也能接过来养。   只要阴丽华不出错,地位不会有太大动摇。   当然了,在鱼禾驾崩之前,阴丽华只要诞下儿子,一样能继承鱼禾的一切。   哪怕其他女人生下的儿子比她儿子大很多很多,依然是她儿子继承鱼禾的一切。   因为她是皇后,她儿子便是嫡子。   在这个嫡庶分名的时代,嫡子无论如何,都能继承一切,而庶子只能吃嫡子剩下的。   所以,任由鱼禾独宠自己一人和帮鱼禾主动张罗采女,明显是后者对阴丽华更有利。   只是鱼禾了解阴丽华,阴丽华是个奇女子,她暂时应该不会在乎这些。   他麾下的群臣暂时也没人在这个问题上发表意见。   所以采女恐怕不是阴丽华的意思。   那就是阴识的意思?   鱼禾斜眼看向了阴识,你丫的要干涉我的婚事,你很危险啊?!   阴识感受到了鱼禾的目光,心头一颤,仅仅是一个眼神,他立马意识到鱼禾可能误会了,他急忙道:“交趾侯的姬妾似乎怀上了,陛下不知道吗?!”   鱼禾愣了!   鱼越的姬妾怀上了?!   真的假的?   那小子不是还没成婚吗?   他成婚不经过我同意,能成吗?   似乎……跟姬妾的话……能成!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在娶妻之前,先纳妾很寻常。   什么我爹结婚的时候我在外面给放炮呢、我在席间喝酒呢。   这话放在后世是个笑话,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却确有其事。   毕竟,像是鱼越的身份,能跟他配一对的人不多。   基本上都是鱼禾手下群臣的女儿,或者鱼禾治下各地豪强的女儿。   而这些人如今都盯着鱼禾呢,自然不会张罗着将女儿嫁给鱼越。   鱼越也到了偷色的年龄,又身在交趾那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纳几房姬妾倒也在情理之中。   鱼越的姬妾都怀了,鱼家第三代马上就出来了。   鱼禾这个当兄长的还一无所出。   鱼娘肯定会急。   鱼娘一急,八成就会暗示一番阴丽华。   阴丽华肯定得帮忙张罗。   至于鱼禾娶的女人多了,会不会冷落阴丽华,鱼娘会在乎?!   鱼丰娶一个妾室,鱼娘能跟他撕破脸。   但鱼禾娶成百上千个,鱼娘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第591章 齐聚宛城   鱼禾猜倒了背后的缘由,但依旧没有采女的打算。   他正忙着北征,无心去采女。   而且,依照这个时代的服饰规矩,宫里的宫娥们大多穿的是开裆裤,亦或者底下无一物的衣裙。   鱼禾虽说已经登基称帝,但为了方便自己理政,并没有在周皇宫内推行宫廷的那一套。   所以他宫里的宫娥们,大多穿的是全裆裤。   一旦他大开采女门户,那宫里必然会推行宫廷里的那一套规矩。   到时候所到之处,全是开裆裤。   鱼禾怕自己扛不住,所以更不能采女。   “越儿的姬妾居然怀上了?”   鱼禾故作惊讶,道:“那朕这个做兄长的可不能视若无睹。你派人去准备一些贺礼,再挑选一些稳婆,送到交趾郡去。   再挑选一百精锐悍卒,一并送过去,算是朕给那个素未谋面的侄儿或者侄女的礼物。”   阴识忙道:“陛下,交趾侯马上就有子嗣了,您作为交趾侯的兄长,您不着急吗?”   鱼禾故作不悦的瞪了阴识一眼,喝道:“怎么?你要管到朕头上?”   阴识苦着脸低下头,“臣不敢!”   鱼禾冷哼一声,“速速去准备贺礼!”   阴识迟疑了一下,拱手应允道:“喏!”   阴识犹犹豫豫的退出了房内。   阴识走后,鱼禾长叹了一口气。   同为外戚,阴识怎么就不能学一学霍光呢?   看看人家霍光,为了让外孙女上官皇后怀上龙种,果断下令让宫里那些穿开裆裤的宫娥们全部穿上了全裆裤。   阴识就该伙同阴丽华,先立下让宫里的宫娥们全部穿全档裤的规矩,然后再让他采女。   如此一来,既能为阴丽华诞下龙种争取时间,也能避免阴丽华遭人弹劾嘛。   一点儿也不知道为自己争取利益,怎么做外戚的啊?!   气人。   鱼禾生了一会儿闷气,然后将此事抛在了脑后,不去管他,随后也没有再见阴识。   每次阴识求见,他都会避而不见。   如此熬了数月,时间也到了深冬。   南阳郡下了一场大雪,雪盖了足足有一尺厚,似乎要覆盖世间一切的罪孽,也似乎要掩埋那些征战致死的兵卒们。   鱼禾裹着一身的裘皮,迎着风雪在赏梅。   阴识、吕嵩、相魁、巴山等人皆着甲胄,站在其身后。   “冯异等人到了何处?”   鱼禾突然开口。   吕嵩躬身道:“回陛下,还有一刻钟就到此处。”   鱼禾点了一下头,放下了刚刚落在手里的梅花花瓣,回身道:“回亭子里等着吧。”   鱼禾引领着阴识一行入了旁边不远的亭子。   亭子四周站满了侍卫,四面垂着厚厚的草帘。   亭子内,点着火盆,暖烘烘的。   有小火炉烫着酒,也有大火炉温着菜。   鱼禾走到了凉亭正北的坐塌上坐下,对阴识一行摆摆手,“坐下说话。”   阴识一行道谢以后,坐在了两侧的坐塌上。   除阴识外,吕嵩等人皆坐在下首,特地让出了上首的几个位置给冯异等人。   虽说吕嵩、相魁等人是鱼禾的近臣,但他们的职位在冯异等人之下,所以在得知冯异等人会到场的情况下,他们必须给冯异等人留出位置。   这是规矩,也是礼数。   坐定以后,鱼禾差人取出了烫好的酒给众人倒上。   阴识端着酒杯,有心开口。   鱼禾看出了阴识的心思,淡淡的道:“今日只谈兵事,余者不论。”   阴识苦笑着,没有再多说话。   没过多久,冯异、马援、岑彭、寇恂、耿弇等人顶风冒雪出现在了亭子外。   在参拜了鱼禾以后,带着一身风雪气入了亭子。   入了亭子,再次向鱼禾见礼以后,脱下了披风,分别落座。   “先喝杯酒暖暖身子……”   鱼禾先让他们喝了一杯。   冯异等人道谢以后,端起酒杯喝了一杯。   在此间,鱼禾有些无语的瞥了岑彭一眼,“朕说你怎么每次见朕,都带着一身的伤?”   岑彭只是嘿嘿一笑,但却没有说话。   他倒是想向鱼禾表功,但这种场合,不适合他表功。   在座的众人中,比他功劳大的有冯异、马援、阴识等人,比他资历深的有相魁、吕嵩等人。   在这些人面前装逼,容易被打脸。   冯异倒是替岑彭说了一句,“打陈郡的时候,岑将军身先士卒,阵斩敌将三人,也挨了敌将几下。”   鱼禾点了点头,看着岑彭道:“如此说来,你这不是一身伤,而是一身功劳?”   岑彭依旧一个劲的嘿嘿笑着,不说话。   但鱼禾明显能感觉到岑彭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得瑟。   鱼禾没好气的道:“朕听说,你在征讨豫州的战事中,没少抢别人功劳。”   耿弇听到这话就想点头,却被寇恂瞥了一眼,便没有开口。   马援不咸不淡的道:“能将功劳抢到手,那也是一种能耐。”   岑彭在征讨豫州的战事中,确实抢了不少功劳。   所以他在征讨豫州的战事中,战绩格外耀眼。   依照冯异的奏报,这厮在征讨豫州期间,斩杀敌人将校多达十几人,阵斩敌人多达三万余人,俘虏敌人多达八万多人。   他的战绩,足足占据了此次征讨豫州的所有战绩的三分之一。   其次便是寇恂,再次便是耿弇。   冯异和马援除了统筹全局外,并没有亲自出面作战,所以并没有特别耀眼的战功。   但岑彭、寇恂、耿弇等人的战功,少不了冯异和马援那一份。   所以冯异和马援不介意岑彭去争功,也不会跟岑彭去计较此事。   鱼禾在冯异等人喝了几杯酒,面色红润起来以后,才说起了正事,“四五月的时候,我们挥师北征,如今已经到了腊月,时间过去了七八个月,我们先后拿下了荆州剩余几郡、益州剩余几郡、徐州、豫州,以及兖州半境。   尔等的功劳,朕历历在目,待到拿下了长安城以后,朕自会论功行赏。   此次将诸位聚集于此,就是要跟诸位一起商议随后的战事。   随后我们要着重对付剩下的半个兖州,以及三辅之地。”   在鱼禾躲避阴识的这几个月中,冯异和马援已经合力拿下了豫州。   张休和贾复也拿下了半个兖州。   鱼禾此次北征也到了中级阶段。   随后只要拿下三辅之地,攻破长安城,那就能完成此次北征。   至于凉州、并州、青州、幽州等地,并不在此次北征的计划当中。   待到鱼禾拿下了长安城,坐稳了帝位以后,自然会掀起另一次征程,荡平凉州、并州、青州、幽州诸地。   此外,在荡平了幽州、凉州等地以后,鱼禾还得相继出兵对付西域的匈奴,北边的扶余,以及东南的三韩。   在王莽篡汉期间,这些原先依附于中原的藩属,已经相继背叛了中原。   鱼禾一旦问鼎天下,就必然得掀起对他们的征讨。   毕竟,汉人眼里,一个内臣外俯的大一统王朝,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大一统的王朝。   鱼禾若是没有那个实力,自然不会奢望这些。   但鱼禾有那个实力,那就必须做到这一点。   鱼禾环视马援一众,又道:“关于随后征讨三辅的战事,诸位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马援沉吟着道:“敢问陛下,兖州的战事如今到了什么地步?”   马援对兖州的战事有一定的了解,但兖州的战事存在着放水的情况,具体放了多少水,马援不太清楚,所以有必要一问。   鱼禾坦言道:“王匡和樊崇前后两次增兵,如今兖州的敌军已经达到了十万之数。敌人似乎有点猜测到了我们的图谋,所以近些日子都避而不战。”   马援一愣,冯异一脸若有所思的沉吟了起来。   阴识直接开口道:“若是猜测出我们的图谋的话,敌人应该退兵,固守三辅才对。避而不战只会为我们争取时间,让我们调遣更多的兵马入兖州,对敌人并无益处,敌人为何要这么做?”   马援和冯异齐齐点头。   寇恂缓缓道:“敌人怕是有所图谋……”   耿弇跟着道:“敌人在拖延时间。”   鱼禾点着头道:“朕也觉得敌人此举有拖延时间的意思。但敌人拖延时间的目的是什么呢?”   等待援军,还是另有谋划?   等待援军的话,貌似没有多少好处。   因为王匡和樊崇的兵马就那么多。   往兖州派遣的越多,守卫三辅之地的兵马就越少。   即便是他们将所有兵马全部派遣到了兖州,挡住了鱼禾从东面进攻,那也阻挡不了鱼禾兵进三辅的脚步。   因为吴汉可以随是率兵杀出益州,兵进三辅。   所以王匡和樊崇很有可能是另有图谋。   那他们在图谋什么呢?   鱼禾和冯异等人皆陷入到了沉思。   许久以后,阴识突然开口道:“潜藏在三辅的探子怎么说?”   自从鱼禾挥兵北上以后,三辅、豫州、兖州、并州、凉州等地的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人已经由暗转明。   为的就是避免樊崇等人拿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人出气。   吕嵩听到阴识这话,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向了鱼禾,见鱼禾点头以后,才缓缓的道:“潜藏在三辅的探子汇报,三辅之地一切如常。   王匡和樊崇除了在三辅之地征召过一次青壮外,并没有其他动作。” 第592章 新旧函谷   马援追问道:“可有异常之处?”   吕嵩思量了一下微微摇头,“王匡和樊崇将他们征召的大部分青壮派上了战场,还有一部分补入了他们各自的军中。   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冯异皱眉道:“其他地方也没有异常之处吗?”   吕嵩沉吟了一下,问道:“其他地方的话……樊崇纵容麾下将校们在三辅之地胡作非为算不算异常?”   虽然赤眉并没有将刘盆子扶上位,但赤眉在三辅之地的做派,跟历史上却一般无二。   理政他们不会,烧杀抢掠、争功夸功,他们是一绝。   朝野上下的规矩,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所以每日上朝,赤眉的一众就会凑在一起喝酒吹牛、打架斗殴,有时候还会公然当着群臣的面,抢刘玄宫里的东西,亦或者刘玄身上佩戴的东西,根本不将刘玄放在眼里。   王匡、张昂、王凤等人为此没少跟赤眉的人起冲突。   一起冲突,就是一场大乱斗。   樊崇和逢安没少为此事给王匡等人赔罪。   没有杨音、诸葛稚在辅佐,樊崇根本镇不住他手下的那些‘骄兵悍将’。   那些‘骄兵悍将’祸祸的皇宫以后,出了皇宫,还会成群结队的去祸祸百姓。   整个三辅之地已经被那些‘骄兵悍将’折腾的不像样子了。   但此事跟前线的战事并无瓜葛,所以算不上异常之处。   冯异等人听完吕嵩的话以后,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鱼禾沉吟着道:“既然发觉不了王匡和樊崇的图谋,那就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   冯异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齐齐点头。   王匡和樊崇无论是有什么图谋,最终都要在战场上显露出来。   只要他们一露,那就知道如何应对了。   如今鱼禾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所以没必要在王匡和樊崇的图谋上多费心神。   鱼禾盯着冯异等人道:“随后征讨兖州,征讨三辅,你们怎么打?”   马援胸有成竹的道:“有臣和冯将军分别率领两路大军,沿河南郡和颍川郡一线,直逼长安。岑彭将军就率军赶往兖州,配合张休将军和贾复将军,一起荡平兖州,顺便歼灭兖州境内的敌人。”   阴识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你和冯异率军直逼长安,那我干啥?   阴识急忙道:“臣也可以率领一路兵马直逼长安。”   岑彭不想去兖州,他也想去长安,所以他也跟着开口道:“臣也要去长安!”   去兖州吃边角料,那有去征讨三辅功劳大。   若是鱼禾在攻打长安城的时候,一高兴,学着汉高祖刘邦,说一句谁宰了刘玄,封谁万户侯,那岂不是就一步登天了?!   这种难得的机会,谁也不愿意错过。   想当年刘项大战的时候,刘邦手底下的几个小角色,就是因为在项羽自刎以后,抢了项羽的胳膊腿儿,最后在刘邦手里讨了一个侯,从此子孙后辈都跟着享上了荣华富贵。   鱼禾见冯异等人都要去长安,都不愿意放弃,就摆着手道:“行了,你们也别争了。此次征讨三辅,朕会随军而行,朕亲自担任大将军。   阴识、冯异、马援三人依旧任三路大将军。   阴识率军沿南郡而上,跟吴汉汇兵于秦岭,从西面开始征讨三辅。   冯异、马援皆率军随朕从河南郡攻入三辅。   如今天寒地冻的,马上行军,对将士们不利。   所以待到将士们的厚衣皆配备齐全了,再兵进三辅。”   阴识、冯异、马援已经逐渐的成为了鱼禾手底下军方的三巨头。   让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充任所有兵马的大将军,率军征讨三辅,另外两个人心里都会不服。   所以,鱼禾只能自己出面充任所有兵马的大将军,让阴识、冯异、马援三人继续担任三路大军的大将军。   阴识、冯异、马援等人听到鱼禾要随军而行,脸色齐齐一变。   冯异赶忙道:“陛下千金之躯,万万不可有半点损伤。陛下还是继续坐镇后方为好。”   阴识、马援等人齐齐点头。   鱼禾盯着冯异道:“你和马援难道保护不了朕的周全?”   冯异和马援赶忙道:“臣愿为陛下赴死。但臣绝对不能让陛下涉险。”   鱼禾目光在马援、冯异、阴识三人身上盘桓了一圈,道:“朕不涉险,你们三个谁听谁的?”   马援、冯异、阴识三人瞬间陷入到了沉默。   三个人明面上和和气气的,可暗地里谁也不服谁。   让他们屈服于别人,他们做不到。   鱼禾问鼎天下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一旦鱼禾问鼎天下,军中必然会出现一个引领全军的人。   而他们三个目前是鱼禾麾下功劳最大的。   那个引领全军的人,很有可能就在他们中间产生。   这个时候让了,屈居于人下了,那么以后一辈子很有可能都得屈居于人下。   冯异虽然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可这个时候也不能让。   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手底下还有一大帮子将校呢。   他不在意会不会被人骑在头上,但他麾下的将士在意。   比如某岑姓将军。   某岑姓将军特别喜欢争强好胜,要是看到他输给了马援和阴识,必然会扛过他的大旗,越过他去,跟马援和阴识一较高下。   阴识的情况跟冯异也差不多。   阴识的妹妹是皇后,他即便是在军中比人第一头,也不影响他的富贵和权势。   但是他手底下有个叫吴汉的。   能耐比他高。   他若是在马援面前底了头,吴汉立马会越过他去,跟马援一较高下。   吴汉虽然没有岑彭表现出的那么争强好胜。   但吴汉能耐强。   鱼禾又是一个赏罚分明的皇帝。   只要一直有战事给吴汉打,吴汉就会像是兜里的锥子一般,快速的露头,任何人都拦不住。   在太平盛世中,有能耐的人或许会被压的一辈子也出不了头。   可在乱世当中,有能耐的人都会脱颖而出。   你只要稍稍懈怠一下,立马就会被别人超越。   鱼禾见冯异、阴识、马援三人不说话,便叹了口气道:“你们既然谁也不愿意听谁的,那就只能由朕出面,做三军统将了。”   冯异、阴识、马援迟疑了一番。   冯异开口道:“臣愿意从军中抽调出一部分精锐,为陛下再建两卫。”   既然不能阻止鱼禾上战场,那就只能加强鱼禾的守卫工作。   鱼禾的侍卫目前只有左右虎贲卫两位,左虎贲卫如今还待在金陵,鱼禾身边如今只有右虎贲卫。   虽说右虎贲卫皆是悍不畏死之人,但仅凭他们,根本不能保证鱼禾在战场上的安全。   所以必须再增添侍卫。   阴识和马援听到冯异这话,齐齐开口,“臣亦是如此。”   鱼禾微微皱眉,“精兵强将,正是你们现在最需要的人手。给了朕,你们拿什么去对付敌人?”   冯异正色道:“臣不会因为缺了精兵强将,就败给任何人。”   阴识和马援也自信的道:“臣亦是如此。”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你们的心思,朕明白,但朕还是觉得不妥。你们看这样可好,朕就待在大军中间,不出现在两军阵前。   有大军拱卫,别人也伤不到朕。   朕也无需在此关键时刻,抽调各军中的精兵强将。”   冯异和马援迟疑了一下,略微思量了一下。   鱼禾待在大军中间,由他们安排鱼禾守卫的话,倒也安全。   敌人想伤害鱼禾的话,得先杀穿他们半个大军队伍。   以王匡和樊崇的能耐,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穿半个大军队伍,根本不可能。   “若是如此的话,臣没有异议了……”   马援缓缓的道。   冯异也点了点头。   阴识见此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言。   随后鱼禾就跟冯异、马援一众人,商量了一番具体的兵力部署。   此次入三辅作战,最重要的两处地方便是潼关和函谷关。   此处的函谷关,非老子西出的那个函谷关。   老子西出的函谷关,乃是秦函谷关,位置在如今的弘农县。   汉武帝元鼎三年,时任楼船杨仆数有大功,上书给汉武帝,宣称自己耻为关外之民,希望武帝能迁移潼关,为此他愿意献上所有家财,重做此次迁关之用。   汉武帝应允了此事,将函谷关从弘农县迁移到了新安县。   所以,函谷关有两个地址,一个是弘农县函谷关,称秦函谷关,一个是新安县函谷关,称汉函谷关。   鱼禾征讨三辅,由东入长安城,必然要经过汉函谷关。   函谷关也好、潼关也罢,皆是易受难攻之处。   王匡和樊崇必然不会放过这两处地方,必然会在这两处地方布下重兵。   所以对鱼禾而言,这是两块硬骨头,必须得着重照顾。   特别是潼关,不仅是易受难攻的兵家要地,也是长安城东边的门户。   所以鱼禾一旦攻破函谷关,王匡和樊崇必然会调集一切能够调集的兵力,镇守潼关。   鱼禾和马援、冯异等人必须想好,潼关若是久攻不破,该如何破局。   虽说鱼禾在兵力和实力上有绝对的优势,但是借着雄关阻挡强敌的例子,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鱼禾可不想在潼关前止步。 第593章 阴兵?!   最后经过商议,有马援和冯异各破一座关城。   这么做,倒也不是为了一碗水端平,免得他们起争执,纯粹是为了将他们两个统帅级将军的能力发挥到最大。   一人破一关,他们就能专心致志的研究自己所要破的那一道关口,使劲浑身解数将那一道关口拿下。   一人破两关的话,难免会顾了潼关,顾不了函谷关,顾了函谷关,顾不了潼关。   即便是能两关兼顾,也容易分心出岔子。   虽说马援和冯异皆是经受过考验的统帅级将军,即便是两关兼顾,也不一定会出岔子。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鱼禾也好,鱼禾麾下的群臣也好,都希望以最稳妥的办法拿下函谷关和潼关,为他们此次北征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所以必须确保征讨函谷关和潼关的战事万无一失。   鱼禾陪着马援、冯异等人商量完了各军进军路线、各军兵力部署、各军抵达各处的最后的期限等等,已经到了夜半。   鱼禾请马援、冯异等人大吃了一顿后,才让他们离开。   随后几日,伴着风雪,又商量了一些细节。   马援、冯异等人各自返回了自己大军驻扎的地方。   在马援等人走后没多久,吕嵩带给了鱼禾一个令鱼禾目瞪口呆的消息。   宛城县衙的小厢房内。   火盆内的火焰烧的正烫,鱼禾刚刚忙碌完,抿了几口烫热的酒,准备睡下。   吕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吕嵩的声音有些急。   鱼禾觉得应该是出现了了不得的大事,当即吩咐道:“门没有插着,进来说话。”   吕嵩带着风雪闯进了小厢房内。   小厢房内涌进了一股冷气。   鱼禾紧了紧身上的熊皮,问道:“发生了何事?可是征讨三辅的兵马出了岔子?”   吕嵩关上门,躬下身,声音沉重的道:“兖州那边传来消息,张休将军率领的兵马遇到了阴兵借道,死伤惨重。   张休将军重伤昏迷,群医束手无策。”   鱼禾一下子就瞪大了眼,“胡说八道!”   人间炼狱见多了,鱼禾早就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的了。   世上有八成的妖魔鬼怪是人杜撰的,剩下的两成是人在作怪。   所谓的阴兵借道,是一个将军们在夜间行军,去偷袭敌人的时候,被百姓们撞见了,为了保密,将百姓给宰了。其余百姓发现此事,且发现了大军行进的痕迹以后,就会将其当成一种灵异事件去宣扬。   一些长者给晚辈讲这种事情的时候,也会将其杜撰成灵异事件去讲。   目的就是为了让晚辈在遇到类似的事情的时候,能躲起来,避免被屠。   久而久之,这桩灵异事件就被人传的有模有样,让人信以为真。   但鱼禾绝对不信。   吕嵩急忙道:“臣说的是真的。兖州的人汇报说,月前的时候,张休将军率军驻扎在一片旷野上。   突然从旷野上冒出了一支约有万人的兵马。   这些兵马在行进的时候,除了脚步声,没有其他任何声音发出。   有斥候为了一探究竟,还特地摸近了去瞧了瞧。   斥候惊恐的发现,那些兵马脸上除了眼睛外,没有其他地方。   斥候惊恐之余,赶忙鸣箭传信。   张休将军听到响箭以后,赶忙率军布阵。   没过多久他们就对上了。   那群兵马在发现张休将军的兵马以后,身边就燃气了一团团碧绿的火焰。   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的,无声的冲向了张休将军的兵马。   临近以后,张休将军的兵马才发现,那些兵马身上穿戴的盔甲,有秦甲,有汉甲。   他们脸上除了一双眼睛外,剩下的地方全部被缠绕着。   他们身上有浓浓的腐臭味。   张休将军的兵马砍他们四五刀,他们都不一定会倒下。   但他们只要在张休将军兵马的身上弄出一个伤口,那怕是一个小小的擦伤,张休将军的兵马就会倒地不起。   有将士们认出了他们是阴兵,当即逃离了战场,也有将士当场发疯。   但皆遭他们屠戮。   张休将军也是在侍卫的护持下,才逃过一劫。”   鱼禾听完吕嵩一席话,眉头一下子皱成了一个川字。   劳什子的鬼军。   鱼禾越听越觉得吕嵩口中的阴兵像是晋时叛臣苏峻建立的哑巴营。   这是一个很生僻的知识,一般人不知道。   史载,晋明帝驾崩以后,外戚掌权,时任冠军将军、历阳内史、散骑常侍、邵陵郡公的苏峻被解除了兵权。   苏峻隐隐觉得不安,所以举兵反叛。   为了推翻外戚,夺取大权,苏峻特地创立了一支十分诡异的兵马,号称哑巴营。   但苏峻创立哑巴营没多久,还没等到哑巴营在战场上大展拳脚,就被人所嗜。   直到百年后,南朝宋帝刘彧继位,国内纷乱不止,刘彧平叛的兵马屡战屡败,江山岌岌可危。   在这个时候,有人向刘彧献上了一份地图。   地图上标注了苏峻藏匿哑巴营的地方。   刘彧立马派人去寻找,找打了哑巴营的旧址,利用哑巴营的方法,锤炼了一支类似的兵马。   兵马有三千壮汉组成。   壮汉解释穷苦人家出身,因为战乱之故,为了给家人讨一些钱粮,心甘情愿出售了性命。   他们被征召入伍后,会被除舌破耳,不能言,也听不见。   使得战场上的一切外物,都很难影响到他们。   除此之外,他们的兵甲皆会涂上各种黑色毒物。   使得敌人在战场上只要擦到或者碰到他们的兵甲,即便是没有被当场砍死,也会中毒身亡。   当然了,为了让他们更像是鬼军。   刘彧还特地让他们穿上了晋代的军备,请能工巧匠为他们打造了啸声如同鬼魅的哨子,让他们含在口中。   统领他们的将校,借着他们如同鬼魅的特点,带着他们昼伏夜出,四面出击。   他们所到之处,犹如阴兵过境,鬼魅降世。   仅是口中的鬼哨,就足以令敌人魂飞胆丧。   刘彧借着他们,平定了南朝宋的叛乱,坐稳了帝位。   吕嵩口中,出现在兖州的阴兵,除了跟刘彧的鬼军少了一个哨子外,并没有其他的差别。   皆是昼伏夜出,皆不能言语,皆兵甲涂毒。   张休麾下的将士,之所以被他们擦伤以后就倒地不起,明显是中了他们兵甲上的毒物。   张休可不知道几百年后的事情,第一次碰到如此诡异的兵马,吃亏也在情理之中。   就算是冯异、马援等人,第一次碰到这种诡异的兵马,也得吃亏。   以灭绝人性的方式训练出的兵马,在战场上确实会占到一定的优势。   古今中外灭绝人性的兵马出手,皆有不菲的战绩。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马木留克奴隶骑兵。   “此事八成是樊崇手底下的人搞的鬼!”   鱼禾断言。   诸多义军当中,能跟此事沾上边的,只有樊崇。   因为樊崇的赤眉军中,有不少人在干着偷坟掘墓的勾当,整日里跟一些亡者打交道。   曹贼也是受到了他们启发,才弄出一个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   樊崇手底下的赤眉,整日里跟亡者打交道,被亡者吓久了,自然也学会了以亡者的方式吓人。   后世无神论者多如牛毛,依然被一些恐怖的电影吓的直哆嗦。   这个时代的人多信鬼神,所以鬼神对这个时代的人杀伤力更大。   赤眉借着这一点,打造出一支亡者大军,在战场上却有奇效。   吕嵩听到鱼禾的话,惊愕的瞪大眼。   咋滴?   樊崇和九泉还有关系?   鱼禾没有在意吕嵩的反应,他冷哼一声道:“朕就说嘛,王匡和樊崇一个劲的给兖州派兵,做这些无用功,明显是另有所图。   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他们是想借着这支阴兵翻身。”   吕嵩听到这话,瞬间反应了过来,忙道:“陛下的意思是,这阴兵乃是王匡和樊崇所借?”   鱼禾不屑的道:“说是借,不如说是造。”   吕嵩惊愕的道:“人岂能造出鬼神?!”   鱼禾瞥了吕嵩一眼,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人能不能造鬼神,去一趟东越和西越就知道了。   那亡承和庄顷此前得到他传承的屠神术,在益州的时候,还没有大展拳脚。   到了东越和西越以后,那就是放开手脚的屠神。   如今东越、西越两地原著百姓所信仰的神,已经被亡承和庄顷信仰的神屠戮的差不多了。   亡承的祖先如今已经成了东越唯一的真神,上苍的化身。   庄顷的祖先也成了西越唯一的真神。   亡氏和庄氏就成了神的代言人。   亡承和庄顷不仅屠了东越和西越的神,还成功的取代了他们。   吕嵩若是多关注关注东越和西越,就应该清楚,人不仅能造神,还能屠神,并且取而代之。   “去给朕找岑彭过来!”   鱼禾对吕嵩下令。   吕嵩狐疑的看着鱼禾,不明白鱼禾找岑彭作什么。   鱼禾瞪了吕嵩一眼,吕嵩赶忙应允了一声,带着满心的疑惑去扎岑彭。   半个时辰以后,岑彭穿着一身内衬,闯进了鱼禾房内。 第594章 功劳到位,鬼神干废!   岑彭得知鱼禾急召,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从被窝里爬出来,跨上了马背就赶到了鱼禾的住处。   见到鱼禾的时候,脸冻的有些发白,但眼中却充满了热火。   鱼禾大半夜急忙叫他过来,那肯定是要用他。   要用他,那就说明有功劳可以捞。   只要用功劳捞,他胸膛里就充满了热火,区区风雪,根本熄灭不了他胸膛的热火。   “臣岑彭拜见陛下……”   岑彭闯进了房内,躬身一礼,然后目光热切的看着鱼禾。   鱼禾对着火盆处指了指,道:“先暖暖再说。”   岑彭忙道:“区区风雪,还冻不到臣,陛下有何吩咐,臣立马去办。”   鱼禾瞪了岑彭一眼。   岑彭一愣,干笑着走上前,凑到了火盆边上。   鱼禾挑动着火盆里烧的通红的木炭,待到岑彭脸上红润了一些后,淡淡的道:“岑彭,你如何看待鬼神?”   岑彭不解的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话的意思是说,如果自己不以正念做主而去崇拜鬼神,那就要为鬼神所制。   但这并不是鱼禾想要的答案。   鱼禾瞪了岑彭一眼,“你在敷衍朕?”   岑彭挠了一下头,干笑着道:“臣不敢。臣只相信,祖宗死后,若是能得子孙供奉,可成鬼神,能庇佑子孙。   其他的,臣一概不信。”   简而言之,就是除了祖宗牌位,其他的他不信。   鱼禾静静的盯着岑彭,道:“即使如此,朕让你去跟鬼神作对呢?”   岑彭瞬间就愣在了原地。   鱼禾微微皱眉,“被吓到了?”   岑彭就像是没听到鱼禾的话一般,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屠一个鬼神,那功劳怎么说也能封个侯,给个泰山军主将了吧?”   鱼禾瞬间无语了。   他原以为岑彭听到要跟鬼神作对,吓到了。   没料到,人家之所以发楞,不是被吓到了,而是在考虑屠鬼神的功劳够不够大。   鱼禾知道这厮如今对功劳痴迷的紧,为了功劳,也许敢跟鬼神为敌。   但没料到,这厮对功劳已经痴迷到这种地步了。   跟鬼神为敌?   不存在的。   只要给功劳,您就说屠几个吧。   “泰山军主将,不可轻授。侯位倒是可以考虑。”   鱼禾瞥了岑彭一眼,没好气的道。   泰山军意义非凡,主将的位置必须给功劳大,且忠心耿耿的人。   岑彭的功劳还不够大。   不过以他的功劳,已经够得上封侯的门槛了。   再添几桩新功,确实可以封侯了。   岑彭回过神,目光炯炯的盯着鱼禾,激动的道:“那多屠几个呢?”   鱼禾不知道说啥好了。   他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   岑彭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随后又激动的道:“这可是难得的夺取大功劳的机会。”   鱼禾强调道:“那可是鬼神!”   岑彭理直气壮的道:“那又如何?!”   鱼禾瞬间无话可说。   他果然没看错人。   这厮为了功劳,真的敢帮他去干鬼神,并且一点儿惧色也没有。   “兖州境内,出现了一群人扮的阴兵,突袭了张休的兵马大营。张休麾下的兵马死伤惨重,张休也昏迷不醒。   朕担心其他人率兵去征,会心生畏惧,惨死对方刀下。   所以准备让你率军往兖州一行,给朕宰了这些假的阴兵。   你意下如何?”   鱼禾确认了岑彭不会被鬼神所影响以后,将兖州的大致情况跟岑彭说了一下。   岑彭听完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不甘心的道:“不是真的啊?”   不是真的,那有什么劲?   打完也没几个功劳。   鱼禾看出了岑彭的心思,盯着岑彭认真的道:“岑彭,不是所有人都像是你一样,敢对鬼神亮出兵刃!”   岑彭眼中重新浮现出了一丝神采,“陛下是说,此事非臣不可?”   鱼禾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岑彭立马起身,“那臣现在就带着兵马赶往兖州!”   鱼禾摆手道:“不必着急!那一伙假阴兵,兵甲上皆附有毒物,人磕着碰着就会死。为了一举击溃他们,朕会给你配备一批强弩,让你尽可能的将对方射杀在五十步以外。   朕还会征召一部分医者,跟你们同行。   最重要的是,朕会让贾复率军配合你们,将那伙假阴兵逼迫到你挑选的战场。”   鱼禾希望能一举荡平这些假阴兵,不给他们继续作乱的机会。   这些假阴兵跟苏峻所造的哑巴营还有一点儿差距。   他们并没有能有影响人心神的鬼哨。   也正是因为如此,鱼禾才敢让岑彭和贾复配合在一起收拾他们。   若是他们有鬼哨,能极大的影响人的心神,那鱼禾就势必要调整自己的战略,派遣大军去兖州围剿。   “那贾复岂不是得分臣功劳?!”   岑彭惊叫。   鱼禾恶狠狠的瞪了岑彭一眼。   岑彭赶忙闭上嘴。   这厮看着憨头憨脑,有点傻大胆的意思。   实际上这厮一点儿也不憨,甚至比其他人更精明。   这厮的憨都是表现给他看的。   在面对冯异、马援等人的时候,这厮可一点儿也不憨。   这厮之所以在他面前憨头憨脑的,就是想多混一些立功的机会。   有道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什么叫会哭?   不是说你想哭就哭,一个劲的傻哭。   一个劲傻哭的孩子,根本不会有奶吃,说不定还会被打。   你得先让人家不反感你,甚至对你有些好感,再瞅准人家正高兴,亦或者正心疼你的时候哭,那样你才能有奶吃。   这才叫会哭。   鱼禾手底下一群精明人,岑彭表现的再精明,也精明不过冯异、马援、阴识等一群人。   所以他表现的憨一点,是不是有脱颖而出了?   鱼禾是一个绝对的上位者,在他上面,除了天,就没有别的了。   上位者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不会喜欢比自己聪明的人。   所以岑彭憨一点,不会引鱼禾反感。   即便是说错了话,鱼禾也会将其当成一个憨货的无心之失,放过他。   在这方面表现的最好的就是唐时的程咬金。   明明比谁都精明,却总是干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蠢事,让人觉得他憨憨的。   所以他活的比所有人都长,比所有人都滋润。   “速速下去准备。朕会安排相魁将你们所需的强弩送到你们军中。你们拿到了强弩,见到了医者以后再启程。”   顿了一下,鱼禾又补充的一句,“必要的时候,朕会再给你们批一批重甲!”   敌人浑身是毒,擦着碰着都得伤。   那浑身笼罩在铁甲里的重甲骑呢?!   鱼禾为了征讨天下,暗中准备了不少厉害的军械。   此前配发给阴识、吴汉的连城弩、诸葛连弩等等就是其中一部分。   剩下的就是一些骑兵用的东西,以及攻城用的利器。   必要的时候,鱼禾不介意将火药拿出来。   火药的配方在后世不是什么秘密。   只要对这方面感兴趣的人,上网随便一搜,就能搜出一硫二硝三木炭的配方。   所以将火药弄出来,并不难。   “重甲?什么样子的重甲?”   岑彭听到重甲,有了兴趣,目光灼灼的问。   鱼禾手里的兵甲,天下一绝,这是如今整个天下的共识。   岑彭等人配备的将甲,让其他各方势力的人垂涎已久。   岑彭等人也深知他们配备的将甲是何等利器。   能被鱼禾主动提及,并且着重强调是重甲的。   那必然是不俗的甲胄。   那种甲胄配备上,是不是能发挥出更强的实力?   岑彭迫切的想知道。   鱼禾瞥了岑彭一眼,不咸不淡的道:“骑兵着布甲,皮甲,只能充作游骑、突骑。那要是配备上全身铁甲,马匹也配备上全身铁甲呢?”   岑彭先是一愣,随后双眼亮起,激动道:“那就能在正面对垒的时候,从左右两翼杀穿敌阵,扰乱敌人的阵脚。   必要的时候还能正面冲杀,给敌人沉痛的一击。   只要不在敌人埋伏中,亦或者渡口、桥上作战,那就是战场上的大杀器。”   鱼禾意外的看了岑彭一眼,这厮不愧是名垂青史的名将,仅仅凭借他只字片语,就快速分析出了对重甲骑不利的一些作战环境。   重甲骑的威力,不需要过多强调。   岑彭身为一个喜欢率军冲杀的将领,深知将士和马匹全身着甲在战场上的优势。   所以岑彭能看出重甲骑兵在战场上的作用,并不值得奇怪。   但能看出对重甲骑不利的一面,那就另说。   “将士和马匹皆着甲,甲胄的重量恐怕达到百斤。寻常将士难以操控,一些精兵悍卒也不一定能做到行动自如。   马匹驮着数百斤奔波的久了,也会力竭而死。   所以应当效法匈奴人,一人双马或者一人三马,不断换乘。   最好还能效法匈奴人,给他们配上一些仆从军。   如此一来,重甲骑可以发挥出更强的战斗力。”   岑彭越说越起劲,已经开始全面的分析起的重甲骑的优点和缺点,并且想出了其缺点的解决方法。   岑彭在分析的差不多的时候,目光炽热的看着鱼禾。   就差张口大声的冲鱼禾喊,“陛下!给我!!” 第595章 私自募兵?!   鱼禾看出了岑彭的心思,但并没有给岑彭开口的机会。   不等岑彭讨要重甲,鱼禾已经下了逐客令,“下去准备吧……”   “陛下!”   岑彭急了。   鱼禾面无表情的瞥了岑彭一眼。   岑彭心头一颤,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鱼禾不给,他不能要。   要了就是逾越。   “臣遵命……”   岑彭赶忙躬身一礼,退出了偏房。   鱼禾目送着岑彭离开后,吩咐吕嵩,“你去给他准备此行所需的东西,再派人去金陵,将重甲运到河南郡和颍川郡交汇处的兵寨。”   河南郡和颍川郡交汇处的兵寨是岑彭此前带人营造的,如今已经成了一处军事要地,是鱼禾随后率军进入三辅的一个必经之处。   重甲那东西,造出来就是给手底下人用的。   鱼禾现在没给岑彭,不代表以后不会给岑彭。   那东西也只有岑彭和他手底下的泰山卫拿着合适。   冯异、马援、阴识、吴汉等人虽然也能用上,但远远不如岑彭更合适。   冯异、马援、阴识等人善战也善谋,又跟自己麾下的兵马熟络了,已经习惯了率领混合兵马协同作战。   岑彭善战、骁勇,谋略也不差,但他率领的兵马不多,还没有习惯率领混合兵马协同作战。   最重要的是,岑彭率领的兵马还是一支新军,并没有太浓重的单一兵种,亦或者混合兵团的标签,更容易转职为重甲骑兵。   最重要的是,岑彭骁勇善战,并且胆识过人,即便是以寡击众,依然不会有半分胆怯,他手底下的将士在他的引领下,也变得胆识过人。   而重甲骑兵,对胆识的要求格外高。   因为重甲骑兵在战场上大多数时候都充任的是以寡敌众的角色。   所以胆识不够的人,很容易被数量庞大的敌人吓到腿软,无法作战。   举一个最为经典的例子。   唐太宗李世民率三千玄甲,破窦建德十万大军。   三千玄甲往阵前一站,就是一个方阵。   一眼看过去,你能看到首尾,也能看出他们有多大一堆。   但是十万大军往阵前一站,那就是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头。   就像是一艘铁舰,对上了百丈高的浪潮。   那种压迫感,寻常人看到了都会胆寒。   没有过人的胆识,肯定会被那令人胆寒的压迫感吓的腿肚子打颤,生出不敌之心。   一旦生出不敌之心,士气就会为之一坠。   士气一坠,那就会轻而易举被敌人击溃。   所以重甲骑对胆识要求很高。   岑彭和他麾下将士的胆识,刚好能胜任重甲骑。   “臣遵令!”   吕嵩躬身一礼,下去帮岑彭准备。   次日。   吕嵩就帮岑彭准备好了一切,岑彭也动员好了手底下的将士。   鱼禾去令给兖州的贾复,让贾复展开对‘阴兵’的围追堵截,为岑彭随后对付‘阴兵’做铺垫。   贾复拿到了鱼禾的命令以后,立马率领着兵马动了起来,并且给鱼禾回了一封信。   鱼禾拿到了贾复的回信以后,才将岑彭派上了战场。   待到岑彭走后。   鱼禾也带着自己的侍卫队,缓缓的赶往了河南郡和颍川郡的交汇处。   王匡和樊崇想借着‘阴兵’翻身,打鱼禾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鱼禾非常人。   他们那一点非常手段,被鱼禾轻而易举就给看穿了,破解了。   所以王匡和樊崇在兖州所作的一切,都将成为徒劳。   鱼禾看清了王匡和樊崇背后的谋划以后,也就不用再顾及什么了。   他果断下令给冯异、马援、阴识三人,兵进三辅。   阴识早早的就赶到了南郡,在得到了鱼禾命令以后,果断率军从南郡出击,杀进了三辅。   鱼禾赶到河南郡和颍川郡交汇处的时候,冯异和马援也率军赶到了此处。   岑彭选定的筑寨的地方是一个山谷口。   山谷名叫回龙谷,岑彭筑的寨子叫回龙寨。   寨子不大,仅能容纳不到五千人。   寨子里兵马所居的,也不是营房,而是窑洞。   窑洞最早可以追溯到周代,一直沿用到了后世。   窑洞的造价不高,也不需要太多的材料,就是耗费工夫。   穷苦百姓们没有多少钱财,也买不起筑房的好材料,但却有的是工夫。   三辅之地的土壤以及地理环境又适合筑造窑洞。   所以窑洞就成了穷苦百姓最喜好的居所。   鱼禾也喜欢,因为这建筑是天然的空调,冬暖夏凉。   明明已经到了隆冬,外面天寒地冻的,但窑洞里却暖洋洋的。   盘膝坐在窑洞的塌上,感受着窑洞里的一丝暖意,鱼禾感慨起了古人的智慧。   古人在造物方面,远比后世人想象的要聪慧。   古人造出的许多东西,都是方便、实用、耐用,且廉价。   就像这窑洞,方便营造,也方便收拾,屯粮、住人、充作营房皆可,一口窑只要不遇到重大自然灾害,用几十载不成问题,造价有低的吓人,仅需要一些人工和工具即可,材料上也仅需要门窗而已。   最重要的是,它可以在没有外物辅助的情况下,起到冬暖夏凉的作用。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缺点。   挖掘的过于深的窑洞,在光线上不会太好。   “而且也缺一个火炕……”   鱼禾在感慨完了古人的智慧以后,环视了窑洞一圈,有些遗憾的感叹了一句。   火炕是冬日取暖的至宝。   天寒地冻的时候,将火炕烧的暖暖的,人趴在上面,根本就不想下去。   那种感觉,没体会过的人根本不会明白。   就在鱼禾考虑要不要找人在窑洞里弄一个火炕的时候,冯异和马援一起出现在了窑洞门口,齐齐向洞内施礼。   “臣冯异……”   “臣马援……”   “求见陛下……”   “……”   “进来吧!”   鱼禾招呼了一声。   冯异和马援一起进了窑洞。   走到鱼禾面前,冯异和马援齐齐向鱼禾再次躬身施礼。   只是这一次弯下了腰,就再也没起来。   “臣……有罪……”   冯异声音有些深沉的说道。   马援也跟着道:“臣亦有罪!”   马援的声音也很深沉。   鱼禾沉吟着道:“发生了何事?”   冯异沉声道:“臣麾下有人私募兵马……”   马援干巴巴的道:“臣麾下也有人私募兵马……”   私募兵马,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是很常见的一种事情。   大军在外征战,耗损过大,且没办法及时得到补充的话,行军大将就可以就地募兵。   大军在行军的过程中,有义士来投,行军大将觉得还不错,也可以拿入营中。   甚至,军中的将校可以邀请他们在路途上看到的任何一个人加入到军中。   总而言之,在募兵这方面,这个时代还是很开放的。   所以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不算是罪。   但是在鱼禾麾下,确是罪。   因为鱼禾有明令,各军将士皆是有数的,缺一个补一个,不得随意增减。   在这方面有需求的,也得上书请示。   此外,鱼禾治下是文武分离的,所以有明令,将校们不得在地方上随意招募兵马,影响地方上的吏治。   军中需要兵马补充的话,可以从各地郡卫、县卒中抽调精锐之士。   而各地郡卫、县卒,则由兵部负责招募。   军中在补充兵马方面,只有一项权柄,那就是地方上举荐的郡卫、县卒有滥竽充数的话,他们有权退回,并且请准兵部,斩当地兵曹。   情节严重的,可以奏请鱼禾,斩当地县尉、郡尉。   冯异和马援手底下的人自行募兵,那就是破坏了鱼禾定下的明令。   鱼禾微微皱起了眉头。   马援赶忙解释道:“臣等征讨了一路,一些乡间的义士见臣等所到之处,对百姓秋毫不犯,甚至还屡屡帮百姓修桥补路,发放口粮,就主动来投。   臣等已经明确告诉了他们,我们军中不募兵,他们若是要投军,可以去地方衙门问问。   可地方衙门如今还在恢复吏治当中,他们根本等不到地方衙门募兵的那一刻。   所以就结伙跟在我大军身后。   臣等派人驱赶了几次,可他们依旧不肯离开。   臣等又没办法痛下杀手,但又怕有心怀叵测之人混迹在其中,所以只能暂时将他们纳入营中。”   鱼禾听到这话,有些无奈。   他可以约束自己麾下的兵马,却没有办法去约束治下百姓的满腔热血。   也不能去约束。   因为百姓们在经历的兵灾以后,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是一种民心的体现。   民心向周,鱼禾焉能约束?!   难道要逼着民心去向汉?   那不是自掘坟墓吗?!   了解清楚了其中的始末,鱼禾也清楚,此事怪不到冯异和马援身上。   义士们主动来投,还赖着不走。   他又明令禁止,不许冯异等人对百姓刀兵相向。   冯异和马援为了避免有探子混迹在其中,探听大军的动静,也只能将他们纳入营中。   毕竟,大军行程外泄,所带来的后果,远比私募兵马带来的后果要严重。   这种事情恐怕不止发生在冯异和马援军中,阴识、吴汉、岑彭等人率领的军中恐怕也有,只是还没来得及奏上来。   ……   …… 第596章 冻伤   “各地义士一腔热血来投,我们确实难以阻挡。朕会差人将他们集中起来,操练一番,最后依照他们所能,择优纳入军中。   剩下的朕会将他们发回原籍,充任地方上的郡卫和县卒。”   鱼禾思量了一番后,缓缓说道。   他已经定下了军中补充兵马的规矩,那就得按照规矩来。   这种事情不能倡导,但也不能不管。   那就索性开一个训练营,择优录取,剩下的发还原籍,让他们明白军中不是随随便便能进的。   马援和冯异听到这话,也是齐齐松了一口气,躬身道:“喏!”   各地义士主动来投,其一腔热血,马援和冯异能感受到,也觉得欣慰。   但是他们为了加入军中,吊在大军尾巴后面这么蛮干,对马援和冯异而言却是一个麻烦。   如今鱼禾将他们抽离,也算是为马援和冯异解决了一桩麻烦,他们自然觉得舒心了不少。   鱼禾目光落在马援和冯异身上,又道:“你们别急着开口,如何惩罚你们,朕还没说呢。”   虽说在此事上,马援和冯异也是身不由己。   但规矩就是规矩,错了就得受罚。   此外,马援和冯异没有在那些义士出现的时候就主动上报,反而将人纳入到军中才报,那就有隐瞒之罪。   他们也许有诸多难处,没能及时上奏。   但错了就是错了,即便是理由再充分,那也是错了。   赏罚分明是一个深入人心的规矩,也是鱼禾重要的御下首手段之一,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坏了这个规矩。   冯异和马援也做好了迎接惩罚的准备,所以齐齐躬下身,等待鱼禾的惩处。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削你们每人十户食邑,小惩大戒。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犯,不然朕决不轻饶。”   十户食邑,不算多,也不算少。   能起到惩处的作用,却也没让马援和冯异伤筋动骨。   当然了,以马援和冯异如今的俸禄,鱼禾即便是将他们的食邑全削了,也不会对他们有半点影响。   毕竟,鱼禾封的是食邑,而不是实邑。   食邑和实邑,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食邑就是吃百姓供养的税赋,不能干涉地方政务,也不能干涉百姓生活。   实邑那就像是封国,除了向朝廷缴纳少量的税赋外,封地内的一切都是自己说了算。   食邑,那就是面子上的东西。   没几个勋贵真的会指望食邑上的那点钱财过货。   勋贵们争夺食邑上的多寡,大多也是为了分个高低。   在九品中正制出现之前,官员们的阶位高低,看的就是俸禄。   勋贵们的地位高低,看的就是实邑和食邑的多寡。   比如,大家同为关内侯,处在同一级爵位上,那么谁高谁低如何分别?   看官职的俸禄多寡?   问题是在新汉时期,爵位要比官位更值钱。   官位在爵位面前不值得一提。   所以最终谁高谁低,还是得看食邑。   我食邑一千户,你食邑八百户。   我的地位就比你高一等。   皇帝们为了避免封无可封的局面,也经常在食邑和实邑上做文章。   有功的将士,爵位达到了顶端,再封赏,那就是加赐实邑或者食邑。   “臣多谢陛下厚爱!”   马援和冯异再次躬身,向鱼禾道谢。   鱼禾并没有逮住这点错误重处他们,确实是厚爱。   仅凭他们知情晚报,鱼禾就算是削他们一级爵,那也不算重。   毕竟,牵扯上了兵马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鱼禾摆摆手,淡然道:“此事就算揭过去了,以后不用再提了。”   “喏!”   “坐下说话!”   鱼禾吩咐马援和冯异坐下。   二人躬身一礼,坐到了距离鱼禾床塌不远的矮凳上。   说是矮凳,其实就是马扎。   这东西没多少技术含量,且十分容易制作,而且十分方便用于军中。   所以鱼禾将这东西的技术传给了彭三,吩咐彭三给军中做了一批。   但是大部分人坐不惯。   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跪坐。   马援和冯异坐定,鱼禾给软榻前的火盆里加了一块木炭,让火燃的更旺了一些,缓缓开口,“我们已经到了河南郡和颍川郡交界处,随后就要兵进河南郡。   天寒地冻的,动兵并不容易,你们准备怎么打?”   鱼禾麾下的兵马,大多数是江水以南的人。   只有一少部分是江北的人。   冬日里,江南的气候和江北的气候天差地别。   江南一些地方随冷,但加一件衣服便能御寒。   江北,特别是三辅之地,那就是冷的出奇。   皮肤漏在外面,时间稍长,就会出现冻疮。   江北的人倒是能适应这种天气,江南人的人就不行。   所以鱼禾麾下的兵马在冬日里作战,战斗力会有一定的下滑。   马援沉吟了一下,道:“臣和冯将军准备兵分两路征讨河南郡等地,随后再在函谷关下汇合。”   鱼禾点着头道:“你们若是觉得兵分两路可行,那便依照你们的心思来。不过朕得提醒你们,朕的将士们,大多是江水以南的人,不一定会适应三辅之地的严寒。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你们最好不要让将士们在大雪漫天的日子里作战。   不然很容易出现大面积冻伤。   到时候我们的将士或许还没跟敌人交手,就先倒在了严寒当中。”   马援和冯异先是一愣,随后神情一肃。   他们皆是江北的人,尤其马援,曾经在最寒冷的西域待过,所以对三辅的严寒并不是太在意。   经鱼禾这么一提醒,他们才意识到,严寒对江水以南的将士们而言,确实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冯异沉声道:“即是如此,那就只能借助骑兵取胜了……”   各军中的骑兵,皆源于天水、陇西、上谷三地。   三地的严寒远比三辅要重。   所以三辅之地的这点寒冷,还阻挡不了他们的脚步。   马援深以为然的点头。   鱼禾道:“该提醒你们的,朕都提醒你们了。具体如何调兵遣将,由你们二人商量。”   鱼禾知道自己的能耐,所以不会干预冯异和马援二人调兵遣将、排兵布阵。   冯异和马援对视一眼,一起拱手道:“此事臣二人会仔细斟酌。”   鱼禾点着头道:“如此甚好。若是军中将士出现了冻伤,尽快将他们送到伤兵营,交给医者诊治。必要的时候朕会专门在后军设立诊治冻伤之处。”   这个时代懂医术的人不多,民间百姓治病多靠着土法子。   治疗冻伤更是简单粗暴。   要么就是拿雪搓,要么就是等冻硬了拿刀切,要么就是被人挠的皮开肉绽。   反正,真正有用的法子不多。   鱼禾可不想因为这个小问题,最终导致军中的将士大规模截肢。   冯异和马援感受到了鱼禾的重视,齐齐抱拳。   “喏!”   鱼禾自嘲的一笑,“朕也就只能帮你们做这些了……”   冯异和马援听到这话,急忙起身,向鱼禾躬身施礼。   “陛下言重了……”   鱼禾摆摆手,“行了,速速下去准备吧。”   冯异和马援再次抱拳一礼,退出了窑洞。   往后数日,冯茂和马援将军中招募到了义士一起送到了鱼禾所在的回龙寨。   鱼禾吩咐巴山和相魁抽调了一百右虎贲卫的将士,将义士们编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临时队伍,开始了操练。   冯异和马援再甩掉了包袱,做好了保暖工作以后,率军杀出了回龙寨。   数万兵马浩浩荡荡的从两面杀向了河南郡。   河南郡太守果断就带着家眷和家仆逃了,连抵抗也没抵抗。   河南郡郡丞,是河南郡大豪,以前在马况手底下为官。   得知马援率军来伐,果断开城投了。   河南郡郡丞,以前是马况手底下一个曹吏。   王匡等人率军杀进河南郡的时候,河南郡郡丞为了保全宗族,向王匡和刘伯升二人分别献出了近八万多石粮食。   王匡和刘伯升见他识趣,就任命了他为河南郡郡丞。   他在马况手底下任职的时候,经常听到马况抱怨马援,多多少少了解一些马援的能耐。   王匡和樊崇没有派遣大军镇守河南郡,马援又是一个猛人。   他自知不敌,得知马援来伐,果断降了。   鱼禾也算是享受了一把刘秀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在此之前,鱼禾征讨的诸多地方中,虽然有人请降,但几乎都是挨了毒打以后,才被迫投降的。   唯有河南郡郡丞,是第一个没有挨打,就主动请降的。   这种不费一兵一卒,就轻而易举拿下一郡的收获,确实挺带感的。   鱼禾一高兴,就给他拔了一级,任他为彭城郡太守,让他带人即刻去彭城郡上任。   至于河南郡太守的位置,那肯定没他的份儿。   一旦拿下了长安城,那鱼禾势必要将都城设立在长安,届时河南郡就是京畿重地。   京畿重地的太守,自然需要鱼禾信赖的人充任。   马援和冯异在兵不血刃的攻城掠地,岑彭那边就有点惨烈。   为了全歼樊崇炮制出的‘阴兵’,岑彭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即便是事先鱼禾让岑彭做足了准备,在对上了‘阴兵’以后,岑彭麾下的泰山卫依然伤亡巨大。 第597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一卫的兵马在贾复帮衬下,在兖州鏖战了半个月,终于全歼了数千‘阴兵’。   但一卫兵马剩下了不到八百。   要知道岑彭当初征讨巴郡,面对三万多敌人,正面横扫的情况下,战损也不过在四成左右。   如今一卫兵马,在贾复率领重兵辅助的情况下,只剩了八百,可见战事有多惨烈。   鱼禾再次见到岑彭的时候,是在河南郡郡城的郡大尹衙门。   岑彭躺在一张暖榻上,气若游丝。   在他旁边,躺着张休。   鱼禾仔细查看了一番岑彭和张休的伤势以后,盯着岑彭,沉声道:“怎么会搞成这样?”   鱼禾语气中有些责备。   这厮是彻底被功劳迷了眼了,为了功劳不要命。   鱼禾麾下将校如云,就数他受伤的频率最高,每次还都是重伤。   岑彭勉强提起一口气,道:“那些家伙简直不是人,身上的毒又狠又怪,臣一时不查,被他们的兵刃擦到了,就倒下了……”   鱼禾白了岑彭一眼。   一群以粽子为原型,创造出的东西,他们身上的毒,能不怪?   兴许拿毒物就是死人身上诞生出的东西。   还好樊崇造出的‘阴兵’只是草创的实验品。   若是苏峻创出的成品,那岑彭恐怕交代了。   苏峻创出的成品‘阴兵’,那才是真的毒。   不仅毒,而且吓人。   “又自己亲自去冲杀了?”   鱼禾没好气的道。   岑彭下意识的瞪了一下眼,“臣的命是命,将士们的命也是命啊!”   鱼禾瞪了岑彭一眼。   这个道理谁不懂?   问题是,岑彭折了和将士们折了,能一样吗?   “你得多谢谢张休,若非张休,你这条命恐怕就交代了。”   鱼禾恶语相向。   岑彭仰着脖子道:“臣以后就当张休是亲兄弟了。”   岑彭能活着,那真是多亏张休了。   樊崇弄出来的‘阴兵’身上的毒,医者们根本束手无策。   张休先中了毒,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张休拿自己当实验品,让医者们在他身上尝试了各种解毒的法子。   最后才研制出了解毒的药方。   若非张休舍身当实验品。   岑彭恐怕就凉了。   毕竟,张休只是被擦伤,岑彭可是稳稳的挨了两刀。   岑彭自己说是擦伤,那是他自己的看法。   毕竟,在岑彭这个喜欢冲杀的人眼里,脑袋不掉,那都是擦伤。   “言重了言重了……”   张休躺在一旁,笑着说。   鱼禾瞥向了张休,也恶狠狠的瞪了张休一眼,“死囚的命比你还金贵?!”   张休怏怏的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张休再怎么说也是军中一将,拿几个死囚去当实验品,鱼禾绝对不会计较。   可这厮居然拿自己当实验品。   结果‘阴兵’们身上的毒解了,却染上了其他的毒,以至于现在还下不了床。   鱼禾目光在岑彭和张休身上盘桓了一圈,哼哼着道:“你们两个就好好养着吧。打长安城的仗,恐怕没你们的份了。   待到朕封侯拜相的时候,你们顶多就是两个伯。”   张休苦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岑彭却急了。   “别啊,陛下。您说过臣距离侯就剩下一步之遥的。”   鱼禾瞪起眼喝道:“像你这么作死,朕就算给你一个公,你也没命享!”   岑彭忙道:“给臣儿孙享也一样!”   鱼禾冷笑道:“没你这一身的功劳,你觉得朕给他们爵位,他们能坐的住?!”   岑彭瞬间说不出话了。   立国之初,得爵者无一不是战功赫赫之辈。   一个没有多少战功的人,站在他们其中,会显得格格不入。   岑彭跟鱼禾麾下其他将校又没太多交情。   无人辐照的话,即便是鱼禾将岑彭的爵位给岑彭的儿孙,岑彭的儿孙也不一定守得住。   毕竟,内卷是传统。   岑彭和杨丘不同。   杨丘为人仗义,虽说跟鱼禾手底下其他将校交流的不多,但也得到了阴崇、吕嵩等人的认可。   杨丘的儿子继承了杨丘的爵位,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阴崇和吕嵩也会辐照一二。   阴崇和吕嵩的官职和爵位不高,可他们的身份却不同。   一个是外戚,一个是鱼禾的近臣,勉强能罩得住杨丘的儿子。   鱼禾将岑彭怼的无言以对以后,叮嘱了医者几句,准备离开。   就听岑彭小声的嘀咕,“那至少……能给个重甲吧?”   鱼禾拿这厮没脾气了。   就当没听见他的话,迈步出了这厮和张休养病的地方。   岑彭和张休倒了,马援和冯异却在高歌猛进。   阴识那边也有斩获。   吴汉更加凶残。   就在三辅之地的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河南郡等地的时候,吴汉已经率领着人悄无声息的出了秦岭,藏在了咸阳和长安城交汇处的山里。   马援、冯异瞬间就郁闷了。   他们一旦兵临函谷关和潼关,只要王匡和樊崇抽调长安城内外的兵马,吴汉立马能趁着长安城空虚,杀进长安城去,夺取占领长安城的首功。   马援和冯异不得不承认,他们小逊了吴汉。   平日里看着吴汉不声不响的,一出手就拽住了所有人心脏。   马援和冯异郁闷归郁闷,但并没有什么怨言。   因为此次征讨三辅,是三路大军配合作战。   任何一路大军得功,那都有全军的功劳。   吴汉在咸阳和长安城交汇处埋伏一手,不仅可以趁虚而入,必要的时候也能牵制王匡和樊崇的一部分兵力,给他们攻打潼关和函谷关创造机会。   所以吴汉埋伏的这一手很关键。   几乎可以说,决定了此次征讨三辅的胜败。   在此之前,冯异和马援都不敢百分百断言能拿下三辅。   但在此之后,冯异和马援都觉得三辅已经成了囊中之物。   “前提是刘伯升、公孙述、刘歆等人不插手啊。他们若是插手,恐怕又有变数。”   汉函谷关前的周军大营。   鱼禾裹着裘皮,听完了冯异、马援对此次征讨三辅之地的分析以后,感叹着说。   冯异沉吟着道:“公孙述和刘歆如今尚在稳固凉州,恐怕没办法插手三辅的战事,倒是刘秀和刘伯升有可能会出手。”   公孙述和刘歆也是够悲催的。   他们耗费了巨大的代价,征平了三辅,杀进了长安城,结果没捞到多少好处,就被人打的灰溜溜逃走了。   逃回了凉州,还没缓过劲。   西域的匈奴人就气势汹汹的杀进了凉州,抢钱、抢粮、抢人。   公孙述和刘歆没有足够的兵马抵御匈奴人,使得凉州被匈奴人折腾得不轻。   如今凉州诸郡中,有三郡被匈奴人折腾的残破不堪。   公孙述和刘歆如今正忙着恢复这三郡的。   相比起来,刘伯升和刘秀就过的十分滋润。   刘伯升借着并州的豪强登上的帝位以后,尝到了甜头,开起了后宫。   并州、冀州,甚至远一点的幽州。   只要有豪强跟他流露出一点暧昧的意思,他立马就派人去人家家里,求娶人家的姑娘。   在威逼利诱等多种手段驱使下,并州有不少豪强将姑娘嫁给了刘伯升。   刘伯升借着一帮豪强老丈人的援手,一边拉拢,一边递刀子,短短数月便将并州收入了囊中。   刘稷、刘秀等人跟着他,也娶了不少冀州、幽州等地豪门千金。   刘秀的夫人(正房)是一个姓田的巨豪千金。   田氏嫁女的时候,陪了足足能打造一万套甲胄的铁料,以及上千匠人。   粮食、钱财更是不计其数。   刘秀借此打造出了一支独属于自己的兵马。   刘秀这也算是开挂了。   可惜,他命中注定的两个女人,皆跟他无缘。   阴丽华成了鱼禾的正宫娘娘,郭圣通也在加入鱼禾后宫的路上。   跟历史上的不同。   刘玄登基的时候,没有占到一点儿大势。   他虽然分封了不少刘氏宗亲,可郭圣通的舅舅刘扬,并没有被封为真定王,手上也没有十万大军。   刘扬在五校、铜马乱冀州的时候,虽然积攒了一些兵马,但勉强只能自保。   五校和铜马被平定以后,刘扬蛰伏了一阵。   五校、铜马兵败以后,刘扬重新站出来积攒兵马。   可没等他弄出一些名堂,鱼丰就领着张休和贾复开始制霸冀州了。   刘扬迫于形势,投了鱼丰。   鱼丰收缴了他的兵马,将他任命为广平郡太守。   刘扬如今已经成了鱼禾治下一员。   阴识多次找鱼禾提及采女之事,鱼禾避而不谈。   阴识不再关注此事。   但阴丽华不能不管。   在鱼娘多番暗示下,阴丽华找冯英等人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先采一批宫中的女官和宫女,充实后宫。   至于这些女官和宫女以后会不会成为嫔妃,那就看鱼禾以后会不会心血来潮,宠幸她们了。   只是采纳女官和宫女,阴丽华这个后宫之主倒也能作主,无需请示鱼禾。   所以阴丽华果断下令,召各地适龄女子入宫。   各地官员一听这,纷纷觉得鱼禾这是打着采纳宫女和女官的名义在选妃。   毕竟,鱼禾宫里如今就一个阴丽华,根本不符合他皇帝的身份。   采女是必然的。   所以纷纷将家中适龄女子送往了金陵城。   刘扬觉得自己外甥女长得还不赖,学问也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以果断将外甥女送往了金陵城。 第598章 攻函谷!   鱼禾尚且不知,他不愿意开后宫,他娘和他妻子已经帮他开了。   总而言之,刘秀在历史上的两位官配,已经彻底跟刘秀无缘了。   刘秀娶了田氏女,得田氏相助,有了自己的私兵,再加上刘伯升、刘稷等人手里的兵马。   刘秀和刘伯升兄弟手里能够调动的兵马,已经超过了十万之数。   他们有余力插手长安城的战事。   “朕会差遣太上皇和贾复率军赶往并州和冀州边陲。若是刘伯升和刘秀想插手长安城的战事,那朕就顺势拿了并州。”   鱼禾思量了一番,有了决定。   刘伯升和刘秀若是再次舍弃大本营去掺和长安城的战事,那鱼禾就不介意再次趁虚而入,端了他们的大本营。   端了南阳郡,他们还能去并州发展。   端了并州,再反攻长安,那他们就只能去凉州投奔刘歆了。   投奔刘歆是鱼禾乐意见到的。   都是敌人,分开了打,始终费时费力。   聚在一起一波荡平,反而更省时省力。   冯异和马援沉吟着点点头。   冯异道:“让太上皇和贾复将军去并州边陲牵制着他们的话,倒也可行。”   一旦鱼丰和贾复的兵马出现在并州边陲,刘伯升和刘秀除非是疯了,不然绝不可能率军离开并州。   并州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没了并州,他们就彻底凉凉了。   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放弃。   “朕这就派人去传令,你们借此好好考虑考虑如何攻打函谷关。”   鱼禾吩咐道。   冯异和马援齐齐点头。   王匡和樊崇还不算太蠢,知道函谷关的重要性,所以往函谷关派遣了不少兵马。   领兵的是张昂、逢安、朱鲔。   原本只有张昂和逢安。   可王匡有点信不过赤眉的人,所以特地加上了朱鲔。   事实上没有刘伯升和刘秀兄弟等人的绿林军,跟赤眉军差不多一个档次,甚至在兵力上还比赤眉军弱一线。   王匡之所以信不过赤眉的人,也跟赤眉近期在三辅之地的所作所为有关。   赤眉在三辅之地,几乎将能犯的罪行全犯了。   若不是赤眉的人盗墓盗习惯了,近些日子盯上了汉陵,并且付诸于行动,将逢安气的杀了一批人,恐怕此次防守函谷关,赤眉的人都不愿意来。   毕竟,在函谷关打仗,那有在三辅之地为非作歹好。   在函谷关打仗,可是会死人的。   在三辅之地为非作歹,有樊崇护着,简直就像是在天堂。   两者根本就没办法比。   王匡现在已经后悔跟赤眉合谋了,刘玄天天躲在皇宫里想办法收拾赤眉。   但赤眉势大,王匡不好彻底跟赤眉翻脸。   刘玄就是个傀儡,更不可能跟赤眉作对。   再加上有鱼禾这个大敌来犯,王匡和刘玄也只能让着赤眉。   张昂、逢安、朱鲔三人中。   逢安和朱鲔都是有能耐的人,虽说比不上冯异和马援,但是在赤眉和绿林中属于拔尖的,再加上他们占着函谷关之利。   冯异和马援打函谷关,也要费一些周章。   鱼禾不插手战场上的兵事。   所以冯异和马援商量着打函谷关。   冯异和马援依照惯例,先请示了鱼禾,然后派遣了使者赶往了函谷关内招降。   两军对垒,攻心是必不可少的关键。   所有兵不血刃拿下敌人的战争,都是通过派遣使者招降的时候,使出的攻心招数达成的。   所以在两军彻底开战之前,攻心是必须的。   不管有没有效果,喊一嗓子再说。   万一对付有心投降呢?   你招降也不招降,条件也不谈,对方主动投了,那多没面子。   不过,这一次冯异和马援派人去招降,注定不会有结果。   因为鱼禾在这方面不喜欢讲虚的,他不会给张昂高官厚禄,也不会给函谷关内那些兵马太优厚的待遇。   鱼禾只对逢安和朱鲔有兴趣。   但这两个人一个对樊崇忠心耿耿,一个对王匡忠心耿耿,根本不可能被他招揽。   所以,派出去的使者不会有太多诚意。   使者在函谷关内待了一天,才返回了城外的大营。   见了鱼禾、冯异、马援,就立马将他招降的经过复述了一边。   大致跟鱼禾猜想的一样。   唯一的出入就在于,使者在函谷关内的当晚,有赤眉的校尉偷偷找到了使者,言称他们愿意投诚,但鱼禾必须给他们高官厚禄。   一开口就是侯爵。   就像是侯爵不值钱似的。   他们将鱼禾手里的侯爵,当成了刘玄手里的那种侯爵。   问题是鱼禾手里的侯爵,那是真侯爵。   刘玄手里的侯爵,有名无实。   而且,鱼禾给张昂几人的招降条件都是伯,怎么可能给他们一个侯?   “陛下以为,此事当如何决断?”   马援盯着鱼禾问。   马援有点动心。   一个侯爵,若是能让对方配合他们轻而易举拿下函谷关,还是值得的。   冯异摇着头,有不同意见,“臣不赞成招降他们。”   马援看向冯异,一脸不解。   鱼禾也盯着冯异,想听听冯异为何不赞成招降这些人。   冯异直言道:“他们口起太大,一点儿也没有投诚的诚意。臣猜测他们可能是在给我们设谋。”   马援愣了一下,陷入到了沉思。   鱼禾缓缓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   能大半夜找上他派遣出去的使臣的,明显是个鸡贼的人。   一个鸡贼的人,即便是不了解他的性情,多多少少也会了解他北征期间的所作所为。   河南郡郡丞举郡而投,他也没给爵位,只给了一个太守之位。   此事足以证明,他手底下的爵位绝不轻许。   对方真要是聪明人,绝对不可能问他要侯爵。   当然了,也不排除对方是狂妄之徒,即便是知道真相,也想趁机博一把。   但使臣作为他的代表,入城以后,肯定有人时时刻刻在暗中盯着。   对方跟使臣暗中接触,张昂、逢安等人却没有做什么,明显不正常。   张昂和逢安等人有可能是在将计就计。   也有可能是在设计。   马援略微思量了一下,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沉声道:“那就只剩下强攻了!”   鱼禾迟疑了一下,“逢安、朱鲔二人,能活捉就活捉,活捉不了,也不要勉强。”   逢安和朱鲔是人才,有招揽的希望,鱼禾就不愿意错过。   如今他手底下缺少的官员太多了,任何一个人才他都不愿意错过。   马援和冯异知道鱼禾对逢安和朱鲔有些看重,所以一起点头。   “臣会跟手下将士们交代一声的。”   鱼禾提醒道:“千万不要为了活捉他们二人,让将士们拿命去填。”   鱼禾可不是曹操,为了生擒赵云,让麾下的将士们拿命去填。   结果人没抓到,反而成就了赵云的威名。   欣赏一个人归欣赏一个人。   但不能为我所用的话,那就必须毫不犹豫的下杀手。   鱼禾担心马援和冯异会因为他的特别叮嘱,让麾下将士拿命去填。   楚王好细腰,六宫多瘦娥。   鱼禾好猛将,有人为了投其所好,肯定不介意拿一些将士们的性命去讨好鱼禾。   “臣知道轻重!”   马援和冯异郑重的道。   他们跟在鱼禾身边时间不短了,知道鱼禾的性子。   鱼禾在这种事情上,不屑于跟他们说假话。   鱼禾若是非招揽逢安和朱鲔不可的话,一定会告诉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的。   毕竟,鱼禾当初为了招揽冯异,特地派遣兵马涉险入了一趟南阳郡。   鱼禾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次日。   马援和冯异就展开了对函谷关的攻势。   为了探查清楚函谷关内的兵马数量、战斗力强弱。   马援和冯异先派遣出了跳荡兵、盾兵等步卒,对函谷关展开了一场佯攻。   一万多人,摆明了车马,伴随着投石车头出的巨石,重弩射出的长剑,火石车投出的火石,扛着云梯、推着楼车,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函谷关。   城头上的敌人在一万多将士奔进了射程内以后就开始放箭。   待到将士们冲到了城头下以后,滚木、礌石、冰块、金汁,各种各样守城的利器还是往下砸。   扛着云梯的将士受到的伤害最多。   因为他们要扛着云梯,无法持盾,纵然有盾兵保护,也会受到伤害。   推着楼车的将士们,受到的伤害就少一些。   楼车高大厚重,能抵御大部分守城利器。   在楼车快要临近城墙的时候,楼车内的将士会爬上楼车顶上,用楼车顶上架着的床弩、重弩等利器射杀敌人。   楼车有齿轮,可升降。   倒也不会因为城墙过高,使得它们发挥不了作用。   待到楼车上的将士们借着床弩和重弩压制住了城头上一部分攻势以后,楼车下的将士就会推着楼车快速往城墙上靠近。   临近城墙,楼车一面的挡板会被放下,行程一个可以作战的平台,撑在城墙上,为弩手背后藏着的刀盾兵提供撕杀的战场。   刀盾兵在挡板搭上城墙的那一刻,就会一涌而出,杀上城墙。   城墙上的敌人亦会跳上挡板,跟刀盾兵撕杀。   扛着云梯等军械的将士们,会借着城头上的敌人跟楼车上将士们撕杀的空挡,快速的架上云梯,登城增援。 第599章 带头冲锋!   虽是佯攻,但打的也很惨烈。   鱼禾隔着老远也能看到关城上的人如同下饺子一般往下掉。   有自己的将士,也有敌人的。   敌人的居多。   虽说敌人占着关城之利,可敌人的军备跟鱼禾麾下的将士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敌人以布甲和皮甲为主,鱼禾麾下的将士以铁甲为主。   敌人的兵刃多铜制,鱼禾麾下的将士的兵刃却多铁锻。   敌人砍鱼禾麾下将士一剑,未必能破开将士们的铁甲。   但将士们砍敌人一刀,便能砍上一个大口子。   有军备之利,即便是在地利上不占优势,将士们依然稳稳的占着上风。   战斗从早上持续到了中午,双方才鸣金收兵。   准确的说是鱼禾方鸣金收兵。   因为关城内的人没有鸣金收兵的资格。   将士们带上伤员,以及同伴的尸骸退出了战场。   马援和冯异直奔鱼禾所在的中军大帐。   鱼禾特地吩咐人为马援和冯异二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马援和冯异一到。   鱼禾笑着道:“二位将军辛苦!”   马援和冯异有点受宠若惊。   马援忙道:“陛下言重了。”   冯异跟着附和。   鱼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坐下边吃边说。”   在战事上,鱼禾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后勤上,鱼禾盯的很紧。   鱼禾必须确保将士们下了战场以后,能吃上一口饱饭。   冯异和马援道谢以后,缓缓坐下。   有侍卫上前为二人斟酒。   鱼禾借机问道:“佯攻了一场,感觉如何?”   马援道:“正要向陛下汇报此事。关城内的敌人并不强悍,跟我军撕杀,战损远比我军要多。但关城内有能人,擅长兵马部署。   我军全力征讨的话,能在关城上撕开几道口子,但是想一举攻破关城,却很难。”   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   这话有两层含义。   第一层含义是,强将统领、操练的兵马,不会弱。   第二层含义是,强将即便是统领着很普通的将士,也能将他们的能力最大化的释放出来。   函谷关内的敌军实力不强,但函谷关内的敌将却能通过排兵布阵,让那些实力不强的敌军发挥出更强的战斗力。   “你们觉得张昂、逢安、朱鲔三人中,谁有这个能耐?”   鱼禾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问了一句。   冯异和马援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朱鲔!”   虽然冯异、马援跟张昂三人并没有交过手。   但他们对张昂三人有所了解。   再加上他们此前征讨的南阳郡和徐州中,有一些是张昂三人的部下。   通过张昂三人的部下,冯异和马援多多少少能够看到一些张昂三人在领兵作战方面的能力。   张昂擅攻,逢安善谋,朱鲔擅兵力部署。   关城上如今最突出的就是兵力部署,那么必然是朱鲔的手笔。   鱼禾点了点头,冯异和马援给出的答案,跟他猜测的相同,“你们准备如何应对?”   冯异看向了马援。   马援拱着手,郑重道:“臣准备亲自领兵去关城上撕杀。”   这是冯异和马援在来的路上商议出的结果。   关城上敌人的兵力部署很稳妥,他们全力进攻的话,只能撕开几个口子,无法一次破城。   来回拉扯的话,很有可能得耗费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拿下函谷关。   有马援亲自率军去撕杀的话,凭借着马援的天生神力,能将口子撕的更大。   敌人的兵力部署再稳,撕开的口子大了,一样扛不住。   鱼禾微微皱眉,“亲自领兵去撕杀?会不会太冒失?”   马援是领兵的统帅,却总干先锋将军的活儿,鱼禾觉得不妥。   战场上,没有几个统帅会亲自去领兵冲阵的。   即便是统帅的实力再强,也得稳稳的坐镇中军,排兵布阵。   因为领兵冲阵的角色,任何一个猛士都可以代替。   大军统帅的角色,却不是谁都能代替的。   而且大军失了先锋将军,不会有太大影响。   大军失去了统帅,那就会群龙无首,乱作一团。   “偶尔一两次,不会有问题的。”   马援看出了鱼禾的顾虑,但他对自己的能力有足够的信心。   鱼禾依旧皱眉,“朕再派遣一个使臣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招降。”   虽说鱼禾手底下大将如云,但鱼禾还是不希望有任何人折损。   因为他的敌人不光是王匡、樊崇、刘伯升、刘歆等人,以后还有匈奴、扶余、三韩等等。   他要用马援等人的日子还长。   所以能避免让他们去涉险,尽量就避免。   在这种兵力充足,对敌人有一定压迫优势的战场上,让他们亲自涉险,也没必要。   马援听到鱼禾的话,也是一愣。   “陛下……”   马援还想争取一下。   只是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听冯异笑呵呵的道:“马将军,还不多谢陛下厚爱?”   马援瞬间明白了冯异话里的意思,也反应过来鱼禾为何要派人去再次招降。   “臣多谢陛下厚爱!”   鱼禾摆摆手,吩咐相魁去找了一个使臣。   鱼禾跟使臣交代了一番,将其派往了函谷关内。   为了能成功招降,鱼禾加大了筹码,给了三个侯。   鱼禾的想法也在随着战事的转变而转变。   起初招降张昂三人,鱼禾并没有给什么高官厚爵。   因为他的爵位不会轻许。   可现在他觉得,许了也没关系。   以后想办法撸了就是。   毕竟,张昂三人中,逢安、朱鲔是绝对的死忠党,几乎没有投诚的可能性。   反倒是张昂,虽说也忠心于王匡,但张昂为人很鸡贼,有点利己主义,他绝对不可能陪着王匡一起死。   所以张昂三人中,张昂投诚的机率最大。   张昂要投诚,势必会跟逢安、朱鲔起冲突。   无论谁胜谁负,对鱼禾而言,都有益无害。   张昂若是胜了,鱼禾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函谷关。   以张昂的秉性,到了鱼禾麾下,必然是错误不断。   鱼禾要撸张昂的爵位,轻而易举。   逢安和朱鲔若是胜了,张昂必死。   关城内的兵力也会有所削弱。   鱼禾的兵马征讨函谷关,也会容易许多。   傍晚的时候,去函谷关招降的使臣回来了。   不过是被抬回来的。   使臣入了函谷关,说出了三个侯爵的价码以后,张昂确实动心了。   朱鲔当机立断,斩了使臣。   绝了张昂投降的心思。   虽说两军交战,有不斩来使的规矩,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朱鲔也就不在乎这个规矩了。   杀了使臣,断了张昂投降的心思,函谷关还能守。   不杀使臣,让张昂投了,亦或者跟他们火拼,那函谷关就没得守了。   在这种情况下,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就是个屁。   鱼禾吩咐相魁厚葬了使臣,站在中军大帐正中,背负双手,感慨道:“朱鲔果然不凡!”   从鱼禾起兵至今,敢斩他使臣的,只有朱鲔。   在此之前,他的使臣出使各地,各地的首领有畏惧他强大的,也有给他薄面的,总之没人动过他使臣。   哪怕是双方曾经有过摩擦,对方对他的使臣也是礼待有加。   马援沉声道:“如今看来,臣必须亲自领兵一战了!”   杀使臣,既是在绝张昂投降的心思,也是在向鱼禾表明态度。   鱼禾沉吟着道:“有几成把握?”   马援果断道:“五成!”   鱼禾沉默了一下,“有五成把握,那就去吧。”   顿了一下,鱼禾又补充了一句,“将张昂、逢安、朱鲔三人的脑袋给朕带回来。”   虽说逢安和朱鲔皆是人才,可杀他的使臣,是要付出代价的。   马援拱手道:“喏!”   鱼禾沉吟了一下,又道:“相魁,你率领一百右虎贲卫的将士,跟着马将军去一趟!”   马援大惊,忙道:“陛下,这万万不可!”   鱼禾让相魁带着右虎贲卫的将士跟他上战场,明显是去保他命的。   这一百个将士,上了战场就是死士。   只要马援不退,只要他们不死绝,他们会一直挡在马援身前。   这对马援而言其实是一桩好事。   相当于多了一百个悍不畏死的帮手。   但鱼禾的侍卫就那么多,每一个都是从血海里捞出来的,极其珍贵。   马援不愿意看到他们为了自己而丧命。   特别是相魁。   那是鱼氏家仆。   鱼氏家仆就两个。   对鱼氏而言,他们跟亲人没区别。   马援可不希望鱼禾感受丧亲之痛。   鱼禾没有搭理马援,见相魁不应声,瞪起眼,喝问道:“怎么?在朕身边待久了,不会打仗了?”   相魁赶忙单膝跪在地上,“臣只是担心陛下的安危。”   鱼禾看着相魁道:“朕在万军丛中,敌人想伤朕,还得问一问外面数万将士。所以你无需担心朕的安危。”   相魁郑重的一礼,“臣领命!”   “陛下!”   马援急声呼喊。   鱼禾摆摆手道:“就这么定了!”   马援还要劝解,却被冯异一把拽住了。   随后,马援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相魁和一百右虎贲卫离开了中军大帐。   次日。   天麻麻亮的时候,马援和冯异就点齐了兵马,逼向了函谷关。   狂风在函谷关内外呼啸,吹的人遍体生寒。   但周军上下的心都是热的,血液也跟着在沸腾。 第600章 破关   因为今日马援会带头冲锋,跟在马援身侧的是鱼禾的卫队右虎贲卫。   马援和鱼禾的卫队带头冲锋,他们有什么理由不紧随其后。   马援跨坐在马背上,手持两柄沉重的铜锤,侧头看向了身边的相魁,迟疑着道:“相将军,今日……”   不等马援把话说完,相魁就乐呵呵的笑道:“马将军只管冲杀,周遭有我等护着。马将军无需在乎我等的身份,我等今日就是马将军麾下一卒。”   马援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相魁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今日相魁等人就是他手底下一卒。   马援叮嘱了一句,“杀上城头后,尔等跟紧我!”   相魁率领着右虎贲卫的将士,齐齐拱手。   “喏!”   马援举起了手里的铜锤。   站在众将环伺的车架上的冯异见此,吩咐旗手举起了大旗。   鼓手在见到大旗扬起的瞬间,敲响了大鼓。   “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瞬间传遍了函谷关内外。   冯异站在马车上,一道一道传令。   弩手、投石车手,纷纷搭箭装石。   “放!”   随着冯异一声令下。   箭矢和巨石飞奔向了函谷关,拉开了攻城战的序幕。   力士们喊着号子,推着楼车等物,在盾兵的掩护下,快速向函谷关推进。   马援锤指函谷关低吼一声。   “杀!”   马援率先骑马冲向了函谷关,相魁等人果断快马跟上。   众将士紧紧的跟随在其后,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函谷关。   其速度,远比第一次佯攻快了近三倍。   这才是将士们真正的实力。   马援一众冲进函谷关上敌军的射程,敌军的箭矢如同瓢泼大雨袭来。   铺天的箭雨,看着都令人头皮发麻。   马援等人对此视若无睹,只是一个劲的猛冲。   箭矢落在他们身上,如同雨打芭蕉,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擦出一朵朵火花。   有铁甲傍身,寻常的箭矢对他们造不成太大伤害。   唯有重箭才能伤害到他们。   但重箭只有重弩才能射得出来。   重弩的数量可达不到寻常弓弩的地步。   所以很难将他们冲锋的势头压下去。   马援率众冲到函谷关下的时候,先行一步的刀盾兵已经在护城河上架上了桥,楼车云梯等物也靠上了城墙。   马援等人果断跳下了马背,攀着楼车、云梯快速的向上冲。   马援一行借着楼车冲上城头的时候,城头上的敌军已经跳到了楼车的挡板上,跟楼车里的将士们杀成了一团。   依照马援的部署,楼车里的将士们只是负责将战场搭建好,真正撕杀的是他们。   所以马援一行一露头,快速的接管了战场,跟城头上的敌人撕杀在了一起。   楼车里的将士退进了楼车,借着弓弩给予马援一定的支援。   楼车里的诸葛连弩,近距离连发,杀伤力极大。   嘣嘣嘣的连弩声,连绵不绝。   噗呲噗呲箭矢穿过皮甲、布甲,肉身的声音,在楼车前的城头上连绵不绝。   马援等人的铁甲防御力极强,所以弓弩手不怕误伤马援等人,可以放肆的射箭。   箭矢将敌人逼下了挡板,马援率众顺势杀上了城头。   然后就是一锤一个。   两柄大铜锤在他手里就跟风火轮似的上下飞舞。   百斤的重量砸在敌人身上,瞬间能将敌人的半身骨头砸断。   极重的钝器,拿在力大无穷的人手里,在战场上就是大杀器。   鲜有甲胄能抗住钝器伤害。   所以马援面前无一合之敌。   相魁等人虽无马援一身神力,可实力皆不俗,跟在马援身侧,压着敌人砍杀。   将士们奋勇厮杀,弓弩手不断的压制。   马援众人杀上了城头不到半炷香,便在城墙上撕开了几个口子,清空了口子上的所有敌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果还在快速的扩大。   其攻势,远非第一次佯攻可比。   敌人也被这迅猛的攻势打的有点蒙。   一些赤眉中人,见到马援众人攻势凶猛,居然开始频频后退。   站在城门楼子前督战的张昂、逢安、朱鲔,被马援众人凶猛的攻势打的也有点蒙。   为了快速的登上城头,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马援可是让盾兵和力士们冒着重大伤亡的风险,先行一步的。   为了让主力撕杀的大军跟盾兵和力士们的攻势同步,马援特地用上了战马,送了他们一程。   正是在这种安排下,马援的攻势非常迅猛。   迅猛到张昂等人还没反应过来,马援已经率众杀上了城头。   耳听着城头上各处传来惨烈的喊杀声。   张昂、逢安、朱鲔三人脸色齐齐一变。   张昂急声喊道:“逢安,你去左城,朱鲔,你去右城,率军迎敌。”   逢安和朱鲔齐齐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依照张昂的领命,领着亲兵赶到了城墙的左右两策去驰援。   虽说张昂是他们三个人里面能耐最普通的那个。   虽说张昂并不愿意为王匡所扶持的汉室去死。   但王匡就是相信张昂,并且给了张昂极大的权柄。   此次三人镇守函谷关,逢安是前军将军,朱鲔是后军将军,而张昂却是大将军。   逢安和朱鲔比张昂更有才能,更加忠心,但他们依旧得听张昂调遣。   逢安和朱鲔各奔东西。   逢安迎上了马援。   逢安持剑砍死了几个在频频后退的赤眉将士以后,才勉强稳住了被马援一行压着打的赤眉军。   “将军!贼人不可力敌啊!”   有赤眉校尉见到了逢安,急声高呼。   逢安脸一沉,咬着牙,怒斥,“乱我军心者,死!”   逢安觉得这厮没脑子,该杀。   敌人别说是不可力敌了。   就算是神仙下凡,完全不是对手,那也不能当众喊出来,动摇军心。   “随我一起迎敌!”   逢安持剑,亲自对上了马援。   由他亲自冲锋,赤眉才勉强稳住了阵型,开始跟马援撕杀。   马援看到了逢安,大喝一声,“逢安,还不弃暗投明!陛下对你十分看重,你若投了陛下,陛下一定会厚待你!”   逢安面色冷峻的高喊,“马援,我不会背叛樊王,你休要乱我军心!杀!”   逢安持剑冲了上去。   马援举起大锤就是一下。   逢安被砸的后退了足足三步,手上的铜剑巨颤,嘎嘣一声断成了两节。   铜剑很锋理,也很硬。   但正是因为如此,铜剑缺乏韧性,所以极脆。   铜剑在随后的朝代中,逐渐的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跟它太脆有极大的关系。   逢安呲了呲牙,大拇指似乎断了,虎口开被崩出了一个血口子。   马援力气大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短短一个照面,他就明白自己不是马援的对手。   但他不能退,更不能露出异色。   逢安丢下了断剑,从身边的亲兵手里抢过了一柄长枪,用布稳稳的将长枪绑在了手上,再次迎上了马援。   因为大拇指断了的关系,逢安必须用布缠着长枪,才拿的稳。   马援见逢安再次杀来,持锤而立,威风凛凛,冷哼一声道:“冥顽不灵!”   话音落地,马援挥动手里的铜锤,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借着半圆加持的力道,砸向了逢安。   逢安瞳孔一缩,闪身避开了马援的铜锤。   铜锤砸到了城墙上,将脚下的几块城砖砸碎。   城墙也跟着颤了一下。   逢安借着马援弯腰之际,端起长枪就刺向了马援。   马援另一手拿着的铜锤一扫,荡开了逢安手里的长枪,又顺势将地上的铜锤往上一挑,砸断了逢安手里的长枪。   随后两柄铜锤,交替着砸向逢安。   逢安被逼的一个劲后退。   相魁等人跟在马援身侧,收割着逢安身边的侍卫。   城头的另一侧。   朱鲔抵达战场以后,并没有遇上像马援这么凶猛的敌人,他凭借着手底下的一众亲兵,快速的将城头上的周军压制向了一个角落。   眼看就要功成。   张昂突然率众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朱鲔一下子就惊了。   “你怎会在此处?!”   张昂急声道:“赤眉根本就是一群草包,逢安也是草包。他根本不是贼人的对手,函谷关怕是要失守了!”   朱鲔浑身哆嗦着,很不得一剑将张昂给宰了。   朱鲔咬着牙,低吼道:“你坐镇城门楼子,逢安既然不敌,你为何不率军去驰援?即便是不愿意去驰援,也该稳居城门楼子,稳定军心,再不济也应该召城内歇息的兵马上城协防!   而不是出现在此处!”   张昂听到这话,瞪起眼,喝道:“你冲我吼什么?赤眉不敌,乱了关城的防务,那是赤眉的错,又不是我的错!   你别忘了,我是大将军,你是后军将军。   我可以吼你,但你没资格吼我!”   朱鲔气的三尸神暴跳,他强忍着怒意,颤声道:“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张昂果断道:“当然是找你带着兵马离开函谷关!”   说到此处,张昂还哼哼了起来,“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根本不会叫你!”   朱鲔怒火瞬间涌上了胸膛,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叫临阵脱逃!”   张昂面色一冷,盯着朱鲔道:“那你走不走?!” 第601章 背叛   张昂的话就像是一盆凉水,瞬间浇灭了朱鲔心头所有的怒火。   贼人攻势凶猛,逢安那边已经落入颓势,他这边也只是勉强压住了贼人的攻势。   张昂逃了,无人驰援,逢安必败,他留在此处根本挽回不了局面,只会为逢安陪葬。   张昂放弃了城门楼子,就等于放弃了这次战事。   贼人又不蠢,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攻占城门楼子,分割战场的机会。   朱鲔恨不得一刀宰了张昂,但却没办法付诸于行动。   因为张昂是他的上司。   他只能阴沉着脸,默认了张昂逃跑的提议。   张昂见朱鲔不说话,讥讽的道:“明明很惜命,装什么清高?”   张昂不屑的撇撇嘴,也不管朱鲔的反应,冲着城头上的绿林军将士们招呼了一声。   “退!往潼关退!”   喊完这话,张昂头也不回的率领着自己的亲兵快速往城墙下跑去。   朱鲔牙齿咬的咯嘣响。   却拿张昂无可奈何,只能低吼了一声,“退!”   然后率领着自己的亲兵,追了上去。   跑到下城墙的石阶口的时候,朱鲔脚下一顿,往逢安赶去协防的城墙方向看了一眼,犹豫再三,吩咐身边一个亲兵道:“你去!跟逢安说!就说我们绿林对不起他!”   说完这话,朱鲔一脸屈辱的往城头下奔去。   亲兵是朱鲔的族人,也是朱鲔麾下的死士。   他已经做好了随时为朱鲔牺牲的准备。   所以朱鲔让他冒死去传信,他没有半点犹豫。   他快速的奔向了逢安所在的地方。   赶到地方的时候,马援已经将逢安给打残了,隔着老远,也能看到逢安臂骨刺穿皮肉,露在外面的景象。   鲜血早已将逢安染红,但逢安依然在战斗。   逢安身边的亲兵们,早就被相魁等人拼杀的只剩下了三五人。   朱鲔亲兵的双眼瞬间就红了。   他也是懂道理的人,他深知逢安能落到这步田地,他们绿林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张昂没逃的话,逢安即便是被砸成了肉饼,那也是值得的。   张昂逃了,逢安如此血战,就显得像是一个笑话。   朱鲔亲兵隔着老远,带着哭腔冲逢安喊道:“逢将军,我家将军说了,我绿林军对不住你!”   喊完这话,朱鲔亲兵没敢再看逢安的惨状,以及逢安听到他这句话以后的反应。   他带着哭腔,抹着泪,狼狈的逃离了战场。   马援挥舞着铜锤,正准备给逢安最后一击,但听到了朱鲔亲兵喊话以后,铜锤悬在了逢安的头顶。   逢安双眼已经被鲜血填满了,早就看不清楚东西了。   双耳也有些听不见远处的声响。   他的脑袋刚才被马援铜锤的余波震了一下,一直在嗡嗡作响。   逢安已经脱力,他已经做好了被马援一锤结束性命。   可等了许久,只感受到了马援的锤风,只看到了锤影在眼前晃动,却不见铜锤落下。   逢安快速的用手里的残剑在胸前横扫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努力竖起耳朵,眯着眼睛,在辨别马援的位置。   马援持锤而立,神色复杂的看着逢安在哪儿挣扎。   “逢将军!你们败了!”   马援的声音里带着一些惋惜。   马援距离逢安很近,所以逢安能听到一些马援的声音。   他通过声音辨别了马援的位置以后,立马面向马援,举起了残剑。   逢安呵呵一笑,道:“马将军说笑了。逢某虽然不是马将军的对手,可马将军想拿下函谷关,可没那么容易。   马将军纵然打败了逢某,也拿不下张将军和朱将军。”   马援叹了一口气,道:“张昂他们似乎退了……”   逢安一愣,哈哈大笑道:“马将军,逢某敬你是一位英雄,你不该如此哄骗逢某。”   马援怜惜的道:“你难道没有察觉到你身边亲兵的一样吗?”   逢安又是一愣,快速的看向了两侧。   他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更多是凭感觉和声音。   “逢福逢祥何在?”   逢安侧着脑袋感受了许久,也没有感受到自己亲兵站在身边,急忙呼喊。   “郎君……适才有朱将军的亲卒过来喊话,说绿林军对不起您。马将军本来能一锤结束了您的性命,听到朱将军亲卒喊话以后,生生收住了手。”   “……”   逢安愣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张昂跑了,朱鲔也跑了?   他们放自己一个人在此撕杀,在此征战?   “逢将军……”   马援见逢安受了打击,站在原地久久也没有动作,忍不住开口呼喊了一声。   逢安缓缓回神,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丝笑意,“我白拼命了?”   马援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岂止是白拼命了。   还被无情的背叛了。   逢安一点一点扯起嘴角,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变得更灿烂,“我没有愧对樊王的信任!”   说完这话,不等马援开口。   逢安提着残剑指向了马援所在的方向,笑着道:“你刚才不杀我,是在怜悯我?”   马援没有开口。   他刚才及时收手,没有杀了逢安,确实是怜悯逢安。   他不屑于说假话,但也不想去刺激逢安这个可怜人,所以他一言不发。   逢安深吸了一口气,冲着马援喊道:“我逢安无需怜悯!”   话音落地,逢安持剑跌跌撞撞的冲向了马援。   逢安身边的亲兵们,也含着泪,拿着兵刃,冲向了马援。   马援哀叹一声,“何必呢……”   他有心生擒了逢安,献到鱼禾面前,说不定能为逢安讨一条活路。   可逢安并没有领情,反而发起了冲锋,一心求死。   待到逢安一众冲到近前,马援挥起铜锤,一锤结束了逢安的性命。   逢安的亲兵们也纷纷倒在了相魁等人兵刃下。   “去几个人,将逢安等人的尸骸献到陛下面前。剩下的人随我扫平函谷关!”   马援很同情逢安的遭遇,但并没有在逢安的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   他留下了十数人收殓逢安等人的尸骸以后,就再次率领着将士们冲向了近处的撕杀场。   张昂和朱鲔率众逃了,逢安被阵斩于城墙上,函谷关基本上可以说是破了。   马援率众清剿了城头上的残敌,追至城内的时候,张昂、朱鲔早就跑没影了。   留给了他一座空城,以及一些粮食和军备。   粮食和军备的数量不小。   张昂和朱鲔在逃离函谷关的时候,为了避免被追击,特地扔下了所有辎重,只带上了马匹和一点点口粮,就迅速离开了。   所以他们的辎重全给周军留下了。   马援在搜索了整个关城,确认了没有大股敌人以后,迅速将兵马分成了两股。   一股去清理战场。   一股分成上百部,在关城内搜索藏匿的敌人。   虽说他已经巡视过一圈了,但还是要搜索一下。   关城内有密室、密道、酒窖等地下隐秘建筑的话,也许会有人躲在里面。   鱼禾随后会入关,所以马援必须将关城内所有人全部揪出来,确保不会有人刺杀鱼禾。   傍晚的时候。   关城内外收拾妥当了。   鱼禾跨马入了函谷关,冯异、巴山等人率领着兵马紧随其后。   关城门口。   马援在向鱼禾见礼以后,细细的禀报了一下此次战事的过程。   虽然在此之前已经借着传信兵禀报过一次了,但见了鱼禾,还得禀报。   鱼禾默默的听完了马援的讲述以后,感慨道:“逢安遇人不淑啊。”   逢安是一个真汉子。   他将忠诚献给了樊崇,将信义献给了张昂和朱鲔。   可樊崇愧对他的忠诚,张昂和朱鲔也愧对他的信义。   樊崇明明没有足够的政治斗争的经验,也没有那个脑子,非要跟王匡与虎谋皮。   结果自己没占到多少便宜,反而害死了逢安。   逢安几乎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张昂和朱鲔,可张昂和朱鲔果断将他的后背暴露在了敌人眼前。   “在得知张昂和朱鲔临阵脱逃以后,他的心死了……”   马援沉声说着。   鱼禾点了点头,“哀大莫过于心死,不然他也不会一心求死。差人将其尸骸缝好,厚葬了。”   鱼禾能为逢安做的,愿意为逢安做的,只有厚葬。   即便是逢安被马援生擒,鱼禾依然会让人厚葬了他。   逢安是个真汉子不假,是个人才也不假。   但他和张昂三人杀了鱼禾的使臣,鱼禾需要拿他的脑袋给群臣一个交代,给天下其他势力一个震慑。   鱼禾将厚葬逢安的事情交代下去以后,就率众入了函谷关。   函谷关告破。   挡在鱼禾面前的就剩下了三寨一关。   三寨是函谷关和潼关中间的三个军寨。   一关便是潼关。   攻破了三寨一关,就到长安城了。   鱼禾在函谷关内歇息了两日,安顿好了受伤的将士以后,再次踏上了征程。   值得一提的是,相魁等一众陪着马援征战的右虎贲卫将士被留在了函谷关。   相魁等一众右虎贲卫的将士,陪着马援冲杀期间,严格的执行了鱼禾的命令,保护了马援的安全。   所以马援在战场上撕杀了一圈,只是蹭破了点皮。   但相魁等一众右虎贲卫将士受伤很重,需要好好养伤。 第602章 驻军寨!   出了函谷关,往前就是定军寨、虎岭寨、驻军寨。   三个军寨,最早是用来沟通函谷关和潼关的。   后来废弛了多年。   刘伯升、王匡、刘歆等人征讨三辅的时候,王莽为了抵御他们,又命人将其休整了一番,重新利用了起来。   王匡和樊崇占据三辅以后,也利用上了这三个军寨。   三个军寨中。   定军寨和虎岭寨,只是两个小军寨。   寨城跟瓮城一般大,驻军没有超过三千。   驻军寨就有所不同。   说是一个寨子,其实是一座关城。   因为驻军寨就是在秦函谷关的基础上营造的。   驻军最多可达五万。   鱼禾挥师长安城,在定军寨和虎岭寨两个军寨上,几乎没遇到什么威胁。   三千人的小寨,冯异和马援各遣寇恂和耿弇,各率一千兵马,就将其荡平了。   大军抵达两寨的时候,寇恂和耿弇已经将一切收拾妥当。   到了驻军寨的时候,大军才停下脚步。   驻军寨处在两山之间,比函谷关的地利位置还要优越。   函谷关的位置可以说是一夫当关,百夫莫开。   驻军寨的位置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驻军寨虽说能屯兵五万。   可王匡和樊崇的兵马先后在兖州、函谷关,各败了数场,手里的兵马已经不多了。   所以二人只派遣了一万兵马驻守驻军寨。   领兵的是朱鲔。   朱鲔在和张昂逃离了函谷关以后,逃到了潼关。   王凤亲自坐镇潼关。   见了王凤,张昂是毫不犹豫的将函谷关失利的事情往逢安身上甩。   朱鲔果断将函谷关失利的实情告诉了王凤。   张昂因此彻底跟朱鲔闹掰。   王凤夹在中间是格外头疼。   朱鲔有能耐,张昂是绿林的元老。   向着谁,对现在的战事都没有益处。   就在王凤准备请示王匡和樊崇的时候,朱鲔主动请缨,要镇守驻军寨。   驻军寨的重要性,王凤清楚。   朱鲔有能耐,驻守驻军寨,他也放心。   所以王凤答应了朱鲔的请求。   朱鲔接替了驻军寨的守将。   张昂则找了个借口,颠颠的跑回了长安城。   鱼禾率军到了驻军寨,往寨城上一瞧,皱起了眉头,“恐怕是一场恶战啊。”   马援面色凝重的点了一下头。   朱鲔是真有能耐,将驻军寨的防务布置的像是一个大刺猬。   仅仅是表面上的防务,就让人觉得不好对付,更别提潜藏的防务了。   在函谷关的时候,以张昂为首,朱鲔没办法展现出自己所有的能耐。   在驻军寨,朱鲔一个人说了算,所以他努力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限。   冯异在马援点头过后,沉声道:“防务上没有任何破绽,朱鲔也不会答应投诚,派遣使臣去劝降,也是徒劳。   所以这驻军寨,只能硬啃了。”   马援沉吟道:“朱鲔恐怕是被逢安的死刺激到了。所以想使尽浑身解数,跟我们殊死一搏,为潼关的王凤争取一线生机。”   王匡、樊崇手里的兵马数量有限。   在决定了死守潼关以后,驻军寨注定不会有太多兵马。   驻军寨没有足够的兵马,就拦不住鱼禾的脚步。   所以驻军寨没必要死守。   可如今朱鲔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明显是要死守驻军寨。   他死守驻军寨,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帮王凤、王匡消耗一下鱼禾的兵力。   而他和他的兵马,最终肯定会全军覆没。   朱鲔肯定是被逢安的死刺激到了,不然他不可能如此绝然。   “找个地方安营扎寨,歇息一日,商量了一下如何破城。”   鱼禾目光盯着驻军寨又打量了一圈,缓缓开口。   马援和冯异点了一下头,迅速派人下去传令。   扎好了营地,做好了饭。   鱼禾、马援、冯异等人坐在中军大帐内,一边吃饭,一边商量着该怎么打驻军寨。   马援提议强攻,全军一起压上,借着兵力多过朱鲔数倍的优势,生啃下驻军寨。   冯异不赞成马援的提议,他觉得直接生啃的话,虽然有机会能攻破驻军寨,但伤亡会很大。   一旦伤亡超过了四成,那后面的潼关就不用打了。   毕竟,潼关的地理优势和驻军寨相当,皆是易受难攻的地方。   而潼关的守军足足有八万多人。   其中虽然有些滥竽充数之辈,但能战的也在五万左右。   除此以外,王匡和樊崇将军中所有的重型军械全部安置在了潼关。   没有足够兵力的话,很有可能会在潼关折戟。   所以冯异不赞成马援的提议。   冯异觉得,应该先以疲敌战术,将敌人折腾的疲惫不堪,然后再伺机攻城。   如此一来的话,战损不会太大。   两个人各持己见,说着说着有些上头。   马援吹胡子瞪眼道:“我们已经杀到了此处,潼关在望,长安在望,没必要在驻军寨上浪费时间。”   冯异虽说不喜欢跟人争斗,但在这个问题上他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固执。   “我们全军压上,跟驻军寨的人死战,刚好逐了朱鲔的心意。他会想方设法残害我们的将士,将我们的战损扩大,让我们无力再征讨潼关。   我们若是无力征讨潼关,那拿下驻军寨又有什么意义?”   马援喝道:“阴识已经逼近了此处,吴汉也已经在长安城和咸阳交界处的山林里待命。若是我们无力征讨潼关,可以等阴识到了以后合力征讨潼关。   必要的时候我们还可以让吴汉去佯攻长安城,逼迫王凤分出一部分兵马去守卫长安。”   冯异沉声道:“那不如由我们牵制潼关的兵马,让阴将军率军去驰援吴汉将军,一起去偷袭长安好了。   等到吴汉将军和阴将军拿下了长安城以后,还能回过头跟我们一起夹击潼关。”   马援听到这话,瞬间不说话了。   他明白了冯异为何会固执的要求降低战损。   问题的关键就是长安城。   若是在驻军寨战损过大,无力拿下潼关的话。   那他和冯异率领的主力军,就会彻底退到二线,给阴识和吴汉率领的偏师打辅助。   攻破长安城可是大功一件。   甚至可以说是此次北征第一功。   若是由阴识和吴汉攻破长安城的话,那这一桩功劳就是阴识和吴汉的。   如果仅仅是功劳的话,那也没什么。   他们二人此次北征已经建立了不少功劳了,阴识和吴汉即便是破了长安城,拿到了大功,也很难取代他们在军中的地位。   阴识是个外戚,他的功劳再大,封赏再高,依旧会有人说他是借着裙带关系上位的。   所以他即便是拿着实打实的功劳得到了军中第一人的位置,也难以服众。   吴汉如今地位太低,拿下了长安城,顶多就是封个侯,根本不可能取代他们。   所以即便是阴识和吴汉拿了攻破长安城的大功,他们也不会太在意。   真正令他们在意的是面子。   作为主力军两大将领,打仗打到最后,打成了辅助,让偏师取代了他们,成为了主力。   传扬出去人家会说他们两个无能。   他们不愿意挂上无能的头衔,更不能挂上无能的头衔。   若是他们已经无力征讨潼关,征讨长安城的话,他们给吴汉和阴识打辅助,他们也心甘情愿。   可仅仅是因为想尽快拿下驻军寨,就耗费大量兵力,使得后面无力征讨潼关、无力征讨长安城的话,那就有点没必要。   而且他们是主力,他们在兵力上占据绝对的优势。   由他们征讨潼关、长安城,能确保万无一失。   由吴汉和阴识去偷袭长安城的话,存在着一定的风险。   吴汉和阴识出灵关道的时候,也就三万多兵马。   征讨完了蜀郡、广汉郡、汉中郡、三辅,再给各城留下一个守军,剩下的兵马恐怕在一万多。   一万多兵马拿下长安城的几率仅有三成半左右。   马援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缓缓道:“那就依照冯将军所言吧。”   马援最终还是被冯异给说服了。   因为他不想戴上无能的帽子,更不想让阴识和吴汉去冒险搏那三成半左右的几率。   冯异见马援不再跟他争论,便开始讲述自己的谋划。   “今夜我们便开始佯攻。我们将麾下的将士分成数批,以一万五千人为限,两个时辰攻一次,中间不停歇。   敌人要防住我们一万五千人进攻,就必须投入七千到八千的兵力。   我们不给他们休息的机会,猛攻三日。   敌人就会配备不堪。”   冯异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们攻打两次以后,敌人肯定会猜倒我们在用疲敌之策,所以会调整兵力部署。   届时,我们将投石车、重弩、连城弩、火石车等一种器械用上,逼他们投入更多的兵力跟我们作战。   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   马援瞥了冯异一眼,沉声道:“就怕我们猛攻的三日后,朱鲔会向潼关求援,让潼关派出兵马接替驻军寨的守军。”   到时候疲敌之策可就白用了。   冯异点着头道:“所以我需要有人率领一支兵马,越过驻军寨边上的崇山峻岭,去潼关和驻军寨中间的官道上设伏,不给他们交换兵马的机会。” 第603章 驻军寨告破!   马援眉头微微一凝,“驻军寨周遭的崇山峻岭可不好过。”   驻军寨周遭的崇山峻岭若是好过的话,驻军寨也不会成为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   驻军寨北是黄河、南是秦岭、西是高原。   从驻军寨北过的话,不仅要绕过崇山峻岭,还要两渡黄河。   从驻军寨南过的话,不仅要过秦岭,还要过高原。   秦岭漫长幽深,里面充满了各种毒物和猛兽,不仅容易迷失在里面,也容易被毒物和猛兽所噬。   高原沟壑万千,行军十分困难。   所以从南绕过驻军寨,需要七八日。   七八日的时间,足够潼关的援军往返驻军寨数次了。   所以从南绕,不可取。   从北的话,还有那么一点儿希望。   但时间要求的很紧,冯异的计划是猛攻驻军寨三日,那么前去堵后路的人,就必须在三日内跨过崇山峻岭,两渡黄河。   寻常将士很难完成。   冯异听到马援的话,点了一下头,却没有开口。   鱼禾眉头一扬,看着冯异,哭笑不得的道:“你是惦记上朕的右虎贲卫了吧?”   去抄后路的人肯定不能太多,太多的话就容易露出破绽,被王凤察觉到。   所以人数应该保持在千人左右。   上千人,不仅得完成长途奔袭,还得承担阻挡敌人重兵的重任。   军中上下,也只有右虎贲卫能做到了。   冯异笑了,拱着手道:“陛下睿智……”   鱼禾指了指冯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手下就那么点精兵悍卒,冯异还真是不客气。   冯异笑眯眯的看向了马援。   马援心头一跳,没好气的道:“寇恂还是耿舒?”   兵有了,剩下的就是将了。   相魁如今躺着,所以只能另择人选去率领右虎贲卫突袭了。   马援麾下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寇恂和耿舒。   冯异笑着道:“寇恂!”   耿舒还难以担此重任。   其实冯异更希望是景丹。   但景丹如今人在蜀郡镇守,现在调景丹过来的话,根本来不及,所以冯异只能用寇恂。   景丹在此次北征期间并没有大放异彩。   他被鱼禾调遣到了阴识麾下,随着阴识的左路大军一起攻城掠地。   然而,鱼禾不止调遣了景丹跟随阴识,还调遣了吴汉跟随阴识。   吴汉有点猛的不像话,几乎盖过了左路大军所有将校的风头,所以景丹没有露头的机会。   冯异也没有怎么关注过景丹,也没怎么关注过寇恂。   他之所以知道他们,愿意用他们,是因为耿弇在他身边的时候,一直跟他讲述景丹、寇恂等人在上谷期间所崭露出的能耐。   耿弇的实力不俗,他所推崇的人,实力肯定不一般。   冯异自然愿意一用。   其实耿弇也适合去做此事。   但耿弇杀心太重。   冯异怕他一路上为了隐藏行踪,屠戮太多无辜之人,所以没用他。   鱼禾对百姓的性命看的很重,耿弇若是屠戮太多无辜之人的话,这一遭也许就白走了。   甚至此次北征,都有可能白参与了。   有人可能觉得这有些夸张,事实上一点儿也不夸张。   史书上记载,耿弇平灭的郡治有四十六个,屠灭的城池有三百座。   平均下来,平定一个郡治,就会屠十三城或十四城。   由此可见,耿弇的杀性有多大。   马援瞪了冯异一眼,喝道:“给你!”   冯异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鱼禾缓缓道:“既然定下了计策,也挑好了人手,那就速速动起来吧。”   马援、冯异等人齐齐拱手,应允了一声。   当天夜里,马援便将寇恂派遣到了冯异帐下听用。   鱼禾也将右虎贲卫派去了冯异帐下。   冯异简单的给寇恂介绍了一下作战任务以后,让他带着右虎贲卫踏上了征程。   次日,天还未亮。   冯异就派遣兵马依照自己定下的计划,对驻军寨展开了猛攻。   喊杀声从天还未亮的时候响起,然后就没停过。   大营里的将士被分成数批,对驻军寨展开了轮番攻伐。   驻军寨里的朱鲔率军匆匆应对,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在一连抗住了数轮攻打以后。   朱鲔看出了冯异在用疲敌之策,立马对驻军寨内的兵马做出了一定的调整。   只是等他刚刚调整完,冯异的攻势变得更猛。   朱鲔被迫将原本安排着轮休的将士重新派上了战场。   如此又过了数轮,兵马困饥交加,已经开始露出了颓势。   朱鲔立马派人赶往了潼关去求援,准备换兵。   求援的人赶到了潼关,将驻军寨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王凤。   王凤犹豫了一下,在派人请示了长安城内的王匡和樊崇以后,得到了王匡和樊崇应允后,才派遣兵马赶往了驻军寨驰援。   只是他这么一请示,彻底将朱鲔送上了断头台。   依照冯异的推算,朱鲔察觉出自己的意图,派人去潼关请求换兵,这中间的过程大概需要三日。   可王凤派人去长安城一请示,时间被拉长到了近四日。   寇恂等人的任务本来是去截击潼关援军的。   可是他们到了潼关通往驻军寨道路上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潼关过来的兵马。   所以寇恂当机立断,在一处险地设下了伏击。   将原本的截击战事,变成了伏击战事。   潼关的援军并不觉得有人能绕过驻军寨,出现在潼关通往驻军寨的道路上,然后一路上毫不顾忌的急行军,一头扎进了寇恂布下的埋伏圈,被寇恂杀了个痛快。   冯异猛攻了驻军寨三日,确认了驻军寨的兵马已经疲惫至极,且没有新的兵马替换以后,冯异就确定了寇恂等人已经依照他的谋划抵达了潼关通往驻军寨的道路上,成功的阻击了敌人的援军。   冯异当机立断,对驻军寨展开了总攻。   数万兵马,如同虎狼,扑向了驻军寨。   驻军寨的兵马数量有限,应对周军此前的猛攻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应对更加凶猛的总攻,就难以招架。   一个照面,周军就杀向了城头。   有人果断降了,有人殊死搏斗。   在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短兵相接以后,朱鲔和他的三百多亲兵,一起倒在了耿弇的刀下。   驻军寨告破。   俘虏了三千绿林,杀死了六千多绿林。   周军的战损也达到了四千多人。   朱鲔能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打出三比二的战绩,已经很不错了。   若是他手里的兵马再多一些,亦或者潼关、驻军寨、函谷关三地的防务由他一人主导,也许战事会有不一样的变化。   冯异在拿下了驻军寨以后,并没有停歇。   而是果断派遣了耿弇率领着大批兵马赶到潼关通往驻军寨的必经之路上驰援寇恂。   待到耿弇率人赶到寇恂所在的伏击之地的时候。   潼关而来的一万绿林,已经被寇恂击溃。   俘虏了八千多人,阵斩了八百人,剩下的人在发现同袍中了埋伏以后,果断逃了。   有人逃进了附近的山林,也有人逃回了潼关。   右虎贲卫的将士在战场上折损了近百人,在此前的急行军途中伤了七十多人。   当耿弇带着寇恂,押解着俘虏赶会了驻军寨以后。   冯异才长出了一口气,赶到了寨外的大营向鱼禾禀报战果。   冯异打仗,向来是四平八稳,很少有冒险的举动。   此次让寇恂去截击潼关的援军,也是他突破自己的一种尝试。   他很怕寇恂和右虎贲卫全军覆没。   所幸寇恂完好无缺,右虎贲卫伤亡也不重。   寇恂还打出了一个相当亮眼的战绩。   冯异向鱼禾汇报了战果以后,有意无意间提出,想拿自己麾下的耿弇换马援手里的寇恂。   冯异倒不是看不上耿弇,相反,他觉得耿弇很厉害。   只是耿弇的性子,跟他有些不合。   他怕耿弇跟着他会耽误了。   耿弇是那种领着四百人,就敢跟敌人三四千,甚至更多人叫板的人。   他是那种领着四百人,只跟敌人四百人叫板的人。   寇恂是那种领着四百人,可以跟敌人四百人叫板,也可以跟敌人三四千人叫板的人。   并且人狠话不多,杀性也不大。   耿弇的性子跟他有些冲突,寇恂的性子就跟他很合得来。   此次去潼关通往驻军寨的道路上伏击,若是派遣耿弇去的话。   俘虏的人数恐怕过不了五千。   甚至有可能一个俘虏也没有。   鱼禾知道冯异的心思,他也给冯异叫了个实低。   他让耿弇去冯异麾下,就是让冯异约束一下耿弇的杀性。   若是让耿弇去跟马援的话,马援不会约束耿弇的杀性。   马援自己杀性就大,让他去约束耿弇的杀性,那不是开玩笑吗?   在拒绝了冯异换将的提议以后。   鱼禾率众入驻了驻军寨。   在驻军寨休整了一日后,大军再次杀向了潼关。   潼关跟驻军寨之间的道路并不长。   潼关也是北临黄河,南依秦岭,唯一不同的是,潼关背后并不是高原,而是壁立千仞的华山。   大军抵达潼关的时候,潼关内的王凤早已严阵以待。   朱鲔战死,王凤悲痛不已。   他有心为朱鲔报仇,但是他没信心能挡住周军的脚步。   于是乎鱼禾刚刚率军抵达潼关,王凤就派遣了人到周军大营跟鱼禾交涉。   ……   …… 第604章 刘玄的惊人之举   中军大帐。   鱼禾见到王凤使臣的时候,略微有些诧异。   瞧着对方老态龙钟,一脸苦笑的模样,鱼禾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投了更始?”   孔放躬身一礼,恭恭敬敬的道:“臣孔放,参见陛下。”   鱼禾摆摆手,“不必多礼,快说说你什么时候投了更始?”   孔放拱手道:“非是臣投了更始,而是先皇帝的遗骸落在了王匡手里,王匡以此要挟,臣不得不供王匡驱使。”   鱼禾皱眉,“朕听潜藏在长安城的探子汇报,你已经拿到了王莽的部分遗骸,王莽的遗骸又怎么会落到王匡手里。   难道是你保管不善,被王匡所抢?”   孔放摇摇头,苦笑着道:“臣拿到先皇帝遗骸,已经藏了起来。是公孙述手里的先皇帝遗骸,落在了王匡手里。   王匡得知臣在为宪皇帝的遗骸奔走,便以此要挟,让臣供他驱使。”   鱼禾恍然大悟,“如此说来,朕若拿到了王莽的遗骸,你也会供朕驱使?”   孔放哭笑不得的看着鱼禾。   鱼禾还真是恶趣味。   鱼禾即便是没有拿到王莽的遗骸,他也会供鱼禾驱使。   周承新志。   鱼禾得王莽禅让帝位,自然也继承了王莽的遗产。   他是王莽的旧臣,自然也是王莽的遗产之一。   只是如今被王匡所迫,身不由己。   不然他早就葬了王莽,赶到金陵城去给鱼禾效力了。   “陛下说笑了。待臣收殓了宪皇帝遗骸,自当跪伏在陛下膝下,供陛下驱使。”   孔放苦笑着说。   鱼禾撇撇嘴,“你是王凤的使臣,却说着要为朕效力的话,你不觉得很违和吗?”   孔放脸上的苦笑更浓,但却没有反驳鱼禾的话。   因为他也感觉到有些违和。   鱼禾请孔放坐下,吩咐人准备了酒水以后,问道:“说说吧,朕刚到潼关近前,王凤就急匆匆的派遣你来找朕,所为何事?”   孔放拱手道:“王将军希望能跟陛下罢手言和。”   鱼禾愣了一下,好笑的道:“王凤是没睡醒,还是得了失心疯?朕已经率人杀到了潼关,再加把劲就能荡平更始,入驻长安城。   他现在要跟朕罢手言和?   你觉得可能吗?”   孔放一脸尴尬。   他也觉得王凤有些异想天开。   鱼禾已经拿下了半个三辅,入驻长安城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种情况下,鱼禾怎么可能罢手言和?   除非鱼禾疯了!   但受制于人,只能依人所求。   “陛下,王将军的意思是,陛下若是能罢手言和,他们愿意尊陛下为宰衡,跟陛下共治天下。”   孔放干巴巴的说着。   说完这话,他自己都有点脸红。   鱼禾一脸无语的翻着白眼,“孔放,你也是个有智慧的人。这种蠢话你也好意思说出来?九州朕坐拥大半,跟王凤罢手言和以后,居然只能跟王匡和樊崇平起平坐?   是他们蠢?还是朕蠢?”   孔放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是王凤蠢。   说出的条件蠢的令人发笑。   但依着王凤的意思,蠢就蠢了,万一鱼禾脑袋一热答应了呢?   有枣没枣打两杆子,又没有什么损失。   “民心向汉……”   孔放努力在帮王凤说话。   只是话刚说了一半,就听鱼禾不紧不慢的道:“民心到底是向汉还是向周,那得百姓自己说了算。而不是你们说了算?   你们如今就剩下了长安、咸阳几处疆域,治下的百姓仅有百万。   而朕如今坐拥大半个九州,治下的百姓千千万。   民心到底向着谁,还不明显吗?”   孔放苦着脸,没有再多言。   他心里很清楚,王凤交代给他的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   到鱼禾这里走一遭,也只是个形势。   只是王凤自己觉得有那么一丝成的可能性,所以非逼他走这一遭。   如今鱼禾的态度很明确,他说再多也没用。   鱼禾盯着沉默不语的孔放,继续道:“孔放,这天下不是一家一室的天下,而是芸芸众生的天下。   所以这天下赵氏坐得,刘氏坐得,王氏坐得,我鱼氏就怎么坐不得?   你回去告诉王凤,让他也传话给王匡和樊崇。   就说这潼关朕会破,长安城朕也会破。   他们若是识趣,尽早投诚。   朕可以将他们投诚当作是献城之功,许他们高官厚爵。   他们若是不识趣,负隅顽抗。   那就让他们准备好刀兵,跟朕在战场上一决雌雄。”   孔放抿着嘴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鱼禾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留着孔放在中军大帐内饱餐了一顿,然后派人送孔放回了潼关。   孔放回到潼关内以后,就将他跟鱼禾交谈的一切告知给了王凤。   王凤长吁短叹了许久以后,派人去长安城见王匡和樊崇。   只是王匡和樊崇都无暇顾及他。   因为王匡和樊崇闹僵了。   逢安战死函谷关,张昂回到了长安城以后,就将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了逢安头上。   樊崇不信,要拿了张昂问个清楚。   王匡不允,两个人在朝堂上闹崩。   樊崇出了宫城,秘密派人拿了几个从函谷关战场上下来的绿林将士,询问函谷关一战中所发生的一切。   在得知张昂临阵脱逃,将逢安孤身一人丢在了函谷关去迎战鱼禾数万大军以后,樊崇怒火冲天。   率众杀到了张昂的府邸,要宰了张昂给逢安报仇。   王匡及时率众赶到,跟樊崇对持在了一起。   王匡努力劝说樊崇,让樊崇给他一点时间,他会给樊崇一个满意的交代。   樊崇有些意动,准备答应王匡。   关键时刻,刘玄派遣刘氏的宗老,率领着宫卫赶到,要请樊崇和王匡入宫一起商议着解决此事。   樊崇和王匡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二人率领着亲卫,赶往了宫内。   但是路径宫门的时候,从宫门两侧冲出了上千宫卫,伏击了樊崇一行。   宫卫们还招呼着王匡一起率众伏杀樊崇。   樊崇瞬间明白,从始至终,他在王匡、刘玄等人眼里就是一个外人。   刘玄说什么请他议事,实际上是要伏杀他。   樊崇怒火冲天,率众突出了重围,回到府邸上以后,就召集了群臣,领兵杀向了宫城。   王匡被刘玄的骚操作给蠢哭了。   但他又不得不召集长安城内的绿林,赶到宫城内守卫刘玄。   一时间赤眉和绿林厮杀在了一起,势同水火。   王匡根本就无暇顾及潼关的战事。   王凤向他汇报鱼禾的事情,也是徒劳。   鱼禾也是在王凤派人回长安报信没多久以后,才得知了长安城内的巨变。   中军大帐内。   鱼禾正在跟冯异、马援等人商量征讨潼关的战事。   商量到了一半,军中的斥候就通过禀报出现在了中军大帐内,向鱼禾禀明了长安城内的巨变。   鱼禾听完以后是目瞪口呆。   冯异、马援等人也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意的事情一半,张大了嘴,瞪大了眼。   “这……这刘玄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耿弇第一个回过神,回过神以后就不可思议的惊叫了起来。   耿弇觉得,不是得了失心疯的人,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情。   更始朝如今可以说是大敌当前,眨眼间变有覆灭的风险。   这种时候更始朝上下就应该团结一心,共度眼前的难关,如此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可刘玄在这种关键时候,不想着应对外敌,居然向樊崇这个手底下握着长安城近大半数兵马的人下手。   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冯异、马援等人听到耿弇的惊呼,也回过了神,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鱼禾也回过了神,他由衷的感叹了一声,“刘玄还真是一个人才啊!”   刘玄这个人才,干出这种蠢事,在鱼禾意料之中。   别看刘玄出身不高,还有点小女人的姿态,但刘玄的野心却不小。   王匡、樊崇扶他上位当皇帝,他就想做一个真皇帝,而不是傀儡皇帝。   历史上他就是这般,在王匡等人扶持他上位以后,他就开始想方设法的向真皇帝靠拢。   为了做真皇帝,他在天下上位大定的时候,设计将对他威胁最大的刘伯升给宰了。   吓的刘秀不得不跑到他面前请罪,最后装孙子逃出了三辅。   刘玄此举,可以说是在自断臂膀。   要知道,历史上刘玄登基称帝的时候,更始朝所掌控的疆域仅有南阳郡等地,攻入长安城以后,也仅仅是多了一个三辅。   其他地方尚在各个义军的掌控当中,亦或者是莽新遗留的郡大尹、州牧掌控之中。   他的皇位尚未坐稳,他手里掌握的实力少的可怜。   在这种情况下,他将他手底下最能打的刘伯升给设计弄死了,将第二能打的刘秀逼跑了。   这不是骚操作是什么?   这不是自断臂膀,是什么?   有历史上刘玄所作的一切当例子,现在的刘玄在关键时候伏杀樊崇,鱼禾能理解。   毕竟,刘玄野心足够大,权利欲也极强,他很想成为一个名正言顺的掌管者。   杀了樊崇,他就能拿回一部分更始朝的权柄。   只是他的智慧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和权利欲。   他只看到自己杀了樊崇,能拿回一部分权柄,却看不到杀了樊崇以后所带来的后果。 第605章 趁虚而入   甚至,他可能都没想过伏杀樊崇不成,触怒了樊崇以后,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鱼禾觉得刘玄不仅性子像是女子,心性、做事的手段、做事的风格、考虑问题的方式,也跟女子无异。   短视、由着性子乱来、做事不考虑后果。   王匡居然费尽心思扶这种人上位。   王匡也是眼瞎的厉害。   冯异、马援等人听到鱼禾对刘玄的评价,一起重重的点头,表示赞同。   刘玄绝对是个人才。   而且还是人才中的大才,深得作死的要领。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作到死。   在这一点上,他们加起来也不是刘玄的对手。   他们对刘玄深表佩服。   冯异面含笑意道:“刘玄如此有能干,我们是趁机助他一臂之力呢?还是坐山观虎斗?”   马援乐呵呵的道:“我倒是觉得,陛下该封他一个伯,表彰其功。”   众人听到这话,齐齐乐了。   马援这个建议够损的。   鱼禾真这么干了,刘玄估计会气的吐血。   王匡和樊崇估计会自抠眼珠子。   他们得有多瞎,才会扶持这么个玩意儿上位。   鱼禾瞥了马援一眼,没好气的道:“朕没看出来,你还挺损的。”   马援笑着道:“不是臣损,而是刘玄太能干了。陛下若是不表彰其功,别人还以为我周室在怠慢功臣。”   鱼禾哭笑不得。   冯异等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一句‘别人还以为我周室在怠慢功臣’简直损到了极点。   以前怎么没发现冯异还有这种损透了的属性。   损起人来,简直不要命。   鱼禾笑过以后,缓缓道:“刘玄能干,那是刘玄的事情。我们无需助他一臂之力,也无需坐山观虎斗。   我们就依照我们最初定下的谋略,征潼关、破长安。   我们是堂堂正正之师,自然要行堂堂正正之道。   无需在这个时候投机取巧。”   冯异、马援等人闻言,深以为然的点头。   堂堂正正之师,就该有堂堂正正的气度。   能通过战事拿下潼关和长安,就没必要再去耍什么阴谋诡计。   刘玄在长安城内如何作,王匡和樊崇在长安城内如何斗,跟他们没有太大关系,他们只需要横推过去即可。   马援在点过头以后,笑着说道:“就怕王凤得知了长安城的详情以后,会失去跟我们为敌的心思。”   耿弇忍不住道:“那岂不是更好?”   冯异瞪了耿弇一眼,笑骂道:“就你话多?!”   耿弇撇撇嘴,没有再多言。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诸卿速速准备征讨潼关吧?”   冯异、马援等人齐齐起身,向鱼禾躬身一礼。   “喏!”   随后,冯异、马援等人出了中军大帐,准备起了攻打潼关的事宜。   潼关城内的王凤,原本还想通过谈判,跟鱼禾罢手言和。   即便是不能罢手言和,也可以借机探一下鱼禾的虚实。   甚至还可以铺一些后路,为随后战败做一些准备。   比如探一探鱼禾对他们的态度,看看他们战败以后,鱼禾会如此对待他们,他们投诚的话,鱼禾又会给他们什么样的好处。   可他的人从长安城回来以后,告诉了他长安城的惊变,他一下子就慌了,根本无暇去想其他的了。   冯异、马援等人做好了征讨潼关的准备以后,一起上阵,展开了对潼关的猛攻。   潼关是兵临长安城的最后一场战事。   在这场战事上,没必要藏着掖着,也没必要再去耍什么计谋。   冯异、马援、寇恂、耿弇、耿舒等人一起上阵,各率一支兵马,对潼关展开了猛攻。   鱼禾以大将军的身份,坐镇中军,负责压阵。   大战从开始起,一直持续了两日。   冯异、马援等人各展所长,在两日后破开了潼关。   王凤率领一部分兵马逃回了长安城。   鱼禾率军入驻了潼关。   就在鱼禾率军入驻潼关的时候。   吴汉率领着一群斥候在长安城外的渭水边上转圈圈。   长安城内巨变的消息,就是吴汉先探查到,然后派人传给鱼禾的。   四海镖行的人如今在长安城里蛰伏着,通往鱼禾身边的潼关一线又在更始朝手里握着,他们根本没办法将长安城内的消息传给鱼禾。   只有守在长安城边上的吴汉可以。   吴汉将长安城内巨变的消息传给了鱼禾以后,就一直盯着长安城内的动静。   王匡和樊崇闹僵了以后,樊崇率军猛攻宫城。   王匡率众拼死抵抗。   樊崇势大,所以处在上风。   王匡有点岌岌可危。   为了平息樊崇的怒火,王匡当机立断,砍了刘玄,以及一众刘玄册封的刘氏宗老,将他们的脑袋献给了樊崇泄愤。   然,在王匡砍刘玄等人的时候,樊崇也没闲着。   樊崇借着逢安此前安排到绿林当中的内应,砍了张昂的狗头。   待到王匡派人将刘玄等人的脑袋送到樊崇面前的时候,樊崇也让人将张昂的脑袋送到了王匡面前。   樊崇瞬间爽了。   可王匡不高兴了。   绿林更是群情激昂。   张昂作为绿林的三把手,被樊崇给杀了,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王匡在绿林上下的迫使下,跟樊崇展开了殊死搏斗。   双方你来我往,大战了快七八日了。   人脑子都快打成狗脑子了。   以吴汉的推断,双方的兵力已经消耗到了一个极低的数字上了,且已经疲惫不堪。   他手底下的将士虽然不多,但是趁机杀进长安城的话,有六成几率能拿下长安城。   他现在在兵进长安城和等鱼禾到了以后一起兵进长安城的问题上在犹豫。   “将军,如今王匡和樊崇在长安城内杀红了眼,已经顾不上长安城防务了。长安城如今四门大开,城内的百姓都在疯狂往外逃。   我们可以兵不血刃的进入长安城,突袭王匡和樊崇。”   “对对对,只要解决了王匡和樊崇,拿下了长安城,那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将军,陛下此次发三路大军北征,右路和中路皆有巨获,唯有我左路斩获最少。若是不拿下长安城,冲一冲我左路的功劳。以后我们左路各军在其他各军面前就抬不起头了。”   “对啊,将军,不能犹豫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   跟随在吴汉身边的斥候们眼里还是有一些的,他们深知,此时此刻是拿下长安城的绝佳机会。   拿下了长安城,封侯拜相可能没他们的份儿。   但是封个子、男还是不成问题的。   子、男的爵位虽然不高,但怎么说也是爵位。   以后努努力,未必不能往伯、侯上升一升。   一旦升到了伯、侯上,他们不仅能光宗耀祖,他们的子子孙孙也能跟着他们享福。   这种机会他们不想错过。   吴汉勒马驻足,皱着眉头道:“你们以为我不想趁机兵进长安?我也想!可王匡和樊崇手里的兵马数量不小。   即便是经历了连番大战,并且疲惫不堪,依然非我们所能力敌的。”   一众斥候正色道:“卑职等人愿以死相搏!”   吴汉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其中一个斥候咬牙道:“将军难道就甘心带着兄弟们一辈子屈居于人下?!”   吴汉脸色一变,瞪着眼看向了对方。   对方不仅不怂,反而直直的盯着吴汉道:“将军若是觉得自己和兄弟们皆不如人,那当卑职没说。”   吴汉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传令甲字营和乙字营兄弟,入夜以后,分别从长安城的东门和西门杀入。杀进城内以后,便在东城和西城放火,闹出的动静越大越好。   剩余的各营兄弟和民夫,随我从南门杀入。”   一众斥候齐齐一愣。   其中一个惊喜的道:“将军要攻打长安城?!”   吴汉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们就差将我吴汉的名字写在草人上,放在地上踩了,我不攻打长安城能行吗?”   斥候们一脸尴尬。   吴汉喝道:“我告诉你们,我攻打长安城,不是为了让你们证明我吴汉不弱于人。我只是想向陛下证明,我没有愧对他的厚爱。”   斥候们瞬间笑嘻嘻的喊道:“卑职等人也是为了向陛下证明,卑职等人没有辜负陛下的厚爱。”   只要吴汉领着他们打长安,吴汉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不去传令?!”   吴汉喝斥。   斥候们猛点头,策马赶到了其他兵马藏身的地方去传令。   入夜的时候。   长安城内的战火并没有停歇,吴汉部下的兵马踏着月色齐聚在了渭水边上。   吴汉在河风吹拂中,紧了紧身上的甲胄,对身前的校尉们叮嘱道:“甲字营和乙字营入城以后的主要任务就是杀人放火,尽可能的制造混乱。   要让敌人觉得我们有千军万马从城东和城西杀入。   如此我们才有取胜的机会。   一旦敌人被我们所惑,自乱了阵脚,你们立马率众向我靠拢,一起绞杀敌人。   切记,千万不能擅自行动。”   几个校尉一脸振奋的拱手道:“喏!”   吴汉又叮嘱道:“一路上所遇到的敌人,除非丢下兵刃,跪地请降,不然不许留手。” 第606章 樊崇的目的   “喏!”   一众校尉再次齐声应允。   吴汉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所有将士,沉声道:“此战,胜了,便是大功一件,败了,我等便是罪人。所以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谁出了岔子,谁就自裁!”   吴汉在决定兵进长安之前,会犹豫、迟疑。   决定了兵进长安以后,就变得异常果决。   战场之上,容不下半点犹豫和半点迟疑。   任何的犹豫和迟疑,都得拿性命去填。   一众将士们没有喊话,只是跺了一下兵器,算是回应了吴汉的话。   吴汉抽出了腰间的八面汉剑,剑指长安城。   “杀!!”   随即,吴汉便身先士卒,策马奔出。   将士们如同潮水一般,跟着吴汉涌向了长安城。   冲到长安城外三里处的地方,将士们一分为三。   一部分冲城西而去,一部分冲城东而去。   剩下的随着吴汉冲向了城南。   城内的百姓们正在拖家带口的往外逃,日夜不歇。   吴汉率军冲到长安城南门官道上的时候,官道上的百姓纷纷仓皇避让。   吴汉一行冲到了长安城南门前,竟无一人阻拦。   城门口的守卒也不知道是被王匡和樊崇调遣去了战场,还是得知了王匡和樊崇火拼以后,伺机逃了。   反正城门大开着,不见任何兵卒,只有百姓在仓皇的从里面逃出来。   吴汉大致了观察了一下情况,果断下令道:“留下一千兵马,封锁城门,死守瓮城。”   当即就有一千兵马冲向了城门各处。   吴汉率领着兵马继续前行。   跨过了瓮城,便出现在了长安城内。   虽然已经到了夜晚,但长安城内依然火光通明。   城内混乱不堪。   王匡和樊崇在宫城前厮杀,无暇顾及长安城各处。   一些贼子就趁机在长安城各处作奸犯科,杀人放火。   吴汉一行闯进城内,刚巧捧到一群贼子从逃亡的百姓当中劫掠了一些女子,当街就开始宽衣解带。   他们见到了吴汉一行后,立马开始仓皇而逃。   吴汉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低喝一声,“杀!”   将士们一拥而上,开始杀人。   就在吴汉杀进长安城的时候,樊崇正披头散发的提着剑,冲着宫城内怒吼。   “给我杀!给我杀!”   赤眉的将士经过连日的杀伐,早已配备不堪,但依然依照樊崇的命令,向宫城内奋勇冲杀。   宫城上的绿林,扛不住赤眉的冲杀,哭着喊着要投降。   但樊崇丝毫没有纳降的意思。   他要屠空绿林,屠空宫城。   王匡躲在宫城上的垛口后,一边指挥着绿林迎击赤眉,一边冲着城下大喊,“樊崇!大敌当前,你真的要跟我鱼死网破吗?!”   樊崇冷冷的盯着城头上王匡喊话的地方,没有言语。   王匡继续喊道:“刘玄已死,张昂也死了。逢将军的冤屈已申,你还要怎样?!”   樊崇冷哼一声,终于开口了,“王匡!你别忘了,这场死斗是你挑起来的!”   若不是绿林看到了张昂的脑袋以后,觉得樊崇欺人太甚,逼着王匡跟樊崇死磕,他们还真不一定会闹到这个地步上。   所以樊崇说的没错,这一场战事最终闹到这个地步,是王匡的锅。   王匡心里有苦难言。   他很委屈。   他没料到他身边的绿林兄弟们喊的凶,说什么一定要给樊崇一个教训,说什么一定要拿了樊崇的脑袋祭奠张昂。   结果根本不经打。   樊崇手里的兵马并没有多强。   但他手底下的绿林兄弟们依旧打不过。   也就是这个时候,王匡才明白,他手底下真正能打的就王常、朱鲔等人。   张昂等人根本就是一群只会溜须拍马,没多少能耐的小人。   可笑的是,他居然将张昂等人当成了人才,将王常等人逼迫的离开了绿林,跟着刘氏兄弟跑了。   可笑的是,他居然将张昂调回了长安城,将朱鲔留在外面战死了。   如今他悔之晚矣,被樊崇打的受不了,只能讨饶。   “此事是我之过,只要你肯罢兵言和,我愿意给你一个交代!”   王匡冲着樊崇大喊。   樊崇冷哼一声,没有回话,只是从身边亲卒手里讨过了弓箭,对着王匡藏身的地方就是一箭。   樊崇用箭矢表明了态度。   但王匡依旧不死心。   王匡又缩了缩身子,躲在垛口下大喊,“樊兄,你我相争,最后只会便宜了鱼禾!”   樊崇不屑的骂道:“便宜了鱼禾又如何?鱼禾比你们要光明磊落!他和我为敌,却没有伤害我家眷分毫!   你们跟我为友,却先后算计于我。   不仅害死了逢安,还想杀死我。”   “杀你是刘玄所为,跟我无关啊。”   “呵……”   樊崇根本不信王匡的鬼话。   刘玄杀他的事情,若是没有王匡参与,刘玄为何只派人杀他,却不杀王匡。   难道刘玄只想要他手里那一半的权柄,不想要王匡手里的一半权柄吗?   事实上樊崇确实误会了王匡。   王匡又不蠢,怎么可能在大敌当前的时候自断手脚。   此事确实是刘玄一人所谋,王匡并不知情。   刘玄之所以只杀樊崇,不杀王匡,也是因为平日里赤眉跋扈,不将他放在眼里,在他心里埋下了太多仇恨的种子。   此外,刘玄在这件事上也耍了一点小聪明。   他觉得一次性收拾了王匡和樊崇,他肯定镇不住绿林和赤眉的一众将校,到时候绿林和赤眉的一众将校肯定会在盛怒之下杀了他。   所以他想着先除掉樊崇,然后再借助王匡之手,收复了赤眉众将。   随后再暗示赤眉众将,他所作的一切乃是王匡授意的。   然后再借助赤眉众将,除掉王匡。   最终将王匡和樊崇手里的所有权柄收回到自己手里。   可惜,他的想法是好的,却挑错了时候。   帮他办事的人也奇蠢无比。   最终不仅害死了自己,也害的王匡百口莫辩。   “哒哒哒……”   就在樊崇再次出声催促了一番赤眉猛攻宫城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一个赤眉将士策马奔到了樊崇面前,顾不得下马施礼,就紧张的喊道:“殿下,城东、城南、城西皆有不明兵马闯入,声势浩大,数量恐怕不小。”   樊崇周遭的赤眉诸将一听这话,顿时慌乱了起来。   樊崇冷冷的瞥了一眼马背上的赤眉将士,突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投掷了出去。   长剑刺穿了马背上将士的胸膛。   马背上的将士瞪直了眼,一脸难以置信的栽下了马背。   “殿下?!”   “樊王?”   “……”   赤眉诸将被樊崇的举动吓了一跳,一个个以为樊崇得了失心疯了。   樊崇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冷冷的下令道:“继续攻城!”   赤眉诸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樊崇见此,补充了一句,“破了宫城,我许你们离开!不破宫城,谁也别想走!”   有赤眉将领急忙喊道:“樊王,城内出现的兵马,八成是鱼禾的兵马。鱼禾已经杀到,我们要是不尽快逃离,恐怕要成为鱼禾的刀下亡魂啊。”   其他赤眉将领齐齐点头。   樊崇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你是率众攻城,还是让我动手宰了你!”   赤眉将领听到这话,心里苦不堪言。   他们心里打着哆嗦,咬着牙开始催促不下更加迅猛的攻城。   樊崇明显是铁了心了,不拿下宫城不罢手,即使跟绿林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他们很想逃,可此时此刻正在攻打宫城的绝大多数兵马,对樊崇的忠诚度都极高。   他们根本没办法逃。   就在樊崇逼着诸将猛攻宫城的时候。   王匡看到了长安城东和城西升起的火焰,以及细微的喊杀声,他瞳孔一缩,惊叫,“樊崇!鱼禾杀进来了!再不罢手,我们都要成为鱼禾刀下亡魂了!”   樊崇冷冷的回了一句,“那又如何?!”   王匡一愣,大叫道:“你要投了鱼禾?!”   鱼禾的兵马已经杀进长安城了,樊崇却依然镇定自若的跟他死磕。   樊崇敢这么做,唯一的解释就是,樊崇已经准备投了。   所以他可以对鱼禾兵马出现在长安城内置之不顾。   樊崇没有言语。   算是默认了王匡的话。   一众心里打鼓的赤眉们,见樊崇默认了要投了鱼禾,心里居然安心了不少。   一众赤眉将领也没有那么慌乱了。   仔细想想,投了鱼禾也不错。   他们大势已去。   纵然逃出了长安城,也没办法向鱼禾掌控的南边和东边逃。   只能向西或者向北。   西边是刘歆的地头,他们跟刘歆有仇,去求刘歆庇护,不仅要做小,恐怕还要被刘歆冷嘲热讽。   往北是刘伯升和刘秀的地盘。   去了一样要做小。   都是做小,还不如给鱼禾做小。   鱼禾大势已成,只要拿下了长安城,基本上就等于坐稳了帝位。   刘歆和刘伯升即便是携手,比鱼禾差了也不止一星半点。   都是做小,干嘛不给最强、最大的做小?   他们跟鱼禾又没有死仇,他们的家眷还在鱼禾手里。   给鱼禾做小,不仅比给刘歆和刘伯升做小要好,还能跟他们的家眷团聚。   何乐而不为?! 第607章 入长安   赤眉的将士们得知樊崇要投鱼禾,并且觉得投了鱼禾也不错以后,心情就轻松了不少,攻城的时候也多出了一些力气。   一时间,宫城变得岌岌可危。   王匡在确认了樊崇有意投了鱼禾以后,心里彻底慌乱了起来,他不顾战场上的局势,冲着樊崇大喊。   “樊崇!你也是一方诸侯,投了鱼禾你甘心吗?!”   甘心吗?!   不甘心!   但不甘心又如何?   鱼禾大势已成,注定要成为江山主宰。   他能向刘玄俯首称臣,为何不能向鱼禾俯首称臣?   鱼禾比刘玄那个蠢货强了千倍、万倍!   樊崇没有回答王匡的话,反而侧过头吩咐身边的甲士,“攻破了宫城,给我将王匡的脑袋拧下来。我要拿他的脑袋找鱼禾,为兄弟们换一场富贵!”   甲士听到樊崇要拿王匡的脑袋做垫脚石,为他们在鱼禾手下谋取晋升的阶梯,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应允了此事,并且快速的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其他兄弟。   一时间,攻打宫城的势头变得更加凶猛。   吴汉率军荡平了城南,跟城东、城西两支兵马汇合以后,快速的杀向了宫城。   到了宫城门口,就看到了令他错愕的一幕。   赤眉和绿林的战事已经结束,宫城内外皆有熊熊大火在燃烧。   樊崇领着赤眉的兵马,在熊熊大火照耀下,盘膝坐在宫城门口,在他的面前放着一排脑袋。   赤眉的将士们见到了吴汉的兵马,有些异动。   但樊崇坐在他们面前,稳如泰山,他们便又安稳了下去。   吴汉见此,就明白了樊崇这是要投诚。   只是他的级别不够,还不足以让樊崇这个赤眉的首领跪地请降,所以樊崇才会以静坐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吴汉在樊崇身上注视了好一会儿,并没有搭理樊崇,而是吩咐身边的校尉们,道:“甲字营、乙字营、丙字营、丁字营去把守长安城四面,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入。   剩下的人分成两部,一部清剿城内的残敌,安抚城内的百姓。   一部分人进入宫城,破灭宫城里的火焰,驻守宫城。”   吴汉很清楚,鱼禾随后势必要移居长安城。   所以长安城里的宫城是重中之重。   长安城内的宫城先后经历了数次战火。   如今又被赤眉和绿林糟蹋的面目全非。   若是不尽快破灭宫城里的火焰,对宫城抢救一二。   等鱼禾到了,宫城怕是就要变成一地白灰了。   到时候他拿下长安城的功劳就会大打折扣。   校尉们听到吴汉的命令,齐齐拱手应允了一声。   吴汉抬起手摆了摆,校尉们率众四散而去。   待到校尉们率众走的差不多的时候,吴汉才跳下马背,踱步到了樊崇面前,拱手道:“可是樊王当面?”   樊崇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拱手道:“樊某一介草寇,马上又要沦为周皇的阶下囚,当不起将军一声樊王……”   樊崇对吴汉很客气。   他已经决定向鱼禾投诚,以后要在鱼禾手底下混,自然要跟鱼禾手底下的人搞好关系。   樊崇身后的一众赤眉将领,就显得有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他们觉得,樊王这么大的人物,投了鱼禾,鱼禾怎么说也得给个王。   一个王还无需对鱼禾手下的一个寻常将军客气。   吴汉笑着道:“樊王说笑了……”   吴汉觉得樊崇有点虚伪,有点自视过高。   樊崇真觉得自己是一个草寇、一个阶下囚的话,此刻就应该跪在地上,向他投诚。   而不是坐在地上,向他示威。   他也没有点破此事,反而顺着樊崇的心思说话。   反正他已经拿下长安城了,樊崇也降了。   他只需要守着长安城,一直守到鱼禾降临即可。   至于如何对待樊崇,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吴汉冲樊崇再次一礼,“烦劳樊王请众兄弟卸甲,回归大营。如何安置众兄弟,还得等陛下到了以后才能定夺。”   吴汉还算客气。   樊崇也没有拿大,当即吩咐赤眉的将士们卸了兵甲,返回了他们此前驻守的兵营。   吴汉向樊崇请示了一番,得到樊崇应允后,派遣兵马跟了过去。   赤眉中的一些将军对此有些不满。   但有樊崇镇着,他们也没好意思当中说出来。   吴汉在赤眉返回了军营后,收缴了他们卸下的兵甲。   至于赤眉随后会不会闹事,他根本不关心,也不害怕。   他此番杀进长安城,已经做好了跟赤眉、绿林撕杀的准备。   也做好了跟赤眉、绿林联军撕杀的准备。   他有八成的把握对付手握兵甲的赤眉和绿林中的任何一支,更别提手无寸铁的赤眉了。   他此前当着樊崇的面遣散了兵马,也只是一个幌子。   樊崇一众若是不愿意卸甲的话,那些原本被遣散的兵马立马会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认识认识什么叫做铁甲悍卒。   还好樊崇识趣,并没有做出什么挑衅的举动。   他看得出樊崇是个聪明人,樊崇应该很清楚,他们在卸下了兵甲的那一刻,就没有回头路了。   再生事端,就等于是在找死。   吴汉确认了樊崇等人归营以后,立马带着人赶到了宫城内救火。   忙活了十七个时辰,才将宫城内的大火扑灭。   宫城内的四面城墙损毁的最严重,其次就是几出祭祀的地方和几座宫娥居住的宫殿。   宫里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搜刮一空。   能被赤眉、绿林等人惦记了,就只剩下那些可怜的宫娥了。   吴汉在破灭了宫城内的大火,重新对宫城进行布防以后,又率军开始扑灭长安城四处的火焰。   一切忙完,已经到了三日后。   在此期间,王凤曾经率军出现在了长安城外。   在看到了长安城头上迎风飘扬的周字大旗以后,果断率军往北逃去。   他虽然不明白长安城为何会落在鱼禾手里,但他很清楚,就他手里的那些残兵败将,根本拿不会长安。   即便是拿回来了,也难以抵挡鱼禾的再次征讨。   所以他果断率军逃往了北方,去投奔刘伯升和刘秀兄弟了。   三辅沦陷,绿林、赤眉也跟着亡了。   东、南皆是鱼禾的地盘。   他能去的就只有北边和西边。   西边是刘歆的地盘,刘歆那厮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居然将公孙述那个狼子野心的家伙招揽到了麾下。   依照公孙述的心性和手段,刘歆迟早会被其取而代之。   王凤不愿意跑到凉州去,为他们随后的争斗充当牺牲品。   所以他选择了去北方,去找刘伯升和刘秀。   再怎么说大家以前也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   虽然有过不愉快,但并不是什么解不开的矛盾。   吴汉在王凤率军出现的时候,就发现了王凤的存在。   王凤仅仅在长安城外停留了片刻,便率军往北而去。   吴汉要守着长安城,也就没有去追。   鱼禾在吴汉将长安城大火扑灭后不久,率军出现在了长安地界。   入了长安,放眼望去,一地焦土。   官道两侧的田亩早就被荒草填满。   齐腰高的荒草在霜雪的压迫下,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凹坑。   昔日权贵们纵马狂奔的马场,变成了一片片焦土。   百姓们居住的农庄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破败、荒芜、空旷,成了这片地上的主旋律。   巴山坐在车辕上一个劲的挠头。   他觉得他可能到了一个假长安。   他清楚的记得,他年少的时候曾经跟着鱼氏的长辈到过长安。   那时候长安各处都是人。   官道两侧有不少供行人歇脚的脚棚,也有附近乡里出来售卖野味的百姓。   官道上车马如龙,香车宝马一个比一个华贵。   靓丽的贵妇人、娇滴滴的小姐、慷慨激扬的俊少年,随处可见。   更有纨绔子弟,在官道上纵马狂奔,引起一片惊呼。   可眼前这个长安,什么也没有。   看着比滇池还荒凉。   鱼禾撑着马车的帘子,看着荒芜又空旷的野外,略微有些失望的感叹了一句,“这就是长安啊?”   千古帝都!   这个时代最繁华、最富庶、最引人向往的地方!   破败的让人不忍心看下去!   策马伴随在鱼禾车架两侧冯异和马援,听到鱼禾的感慨,皆流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们皆到过长安。   马氏的宗祠甚至在长安。   所以他们知道长安昔日有多繁华。   正是因为他们知道长安昔日有多繁华,所以看到了如今破败的长安,心里就有多没落。   “陛下您不是到过长安吗?”   巴山挠着头,不明白鱼禾为何会发出如此感慨。   在他的印象里,鱼禾不止一次到过长安。   毕竟,咸阳跟长安就隔着一条渭水。   鱼禾作为一个咸阳人,到长安游玩,远比其他地方的人要容易。   鱼禾放下了帘子,没好气的道:“正是因为到过长安,所以为现在的长安充满了失望。”   巴山憨憨的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马援唏嘘的道:“也不知道长安城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冯异感叹道:“我更关心吴汉是如何拿下长安城,又是如何降伏樊崇的。” 第608章 未央   听到这话话题,马援就头疼,鱼禾也头疼。   刚刚跟中路、右路大军汇合的左路大军大将军阴识,也头痛。   左路、中路、右路,三路大军,十数万兵马,征战了大半年,为的就是拿下长安城。   他们费尽心思,将前戏折腾完了,就剩下了最后一哆嗦,却被吴汉给不声不响的抢了先。   那种郁闷,那种憋屈,就像是你要了一碗牛肉面,吃完了面,喝完了汤,刚要好好去享用一下那为数不多的几片肉,却被别人给夹走了。   马援觉得这一次北征算是白打了,所以头疼。   阴识害怕马援、冯异突然暴起,把他吊起来打一顿,所以也头疼。   毕竟,吴汉是他属下。   吴汉抢了马援和冯异留到最后享用的肉。   马援和冯异不好自降身份去找吴汉麻烦,那就只能找他麻烦。   鱼禾之所以头疼,倒不是在意吴汉抢了谁的功劳。   鱼禾头疼的是,吴汉拿下了长安城,居然没将樊崇给宰了,给他留下了一个大麻烦。   樊崇不是好人啊!   留着那厮过年吗?!   那厮出身不高,没多少远见,所以十分纵容属下。   以至于属下的人不是作奸犯科,就是偷坟掘墓。   最重要的是一个个又骄又傲。   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他们仗着刘玄是他们扶持起来的傀儡,就不把刘玄放在眼里,在三辅之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樊崇那厮也不管。   如今投了他,有主动投献之功,肯定会继续我行我素。   逢安还活着的时候,还能约束他们一二。   逢安现在死了,他们肯定会无法无天。   所以樊崇也好,樊崇的属下也好。   现在投了,看着是一桩好事。   可回头等他们闹起来了,就是一桩麻烦。   历史上樊崇投了刘秀以后,就是因为手下的人过于跋扈,在长安城内为非作歹,樊崇不仅不加以约束,反而还向着他们说话。   刘秀下狠手惩治了一番,樊崇不仅不自省,反而还觉得是刘秀看不上他们这些半路投诚的人。   逼的刘秀只能暗中使绊子,逼反樊崇,一举处理了这些祸害。   “现在这些祸害投了我,我恐怕又要走一趟刘秀的老路了……”   鱼禾心里长叹了一声,一脸的郁闷。   吴汉将他们全收拾了该多好。   省得他费周折。   鱼禾感叹着长安的败落,感叹着樊崇的麻烦,不知不觉就到了长安城。   长安城这一座千古帝都,几经风霜,早就失去了昔日的繁华。   除了那巍巍高耸的城墙外,剩下的不堪入目。   护城河被臭水填满,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冲天的臭气。   几丈高的城门也破败不堪,上面全是修补的印迹。   吴汉、樊崇,各领着所属,在长安城南门口供应鱼禾。   鱼禾马车一停。   吴汉率领着麾下的将士,齐齐单膝跪地,高喊道:“臣等恭迎陛下……”   樊崇领着赤眉的一众将校,在吴汉等人喊完话以后,也单膝跪在了地上高喝。   “赤眉上下,向周皇陛下请降!”   “特献上王匡等一众贼人首级,以贺陛下问鼎长安!”   马援、冯异、阴识等人在樊崇请降以后,也纷纷下马单膝跪在了鱼禾车架两侧,其他的将士更不用多说。   巴山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鱼禾着帝服,走出了马车,站在了车辕上。   瞧着跪了一地的人,瞧着远处的长安城。   鱼禾觉得,从这一刻起,这天下真的属于他了。   那种芸芸众生皆臣服于他的感觉,油然而生。   但鱼禾并没有沉迷其中,反而前所未有的清醒。   “巴山,召樊王上前说话!”   鱼禾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巴山冲着樊崇所在的位置高喝,“陛下有旨,召樊王上前说话!”   守卫在鱼禾马车四侧的虎贲卫齐齐高声重复。   “陛下有旨!召樊王上前说话!”   赤眉众将耳听着虎贲卫将士们喊话高亢激昂,忍不住仰起头看向了鱼禾。   瞧着站在数万铁甲当中的鱼禾。   他们觉得,坐拥半个江山的人,果然跟刘玄那种傀儡皇帝不一样。   跟他们樊王和王匡这种诸侯王也不一样。   樊崇一礼,高声回道:“喏!”   话音落地,樊崇起身,捧着王匡的脑袋,小跑着到了鱼禾车架前,再次跪倒在地上,高高举起王匡的头颅。   鱼禾先是瞧了一眼樊崇手里那一颗血刺呼啦的人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樊崇。   樊崇的长相很寻常,属于那种仍在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长相。   身形略显魁梧,但比巴山、相魁还差了点。   一脸大胡子,一双赤眉。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莽汉子。   鱼禾盯着樊崇笑道:“樊王以长安相献,又斩了王匡,结束了这长达数十年的纷乱。樊王对天下芸芸众生有大功,当与我共天下!”   “唰唰唰……”   冯异、马援、阴识、耿弇、寇恂、吴汉等等,几乎所有鱼禾麾下的将校,在这一刻都扬起了头,看向了樊崇。   鱼禾这话看似在善意的邀请樊崇一起坐天下。   实则是在给冯异等人传话。   樊崇但凡流露出半点不臣之心。   今日赤眉上下皆诛。   樊崇一瞬间就觉得一股凉气冲尾巴骨窜到了脑门上。   他不明白鱼禾为何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   一见面就开始给他找茬。   他虽说出身低,没什么远见。   但他有脑子。   他可没有傻乎乎的以为鱼禾真的要邀请他一起坐江山。   他清楚的知道,鱼禾是在找他茬。   他心里涌出了一丝怒意。   早知道……   早知道就跟王匡和解,去投靠刘歆和刘伯升了……   再不济落草为寇也行……   樊崇果断将王匡的脑袋放在地上,双膝跪在地上,以头触地,一言不发。   他明知道鱼禾在找他茬儿,所以他什么也不敢说。   这个时候,说错一个字,很有可能都会成为鱼禾动手的借口。   唯有彻底的表示臣服,闭口不言,才能过关。   鱼禾意味深长的看了樊崇一眼。   不愧为一军首领,还是有脑子的。   可惜,也只是有脑子,不是特别有脑子。   鱼禾背负双手,笑着道:“樊王既然不愿意与朕共天下,那朕也不勉强。樊王之功,非王不能赏。”   鱼禾看向马援、冯异等人,笑问道:“诸卿以为,朕当封樊王一个什么王?”   冯异当机立断,“我大周非鱼氏不得封王,若有非鱼氏称王者,我大周上下当共击之!”   马援朗声道:“臣附议!”   阴识跟着道:“臣附议!”   军中上下跟着齐齐附和。   赤眉诸将脸色齐齐一变。   樊崇趴在地上,快把牙咬碎了。   鱼禾这是在向他示威,是在告诉他,封王的事情别奢望。   鱼禾在冯异、马援等人,以及军中上下喊完话以后,苦着脸,感叹道:“你们这又是何必呢?朕又不是那种吝啬官爵的人。”   冯异正色道:“臣等功勋浅薄,无颜讨赏。”   马援等人再次跟着附议。   鱼禾一脸感慨的道:“罢了罢了,算朕怕你们了。”   鱼禾笑着看向跪在地上的樊崇道:“樊崇,朕想给你个王,可朕的将士们不答应。朕只能给你一公,你是琅邪人,朕便给你一个琅邪县公,你意下如何?”   樊崇心里大骂着鱼禾无耻。   鱼禾明显是自己不想给他王,却假借着其他人之口说出此事,将自己放在了伟光正大的位置上。   心里骂归骂,但樊崇却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   他一脸激动的向鱼禾叩首,“多谢陛下厚赐!”   鱼禾一脸遗憾的道:“委屈你了……”   樊崇赶忙道:“臣不委屈!”   鱼禾点了点头,环视了一圈,道:“入城吧……”   众将士齐齐应允了一声。   “喏!”   随后众将士起身,簇拥着鱼禾入了长安城。   长安城极大。   但是没什么人。   鱼禾从长安城南门,一直到宫城前,也没见到一个百姓。   也不知道是被王匡、樊崇等人的部下给折腾光了,还是躲在深宅大院里不敢出来。   鱼禾到了宫城门口,并没有急着进去。   虽说宫城已经被吴汉麾下的兵马清理了一遍,但鱼禾入宫是有一定规矩的。   马援临时充任了鱼禾侍卫头领的角色,在鱼禾的车架到了宫城门口以后,就高喝了一声,“换防!”   右虎贲卫的将士,以及一众马援、冯异等人在路上挑选出的忠心耿耿的将士,披甲持刃,小跑着入了宫城。   待到他们接替了宫城的防务,并且将宫城各处巡视了一圈,鱼禾的车架才缓缓驶入宫城。   宫城的门户很深。   入了第一道门,要穿过一个瓮城。   穿过了瓮城以后,还有甬道。   只不过鱼禾一行没有走甬道,而是直接跨过了设立甬道左右的两道宫门,入了宫城。   这两重宫门一般不常走。   唯有在帝王登基、祭天、迎接使臣、册封皇后、迎大军凯旋等重要的时候才会开启。   大部分时候,走的都是甬道。   鱼禾初入宫城,跟登基也没区别。   所以可以走一走。   过了两重宫门,便是章台宫。   说是章台宫,其实也可以叫未央宫。   章台宫乃是秦宫。   刘邦夺取了天下以后,命萧何监工,在章台宫的基础上建立了未央宫。   所以汉代的章台、未央同属一宫。 第609章 樊崇吓到了   但无论是叫章台宫也好,叫未央宫也罢,在秦汉两朝,皆是九五至尊才能坐拥的宝地。   未央宫有三殿。   前殿、中殿、后殿。   前殿乃是登基、祭祀之所。   中殿亦能充作登基之所,但大部分时候都被用来议政之用。   鱼禾随后要布政,自然是直奔中殿。   中殿前有车道和石阶。   车道是供帝王车架入殿之用,石阶则是供官员们入殿之用。   另有人力升降的坡道,帝王站在上面,会在人力驱动下缓缓上升,无需自己行走。   鱼禾没有乘车,亦没有兴师动众的驱动人力升降的坡道,他拾阶而上,抵达了中殿前。   殿门高大厚重,殿内深邃宽广。   刘歆、刘玄将大殿折腾的不轻,所以看着有些破败。   即便是吴汉早早的派人收拾了一番,依然有处处焦痕。   殿门口有近百宦官宫娥,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等着为鱼禾一行脱靴。   虽然汉代的跪礼只在祭典等重要场合,亦或者见长辈的时候才会用。   但那指的是良籍。   宦官、宫娥多是宫奴,属奴籍,所以见到了自己的主家需要跪着。   而他们的主家便是皇家。   如今王莽已死、刘玄已亡,长安落在了鱼禾手里。   鱼氏便是皇家,鱼氏也成了他们的主家。   经历了多次宫廷巨变,他们身边的许多同伴已经惨遭毒手。   他们能活到今日,实属不易。   见到了鱼禾这位新主家,他们不了解鱼禾的性子,心里充满了恐惧,在鱼禾出现的时候,他们下意识的颤抖了起来。   鱼禾就像是没看到他们似的,迈步往殿内走去。   樊崇一脸愕然,刚要出声提醒,就听马援在一侧不咸不淡的道:“陛下不喜脱靴,也不让我等脱靴。他常言,地上湿气重,赤脚站在地上久了,容易生病。”   樊崇有点蒙。   还有这个说法?   他光了半辈子脚了,也见生什么病啊?   然而马援说完这话,就不再搭理他,跟着鱼禾入了殿内。   冯异等人也紧紧的跟了上去。   一众宦官和宫娥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鱼禾入了殿内,稍微环视了一番。   殿内的空间很大,足足能容纳上千人,光是两人合抱的柱子就有近百根。   正是因为空间大,所以显得有些深邃、空旷。   除了从门口通往大殿深处的两排鹤颈灯外,并没有其他摆设。   大殿深处也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帝榻。   马援等人瞧着空旷的大殿有点蒙。   樊崇则一脸尴尬。   其实不光是未央宫的中殿,未央宫的前殿、后殿,一样空旷。   之所以会如此,全是赤眉的锅。   赤眉入了长安城以后,跟土匪进村了没区别。   不仅在长安城各处烧杀抢掠,在宫城里也是如此。   在他和王匡扶持刘玄上位以后,赤眉的将士们更是不客气,在宫里看上啥就搬啥。   以至于一座宫城,除了宫殿外,没剩下什么。   鱼禾也懒得去计较大殿为何空荡荡的,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大殿深处的帝榻上稳稳坐下。   冯异、马援等人齐齐躬身。   “参见陛下!”   鱼禾点了点头,缓缓道:“如今我们北征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但我们并不能因此掉以轻心。长安城以北、长安城以西,尚有一些疆域没有纳入到朕的治下。   新平等地亦有残敌肆虐。   三辅之地的百姓如今犹如受惊的幼兽在四处躲藏。   三辅之地可以说是百废待兴。”   冯异、马援等人一脸肃穆,静等下文。   鱼禾继续道:“论功行赏的事情,往后放一放。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彻底荡平三辅之地的所有草寇,安抚三辅之地的百姓。让三辅之地尽快恢复生机。”   “马援?”   “臣在!”   “朕命你暂代卫将军一职,率铫期,统管长安城和宫城的防务!”   “喏!”   “冯异?”   “臣在!”   “朕命你镇军大将军,率耿舒,荡平三辅贼寇,安抚三辅百姓!”   “喏!”   “阴识?”   “臣在!”   “朕命你上军大将军,率吴汉、耿弇,征讨长安城以北、以西各地的残敌!”   “喏!”   “寇恂?”   “臣……在!”   寇恂有点不明白,鱼禾为何单独将他提出来。   鱼禾吩咐道:“由你暂代长安令,安抚长安内外百姓,让长安城尽快恢复生机。百姓当中非大奸大恶之徒,皆可既往不咎。明堂、辟雍、太学的博士、学子,非大奸大恶之徒,皆从优待之。   若是他们要复学,便准他们复学。”   寇恂没有像是冯异、马援、阴识三人一样,一口答应下此事,反而有些诚惶诚恐的道:“臣何德何能,能担任长安令之重任?”   长安令的官职不高,权力也不大。   在权贵遍布的长安城内,随便掉下来一个权贵,都能压死一个长安令。   但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长安城是鱼禾说了算,且长安城百废待兴。   鱼禾将长安城交给谁,那就是要重用谁。   等到长安安定以后,鱼禾论功行赏的时候,长安令势必会高升。   鱼禾将长安令交给吴汉的话,寇恂绝对不会说什么。   因为吴汉有夺长安城之功,他拿得起长安令的重任。   鱼禾将长安令给他,他有点虚。   鱼禾瞥了寇恂一眼,没好气的道:“你需要朕重复第二遍?”   寇恂苦着脸躬身道:“臣遵旨!”   鱼禾瞪了寇恂一眼,没有再搭理他。   寇恂不光是一个军事型人才,也是一个政治型的人才。   历史上贾复和他被誉为东汉的廉颇和蔺相如。   萧衍、朱敬则等名人赞他有萧何之能。   王夫之赞他和吴汉出能入将,入能入相。   也正是因为如此,鱼禾才将长安令的重任交给他。   虽说吴汉也能担此重任。   但吴汉在军事上的才能远比理政方面的才能要耀眼。   所以鱼禾更希望吴汉在军中发展。   寇恂刚好相反,在理政方面的才能要比军事方面的才能耀眼。   鱼禾手底下如今最缺的就是理政方面的能人,所以他想将寇恂往这方面培养培养。   在吩咐完了寇恂以后,鱼禾又看向了巴山,“你去传令,召冯英、马况、耿况、马员等人到长安城听用。   改扬州牧杨音为吏部大夫,让他也一并入长安。”   巴山瓮声瓮气的拱手,“喏!”   鱼禾吩咐完了这些,摆了摆手,“速速去办吧。顺便告诉将士们,朕会在此处设宴,待他们彻底平定了三辅,安抚了百姓,朕会宴请他们在此处大庆三日,为他们论功行赏。”   冯异、马援等人齐齐躬身。   “喏!”   鱼禾命令下达的平平淡淡,冯异等人应允的爽爽利利。   可樊崇听的是心惊肉跳。   鱼禾入驻长安城以后,第一步居然不是大宴有功将士,论功行赏,而是让他们先去决绝三辅之地剩下的收尾。   冯异等人居然对此毫无异议,甚至还有点就该这么干的意思。   这看着简简单单,却十分了不得。   当初绿林、赤眉入长安的时候,他和王匡完全不敢这么干,想都不敢这么想。   一旦他们这么干了,手底下的将校和将士们得炸锅不可。   那些将校和将士们才不在乎三辅乱不乱,他们入了长安城,就像立马拿到高官厚爵,大量金银珠宝。   不给,他们立马就敢反。   鱼禾这么干,手底下的人不仅没炸锅,反而一脸认可的样子。   樊崇怎么可能不害怕。   这说明鱼禾对手底下的将校和将士的统御力度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地步。   谁对鱼禾不满,怕是要先过他手下所有将校和将士这一关。   就鱼禾手底下这这一众将校和将士。   樊崇只能用不可力敌四个字形容。   就那个攻破了长安城,放心的让他率军回营,丝毫不怕他们作乱的吴汉,在这种场合连被鱼禾点名的资格都没有。   可见鱼禾点名的那些恐怕比吴汉还凶。   他心里对鱼禾的那点不满,正在慢慢变淡。   鱼禾当中落他面子,拿一个小小的琅邪县公打发他的事情,他不敢计较了。   冯异等人应允过后,躬着身倒退着出了大殿。   樊崇也有样学样的跟着退了出去。   这是正是场合退朝的礼仪。   皇帝没有退场,背对着皇帝往出走,那就是不敬。   唯有鱼禾提前退场,大殿内只剩下他们的时候,他们才可以背对着离开大殿。   冯异等人出了大殿以后就各忙各的去了。   马援临时充任了卫将军,开始对宫城、长安城重新布防。   冯异、阴识则出了宫城,率领着鱼禾让他们率领的兵马开始到三辅各处去清剿残敌和草寇。   寇恂开始收拾王莽、刘歆、刘玄等人留下的烂摊子。   巴山憨头憨脑的吩咐人去金陵传旨。   樊崇心事重重的返回了赤眉临时驻扎的大营。   鱼禾对麾下兵马的统御力吓到了他。   鱼禾没给他安排任务,也没有说数万赤眉该何去何从,这让他心里有点担忧和惶恐。   樊崇刚入辕门,就听到了一阵毫不掩饰的呼喝声。   呼喝声中频频提到的名字,让他头皮发麻。   “鱼禾是什么意思?” 第610章 借力打力,守株待兔   “对,鱼禾是什么意思?就给了樊王一个什么公?他是看不起樊王,还是看不起我们兄弟?”   “对!我们数万兄弟,难道还不值一个王!”   “就是就是,若非我们主动相让,他根本进不了长安城!如今他如此苛待樊王,苛待我们,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待樊王回来,就让樊王去跟他理论!他必须给樊王封王,也得给我们兄弟封侯封官!”   “还得赏赐大批金银和美女!”   “……”   理论?!   我特么不敢啊!   没见识到鱼禾对麾下将士的统御力的时候,我还敢跟鱼禾搬一搬手腕,见识到了以后,我不敢啊。   人家真正入驻长安的,都没你们傲,没你们狂。   领着你们去对付人家,光是心性上就败的一塌糊涂,更别提其他的了。   樊崇耳听着麾下从众肆无忌惮的高喊喝着鱼禾的名字,在胡说八道,很不得掐死他们。   依照鱼禾的吩咐,镇守长安城的可是马援。   一个帮鱼禾打下近三州多疆域的男人。   一个一锤子下去能将人砸成肉饼的男人。   据说他麾下的将士跟他一样猛,皆是以一当十的悍卒。   现在手无寸铁的赤眉,恐怕还不够人家一勺烩的。   樊崇急匆匆穿过了辕门前的空地,闯进了中军大帐,怒喝了一声,“都给老子闭嘴!陛下的名讳是你们能提的?”   一众坐在矮几上,靠在樊崇坐塌上,喝酒吃肉的赤眉将校,听到樊崇的话,齐齐一愣。   有人当即惊叫道:“樊王,您不会怕了鱼禾了吧?您才见了鱼禾一面啊?”   有人跟着附和,“鱼禾就是一个小白面,也能吓到您?”   有人酸溜溜的道:“樊王若是真怕了鱼禾那个小白面,尽管明言,兄弟们以后夹着尾巴做人就是了。”   “对对对!樊王尽管明言!”   樊崇瞬间没脾气了。   他是个讲义气、好面子的人,最受不得激。   赤眉诸将一激,没心思再训斥他们了,只想先找回面子。   “咳咳……”   樊崇故作轻松的干咳了两句,不咸不淡的道:“胡说八道!我岂会怕了周皇!我只是觉得兄弟们如今寄人篱下,周遭又耳目众多,还是不要大声宣扬为好,以免被鱼禾拿了把柄,对我们动粗。”   “啪!”   有人当即拍桌而起,高喊道:“动粗?!他敢!他难道忘了,长安城是我们让给他的,不是他自己夺来的!”   “对!我们兄弟也不是泥捏的!他要敢跟我们动粗,我们就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   提到动粗,赤眉诸将一下子群情激昂。   樊崇叹了一口气,“话虽如此!可我们现在没有刀兵啊!”   此话一出,赤眉诸将瞬间冷静了不少。   没有刀兵,跟全副武装的周军作对,那就是找虐。   他们虽然狂妄,但也知道周军能从江水以南打到这里,还是有点实力的。   没有刀兵的他们,根本不是周军的对手。   “要我说,樊王当初就不应该让兄弟们放下刀兵!”   “对!兄弟们有刀兵在手,岂会怕了他鱼禾!没了刀兵,只能任人鱼肉!”   “……”   有人起了个头,赤眉诸将瞬间埋怨起了樊崇。   樊崇瞪起了眼,喝道:“你们是在怪我吗?!”   赤眉诸将立马收声,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良久,有人撇撇嘴道:“兄弟们也是为您抱屈!您说说您,好待也是一方诸侯王,一朝宰衡,以长安相献,辅以王匡首级。   鱼禾连个王都不肯给。   给了个劳什子的公打法您。   鱼禾这分明就是轻贱您,看不起您。   您觉得没什么,可兄弟们替您委屈。”   樊崇不说话了。   这话跟他心里的想法差不多。   他也觉得他委屈。   赤眉诸将是他麾下,替他着想,并没有错。   “行了,此事往后再议。各自回营去约束自己的部下,别让自己的部下近些日子出去胡作非为!”   樊崇摆了摆手,让赤眉诸将离开。   赤眉诸将们迟疑了一点,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中军大帐。   樊崇觉得赤眉诸将是在替他着想?   可真是如此?   鱼禾若是在封赏他的时候,顺便给赤眉诸将封个高官厚爵,许下大笔金银,今日恐怕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赤眉诸将在三辅玩野了,他们虽然依旧终于樊崇,可他们也在乎起了自己的利益。   他们跟着樊崇投诚于鱼禾。   鱼禾给樊崇封了一个公,到了他们身上自然会次一等,甚至次更多。   他们替樊崇抱屈,让樊崇去找鱼禾要一个王,那他们的封赏是不是就会跟着上一等?   此外,他们在乱世中沉浮太久,已经习惯了尽快将利益抓到手里。   鱼禾入驻长安,只封赏了樊崇,却没有封赏他们,他们自然不乐意,觉得鱼禾各种不好。   往后数日。   赤眉上下迟迟等不到鱼禾封赏,就开始散布谣言,诋毁鱼禾。   一些烧杀抢掠惯了的人,甚至开始鼓动起同袍,说什么鱼禾不给,那他们就自己去拿。   于是乎,赤眉当中一些人就三五成群的结伴流出大营,去长安城内为非作歹。   长安城内的百姓刚刚在寇恂努力下,小心翼翼的走出家门,还没有仔细感受一下外面的太阳。   赤眉的人就如同土匪一般窜出来,对他们烧杀抢掠。   寇恂接到手下人的禀报,得知了赤眉溜出了大营在外面为非作歹以后,特地带人赶往了一处。   到了以后,就看到赤眉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辱人家的妻女,还将人家的丈夫扣押在一旁,让人家看着。   寇恂到了以后,人家也不怂。   反而邀请寇恂一起。   寇恂通过鱼禾入长安城时对樊崇的封赏,就明白了鱼禾对赤眉的态度。   所以寇恂没惯着他们,果断下令手下的人抓人。   赤眉奋起反抗,双方扭打在了一起。   在其他地方作奸犯科的赤眉,听到了风声,纷纷赶来驰援。   一时间寇恂一众居然被围了。   寇恂立马放出了响箭求援。   在响箭腾空的那一刻,鱼禾也得到了消息。   “陛下,赤眉的人溜出了营地,在长安城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长安令带人去擒,被赤眉给围了。如今长安令在求援。”   鱼禾正在思索如何安排宫里仅剩的一群宦官和宫娥。   巴山匆匆赶到了鱼禾身前,低声禀报。   鱼禾并不惊讶,因为他深知赤眉的秉性。   鱼禾淡淡的吩咐道:“你速速派人去给马援传令,让他派遣一卫的兵马过去,将所有的人擒拿到长安令所在的衙门。然后调三营的兵马埋伏在长安令所在的衙门的两侧的巷子里待命。   然后命人给朕准备便衣,我们去长安令所在的衙门。”   “喏!”   巴山应允了一声,速速去传令。   马援得到鱼禾的命令以后,立马派遣了一卫的人去抓人。   鱼禾在马援去抓人的时候,赶到了长安令所在的衙门。   马援、寇恂押解着赤眉的人赶到了长安令所在的衙门的时候,就看到了鱼禾正坐在大堂正中的案几后,正在自斟自饮。   赤眉的人起初还在叫嚣,见到了鱼禾以后,脸色齐齐一变。   他们在更始朝的时候,经常出去作奸犯科。   为了跟王匡、刘玄斗,逐渐的摸索出了一些套路。   那就是先出去一部分人作奸犯科,试一试刘玄和王匡的态度。   刘玄和王匡管束的没那么严的话,那大家就一起出去作奸犯科。   事情闹大了,刘玄和王匡派人抓他们的话。   那他们就立马召集所有的兄弟,围了抓人的衙门。   这一套在刘玄和王匡手底下屡试不爽。   刘玄和王匡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只要他们的人围了抓人的衙门,王匡、刘玄就不得不坐下跟樊崇谈判。   而樊崇那个讲义气的首领,一定会维护他们。   他们此次也是照方抓药。   想着先出来一部分人作奸犯科,试探试探鱼禾的态度,看看长安令强不强硬。   若是鱼禾让长安令抓他们,那他们就顺势围了长安令所在的衙门,给长安令一个下马威,也给长安令背后的鱼禾一个下马威。   可他们没料到。   这么一点儿小事,居然会引的鱼禾亲自出马。   他们的人围了长安令,那没什么。   围了鱼禾,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围长安令,那叫官场争斗,严重一些也不过是叫出一两个人,让对方杀了泄愤。   围了鱼禾,那就是造反!   造反可就不是杀一两个人能解决得了了。   他们如今被马援尽数擒获,鱼禾到长安令所在的衙门又没有走路风声。   没人回去给报信,也没人察觉到鱼禾到了此处。   他们的人必然会出动,围了长安令所在的衙门。   围了长安令所在的衙门的人,鱼禾会如何处制,他们不知道。   但是他们的脑袋,得搬家。   说不定还是樊崇亲自动手。   “噗通……”   有人意识到自己脑袋要搬家了,噗通一声就跌坐在了地上。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酒盏,似笑非笑的道:“吆!这是怎么了?饿着了?马援、寇恂,你们是怎么招待赤眉的兄弟的?” 第611章 赤眉落幕   “臣知罪!”   马援和寇恂躬身应允了一声,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鱼禾突然驾临,明显是准备守株待兔,而赤眉八成要撞在枪口上。   马援和寇恂对赤眉没什么好感。   所以赤眉倒霉,他们乐见其成。   赤眉的人听到鱼禾要招待他们吃喝,不仅没有感觉到开心,反而颤抖了起来。   鱼禾瞥了马援和寇恂一眼,没好气的道:“既然知罪了,那还不快去准备?难道朕要真惩处你们不成?”   马援和寇恂一愣。   真招待啊?!   鱼禾瞪了二人两眼。   二人瞬间明白了。   断头饭。   那确实得招待。   寇恂侧头对身边的左吏交代了一番,让其挑好的准备。   鱼禾盯着赤眉的人,和善的笑道:“朕招待你们吃饭,你们不感谢朕吗?”   赤眉的人快哭了。   你那是招待我们吃饭吗?   你那是招待我们上路!   赤眉当中的一个军司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哀嚎道:“陛下,臣等知道错了,求陛下放臣等一马。”   其他人也接连跪倒在了地上,向鱼禾讨饶。   也有各别头铁的,仰着脖子冲鱼禾大声喊,“陛下,今日之事全是我们兄弟所为,陛下要杀要剐尽管冲我们兄弟来。   只求陛下尽快送兄弟们上路,然后将兄弟们的头颅交给樊公!”   鱼禾瞅着仰着脖子喊话的家伙,赞叹道:“你倒是讲义气!”   这厮急着找死,就是不想连累了樊崇等人。   但鱼禾亲自出面了,不拿下一个赤眉的高级将领,就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朕不着急,再等等!”   鱼禾笑眯眯的说。   仰着脖子喊话的家伙有点急了。   再等下去,樊崇八成会带人杀过来,到时候赤眉上下可就全完了!   “陛下也是一代雄主,做事何必拖泥带水呢?!”   仰着脖子的家伙冲着鱼禾高喊,用上了激将法。   鱼禾淡然笑道:“好菜不怕晚,朕不急!”   仰着脖子的家伙急,他还要喊话,却听鱼禾又道:“你不用费这些小心思了,朕既然亲自出马,你们这几颗脑袋可满足不了朕的胃口。”   赤眉这颗毒瘤,鱼禾从没有想过留下,所以越早除掉越好。   如今赤眉主动送上了门,鱼禾岂会善罢甘休。   仰着脖子的家伙听到鱼禾这话,就知道鱼禾是铁了心要为难赤眉,当即也没有再言语。   赤眉的人被捕,樊崇很快得到了消息。   赤眉的一众将校在得知寇恂扣押了他们的人以后,群情激扬,直言寇恂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要带着兄弟们去给寇恂一个教训,让寇恂知道知道,长安城内谁说了算。   樊崇得知是马援率领着兵马抓的人,长了个心眼,他并没有让赤眉倾巢而出,而是派遣了一个先锋将军,率领着五千人马到寇恂所在衙门要人。   同时,樊崇也做好了跟寇恂到鱼禾面前狡辩的准备。   赤眉的先锋将军带着人出了赤眉的大营,并没有急着赶往寇恂所在的衙门,而是先跑到临近大营的几出巷街劫掠了一番,抢了一些菜刀、匕首、扁担、锄头等物,充作兵刃,然后才赶往了寇恂所在的衙门。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赶到了衙门以后,就要往里闯,衙门口的衙役们根本没有阻拦,在他们踏上衙门口的石阶以后,果断让开了道路,让他们进去。   一群人冲上了石阶,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赤眉的兄弟正在从里面往外冲。   见到了他们以后。   那位赤眉的兄弟急呼,“快跑!”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位赤眉的兄弟就一头撞死在了衙门口。   那位赤眉的兄弟,便是此前在衙门里跟鱼禾对话的人。   他是个聪明人,深知自己逃出去也活不了,所以拿他的命为赤眉的兄弟争取一线生机。   也是因为他聪明,所以他并没有直呼鱼禾在衙门内,而是让赤眉的人快跑。   赤眉的人知道鱼禾在里面逃离和赤眉的人不知道鱼禾在里面逃离,是两个概念。   知道鱼禾在里面,逃离了。   造反的罪名或许能逃脱,可冲撞帝王行在的罪名却逃脱不了。   不知道鱼禾在里面,逃离了。   那只要他们一口咬死什么都不知道,鱼禾就治不了他们的罪。   不知者不罪嘛!   然而,他足够聪明,但是冲撞衙门的人却不够聪明。   在看到了自己的兄弟撞死在眼前以后,他们第一反应不是去推断里面有什么危险,而是怒火冲天的往里面冲。   一群人怒气冲冲的冲到衙门内,就看到一个小白脸懒洋洋的坐在大堂正中,马援、寇恂一左一右守在两侧。   为首的人一下子停在了原地,冷汗一瞬间就冒出来了。   其他人也惊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鱼禾收起了自己的懒散劲,缓缓坐直,盯着一众赤眉的将士,笑着问道:“你们是来取朕的性命的吗?”   为首的人吞了口唾沫,刚要搭话,就见鱼禾面色突然一冷,怒斥道:“好胆!马援!寇恂!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人明火执仗的冲到朕的面前?!”   寇恂果断跪倒了鱼禾面前请罪。   马援则冷冷的喊了一句,“全部拿下!”   然后也跪倒了鱼禾面前请罪。   随着马援一声令下,两队铁甲将士从衙门的两侧冲了出来,将赤眉的人团团围住。   尚未冲进衙门的赤眉的人,也被衙门外两侧街道内冲出的人给团团围住。   鱼禾站起身,愤怒的甩了一下袖子,怒喝道:“樊崇这是在造朕的反!你们看着办!”   丢下这句话,鱼禾带着巴山,气哼哼的离开了衙门。   马援和寇恂在鱼禾离开以后,冷着脸站起身,寇恂吩咐随从,“去请樊县公到衙门一叙!”   马援则冷冷的传令,“召城外将士入营,给我围了赤眉大营!有人敢私自离营,杀无赦!营中有异动,一体斩绝!”   马援一开口,杀气腾腾。   刚刚冲进衙门的赤眉将士还没弄清楚状况,但只觉得一股冷气冲尾巴骨一下子窜到了脑门上。   城外的兵马和寇恂的随从几乎是一起赶到赤眉大营的。   当上万身着铁甲,扛弩持刃的将士将赤眉大营围的水泄不通的时候,赤眉的将士们都惊了。   “发生了何事?!”   “鱼禾要出尔反尔,坑杀我等?”   “……”   各种流言蜚语在赤眉大营内传送,赤眉的将士们一时间变得异常慌乱。   鱼禾没动刀兵的时候,他们觉得能跟鱼禾麾下的将士们过两手。   鱼禾动了刀兵,他们才明白,人家只是一露头,他们就已经开始胆寒了,更比提过两手了。   樊崇阴沉着脸,带着人急匆匆的赶到了辕门。   刚好撞见了寇恂的随从。   不等樊崇开口发问,就听寇恂的随从不阴不阳的道:“樊县公厉害啊。居然派兵围困陛下!樊县公是要造饭吗?!”   樊崇一愣,惊叫道:“怎么可能?!”   寇恂的随从冷笑道:“怎么不可能?陛下今日到府衙查探我家郎君的政绩,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赤眉近五千人就闯进了衙门,将陛下给团团围困!   你说说,这不是造饭是什么?”   樊崇一下就惊了,跟随在他身边的人瞬间觉得遍体生寒。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他们真是捅了大篓子了。   难怪鱼禾会派人围了赤眉的大营。   鱼禾就算是派人冲进赤眉的大营见人就杀,那也不为过。   毕竟,这种事情就算是发生在鱼禾自己统领的将士身上,鱼禾也会动刀子杀人,更别提他们了。   樊崇心惊肉跳,难以置信的惊呼,“陛下怎么会在你家郎君所在的衙门?!”   寇恂的随从冷笑着道:“陛下的行踪难道要时时禀报给你?”   樊崇心头又是一跳,“不敢!”   寇恂的随从盯着樊崇道:“陛下仁慈,没有直接下令将你们赤眉上下诛绝,而是将此事交给了我家郎君和马将军。   现在我家郎君请樊公到衙门一叙。   去不去,就看樊公自己了!”   寇恂的随从丢下这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赤眉大营。   樊崇心里快速的盘算了一番。   他有点不想去。   怕是鸿门宴。   但他很清楚,他要是不去的话,围困着赤眉大营的铁甲军立马会杀进来,将营地内的所有人屠戮干净。   樊崇吩咐麾下的将校们约束好营地里的将士,让他们别跟营外的铁甲军起冲突,然后他孤身一人赶往了寇恂所在的衙门。   寇恂并没有对樊崇喊打喊杀。   鱼禾没有第一时间下令屠戮赤眉,那就说明鱼禾没有杀人的意思。   寇恂自然不会违背鱼禾的意思,给樊崇摆鸿门宴。   寇恂和马援代表鱼禾,跟樊崇谈了一番。   最终,樊崇的爵位被连降几级,降到了男爵,发配到了交趾三郡去充任一个散官。   赤眉上下,被打入了苦役营,编成了苦役八营,负责修建长安城内外被损毁的城墙、屋舍、宫殿等等。   当天夜里,樊崇给赤眉的兄弟们交代了一番后,就被马援派人送往了交趾三郡。   赤眉的将校当天夜里被马援派人带走,剩下的人被编成了苦役。 第612章 又是一年朔正日   有造反的罪名在身上,赤眉的人对寇恂和马援的处理虽然有怨言,但没敢造次。   再加上能领导他们造次的人被处理了个干净,他们也造次不起来。   至于那些被马援带走的赤眉将校去了何处,恐怕只有地下的鬼知道。   毕竟,马援坑杀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活着。   被土埋了以后,还会不会喘气,马援又不能钻进土里去看。   赤眉的人处理完了以后。   寇恂的工作就好做了许多。   在赤眉八营苦役的帮助下,长安城内被损毁的桥梁、道路、屋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   百姓们在确认了赤眉这群祸害被收拾了,鱼禾这位新皇帝手下的兵马不会伤害他们以后,逐渐的走出了宅院,开始走动。   寇恂派人在长安城一百多个巷街里开设了临时的粮铺,以市价,敞开了给百姓供粮。   有了粮,生命又不会遭受到迫害,百姓们也就不慌了。   街面上的铺子开始一家家开门,百姓们也流动了起来。   “啪啪啪……”   当有人燃烧着竹子,驱赶一年的不幸的时候,长安城彻底活了过来。   鱼禾刚刚在宫娥的伺候下入睡,还没有睡稳,就被一声声在火焰中炸裂的爆竹声惊醒。   在宫娥和宦官们惊恐的眼神中,鱼禾从床塌上爬起身,光着脚跑到了殿外。   在巴山惊愕的眼神中,鱼禾攀上了寝宫前的栅栏,伸长了脖子往宫外瞧。   “陛下!小心着凉!”   宫娥、宦官们急匆匆跟出了殿外,给鱼禾披上了一件裘皮,然后一脸担忧的看着鱼禾。   他们比鱼禾自己还要在乎鱼禾的身子骨。   他们跟着鱼禾有些时日了,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鱼禾的秉性。   知道鱼禾是一个仁慈,而又有实力的君王。   也知道鱼禾即将问鼎天下。   所以他们希望能通过关心鱼禾,让鱼禾将其引为心腹,从此成为太监中的太监,宫娥中的宫娥。   当然了,太监爬的再高,也是太监。   宫娥爬的高了,就不一定是宫娥了。   也许一步登天,成为夫人、皇后也说不定。   鱼禾盯着宫外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他侧头询问巴山,“宫外发生了何事?”   巴山躬身道:“明日便是朔日,百姓们今夜在焚烧竹子驱赶邪祟。”   鱼禾愣了一下,“爆竹吗?朕还以为有人放枪!”   巴山不太明白的眨了眨眼。   宦官和宫娥们也一脸茫然。   他们不明白放枪是什么。   鱼禾吐了一口浊气,意兴阑珊的往寝宫内走去,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全世界的人在跟他演戏,他事实上还在后世。   回过神以后,他才明白,他是在痴心妄想。   后世那些伟人们都不可能让整个世界陪他演这么一处戏,更别提他了。   走到了寝宫门口,鱼禾脚下一顿,笑着道:“不知不觉就到了朔日了,恍恍惚惚又过了一载。你们都下去歇息吧。”   宦官、宫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应允了一声,倒退着离开了殿门口。   唯有一位宫娥和巴山留在了殿门口。   巴山要守着鱼禾的安全,所以即便是鱼禾屏退左右,他也不能走。   那宫娥倒是有些逾越了。   鱼禾倒也没怪罪她,反而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不走?”   宫娥跪伏着道:“婢子怕陛下着凉,所以想多伺候陛下一会儿。”   鱼禾绕有深意的看了宫娥一眼。   有人说,人总是不甘心于平凡,只要遇到了能往上爬的机会,就不愿意错过。   而事实是,人总是不甘心于平凡,只要遇到了能往上爬的机会,很多人会瞻前顾后,完美的错过。   这就是为何成功者永远都是只有一少部分人的原因。   这个宫娥伺候鱼禾的时日不断。   模样并不出众,身段也不好,可以说是普普通通。   鱼禾知道,她并没有攀龙附凤的想法,她只是看出了自己心里有些孤单,所以想多留一会儿。   明日便是朔日,也就是大年初一。   那么今夜便是除夕。   秦汉时期并没有除夕,只有逐除。   百姓们会在新年的前一天用击鼓的方法驱逐疫疬之鬼,祈求来年无病无宰。   除夕要到了西晋才会出现。   所以没有人能理解鱼禾一个人除夕守夜的孤单,自然也不会猜倒鱼禾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心情。   留下的宫娥是唯一一个感受到鱼禾孤单的。   大概,也是因为她孤单久了的原因。   在鱼禾入宫以前,她是一个守宫内荒院的宫娥。   从王莽登基到鱼禾入宫,除了赤眉的人曾经闯入过她所守的荒院劫掠,再也没人去过。   鱼禾入宫以后,将宦官和宫娥集中在一起,挑选人留在未央宫的时候,挑到了她,她才从荒院里出来。   鱼禾对伺候自己的人要求不是很高。   踏实,样貌普通,没有攀龙附凤念头的人最佳。   那些个不踏实的,有攀龙附凤念头的,鱼禾可不敢留在身边。   倒不是害怕自己化身为豺狼,纯粹是对那些一丁点大的小丫头们没兴趣。   毕竟,这个时代最上的了台面的姑娘,是十三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姑娘。   过了二十岁,那就是大龄剩女。   所以有攀龙附凤念头的,几乎都是那些十三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姑娘。   在鱼禾眼里,就是一群丫头。   还是一群长相不好看,却偏偏喜欢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丫头。   毕竟,阴丽华堪称风华绝代,鱼禾目前为止还没发现有比阴丽华长得好看的姑娘,也没发现比阴丽华气质好的。   家有娇妻,还没处到七年之痒的地步。   所以看其他不怎么好看的姑娘,就是呵呵。   鱼禾看了宫娥一眼后,没有再言语,就入了寝宫。   宫娥起身,垂着头,迈着小碎步跟上。   鱼禾躺在床塌上,听了一晚上的爆竹声。   依照鱼禾对历史的了解,这个时代只有极少数的人会燃烧竹子,当爆竹使,应该还没普及。   长安城应该还没有在朔日前一天晚上燃烧爆竹的习惯才对。   怎么会有人燃放爆竹,惹人思亲。   鱼禾在塌上睁着眼睛躺了一夜,宫娥就跪在边上伺候了一夜。   这种二十四小时贴身似的服侍服务,真的容易让人懒惰。   起夜都不用起床的,那种感觉你明白吗?   次日天一亮,鱼禾就起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迎合新年,还是为了给人一种新年新气象的错觉。   鱼禾刚刚洗漱完,各种好消息就如同雪花一般飘进了宫内。   阴识坐镇上郡,派吴汉和耿弇两位先锋率军征讨长安以北、以西的残敌。   征讨了大半个月,于朔日这一日,扫清了长安以北、以西的残敌,分别在北境和西境设防,奏请班师。   冯异领着耿舒等人,也荡平了三辅之地各处的残敌,恢复了三辅各地的尉治、亭驿等等。   寇恂带着苦役八营,也修筑好了长安城内被毁的桥梁、道路、屋舍。   有部分太学博士、学子,在孔放的引领下,已经开始向寇恂奏请,希望寇恂带呈奏疏给鱼禾,希望恢复太学。   未央宫中殿。   寇恂再代替孔放等人奏请重开太学以后,又道:“除了孔放等人奏请重开太学以外,长安城内的富户也相继到臣所在的衙门请求归还他们此前被赤眉和绿林巧取豪夺去的宅院和铺面。”   鱼禾有些好笑的道:“商贾什么时候如此大胆了?”   商贾在这个时代可是贱籍,在官府中、朝堂上,可没有话语权。   一旦登堂入室,立马会被群起而攻之。   所以商户跑到长安令衙门里讨要自己的铺面和宅院,有点大胆了。   寇恂对此也有些不解,“兴许是有人在借此试探,也兴许是这些人为了钱财,不怕身亡。”   鱼禾沉吟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被绿林和赤眉占据的宅院和铺面十分庞大。他们的原主为了试探我们的态度,派遣一两个死士,也在情理之中。”   寇恂疑问道:“那到底是还还是不还?”   鱼禾敲了敲面前的案几,边思量边道:“先让他们拿出相关的房契和地契查阅一番,在王莽当政期间被丢失的宅院、铺面,不于归还。”   鱼禾的帝位是王莽禅让的。   王莽朝发生的一部分事情,他还是得承认的。   王莽在位期间虽说清理了不少反对他的人,但并没有残害长安城内的百姓。   所以在王莽在位期间丢失的宅院和铺面,即便是存在着一些问题,那也跟战乱无关。   鱼禾没理由为他们的愚蠢,以及他们背地里的那些蝇营狗苟买单。   寇恂沉吟着点点头。   鱼禾又道:“在查明了屋契和地契以后,再查一查他们在王匡和樊崇入长安城期间,有没有作奸犯科,有没有帮着王匡和樊崇为非作歹。   若是有,也不退还,并且依照他们所犯的罪行,为他们定罪。   剩下的,没有问题的,就将宅院和铺面还给他们,并且重新给他们发放屋契和地契。   再派人挨家挨户去走访,让百姓们更换地契和屋契。   顺便统筹一下长安城内外无主的宅院、铺面、田产,以及被查抄的宅院、铺面和田产。   随后朕有用处。” 第613章 双娇!   此次北征,立功的将士不知凡几。   鱼禾论功行赏,田产、宅院是不可或缺的。   寻常的将士,赏其生地的田产和宅院便可。   但将校们需得赏赐长安的田产和宅院。   鱼禾将长安定为都城,将校们自然也得留在长安。   鱼禾让寇恂清查长安无主的田产和宅院,就是为了随后的赏赐做准备。   寇恂明白鱼禾的心思,没有多言,躬身应允,“喏!”   “下去办吧。”   鱼禾摆了摆手,寇恂退出了大殿。   往后一段日子。   寇恂夙兴夜寐的在清查长安的田产和宅院。   鱼禾一边帮着寇恂清查,一边会见从各地赶往长安的人。   最先抵达长安的是鱼丰和贾复。   他们在清理完了冀州和兖州的首尾以后,带着一部分兵马赶到了长安,准备参加随后的封赏大典。   鱼禾计算着他们的行程,在他们抵达长安的当日,特地赶到城外去迎。   鱼禾在长安城外的一处驿站里,等了足足半日。   只有贾复带着一行随从,苦着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驿站内。   鱼禾在贾复施礼以后,瞧着贾复一个人,忍不住道:“太上皇呢?”   许久不见,贾复高了半头,也壮实了不少,脖颈上有一道划痕,似乎是剑伤。   穿着一身将甲,明晃晃的,看着颇具英气。   就是脸上的愁容有点破坏形象。   贾复苦笑着道:“臣跟随太上皇过了潼关,太上皇就将臣撇下,带着兵马离开了。说是要会咸阳去。   具体去做什么,并没有告诉臣,臣也不敢问。”   鱼禾听到这话有些无语。   还能去干什么了?   肯定是跑回咸阳去人前显圣了。   有道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鱼氏如今的家业,可以说是天下第一。   鱼丰自然的跑回去显摆一下,装装逼。   “此事不怪你,你无需苦着脸。”   鱼禾安慰了贾复一句。   鱼丰存心想回老家去装逼,贾复肯定拦不住。   毕竟,鱼丰可是万万人之上的太上皇。   鱼丰要去装逼,别说是贾复了,鱼禾自己都不一定能拦得住。   堂堂一个太上皇,领着大军去装逼,也够恶趣味的。   “可他老人家连臣的部下也一并带走了!”   贾复急了。   鱼丰要去装逼,他管不着。   可鱼丰强硬的带走了他的部下,他有点急。   大周是鱼禾的大周,不是鱼丰的大周。   鱼丰即便是贵为太上皇,那也不能私自从领兵大将手里夺取兵马。   虽说贾复名义上归鱼丰调遣,可属于他的那支兵马的虎符在他手里。   军中向来都是认符不认人的。   鱼丰这么干,坏规矩。   鱼禾有点头疼,“此事朕会解决,你无需担忧!”   贾复迟疑了一下,点了一下头。   “回宫吧!”   鱼禾吩咐了一声,带着人返回了长安城内的未央宫。   鱼禾也没有急着派人去找鱼丰。   鱼丰既然要装逼,那就让他装个痛快。   反正就这么一次机会。   不让鱼丰装痛快了,鱼丰的人生会留下遗憾。   贾复到了长安城的次日,冯异率军返回了长安城。   没过两日,阴识也率军返回了长安城。   冯英、耿况、马况、杨音等人到了二月初,才赶到了长安城。   鱼娘、阴丽华等人也跟着一起到了长安。   相较而言,鱼越就显得有些悲催。   鱼越和王奋等人,在帮着马援打完了徐州以后,也帮着马援打过豫州。   后期为了维护徐州的安定,以及徐州通往交趾三郡的海道,鱼越一行就留在了徐州。   鱼禾征战期间所用的粮草,全部是从各地官仓征调的。   但发放给百姓的粮食,以及让各地百姓复耕的粮种,皆源于交趾三郡和东越、西越。   鱼禾征战固然重要,但征战过后,维持地方安定更重要。   为了避免交趾三郡运往徐州的粮食出以外,鱼禾特地将鱼越留在了徐州。   鱼禾拿下了长安城以后,下旨让重臣们赶往长安。   也召见了王奋等东越、西越的将士。   鱼越跟着他们一起到了长安。   只是人刚到潼关,鱼禾一纸诏书就丢到了他头上。   改任鱼越为金陵侯,负责镇守金陵。   鱼越怨念深深的拿着鱼禾给的诏书,赶去金陵坐镇。   路上遇到了鱼娘一行,给鱼娘诉了好久的苦。   最后在鱼娘安慰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赶去了金陵。   鱼娘觉得鱼禾做的有点离谱,路上没少抱怨。   “你说说,这当了皇帝了就是不一样,都开始变得不近人情了。弟弟都到家门口了,不让进门,非要让去镇守金陵。”   马车里。   鱼娘怀抱着庄乔的闺女,不满的抱怨着。   在鱼娘身侧坐着亡洢,怀里抱着自己的闺女。   阴丽华、鱼小妹,还有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坐在两侧。   亡洢听到鱼娘的话,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鱼禾北征大半载,先后拿下了徐州、豫州、半个荆州、半个益州,以及三辅之地和长安城,着实将她惊的不轻。   大半个天下,已经被鱼禾收入囊中。   鱼禾问鼎天下,几乎成了定局。   在这种情况下,天下人皆得看鱼禾脸色过活。   她即便是鱼禾的长辈,也不敢在背后说鱼禾是非。   因为她儿子的富贵,她侄儿的富贵,以及她闺女以后的富贵,都在鱼禾手里握着呢。   阴丽华哭笑不得的开口帮鱼禾说话,“母后言重了。陛下如今虽然身居九五,君临天下,但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金陵城乃是陛下根基所在,交给别人,陛下可不放心,所以只能请越弟出面。”   鱼娘听到鱼禾是因为信任鱼越,才让鱼越去金陵城的,心里的不满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她迟疑了一下道:“禾儿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确实挺不容易的……”   说到此处,鱼娘忍不住道:“我从没想过,禾儿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记得禾儿年幼的时候,我和他阿耶曾经带着他到长安城观花。   当时碰到了达官贵人,能闪则闪,能避则避,生怕一个弄不好冲撞了贵人。”   阴丽华笑道:“如今您就是天下最尊贵的人,现在该那些人避着您了。”   鱼娘看了阴丽华一眼,摇头道:“我和他阿耶当时避着那些达官贵人,是因为那些达官贵人们在官道上架着马车狂奔,纵容快马疾驰。   我们不避着他们,被他们撞上了,不仅得断胳膊断腿,还得给人家赔不是。   咱们是良善人家,可不能学他们,去欺负人。”   阴丽华,以及坐在一旁的那个娇俏玲珑的姑娘赶忙应,道:“喏……”   鱼娘迟疑了一下,又小声的嘀咕道:“最多拿铜子砸他们几下……”   对于昔日入长安城时候经历的种种,鱼娘还是有怨言的。   昔日入长安城的时候,就是多看了两眼载着贵人的马车,贵人身边的侍卫就拿马鞭抽人。   鱼娘及时被鱼丰给拽开了,没受伤。   但是鱼丰的手被鞭梢抽出了一条血痕。   贵人的随从们抓了一把铜钱砸在了鱼丰和鱼娘身上,说是赔罪。   鱼氏虽然不是巨豪,但也是咸阳有名的豪强,还看不上那几个铜子。   此事鱼娘一直记着,并且耿耿于怀。   阴丽华看出了鱼娘对此事有芥蒂,当即陪着笑脸道:“那咱们就用铜子砸他们脑袋……”   鱼娘嗯了一声,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阴丽华见此,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其实她很想告诉鱼娘,鱼娘今时今日的地位,远非鱼娘昔日碰见的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可比的。   鱼娘若是不喜欢一个人,拿铜钱砸对方的脑袋,那对方离死就不远了。   皇权远比鱼娘想象的要霸道。   远非鱼娘昔日碰见的那些达官贵人们掌握的权柄能够比拟的。   鱼娘一行说着话,就到了长安。   鱼禾自然要亲迎。   不仅鱼禾,冯异、马援、寇恂、阴识等人也得跟着。   太后驾临,鱼禾自然要迎接一番。   太后、皇后驾临,冯异等一众做臣子的,自然迎接。   鱼娘在路上对鱼禾各种抱怨,但是见到了鱼禾,一句抱怨的话也说不出口。   只是一个劲的抓着鱼禾的胳膊,问鱼禾北征期间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鱼禾自然是报喜不报忧,陪着鱼娘说了一大堆话,将鱼娘哄高兴了,才跟阴丽华搭上话。   夫妻二人久别重逢,还没来得及温存一下。   阴丽华一句话就将鱼禾震的外焦里嫩。   “妹妹,还不过来见过陛下?”   华贵的马车里。   鱼禾刚刚送完鱼娘,回到马车,就见阴丽华笑吟吟的让她身边一个娇俏玲珑的小姑娘过来施礼。   鱼禾有点懵。   起初见到小姑娘,鱼禾并没有在意,他还以为小姑娘是阴丽华新选的侍女。   如今听到阴丽华这话,鱼禾才明白,小姑娘似乎有其他身份。   小姑娘略微有些娇羞的低着头,向鱼禾一礼,“臣妾郭氏圣通,参见陛下……”   鱼禾只感觉一道惊雷从头劈下,整个人外焦里嫩的。   臣妾?!   郭氏圣通?!   什么情况?   有神人施展无上神通,将刘秀的命格嫁接到我身上了?   ……   …… 第614章 长乐未央   刘秀满共就两个叫得上姓名的妻子,如今全被他截胡了,刘秀要是有机缘看到历史,那还不得炸了。   鱼禾暗自腹诽。   阴丽华见鱼禾愣在原地一言不发,以为鱼禾被郭圣通的美色所迷,有点吃味的呼唤道:“陛下……”   郭圣通也察觉到了鱼禾的异样,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丝傲气。   皇帝又如何,还不是得在她的美色下折服。   鱼禾在阴丽华呼唤下回神,干咳着道:“朕需要一个解释!”   郭圣通一愣。   没料到鱼禾居然会说出这番话。   她原以为鱼禾会被自己的美色所折服,不由自主的扑上来。   却没料到,鱼禾短短的失神过后,竟然没有搭理她。   阴丽华苦笑着上前,牵起了鱼禾的手,低声道:“臣妾嫁给陛下快两载了,却一无所出,母后对此耿耿于怀。   臣妾不得不自作主张,为陛下广采民女,以扩后宫。   希望能借此壮大皇室子嗣。”   鱼禾微微皱眉,道:“你嫁给朕两载,一无所出,非你之过。朕已经借阴识之口,向你说过此事,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鱼禾心里很清楚,阴丽华嫁给他两载,一无所出,并非不能生养,而是他们夫妻二人聚少离多,没有时间要孩子。   所以他并不认为没孩子是阴丽华的错,阴丽华也无需为此作什么。   即便是以后阴丽华也生不出孩子,那也不是阴丽华的错。   历史已经证明了,阴丽华能生产。   以后若是生不出孩子,那问题也在他身上,而不是阴丽华身上。   阴丽华听到鱼禾的话,一个劲苦笑着道:“陛下也要体谅臣妾的难处……”   阴丽华也想独占鱼禾。   可鱼禾的身份决定了鱼禾的子嗣问题,所有人都会关注。   阴丽华虽然贵为皇后,也得向其他人妥协。   郭圣通听到鱼禾的话,脸色巨变。   鱼禾似乎没被她的美色所迷,对她也没有兴趣。   而去鱼禾对采女的事情似乎非常不满。   这对她而言是一个很不利的消息。   若是鱼禾否决了阴丽华采女的事情,那她很有可能被送回冀州。   到时候她,她所在的郭氏,她舅舅的刘氏,可能都要沦为冀州人的笑柄。   郭圣通脑子在快速的转动,在思量如何能让鱼禾承认自己的身份。   鱼禾和阴丽华却没心思在乎她的心情。   鱼禾不悦的对阴丽华道:“朕理解你的难处,阴识此前也三番五次的找朕商量过此事,朕告诉过阴识,此事容后再议。   你不该瞒着朕自作主张!”   阴丽华放开了鱼禾的手,苦笑着向鱼禾施礼道:“臣妾有罪,恳请陛下责罚!”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叹了口气,“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鱼禾清楚,阴丽华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这么做的,这并非她的本意。   责罚她,他心里会过意不去。   阴丽华展颜一笑,“臣妾多谢陛下宽恕!”   阴丽华笑吟吟的起身,再次牵起了鱼禾的手。   鱼禾哭笑不得的埋怨道:“你啊你,是不是猜倒了朕不会责罚你?”   阴丽华笑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妾可不敢妄加揣测。臣妾只是觉得,陛下会怜惜臣妾。”   鱼禾伸手捏了捏阴丽华的鼻子,没好气的道:“你知不知道,昏君就是这么来的。朕可不想做昏君。”   阴丽华点着头道:“臣妾以后再也不会做违背陛下意愿的事情了。”   鱼禾欣慰的点了一下头,看向了还在施礼的郭圣通,“起来吧!”   郭圣通赶忙道:“多谢陛下!”   阴丽华抱着鱼禾的臂膀,笑吟吟的道:“郭妹妹生的极美,是一位难得的美人,臣妾今夜就将郭妹妹送到陛下宫里,如何?”   郭圣通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鱼禾瞥着阴丽华道:“再美也没有你美,朕今夜要宠幸,也得宠幸你。”   阴丽华迟疑了一下,微微咬牙道:“臣妾可以和郭妹妹一起侍奉陛下……”   阴丽华的言语中有点不甘心。   但她也没有办法。   帮鱼禾采女是一回事,帮鱼禾早日诞下子嗣,又是另一回事。   鱼禾没有子嗣,又独宠她一人,她纵然是将天下所有的女子全部纳入后宫,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鱼禾一脸错愕。   他没料到阴丽华会说出这种话。   阴丽华这是要扶郭圣通上位啊。   郭圣通可不是省油的灯。   他很想告诉阴丽华,郭圣通在历史上已经抢过她半个夫婿了。   阴丽华再扶郭圣通上位,那就亏死了。   “此事容后再议!”   鱼禾对阴丽华有感情,他不想看到阴丽华如此作践自己。   阴丽华还要开口。   鱼禾一脸深沉的瞥了她一眼。   阴丽华苦笑着闭上了嘴。   站在一侧的郭圣通,脸色十分难看。   她不明白,她比阴丽华差哪儿了,鱼禾居然只宠阴丽华。   鱼禾牵着阴丽华,迈步走到了马车内的坐塌上坐下,又吩咐郭圣通随意找地方坐下,然后吩咐虎贲卫起驾回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沿着官道进入了长安城。   到了宫城门口。   就看到了鱼丰趾高气扬的对门口的侍卫们呼呼喝喝,在鱼丰身后,还跟着一群农人打扮的人。   鱼禾的车架一到。   鱼丰就哼哼着走了过来。   鱼禾走出车架,向鱼丰一礼,“阿耶……”   鱼丰扬起头,喝道:“我想带你的叔伯们进宫瞧瞧,你的人不让我们进去,这是什么意思?”   鱼丰口中的叔伯,是昔日鱼禾家邻里的叔伯,可不是鱼氏的叔伯。   鱼禾很理解鱼丰在邻里面前装逼的心情,所以笑着道:“阿耶既然想带叔伯们入宫见识见识,自无不可。”   “巴山!”   鱼禾呼喊了一声。   巴山出现在他眼前,单膝跪在地上。   “臣在!”   鱼禾吩咐道:“去为我阿耶引路!”   “喏!”   巴山应允了一声,挠着头笑呵呵的凑到了鱼丰身边。   鱼丰冲着鱼禾冷哼了一声,带着巴山重新回到了宫门口。   有巴山出面,宫门口的侍卫们再没有阻拦,任由鱼丰一行入了宫城。   鱼禾为了不影响鱼丰装逼,就没有再会未央宫,而是带着鱼娘、阴丽华等人入了旁边的长乐宫。   西汉建立的宫城很怪,参政议政的大殿,并没有在宫城的中轴线上。   西汉的宫城,中轴线上是一道甬道。   甬道两侧才是宫殿。   甬道东侧长乐宫,西侧是未央宫。   长乐未央就是这么来的。   长乐宫后面有明光宫。   未央宫后面有桂宫和北宫。   长乐宫和未央宫中间还夹着一个极其重要的地方,那就是武库。   上述的宫殿和武库,共同组成了长安城宫城。   长乐宫最早是刘邦办公的地方,刘邦驾崩后,被吕后占据,从而成为了太后居住的宫殿。   皇帝则搬到了未央宫理政。   鱼氏的人丁少,鱼禾后宫也没几个人,鱼禾入驻了宫城以后,一直在未央宫住着,并没有动长乐宫,所以长乐宫一直封存着。   如今鱼娘到了,长乐宫有主了,这才开启。   长乐宫比起未央宫,少了一分庄重肃穆,多了几分柔和的气息。   园林、楼阁、花鸟鱼虫,应有尽有。   虽然被破坏了不少,但经过修缮以后,勉强还看得过去。   鱼禾陪着鱼娘入了长乐宫以后,鱼娘瞧着数量庞大的宫落群,一个劲的念叨。   “这么多宫殿,咱们一家怎么住的玩啊。”   鱼禾笑着道:“您要是高兴,一天住一个也行。”   鱼娘白了一眼,“那怎么行,那得多折腾人。”   鱼禾笑道:“又不折腾您。”   鱼娘没好气的道:“折腾别人也不行。”   鱼禾乐呵呵的道:“那您怎么高兴怎么来。反正整个长乐宫都是您和我阿耶的。您想做什么都行。”   鱼娘瞥了鱼禾一眼,道:“我又不是你阿耶,没心思跟人显摆。”   鱼丰带着故里的乡亲们去参观未央宫,鱼娘知道。   对于鱼丰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看妻女,鱼娘有怨言。   她觉得鱼丰就是阔了一口尾巴翘上天了,臭显摆,得瑟的有点过头。   鱼禾笑道:“您要是喜欢,也可以邀请一些故旧到宫里来。”   鱼娘冷笑了两声,没有言语。   昔年鱼氏蒙难,跟她交好的一些人,对她避之不及。   她已经将那些所谓的故旧看透了。   她才不会邀请那些所谓的故旧到宫里来沾她的光。   鱼禾陪着鱼娘到了长乐宫正殿。   正殿内早有一群宫娥和宦官在等候。   鱼禾吩咐了一声,宦官和宫娥们立马开始帮忙收拾鱼娘带来的东西。   鱼娘在江水以南也做了多年的夫人和太后,早已不是那个乡下的妇人了,她已经习惯了被人伺候,也养出了一些贵气。   所以对宦官和宫娥们帮她收拾东西,她并没有说什么。   一切收拾妥当以后。   鱼娘坚持要亲自下厨为鱼禾做饭吃,还拉上了阴丽华和郭圣通。   鱼小妹想跟鱼禾亲近亲近,也一并被拽走。   鱼禾劝诫了鱼娘一番,说这种事情交给宫里的人去做就行了。   鱼娘却果断的否决了此事。   用鱼娘的话说,长乐宫里的人,不是金陵城周皇宫里的人,让他们去做吃的,她不放心。 第615章 召见   鱼娘世代居于咸阳,对宫廷里的一些秘闻,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什么贵人伙同宫娥谋害皇子,什么宦官伙同权臣给皇帝下毒之类的。   鱼娘从小听到大。   正是因为如此,她对宫里的那些宦官、宫娥们没什么好感。   虽说他们都是可怜人。   但在鱼娘看来,能在多次宫闱巨变中活下来的,都不简单。   鱼禾早就派人仔细梳理过宫里的宦官和宫娥,他觉得鱼娘的担忧有点多余。   但鱼娘坚持要自己做吃的,他也没有阻拦。   入夜的时候。   鱼娘做了一大桌吃的,一家人外加一个郭圣通,坐在一起美美的吃了一顿。   酒足饭饱以后。   鱼娘果断将鱼禾、阴丽华、郭圣通三人赶出了她的宫殿。   鱼娘深知久别胜新婚的道理。   所以没有留下鱼禾陪她叙话。   鱼禾吩咐人安排郭圣通睡下,然后带着阴丽华直奔椒房殿。   长乐宫和未央宫皆有椒房殿。   椒房殿乃是皇后的居所。   鱼禾带阴丽华去的,便是长乐宫椒房殿。   入了椒房殿,驱散众人,点灯、关门,从此君王不早朝。   鱼禾和阴丽华在椒房殿一待就是三日。   若不是阴丽华实在是羞的不行,鱼禾还能多待几日。   出奇的是,这一次鱼娘并没有出来棒打鸳鸯。   大概也是急着抱孙子。   三日后。   鱼禾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椒房殿,赶到了长乐宫正殿。   刚进门,就看到了鱼丰像是大爷一般慵懒的躺在塌上,亡洢、庄乔一左一右在给他揉肩,鱼娘坐在一侧直翻白眼。   两个豆丁大的丫头在塌上爬来爬去,时不时还嘤嘤几声。   鱼禾一露头,还没来得及施礼,就听鱼丰不屑的哼哼道:“出息!”   鱼禾果断的忽略了鱼丰,向鱼娘一礼,“娘!”   鱼娘笑着点了点头。   鱼丰不乐意了,猛然坐起身,喝道:“没看到老子也在吗?”   鱼禾故作惊讶的道:“阿耶不是带着故旧去参观未央宫了吗?”   鱼丰冷哼道:“早就送走了。”   鱼禾更惊讶了,“这就送走了,也没帮他们谋个官?”   鱼丰恼了,瞪着眼喝道:“老子给他们派的官,你认吗?!”   鱼丰深知,鱼禾可以纵容他带着参观未央宫,也可以纵容他各种装逼,但绝对不会纵容他给人派官。   所以他带着乡间的乡里参观完了未央宫以后,果断将人给送回去了。   他可不想给人派完了官,回头鱼禾不认,一巴掌给他抽回来,到时候他的脸会肿。   鱼禾笑着道:“阿耶要是非要给他们谋官的话,我也认。”   鱼丰鄙夷的道:“你当老子傻啊?会信你这种鬼话?”   鱼禾笑而不语。   鱼丰哼哼道:“当年你娘和你弟弟因为你我蒙难,他们没有施以援手,眼睁睁的看着你五叔和六叔的妻儿被人残害。   如今我鱼氏富贵了,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跟着沾光。   老子带他们参观未央宫,就是想让他们看看我鱼氏过的有多好,让他们眼馋,让他们后悔。”   鱼禾一愣。   鱼娘白了鱼丰一眼,没好气的道:“多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鱼丰仰着头,道:“孩子就孩子,不让他们眼馋,不让他们后悔,我气不顺。”   鱼禾原以为鱼丰衣锦还乡,是为了装逼。   没料到鱼丰居然是为了出气。   虽说孩子气了一些,但鱼禾觉得也挺解气的。   一时间,他要拿捏鱼丰的心思也变淡了许多。   鱼禾感慨道:“阿耶的做派,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鱼丰鄙夷道:“老子真要是给他们谋官,你不拿捏老子,老子跟你姓!”   鱼禾正色道:“孩儿断无此心!”   “呵呵!”   鱼丰嘲讽的一笑。   鱼禾这话也只有鬼会信,反正他不信。   他当初只不过是帮贾复求了个爵,这小子就降了鱼越等人的爵位。   害得亡洢和庄乔不断的埋怨他。   他算是看透了。   这小子当上皇帝以后,心性也变得跟皇帝差不多了。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敢跟他作对,亲娘老子也不好使。   “行了行了,你们是父子,又不是仇人,就不能和气一些?”   鱼娘耳听着鱼丰和鱼禾言语间刀来剑往的,不满的说道。   鱼丰不满的道:“他不将我这个老子放在眼里,还不让我这个当老子的说他两句?”   鱼娘没好气的道:“你比禾儿能耐还是怎么着?”   鱼丰瞬间被怼的无话可说。   别说是他了,就是鱼氏的祖宗们加起来,也不一定比鱼禾有能耐。   鱼娘怼完了鱼丰,又瞪着眼看向鱼禾,“你能耐再大,他也是你老子,你就不能让让他?”   鱼禾苦笑着道:“娘教训的是……”   鱼娘气哼哼的在父子二人身上打量了一圈,道:“你们父子以前挺和睦的,现在怎么变得跟仇人似的?”   鱼丰冷哼了一声,仰着头,不言语。   鱼禾也苦笑着没有言语。   他们父子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鱼禾心里很清楚。   他的前身没什么能耐,鱼丰能护着他的前身,能从他前身身上找到当爹的责任和尊严。   他有能耐,轻易的就超过了鱼丰以前所有的成就。   鱼丰没办法挡在他身前,帮他遮风挡雨,所以显得很没用,在他面前找不到当爹的责任和尊严,所以心里不痛快。   所以只能通过斗气、斗嘴,甚至给他找麻烦,来寻找当爹的感觉。   他不想让鱼丰搅乱他的计划,自然不会让着鱼丰。   所以才会弄成今日这般,见面就斗嘴。   鱼禾不愿意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躬身一礼道:“阿耶和娘既然安好,那孩儿就去忙了。”   如今冯英等人皆到了长安,他也该准备论功行赏了,所以有很多事情要忙。   鱼娘知道鱼禾很忙,所以没有挽留,只是叮嘱了几句。   鱼禾迈步离开大殿。   刚走到大殿门口,就听鱼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就不能给贾复一个爵位吗?”   鱼丰的声音有些幽怨。   鱼禾脚下一顿,回过头,疑惑的道:“阿耶为何执意为贾复求爵?”   鱼禾不明白。   这没道理的啊。   贾复是他的臣子,又不是鱼丰的臣子。   鱼丰就算为鱼越等人求爵,也不该为贾复求爵啊。   鱼丰撇撇嘴道:“他有能耐,年纪还小……”   鱼禾略微一愣,仔细思量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鱼丰的心思。   贾复有能耐,年纪还小,能保他的江山,也能为他儿孙保驾护航。   鱼丰执意为贾复求爵,也是为了鱼氏两代的江山。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了鱼丰一眼,没料到鱼丰还有这种远见。   鱼丰似乎看出了鱼禾的心思,不咸不淡的道:“老子没什么大本事,能为子孙考虑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鱼禾见鱼丰难得的真情流露,也就给鱼丰说了几句实在话,“贾复是我特地招揽的,他有多少能耐我很清楚。   对他我有自己的打算,阿耶无需担忧。”   鱼丰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鱼丰再次躬身一礼,退出了长乐宫正殿。   正殿外。   巴山架着马车在等候,鱼禾坐上马车,赶往了未央宫。   三日没理朝政,朝政应该堆积了不少。   冯英等人他还要召见,他有许多事情要办。   此外,他如今已经坐稳了长安,得下旨给天下各地,宣示自己的正统性,还得向刘歆、刘伯升等人下旨,召他们臣服。   除此以外,还得给邻国遣使,召他们来朝。   鱼禾回到了未央宫中殿。   发现中殿的案几上堆放了一些奏疏,但数量不多。   找在未央宫内伺候的宦官一问,才知道,大部分政务冯英等人已经处理过了,这些都是需要他亲自批示的。   冯英等人到了长安,还没等到他召见,就已经投入到了工作中,鱼禾对此很满意。   鱼禾走到了案几前坐下,一边翻阅奏疏,一边吩咐巴山派人去给冯英等人传令,让他们到未央宫觐见。   在鱼禾翻阅了大概有十几本奏疏的时候。   冯英、马况、耿况、杨音、马员、阴识、马援、冯异等人一起出现在了未央宫。   一行人皆穿的是华服。   马援、冯异这些武臣,也穿的是华服。   鱼禾没允许他们剑履上殿,他们可不敢穿着盔甲配剑来见鱼禾。   一行人在殿门口脱了靴子,齐齐进入到了大殿。   鱼禾虽然没有严令他们必须遵守宫廷里的那一套礼仪,必须脱靴进殿。   可他们还是脱下了靴子。   因为鱼禾也没允许他们着履上殿。   以前在金陵城的时候,鱼禾不在意此事,他们也可以不在意。   如今到了长安,鱼禾不在意,他们却得在意。   因为着履上殿是一种殊荣。   唯有鱼禾亲赏以后,才可以着履上殿。   一行人入了殿,向鱼禾躬身施礼。   “臣等参见陛下……”   鱼禾摆手,“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大殿两侧早已被宦官摆放上了案几和坐席。   冯英等人分别落座。   鱼禾缓缓道:“朕前两日在安顿太后,没能及时召见诸位,诸位却没有荒废了政务,朕心甚慰!” 第616章 新制   “今日召诸位前来,就是想跟诸位一起商议一下,我大周是该沿袭前朝的旧制,还是该另辟新制?”   鱼禾说完这话,盯着冯英一行,静等他们开口。   冯英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依照惯例,新朝建立,一般都是沿袭旧朝的制度,然后再慢慢的更改。   其目的就是给朝野上下一个适应的过程。   如此也不会生乱。   大汉初建的时候,刘邦就沿用了秦制,而大新初立的时候,王莽就迫不及待的改制。   一个江山传了几代,一个江山连一代也没有传下去。   这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以沿用旧制,远比直接立新制,要更有益。   冯英等人觉得该沿用旧制,但考虑到鱼禾在金陵城的种种作为,他们觉得鱼禾应该更倾向于建立新制。   所以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鱼禾见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说话,忍不住道:“诸位不必拘束,可以畅所欲言。今日无论诸位说什么,朕都不会怪罪。”   冯英见鱼禾非要他们开口,迟疑了一下,道:“陛下是准备沿用旧制,还是另辟新制?”   鱼禾坦言道:“我们要是沿用旧制的话,就得沿用大新的旧制。但王莽在推行大新的制度期间,弄的天下民不聊生,最后更是弄的天下大乱。   所以大新的制度,明显有问题。   我们若是沿用大新的制度,肯定会步王莽后尘。”   耿况忍不住道:“那就沿用汉制?”   鱼禾看向耿况道:“汉制我们可以沿用,但不能全部沿用。朕不希望我大周以后会出现霍光、王莽之流。”   耿况、冯英等人一脸若有所思。   鱼禾说可以沿用汉制,但不能全部沿用,并且特别强调了不希望看到霍光、王莽之流出现,那就是说鱼禾不想沿用大汉的官制。   但官制是汉制中最主要的一部分。   冯英沉吟着道:“陛下是要更改官制?”   鱼禾点了点头,直言道:“朕准备沿用在金陵所创的九部。”   冯英微微皱眉,道:“九部可有统属?”   这个问题很关键。   九部若是没有领导者,直属于鱼禾的话,那么他的相国就没必要存在了。   而且,九个人做决策,很有可能永远也没有决策。   鱼禾笑道:“自然有统属。九部之上朕会设立章台,帮朕统管九部。九部之下会设各司,各司其职。”   冯英眉头一松,点着头没有再言语。   马援拱手道:“陛下,臣等可是要归入兵部?”   鱼禾摇头道:“兵部只负责地方上的郡卫和县卒。其余的兵马,朕会设立虎台统管。”   冯英、马援等人神色齐齐一动。   鱼禾笑着将自己所有的想法和盘托出,“朕想设立两台十二部。其中的两台,分别是章台和虎台。章台管吏治,虎台统兵。   章台所属和虎台所属,互不从属,互不干涉。   章台设宰、虎台设将,一起帮朕统管天下。   章台辖下九部,各设一位主官,当为尚书。   虎台辖下三部,各设一位主官,当为大将军。   其余从属,朕要跟诸位商议以后再定。”   冯英、马援等人听完鱼禾的话,陷入了沉思,开始分析起了鱼禾准备设立的官制。   鱼禾准备设立的官制,具体好坏,他们也说不准。   只能推测两台十二部设立以后,各台和各部的职能。   比起大汉的官制,鱼禾订立的官制有好有坏。   好的一面就是更细致,各项职能责任到人。   坏的一面就是更复杂,没有大汉的官制简洁。   毕竟,大汉的官职看着多,也挺复杂的,但实际上管事的就那么几个人。   鱼禾准备设立的官制,官职多,看着挺简单的,但是管事的人却不少。   管事的人多了,互相制衡就不可避免。   鱼禾见冯英等人都陷入了沉思,就从案几一侧的架子上,取出了一个册子,递给了身边的宦官,让宦官递给冯英。   在冯英不解的眼神中,鱼禾笑道:“一些朕能想到的细则,朕都写下来了,你们可以传阅一番,好好商量商量。”   冯英接过了宦官递给他的册子,应允了一声,“喏!”   然后拿起了册子,迫不及待的翻阅。   耿况等人急的直伸脖子。   鱼禾对册子里的内容烂熟于心,也能猜倒他们每个人看完册子以后,心里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所以他并没有再关注此事,而是闷头处理起了奏疏。   一本小小的册子,等到冯英一众传阅完了以后,已经到了晌午。   冯英一种顾不得吃饭,就开始各抒己见。   章台九部的职能,跟此前鱼禾在金陵城设立的九部并没有太大的出入,就是多了一个章台,多了一个领导九部的领导者。   冯英等人已经逐渐习惯了以九部的方式理政,所以没太大意见。   虎台三部的职能,更多的是统管战卒,以及为战卒服务。   虎台不干涉地方政务,冯英、耿况等人对虎台三部的大部分职能没有什么意见。   马援、冯异等人觉得鱼禾新订立的虎台三部,更方面统管兵马,更方便征战,所以也没有太大意见。   意见最多的就是关于养二十万职业兵,以及罢黜各州州牧的决定。   王莽依照古书将天下定为九州。   可天下早已非古书中记载的那般,只有九州。   鱼禾重新复认了西汉定下的十三州。   将交州等地重新纳入。   各州州牧,职权过于夸张,所以鱼禾准备罢黜各州州牧。   为了避免各州州牧被罢黜以后,各州生乱。   鱼禾特地在各州屯驻了一支职业兵,镇守各地。   每州五千,边州翻倍。   总计十一万兵马。   为区别于地方郡兵,皆着铁甲,归虎台统管。   剩下的九万兵马,五万镇边,四万守卫长安。   这二十万兵马需要朝廷供养,每年的耗费是一大笔数字。   冯英等人觉得这笔花费太大了,且没必要。   所以坚决反对。   在冯英等人看来,天下所有的兵马,除了拱卫长安的兵马外,其他的兵马都不该由朝廷供养。   朝廷只需要保证拱卫长安的兵马保持战斗力,各将校皆存留少量的精兵,便足以安天下。   镇守边陲的重任,可以交由镇守边陲的将军率领着自己手里少量的精兵,边陲的郡卫和县卒,以及一部分的戍卒负责。   而戍卒可以以征发徭役的方式招募。   大汉就是这么干的,先秦也是这样的。   所以冯英等人觉得鱼禾也应该这么做,没必要花费那么多钱去养太多兵马。   就连冯异、马援等人,也觉得鱼禾不应该养那么多兵马,白花钱。   冯异和马援认为,拱卫长安城的兵马必不可少,四边的守军也必不可少,但是坐镇各州的兵马完全没必要。   各州治下的各郡的郡卫集合起来,就足以守卫各郡。   在冯英等人的坚决反对下,鱼禾最终取消了在各州安排坐镇的兵马,但鱼禾增加了四边守军的数量。   冯英等人觉得四边守军数量增加了,那拱卫长安的兵马也得增加。   几经商议。   最终定下了养十四万兵马,其中九万镇边,五万拱卫长安。   然后就各州州牧的问题,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探讨。   冯英等人坚决认为,各州州牧不能裁撤。   鱼禾直言,各州州牧职权太大,必须裁撤。   就这个问题,一直争论到了晚上。   最终取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那就是各州不设州牧,改设御史,监察各州治下各郡。   各州一旦出现重大自然灾害,亦或者重大的变故,朝廷可临时派遣九部尚书之一为牧使,去统管、处理一州政务。   此事定下以后,冯英等人对鱼禾新设立的官制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虽然鱼禾将各州州牧取消了,设立了御史,又将朝堂上的整体框架做了一个全面的变动,但是对郡、县两级的衙门,并没有做出太大的改变。   所以新官制只是对官场有重大影响,但是对百姓不会有太大印象。   所以冯英等人也不用担心新官制推行以后,影响百姓们的生活,引的百姓们造反之类的。   至于鱼禾设立了新官制以后,由谁出任某一个职位,那就不是冯英等人能够决定的了。   那得鱼禾圣心独裁。   随后一段日子,鱼禾和冯英等人对两台十二部的属官,以及各项职能有做了进一步的商议和决定。   等到一切商议完了以后,已经到了三月。   三月初。   鱼禾拟定好了新官制,也决定好了让谁出任什么官职,封谁为什么爵位以后。   鱼禾宣召,为群臣论功行赏。   三月初六。   天尚未亮。   长安城内外就灯火通明。   宫里的人在着急忙慌的为封赏大殿做最后的准备。   宫外的群臣们带着家仆,坐着马车,往宫门口赶。   城外的有功将校,挎着马,往城内赶。   百姓们看过邸报,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所以早早的起床,趴在门口凑起了热闹。   有胆大的干脆打开门盯着瞧。   见到马车里的贵人掀开帘子看过来,急忙躬身施礼。 第617章 封赏大典(上)   宫里。   鱼禾在郭圣通伺候下,已经穿好了象征着他帝王身份的冕服。   十二道系着白玉珠的旒绳垂在眼前,像是一道帘幕。   鱼禾伸手拨开了旒绳帘幕,往左一瞧,就看到了郭圣通正在小心翼翼的帮着阴丽华穿戴后服。   比起鱼禾的帝王冕服,阴丽华的后服显得更繁琐,穿戴起来也更费劲。   光是那华贵的头饰,就多达数十件。   郭圣通领着宫娥们一件件插在阴丽华发间,最终组成了一个璀璨夺目的后冠。   鱼禾瞧着很赏心悦目,忍不住笑道:“皇后今日远比往日还要靓丽啊!”   阴丽华好笑的瞥了鱼禾一眼,道:“陛下也比往日更英武。”   鱼禾眉头一挑,道:“你是说朕往日里不英武咯?”   阴丽华白了鱼禾一眼。   倒是郭圣通在帮阴丽华小心的涂完了胭脂后,娇滴滴的笑道:“陛下往日里也英武,只是穿上了冕服以后,更胜三分。”   阴丽华赞同的点了一下头,侧头看向郭圣通,“妹妹果然会说话……”   说到此处,阴丽华看向鱼禾,似笑非笑的道:“陛下就不考虑将妹妹收入房中?”   鱼禾干笑了两声没有搭话。   郭圣通模样不错,人也聪明。   可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心思比别人多。   骨子里还有一股子傲气,似乎想跟阴丽华一教高下。   鱼禾对阴丽华是有感情的,所以他不希望有人骑到阴丽华头上,亦或者跟阴丽华作对。   在没有磨掉郭圣通的小心思和骨子里的那股傲气之前,鱼禾绝对不会考虑将郭圣通收入房中。   对于自己开后宫这种事情,鱼禾拒绝不了,也就坦然接受了。   但是让谁入后宫,入了后宫以后该处在什么位置,鱼禾心里有杆秤。   阴丽华见鱼禾不搭话,给了郭圣通一个苦笑的神情。   郭圣通面色不变,笑着道:“能陪在陛下和娘娘身边,婢子已经知足了。”   阴丽华拉过郭圣通的手,拍了拍,安慰道:“委屈你了……”   郭圣通笑容灿烂的道:“能陪在陛下和娘娘身边,是婢子的福分,婢子不委屈。”   阴丽华瞥了一眼鱼禾的脸色,见鱼禾丝毫不在意郭圣通,就忍不住道:“陛下不愿意给你名分,姐姐就给你一个名分。   你以后也别以婢子自称了,以后就给姐姐充任女官。   在陛下和姐姐面前,你就是臣。”   郭圣通一脸喜色的道:“多谢娘娘赏识。”   阴丽华看向了鱼禾,似笑非笑的道:“也谢一谢陛下吧。毕竟你能不能给我充任女官,得陛下说了算。   咱们这位陛下啊,可不喜欢其他人替他作主张。”   郭圣通赶忙面向鱼禾跪伏在了地上,“多谢陛下赏识。”   鱼禾没搭理郭圣通,而是看着阴丽华,没好气的道:“朕有你说的那么霸道?你是六宫之主,宫里的事情自然是你说了算。”   阴丽华展颜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郭圣通赶忙道:“多谢陛下,多谢娘娘……”   鱼禾对此无所谓。   反正阴丽华能给郭圣通的,也只有女官的身份。   至于其他倢伃、娙娥、傛华、充依、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等嫔妃的身份,那需要他下旨。   他不下旨,阴丽华就算是再想扶郭圣通上位,也没脾气。   “也不知道太上皇和太后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鱼禾不愿意在郭圣通身上多浪费唇舌,在阴丽华的服饰和妆容全部弄好了以后,忍不住发问。   阴丽华笑着道:“那就请郭妹妹过去看看。”   不等鱼禾开口,郭圣通已经躬身答应了此事,迈步赶往了鱼丰和鱼娘整理仪容的偏殿。   郭圣通在鱼禾面前不吃香。   但是在鱼丰和鱼娘面前还是很讨喜的。   鱼娘特别想抱孙子,所以为任何一个有机会爬上鱼禾床塌的女子都很有好感。   鱼丰则是在冀州,享受了不少刘扬献上的美酒和美食,所以对刘扬的外甥女颇为和善。   郭圣通去了没多久,就返回了鱼禾寝殿,告诉鱼禾,鱼丰和鱼娘已经准备妥当。   鱼禾的两位少母,也已经准备妥当。   巴山碰巧也在这个时候站在殿门口禀报,说满朝文武已经齐聚宫外。   鱼禾看了看时辰,让巴山去鸣钟开宫门。   他则带着阴丽华,赶往了未央宫前殿。   未央宫前殿和中殿,皆能作为封赏、登基等大典之用。   此次是鱼禾第一次正式的封赏群臣,所以鱼禾特地放在了前殿。   到了前殿以后,鱼禾并没有急着入殿,而是静静的在殿外等着。   鱼丰和鱼娘到了以后,也没有入殿,也在殿外等着。   群臣们到了以后,站在大殿的石阶下,也静静的等着。   众人肃穆而立,待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   礼部尚书马况往殿前一站,展开了一卷圣旨,高呼,“宣!”   包括鱼丰、鱼娘、鱼禾、阴丽华等人在内的所有人,齐齐躬身。   “诏曰:自三皇治世,五帝定伦……”   马况慷慨激扬的念了一大堆,末了,高呼,“今有鱼氏禾,立国为周,建元太玄!”   太玄,一个颇具玄幻色彩的年号。   鱼禾其实不想用太玄为年号,但这个时代玄学乃是显学,在起年号这种事情上,玄学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   什么太初、元始,各种充满的玄幻色彩的年号,应有尽有。   其中太初就是那位号称千古一帝的刘彻用过的一个年号。   可以说,以玄学起年号,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鱼禾有心破除常规,但考虑到随后他要改官制,甚至以后还要改更多的制度。   破除常规取年号,要是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实在没必要。   所以鱼禾在一众充满了玄幻色彩的年号立挑挑选选,最终选择了太玄这个年号。   待到马况宣完了年号,以鱼丰为首,众人齐齐一礼。   马况将上表上苍的祭文交给了属官去大庙焚烧。   鱼丰则带着所有人迈步入了大殿。   一路走到了大殿深处的陛下。   鱼丰、鱼禾等人再次止步而立。   马况从内侍宦官捧着的盘子里取出了一道旨意,继续宣读。   “宣!”   众人再次躬身。   马况道:“诏曰……”   慷慨激扬的一大片过后,马况高呼,“尊鱼氏先祖元,为圣祖,号大圣祖高皇帝!”   众人齐齐礼拜。   马况将旨意恭送到内侍宦官端着的盘子里,让其送到大庙供奉。   而后马况又相继拿出旨意,追尊了鱼氏历任祖先为献祖、懿祖、太祖。   旨意相继被送往了大庙。   随后又分别拿出了尊鱼丰为太上高皇帝、鱼娘为太上高太后的旨意,分别宣读。   在宣读完了旨意以后,鱼禾引领着众臣,请鱼丰和鱼娘分别落座。   鱼禾带着众臣施礼以后,才牵着阴丽华坐上了属于他的皇帝宝座。   鱼禾坐定,封赏群臣的大典算是正式开始了。   马况拿着旨意,高声宣读,“诏曰……封鱼氏蒙,为长乐郡王,食千户,赐王冕、王服、王仪,加赐九锡,许见君不拜,许剑履上殿!”   鱼蒙人尚在巡视地方,所以马况宣完了旨意,待到群臣躬身一礼后,交给了内侍宦官。   鱼蒙和鱼敖对鱼禾交代的事情那是格外上心。   鱼禾让他们巡视江水以南,他们真就用双腿丈量了江水以南所有的地方。   如今人尚在交州。   鱼禾急召,让他们到长安城参加封赏大典。   他们以未完成鱼禾交代的任务为由,推辞了。   鱼禾也没强迫他们。   群臣们在施礼过后,长出了一口气。   为何呢?   因为鱼禾给鱼蒙封王了,这说明鱼禾此次封赏,不会像是赏赐一样吝啬。   虽说只给了鱼蒙千户的食邑。   但考虑到鱼蒙家里人多,随后一个个封赏下来,食邑的数量也不小。   在封完了鱼蒙,随后两道旨意又追封了鱼禾已故的婶娘为孝元王妃,封赏了鱼蒙现在的妻子为长乐王妃。   然后就是封赏鱼敖。   “诏曰……封鱼氏敖,为未央郡王,食千户,赐王冕、王服、王仪,加赐九锡,许见君不拜,许剑履上殿!”   “诏曰……封鱼氏敖先夫人郑氏为贞元王妃……”   “诏曰……”   “……”   鱼敖和鱼敖已故的妻子和现任妻子封赏完,群臣再次一拜。   鱼禾封鱼蒙和鱼敖为长乐郡王和未央郡王,其实有点不合规矩。   因为依照规矩,封爵的爵号,一般都跟随后的食邑所在的地方相关。   得先有这两个郡,才能封这两个郡号的郡王。   郡王以后的食邑就落在这两个郡了。   但大周没有长乐和未央两郡。   所以鱼禾的封赏不附和规矩。   但鱼禾封赏的是自己两个叔叔,回头的食邑八成也是鱼禾分拨的皇庄,所以也没人会去计较此事。   封完了鱼蒙和鱼敖,下一道旨意并不是封鱼越。   而是封一个叫鱼淼的人。   鱼淼是鱼蒙的儿子,比鱼越要大两岁。   在此前鱼氏蒙难的时候,被害了。   但鱼禾依然得封。   鱼禾封了鱼淼为新平郡王。   新平郡就在三辅之内。   只有尊号,没有其他的,也没办法给其他的。 第618章 封赏大典(中)   提到鱼淼,就不得不多说一句。   鱼禾祖父给儿孙们起名字就很怪。   给鱼禾起名字的时候,用的是禾,意思就是希望鱼禾能像是地里的禾苗一般茁壮成长。   给鱼淼起名字的时候也是这般。   原本是要用苗的。   但是玄学高人给卜算了一番,说鱼淼命理却水,就将苗改成了淼。   得亏鱼禾祖父请玄学高人算了一番。   不然,真叫鱼苗的话。   鱼禾今日一道封赏旨意传出去,天下人恐怕皆会笑鱼氏是泥腿子出身。   同样是跟禾苗有关,人家刘秀的爹给儿子取的是秀,而鱼禾的祖父给孙儿取的却是禾。   由此可见,有文化多么重要。   封完了鱼淼,便轮到了鱼越。   马况宣道:“诏曰……改封鱼氏越为丹阳郡王,食千户,赐王冕、王服、王仪、王府一座、加五百卫、赏钱百万、田百顷,命其为丹阳将军,镇守金陵,每岁许入长安半载。”   在鱼越的封赏上,鱼禾用了一个改字。   因为鱼越此前身上有官爵,新封赏跟他之前的官爵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用了一个改字。   鱼越人被鱼禾赶去了金陵城,所以鱼越的旨意也没人领,被马况放到了内侍宦官的盘子里,随后有人会快马加鞭送到金陵城去。   随后又追封了鱼敖的长女和鱼蒙的次子。   然后才轮到了鱼小妹。   “诏曰……改封鱼氏悦为平阳长公主,赐仪、赐公主府一座、赐钱百万、赐五百卫、赐田五十顷,仆千人。”   鱼小妹和鱼禾是一辈,鱼越的姬妾生了,所以鱼小妹的公主尊号上要加一个长字,以此区分辈分。   不然的话,鱼小妹叫平阳公主,鱼禾和鱼越的女儿叫南阳公主什么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一辈人呢。   封完了鱼小妹,又追封了鱼蒙和鱼敖已故的儿女。   然后轮到了鱼奘和鱼町。   对于鱼奘和鱼町的封赏没有太大改变。   鱼禾此前削了一次他们的爵位,如今又给他们加上了,顺便多赐了他们十顷田,外加两个甘蔗园。   并且允许他们每一岁可以入长安半载。   庄乔和亡洢对此,自然是喜不自胜。   因为这意味着她们以后每年都可以跟儿子团聚,不用害怕儿子去了封地以后,从此母子无缘再见。   随后鱼禾又封赏了鱼蒙和鱼敖的一众现存的儿女为县公县主,只给了百户食邑,其他的什么也没给。   最后封赏完了庄乔和亡洢诞下的女儿为长公主,给了公主府和一些田产和仆人。   鱼氏一众人算是封赏完了。   群臣在这个时候精神皆集中了起来,因为真正的重头戏来了,鱼禾该封他们了。   马况念圣旨已经念的口干舌燥了,但依然精神抖擞。   在向鱼禾一礼后,马况展开了封赏群臣的第一道旨意。   大周第一功,毫无疑问是马援。   马援可是帮鱼禾打下了近半的疆域。   “诏曰……封马氏援为徐国公,食五千户,特此九旒冕,赐公服、赐公仪、赐府、赐五百卫、赐钱百万、赐田百顷、赐仆千人。   封马氏援为冠军大将军,食万石。   改任马援为虎台令,食万石。   荫其一子入仕!   马援领旨!”   鱼禾对马援的封赏不可谓不丰厚。   光是食邑就远超几位郡王,更别提其冠军大将军和虎台令的俸禄。   马援出列,单膝跪地,正色道:“臣马援愧不敢领受!”   鱼禾笑道:“马爱卿于我大周,劳苦功高,理当厚赏!马爱卿莫不是嫌弃朕的封赏不够?那朕再加你九锡!”   马援赶忙道:“臣不敢,臣只是觉得,天下未平,臣不该领受厚赏。如今我大周内有青州、幽州、并州、凉州割据,外有匈奴、扶余、三韩等虎视眈眈。   臣身为人臣,当为陛下荡平天下一切不臣,才敢领受陛下厚赏。”   鱼禾和煦的笑道:“马爱卿,我大周虽然有余患,但你的功劳不能不赏。马爱卿不领朕的封赏,怕是又觉得轻了。   这样,朕再许你剑履上殿!”   马援双膝跪地,以头触地,郑重的道:“臣愧不敢领受!”   鱼禾脸色一变,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那般?”   马援恭敬的道:“臣尚未帮陛下荡平天下,无颜领受冠军大将军一职!臣之功,比陛下,比一众同僚,尚有不足,众同僚尚未荫子,臣又有何颜面荫子!   臣身为人臣,在食邑和护卫上,岂敢凌驾于宗亲之上?”   鱼禾阴沉着脸,咬牙道:“朕给你厚赏你不要,那朕就逐了你的心意。削你食邑为两千户,卫四百,褫夺你冠军大将军一职,收回荫补你一子。   这下你满意了吧?!”   马援恭恭敬敬的施礼,“臣马援,领旨!”   鱼禾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言语了。   群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五味杂陈。   鱼禾和马援这一出,他们一开始看着,觉得马援是疯了,鱼禾给那么重的厚赏也不要。   看到最后,群臣们大多都明白了。   鱼禾和马援在演戏。   演给天下人看的。   鱼禾在旨意里给马援的赏赐,那是写给天下人看的,让天下人知道鱼禾有多仁义,有多大方。   鱼禾最后跟马援说的,才是对马援最终的赏赐。   这种事情看着像是儿戏一般,可里面的门道却不小。   鱼禾和马援今日在大殿内的话传扬出去。   鱼禾毫无疑问就会成为百姓们口中的仁义贤德的明君。   马援毫无疑问会成为百姓们口中忠勇无双的名臣和名将。   君待臣厚,臣侍君忠。   谁敢说他们君臣不是好样的?   这是一桩互相成全的戏码。   群臣们除了羡慕,倒也没觉得鱼禾对马援的封赏苛刻了。   虽说鱼禾给了马援两千户食邑,可那是实打实的两千户。   不像是前汉、前新,封万户听着一大堆,可真正能坐拥万户的,一个也没有。   里面的水分极大,有些像是灌了海一样大。   历朝历代在经历了长时期的战乱后,立国之初人口都极少。   封一大堆万户,能够朝廷纳税的又能剩下多少?   而历朝历代在立国之初,又是最需要钱财的时候。   所以在封赏的时候,大多都是划一片地方,给你说在那里给你封了一万户。   但那个地方有没有一万户,就没人管了。   反正地方给你了,封户也给你了,户数不够,自己去想办法。   所以,鱼禾封赏的两千户听着少,但那是实打实你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两千户。   鱼禾在这方面可从来不玩虚的。   至于鱼禾给马援的虎台令,食万石俸禄,那也很优厚,待遇等同于前汉、前新的三公。   马援领旨以后,退到了一旁。   马况继续宣旨。   “诏曰……任冯氏英为章台令,食万石,赐公服、赐公仪、赐府一座、赐钱百万、赐田百顷。   赐冯氏英为文忠公,许见君不拜,许剑履上殿,许宫内行驾。   加赐冯氏英为太师,食万石。   加赐冯氏英食邑五千户。   荫其二子入仕!”   冯英缓缓出列,跪伏在地上,以乞骸骨为油,迫使鱼禾收回了加封太师、食邑五千户、荫其二子的封赏。   临了了,冯英还言辞灼灼的道:“老臣从未教导陛下,何以以太师自居?陛下未有子嗣,陛下即便是封老臣太子太师,老臣也无颜领受?”   此话一处,鱼禾一脸无语。   群臣乐了,纷纷跟着附和。   鱼娘最为高兴,不顾礼仪,拍着大腿催鱼禾快点要孩子。   若不是鱼丰关键时候干咳了两声,震慑了一下朝堂,怕是这场封赏大典就拐个弯变成催鱼禾要孩子的大典了。   被冯英这么一搅和,封赏大典倒是少了一些肃穆,多了一些欢乐。   鱼禾示意马况继续宣读旨意。   马况拿起了新的旨意,开始宣读。   “诏曰……封冯氏异为豫国公,食邑五千户,赐公服、赐公仪、赐府、赐五百卫、赐钱百万、赐田百顷、赐仆千人。   改任冯氏异为武部尚书,食九千石。   加封冯氏异为骠骑大将军,食万石。   荫其一子入仕!”   冯异出列,学着马援此前的套路,跟鱼禾互相推辞了一番,最终领了豫国公的封赏,推掉了三千户食邑,两百侍卫,以及骠骑大将军一职,还有荫其一子入仕的恩赐。   封完了冯异,随后封赏的并不是阴识,而是杨音。   鱼禾封赏群臣,除了遵循了功劳大小的原则外,也遵循了一文一武的原则。   “诏曰……任杨氏音为吏部尚书,食九千石,赐公服、赐公仪、赐府一座、赐钱百万、赐田百顷。   赐杨氏音为文敬公,许剑履上殿!   加赐杨氏音为太子太师,食九千石!   荫其二子入仕!”   杨音算是鱼禾麾下一众文臣里面,除冯英以外,为鱼禾出力最多的。   虽说杨音明面上只有治交趾三郡和治扬州的功劳。   可就是因为杨音治理好了交趾三郡,将交趾三郡变成了鱼禾的一处大粮仓,才让鱼禾在这烽火漫天的乱世,有足够的粮食征讨天下,安抚万民。   当然了,这里面也有谢禄的功劳,谢禄为此还做出了重大的牺牲。   但正因为如此,鱼禾如今不好封赏他。   鱼禾准备等谢禄还朝以后,再论谢禄封赏的问题。   因为封赏谢禄的话,那就要封赏谢禄夫人。   而谢禄的夫人是占人首领之一。   这里面还有好多的门道。 第619章 封赏大典(下)   占人所居的日南郡,虽说是大周的疆域,但占人在日南郡却有一定的自治权。   占人名义上归鱼禾统属,可实际上更像是藩属。   既然是藩属,那自然得用对待藩属的那一套规矩对付他们。   谢禄既是鱼禾的臣子,也是藩属的家眷。   那对于谢禄的封赏,鱼禾自然要好好斟酌一二。   鱼禾要厚赏谢禄,以彰其功,但又不能让占人从中得到便宜,借此壮大。   所以这里面的分寸,鱼禾还得好好拿捏一番。   马况宣完了封赏杨音的旨意,杨音缓缓出列,跪伏在陛下,郑重的道:“臣杨音蒙陛下赏识,委以重任,臣倍感莫名,但臣入陛下麾下不过数载,陛下封臣太子太师,臣实在是无颜领受。   臣跟随陛下数载,所献功劳不过寸许,亦无颜为儿孙谋福。   恳请陛下收回太子太师一职,收回荫臣二子之意。”   冯英、冯异、杨音等人都是聪明人。   鱼禾和马援演了一场戏,他们也摸清楚了此次鱼禾封赏的套路。   那就是每个人只能领一个正职,一个爵衔,以及一众田产、钱财、服饰、仪仗等赏赐,其他的不能拿。   既然摸清楚了其中的套路,那么什么该拿,什么该推辞,杨音等人心里也就有数了。   所以不用鱼禾派人提前知会,他们也知道该推掉什么职位和什么封赏。   鱼禾听完了杨音的话,长叹了一声,埋怨道:“你们啊,一个两个都是这般,你们这是要陷朕于不义啊!”   顿了一下,鱼禾又喋喋不休的道:“今日大殿上所发生的一切要是传扬出去,天下人还以为朕是一个刻薄的皇帝!”   以冯英、马援为首,群臣齐齐躬身。   “臣等不敢!今日大殿内所发生的一切,皆是臣等的真实心意!”   鱼禾又叹了一口气,看着杨音,摆了摆手道:“罢了,就逐了你的心意!”   杨音赶忙施礼,“多谢陛下厚爱!”   杨音起身退到了一边。   马况从内侍宦官手里又拿过了一道旨意开始宣读。   “诏曰……封阴氏识为荆国公,食邑五千户,特此九旒冠,赐公服、赐公仪、赐府、赐六百卫、赐钱百万、赐田百顷、赐仆一千五百人。   改任阴氏识为籍部尚书,食九千石。   加封阴氏识为车骑大将军,食万石。   加赐千顷马庄一座,仆千人。   荫其三子入仕!”   鱼禾为虎台下设立三部,分别是武部、籍部和军部。   武部统管军备,籍部统管兵籍,军部统管兵马。   校,以及校一下的军官,由三部共同审核。   校以上的军官,由鱼禾亲自审。   其中武部和籍部,各设一位尚书,统管两部。   军部则设立三大将军,统管军部。   而三大将军,又各有各的职责。   鱼禾对阴识的封赏,其优厚程度,远在马援和冯异之上。   但群臣们却对此并无异议。   论功劳的话,阴识的功劳确实不如马援和冯异。   但是论资历,阴识的资历远在马援和冯异之上。   此外,阴识不仅是鱼禾麾下的大将军,还是大周外戚。   所以鱼禾封赏阴识的时候,不仅要对他论功行赏,还要将他外戚的那一份封赏也算进去。   不然的话,阴丽华的皇后岂不是白当了?   阴识出列,推了三千户食邑、推了三百侍卫、推了五百仆人、推了车骑大将军、推了马庄、推了荫子。   但鱼禾最终还是荫补了阴识一子出仕。   虽说鱼禾不喜欢让臣子的儿孙通过荫补的方式出仕,但他还是在阴识身上破了一个例。   阴识再怎么说也是外戚,外戚不要面子的啊?   阴识受封以后,随后封赏的是马况。   马况自己念封赏自己的旨意,也别有一番风味。   马况被封为文思公,任礼部尚书,待遇跟杨音差不多。   马况之后受封的便是刘俊。   虽说刘俊没啥耀眼的战绩,但他跟随鱼禾的时间最长,大大小小的战事也打了百十场,且从无败绩。   刘俊的能耐或许比不上吴汉、寇恂、贾复、岑彭等人。   但刘俊跟着鱼禾的时间长,功劳一点一滴的积累下来,远比吴汉等人要高。   吴汉等人在鱼禾麾下虽然已经崭露头角,但资历浅、功劳也浅。   “诏曰……封刘氏俊犍为侯,食千户,赐侯服、侯仪……   任刘俊为卫将军,食九千石……”   卫将军,就是统管长安城守卫军的。   也就是掌管长安城四门的兵马,以及长安城内巡视的兵马,不归虎台管,也不归兵部管。   跟宫城的守卫军一样,直属鱼禾。   前汉、前新的时候,卫将军的权柄远比这大的多。   鱼禾将其做一些分割。   刘俊出列,推辞了鱼禾的一系列虚赏以后,受了犍为侯和卫将军一职。   随后受赏的是耿况。   耿况到鱼禾麾下以后,其实没多少功劳,他纯粹是沾了儿子和一众属下的光。   光凭他带着耿弇、寇恂、吴汉、景丹等一众猛士来投靠的功劳,足以让鱼禾高看他一眼。   “诏曰……任耿氏况为御史部尚书,食九千石,赐公服……   赐耿氏况为文庄公……”   在对耿况的封赏中,并没有提到荫补其子嗣。   因为其子嗣如今已经全部出仕,分别在军中担任着将校。   其中混的最好的就是耿弇,其次是耿舒。   剩下的就一般般。   耿况在推辞了一番后,受了御史部尚书和文庄公的爵衔。   耿况之后受封的是马员。   马员初从鱼禾,是个纯武臣,半路转去了兵部。   他算是鱼禾麾下第一个允文允武的臣子。   “诏曰……封马氏员为扶风侯,食千户,赐侯服、赐侯仪……   任马氏员为兵部尚书……”   鱼禾给马员的是文臣的职,武臣的爵。   在文臣当中,马员的爵位是唯一的一个实爵。   像是冯英、杨音等人的文忠公、文敬公等等爵位,全部都是虚爵,就是一个名头,没有任何实际性的好处。   马员出列,推辞了一番后,受了鱼禾的封赏。   随后封赏的人,鱼禾就没整那些虚的了。   旨意里写的是啥,就是啥。   无需推辞。   因为他们中间一部分人,可能猜不到鱼禾的心思,所以鱼禾不能给他们弄虚的。   也没必要。   马员封完,封的是王堂。   原大新的武陵大尹王堂。   王堂在荆州投入到鱼禾麾下以后,除了帮鱼禾征讨了一番荆州四郡外,剩下的时间都在帮鱼禾兢兢业业的牧守地方。   所以鱼禾给了他一个文侯,将他召回了长安城,充任户部尚书。   王堂之后便是吴汉。   吴汉的功劳目前而言一般般,像是寇恂随着马援征徐州、豫州、三辅,战功比吴汉要多一些。   但吴汉有夺取长安城之功。   虽然是趁机捡的桃子,并没有经历什么死战。   但夺取长安城之功,就是比其他功劳大,比其他功劳耀眼。   所以在吴汉、寇恂、贾复、岑彭等一众人里面,吴汉先受封。   “诏曰……封吴氏汉为渔阳侯,食千户,赐侯服、赐侯仪……   任吴氏汉为虎台军部镇军大将军麾下征东将军,食八千石……”   鱼禾设立的虎台军部的三大将军,分别是镇军大将军、镇国大将军、镇边大将军。   其中镇国大将军统领拱卫长安城的数万兵马。   镇边大将军统领四边的守军。   镇军大将军统管剩余的兵马。   简单的将就是一个统管禁军,一个统管戍边军,一个统管野战军。   其中统管禁军的镇国大将军相对独立一些,统管戍军的镇边大将军和统管野战军的镇军大将军,要经常配合。   吴汉的征东将军,就属于镇军大将军麾下的野战军一将。   目前三位大将军人选,鱼禾并没有封赏出去,尚在空缺当中。   因为有资历、有功劳出任三大将军之职的冯异、马援、阴识三人已经有了相应的官职。   吴汉等人的资历、功劳又不够,所以只能暂时空缺。   吴汉出列,领受了鱼禾的封赏。   吴汉之后,鱼禾封赏了田翕。   田翕和王堂一样,也是原大新的大尹,投了鱼禾以后也在帮鱼禾兢兢业业牧守地方。   鱼禾给田翕的待遇给王堂差不多,给了一个文侯,升任到了长安城充任刑部尚书。   田翕之后是寇恂。   “诏曰……封寇氏恂为上谷侯,食千户,赐侯服、侯仪……   任寇氏恂为京兆尹……”   马况将封赏寇恂的旨意宣完,群臣有点懵逼。   他们没料到,鱼禾居然没选择让文臣充任京兆尹,而是让武臣充任了京兆尹。   京兆尹是前汉武帝设立的官职,隶属于前汉司隶校尉部(统管三辅、三河,外加一个弘农郡),统管长安城内外,有参政议政之权。   鱼禾将其单独划拨了出来。   寇恂虽然早就料到了鱼禾要将他往文臣队伍里扔,所以对鱼禾的封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以后恐怕没机会再领兵了。   不过寇恂并不气馁。   他喜欢领兵厮杀,也喜欢吏治。   鱼和熊掌他都喜欢,吃那个对他而言都可以。   “臣寇恂谢陛下厚赐!” 第620章 封赏毕!   寇恂受封以后,马况又相继宣读了对铫期、吕嵩、任光、岑彭、张休、相魁、耿弇、贾复、诸葛稚、徐宣、景丹、巴山、张武等一众人的封赏。   铫期被封为颍川侯,食邑是一千五百户。   职位是镇国大将军麾下左武卫大将军。   镇边大将军和镇军大将军麾下是四将,而镇国大将军麾下是两将,职位在镇军四将和镇边四将之上。   分别是左武卫大将军和右武卫大将军,各统领两万拱卫长安城的兵马。   吕嵩被封为益州侯,食邑是八百户。   职位是清凉殿使,一个有别于所有官职的官职。   清凉殿是未央宫中的一个宫殿。   其作用跟名字一样,就是供皇帝纳凉的地方。   未央宫内也有名字相当响亮的宫殿,比如万岁殿、麒麟殿、白虎殿、凤凰殿等等。   但吕嵩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不需要太引人注目的名字。   鱼禾不希望看到鹰犬之风在大周盛行,不想让吕嵩手里的探子变成锦衣卫、绣衣执法等一众令人闻风丧胆的爪牙。   他只希望吕嵩手里的探子,能充当他的耳目,别让他被底下官员蒙骗即可。   所以他也不会给吕嵩手下的一众探子一个响亮的名号。   任光被封了一个文侯,被临时任命为招抚使,去四方传旨。   岑彭被封为棘阳县侯,食邑是五百户,职位是征南将军。   张休被封为了江阳县侯,食邑是五百户,职位是镇北将军。   相魁被封为蓝田县侯,食邑五百户,职位是左虎贲卫将军。   耿弇被封为沮阳县侯,食邑五百户,职位是征北将军。   贾复被封为冠军县侯,食邑五百户,职位是征西将军。   诸葛稚被任命为吏部左侍曹(等同吏部左侍郎),拿了一个文伯头衔。   朱遵被封为了武阳伯,食三百户,职位是镇西将军。   徐宣被封为临沂伯,食邑两百户,职位是长水将军(此处的长水将军,跟汉代的长水校尉可没关系。此处的长水将军,是统管江水上两支水军的将军,隶属于镇边大将军的镇南将军。)   景丹被封为栎阳伯,食邑两百户,职位是镇东将军。   景丹虽说是一位猛士,但是投入到鱼禾麾下的时日太浅,再加上此次北征期间,光是坐镇地方了,没捞到多少战功,所以鱼禾只给了一个伯爵   但鱼禾给景丹的职位却跟一众县侯齐平。   鱼禾此举也是让景丹看到他对其的重视。   巴山混了一个霸陵伯,食邑两百户,职位是右虎贲卫将军。   张武被封为新丰伯,食邑两百户,职位是虎台武部武仓令。   其职责就是看仓库的,但是仓库里面的东西可不简单。   仓库里的东西全是大周的新旧军备。   张武往后,再封的有功将士也有伯爵,但大部分都是子爵和男爵。   地方上的有功太守,给封了一个文伯的虚衔。   文臣的封赏的虚衔也就止步于文伯了,文伯后面就没有了。   封赏到最后,就是一系列的职位调动旨意。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次封爵中,给武臣的武爵,鱼禾大部分都是依照籍地封的。   唯有马援、吕嵩、张休、相魁、巴山等少数人没有被封到籍地。   马援的籍地是扶风,属三辅。   马援受封的是国公。   鱼禾不可能将三辅的名号封给马援。   所以封了马援为徐国公。   因为打徐州,马援是绝对的主力。   打其他地方,马援都是跟冯异配合。   吕嵩籍地在荆州的武陵郡。   但鱼禾已经让吕嵩将一众家眷全部迁到了益州郡,所以鱼禾也将吕嵩封到了益州郡。   张休的籍地也在三辅,而且还在长安县。   鱼禾不可能将长安县的名号封出去。   张休此前在江阳县血战过,差点丧命,所以鱼禾取江阳为号,封了张休一个县侯。   相魁和巴山是鱼氏家仆出身。   籍地已经不可考证,所以鱼禾将他们一个封在了蓝田,一个封在了霸陵。   马况宣完了封赏和调任的旨意以后。   封赏大典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此次封赏大典,一共封赏了一千六百多人。   其中爵位最显的王爵,仅有五位,国公三位,子爵和男爵的占比最重,足足有一千四百多人。   且几乎全是军中的将士。   但鱼禾封了这么多爵,依然没有将他手底下的所有有功之士封完。   像是帮鱼禾执掌着四海镖行的漕中叔父子,他们在鱼禾起事期间,为鱼禾立下了不少功劳。   鱼禾有意以侯位相赠。   但是漕氏父子拒绝了。   用他们的话说,他们执掌的是一门生意,上不了台面。   封了爵,上了台面,四海镖行就变味了。   到时候四海镖行就真的成了一桩生意了。   鱼禾思量再三,最终决定将属于他们的漕氏的侯位,以后找个借口封在漕少游的儿子身上。   还有马余、谢禄、三山、农寨主等一众为鱼禾立过功劳的人,鱼禾都没有封。   谢禄的问题,鱼禾还需要再斟酌。   但是马余、三山、农寨主等一众,鱼禾不知道该怎么封。   马余的功劳不在战场上,而是在地方教化上。   鱼禾要封马余的话,位置不能给的太低。   太低的话会让人觉得鱼禾不重视教化。   太高的话,马氏已经一公一侯了,而且还是文武重臣。   再给马余一个教化方面的显赫位置的话,那马氏在大周的影响力就高的没边了。   所以鱼禾没办法封马余,还好马余不是他的臣子。   他也不需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马余不是他的臣子,他不封马余,也没人会说什么。   三山只跟随了鱼禾半程,如今正帮鱼禾管理着蛮人部。   三山的功劳对鱼禾的功劳不算高,也不算低。   鱼禾给三山封爵的话,应该在伯、子之间。   但给三山封爵的话,后加入的那些不认识三山的人,恐怕会非议。   更重要的是三山对爵位没啥兴趣。   鱼禾派人跟三山谈过,说让三山入长安城,给三山封爵。   但是三山拒绝了,说要帮鱼禾守着蛮人部。   还说鱼禾万一那天被人赶出了长安城,还有一个蛮人部给他落脚。   三山的话有些大逆不道,但是三山的心意,鱼禾却能感受到。   鱼禾想硬塞一个爵位给三山,又觉得将三山的爵位给他的儿孙可能更合适。   所以有些纠结。   至于农寨主。   很早很早以前就掉队了。   此次一千多位封爵者中,有一子三男出自于夜郎族,当初随着鱼禾出平夷的夜郎汉子,也就剩下这四个宝贝疙瘩了。   鱼禾犹豫要不要给农寨主一个爵位,算是给农寨主一个交代。   毕竟,夜郎族人除了在他最初起家的时候给他耍了一点心眼,后面都忠心耿耿的跟着他。   上千的汉子跟着他征战多年,最后就剩下了四个。   可见夜郎汉子在跟随他征战期间,并没有偷奸耍滑,而是一直奋战在第一线。   夜郎汉子没有负他,他觉得他该给夜郎人一个显爵。   但农寨主没立过什么大功,给他一个显爵,难以服众啊。   鱼禾在此次封赏的过程中,暂时将这些难封的或者没办法封的压下了。   他给了自己一些时间,希望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   言归正传。   封赏大典的旨意宣完了以后。   随后就是大宴。   在大宴的同时,内侍宦官会将早已准备好的王服、王冕、公服、公冕等等送到一众新晋王公贵族的随从手中。   钱财、器物等,内侍宦官会跟着新晋王公贵族的随从装车。   地契、房契等物随后会由京兆尹派人送到每个人手里,并且会差人领他们家里的人去看府邸、丈量田产。   新晋的王公贵族吃完饭,便带着自己的赏赐离开了宫城。   但整个封赏大典并没有在此结束。   次日,一大早。   鱼禾派遣礼部官员赶往新晋的王公贵族的府邸再次宣旨,追封其祖先,封赏其妻妾。   然后又昭告天下,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又下旨令长安城暂时取消宵禁,大庆三日。   当天晚上。   新晋的王公贵族们带着夫人,再次入宫。   随后就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美美的折腾了三日。   在此期间,太后鱼娘、皇后阴丽华,给那些新晋王公贵族的夫人们,也赏赐了不少稀罕的皮料、首饰等等。   三日过后。   正式上朝。   一众新晋的王公贵族,穿上他们的新官服,齐齐赶到了未央宫上朝。   未央宫深处。   鱼禾着华服,从殿后进入殿内。   以冯英、马援为首的文武,齐齐躬身。   “恭迎陛下!”   鱼禾迈步到了御榻前坐下。   一众文武再次躬身。   “参见陛下!”   鱼禾抚手,“不必多礼!落座吧!”   “谢陛下!”   文武们纷纷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鱼禾环视了一圈自己的文臣武将们,缓缓开口,“诸位近几日刚刚封爵,想必过的很滋润吧?”   文武们齐齐拱手。   “不敢!”   鱼禾沉声道:“朕不怕你们过的滋润,就怕你们沉迷其中,失去斗志。我大周虽立,但尚有强敌在侧。   青州、幽州、并州、凉州,尚在旁人之手。   所以你们要是沉迷其中,失去斗志。   那朕这个江山也就坐不稳了。” 第621章 民为贵   “臣等愿为陛下赴死!”   群臣齐齐拱手。   鱼禾摆了摆手,直入正题,“赴死就不必了。今日是诸位第一次在未央宫上朝,朕原本应该说一些客套话。不过长安初定,诸事待定,所以多余的话,朕就不说了。   今日上朝,第一件事便是议一议章台、虎台,以及十二部衙门该在何处设衙。”   大周的官制跟前汉、前新不同,所以鱼禾觉得有必要重新设立一下各级衙门所在的位置。   其中章台、虎台、十二部衙门这十几个顶级衙门所在的位置尤为重要。   群臣听到鱼禾的话,略作思量。   冯英拱着手斟酌道:“陛下,臣以为,可以将原丞相府和大将军府改为章台和虎台,可以将原廷尉衙门该为刑部所在。”   时间紧迫,冯英就想到了三个地方。   一个是前朝的丞相府,一个是前朝的大将军府。   这里的丞相府和大将军府,跟前朝丞相、大将军居住的府邸不是一处地方。   这里的丞相府和大将军府,指的是前朝皇帝给丞相和大将军办公的府衙。   廷尉衙门,则是前朝最高的司法审判衙门,隋朝以及隋以后的朝代称其为大理寺。   丞相府管理吏治,将丞相府设成章台,倒也可是。   大将军府统管兵务,将其设立成虎台也合适。   廷尉衙门,更无需多说。   群臣们听到冯英的话,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耿况顺着冯英的思路,开口道:“臣以为,可以将宪台,改为御史部!”   宪台又叫乌台,官名叫御史府。   东汉的时期,改叫御史台。   往后历朝历代沿用。   值得一提的是,御史府之所以被称之乌台,也是源于汉代,因为汉代御史府外有许多乌鸦,所以朝野内外戏称其为乌台。   之所以会用一个乌字,是因为朝野内外的人觉得御史们都是乌鸦嘴,沾上了他们就得倒霉。   耿况提议将前朝的御史府改为御史部,倒也合理。   有了冯英和耿况二人提供思路,其他的文武大臣纷纷各抒己见。   想法大同小异,都是将前朝旧有的衙门改一改,充任新衙门。   鱼禾只是笑笑,并没有言语。   群臣们的想法,跟他的想法有很大差异,根本没有探讨的余地,所以他就先让群臣们发言。   冯异心细,察觉出了鱼禾似乎对同僚们的想法不太满意。   冯异就拱手道:“不知道陛下有何高见?”   此话一出。   殿内瞬间一静。   之前忙着各抒己见的群臣,瞬间意识到,他们发表了大半天意见,鱼禾却什么也没说。   显然,他们的发言没有说到鱼禾心坎上。   冯异点醒了他们,他们立马闭上嘴,正襟危坐,看向鱼禾,静等鱼禾开口。   鱼禾看着群臣,笑了笑道:“诸位爱卿的提议都不错,就是有点小家子气。我大周辟乱世而立,当大气磅礴,堂皇正大。   所以朕的意思是,将未央宫作为章台,将长乐宫作为虎台。   朕已经跟太后和太上皇商量过了。   太后和太上皇随后会移居明光宫,朕和皇后会移居北宫……”   鱼禾的话说了一半,群臣就急了。   鱼禾要堂皇正大,要大气磅礴,群臣们能够理解。   旧有的衙门不行,再建一座就是了。   小的不行,就搞个大的。   再不行,就特地在长安城内划拨出一片地方,特地建立一个庞大的办公区。   但是让鱼禾和鱼娘腾出宫城给他们充作办公衙门,他们万万不敢答应。   冯英急的站起身,迫切的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群臣们急忙跟着起身,纷纷开口附和。   马员更是朗声道:“陛下若是觉得旧有的衙门不够大气磅礴,大可以再建衙门。”   岑彭颇具匪气的嚷嚷道:“若是钱财不够,臣等可以领兵去青州、幽州、并州、凉州等地取。”   好嘛,自己的钱不够,不想着开源节流,反倒想着去抢劫。   这是典型的土匪思维。   符合岑彭的性子。   鱼禾很欣赏岑彭这种自己没钱,找邻居‘借’的性子。   在有足够实力的情况下,就该去找邻居们好好的交流交流感情嘛。   在有足够实力的情况下,不去找邻居们好好交流,反而疯狂内卷,那就是取死之道。   历史上制霸中原,外征四夷的皇帝,全都属于前者。   历史上割地赔款,放着强敌不管,疯狂内斗的掌权者,全都属于后者。   鱼禾自然希望自己能成为前者。   至于经常找邻居们交流,会不会影响中华礼仪之邦的美誉,那是活人才能考虑的事情。   把敌人都杀干净了,谁会说你不是礼仪之邦?!   某鹰各种霸权,对外还不是宣称自己最讲民主,最讲公平?   有一些人还觉得他们说的是对的?!   群臣们慷慨激扬。   纷纷出声阻止鱼禾将未央宫和长乐宫献出来作为办公之所。   为此,他们什么话都敢往出说。   有憨憨当众喊出,“陛下是不是觉得长安宫城太小?不够大气磅礴?那咱们建个大的?!”   惊奇的是,满朝文武居然没人反对!   要知道,其他朝代,皇帝要营造个宫殿啥的,朝臣会以死相阻。   鱼禾感受到了群臣们的圈圈爱护之心,他屈指敲了敲面前的案几,道:“诸位爱卿!”   群臣一静。   鱼禾语重心长的道:“诸位爱卿,朕既然坐了江山,朕就想把江山长长久久的坐下去。也希望尔等跟着朕一直富贵下去。   圣贤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朕想要长长久久的把江山坐下去,诸位想跟着朕一起长长久久的享富贵。   就得把百姓放在首位。   朕亲族单薄,别说一个庞大的长安宫城了,就算是宫城里的一个偏殿,也足够朕的亲族居住。   所以这未央宫、长乐宫,朕占着也是白占着,不能物尽其用。   如今长安初定,尚有青、幽、并、凉四州未定。   天下百姓刚刚经历了长达近二十年的战乱,穷苦不堪。   无论是平定青幽四州,还是让百姓们恢复农耕,都需要用钱用粮。   我们修缮、重建被刘歆等人破坏的御史府、丞相府、大将军府等等衙门,也需要用钱。   即使如此,为何不在未央宫和长乐宫办差,将修缮和重建各级衙门的钱财省下来,用来充实军备,恢复农耕?”   群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思量起了鱼禾的话。   鱼禾继续道:“朕知道让诸位在宫里办差,诸位肯定会觉得多有不便。所以朕决定将长安宫宫城改为皇城。   北宫、桂宫、明光宫所属,改为宫城。   为了区别宫城和皇城,朕加高长乐宫和明光宫中间的那一道城墙,并且将左右虎贲卫全部调遣到宫城守卫。   将皇城的几处门户交给卫将军统管。   往后未央宫便是章台,未央宫前殿便由章台令坐镇,中殿用于上朝、登基、宣诏、迎使之用,后殿归朕理政之用。   前殿和中殿两侧的几个主殿,归九部所用,主殿边上的偏殿,归九部下辖的各司衙门所用。   剩余的殿房,便充为各部卷房。   长乐宫便是虎台,前殿由虎台令坐镇,中殿用于商议军务,后殿留作朕商议重大军情时所用。   三座大殿两侧的几个主殿、偏殿,分别由虎台辖下三部商议分配。”   鱼禾将各殿的用途都分配了,明显是已经决定好了。   群臣们被鱼禾的为江山社稷献出两宫的精神感动的不轻。   此前历朝历代的皇帝可没有这么干过。   一个个很不得将自己架的高高的,跟群臣、百姓们离的远远的,以此来保证自己的神秘感,以及高人一等的身份。   鱼禾揭开了神秘感,放下了身份。   群臣们怎么能不感动。   但感动归感动,冯英等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冯英看了一眼耿况。   耿况缓缓躬身道:“陛下,宫城乃是天子居所,臣等岂能滋扰,又怎敢滋扰?陛下爱护百姓之心,爱护臣等之心,臣等感激莫名。   但臣等还请陛下三思!”   鱼禾笑道:“耿况啊,你知不知道我大周如今治下有几州,有几郡,有几县,又有多少百姓?你又知不知道,被刘歆等人残害以后的三辅百姓过的有多苦?   被铜马、五校、赤眉等乱军残害了十数年的冀州百姓和徐州百姓,又有多少人易子而食?”   鱼禾说到了最后,脸上已经没有笑意了,他掷地有声的道:“朕已经将益州各郡、荆州四郡、交趾三郡、甚至刚刚恢复生机的扬州,所有的关仓都挖空了。   连东越西越两个属国的存粮,朕也挖空了。   所有的粮食除了大军所需,剩下的全部分配到了新征的各地。   但是新征的各地,仍然有人饿着肚子,仍然有人易子而食。   朕现在省一个铜钱,就能为百姓省下一口粮。   御史府、丞相府、大将军府等各级衙门,修缮一番,所需的钱财在四万万钱(也就几十万贯)。   四万万钱,足够数十万百姓活命。”   鱼禾起身拍桌道:“让出未央宫和长乐宫,能让数十万百姓活命!朕觉得不亏!” 第622章 出使!   群臣们都知道鱼禾是一个在乎百姓的皇帝。   但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知道,鱼禾是一个将百姓们放在心里的皇帝。   难怪此次北征,鱼禾手底下没出现过什么逃兵,就算是民夫,也少有逃跑的,甚至还有不少人主动跑来投军,将校倒是跑了几个。   如此皇帝,值得百姓以命相报。   鱼禾推心置腹的道:“我大周正在饿肚子的百姓,远不止数十万。若是让出整个长安宫宫城,能让我大周所有的百姓都填饱肚子。   朕会毫不犹豫的让出长安公宫城!”   马况噌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在群臣们愕然的目光中,走到殿中,郑重的向鱼禾一礼,掷地有声的道:“臣马况,请任起居注!”   群臣们一片哗然。   好家伙,食九千石的尚书都不要了,要跑去当一个食六百石的起居注!   马况难道是封了?!   群臣们暗中揣测。   唯有马员、马援清楚马况到底在做什么。   马况是一个有追求的人,他对利没太大兴趣。   他追求的是忠义之道,是名留青史。   马况在知道了鱼禾心里有百姓,并且将百姓看的很重以后,他就想将鱼禾的一切记录下来,流传到天下,流传到后世,让所有人都清楚鱼禾是一个怎样的皇帝。   在这个皇权不下乡的时代。   鱼禾对百姓们再好,再为百姓们着想,百姓们也不一定知道。   所以马况想借着自己的笔墨,让百姓们知道鱼禾对他们有多好。   然后跟着鱼禾一起名垂青史。   鱼禾只要做到他所说的,民贵均轻,那千古一帝中,必有鱼禾一席之地。   身为这样一位皇帝的臣子,能跟他一起名垂青史。   马况觉得,比当什么劳什子的尚书都值。   反正,马氏没了他,依然是大周第一勋贵。   他抛弃了高官厚禄,对马氏的富贵不会有半点影响。   鱼禾听到马况的话,有点发楞,良久以后,有些无奈的道:“让你一位尚书去做起居注,那不是折辱了人才?”   马况一脸遗憾,想再争取一下。   就听鱼禾又道:“我大周也不会设起居注!朕不希望朕后宫里发生的一切,被人写到书上,在民间广为流传。   诸位爱卿应该能理解朕的心思。   毕竟,诸位爱卿后宅里发生的一切,也不希望被人知道吧?”   听到这话,冯英有点不干了,“陛下,起居注最主要的作用是传给后世,让后世帝王以陛下的起居为准,以正言行。并非是传到民间,给百姓传阅。”   鱼禾坦然道:“朕后宫里的一切,无需子孙效仿。子孙从朕起居中,也很难学到任何于国有用的东西。   朕在施政方面的一切,朕不觉得需要隐瞒,倒是可以记录下来,传给子孙、传给百姓,让他们看一看朕的得失,从众借鉴一部分智慧。”   鱼禾说到此处,看向马况,“朕准许你在闲暇之余,记录朕在政务和军务上非机密的大小事务。   朝野内外非机密的大小事务,你也可以记录。   待到你书成之日,朕会赐下笔墨。”   马况听到这话,眼前一亮。   虽说不能充任鱼禾的起居注,记录鱼禾的一切,但能记录鱼禾在政务和军务上的非机密大小事务,那也不错。   书成以后,鱼禾还会赐下笔墨为书‘盖章’。   那就更不错了。   马况赶忙躬身道:“多谢陛下!”   冯英、耿况、杨音等一众文臣,瞬间觉得有点酸。   这差事他们也想干。   虽说没有什么钱财方面的收获,但是名望却大把大把的。   以他们现在的官职,也不在乎钱。   鱼禾摆了摆手,让马况退下,然后道:“将未央宫和长乐宫设为章台和虎台的事情就这么定了,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冯英、马援等人迟疑了一下,齐齐躬身。   “喏!”   鱼禾已经下定了决心,并且了给了充足的理由,冯英、马援等人也不好再拒绝。   但是占据了未央宫和长乐宫做衙门,他们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始终觉得鱼禾太委屈。   冯英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待天下靖平,百姓富足安乐,当另造新宫,以安陛下!”   群臣们纷纷点头附议。   鱼禾笑呵呵的道:“你若是加上,待目光所及之处皆为周土,待天下靖平、百姓富足安乐,当另造新宫。那朕便允了!”   冯英的话,是一个美好的期许。   但也有机会达成,而且还有很多空子钻。   鱼禾将空子给填了,顺便给了一个更美好,更大的期许。   大到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完成了。   只能看后世子孙争不争气。   冯英不知世界之大,所以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当如此!”   鱼禾哈哈一笑,“这是诸位爱卿给朕的承诺!朕希望诸位爱卿铭记于心!朕期待诸位爱卿兑现承诺的那日!”   群臣齐齐躬身。   “臣等必定不负陛下所望!”   鱼禾满意的点了点头,坐正了,道:“章台、虎台的事情商量妥当了,那我们商量商量出使、招抚的人选。   招抚青、幽、并、凉四州的人选已经定下。   但仅仅由任光一个人去的话,略显单薄。   四周横跨万里,任光一个人短时间内也很难招抚完。   所以朕的意思是,让任光主使凉、并二州,青、幽另择副使去安抚,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一个人去出使青、幽、并、凉四州的话,那真是要从东走到北,从北走到西,要绕一个大圈子,有两万多里之遥。   在这个交通不便利的时代,没个三年五载怕是完不成。   鱼禾可等不了三年五载,所以他有必要派人充作副使,分别出使。   冯英等人也清楚,此事交给任光一个人去做的话,很难完成。   听到鱼禾的话,冯英等人纷纷点头。   杨音主动请命,“臣愿往!”   鱼禾笑了笑,没说话。   杨音不合适。   任光在朝堂上的地位比杨音次一等。   任光充任主使,让杨音去做副使,那岂不是乱了上下了。   耿况沉吟了一下,也主动请命,“臣在幽州任职多年,熟悉幽州各地,跟幽州各郡的郡守也有些交情,臣的故旧中,也有不少在幽州充任要职。   臣可以去出使幽州,为陛下劝降幽州各郡。”   耿况心里其实没多大把握,所以才会沉吟了一下才开口。   因为耿况心里清楚,劝降幽州各郡的郡守的可能性极低。   幽州牧朱浮和渔阳太守彭宠,都不是啥好人。   特别是幽州牧朱浮,那厮坏透了。   在大新乱象丛生的时候,就生出了不臣之心。   只是野心不大,只想割据幽州,当一个土皇帝,没想着征战天下。   那厮如今将幽州当成了自己的自留地,鱼禾想要,他肯定不愿意交出来。   耿况之所以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鱼禾,是因为他知道,鱼禾也知道这些消息。   鱼禾现在派人出使各地,也没想过使臣所到之地,一片臣服。   鱼禾实在筛选四州之内愿意臣服他的人,也实在为他征讨四州减轻压力。   待到一番招抚完了以后,臣服的必然会被鱼禾终用。   不臣服的,鱼禾必征。   鱼禾听到耿况请命,依然笑而不语。   耿况迟疑了一下,道:“陛下若是觉得臣不合适,臣可以让臣次子耿舒代臣出使!”   冯英听到这话,忍不住笑道:“耿御史还真是举贤不避亲呐!”   耿况瞥了冯英一眼,没有搭话。   因为他听出,冯英这话里没有恶意,纯粹是调侃他。   群臣原以为鱼禾依旧会笑而不语,没料到鱼禾居然开口了,“耿爱卿对幽州了解颇深,那么耿舒对幽州了解应该也不浅!   有耿爱卿的香火情分在,耿舒去出使幽州的话,应该会容易一些。   那就算耿舒一个!”   说到此处,鱼禾看着群臣笑道:“各位爱卿还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举?”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杨音再次开口,道:“陛下既然不愿意让臣去,那么臣推举礼宾郎阴崇!礼宾郎阴崇,为人敦厚,由他和耿舒一起出使的话,应该能安稳不少。”   礼宾郎这个官职,属礼部。   是礼部辖下的礼宾司的官员。   礼宾,顾名思义就是礼待宾客的。   能被大周当成宾客的,自然是各方使臣。   出使,也是礼宾司的职责。   杨音推举阴崇,倒也合适。   鱼禾跟阴崇没见过几次,对阴崇的印象是老成持重,有功劳不张扬,也从不卖弄。   阴崇官职不高,但阴崇是外戚,身份不低。   有阴崇帮耿舒压阵,耿舒出使应该会顺利不少。   鱼禾略微思量了一下后,道:“那就算阴崇一个。就由阴崇和耿舒作为副招抚使,出使青州和幽州。”   定下了此事以后。   鱼禾又道:“此次我们北征,东越和西越两大属国,帮我们良多。如今我们占据了长安,于情于理都该派人去出使一番。   朕对他们的封赏,也该送去。   诸位爱卿觉得,谁可以出使东越和西越?”   群臣们皱起了眉头,沉吟了起来。   这个人选可不好选。   选轻了,那就是怠慢。   选重了,倒不存在。   除非鱼禾亲使,或者鱼禾请鱼丰出面去做使臣,不然不存在重了的说法。 第623章 外甥见舅舅   群臣们皱着眉头不说话。   鱼禾忍不住道:“诸位爱卿心中难道没有合适的人选?”   群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说。   冯英迟疑了一下,道:“不知陛下派人出使东越和西越两国,要达成什么目的?”   鱼禾一愣。   他瞬间明白了群臣们为何在这个问题上不说话。   群臣们是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东越和西越两国的,所以不知道该举荐谁去出使。   他若是要仰仗东越和西越两国出力,那就得派遣一个跟东越和西越两国亲近的人去,以示亲近。   他若是只想简单的答谢一下东越和西越两国,那派遣谁去都一样。   他若是有心要防备东越和西越,那就得派遣一个心思机敏的文臣和一个强势的武臣过去。   他并没有明确的告诉群臣们他对待东越和西越两国的态度。   所以群臣们也不好推举人选。   鱼禾明白了群臣的心思,笑着道:“朕此次派人出使东越和西越,一是为了答谢东越和西越的两位国主在朕起事期间对朕的帮助。   二是为了商议往后边市上的生意往来。   三是为了请东越和西越遣使入长安,领略一下我中原各地的风采。”   群臣们听到鱼禾这话,皱着的眉头瞬间松开了,一个两个的露出了笑容,心里开始思量起了出使的人选。   唯有杨音沉吟着道:“陛下可是要他们献上质子?”   前汉的时候,藩属臣服,前汉都会让他们献上质子,以作钳制之用。   鱼禾要请东越和西越派人入长安,杨音第一时间想到了质子。   群臣们听到了质子这个词,也是一愣,齐齐看向了鱼禾。   鱼禾若是要东越和西越献上质子的话,那鱼禾对东越和西越的态度就值得推敲了。   鱼禾微微坐直了,大大方方的笑道:“朕并没有让东越和西越献上质子的打算,朕只是单纯的想邀请东越和西越的人来领略一下我大周各地的风采。”   说到此处,鱼禾笑容灿烂的道:“诸位或许不知道,那东越和西越虽然地少人稀,可却盛产金银玉石、象牙红木等珍宝,粮食也能做到一年两熟或者一年三熟。   如今我大周跟东越和西越的边市往来,还仅限于交州。   所以朕希望东越和西越能派人到我大周各地走走,看一看我大周各地的物产,加大我大周和东越、西越的边市往来。   如此一来,我大周的百姓每一岁可以得到不少营收,东越和西越丰富的粮食,也能缓解我大周各地缺粮的问题,朝廷也能跟着收取一笔不菲的税赋。”   群臣们听到这话,陷入了沉思。   在他们的认知里,商业那是贱业,朝廷不应该沾染。   但鱼禾明显跟以前的皇帝不同,鱼禾借着商业赚到了不少钱,也借着商业为他争夺天下积攒了不少钱粮。   所以鱼禾对待商业的态度一直很友善,没有像是以前的皇帝那般喊打喊杀。   他们中间大多数人都跟了鱼禾很长一段时间,知道鱼禾很重视商业。   所以并没有说出什么商业是贱业,朝廷不该涉足的话。   岑彭在群臣们陷入沉思的时候,朗声道:“东越和西越既然是好地方,那我们就该派兵将它们拿回来,干嘛还要跟东越和西越做交易?”   坐在岑彭身边的贾复听到这话,果断跟岑彭拉开了距离。   群臣们也齐齐看向岑彭,目光里透着几分诡异。   岑彭见此,有些心虚的道:“有什么不对吗?”   坐在岑彭另一侧的景丹幽幽的道:“你是准备陷陛下于不义,还是准备去后宫里会一会庄太妃和亡太妃?”   岑彭脸色一变,他刚才忘记这个茬了。   鱼禾白了岑彭一眼,“庄王和亡王帮朕良多,朕也答应过跟他们共同进退,所以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岑彭尴尬的道:“臣知错了……”   鱼禾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贾复重新挪到了岑彭身边,低声道:“你也不是没脑子的那种人啊。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岑彭瞪了贾复一眼,低声喝道:“我还不是为了找机会,给咱们争取一些战事。有了战事,咱们才能捞战功,才能去国公的位置上坐一坐。”   顿了一下,岑彭左右各看了一眼,又道:“你们两个总不想一辈子都待在伯、侯的位置上吧?”   贾复和景丹闻言,皆是一愣。   片刻后,二人齐齐向岑彭拱手施礼。   这一波不是岑彭蠢,是他们蠢了。   岑彭三人的小动作,并没有人关注。   冯英等人了解了鱼禾的心思以后,就开始推举出使的人选。   冯英拱手道:“臣以为,当遣故且兰王和滇池王为主使,再由谢禄和马员充任副使,出使东越和西越。”   耿况嘴角抽搐了一下,“让两个孩子去毒虫遍布的东越和西越,您是怎么想的?”   冯英毫不在乎的道:“外甥见舅,才能谋取更多好处。”   说到此处,冯英还正大光明的看着耿况道:“你的穷外甥上门了,你总不可能让他空着手回去吧?”   耿况被怼的没话讲。   虽说冯英这个提议有点不地道,但是从利益的角度去看,还真是这样。   外甥见舅舅,可不是理直气壮的又吃又拿嘛!   群臣们都被冯英的话给都笑了。   马况哭笑不得的道:“此举是不是有损我大周的威仪?”   冯英瞪起眼,喝道:“人家外甥见舅舅,撒个泼、打个滚,谁能说人家不对?”   马况苦笑着闭上嘴,也没话讲了。   也是,外甥问舅舅要多少好处,那都是家事、私情,扯不到大周威仪上。   其他人见冯英在这事上用上了无赖手段,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鱼禾苦笑不得的道:“马员可以作为一使,去代替朕答谢庄王和亡王。谢禄嘛,待到他回京以后再说。   至于滇池王和故且兰王,等朕问过了亡太妃和庄太妃以后再说。”   鱼奘和鱼町如今还是个娃娃,才刚刚会走会说没多久。   让他们长途跋涉的去东越和西越,鱼禾还真不能自己做主。   得问庄乔和亡洢,还得请示鱼丰。   再怎么说也是鱼禾同父异母的亲弟弟,鱼禾可以不厚待他们,但也不能强迫年幼的他们去作什么。   不过鱼禾推测,鱼丰恐怕会有些微词,但庄乔和亡洢一定会答应。   因为鱼奘和鱼町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见过舅舅呢。   鱼奘倒还好说。   庄顷能吃能睡的,鱼奘大一点了再见他也行。   可鱼町不同。   亡承如今真的是在吊命,过一天算一天的那种。   也许明天就一命呜呼了。   鱼町不去见的话,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舅舅了。   所以亡洢一定会让鱼町去见亡承。   以庄乔和亡洢的交情,肯定不会让鱼町一个人去。   所以鱼奘也会去。   “喏!”   群臣们听到鱼禾的话,齐齐应允了一声。   此事既然还要跟两位太妃商量,那就只能暂时压一压。   鱼禾道:“出使和招抚的事情暂时就议到此处,接下来朕要跟诸位商量商量随后的战事。”   提到了战事。   群臣瞬间就精神了。   特别是岑彭,眼睛瞪的像是铜铃。   鱼禾缓缓道:“此次朕派人去招抚四州,必然会有逆贼不愿意臣服。朕不会惯着他们,更不可能给他们壮大的机会,所以此次招抚四州所出现的不臣,朕会即刻派兵征讨。   诸位议一议,该如何调兵遣将。”   以马援为首,几乎所有的武臣,齐齐拱手。   “臣愿为陛下征讨不臣!”   鱼禾抬手压了压,有些好笑的道:“朕是让你们商议一下该如何调兵遣将,而不是让你们表态。”   马援等人对视了一番。   马援缓缓拱手道:“陛下准备如何征讨?”   分先后,还是一起征讨。   分先后就得分先后调兵遣将。   一起征讨的话,就得合理的分配兵马和将校。   鱼禾豪迈的道:“朕既然说了不给他们壮大的机会,那自然是一起打!”   马援点了点头。   其他将校们皆一脸雀跃。   一起打的话,就代表会用更多的人,他们就都有机会出战。   马援跟冯异对视了一眼,再次开口道:“一起打的话,我们就要兵分三路,一路去对付青州和幽州,一路对付并州,一路对付凉州。   臣觉得,我们可以像是此前北征一样,由臣、冯国公、阴国公三人各领一路兵马,再带上其他将军,各攻一地。   凉州刘歆,麾下有隈嚣和公孙述这种能人,再加上他们有可能会向匈奴人投诚,引匈奴人入凉。   所以臣以为,当由冯国公率领岑彭、耿弇等人去征讨。   并州的刘伯升和刘秀兄弟,能征善战,且已经跟并州的豪强打成一片,麾下的兵马也是最多的。   所以臣以为,应该由臣率领寇恂、张休、贾复等人去征讨。   青州、幽州虽然没有巨寇,但两地皆是出强人之地,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深陷其中。   所以臣以为,当由阴国公率领景丹、吴汉等人去征讨。   景丹、吴汉此前皆在幽州盘桓,对幽州各地耳熟能详。   有他们跟随,阴国公征讨青、幽二州会容易不少。” 第624章 争!!   顿了一下,马援又道:“兵马的话……臣征讨并州的话,当需精骑一万,步卒两万,弓卒一万五。”   江水以北,特别是并州、凉州、幽州、青州四地,那是骑兵的主战场。   骑兵在这四个地方能发挥出的战斗力和作用,远超其他地方。   所以马援一开口就先点了骑兵,并且要一万精骑。   至于阴识和冯异要带多少兵马,什么兵种,马援没说。   因为他们每个人的作战方式不同,对付的敌人也不同,需要多少兵马能拿下敌人,需要他们自己衡量。   马援的分配方式还算公倒。   虽然将强敌分给了自己和冯异,给了阴识一个没有强敌的地方,但青州和幽州是两州之地,拿下以后,功劳不输给他和冯异。   所以冯异和阴识对此没什么异议。   二人分别开口,说出了自己需要的兵马。   冯异道:“臣需要精骑一万,步卒两万,单马两万,弓卒两万。”   阴识道:“臣需要精骑五千,弓卒一万五,步卒三万!”   鱼禾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吴汉等人。   岑彭果断拱手,“臣愿为先锋!”   吴汉等人也纷纷跟着开口。   鱼禾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出息啊!   一个两个都想跟在马援、冯异、阴识三个人屁股后面混,怎么混到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地步?   不过鱼禾也能理解吴汉等人的心思。   马援三人如今站在武臣的顶端,他们皆要归马援三人管辖,他们要是一副要取代马援三人的架势,那马援三人还能容得下他们?   虽说马援三人未必那么小气,但他们不敢去冒险。   “先锋的事情暂且不提!此次征讨青幽四州,朕并不打算让马爱卿三人出马。朕准备让马爱卿三人留在长安,陪朕一起参详军务。”   鱼禾此话一出。   群臣神色各异。   有人觉得不可思意,有人眼中流露出了喜色,也有人一脸沉吟。   马援三人倒是一脸坦然。   马援三人早在鱼禾给他们封了国公,并且让他们出任重要职位的时候,就知道了鱼禾以后要雪藏他们。   毕竟,鱼禾不会封异姓王。   他们也承诺了异性不能为王。   鱼禾给他们的国公已经是最高级别了。   他们再获取战功的话,鱼禾可就没办法封他们了。   鱼禾曾经明言过,要跟他们共富贵,所以不可能再让他们去获取战功,走到封无可封的地步。   马援之所以提议由他和冯异三人领兵,也是为了再争取一下。   毕竟,他还正值壮年,正是当打的时候。   他也喜欢打仗。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战死在沙场上,而不是老死在家中(马革裹尸一词,就是源于马援)。   鱼禾并没有在意群臣的神色,他继续道:“朕准备派遣吴汉为大将军,率耿弇、张休西征凉州。”   吴汉一瞬间脸色都变了。   惨白惨白的。   鱼禾刚刚否决了马援三人领兵出征,转眼就点他为大将军,明显是要扶他上位。   马援三人如今不吭声,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他要是应了,那就得罪了马援三人,不应,那就是得罪鱼禾。   应不应都得凉。   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其他人倒是一脸无所谓。   岑彭甚至还大叫道:“陛下,臣呢?臣呢?您准备将臣派往何处?”   鱼禾瞥了岑彭一眼,没有搭理他。   反正西边你是别想了,你跟西边犯冲。   特别是跟公孙述犯冲。   鱼禾若是记得没错,历史上的岑彭,就是在征讨公孙述的时候,被公孙述派遣刺客给刺死了。   死的实在是太憋屈了。   若是战死还好说,被刺死,真的太憋屈。   这厮也是太单纯,从公孙述手里逃出来请降的人,他也敢见。   这要是搁在耿弇身上,人一进城门,脑袋肯定给你挂旗杆上。   耿弇才不管你真降还是假降呢。   他不屠城,那就已经很仁慈了。   “至于征讨并州和征讨青幽二州的人选,就由剩下的将军自荐!”   鱼禾再次开口,说完这话还看向马援三人道:“三位爱卿以为如何?”   马援三人拱手,“臣等并无异议!”   听到马援三人这话,吴汉才长出了一口气,起身施礼道:“臣多谢陛下厚爱!臣需两万精骑,三万步卒,三万弓卒!”   吴汉很会做人,在马援三人开口表示无异议以后,才开口说话,这样的话就不容易得罪马援三人。   此外,他在禀报所需兵马数量的时候,也比冯异要的多。   这样的话,就等于是默默的告诉了所有人,他不如冯异良多,冯异能用五万兵马拿下的凉州,他需要八万。   至于他真的用不用得上这些兵马,只有他自己清楚。   耿弇和张休在吴汉起身以后,也赶忙起身施礼,“臣等多谢陛下厚爱!”   鱼禾点了点头,摆摆手让他们坐下。   岑彭在吴汉三人坐下以后,就迫不及待的起身道:“臣愿为陛下征讨并州!”   言外之意,就是他要做征讨并州的大将军。   至于青幽二州,没有强敌,他看不上。   鱼禾笑着点了点头,“岑爱卿勇气可嘉,其他诸位爱卿呢?”   鱼禾有点不放心让岑彭这货独领一军。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那就是贾复和景丹。   但是贾复和景丹一个太年幼,一个功劳和资历太浅,鱼禾点他们为大将军的话,根本没办法服众。   所以只能让他们自己争取。   至于寇恂,都做京兆尹了,就不用再上战场了。   鱼禾有心将寇恂培养成冯英的接班人,又怎么可能让他再去战场上厮混。   贾复、景丹、铫期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有一个说话的。   贾复和景丹各自知道各自的短板,所以不好开口。   铫期则没岑彭那么厚的脸皮。   其他人也各自有各自不开口的理由。   鱼禾为不可察的瞥了贾复一眼。   贾复浑身一震。   立马明白了鱼禾这是要让他发言。   贾复咬着牙道:“臣愿帮陛下征讨青幽二州!”   铫期等人见贾复开口了,也纷纷跟着开口。   有贾复这个小年轻当前锋,他们也不用害怕丢了面皮。   武臣们一时间群情激扬。   鱼禾爽朗的一笑,“既然诸位爱卿都愿意做大将军,那朕就给诸位一个机会,让诸位以兵法谋略一教高下,凭本事争一争大将军之位!   在虎台前殿,有一副巨大的地图,上面详细的绘制了青、幽、并三州的地形。   虎台的卷房里亦有四州各地的兵力部署密卷。   朕可以让诸位随意查阅。   朕给诸位十日。   十日以后,朕会让马爱卿、冯爱卿、阴爱卿充任你们的对手。   你们是单打独斗也罢,是携手也罢,谁能在三州任何一州的战场上跟三位爱卿中的任何一个人战平,亦或者取胜,朕就将大将军之位交给他。   为了方便诸位用突袭、偷袭等策略。   朕会让对阵双方分隔两室对阵,由朕的亲卫传话,由其余将校一起评判高下胜败。”   殿内的一众将军都是经历过战争考验和历史考验的,鱼禾也不怕他们纸上谈兵。   再说了,一众将军外出征战的时候,马援三人也会进入到随时待命的阶段,真有人不行,马援三人会立刻加入战场。   虽说马援三人再立功,很有可能会到封无可封的地步。   但赢得战事,明显更重要。   一众将军们觉得鱼禾这个想法很新颖,也很有趣,更重要的是也公平。   他们中间功劳相差不大的人太多了,鱼禾点谁,都会有人不服。   比武的话,选先锋将军还行,选大将军那就是在害人。   比兵法谋略,最公平。   “臣等遵旨!”   一众将军们一起躬身道。   鱼禾满意的点了点头,微不可察的瞥了贾复和景丹一眼。   机会给你们了。   把握不住,那就不是朕的问题了。   鱼禾甩了甩袖子,起身宣道:“退朝吧!”   宦官高呼,“退朝!”   一众文武齐齐起身,“臣等恭送陛下!”   鱼禾出了大殿,就去找庄乔、亡洢,以及鱼丰,商量出使东越和西越的事情了。   一众文武却没有走。   纷纷议论起了随后的兵法谋略比试。   岑彭贼头贼脑的凑到了吴汉、耿弇、张休三人身边,声称自己府上有奇人,能把人丁丁拔了栽倒额头上,请吴汉三人去一观。   耿弇和张休果断上当,兴致勃勃的被岑彭带走了。   吴汉看出了岑彭的小心思,说什么也不肯走。   岑彭带着耿弇刚一动身,其他人立马就明白了岑彭的心思。   景丹、贾复、铫期等人一边大骂着岑彭忒贼了,一边奔向吴汉。   岑彭找上吴汉、耿弇、张休,明显是想请他们做参谋。   鱼禾又没说不能找帮手。   马援、冯异、阴识是他们随后的对手,不能找。   但吴汉三人却可以找。   吴汉有心帮景丹一把,所以拒绝了岑彭。   只是第一个扑到吴汉面前的却是耿舒。   吴汉有些哭笑不得。   耿舒只有中人之姿,能在这群人当中厮混,全是因为他老子和他兄长。   耿舒还真是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   若不是耿况及时出现,一脸无语的提溜着耿舒的耳朵离开了,吴汉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借口去拒绝耿舒。 第625章 慧眼识人   铫期是第二个出现在吴汉面前的。   铫期是个实诚人,吴汉也没给铫期整虚的,开门见山的对铫期道:“铫将军,昔日我在上谷郡讨生活,曾经欠过景将军的人情。”   吴汉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吴汉的意思铫期秒懂。   吴汉欠景丹人情,景丹请他的话,他一定帮景丹,景丹不请他,他也不会帮着别人跟景丹作对。   铫期冲吴汉拱了拱手,跑去找冯异。   虎台诸将中,他跟冯异关系最好。   冯异虽然不能帮他,但可以为他引荐一两个帮手。   铫期走后,景丹出现在了吴汉面前,不过不是景丹一个人,还有寇恂。   景丹跟寇恂的关系最好,他在察觉到了可以请帮手的时候,果断找上了无人问津的寇恂。   寇恂被鱼禾划拨到了文臣之列,一些不熟悉他的人就没在意他,景丹轻而易举的就将寇恂请了过来。   吴汉看到了寇恂,就知道景丹这一把稳了。   吴汉笑道:“景兄居然能请动寇兄弟,有寇兄弟相助,景兄必定能夺得一个大将军之位!”   景丹哭笑不得的道:“陛下留寇兄弟在长安城出任京兆尹,明显是看重寇兄弟,要培养寇兄弟入章台。   陛下此次整军备战,第一个便点了吴兄弟的将,明显是器重吴兄弟。   我跟两位兄弟比起来,差的太多了。   此次能不能夺下一个大将军之位,还要请两位兄弟援手。”   说到最后,景丹郑重的向吴汉和寇恂一礼。   三个人昔日在上谷郡,有些交情。   但投入到了鱼禾麾下,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景丹不能以昔日的情分,理直气壮的吆喝吴汉和寇恂帮忙。   那样的话,不仅昔日的情分会淡,现在的情分也会慢慢的消散。   总之一句话,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千万不能因为昔日跟人有情分,就觉得人家帮你是理所应当的。   吴汉和寇恂对视了一眼,寇恂率先开口,“景兄就别吹捧我了。景兄的能耐,我和吴兄弟都清楚。   我和吴兄弟之所以能快景兄一步,也是因为陛下给我们的机会多,并不是我们的能耐比景兄强。   若是陛下给景兄的机会给我们一样多,景兄恐怕早就走到我们前面了。”   寇恂这话没有半点虚假的成分,他是在实话实说。   景丹的能耐绝对不输给他们。   景丹现在混得不好,纯粹是没有机会。   此前北征的时候,他和吴汉在战场上捞了不少战事,景丹和铫期一样,在背后坐冷板凳,当镇守。   所以铫期资历那么高,在鱼禾论功行赏的时候只混了个侯。   景丹只混了个伯。   若是让铫期跟冯异三人换一换位置,景丹跟他们换一换位置。   也许现在铫期就是公,景丹就是侯,而且还是排在前列的侯。   景丹听到寇恂的话,想自嘲两句。   吴汉却抢先开口,“景兄只看到了陛下给我们机会,难道就没看到陛下给你机会吗?”   景丹一愣。   吴汉认真的道:“以景兄如今的官爵,陛下若是钦点大将军,景兄觉得自己有几成把握?”   景丹更愣了。   寇恂若有所思的道:“吴兄弟言之有理。陛下此次让诸将争大将军之位,恐怕是真的在为景兄争取机会。”   景丹只是一个伯,在他前面的侯还有好一些呢。   鱼禾以官爵定大将军之位的话,景丹根本没有半点机会。   唯有让诸将争,景丹才有机会脱颖而出。   景丹有些失神道:“细细一想,还真是这般。只是我从未在陛下面前展露过能耐,更没有耀眼的军功。   陛下为何肯给我这个机会?”   景丹有些怀疑。   怀疑鱼禾这个机会是给所有人的,而不是他一个。   吴汉左右瞥了几眼,压低了声音对景丹道:“我跟阴国公有一些交情,我听阴国公说过,陛下有慧眼识人之能,似乎能一眼看穿一个人是否有才能。   似马国公、冯国公、阴国公、岑侯、铫侯等人,在被陛下招揽前,皆是小官小吏。   在被陛下招揽后,皆展露头角。   阴国公曾经说过,陛下招揽人,从来都不会广开门路。他只会在某些时候,指名道姓的说出一个人的名字,让吕侯、相侯去招揽。   陛下此前招揽你们的时候,就是这般。   在听到了你们的名字,了解了你们的过往以后,就付出的极大的代价派人去招揽你们,并且点明了要耿御史带着你们一起过来。”   景丹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寇恂也有些半信半疑,“陛下当初派人到上谷,主要招揽的是耿御史,我等可都是个添头。”   吴汉呵呵一笑道:“你们既然是添头,那为何到了江水以南后,陛下将耿御史高高的架了起来,却对你们委以重任?   虽说只是给了你们一个副将的身份,可你们各军的主将,皆是由从不露面的人兼任?   还有我,我在上谷只是一个贩马的,陛下并没有指名道姓的招揽我,我是厚着脸皮蹭你们的船,到了江水以南。   按理说我非陛下招揽之人,亦非耿御史麾下的属官,陛下应该对我不管不问才对。   可陛下在见到我以后,果断授予了我一个副将的身份,待遇跟你们等同。   反倒是耿御史的诸多儿子中,只有耿弇和耿舒被陛下委以重任,余者皆充作了散官。”   景丹和寇恂顺着吴汉的话,开始回忆起了往日的种种。   许久以后。   寇恂失声道:“还真是如此!”   景丹瞪着眼,有些难以置信的道:“陛下早就将我们的品行和能耐了解的清清楚楚,所以一见我们,可以毫不犹豫的从我们中间挑选可用之人,委以重任?”   景丹是不敢相信鱼禾有那种神秘莫测的能力。   他更倾向于,鱼禾早就通过了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在天下各地搜罗人才。   一旦发现了能用的人才,就开始重点观察。   确认对方确实能用,并且能重用的时候,就会指名道姓的下重金招揽。   寇恂忍不住道:“陛下真有慧眼识人之能?”   这也太作弊了吧?!   一眼辨别谁是人才,定点招揽。   其他那些造反的首领,怎么跟鱼禾比?   那不是欺负人吗?!   吴汉准备点头,却听景丹道:“陛下却有慧眼识人只能,但能发现我等,恐怕不是慧眼识人就能够做到的。”   慧眼识人,也要见了人以后才能判断。   鱼禾没见人就指名道姓的招揽,明显超出了慧眼识人的范畴。   吴汉和寇恂一愣。   景丹继续道:“麒麟殿使在这其中恐怕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此话一处,吴汉和寇恂立马明白了景丹的意思。   “你是说四海才是陛下真正的眼睛?”   吴汉问道。   景丹点了点头,一脸感慨的道:“四海之眼可通天呐!”   吴汉和寇恂沉吟着,齐齐点了点头。   景丹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夸张。   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如今遍及天下,帮鱼禾收拢消息的人多达十数万,甚至更多。   他们能将天底下发生的任何一桩事情都探查明白,汇报给鱼禾。   将其称之为通天之眼,完全不为过。   寇恂感叹道:“四海是陛下的眼睛,我们身为人臣,不好议论。还是说说随后的对阵吧。”   景丹点了一下头,冲着北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陛下厚爱,给我景丹一个机会,我自然不会令陛下失望。”   这一刻,景丹终于可以确定。   鱼禾此次让诸将争夺大将军之位,就是给他机会。   鱼禾如此看得起他,他又怎么可能让鱼禾失望呢。   士为知己者死!   景丹再次对寇恂和吴汉一礼,带着他们直奔虎台(长乐宫)。   岑彭请耿弇和张休到府上,还要说很多客气话,才能让人家答应帮忙。   景丹已经得到了寇恂和吴汉的支持,自然不需要再客套,直接直奔主题即可。   铫期找上了冯异,在冯异的帮助下,请了兵部尚书马员和礼部尚书马况出面帮忙。   在文韬武略上,他们的造诣都不低。   文韬上,他们两个能吊打马援、冯异、阴识三人。   武略上也未必输给马援三人。   毕竟,马员本身就是个武臣出身,到了鱼禾麾下以后才转的文臣。   马况亦是以武臣的身份出仕的,一路做到了中郎将的位置上,才转成了前新的太守。   若是鱼禾在招揽他们之初,一直用他们征战的话,他们的成就未必输给马援。   有马员和马况相助,铫期总算有了一些争夺大将军之位的底气。   不过马员不能帮他太久,因为随后马员要去出使东越和西越。   铫期知道马员不能帮他太久,所以在马员和马况答应帮忙以后,立马带着二人直奔虎台。   相比起岑彭、景丹、铫期三人,贾复就有点可怜。   他年纪太小,投入到鱼禾麾下以后,不是跟在鱼禾身边,就是跟在鱼丰身边。   跟他相熟的将校,也就张休、相魁等人。   张休被岑彭拉走了。   给他剩下的就只有相魁、刘俊等人。   刘俊多少能帮上他一些,但是相魁…… 第626章 默许   相魁一看到贾复磨磨蹭蹭的走到自己面前,就果断开口,“兄弟,你是知道我的。你让我帮你去撕杀一番还行,让我帮你出谋划策,我只能瞪着眼睛看着。”   巴山在一旁补充道:“俺也一样!”   贾复苦着脸道:“其他人我也不熟啊!熟的都被人拉走了!”   相魁听到这话,替贾复担忧起来了,巴山也急的挠起了头。   相魁在朝堂上环顾了一圈,皱着眉头道:“能帮上忙的都被岑将军、景将军和铫将军请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不能出手的,亦或者是跟我和巴山一样只懂得冲杀的人,在兵法谋略上根本帮不上你。”   巴山挠着头道:“要不请太上皇帮忙?贾小子之前不是跟了太上皇好久吗?太上皇似乎挺喜欢他的。   再不行就找陛下,陛下也挺喜欢贾小子的。”   相魁一脸无语的白了巴山一眼。   请太上皇和陛下出面,那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那别人还玩个屁?   特么的太上皇和陛下都搬出来了,不让一场,给一个大将军之位,太上皇和陛下的面子往哪儿放?   相魁敢肯定,一旦鱼丰和鱼禾出面帮贾复站台,那冯异、马援、阴识三人铁定放水,而且还是放海水。   到时候贾复只管指挥着兵马往前推即可,怎么赢的,冯异三人会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贾复干笑着道:“还是别烦劳太上皇和陛下了……”   他不是巴山那个憨憨,说话做事不考虑其中的利弊,也不在乎什么面子。   他真要请鱼丰和鱼禾为他站台。   那即便是拿到了大将军之位,并且顺利的完成了随后的战事,凯旋而归,在诸多同僚面前也抬不起头。   有能耐的人,不喜欢走关系。   一旦走了关系,自己所有的功劳都得大打折扣。   相魁沉吟了一下道:“虽说不能请太上皇和陛下出面,但你可以找太上皇和陛下帮你出出主意。   铫期能请冯异出面帮他引荐帮手,你也可以让太上皇和陛下帮你引荐帮手。”   “这……这能行吗?”   贾复还是觉得这有点走后门的意思。   鱼丰和鱼禾真要是出面帮他引荐了帮手,要是传扬出去,那是不是会被人理解成鱼禾有意让他占一个大将军之位?   那样的话,同僚还是会瞧不起他。   冯异三人有可能也会让着他。   巴山挠着头道:“那俺们兄弟帮你去找人好了!”   相魁瞪起眼,看向了巴山。   你能找到谁?!   朝里能用的都被抢光了。   朝外也没有能用的。   有的话,早就入朝为官了!   巴山却像是没看到相魁的眼神一般,自顾自的道:“前些日子,寇侯将长安城大牢里关押的所有囚犯全都编撰成册,呈报给了陛下。   陛下在翻阅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叫耿纯的人,还特地让俺去牢里看了一下。   俺去一看,那家伙在牢房的墙上画了一大堆地图,又再那儿神神叨叨的说什么何处要用多少兵之类的话。”   说到此处,巴山有些尴尬的挠着头道:“陛下没让俺将人提出来,俺也没敢凑近,所以他具体说什么,俺没听清。   但俺觉得,他可能懂兵法谋略。”   相魁皱眉,“牢里的囚犯……靠谱吗?”   巴山摇晃着脑袋,“那俺就不知道了。但俺觉得,他在兵法谋略上肯定比咱们厉害。”   “我觉得可以去见一见!”   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刘俊突然开口。   相魁一愣,贾复也是一愣。   刘俊淡然笑道:“我们得相信陛下的眼光!”   相魁和贾复浑身一震。   对啊,鱼禾看中的人,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   相魁急忙道:“走,去牢里!”   刘俊抬手拦住了相魁,“别!还是先请示一下陛下再说!此事是巴山从陛下身边探到的消息,巴山说一说没关系,我们听一听也没关系。   但是我们去见人,就必须请示陛下。”   巴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清楚,鱼禾也清楚。   鱼禾能让巴山知道的事情,就不怕巴山说出去。   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从巴山口中得到了某种消息以后,就可以不经过请示有私自行动。   相魁和贾复听到刘俊这话,立马意识到自己疏忽了。   “对对对,先请示陛下!”   四个人急匆匆的去未央宫后的北宫找鱼禾。   赶到北宫的时候,没见到鱼禾,倒是碰见了阴丽华。   阴丽华询问了一番他们找鱼禾的目的,得知他们是想向鱼禾请示一番,去牢里提一个人的时候,就代表鱼禾,恩准了他们去提人。   相魁和巴山没有多想,就着急忙慌地跑去牢房里提人。   刘俊和贾复则深深地向阴丽华一礼,又向鱼禾所住的寝宫一礼。   刘俊、贾复四人走了以后,鱼禾有些狼狈的从明光宫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北宫。   一见到阴丽华,立马让阴丽华帮他收拾收拾。   “陛下这是怎么了?”   阴丽华一边帮鱼禾收拾,一边笑问。   鱼禾苦笑道:“别提了……”   阴丽华帮鱼禾整理好了衣冠,笑眯眯的道:“您让鱼奘和鱼町两个稚子去出使东越和西越,父皇不高兴了?”   鱼禾叹了一口气,苦笑着道:“阿耶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朕一眼,没搭理朕。庄太妃和亡太妃答应的也痛快。”   阴丽华一愣,不解的道:“父皇没为难您,您为何弄成这般?”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太后闹的!”   “嗯?!”   阴丽华一脸愕然,完全不敢相信。   鱼娘可是最疼鱼禾的,怎么会对鱼禾动粗?   鱼禾坦言道:“太后说朕才当上皇帝,就学那些皇家做派,欺负自己的兄弟。追着朕一通猛打!”   说到最后,鱼禾一脸哭笑不得。   阴丽华听到这话,略微思量了一下,笑道:“母后睿智啊!”   鱼禾苦笑着点了点头。   正是因为猜倒了鱼娘的心思,所以鱼禾心甘情愿的被鱼娘穷追猛打了一番。   鱼娘在鱼禾让鱼奘和鱼町出使的时候,追着鱼禾穷追猛打,隐晦的说鱼禾无情之类的,也是为了帮鱼禾。   鱼娘是害怕庄乔和亡洢觉得鱼禾在欺负她们母子,也害怕鱼禾和鱼丰父子生出间隙,所以才追着鱼禾喊打喊杀。   毕竟,鱼禾让两个稚子千里迢迢的跑到毒虫猛兽遍布的东越和西越去,往坏处想,那就是谋杀。   庄乔和亡洢心思阴沉一些,完全可以理解成是鱼禾要欺负她们母子。   鱼丰也完全可以将这理解成鱼禾当了皇帝以后,容不下其他兄弟,害怕其他兄弟篡位,开始剪除自己的兄弟。   总之,这是往好处想,啥事也没有。   往坏处想,那能想到的就太多了。   鱼娘追着鱼禾喊打喊杀,就是做给鱼丰、庄乔、亡洢看的,就是想借此告诉他们,她会盯着鱼禾,不让鱼禾胡来的。   鱼禾要是真胡来,她会给其他人一个交代。   “庄太妃和亡太妃既然答应了让鱼奘和鱼町出使东越和西越,那么两个小家伙不日就会启程。朕会差人照顾好两个小家伙的安危,你也让沿途的四海货铺的人,照顾好他们的吃穿用度。   他们的吃穿用度都必须由四海货铺的人,朕派去的宦官和宫娥,以及太妃身边的人试过以后才能用。   一旦有什么问题,朕不会留手,你也让四海货铺的人不要心慈手软。”   鱼禾缓缓说道。   说到最后,鱼禾感叹道:“两个小家伙在路上可不能有任何意外,有任何意外朕都说不清!”   阴丽华点头道:“臣妾知道轻重!”   鱼禾也点了一下头,准备回书房,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贾复来过了?”   阴丽华笑了,“来过了!巴山和相魁带着来的!”   鱼禾撇撇嘴,哼哼道:“还算他们知道轻重!”   阴丽华失笑道:“真要是不知道轻重,也不会成为您身边的近臣啊!不过刘俊和贾复似乎看出了点什么。”   鱼禾不以为然的道:“看不出来才怪呢!朕不点头,你肯定不会点头让他们去牢里提人!”   在这件事上,阴丽华替鱼禾做了主。   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清楚,这是鱼禾背地里授意的。   鱼禾不点头,阴丽华才不会插手这种事情呢。   鱼禾有心让贾复出任一路大将军,也猜倒了贾复找不到什么好的帮手,所以在发现了耿纯以后,特地将耿纯留在了牢里,让贾复去挖掘。   耿纯虽说比不上冯异、马援等人。   但怎么说也是云台二十八中的一员,能耐还是有的。   贾复只要能将他从牢里提出来,任用他,那贾复对他就有知遇之恩。   往后他不仅能帮贾复出谋划策,还能充任贾复的左右手。   说起来,耿纯也是个倒霉蛋。   他爹耿艾是前新的济平尹,王匡入三辅的时候投了王匡,被任命为济南大尹(属青州)。   他爹还没出三辅,鱼禾就打进来了。   耿纯频频到王匡麾下一众大将军府邸上投献,说能帮绿林出力。   结果没人在乎他。   跑到樊崇麾下去,没见到樊崇,就被樊崇手底下的人连同他爹一起塞到了牢里。   一关就关到了现在。 第627章 太上皇跑去开盘口了?   若不是寇恂清查长安城各大牢狱的时候发现了他,并且注意到了他,他恐怕就要被埋没了。   毕竟,鱼禾入长安城的时候,曾经下过旨,在各地牢狱中的罪囚,除了犯了跟孝贤有关的罪责被牵连入狱的囚犯外,其他的囚犯遇赦不赦。   鱼禾此前册封群臣,大赦天下,也只是赦免了一帮孝子贤孙而已。   其他的罪囚该是啥样还是啥样。   依照鱼禾定下的律条,罪囚们除了死刑外,剩下的都会被编成苦力,去服苦役。   也就说,寇恂要是没发现耿纯的话,耿纯很有可能自此以后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人前。   历史上的名将会少一位,苦力营里会多一个苦力头子。   “陛下既然有意提携贾复,何不直接点贾复为大将军呢?”   阴丽华笑着发问。   鱼禾一边牵着阴丽华入宫,一边白了阴丽华一眼,没好气的道:“朕不信你不知道……”   阴丽华任由鱼禾牵着,笑而不语。   鱼禾拉着阴丽华到了北宫正殿坐下,一脸郁闷的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在朕面前装糊涂了?”   阴丽华笑道:“但凡是皇帝,都不喜欢聪明的女人。”   这是一句大实话,但鱼禾不喜欢听。   鱼禾白了阴丽华一眼道:“问题是你现在在朕面前装糊涂,已经晚了。”   阴丽华有多少智慧,鱼禾清清楚楚。   阴丽华在鱼禾面前装糊涂,容易让鱼禾觉得自己是个白痴。   阴丽华也不接鱼禾这话,她笑问道:“您还没回答臣妾的问题呢。您既然有意提携贾复,为何不直接点了贾复为大将军呢?”   鱼禾盯着阴丽华,没好气的道:“你是觉得贾复在此次争夺大将军的比试中,不占任何优势,所以才有此一问吧?”   阴丽华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鱼禾的话。   未央宫内发生的一切,阴丽华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看到了贾复带着刘俊、相魁、巴山三人出现到了北宫,阴丽华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吴汉、寇恂、马员、马况,贾复一个也没请到,那么必然是到了其对手的阵营当中去了。   贾复带着刘俊、相魁、巴山三人,再加上那个不知道能耐高低的耿纯,根本不是人家对手。   阴丽华可是清楚的知道此次诸将争夺大将军之位,就是鱼禾给贾复和景丹的机会。   如今看到了贾复赢的几率很小很小,阴丽华才有此一问。   鱼禾瞥了阴丽华,神秘莫测的一笑。   长安城各大牢狱之中,可以说是人才济济,不只有耿纯,亦有严尤等一众新将的部将,也有历史上属于公孙述的大将谢丰等人。   这些人当中,有人在历史上有寥寥几笔,有人并没有在历史上默默无闻。   但是他们还是有些能耐的。   特别是谢丰,那可是赢过巅峰时期的吴汉一场的男人。   这些臭皮匠加起来,也能当一个诸葛亮用。   有他们援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在兵事上,一加一可未必等于二,有可能还会小于二。   就拿景丹说。   他请了寇恂和吴汉做帮手,寇恂和吴汉确实是强力的帮手。   但寇恂和吴汉太强,对景丹而言并不一定是好事。   他们在身份地位不输给景丹,甚至比景丹高的前提下,可不会对景丹言听计从。   遇到了问题,必然是各抒己见,若是谁也说不服谁,那不仅不会帮到景丹,说不定还会成为景丹的阻力。   铫期那边也是一样。   马员和马况虽然有能耐,但他们的心性和带兵风格截然不同。   这一点从他们兄弟在王莽手底下的时候,没有在一起公事,反而分隔两地就不难看出。   若是他们的心性和带兵风格相同,必然会在一起为官,然后互相扶持坐到更高的位置。   而不是一个在河南郡,一个在增山郡(上郡,王莽时改为增山郡)。   铫期若是镇不住马员和马况,很有可能被他们兄弟带偏。   相比起来,贾复在这方面就不用担忧。   给他帮忙的刘俊、相魁、巴山三人都有自知之明,不会随意插手贾复排兵布阵,其他人都是贾复从牢里提出来的,绝对不会骑在贾复头上,替贾复做决定。   阴丽华见鱼禾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笑容,就知道鱼禾肯定有办法让贾复取胜,她就没有再多问。   往后几日。   朝野内外都在为随后的争夺大将军之位做准备。   虽说此事是鱼禾发起的,朝堂上的群臣广泛参与,但传到了朝堂以外后,民间的百姓也广泛的关注起了此事。   他们听惯了马上封侯的故事,就想亲眼见证一下,一个小将校,凭借自己的能力,在一众武将中脱颖而出,最终领兵征战,凯旋而归,然后财色权三收。   为此,百姓们还开了盘口,由某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鱼姓壮年男子坐庄。   盘口一开,全城参与。   几天时间,就收到了近百万贯的赌注。   某鱼姓壮年男子有点坐不住了,舍下脸,跑去找儿子求援。   结果一进门,就听到了儿子和儿媳妇在数钱。   嘴里还说着小话。   “陛下若是从商,必然不输给秦时的吕不韦……”   “你让朕自己卖自己啊?!”   “咯咯咯……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说,陛下看到民间有人开盘口,就立马想到了贩卖铫期、岑彭、景丹等人的小道消息。   这份头脑,就不是寻常商人能比的。”   鱼禾百无聊赖的将手里的铜钱往面前的箱子里一扔,“朕也是闲来无趣,听到宫外有人开盘口,就想到了这个。   说起来,景丹入长安城这么久,并没有做过什么有利于长安城百姓的事情,为何会有这么多百姓买他赢?”   阴丽华一边开心的数着铜钱,一边笑着道:“景丹是没做过什么有利于长安城百姓的事情,但是景丹的帮手寇恂和吴汉却做过不少有益于长安城百姓的事情。   吴汉当初攻长安,对百姓秋毫无犯,在拿下了长安城以后,还派人去安抚长安城内的百姓,甚至给穷苦无依的百姓们发粮食。   长安城内的百姓必然觉得他们是吴汉从绿林和赤眉手里解救出来的,自然对吴汉另眼相看。   寇恂任职京兆尹期间,发还了不少百姓们的田产、宅院,百姓们对他自然是感恩戴德。   百姓们之所以会支持景丹,就是因为寇恂和吴汉。”   说到此处,阴丽华已经数完了手里的钱,她笑容灿烂的道:“此次收益一共是两万三千四百贯。   刨去成本,净收两万三千一百贯。   足足赚了七十多倍。”   鱼禾瞥着阴丽华,意兴阑珊的道:“四海货铺每日的营收,不知道是这多少倍,也没见你亲自去数,更没见你这么高兴。”   阴丽华一边将钱往箱子里放,一边笑道:“四海货铺里的钱,那是您的,这些确实我们两个人的。”   鱼禾翻了个白眼,“说得朕好像一直在虐待你似的!”   阴丽华笑道:“陛下自然没有虐待臣妾。说起来,陛下此次出手,让民间的人得到了贾复等人的消息,让民间的百姓纷纷压景丹取胜,背后做庄的人恐怕要倒霉了。”   景丹取胜的赔率不低,民间买景丹取胜的人又多。   一旦景丹取胜,庄家得赔死。   鱼禾不以为意的道:“有人开盘口,那就的做好赔掉裤子的准备!毕竟,想谋取暴富的人,就得承担超常的风险。   比起这个,朕更在乎长安城的百姓为什么那么有钱。”   长安城的百姓前后经历了数次劫难,按理说手里的钱财早就被搜刮干净了。   可此次民间一开盘口,居然收拢了足足近百万贯的赌资。   这让鱼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阴丽华想说的点什么,但看到鱼丰黑着脸,气哼哼的走过来了,果断闭上嘴。   鱼禾背对着门口,并没有看到鱼丰,他也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了鱼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老子已经做好了赔掉裤子的准备!你敢让老子光着屁股出去吗?!”   鱼禾一惊,猛然回头,就看到了鱼丰黑着脸瞪着他。   鱼禾难以置信的道:“盘口是阿耶开的?”   鱼禾一点儿消息也没收到。   鱼禾不敢相信的看向阴丽华。   鱼娘和鱼丰在宫里的一切都是阴丽华在操持,所以他们有什么动向,阴丽华应该知道。   阴丽华苦笑着道:“臣妾正要跟陛下说此事,父皇就到了。”   鱼禾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阿耶!您堂堂一个太上皇,干这种事情合适吗?”   鱼禾一脸郁闷的盯着鱼丰发问。   那么大一个太上皇,跑出去开盘口,这像话吗?   鱼丰老脸一红。   他也不想的。   只是有一帮子跟着他在冀州厮混的将士们,过的并不如意。   所以他赚点钱,给弄些布匹和粮食送过去。   他不好意思跟鱼禾张口,所以才私底下跑出去开盘口。   虽说鱼禾对手底下的兵将极好,抚恤工作也做的很好。   但鱼禾才到江水以北,一些在江水以南已经落实的政令,还没有在江水以北的地方落实,以至于一些抚恤工作没做到位,一些受伤的将士过的很凄惨。 第628章 头铁的岑彭!被当成软柿子的阴识!   鱼丰也不贪心,想着弄个十一二万贯就好。   谁知道长安城的百姓对于此次争夺大将军之位的事情居然这么热情,一下子就投了近百万贯的赌注。   鱼丰可没钱去应对这么大的赌注。   万一崩盘了,身份被挖出来了,到时候丢的可是整个大周的脸。   所以鱼丰只能舍下面皮,来找鱼禾了。   却没想到,刚到了门口就看到了儿子和儿媳妇在数钱。   数的还是从他开的盘口上赚到的钱。   他辛辛苦苦开的盘口,一个铜钱都没赚到,还提心吊胆的。   儿子和儿媳妇却借着此事,轻而易举的捞了两万多贯,他想死的心都有。   鱼丰面对鱼禾的质问,脑袋一样,喊道:“老子做都做了,如今兜不住了,你就说咋办吧!”   鱼禾微微皱眉,“我记得我从没有短过您和我娘的吃穿用度,按理说您应该是不缺钱的,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鱼丰哼了一声,没言语。   阴丽华上前请鱼丰坐下,然后哭笑不得的对鱼禾道:“父皇是一个念及旧情的人,对那些跟过他的将士一直都恩宠有加。   西山军的将士大多都是江水以南的人,有当地的衙门管着,父皇倒不用太担心。   可冀州的那些将士,当地的衙门还顾不过来,所以过的苦不堪言。   父皇会经常接济他们。”   鱼禾听到了阴丽华的解释,明白了鱼丰跑出去开盘口也是有苦衷的。   鱼丰这也算是在帮他擦屁股,弥补他施政上的不足,所以他不该埋怨鱼丰的。   毕竟,那些冀州的将士是为他征战的,他没能处理好他们的抚恤工作,是他的错。   鱼禾尴尬的笑道:“此事是我误会阿耶了!”   鱼丰瞪着眼喝道:“老子过来找你,又不是听你说这些的!你赶紧给老子想办法,看盘口的事情如何解决!”   说到此处,鱼丰补充道:“老子不仅不想赔钱,还想把他们的钱赚了!”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那阿耶就摆开仪仗,去把景丹打一顿好了。”   “嗯?!”   鱼丰一脸愕然的看向鱼禾。   他没听错吧?   鱼禾让他无缘无故的去找景丹麻烦,将景丹打一顿?   景丹虽说不是什么高官高爵,但也是鱼禾麾下的重臣。   他跑去找景丹麻烦,打景丹一顿,那就是在折辱人家。   弄不好人家会跑的!   这种事鱼禾会让他干?   鱼禾不是很看好景丹吗?   鱼禾见鱼丰一脸疑惑,直言道:“您去见一趟景丹,表露出对景丹不喜,再派人将此事宣扬出去。   长安城里的人一定会觉得景丹此次争夺大将军之位恐怕会输。   到时候肯定会有许多人凑在一起去盘口退钱,亦或者改投。”   说着说着,鱼禾觉得这么做的话,还是有些不妥,就补充道:“要不您就别再参与此事了。我差相魁去接手此事。   到时候被人挖出来了,打他两板子,也就应付过去了。”   鱼丰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就让相魁去。不过赚到的钱,我要拿十万贯!”   鱼丰也清楚,以他的身份出去开盘口,一旦闹大了,会损坏大周的声誉。   所以鱼禾让相魁临时去接手,他也没有反驳。   鱼禾点着头道:“届时我会差人给您送过去!”   鱼丰哼哼了两声,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北宫正殿。   鱼禾在鱼丰走了以后,揉了揉眉心,对阴丽华道:“随后你在宫里找一个地方,充任我鱼氏的私库。   以后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赚的钱,全部放到私库里。   回头朕会跟冯英等人商议一下,将我鱼氏的钱财和国库的分开。   以后宫里的一切吃穿用度,以及私底下的赏赐,皆从私库里出。   私库的钥匙做三把,一把留在朕这里,一把你掌管,一把送去给太上皇。”   鱼丰的事情也算给鱼禾提了个醒。   让他意识到要将公产和私产分开。   虽说大周的一切都是属于鱼氏的。   可在钱财上公私不分的话,会出现很多问题的。   像是鱼丰此次的事情,就是一个例子。   若是鱼禾提早将公产和私产分开的,鱼丰根本不需要去长安城内开盘口。   他可以直接去私库内取一些钱财用。   鱼丰之所以不从国库里拿钱,不是他拿不了,而是他清楚国库里的钱,是国家的钱,他不好随意取用。   阴丽华点着头道:“臣妾回头就去办。”   交代了此事以后,鱼禾派人找来了相魁,让相魁去出面主持长安城的盘口。   鱼禾也没好意思告诉相魁,那盘口是鱼丰开的。   他只是跟相魁说,他想借此试探一下长安城内的百姓在经历了这么多风波以后,日子过的如何。   如今闹的有点大,为了避免被人挖掘到他身上,所以需要相魁去出面主持此事。   除此之外,鱼禾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相魁却很清楚,这件事就到他为止了,出不出问题,那都是他的事情,跟鱼禾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谁要是拿这事找他麻烦,那他就死咬着,说是他贪财。   此事到最后倒也没闹出什么大的风波。   鱼丰找了一趟景丹,表露出了对景丹不喜。   景丹被吓了一跳,有些诚惶诚恐的。   就在景丹快要被吓死的时候,鱼禾派人悄悄的向景丹透露,说是鱼娘相中了景丹的幼妹,想将其指给鱼越为妻。   鱼丰有点不乐意,觉得鱼娘当了太后以后,搞联姻那一套不好,所以跟鱼娘闹了,才迁怒于景丹,并不是景丹的错。   景丹因此松了一口气。   鱼越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个妻子。   因为鱼禾只是随便说说,但鱼娘当真了。   真就派人去请人家景丹妹子入宫,见了一面。   然后就相中了。   至于鱼越的意见,重要吗?   父母、兄嫂,全都同意了,他有反对的资格?!   除了景丹虚惊一场之外,耿况终终终终于上班了!   耿况出任御史部尚书这么久了,还真没正正经经的弹劾过谁。   相魁主持的盘口赌注超过百万以后,就被耿况盯上了。   长安城内的百姓虽然有些薄财,但是被搜刮了数次以后,也没剩下多少。   所以他们手里能拿出来参加赌斗的并不多。   相魁主持的盘口赌资之所以超过了百万,是因为有官员下场了。   据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相氏魁透露,岑彭岑大将军就下了一千贯,赌自己稳赢。   官员们一下场,耿况自然就跟了过去。   然后挖出了相魁是幕后的庄家。   然后果断上书弹劾了相魁。   然后鱼禾削了相魁数十户食邑,此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在鱼禾削了相魁的食邑以后,争夺大将军之位的比试也开始了。   百姓们一大早就聚到了长乐宫外。   虽然不能入宫亲眼见证这一次比试,但他们还是按耐不住,凑到了长乐宫前,想第一时间知道比斗的消息。   长乐宫内。   鱼禾稳居正殿正中,接手了一众文武的朝拜。   鱼禾环视着群臣,目光最后落在了景丹等人的身上,笑道:“诸位爱卿准备的如何?”   “臣等已经准备妥当!”   景丹等人躬身回答。   只是景丹和铫期的面色有些不太好。   贾复和岑彭倒是神采奕奕,信心满满的。   景丹和铫期的面色不太好,是因为鱼禾推断的事情确实发生了。   他们所请的援手,带兵风格迥异,作战方式也不同。   有保守的、有激进的、有善奇谋的、也有善堂皇正大的。   不同的思想撞击在一起,并没有产生新的思想,而是各持己见。   最后谁也没说服谁,以至于景丹和铫期准备的并不充分。   特别是铫期,他是一个擅守的将军,作战风格也很保守。   可马员和马况的作战风格却十分的激进。   虽说他们是文臣,平日里说话也斯斯文文的。   但一牵扯到战事,两个人瞬间舍去了斯文,化身为暴徒。   其中最凶残的就属马况。   他这一柄多年未出鞘的利剑,一出鞘就见血。   给铫期提供的谋略,可以说是战战见血,步步浮尸,相当凶残。   铫期根本接受不了这种风格,以至于事到临头了,铫期跟马况的意见还是相左。   “既然诸位爱卿已经准备妥当了,那就开始吧!”   鱼禾摆了摆手,让马援、冯异、阴识、景丹等人分别挑选对手。   当然了,马援和冯异、阴识三人是被挑选的一方。   景丹、铫期、贾复三人几乎毫不犹豫的选了阴识。   景丹跟过阴识,了解阴识的作战风格,他的帮手吴汉也了解阴识的作战风格,所以景丹觉得挑阴识,他有取胜的把握。   铫期和贾复,纯粹是觉得三个国公里,阴识弱一些。   岑彭就比较头铁,毫不犹豫的点了马援。   以至于他的两个帮手以手捂脸,不想跟这厮待在一起。   阴识在景丹等人选完了人以后,笑呵呵的道:“我这是被人小瞧了?”   景丹等人齐齐躬身。   “不敢!”   冯异好笑的对阴识道:“我才是被小瞧的那一个好不好,他们都不屑于我对阵!”   阴识笑着对冯异道:“你不必安慰我!他们既然看得起我,那就让我好好的招待招待他们!”   阴识说完这话,眼中充满了利芒! 第629章 阴识的剑!   阴识盯着景丹、铫期、贾复三人,正色道:“你们谁先来?”   景丹和贾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将拔头筹的机会让给了铫期。   铫期有点想骂娘。   两个坏东西这是要让他去做先锋,给他们试一试水。   若不是他的爵位是三个人中最高的,他不能退让,也不能露怯,他真想跟景丹和贾复理论理论。   铫期脸上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向阴识拱手,道:“那就由末将来领教一下阴国公的高招!”   阴识拱手还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铫期再次拱了拱手,走向了大殿两侧的静室。   殿内负责传话的宦官也跟了过去。   阴识亦是如此。   大殿里的其他人,在阴识和铫期离开以后,全部汇聚到了大殿正中的大舆图前。   舆图上绘制着青州、幽州、并州三地的地形,精确到了乡里。   鱼禾端坐在大舆图的正北,坐北朝南,笑着问道:“诸位爱卿以为,阴爱卿和铫爱卿,谁会取胜?”   群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好作答。   说铫期会取胜,那必然会得罪阴识,说阴识会取胜,那肯定会得罪铫期。   虽说铫期官爵皆逊于阴识,可铫期还有个至交冯异,官爵可不输给阴识。   所以群臣们不好开口,不想得罪人。   鱼禾见此,笑眯眯的道:“诸位爱卿对此难道连一点儿意见也没有吗?”   群臣们迟疑了一番。   冯英笑呵呵的道:“臣以为,阴国公和铫侯各有千秋,谁输谁赢,谁也说不准。”   马况在一旁笑眯眯的道:“章宰的意思是,阴国公这个国公,实力跟铫侯这个国侯等同咯?”   冯英脸上的笑容一僵,瞪了马况一眼。   挑事是不?   信不信老夫给你穿小鞋?   马况丝毫不惧,反而嘿嘿笑了起来。   马况如今志不在官场,冯英即便是给他穿小鞋,他也无惧。   有了冯英和马况这一番交谈,其他人更不敢开口了。   鱼禾见此,无语了环视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冯异身上,“冯爱卿有没有想说的?”   冯异拱手道:“诸位同僚都不选臣,明显是小瞧了臣。臣想请陛下给臣一个机会,让臣从诸位同僚中挑选对手,证明一下自己。”   此话一出,群臣们皆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景丹和贾复。   景丹和贾复将铫期逼出去做了先锋,冯异要找对手的话,必然会从他们两个当中挑选。   冯异口口声声说自己被小瞧了,可在座的所有人,谁敢小瞧他?   他明显是想找个借口,给自己找个对手,给铫期出一口气。   景丹和贾复感受到了群臣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头皮发麻。   鱼禾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乐呵呵的道:“准了!”   景丹和贾复对视了一眼,一脸苦涩。   冯异向鱼禾拱手道了一声谢,迈步走到了景丹面前,淡然道:“不知景将军能否赐教?”   景丹一脸苦笑,赶忙拱手道:“冯国公言重了,应当是景丹向您请教才对!”   还好景丹制定了三套对敌的策略,分别针对冯异、阴识、马援三人。   若仅仅是制定了对付阴识的策略的话,此刻他只能认输了。   冯异点了一下头,没有多言,他再次向鱼禾拱手一礼,“烦劳陛下再开一室!”   鱼禾一愣,群臣也是一愣。   鱼禾沉吟着道:“冯爱卿不打算观看铫爱卿和阴爱卿对阵了?”   冯异微微摇头。   他比铫期自己都要了解铫期,铫期会有什么法子跟阴识对垒,他不需要看,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虽说铫期请了马况和马员做参谋,但马况和马员顶多是在一些小策略上,给铫期提供一些有异于铫期风格的谋略,大方向上的战略战术,肯定还是以铫期自己的风格为主。   只要战略战术的风格不变,其他小的谋略,对战局的影响微乎其微。   所以冯异不需要再看铫期和阴识对阵的情况。   “既然冯爱卿坚持,那朕就准许你们再开一室!”   鱼禾吩咐了一声,内侍们又准备了两个静室,让冯异和景丹对阵。   对阵很快开始,内侍们开始快速的传递起了各静室内的动兵情况,以及一张张小字条。   马况、吴汉、耿弇、张休等人结合着各静室内的动兵情况,以及一张张小字条,开始在大舆图上勾勒起了战事图,并且注明了各处的用兵情况,以及布置的暗手等等。   几个人一边勾勒,一边讲解。   群臣们就像是亲眼目睹着一场又一场的厮杀。   铫期选择的是攻青州和幽州。   一开始就屯兵冀州和徐州边陲,两面夹击青州。   铫期的打法很保守,他先据城而守,再一点点推进。   偶尔会派遣出突骑和轻骑出击,但大多数时候充任的都是滋扰、以及刺探的角色。   阴识是固守青州和幽州。   不过他没有像是铫期一般,据城而守,徐徐图之。   战争一开始,阴识并没有急着动兵,他假扮的青州牧,一开战就派人跑到了幽州去,找幽州牧,许下了重利,结成了同盟。   阴识给幽州牧开出的条件很优厚,他割让了青州一郡,又愿意尊幽州牧为联盟共主,并且将膝下一女嫁给了幽州牧最不成器的儿子。   可以说是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幽州牧的附庸,去跟幽州牧谈判。   鱼禾和群臣商议以后,认为青州牧真要是这么干,必然能跟幽州牧结成同盟,所以就认可了青州和幽州结盟。   两州结盟以后。   阴识丢下了一部分兵马,让他们想尽办法在青州境内阻敌。   不求取胜,只求能拖住敌人。   然后自己带着剩余的兵马,直奔幽州。   到了幽州边陲,跟幽州牧的兵马汇合,又一分为二。   一部分在幽州边陲等着,一部分突入了冀州,绕冀州直取铫期的背后。   在此期间,幽州牧的兵马几乎没有动,全是青州的兵马在动。   所以鱼禾和群臣判定,幽州牧应该不会阻止青州牧率兵进入冀州。   阴识领着青州兵出现在了冀州。   铫期不得不退出青州,回防冀州。   铫期没敢分兵,分别去防守冀州,夺取青州。   因为分兵以后,有可能被阴识扮演的青州牧逐个击破。   一旦退守冀州的兵马被灭,那么身陷青州的兵马就会陷入到两面夹击的风险中,最后导致全军覆没。   铫期率兵退回了冀州。   阴识一边率领重兵跟铫期作战,一边派遣轻骑、突起在冀州境内肆虐。   战事持续了‘四个月’,冀州三个郡被打烂了。   青州的城池没有半点损伤,幽州牧的兵马从头到尾都没动。   铫期将一场进攻型的战事,打成了防御战。   阴识将一场防御战,打成了进攻战。   最重要的是,阴识将战场推到了‘敌境’当中。   幽州牧在此期间,除了让自己的兵马挪了个地方外,什么也没做。   阴识完全可以说是凭借一己之力奠定了战局的胜负。   待到铫期麾下的兵马被消耗了四成的时候,马况、吴汉等人无奈的宣布,铫期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铫期输了!”   马况在中山郡所在的位置画了一个叉,放下笔,一脸遗憾。   “我大周兵强马壮、军备精良,青州兵软弱不看、军备不全,我大周怎么会输?”   有人质疑。   马况没有解释。   反倒是吴汉接过话茬道:“阴国公所扮的青州牧,从一开始就避免了跟铫将军麾下的精兵强将交手,只是派遣了一些杂兵,去阻拦铫将军进军的道路。   所以我大周将士空有一身武艺,却施展不出来。   阴国公所扮的青州牧,趁着冀州境内空虚,突然杀入,手下的兵马即便是不强,也能轻易攻城掠地。   等铫将军退回冀州的时候,阴国公所扮的青州牧,一边跟铫将军死战,一边派遣兵马在冀州境内四处劫掠。   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铫将军是占了便宜。   可是在其他战场上,铫将军一直在输。   在铫将军的战损达到了四成以后,铫将军即便是击溃了阴国公所扮的青州牧所率的兵马,也无力再征讨青州。   在这种情况下,我大周肯定会增兵,换将。   铫将军此次征讨青州和幽州,不仅没有拿下青州和幽州,反而让敌人乱了冀州,其罪当斩。   你们说,铫将军是不是输了?”   群臣们听完了吴汉一番解释,才明白了铫期输在了何处,也明白了大周兵强马壮、军备齐全,为何还输了。   “阴国公既然可以凭借青州之力就击溃铫将军,为何还要许下那么厚的礼,跟幽州牧结盟呢?”   有人对此不解。   马况感叹道:“这就是阴国公的高明之处。阴国公此举,其一是为了借助幽州的兵马,组成夹击之势,逼迫铫将军不得不在冀州受袭的时候,退出青州。   其二是为了随后的战事做准备。”   吴汉点着头道:“铫将军战败,我大周对青州和幽州却不能不征。青州兵马在此次大战中,损伤惨重,想要应对我大周第二次征讨,就得借助幽州之力。   阴国公此次跟幽州结盟,却没有动用幽州的兵力,下一次再借幽州的兵力,幽州牧就不会推三阻四。” 第630章 平局   至于第二次借了幽州牧兵马以后,会不会用,吴汉没说。   群臣们各有猜测。   鱼禾觉得,肯定会用,而且还会往死里用。   不将幽州兵马折腾残了,回头击溃了大周兵马,幽州牧铁定要兵进青州,将青州纳入到自己的版图中。   唯有将幽州兵马折腾残了,幽州牧才无力进犯青州。   一旦大周兵马再次降临,幽州牧还得全力配合青州牧,一起守住青幽二州。   阴识的布局,不仅为第二次战争做好了准备,甚至为第三次战争、第四次战争也做了准备。   铫期输给阴识,输的理所应当。   在马况和吴汉宣布铫期输了以后,铫期苦着脸走出了静室,向大殿内的众人一礼。   他有点想跑,但鱼禾不开口,他又不敢请辞。   鱼禾深知,铫期此次公然败给阴识,而且败的那么惨,这对铫期的打击会很大,所以在铫期出现的那一刻,鱼禾就笑呵呵的道:“铫爱卿感觉如何?”   铫期羞愧的道:“臣不如阴国公良多。”   鱼禾笑道:“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擅守,阴识善攻,你们各有所长。”   铫期听出了鱼禾在安慰他,但是他还是觉得很羞愧。   鱼禾又道:“你无需如此,在兵法谋略一道上,朕比不过阴识,比不过你,甚至连你们麾下的将校,朕也比不过。   但在这大周江山中,朕自有朕的作用。”   鱼禾这话一处,铫期心里就好受了不少。   鱼禾不怕丢脸,当着众人面说自己兵法谋略连普通的将校也不如。   铫期觉得,他输给阴识,也不算太丢脸。   群臣们知道鱼禾是在安慰铫期,也就没有多嘴。   在他们的认知里,鱼禾在兵法上确实没有可取之处,但是在谋略上,鲜有人能及。   阴识刚从静室出来,就听到了鱼禾那一句‘朕比不过阴识’,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苦笑。   鱼禾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这话要是被人曲解了,那乐子就大了。   鱼禾就点了他一个人的名字,没点其他人的名字,所以不会牵连太广。   真要有人曲解了这话,那他铁定得倒霉。   有一些谗臣,就喜欢跟在皇帝身后,抓皇帝话语里的话茬,然后借此去害人。   阴识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别凑到人前去了。   万一有好事的来一句‘阴国公啊,陛下刚才指名道姓的说不如你,你可威风了啊’。   那他就得跪下向鱼禾请罪了。   阴识觉得,他还是躲一躲为好。   于是乎,他一露面,就请贾复入了静室,继续比斗。   马援一看这,也向鱼禾请示了一番,又开了两个静室,拉着岑彭也开始对阵。   就在阴识和贾复展开对阵,马援和岑彭做准备的时候。   景丹和冯异杀到了关键之处。   景丹选择的是征讨并州。   冯异选择的是扮演刘伯升。   景丹一出手,就先奏请了鱼禾,调遣长安城的一部分守军北上,镇守三辅边陲,防止并州兵马南下。   然后他率军入冀州,从冀州绕道去攻并州。   景丹手里的兵马有限,所以他合理的借用了长安城的守军。   他的理由足够充分,所以鱼禾答应了此事。   景丹入了并州,并没有急着去打刘伯升所在的地方,而是派人去断了并州和幽州的联系。   然后才率领大军出征。   一出手就动用的重兵,直扑刘伯升屯放粮草的地方。   “景将军这是要逼对方跟自己正面对垒啊!”   马况在看完了景丹进兵的路线以后,忍不住感慨。   一上来就对对方屯放粮草的地方动兵,对方除了迎战,没有第二个选择。   因为景丹断了并州和幽州的联系,一旦并州粮草被毁,刘伯升就没得玩了。   所以只能跟景丹正面对垒,来保护粮草。   冯异所扮演的刘伯升,在察觉了景丹的意图以后,并没有调遣兵马去打通并州和幽州的道路。   而是下令让并州境内所有的豪强,将并州的粮食运往了北方。   然后命刘秀率军去跟景丹对垒,他自己坐镇原地,派人向凉州的刘歆,域外的扶余求援。   在许下了重利,从扶余求到了上万精骑以后,派扶余的精骑去冲击冀州、并州、幽州三地的交界处。   景丹不得不分派一支兵马出去,在冀州、并州、幽州三地的交界处堵扶余的精骑。   冯异所扮演的刘伯升,瞬间跟刘秀换个了位置,他率着重兵到屯粮的地方跟景丹对阵,让刘秀带着兵马从并州和冀州边陲突入,去滋扰冀州。   景丹被迫再次分兵。   冯异所扮演的刘伯升趁势猛攻。   攻破了景丹的大营以后,发现了大营内仅有千人。   而景丹早早就借着分兵的时候,将兵马分派到了冀州和并州的边陲。   待到刘秀兵马突入冀州以后,立马放弃了冀州外所有的战事,对刘秀展开了合围。   刘秀所率的兵马,瞬间陷入到了即将全军覆没的风险。   冯异所扮演的刘伯升见此,果断率军冲向了三辅。   在冯异杀向三辅的时候,从凉州和并州交界处也冲出了一支匈奴兵,跟着冯异一起杀向了三辅。   依照冯异给出的小纸条解释,他此前派遣出去到凉州求援的人,根本没去凉州,而是去了匈奴。   在向匈奴许下了重利以后,从匈奴也借了一支援兵。   “联合匈奴人来攻三辅!这是考校景丹吗?这是考校朕嘛!”   鱼禾在看到了舆图上冯异所扮演的刘伯升和匈奴人率领着大军杀向三辅的时候,一脸郁闷。   冯异所扮演的刘伯升跑来打三辅,跟景丹可就没多大关系了。   让景丹继续打刘秀,还是让景丹率军回援,得鱼禾说了算。   鱼禾扯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五万禁军齐出,并且遣冯异为大将军,让人去递给了冯异。   鱼禾的想法很简单,你给朕找茬,朕就让你自己打自己。   鱼禾的字条送到了冯异手里。   冯异所扮演的刘伯升立马在三辅虚晃一枪,去捅景丹的后背。   景丹似乎早有预料,居然设下了埋伏,在付出了三千将士性命以后,成功的将冯异阻拦了三日,然后他击溃了刘秀率领的兵马,刘秀跑了。   随后两个人就在冀州和并州两地你追我赶,你埋伏我我埋伏你,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大打了一通。   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打了‘一载’。   冯异略占优势,但就是拿不下景丹。   景丹总能在快要输的时候,利用兵甲的优势、地形的优势,扳回一城。   在铫期手里,冀州是约束。   可是在景丹手里,冀州就成了一个可以迂回,可以跟敌人拉扯的地方。   最终,鱼禾判定,两个人平手。   理由是,以刘伯升手里的粮草,折腾一载,应该所剩无几了。   而景丹手里的兵马,战损也接近四成了。   再打下去,就是两败俱伤。   很快。   冯异和景丹出了静室,景丹一头大汗,显然是刚才耗费了不少脑力。   冯异就一脸郁闷。   为啥郁闷呢?   因为从兵力、谋略方面,他都压着景丹。   但军备和地利上他不占任何优势。   景丹看似一直叫嚣着要跟他正面决战,实际上一直借着军备和地利在跟他打拉扯。   大家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打到最后就是两败俱伤。   不是他冯异不行,实在是大周的军备和刘伯升麾下的军备差距有点大,而且还不是一星半点的大。   地利上他和景丹差距也很大。   景丹可以在并州,以及并州以外的其他地方跟他打拉扯。   他却只能在并州守着,偶尔侵入一下冀州,很快就会被捶回来。   鱼禾见冯异一脸郁闷,哈哈笑道:“冯爱卿似乎很不甘心呐?”   冯异向鱼禾拱手一礼,感慨道:“时至今日,臣才知道我大周兵甲之利!”   没有站在大周的敌人的位置上体验过大周兵甲之利的,根本不知道大周的兵甲到底有多锋利。   唯有站在大周敌人的位置上体验一把,才会明白大周的兵甲简直就是在作弊。   无数次冯异都咬住景丹尾巴了,景丹愣是凭借着强劲的弓弩、防御力惊人的铁甲,以及其他的神兵利器,摆脱他的纠缠,并且反打他一把。   景丹听到鱼禾和冯异的对话,也快步凑上前,拱手道:“若不是有我大周兵甲支撑,臣恐怕早就败到冯国公手下了。”   鱼禾笑道:“你之所以能跟冯爱卿打成平手,可不仅仅是我大周兵甲的缘故,也有冯爱卿惜才的缘故。”   景丹郑重的点了一下头,向冯异施礼道:“多谢冯国公相让!”   冯异淡然道:“是你自己的能耐,跟我无关!”   鱼禾摇了摇头,没有点破冯异的所作所为。   冯异本来是想跟铫期和岑彭对阵的,为此他做了不少准备。   只是铫期冲着阴识去了,又被景丹和贾复摆了一道,使得他跟阴识对阵成了定局。   冯异再想插手也没机会了。   岑彭那个头铁的又冲着马援去了。   他是唯一一个选马援的人,冯异又不好从马援碗里抢饭吃,最终只能找上景丹。 第631章 重甲   冯异对决景丹,并没有做什么准备,景丹对决冯异,却做了充足的准备。   从这一点上看,冯异也算是让了景丹一手。   若是他提前准备好了针对景丹的行兵谋略的话,景丹未必能够跟他打成平手。   虽说在能耐上景丹未必输给冯异,可是在大规模战事的经验上,景丹还是差冯异许多。   冯异从领兵至今,指挥过的超过十万规模的大战有四五场,而景丹一场也没有。   论对大规模战事的掌控,冯异肯定能压景丹一头。   冯异和景丹的对决了结以后,鱼禾带着众人又观看起了马援和岑彭的对决。   岑彭的头明显是铁做的,他在选对决对手的时候选的是马援,在选对决战场的时候,选的是最难打的并州。   一开局。   岑彭就派遣出了一支奇兵,直扑并州的重郡。   五千的重甲骑出现在并州战场上以后,那就是横推。   所到之处,无人能挡得住重甲骑之威。   马援所扮演的刘伯升,即便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依然不是重甲骑的对手。   他所派遣的偏将、偏师,皆被岑彭斩于马下。   “人马皆着甲的骑兵,当真如此厉害?”   大殿内观战的群臣,看着岑彭借着重甲骑在并州横冲直撞,皆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冯异、吴汉等一众将军,对重甲骑流露出了浓重的兴趣。   “我大周当真有如此铁骑?”   吴汉忍不住询问。   冯异等人沉吟着没有开口。   重甲骑是第一次亮相,他们很多人是第一次知道,所以对重甲骑的一切,他们并不太了解,自然不好评判。   鱼禾见群臣皆被重甲骑所迷,就笑着为他们解惑,“我们的彭尚书可不是吃素的,他掌管工事多年,造出了不少神兵利器。   这重甲,便是我们北征之前,他研制出来的。   不过重甲的技艺繁琐、造价惊人,所以彭尚书只是少量的锻造了一些,呈给了朕御览。   朕在反复确认了重甲乃是战场上的利器以后,才命他大量锻造。   如今工部已经锻造出了六千余重甲,就存放在虎台武库当中,由张武张爱卿看守。   这岑彭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居然立马就用上了。”   鱼禾这话说的有些不尽不实。   事实上工部尚书彭三,之所以能锻造出重甲骑所用的重甲,全是因为他的指点。   只是他不想在这方面表现的太突出,所以将功劳丢到了彭三头上。   岑彭也是从他口中得知了重甲骑的消息。   他之所以不告诉群臣实情,是因为重甲骑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很大,他只告诉了岑彭,却没告诉其他将校,其他将校会觉得他偏向岑彭。   不过,群臣们似乎对岑彭是如何得知的重甲骑的存在不感兴趣,他们更想知道,重甲骑在战场上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陛下,可否请出重甲骑,让臣等一观?”   冯异忍不住道。   吴汉等人急忙跟着附和。   对于他们这些带兵之人而言,猛士和利器都是他们心头之好。   若是碰见了猛士和利器,不见识一下,他们心痒痒。   鱼禾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幕,所以他早就吩咐相魁做了准备。   鱼禾冲着相魁点了一下头,相魁匆匆出了大殿。   没过多久后,大殿外就响起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冯异等人急不可耐的冲出了大殿,就看到了一队钢铁丛林从远处奔涌而来。   瞧着那移动的钢铁丛林,感受着那冰冷的气势,冯异等人瞳孔皆是一缩。   对他们而言,一支兵马强不强,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毫无疑问,眼前这一队冲过来的钢铁丛林,绝对是战场上的强兵,而且还是大杀器。   在己方引导的战场上,几乎是无人能敌。   在敌方引导的战场上,只要避开敌人的埋伏,以及一些陷阱,也能给敌人造成重大的损伤。   “卖相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实力如何!”   有人忍不住开口。   冯异等人侧头瞥了他一眼,但并没有言语。   虽然冯异等人已经意识到了这一队重甲的实力很强劲,但到底有多强,他们还想亲眼见识一下。   鱼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殿外,听到有人如此说,就笑着道:“诸位爱卿既然想知道他们的实力,那就让诸位爱卿见识一下。”   相魁拱手应允了一声,立马派人在大殿前面的校场设立了诸多木桩、草人、盾牌等物。   重甲骑在木桩、草人、盾牌等物设立好以后,对其发起了冲锋。   马背上的劲弩强弓,身后的短矛,身体两侧的短刀和大刀,他们都没有动用。   他们就那么直挺挺的冲了过去。   所过之处,木桩被撞断,草人被撞的四分五裂,盾牌被撞的布满了窟窿,而他们并没有一点儿损伤。   那种摧枯拉朽的气势,让群臣们纷纷动容。   虽说寻常的铁甲骑兵,在猛烈冲锋的时候,也能做到撞断木桩,撞破草人,撞毁盾牌。   可那得配上兵刃才行,并且还会出现损伤。   可眼前的这一队重甲骑,不仅没有一点儿损伤,甚至连兵刃也没有动用。   “当真是利器啊!”   冯英揪着胡须感慨。   耿况点着头道:“有如此利器相助,我大周此次征讨四州不臣,必然手到擒来!”   至于这东西造价几何,会不会劳民伤财,冯英和耿况根本就不在乎。   他们虽然是文臣,但他们并不保守,也不迂腐。   他们都很清楚,兵马强盛,才是一个国朝立足的根本。   兵马若是不强,国朝再怎么富庶,再怎么热爱和平,也是无用的。   “利器唯有在猛士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冯异突然开口,群臣皆是一愣。   冯异继续道:“我麾下刚好有三千猛士,当佩此甲,为陛下征讨四方!”   群臣一脸无语,心里大骂冯异无耻。   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大道理呢,原来是馋这些利器。   无耻!   太无耻了!   吴汉等人在心里鄙夷冯异的同时,也纷纷开口,说自己麾下有多少多少猛士,当佩此甲。   鱼禾在武臣们的纷纷讨要重甲的时候,笑着道:“诸位爱卿只看到了此甲厉害,却不知道此甲的造价有多高。”   “这……还请陛下解惑!”   “此甲重一百一十斤左右,配上了兵刃,可增至一百四十斤左右,造价在一百六十贯以上。朕命彭尚书打造了六千套甲,花了近十万贯。   此外,能驮此甲以及甲士的,皆得是良驹,并且得一人双马,甚至三马。   良驹的价值几何,不需要朕多言,诸位爱卿心里也清楚。   除此以外,此甲笨重,无论是身着此甲的甲士,还是驮着此甲和甲士的良驹,皆不能长久作战。   所以需要配备从卒若干,从卒也皆要配马。   这所有的加起来,价值几何,诸位爱卿应该也算得出来吧。”   鱼禾一席话说完,群臣皆皱起了眉头。   依照鱼禾所说的一切配备下来,一个重甲骑所需的钱财在五百到六百贯之间。   五百到六百贯,足以武装十个铁甲将士,三十多个寻常甲胄的将士了。   六千重甲骑所花费的钱财,就足以武装六万铁甲将士。   六万铁甲将士,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要比六千重甲骑大很多。   六万铁甲将士,能攻能守,对战场也没什么特定的要求。   六千重甲骑,明显更注重攻击,在守护方面偏弱,对战场还有一定的要求。   所以花大价钱去打造重甲骑,还不如花大价钱打造铁甲将士呢。   有官员就觉得,鱼禾似乎花大价钱打造了一堆华而不实的东西。   也有人看出了其中的价值。   冯异缓缓道:“重甲骑造价高昂,难以大规模配备。但少量配备的话,能在战场上起很大的作用。”   吴汉点着头道:“若是能将敌人驱赶到一处,亦或者引到一处的话,重甲骑能轻易击溃数倍的敌人。”   张休补充道:“面对数倍的敌人的冲击,重甲骑也能从容面对。”   鱼禾笑着道:“三位爱卿说的有理,但朕最看重的还是它能减少我方对敌所需的兵力,以及我方将士的伤亡。”   以往需要三千人才能歼灭的敌人,一百重甲骑就能办到。   以往需要百十人付出性命才能歼灭的敌人,重甲骑很有可能做到零伤亡。   “若是遇到了负隅顽抗的敌人,普通的将士恐怕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拿下对方。但重甲骑却能轻易的摧毁对方,并且一击就能击溃对方的士气。”   冯异再次开口,说出了重甲骑的一大作用。   冯异向鱼禾拱手笑道:“陛下许臣三百如何?”   知道了重甲骑的造价以后,冯异也不敢狮子大开口了,他略微思量了一下,觉得三百就够他用了。   吴汉等人也跟着拱手,向鱼禾讨要重甲。   鱼禾呵呵笑道:“许给每军三百倒是可以,许给你们每人三百,朕恐怕要睡不着了!”   冯异、吴汉等人一愣,然后齐齐躬身。   “是臣等失言了,请陛下降罪!”   鱼禾爽朗的一笑,“朕就是一句戏言,你们无需当真!” 第632章 贾复赢了!   “发生了何事?!”   就在鱼禾大笑着说完话以后,岑彭的大嗓门从大殿内响起。   众人回头一瞧,就看到了岑彭挠着头站在大殿内。   马援则抚摸着胡须,一脸风轻云淡的从静室出来。   两个人都一副轻松的神色,让人判断不出来他们谁胜谁负。   鱼禾笑问,“你们谁赢了?”   马援自信的一笑,没有言语,岑彭尴尬的挠了挠头。   鱼禾看着岑彭道:“如此看来,是你输了?”   岑彭尴尬的点点头。   鱼禾又问,“既然输了,你为何还一脸风轻云淡?”   岑彭咧嘴一笑,“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臣看得开。”   鱼禾点了点头,“那就让朕瞧瞧,你是怎么输的。”   岑彭表现的如此豁达,明显是被马援给碾压了。   不然的话他不会认输认的如此坦然。   鱼禾踱步回到了大舆图前,舆图上已经标明了岑彭和马援的交战过程。   岑彭仗着重甲骑之利,一路上攻城拔寨,无望而不利。   马援所扮演的刘伯升在看出了重甲骑的厉害以后,果断避开了其锋芒,跟其打起了拉扯。   重甲骑虽然厉害,但不善于奔波。   马援就是借着这一点,频频的带着重甲骑遛弯,最后将重甲骑折腾的疲惫不堪。   岑彭在发现了这一点以后,果断让重甲骑退回大营歇息。   马援见此,立马向岑彭展开猛攻。   马援借着兵力比岑彭多,在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后,重新从岑彭手里夺回了数城。   岑彭见此,不得不派遣重甲骑出手。   但马援却固守城池,让重甲骑没有出手的机会。   岑彭攻城攻的憋屈,果断分兵。   马援丢下了一小部分兵马固守城池,牵制岑彭和重甲骑,自己偷偷率军去突袭了岑彭分派出去的兵马,将其一举歼灭。   待到岑彭反应过来,率军破城以后,马援又赶回了城池前,将岑彭围在了城里。   攻守逆转,岑彭被堵在城里,重甲骑根本发挥不出威能。   岑彭数次突围,皆被马援挡了回去。   岑彭被马援困死在了城内。   ‘临死’的时候,岑彭率领着所有兵马出城跟马援血拼了一场。   最终以全部阵亡告终。   “这最后一拼,是不是有些莽撞了?”   鱼禾在看到岑彭在粮食快要耗尽的时候,率领着所有兵马跟马援死磕,最后导致全军覆没,他觉得岑彭似乎有点莽撞。   岑彭梗着脖子道:“臣可以死,但绝对不会被俘!”   马援在一旁突然开口道:“臣若是遇到同样的境地,亦会如此!”   鱼禾感叹道:“有卿如此,朕心甚慰啊!”   岑彭不愿意被俘,是不想给对方招降他的机会。   他明知是‘死’,也要选择‘战死’,就是在向鱼禾尽忠。   鱼禾怎么能不夸奖一番呢?   对于岑彭和马援的话,鱼禾没有半点怀疑。   岑彭的性子大大咧咧的,说什么就做什么,他能说出来,就一定做得到。   昔日他初投鱼禾的时候,对鱼禾不感冒,那就果断的表现出来了,丝毫没有因为寄人篱下而藏着掖着。   由此可见,他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   马援更不用多说,马革裹尸一词,就是源于他。   他在战场上遇到了绝境,必然会做到马革裹尸还。   “臣等亦会如此!”   冯异等人见鱼禾称赞了马援、岑彭,赶忙也跟着表态。   这种情况下,有没有马革裹尸还的觉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不表态。   鱼禾笑着点了点头,指着大舆图道:“诸位爱卿陪朕一起瞧一瞧小贾复的能耐。”   大舆图上。   贾复和阴识已经战到了关键时刻。   贾复选的是攻打青州和幽州。   一出手就直入青州和幽州的交汇处,断了青州和幽州结盟的可能。   阴识见此,派人沿海而上,去找幽州牧结盟。   并且调集了兵马,赶往了青州和幽州的边陲,准备汇同幽州兵马一起两面夹击贾复。   贾复一面率领步卒和弓卒坚守幽州和青州交汇处了几处城池,一面派遣精骑,去突袭幽州各地。   幽州各地损失惨重,幽州牧不得不分兵去照顾幽州其他地方。   贾复则命令精骑埋伏在幽州兵马返回幽州的必经之路上,对其展开伏击。   阴识除了率军猛攻贾复固守的几座城池外,也帮不上幽州牧什么忙。   阴识只能派遣少量的兵马去偷袭冀州,以求逼退贾复。   他不敢派遣太多兵马,因为派遣太多兵马的话,青州就会陷入空虚,贾复会放弃幽州,回头猛攻青州。   青州一旦被从北到南攻破,阴识就只能带着人在冀州境内逃亡了。   阴识带着人逃进了冀州,那就像是进了瓮的鳖,迟早会被抓。   毕竟青州一旦被大周拿下,那冀州三面半就是大周的地盘了。   围三阙一之下,阴识要么投刘伯升,要么投大周,没第三条路走。   但无论投谁,青州都归大周了。   阴识派遣的少量兵马进入到了冀州以后,并没有对冀州造成太大的伤害。   因为贾复在兵出冀州前,征召了冀州各地的郡卫和县卒,堵死了冀州和青州交界处的各处要道。   冀州各地的郡卫和县卒,或许抵挡不了青州的大军,但是对付青州的少量兵马,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阴识想借着冀州危险,逼退贾复的办法没有达成。   贾复除了防着阴识猛攻外,也没对阴识做什么,反而追着幽州牧一个劲的穷追猛打。   贾复麾下的精骑几乎跑遍了幽州的每一个地方,将幽州牧留在各地的守军打残,粮食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毁掉。   幽州牧最后被彻底打残,被迫向贾复投诚。   贾复果然让幽州剩余的兵马充任了先锋,又从幽州征调了十万青壮充任更卒,浩浩荡荡的杀进了青州。   阴识费尽心思,打残了幽州兵马,打残了幽州的十万更卒,但他自己被贾复逼的远遁海外。   最终以贾复取胜告终。   “还可以调动冀州的郡卫和县卒吗?”   铫期在看完了贾复和阴识的对战以后,一脸愕然的质问。   冯异看了铫期一眼,幽幽的道:“各地郡卫、县卒,皆有守土之责,只要奏请了兵部和陛下,出征的将军皆可调动。   但不能带着他们出州去作战。”   铫期急忙道:“我当初要是调动了冀州的郡卫和县卒去冀、青、幽三州的交界处堵住阴国公,是不是还有取胜的希望?”   冯异瞥了铫期一眼,苦笑着没有说话。   地方的郡卫和县卒战斗力有限,铫期征调他们去堵青州所有兵马的话,根本堵不住。   贾复所调动的郡卫和县卒,对上的可不是青州的大军,而是青州的一小部分兵马。   这两者之间,可是有巨大差别的。   而且,即便是铫期征调的冀州郡卫和县卒堵住了青州所有兵马,铫期取胜的机会也不大。   因为阴识所扮演的青州牧已经和幽州牧结盟,并且合兵了。   两州的兵马合起来,数量可不小。   由阴识指挥的话,铫期根本啃不动。   铫期看到了冯异的苦笑,脸色一下就变了,变得十分难看。   他有些不甘心的低声问冯异,“差距很大?”   冯异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你从一开始,就被阴国公牵着鼻子走。而贾复在堵住了阴国公以后,就对阴国公不管不问……”   说到此处,冯异没有再说下去。   但铫期已经明白了他和贾复中间的差距了。   铫期一脸苦涩。   “你小子!看不起我啊?!”   阴识一出静室,就奔向了刚出静室的贾复身边,指着贾复鼻子呼喝。   贾复嘿嘿一笑,“末将自知不是阴国公的对手,所以只能冲着幽州牧下狠手了。”   阴识恶狠狠的瞪了贾复一眼。   这一战他打的太憋屈了。   贾复堵住他以后,除了对他严防死守外,根本就不搭理他,反而追着幽州牧一个劲的爆锤。   他是空有一身能耐,却使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贾复将幽州牧生生捶死,然后反过来用幽州的青壮和残卒生生磨死了他。   他想尽办法要攻破贾复固守的几座城池,去驰援幽州牧。   可青州的兵马,无论是在精锐程度上,还是在军备上,都差了大周兵马不止一个档次。   大周兵马坚守不出,青州兵根本就啃不动。   “阴国公输的太憋屈了,哈哈哈哈哈……”   马援瞧着阴识吹胡子瞪眼的一脸郁闷,忍不住出声嘲笑。   冯异、马况等人也出声嘲笑。   阴识气的直瞪马援等人。   “行了,你们别调笑阴爱卿了,阴爱卿之所以会输,非战之罪。是那青州兵的错误,也是贾复这小子投机取巧之果。”   鱼禾摆着手,出声替阴识解围。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阴识之所以会败,不是阴识技不如人,而是青州兵不堪一用。   如今的青州兵是景尚死后,景尚麾下的一众将校建立的。   他们在一统青州之前,内乱了好一阵子。   大部分精锐都折损在了内乱当中。   如今的青州兵,实力比景尚或者的时候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让他们攻打精兵固守的城池,他们根本啃不动。   阴识和铫期对决的时候,铫期率领着兵马固守冀州的城池,阴识所扮演的青州牧带领的青州兵就啃不动,只能通过袭击周遭的城池,逼迫铫期分兵,然后蚕食铫期的兵马。   阴识和贾复对决,青州兵同样奈何不了贾复率领的兵马固守的城池。   贾复卡在青州和幽州交界处,随时有南下一扫青州的架势,阴识也不敢分派出去太多兵力,只能跟贾复耗着。   最终生生被贾复给耗赢了。   此外,贾复在这一场对决中,也确实取了个巧。   此次对决,应该是贾复和阴识一教高下的。   可贾复将阴识堵住以后,就对阴识不管顾问,一个劲的追着打幽州牧。   最后借助幽州的残兵和青壮,压垮了阴识。   若是仅跟阴识交手的话,他没有那么多兵力去压垮阴识。 第633章 大戟   “此次比试已经结束,贾复小胜一场,景丹和冯爱卿战成平局。那么此次出兵讨伐不臣,便由贾复和景丹各领一路大军,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鱼禾平复了贾复取胜带来的波澜后,笑着问群臣。   鱼禾和群臣早有约定,以此次比试定征讨并、青、幽三州的两路大军的大将军之位,所以对于鱼禾这话,群臣并无异议。   以冯英为首的群臣,齐齐躬身,“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鱼禾笑着点了一下头,道:“既然诸位爱卿没有异议,那就速速准备起来,待任光回京,便让大军跟着任光等人一起赶往四州边陲。”   冯英迟疑了一下,拱手道:“陛下,让大军跟着安抚使一起赶往四州,是不是仓促了一些?”   耿况赞同的点了点头。   其他人并没有反应。   鱼禾正色道:“仓促?怎么会仓促呢?马上就要到春耕的时候了,错过了春耕,四州境内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饿死。   青州牧、幽州牧、刘歆、刘伯升,他们只是一个劲的问百姓讨要粮食,却丝毫不在乎百姓的处境。   我大周定鼎长安,自当肩负起护卫百姓之责。”   鱼禾缓缓起身,掷地有声的道:“谁不给百姓活路,我们就不给他活路!”   群臣神情一肃,齐齐躬身应允。   “喏!”   鱼禾背负双手,朗声宣告道:“此次征讨四州,由吴汉充任征西大将军,领兵五万,征讨凉州。   由景丹充任征北大将军,领兵五万,征讨并州。   由贾复充任征东大将军,领兵六万,征讨青、幽二州。   在三位大将军征战期间,一切有关三位大将军的奏报,都必须第一时间呈报到虎台,由朕和三位国公阅览。   在三位大将军征战期间,三辅、益州、冀州、徐州等地郡卫和县卒,皆进入备战之列。   三位大将军若有军令,各地郡卫、县卒必须无条件服从。   各地衙门,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拦。   若有违背,可先斩后奏!”   吴汉、贾复、景丹听到鱼禾的话,齐齐上前一步,应允道:“喏!”   群臣们在吴汉三人应允过后,也齐齐应允了一声。   鱼禾盯着吴汉三人,又道:“兵、粮、军备、民夫,以及阵亡将士和受伤将士的抚恤,朕会仔细盯着,不会拖你们后腿,你们可以放心的在前方征战。   朕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四州的百姓可以赶不上春耕,但必须赶上秋耕。   秋耕之前,尔等拿不下四州,那朕便会派遣三位国公取代尔等。”   吴汉三人神情一凛。   鱼禾又看着吴汉三人身后的其他将校道:“尔等随行作战的将校也是如此。立功的机会朕给尔等了,国公、郡公、县公、国侯、郡侯、县侯,虎台军部三大将军之位,一众高官厚爵,朕也给尔等准备好了。   尔等若是把握不住,就别埋怨朕不给尔等立功的机会,也别埋怨朕派人取代尔等。”   以吴汉为首,一众将校齐齐单膝跪倒在地。   “臣等一定不会辜负陛下厚爱!”   鱼禾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冯英等人,道:“将士们在外浴血,朕不希望他的抚恤,被人给吞了,也不希望他们的家眷受人欺辱。   你们掌着大周民政,也管着大周上下官员。   朕希望你们能够盯紧点,别让朕发现了问题,亲自动手。   朕若是动手,那就是夷三族!”   冯英等人面色凝重的躬身应允了一声,“喏!”   他们都清楚,鱼禾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真要是出了问题,鱼禾绝对会夷人三族。   鱼禾可是开国之主,他一路走来,皆伴随着血与火,他动刀子杀人,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鱼禾在冯英等人应允过后,对巴山招了招手。   巴山带着一众侍卫,扛着一杆杆大戟走到了一众要出征的将校面前。   鱼禾盯着一众要出征的将校,道:“这戟是朕赐给你们,悬在家中的。往后将校们出征,朝堂皆会赐下大戟,使其悬在出征将校们家中。   但凡家中悬大戟的将校,朝野内外,所有人都不得侵犯。   若有违背,杀无赦。   但凡家中悬大戟的将校,家中有人违法,只许擒拿看押,不许定罪,不许用刑,一切待将校还朝,朕派人收回大戟,再依法论罪。”   一众将校齐齐叩拜鱼禾,“多谢陛下恩赐!”   鱼禾此举,确实是一种恩赐,也是一剂定心丸。   有了鱼禾赐下的大戟,将校们在出征期间,就无需在为家人而担忧了。   即便是将家中精壮抽干了,也不用担心满门妇孺遭人欺辱。   历史上,趁着人家家中男丁出去征战,跑到人家家里去欺负人家一门妇孺的事情,可不少见。   鱼禾环视一众将校,再次开口,“朕,以及宗室众人,也会在出征期间,对悬大戟的宅院,退避三舍。”   一众将校惊愕的抬起头。   马援、冯异、阴识等一众不在出征之列的武臣,听到这话也是浑身一震。   冯英等一众文臣更是一脸难以置信。   鱼禾这话的意思是,在将士们出征期间,皇权也不能危害将士们的家眷。   皇权,至高无上的皇权,没有半点约束的皇权。   鱼禾为了让将士们安心,亲自为其加上了一道束缚。   鱼禾为了让将士们安心,做到了极致。   这下,马援、冯异等人也单膝跪在了地上。   “陛下以诚相待,臣等必以死相报!”   鱼禾摆摆手,道:“朕不要你们死,朕要你们凯旋!”   岑彭激动的嗷嗷叫,“此去不破青、幽,臣愿以死谢罪!”   其他将校被岑彭的情绪感染了,纷纷跟着高喊。   吴汉和景丹有苦难言。   岑彭说出这话,明摆着是要跟着贾复去打青州和幽州。   青州和幽州的战场虽大,可敌人真的是一般般。   有岑彭配合贾复的话,打青州和幽州应该不难。   凉州和并州战场虽小,但是敌人都很强。   特别是并州,刘伯升和刘秀兄弟,如今已经将并州打造成了一块铁板,不好啃。   岑彭可以在这里肆无忌惮的赌咒发誓的,他们可不行。   但眼下群情激扬的,他们不立又不行。   吴汉和景丹对视了一眼,刚要开口,鱼禾却抢先一步开口了,“行了,别动不动就说死来死去的话,朕希望你们都活着回来!   多余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速速动起来吧。   此次出动的兵马,有老卒,亦有新卒。   老卒朕倒是放心,可新卒还需要锤炼。   尤其是朕即将配发给各军的重甲,也许要诸位去熟悉。   所以留给诸位的时间不多了。”   吴汉和景丹心里长出了一口气,齐齐应允了一声。   鱼禾率先离开了大殿。   群臣们也纷纷离开了大殿,去为随后的大战做准备。   这一场引得朝野内外关注的比试,就这么落幕了。   比试的结果,让长安城内的百姓难以置信。   老成持重、经验丰富的铫期,居然输了。   有拼命将军之称的岑彭也败了。   被太上皇厌恶的景丹,居然跟冯异战了个平手。   年龄最小,且没有多少经验的贾复,居然赢了阴国公。   若不是民间一直传送鱼禾向来讲究公平公正、赏罚分明,若不是此次比试跟随后要掀起的大战有关,百姓们都会以为这背后有什么黑幕。   他们觉得能赢的,一个也没赢。   他们觉得不能赢的,全赢了。   砸进盘口里的钱财,全打了水漂。   某位瞒着皇帝在外面开盘口的县侯,成了百姓们口中的奸佞。   耿况在得知开盘口的县侯狂揽了百万多贯赌资以后,又是一封弹劾奏疏,送到了宫里。   北宫正殿。   伟大的大周皇帝陛下鱼禾盘腿坐在软榻上,左手拿着弹劾相魁的奏疏,右手拿着一卷书,正在随意翻阅。   相魁单膝跪在地上,身边堆放着一口大箱子。   箱子口开着,里面全是金灿灿的金饼子。   百万多贯的铜钱,足有六七百万斤重(一贯铜钱约合三公斤,也就是六斤),全部运进宫的话,肯定得用不少车马,太扎眼,也容易暴露此次开盘口的真正黑手。   所以相魁将其兑换成了金饼子,送进了宫。   “百万多贯的铜钱,可是一笔不菲的钱财啊。”   阴丽华陪坐在鱼禾边上,瞧着鱼禾让相魁跪在地上,不说话,忍不住开口为相魁解围。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感叹道:“正是因为这是一笔不菲的钱财,所以耿况肯定会死咬着相魁不放。   怎么保相魁,朕还没想好,所以有点头疼。”   相魁朗声道:“陛下可以罢了臣的爵位,给御史部一个交代。”   鱼禾白了相魁一眼,“你所作的一切,皆是朕授意的,朕罢了你的爵,那朕成什么了?”   相魁认真的道:“可您不罢臣的爵位,耿尚书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鱼禾瞪了相魁一眼,“朕手里的爵位,好丢难得。朕要是罢了你的爵位,以后你恐怕在也没机会拿回来了。   朕所封的公侯伯子男,皆是依照其对应的战功封赏的。   罢黜了爵位,昔日的功劳就会跟着烟消云散。   想复爵,只能再添新功。   你觉得你整日里守着朕,还能再添什么新功?” 第634章 出征!   相魁听完鱼禾一席训斥,才明白想从鱼禾手里讨一个爵位,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他一脸尴尬,再也不提罢爵的事情。   “相魁终究是为了帮陛下解决麻烦,才被耿况盯上的。陛下应当想办法解决此事,可不能罢了相魁的爵位。”   阴丽华再次开口帮相魁说话。   鱼禾瞪了相魁一眼,没好气的道:“以后不许再提罢爵的事情。不然朕就真罢了你的爵,让你去做马夫!”   相魁赶忙应允了一声。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对相魁道:“你去明光宫找太后和太上皇,求他们救命,就说朕要杀你!”   “啊?!”   相魁有点懵。   这怎么就跟杀头挂上钩了?!   相魁要开口询问,就听阴丽华指点道:“陛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无需多问。”   相魁迟疑了一下,赶忙点了点头,向鱼禾和阴丽华一礼,退出了北宫正殿,赶往了明光宫。   鱼禾看向了阴丽华道:“你差人去一趟耿况府上,就说朕要杀昔日的救命恩人,太上皇要请家法。”   阴丽华一愣,哭笑不得的道:“您这是要逼耿况收回奏疏,还要向您请罪,您可够坏的。”   鱼禾给相魁冠上了一个救命恩人的头衔,耿况弹劾相魁,鱼禾要砍了他的救命恩人,那耿况弹劾相魁,就等于是陷鱼禾于不义。   太上皇因为此事要请家法胖揍鱼禾。   鱼禾要是因此受伤了,那耿况的罪过就更大了。   毕竟,害君王受伤是大罪。   若是因此被君王记恨上了,铁定得凉凉。   耿况知道了此事,肯定马不停蹄的赶进宫,收回奏疏,然后向鱼禾请罪。   鱼禾一脸无语的道:“朕又不好向耿况透露,此次在长安城内开盘的是太上皇,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最多以后萌耿况一女入金陵郡王府当夫人。”   金陵郡王的王妃,已经许给了景丹的妹妹。   耿况的女儿进了金陵郡王府,就只能做夫人。   不过王府的夫人,跟寻常达官贵人家里的夫人可不同,那是有官身的,地位等同于后宫的良子。   如此也不会折辱了耿况的女儿。   阴丽华听到这话,不知道说啥好了。   别人当皇帝,那都是疯狂的给自己身边选女人。   鱼禾倒好,疯狂的给老子和弟弟选女人,对自己却约束极严。   “陛下就没想过将其纳入到后宫?”   阴丽华疑问。   鱼禾瞥了阴丽华一眼,轻佻的道:“你朕都吃不够,哪还有闲心去吃别人?”   阴丽华先是一愣,随后两颊通红。   鱼禾嘿嘿一笑,上去就揽住了阴丽华的腰肢。   ……   相魁跑到了明光宫,立马就撞见了正准备前往北宫分赃的鱼丰。   在得知了相魁的来意以后。   鱼丰气势汹汹的差人到北宫去叫鱼禾来请罪。   鱼丰特地交代了去北宫的人,要慢慢走,不着急。   其他的鱼丰并没有多言。   鱼丰也是聪明人。   相魁此次之所以会引来弹劾,其实是他的锅。   鱼禾和相魁都是在给他擦屁股。   他在见到相魁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鱼禾派遣相魁到明光宫求救的目的。   于是乎立马差人去找鱼禾。   他派遣去的人找不找得到鱼禾不重要,重要的是戏得做足。   鱼禾要斩‘救命恩人’相魁,相魁跑到明光宫去求救,太上皇要请家法收拾鱼禾的消息,很快就通过了阴丽华派遣出去的宫娥,传遍了长安城。   消息传到耿府的时候,耿况正在盯着即将要出征的耿弇操练亲卒。   耿况虽说是大周的御史,可人家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相反,耿况的箭术非常了得,有百步穿杨之能。   耿况为了让耿弇变得更强,亲自下场给耿弇传授更加高超的箭术。   结果刚拿到了弓,就得知了太上皇要请家法收拾鱼禾的消息。   其原因就是他弹劾了相魁,鱼禾要宰了相魁。   耿况吓的丢下了弓,也丢下了等着他传授高超箭术的儿子,穿上了官服,骑了一匹马,就往宫里窜。   一路窜到了北宫,刚好撞见太上皇宫里的人在向鱼禾传达太上皇的旨意。   阴丽华正帮鱼禾整理仪容。   耿况二话不说,就入了大殿,沉声道:“臣耿况,查探不明,错上了弹劾相侯的奏疏,恳请陛下降罪!”   鱼禾整理好了仪容,阴沉着脸,盯着耿况,沉声道:“相魁不顾侯仪,在长安城公然开赌,敛财巨万,又掀起不正之风,长安城内外人尽皆知,怎么会有错?   你的奏疏上罗列的人证物证皆齐,又怎么可能是错上了弹劾他的奏疏?”   耿况赶忙道:“臣刚刚发觉,此事另有别情,臣还在查明当中。此事是臣之过错,还望陛下饶恕相侯,定臣之罪。”   鱼禾皱起了眉头,“你是御史,有闻风奏事之权,所以此事即便是另有别情,朕也不怪你。但相魁参与到此事当中,乃是不争的事实,朕必须惩处。”   耿况急了,忙道:“此事有可能跟相侯无关。”   “嗯?!”   鱼禾面色一冷,“耿况,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开赌之事若是跟相魁无关,那就是你无故攀咬相魁,虽说你有闻风奏事之权,但也不能无端攀咬一位国侯,你是要守重处的!”   耿况苦着脸,咬着牙,道:“臣甘愿受罚!”   鱼禾往耿况身边走了两步,质问道:“此事跟相魁无关?”   耿况点着头,道:“应该是贼人冒充了相侯之名!”   为了不让鱼禾砍了相魁,为了不让太上皇胖揍鱼禾,耿况只能昧着良心为相魁开脱了。   鱼禾冷声道:“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算计朕身边的人?!”   耿况摇头道:“臣尚未探出贼人姓名!”   鱼禾冷哼一声,“小小贼子,居然敢算计朕身边的人,当真是大胆。此事你无需再过问了,朕会差麒麟殿去查。   查出来以后,朕要将其碎尸万断。”   说完这话,鱼禾看向耿况道:“至于你,念在你初犯,朕可以宽恕你一次,罚你一年俸禄,你可有异议?”   耿况心里长出了一口气,郑重的道:“臣甘愿受罚!”   鱼禾点了点头,对明光宫里的人道:“回去告诉太上皇,就说相魁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相魁并没有枉法,朕不会惩处相魁了。让他老人家也别再请家法了。”   阴丽华在这个时候凑上前,柔声道:“还是臣妾去一趟吧。不然太上皇心里的那口气恐怕消不了。”   鱼禾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道:“那就烦劳皇后了。”   阴丽华一礼,带着明光宫里的人赶往了明光宫。   相魁的事情就这么了结了。   繁琐是繁琐了一些,但没什么后患。   若是鱼禾强行以帝王的身份保下相魁,朝野上下会觉得他处事不公。   若是让人挖出了相魁是在帮他,亦或者太上皇背锅。   那对他的威严将会有巨大的影响。   至于让麒麟殿去查,能查出什么就怪了。   相魁的事情解决了没两天,任光、谢禄二人终于入了长安。   任光是先谢禄一步到长安的。   鱼禾见了任光一面,给任光派发了府邸、官服、官牌,以及出使所用的仪仗以后,就让任光立刻去出使并州和凉州了。   吴汉、景丹、贾复三人,也率领着兵马,跟在任光身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长安。   三个人当中,吴汉手底下的将校们阵容略微有些单薄。   吴汉只有耿弇和张休两个人充任左右手。   贾复手底下将校们的阵容就相当华丽,领军的是贾复,前军将军是岑彭,后军将军是铫期,先锋将军是耿纯,另有一众贾复从牢里提出的名将之后充任各军校尉。   景丹手底下的将校阵容最单薄,麾下的将校全是没什么名气的人。   鱼禾之所以如此分配,跟他们三人要征讨的地方有关。   贾复所征的青、幽二州,距离三辅隔着一个冀州。   贾复那边要是缺少将校,长安城内的人一时半会儿帮不上忙。   所以贾复的副手们肯定得配备一些厉害一点的。   吴汉所征的凉州,距离三辅很近,吴汉身边缺少什么,长安城内的人能及时帮的上忙。   不过考虑到凉州的战线会拉的很长,所以鱼禾给吴汉配备了耿弇和张休做副手。   景丹所征的并州,就在三辅的北边,可以说是背靠着三辅作战。   景丹就算是将中军大帐扎在三辅境内,也能征讨并州。   长安城内的三位国公,可以随时骑着马赶到景丹的中军大帐里,给景丹当参谋。   所以景丹不需要配备强横的左右手。   大军出征,并没有掀起一点儿波澜,甚至长安城内的百姓都不知道大军何时离开的长安城。   鱼禾一直奉行的是大军征战,不扰民的信条。   所以在大军出征的时候,基本上不让大军去人前晃荡。   没必要。   在大军出征的时候,让大军去人前晃荡,除了能装逼以外,没有任何益处。   百姓会因为战乱而赶到恐慌,敌人也能借此推算你进军的时间。   所以还是低调一点,悄无声息的出征,更好。 第635章 谢禄你可以啊!   任光等一众使臣,还没有出三辅地界,就有了成果。   任光麾下的副使刚出了函谷关,徐州琅邪郡的太守就上书奏报,说是青州城阳郡大尹向其递上了降书,请求归附大周。   长安城。   北宫正殿。   鱼禾在看完了城阳郡大尹的降书以后,乐了,“这城阳郡大尹,也是一个妙人。”   “哦?”   阴丽华帮鱼禾斟上了一杯果饮,不解的看向鱼禾。   鱼禾将手里的降书递给阴丽华,让阴丽华自行翻阅。   在阴丽华翻阅降书的时候,鱼禾笑道:“你仔细看,城阳郡大尹这个老小子,起初并没有投诚之意,反而想依附于青州牧。   青州牧是个傀儡,手里没权也没病,所以没敢答应。   这老小子有请求依附于其他各郡的大尹。   可其他各郡的大尹都不搭理他。   最后他就投了朕。   在降书上将朕夸的天花乱坠。   若不是朕早就知道他在此之前已经投过了青州牧和青州其他各郡的大尹,朕差点就信了这老小子的鬼话。”   阴丽华仔细翻阅了一番降书,里面的内容还真的如同鱼禾说的那般,将鱼禾夸赞的天花乱坠,称鱼禾是什么恒古未有的圣天子,高皇帝,说什么三皇五帝的功绩,也仅仅是跟鱼禾持平罢了。   鱼禾说这个老小子有趣,但阴丽华觉得,这老小子根本不是有趣,而是不要脸。   阴丽华心里鄙夷了一番城阳郡大尹,放下了降书,看着鱼禾问道:“陛下的特使未至,贾复将军和岑彭将军等人率领的大军也没有到青州。   这城阳郡大尹为何就降了?   难道他不明白,待到陛下特使到了青州以后,他再投诚,可以拿到更多的好处吗?”   鱼禾呵呵笑道:“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景尚兵败以后,青州境内的大尹就各自为政。景尚麾下的将校们瓜分青州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去城阳郡。   城阳郡内的兵马,如今只有不到一两千。   再抽调一些更卒,勉勉强强能凑六七千人。   但是这六七千人,根本不足以让城阳郡大尹自保。   城阳郡又夹在徐州的东莞郡和琅邪郡的夹角上,两郡的郡卫和县卒都能收拾了城阳郡。   城阳郡大尹感觉到了威胁,所以频频向青州牧和青州其他各郡的大尹请求依附。   目的就是为了借此从青州牧和青州其他各郡大尹手里讨要一些兵马,用于自保。   但是,青州牧自身难保。其他各郡大尹碍于我大周的强横,不想跟我大周作对,所以都不愿意帮他。   内无援兵,外有强敌。   他每天要承受的压力和恐惧远超常人数倍。   所以他等不到朕派遣的使臣到青州,他就投了。”   阴丽华听完鱼禾一席话,若有所思的道:“陛下的意思是,他已经承受不了东莞郡和琅邪郡给他的压力了,所以等不及就投了?”   鱼禾笑着点点头。   在旁人看来,城阳郡大尹的做法有点蠢,但是在他看来,城阳郡大尹的做法才是常人概有的做法。   试想想,你两侧的邻居家,家门口站着一群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大汉,整日里不怀好意的盯着你。   你家门口就只有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家丁,看见人家就瑟瑟发抖,人家一呲牙,你家的老家丁就能吓的尿裤子。   你怕不怕?   你睡觉都得提心吊胆的!   生怕人家门口的大汉半夜冲进家,趁着你熟睡的时候扭断你脖子!   你想找帮手,没人帮你!   而邻居家背后,还有成百上千倍的大汉,随时能赶过来帮手。   这种情况下,你敢不投?   “青州各郡的大尹应该清楚,你迟早会兵临青州的,他们为何放任城阳郡置之不理?要知道,多一个城阳郡,他们就多一个抵挡你的助力。”   阴丽华不解的问。   鱼禾笑道:“这就是他们各自为政的坏处。因为在朕的大军没有降临到他们头上之前,他们根本不可能团结在一起。   他们只会各顾各的,各自为各自谋取私利。   至于别人的死活,他们不在乎。”   比如清末的军阀们。   当外敌入侵的时候,抗击外敌者少之又少,只顾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人多不胜数。   当后来者将他们扫进棺材的时候,他们或许都没想过要团结。   阴丽华感叹道:“他们如此短视,为何还要占据一方,去荼毒百姓。”   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实力,割据一方,除了荼毒百姓外,阴丽华不认为他们还能做其他的。   鱼禾听到了阴丽华的感叹声,也跟着感叹了一句,“虽然这城阳郡的大尹并没有在朕的使臣抵达青州之前,就降了朕,但朕还是得厚待他。”   阴丽华愣了一下,道:“千金买马骨?”   鱼禾点点头,“他是四州诸多不臣中,第一个投了朕的。朕唯有厚待他,才能让四州其他不臣看到投朕的好处。   朕若是苛待他,那四州那些有意投朕的人,势必会放弃投朕的想法,跟朕作对到底。”   说到此处,鱼禾吩咐巴山为他取了一卷写圣旨的绢布。   鱼禾提起笔,看向阴丽华道:“你说说,朕该封他一个什么爵,什么职呢?”   阴丽华笑而不语。   此事不是她能议论的。   鱼禾也没有等阴丽华回答,提笔就在绢布上写下,“改城阳郡为归义郡,封原城阳郡大尹为归义侯……”   一个郡侯,在鱼禾手下,算得上是高爵了。   鱼禾倒是能给他一个国公,就怕他不敢拿。   以鱼禾手底下国公的稀缺性,鱼禾前脚给城阳郡大尹一个国公,后脚他就得被满朝文武针对死。   写完了册封原城阳郡大尹的旨意以后,鱼禾加盖了玉玺,递到了相魁手里,嘱咐道:“派人给章台送去,让他们差礼部官员去宣旨。   让他们告诉归义郡侯,接旨以后,即刻带着家眷赶往长安城。   同时让冯英和吏部尽快商议出归义郡大尹的人选。   让兵部尽快派人去归义郡,组建起当地的郡卫和县卒。”   相魁拱手道:“喏!”   鱼禾将旨意交给了相魁以后,对阴丽华道:“谢禄该到长安城了,你陪朕一起去迎一迎吧。”   阴丽华起身,走到鱼禾身前,一边帮鱼禾穿靴子,整理衣冠,一边笑道:“您去迎谢禄,谢禄受得起?”   鱼禾笑道:“谢禄可是我大周的功臣,为我大周提供了上千万石粮食。朕去迎一迎,也是应该的。”   阴丽华哭笑不得的道:“你就不怕捧杀了谢禄?”   鱼禾淡然一笑,“那就得看他是什么心思了。”   为君者仁?!   那是某些朝代的朝臣们骗皇帝的鬼话。   但凡是听了这些鬼话,做了仁君的,都为江山社稷埋下了深深的祸根。   比如宋明的一些皇帝,就是因为听信了这种鬼话,跑去做什么仁君,让一堆朝臣跟在他屁股后面吃了个脑满肠肥,吃夸了国朝、吃夸了百姓。   当国朝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情愿守着那些钱财一起死,也不愿意将那些钱财陷出来,帮国朝度过难关。   鱼禾可不想做什么仁君,有臣子若是存在异心,亦或者有什么危险举动,他都不会手软。   阴丽华帮鱼禾整理好了衣冠。   鱼禾吩咐巴山准备好了车架,带着阴丽华一起离开的北宫,从北门出了宫城。   鱼禾并没有兴师动众,仅乘坐了一辆普通的马车,让侍卫们也穿戴上了寻常的皮甲。   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引人注目。   到了城外谢禄一行必经的驿站,谢禄一行已经到了。   谢禄一行的队伍不小,光是侍卫就达到了千人之巨,将小小的驿站围的水泄不通。   侍卫里什么人都有。   有汉人、有占人,亦有许多鱼禾通过服饰也辨别不出是那个部族人的人。   鱼禾坐在马车上,瞧着驿站被围的水泄不通,就没有再靠近驿站,而是吩咐巴山去找谢禄。   谢禄得知了鱼禾亲临,急忙带着左右夫人,牵着孩子、抱着孩子,匆匆出了驿站,赶到了鱼禾车架前。   侍卫们见此,也纷纷凑了过来。   谢禄吓了一跳,急忙大声冲着侍卫们喊,让他们都滚回驿站里待着去。   侍卫们真要是将鱼禾给围了,甭管做没做什么,谢禄和他们都得凉。   谢禄在驱散了所有侍卫以后,带着两个夫人和孩子们,跪伏在了鱼禾车架前,高声道:“臣谢禄,不知陛下降临,使得侍卫们差点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降罪!”   这事必须讲清楚。   讲不清楚,闹出了误会,那乐子可就大了。   鱼禾掀开了车帘,看向了谢禄。   多年不见,谢禄成熟了不少,身上那一股意气风发的劲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稳重。   在谢禄两侧,跪着两个模样相似的女子,其中一个鱼禾还见过,便是那占氏姊妹中的占英。   只不过占英身上并没有穿戴鱼禾昔日见到的那一套盔甲,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寻常妇人的打扮。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谢禄这是觉得拿下人家妹妹不过瘾,所以干脆将人家姊妹都收了。   谢禄你可以啊?!   在这一点上,朕都要逊你三分啊! 第636章 富平侯   “此事不怪你,是朕没有提前告知你。你起来吧!”   鱼禾在心里感慨完自己在娶妻方面不如谢禄以后,笑着对谢禄道。   谢禄搀扶着怀抱婴儿的占英站起身,一家人面向着鱼禾,等待鱼禾训话。   鱼禾笑问,“朕记得你娶的是占氏两位首领中的妹妹,怎么跟姐姐如此亲近?”   谢禄糙脸一红,干笑着解释道:“英姑娘乃是女中豪杰,交趾鲜有人能配得上英姑娘,臣怕英姑娘孤独终老,就将其收入了房中。”   嗞~   这话真渣,谢禄也好意思说出口。   “是他喝醉以后,错将我当成了我妹妹,睡了我,我只好委身于他。”   占英毫不犹豫的开口,戳穿了谢禄的谎言。   嗞~   原以为谢禄更生猛了,没料到还有个更生猛的。   谢禄一张脸瞬间红的看不成了。   他又羞又臊,却又不好去怪占英。   因为他知道,占英就是这么个不会撒谎的性子。   阴丽华在马车里笑弯了腰,她捂着嘴,努力不让马车外的人听到她的笑声。   鱼禾就没这种顾及了,他哈哈大笑道:“谢禄啊,你恐怕早就对人家英姑娘生出觊觎之心了吧?不然醉酒以后,不去钻别人房间,却偏偏钻人家英姑娘房间。”   谢禄一下子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眼看着占娥要开口来点更生猛的,谢禄一个箭步窜到了占娥面前,堵住了占娥的嘴。   “陛下如今乃是九五至尊,不可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为了避免占氏姊妹再爆猛料,谢禄赶忙出声提醒他们别乱开口。   占英见过曾经还蜗居在益州郡的鱼禾,所以对鱼禾并没有什么畏惧,她不以为然的道:“陛下就算是再尊贵,也不会不让人说话。”   鱼禾果断点头附和,“对对对,英姑娘说的对。朕从没有不让人说话,朕也不会堵住天下人的嘴。”   谢禄见鱼禾明显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一脸哀求的看向鱼禾,乞求鱼禾放过他。   鱼禾也给了他一个面子,没有再继续让他出糗。   鱼禾略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道:“谢禄啊,朕记得,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浑身充满朝气,意气风发的有志之士。   如今成熟了不少,也稳重了不少啊。”   谢禄在阻止了占氏姊妹继续爆猛料以后,赶忙拱手道:“臣已经数年没有拜见陛下了,陛下对臣难免会生疏一二。”   鱼禾失笑道:“你这场面话说的可真漂亮。朕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在朕面前无需如此拘谨。你对我大周有大功,朕得亲迎你,还得厚赐于你。”   谢禄深深的弯下腰,“臣并没有做什么,陛下恩赐,臣受之有愧。”   鱼禾听到这话,有些意兴阑珊。   谢禄对他太恭敬了。   恭敬的让他觉得两个人中间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鱼禾收起了笑脸,感叹道:“昔年你见朕,可不是这副样子。”   谢禄弯着腰没说话。   鱼禾也没有再继续忆往昔峥嵘岁月,他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些侍卫,道:“你养的这些侍卫,有些参差不齐,是朕给你的俸禄不够,你养不起好的侍卫吗?”   鱼禾这话问的很有深意。   谢禄也听懂了,“此番陛下召臣回京,臣想留在京中陪伴陛下。为了避免臣走以后,一些已经被我大周降伏的蛮夷再反复,臣让他们每一族交出了一个质子,由臣押解着到长安。   为了避免他们有所损伤,也为了避免有人半路截人。   所以臣请示了金陵郡王,借调了一部分金陵郡王留在交趾看守府邸的侍卫。”   谢禄听懂了鱼禾的话,所以他告诉鱼禾。   他之所以带这么多人,也是为了交趾的安稳着想。   他并没有私自招募人手,而是从鱼越手里借了一些人。   鱼禾听到谢禄的话,有些意外的道:“你想留在长安?”   谢禄笑道:“长安乃是京畿所在,汇聚了天底下所有的美食、华服、钱财,远比交趾富庶百倍。陛下若是能看在臣往日有些许薄功的份上,让臣留在长安,臣自然喜不自胜。”   鱼禾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占氏姊妹,“你的两位夫人,可是一族首领。她们跟着你留在长安也没关系吗?”   谢禄躬身道:“臣和两位夫人,已经将交趾的占人分散安置到了交趾三郡各县,并且给他们发放了田产、屋舍,让他们各家子弟进学。   臣已经将他们安置妥当。”   鱼禾缓缓点了点头,“如此,你便留在长安吧。章台九部余下的尚书之位,任你挑选。你的两位夫人,本是一族首领,能为了你放弃身份,实属不易。   朕赐她们夫人身份,享夫人俸禄。”   鱼禾所说的夫人,可不是寻常达官贵人家里的夫人,而是地位等同于后宫里夫人品级的夫人头衔。   谢禄赶忙拉着占氏姊妹向鱼禾谢恩。   鱼禾摆了摆手,“朕在宫里设了宴席,请了你的至友杨音作陪,你速速带着人跟朕回宫。”   “喏!”   谢禄应允了一声,辞别了鱼禾,去吩咐侍卫们打点行囊,跟着鱼禾入长安城。   鱼禾在谢禄准备好了以后,吩咐驾车的巴山,架着马车回宫。   路上。   阴丽华瞧着面无表情的鱼禾,疑问道:“陛下似乎不开心?”   鱼禾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谢禄舍下了交趾的一切,带着占氏姊妹到长安,还声称要留在长安,并且还拒朕于千里之外,摆明了是要远离朕。”   阴丽华若有所思。   鱼禾继续道:“他是觉得朕已经不信任他了,所以他不愿意再给朕出死力了。只想躺在昔日的功劳上,做一个富贵闲人。   朕若猜得没错,章台九部,他必然会选教化部。”   此事也怨不得谢禄。   是他在封赏群臣的时候,没有封赏谢禄。   谢禄从这一点判断出了他已经不信任他了。   所以急流勇退,去做富贵闲人。   “陛下是觉得自己愧对谢禄的忠诚?”   阴丽华在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以后,忍不住开口。   鱼禾缓缓点头,叹气道:“为人君就是这般,不敢全心全意的去信任一个人,所以必然会负了那些忠心耿耿的人。   古来帝王之所以会成为孤家寡人,也是这个原因。”   这似乎是一个不解的难题。   帝王全心全意去信任人,终将会被信任的人所负。   帝王不相信任何人,也终将不会有人敢全心全意的亲近他。   阴丽华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难题,只能伸出手握住鱼禾的手,给鱼禾一点温暖。   鱼禾紧紧的握住了阴丽华的手。   或许,再过一些年,等太上皇和太后都去了,就只有阴丽华敢全心全意的亲近他了吧。   鱼禾对谢禄说了谎,他虽然在宫里设宴了,但是并没有请杨音作陪。   所以一行人入了长安城,鱼禾先吩咐巴山差人带着谢禄一行去了驿馆安顿,然后又差人去请了杨音。   待到鱼禾回到了宫里以后,宴席已经准备妥当。   宴席是分桌制,一人一桌。   每个桌上有十八道菜。   两壶酒。   除了鱼禾所坐的御案前摆放的一只烤羊需要鱼禾分食外,剩下的都是各吃各的。   鱼禾到了设宴的宫殿里没多久,杨音就穿着一身华服到了宫殿里。   鱼禾待到杨音施礼以后,就请杨音坐下。   没过多久,谢禄就带着两位夫人到了宫殿。   一个照面,杨音就看出了谢禄不对劲。   不过在席间没有说什么。   只是一个劲的向鱼禾和鱼禾请酒。   宴席上众人各怀心思,所以宴席吃的没滋没味的。   散席的时候。   鱼禾吩咐相魁宣读了对谢禄的封赏。   相魁拿着旨意,走到殿中,待到谢禄和两位夫人跪定以后,宣道:“诏曰……封谢氏禄为富平侯,食八百户,赐侯服、侯仪、府邸一座、钱百万、田五十顷、卫一百、仆千人。   任谢氏禄为教化部尚书,食九千石。   赐谢氏禄正妻占氏娥为夫人,享夫人禄。   赐谢氏禄夫人占氏英为夫人,享夫人禄。”   鱼禾对谢禄的封赏,不可谓不丰厚。   谢禄是大周朝第三个封地在三辅的人,也是第三个以武爵之身出任章台官的人。   谢禄的教化部尚书,是他刚才在席间,鱼禾问到他的时候,他主动开口求的。   “臣谢禄多谢陛下厚爱!”   谢禄领着两个夫人,谢过了鱼禾厚赐。   鱼禾点了点头,道:“爱卿和家中妇孺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爱卿无需再在此处陪朕了,速速回去歇息吧。”   谢禄起身,躬身一礼,带着两个夫人往殿外走去。   杨音紧跟着躬身一礼,追了出去。   一出大殿。   杨音就开门见山的道:“谢禄,你对陛下有怨?”   谢禄脚下一顿,迟疑了一下,先让占英带着占娥离开了。   然后陪着杨音一路出了宫。   出了宫门以后,谢禄才淡然笑道:“身为人臣,岂敢对君主有怨。”   杨音瞪着谢禄,“你若是对陛下无怨,怎么会疏远陛下,又怎么会跑去教化部充任尚书?” 第637章 一群痴心妄想的人   面对杨音的质问,谢禄淡然一笑,反问道:“一国的兴衰,全看教化,我去充任教化部尚书,掌管教化,为国育才,有什么不对吗?”   杨音喝道:“你精吏治,通谋略,又正值壮年,当理政牧民,而不是去教化部养老。”   谢禄有些好笑的看着杨音道:“谁说去了教化部就是养老?教化之重,远超理政牧民。”   杨音双目直直的盯着谢禄,掷地有声的道:“对你而言,就是养老。”   不等谢禄开口,杨音又道:“陛下封赏群臣,唯独漏了你谢禄。你觉得陛下怀疑你的忠诚,所以心里对陛下有怨。   你也因此觉得陛下坐上了帝位以后,变得跟其他的皇帝一样铁血无情,所以你对陛下敬而远之。”   杨音毫不留情的戳破了谢禄所有的心思,谢禄脸上的笑容一僵,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杨音继续道:“但你有没有站在陛下的位置上考虑一下?你手下的那些县官,若是娶了交趾三地的某位部族头人,那位部族头人手底下有数以万计的猛士,对其管辖的一县有绝对的颠覆力,你会如何对待他?”   谢禄微微皱眉,没有言语。   杨音沉声道:“以我对你的了解,那人若是你谢氏族人,你一定会想办法分其猛士,收其权柄。若不是你谢氏族人,只是你手底下一个寻常官员,你会毫不犹豫的动手除掉他。   但陛下是怎么做的?   陛下没有分割占氏的猛士,亦没有收回你的权柄,更没有动手除掉你。   陛下给了你时间,让你自行决断。   陛下也做好了你会留在交趾三郡,另行赏赐你的准备。”   谢禄脸色微微一变。   杨音冲着北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陛下身为皇帝,能做到这个份上,实属不易。你还怨陛下,给陛下脸色看?”   谢禄阴沉着脸,低声道:“我没给陛下脸色看……”   “呵!”   杨音嘲讽的一笑,“今日你在北宫之内是何做派,你心里不清楚?”   谢禄咬了咬牙,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杨音也收起了嘲讽的嘴脸,盯着谢禄语重心长的道:“谢禄你在交趾多年,你应该是最能体会陛下的人才对。”   谢禄皱起眉头,不解的看向杨音。   杨音提醒道:“你在交趾多年,夹在汉人、占人,以及其他各部族的人之间,就没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谢禄一愣。   杨音继续道:“其他各部族的人有了冲突,你或许不会在意。但是汉人和占人有了冲突,你会偏向谁,又会如何处制?”   谢禄迟疑着没有说话。   他身为占人的女婿,夹在汉人和占人之间,双方起了冲突,他还真的不好处置。   他经常会被其中一方逼迫着做出身不由己的处制。   杨音又道:“这些年占人在你的庇佑下,在交趾三郡稳健壮大。若是你在交趾三郡再待上个十几载,占人很有可能会超过当地的汉人,成为三郡第一大族。   若是朝堂对交趾三郡有什么不公的地方。   三郡的占人拥护你为王,反出大周。   你说陛下是征还是不征?”   谢禄浑身一颤。   杨音拍着谢禄的肩头,感叹道:“你对大周有功,陛下希望看到的是你杨音富贵终老,而不是惨死在大周的铁蹄之下。   陛下若是对你谢禄无情,他管你在交趾三郡会不会坐大。   他只会一门心思的去征讨青、幽、并、凉四州。   然后坐等你谢禄被占人挟裹着反出大周,再派兵将交趾三郡一举荡平。   最终再建一个没有占人的交趾三郡。”   谢禄瞪起眼,难以置信的看向杨音。   杨音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在交趾三郡除了那么多部族,陛下没有怪罪我们半分,足可见陛下对交趾那些部族并不友善。   占人能活到今日,还能稳稳壮大,全是因为陛下念及你的功劳,给你面子。”   杨音冲着谢禄拱了拱手,“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自己多想想。”   说完这话,杨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宫城门口。   谢禄吞了口唾沫,快步追上,“杨兄等等!”   杨音脚下一顿,回归头,没好气的对谢禄道:“想通了?”   谢禄猛点头。   杨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若是还想不通,那他就是棒槌。   诚如杨音所言,鱼禾就是因为对他存着善心,才会在封赏群臣的时候故意漏了他。让他能及时警醒,从交趾三郡脱身还朝。   鱼禾若是有心害他,又或者不在乎他,大可以封他一个高官侯爵,让他在交趾三郡继续待着,待他在交趾三郡成了土皇帝,被占人簇拥着叛出大周,再一举荡平他。   以他对占人的了解,占人对大周皇帝鱼禾是真的没有什么敬畏心的。   真要在坐大以后,受到了什么不公正的待遇,九成九会造反。   杨音撇撇嘴,鄙夷道:“在宫里的时候,对我爱答不理的,现在叫我杨兄,你可真够贱的。”   谢禄干巴巴一笑,也没有还嘴。   杨音是真的把他当兄弟,才跟他说这一番话。   若是不把他当兄弟,才不会跟他说这么多呢。   经过杨音的开导,谢禄总算是明白了鱼禾的苦心。   但谢禄还是执意要去教化部。   因为章台九部中,能比得上教化部的几部,已经有了尚书,他不好去抢人家的位置。   他在交趾三郡,开设过学宫、也帮交趾各县设立起了各级学府。   如今的教化成果还不错。   在教化方面,他还算是有点经验的。   所以他要去教化部,为大周教化增砖添瓦。   杨音解开了谢禄的心结,让谢禄不再埋怨鱼禾,对于谢禄仍然要去教化部,也就没有再干涉。   次日,谢禄就走马上任,充任了教化部尚书。   为了尽快将教化部运作起来,谢禄还特地奏请鱼禾,请孔放再次出仕为官。   谢禄觉得孔放的身份有助于大周推行教化。   但鱼禾却否决了谢禄的这个提议,只是让孔放去太学充任了一个博士。   鱼禾不愿意给孔氏高官,更不想帮着孔氏登上神坛。   他又不是独尊儒术,没理由将孔氏高高的供起来。   孔氏的人想做高官,走正常的仕途就可以了。   鱼禾否决了谢禄的提议,谢禄不得不另选贤能充任教化部的官员。   总之,在谢禄的忙碌下,原本只有一个空壳子的教化部,成功的运行了起来。   在谢禄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的时候,出使凉、青、并三州的使臣,各有消息传回。   出使青州的使臣,在入了青州以后,就受到了青州所有大尹的厚待。   他们借着使臣之口,向鱼禾递话,声称城阳大尹要兵没兵,要钱没钱,鱼禾给他封了一个侯,那鱼禾怎么着也得给他们一个国公,还得封他们万户,田产巨万。   还称,鱼禾若是能满足他们的条件,他们也不是不能投了大周。   鱼禾在拿到了出使青州的使臣递回来的奏疏以后,果断的交给了群臣阅览。   群臣看完以后,齐齐向鱼禾上书,揍他丫的。   还封他们为国公,封万户。   开什么玩笑?   一群小瘪三还想骑在满朝文武头上。   鱼禾顺应了群臣们的心思,果断下令给贾复,让贾复进军。   贾复一如他在比试时候展露出的手段,先派遣了岑彭率军去了青州和幽州的交汇处,断了两周结盟的可能。   然后和铫期二人,兵分两路。   一个从冀州进军,一个从徐州进军,从两面夹击青州。   贾复也是艺高人胆大,并没有用上围三阙一的法子。   虽说他从三面堵住了青州兵,但是剩下的一面就是大海,青州兵也逃不出去,所以就等于是被四面围堵了。   贾复明显是不怕青州兵拼死抵抗。   他给青州兵的选择,只有两条,要么投,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并州那边,任光入了并州以后,也受到了刘伯升和刘秀的礼待。   不过,刘伯升和刘秀鸡贼的很,全程不接任光招抚的话茬,只是一个劲的从任光口中探听大周兵马的虚实。   任光入了三辅以后,根本就没有在三辅停留,就被派遣到了并州出使,他哪里知道大周兵马的虚实。   所以刘伯升和刘秀套了许久话,也没套出个所以然,就给了任光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送任光离开了并州。   刘伯升和刘秀给任光的答案很简单。   那就是他们可以无条件的投了大周,但大周皇帝陛下鱼禾,必须将江山还给刘氏。   这话才传到长安城,鱼禾还没来得及开口,冯异就策马奔出了虎台,直奔景丹大军驻扎的三辅边陲。   冯英果断带人去拆老刘家立起的家庙。   甚至还有人嚷嚷着要去刨老刘家祖坟。   不过被鱼禾给拦住了。   群臣们就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刘伯升和刘秀,老刘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别妄想复辟。   妄想复辟,祖坟都给你刨了!   如今的时代,是鱼氏的时代,乖乖听话还有肉吃。   不听话,打死你!   鱼禾对群臣们的反应很满意,除了一些过激的行为,他出手阻止了一下,剩下的全由群臣们去折腾。 第638章 狼子野心公孙述   比起青州、并州,凉州就有意思多了。   大周的使臣才刚出新平郡地界,还没有进入凉州地界,凉州自己先乱了。   公孙述趁着匈奴人袭击凉州的机会,向刘歆进谗言,让刘歆派遣隈嚣领兵去讨伐。   隈嚣带着一大批兵马就去了。   结果隈嚣刚走,公孙述就买通了剩下的一众将校逼死了刘歆。   公孙述自立为帝,给买通的一众将校封了高官厚爵。   隈嚣得到消息,义愤填膺,率着兵马准备杀回去,为刘歆报仇,结果兵马刚刚回头,公孙述就堵住了玉门关和阳关,将隈嚣一行牢牢的挡在了关外。   隈嚣率人猛攻数日,没能攻破玉门关和阳关。   如今,隈嚣还在猛攻玉门关和阳关。   公孙述则一面抵御隈嚣,一面派人到长安城,向鱼禾俯首称臣。   虎台。   后殿。   鱼禾在看完了公孙述递上的称臣书以后,感叹道:“朕早就猜到了公孙述此人狼子野心,刘歆收留他就是在引狼入室。   如今果然应验了。”   马援坐在鱼禾身侧,也是一脸感叹的道:“公孙述危难之际,是刘歆施以援手。刘歆对公孙述而言,也算是有恩。   公孙述居然如此对待恩人。”   阴识坐在鱼禾另一侧,听到马援这话以后,忍不住道:“大恩无以为报,所以只能杀其全家?”   鱼禾和马援被阴识这话逗的哭笑不得。   鱼禾屈指点了点阴识,“你这话要是传扬出去,肯定会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民间百姓对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大多是一知半解。   对于朝臣们的只字片语,也是依照自己的心思理解。   此前相魁替鱼禾和鱼丰背锅,被耿况弹劾。   太上皇出面庇佑了一下相魁,还要揍鱼禾。   此事在民间传扬了一圈,就变成了相魁被鱼丰敛财,被鱼禾发现了,鱼禾要惩处相魁,鱼丰不让,还要拿家法拿捏鱼禾。   相魁成了大奸大恶之徒。   鱼丰也成了一个贪财的太上皇。   反倒是鱼禾和耿况,成了被孝道和皇权镇压的好人。   相魁是妥妥的被冤枉了。   鱼禾倒成了大好人。   阴识的话要是传扬出去,百姓们肯定会将阴识传成一个忘恩负义的恶徒,说不定还会为阴识编排一些忘恩负义的故事。   百姓们从来都不会抱着极大的善意去揣测权贵。   他们只会用极大的恶意去揣测权贵,然后通过谩骂权贵,来发泄自己对时政的不满,以及被恶政欺压的恶气。   当然了,权贵在百姓们面前经常作秀,经常演戏的话,倒是能挽回一点名声。   百姓们之所以愿意为鱼禾洗白,愿意将鱼禾往好的一面想,就是因为鱼禾做了皇帝以后,为百姓推行了不少善政。   阴识听到鱼禾的话,乐呵呵一笑,“臣身为武臣,又是外戚,要那么多的好名声作什么?”   阴识甚至好名声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所以他不在乎名声。   一个掌兵的武臣,还是外戚,在民间好评如潮,你是想做霍光,还是想做王莽?   鱼禾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你啊你,就是心思多。”   阴识嘿嘿一笑,“臣马上就要做舅舅了,心思不多一点,容易给外甥惹上麻烦。”   鱼禾瞪了阴识一眼,“皇后才刚刚怀上,你怎么肯定就是外甥?”   阴识只是嘿嘿笑着不说话。   鱼禾也没有再追着刨根问底。   经过他和阴丽华长时间的努力,阴丽华终于怀上了。   如今阴丽华已经被宫城内外所有人奉为了神明。   那家伙,走到哪儿都是上百的宫娥和宦官围着。   鱼小妹在阴丽华去拜见鱼娘的时候,皮了一下,差点让阴丽华摔倒,鱼丰和鱼娘差点没将鱼小妹吊起来抽。   鱼禾想跟阴丽华亲近一下,会跑出来十七八个宦官和宫娥请死。   鱼禾现在在后宫里待不下去了,只能跑到虎台来坐镇。   鱼禾随手将公孙述的称臣书递给了马援,道:“你们也看看吧。这公孙述称臣,毫无诚意。说什么愿携凉州,永为大周藩属。   当朕是三岁的顽童吗?   朕要的是一统天下,而不是让凉州分离出中原,成为藩属。”   马援接过了公孙述的称臣书,略微扫了几眼以后,抚摸着胡须道:“他是想借此为自己争取时间,好待他壮大以后,再跟我大周一教高下。”   公孙述那点小心思,瞒不过鱼禾,也瞒不过马援。   马援将称臣书递给了阴识,看向鱼禾笑问道:“陛下要不要给他一个机会?”   鱼禾瞥了马援一眼,没好气的道:“朕给他机会,让他于朕为敌?朕是疯了吗?”   阴识在马援和鱼禾说话的时候,也快速的阅览完了称臣书,他开口道:“那陛下打算如何应对公孙述?”   鱼禾略微沉吟了一下,笑道:“公孙述既然要称臣,总得拿出一点诚意吧?不然朕如何相信他是真心臣服于朕的?”   马援和阴识一愣,对视了一眼,静等鱼禾的下文。   他们清楚,鱼禾是绝对不会给公孙述任何发展壮大的机会。   鱼禾这么说,必然是想到了拿捏公孙述的法子。   鱼禾笑道:“传旨给去凉州的使臣,让他告诉公孙述,公孙述向朕称臣,得拿出一些诚意来。公孙述若是愿意割让北地和安定两郡给朕,朕就相信他是朕的称臣。”   马援和阴识乐了。   鱼禾这是在借机逼公孙述割肉。   公孙述若是割了,那大周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凉州两郡。   公孙述若是不阁,那大周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挥兵攻入凉州。   而且,即便是公孙述割让了凉州两郡,大周依然可以向公孙述找茬,攻入凉州。   比如让公孙述亲自入长安朝拜。   公孙述有九成九不敢来。   “那公孙述若是答应割让两郡,却迟迟不兑现,借此拖延时间呢?”   马援笑问。   鱼禾淡然笑道:“只要他敢点头,朕就让吴汉率军进入北地和安定两郡,他若敢反抗,那朕就不会客气。”   马援笑着点点头,拱手道:“那就请陛下下旨。”   鱼禾点了一下头,从桌上取了一张绢布,写了一份旨意,让相魁派人送了出去。   随后,鱼禾就跟马援、阴识商议起了青州的战事,以及马上要开始的并州的战事。   青州的战事,远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容易。   用贾复在奏疏里的话说,那就是真正攻打青州,还没有跟阴国公在大舆图上比试困难。   贾复以耿纯和谢丰为先锋,杀进青州第一日,就攻破了青州近九城。   说是在打青州,还不如说是在捡青州。   青州紧挨冀州的济南郡,根本不经打。   耿纯和谢丰率领的兵马一到,守城的兵马不是望风而逃,就是跪地请降。   耿纯和谢丰没耗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济南郡九城。   这中间损伤的将士只有十三人。   其中四人是被疯马踢死的。   还有九人是因为赶路的时候跑的太急,被自家人误伤了。   鱼禾很大方,给被疯马踢死的将士全算的是阵亡,让地方上依照阵亡将士的待遇,抚恤其家中老幼。   随后要展开的并州战事,倒是不太容易。   刘伯升和刘秀搜空了并州的豪强,并征召了并州豪强族中的青壮、私属,组成了一支人数多达二十万的大军,陈兵于并州边陲。   景丹麾下的兵马比人家少了近四倍。   兵马上的巨大差异,让人清楚的意识到,这将是一场硬仗。   不过景丹没怂,反而派人去给刘伯升和刘秀兄弟送了不少南阳旧物。   刘伯升和刘秀兄弟还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刘伯升麾下的刘稷被激起的思乡之情,一怒之下私自调动了一万多人马,气势汹汹的杀向了景丹所驻扎的地方。   在鱼禾和马援、阴识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调遣一部分拱卫长安城的兵马,去支援景丹。   虽说鱼禾将前方的战事彻底交给了吴汉、景丹、贾复三人,但不代表鱼禾在明知道敌人实力雄厚的情况下,还不做任何支援。   鱼禾派遣吴汉三人去征讨四州,是为了一统天下,而不是为了试他们的能耐。   所以该增派兵马的时候,鱼禾绝对不会犹豫。   就在鱼禾增派的兵马还没赶到景丹驻扎的地方。   刘稷率领的兵马就杀到了景丹驻扎的地方。   景丹提早就在驻扎的城外设下了伏兵,刘稷一头扎进了景丹设下的埋伏圈,被景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若不是刘秀及时派遣马武率军救援,刘稷的兵马恐怕会全军覆没。   最终,这场战事以刘稷战损九千四百多人而告终。   景丹小胜了一场,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稳稳的往前挪动了一步,占据了并州一城。   随后不等景丹再派人去送南阳旧物,引起刘伯升等人的思乡之情,刘伯升就派遣了刘秀和王凤,率领着八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景丹。   景丹据城而守,跟对方展开了血战。   刘秀遣马武、祭遵、王霸等人轮番攻城,曾数次攻上城头,但皆被景丹击退。 第639章 征兵!   刘秀等人一众人久攻不下,刘秀亲自率领千骑到城门外叫阵。   景丹遣重甲骑出城迎敌,阵斩刘秀三百骑。   刘秀发觉景丹不可力敌,便陈兵城外,既不退,也不攻,跟景丹对持了起来。   并州的战事陷入到了短暂的僵局当中。   在此期间,青、幽二州的战事,那是一路高歌猛进。   贾复虽然是征讨青、幽二州的大将军,但是他并没有过多的约束手下的将校。   岑彭、铫期、耿纯、谢丰等人各展神通,在青州境内大杀特杀。   尤其是岑彭和谢丰,他们就像是两头不知道疲倦的猛兽,在你追我赶的攻克城池。   贾复攻下的所有城池,有七成就是他们两个拿下的。   谢丰作为一个名不经传的新人,一上战场就崭露出了跟岑彭分庭抗争的架势,着实让朝野内外所有人都赶到惊讶。   虎台后殿。   鱼禾穿着一身简单的玄服,端起了郭圣通斟的甜汤,浅尝了一口。   马援拿着贾复为谢丰请功的奏疏,仔细阅览了一番后,抚摸着胡须,乐呵呵的笑道:“恭贺陛下又得了一员良将,这谢丰的能耐恐怕不输给岑将军。”   对于鱼禾麾下多了一位良才,尤其还是一位武将,马援是乐见其成的。   马援不怕有人的官爵超过他,也不怕有人的功劳会超过他。   他甚至还希望朝堂上能出现这么一个人。   那样的话,他也无需再担心功高盖主,更不用在大战连连的时候被雪藏。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汤碗,对跪伏在一侧伺候他的郭圣通说了一句,“你先下去歇息……”   郭圣通应允了一声,端着空碗离开了虎台后殿。   自从阴丽华怀有身孕以后,就想尽办法让郭圣通往鱼禾身边凑。   鱼禾在贾复等人攻克了半个青州的时候,跟马援和阴识庆贺了一番,喝的有点多,就被阴丽华给得逞了。   郭圣通就从一个女官,变成了鱼禾的女人。   此事放在后世,很难让人理解,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却十分寻常。   这个时代的女人深知堵不如疏的道理,所以一些贵妇人在怀有身孕期间,就会帮丈夫张罗纳妾,为丈夫解决生理需求。   此举的好处就是能避免丈夫去外面偷腥,沾染上什么疾病,也能避免丈夫在外面养外室,使得家中钱财外流。   为了避免丈夫宠妾灭妻,影响女主人的地位。   一众诸如陪嫁丫鬟、通房丫鬟的角色就应运而生。   甚至,一些豪门千金,在诞生了那一刻起,家中就会挑选适龄的女子,陪伴在豪门千金身边,培养感情。   此事发展到了最后,甚至还衍生出了试婚一说。   豪门千金的娘家,为了让豪门千金嫁到了夫家以后,生活能过的和谐美满,在豪门千金于人订婚以后,便会派遣通房丫鬟或者陪嫁丫鬟去其夫家试婚。   看看夫家是不是正常男人,某些方面能不能满足豪门千金的需求。   若是不成,便会退婚。   至于试婚的丫鬟,会送给对方。   毕竟,在发展到了试婚的阶段的时候,豪门千金身边不会只养一个陪嫁丫鬟,而是会养一群丫鬟。   有试婚的、有精通账目的、有精通宅斗的、有精通收消息的、有精通管家的等等等等。   各有各的分工,各有各的用处。   其目的就是为了确保豪门千金哪怕是个白痴,嫁到了夫家以后,也能稳稳的坐住当家主母的位置。   新汉时期虽然没发展到这个变态的地步。   但是妻子在怀孕期间,为丈夫张罗姬妾,也十分寻常。   鱼禾就是在这种陋习之下,平白的多了一房嫔妃。   朝野上下都对此喜闻乐见,唯有鱼禾自己不高兴。   郭圣通聪慧是聪慧,漂亮是漂亮,可她还是一个十五岁的丫头,是个判刑级的大萝莉啊!   “陛下?!”   就在鱼禾心里疯狂谴责封建王朝的陈规陋习的时候,马援忍不住呼喊了一声。   鱼禾收回了心神,干咳了两声,“刚才朕在想其他的事情。”   马援知道鱼禾刚才走神了,他就是看到了鱼禾走神了,才出声唤醒的鱼禾。   “臣刚刚说谢丰乃是一员不输给岑将军的良将……”   马援简单的重复了一下刚才说过的话。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不以为然的道:“比岑彭,他还差了点……”   虽然历史上谢丰和袁吉两个,在益州跟吴汉和岑彭大战过几场,谢丰还小胜过吴汉几次。   但并不代表谢丰的实力就跟吴汉和岑彭不相上下。   历史上吴汉在征讨益州的时候,有点心急了,所以给了谢丰几次趁虚而入的机会,但吴汉回过神以后,谢丰根本不是吴汉的对手。   岑彭就更凶残,在跟吴汉分兵以后,追着公孙述麾下的所有兵马打,他所过之处,几乎没有人是他对手。   若不是公孙述暗算了岑彭一波,派人刺杀了岑彭。   岑彭估计连公孙述也能一起按在地上暴捶。   别看岑彭在鱼禾手底下像个铁憨憨似的,就以为人家是一个没脑子的莽夫。   他要真是一个没脑子的莽夫,早就凉凉了。   他要真是一个没脑子的莽夫,也不可能到现在还保持着全胜的战绩。   虽说在比试上输给了马援一次,可那并不是真刀真枪的战事。   马援有些意外,“陛下如此看好岑彭?”   鱼禾白了马援一眼,“岑彭跟着朕多年,谢丰才投入到朕麾下不到半载。朕不看好岑彭,看好谁去?”   鱼禾这话说的很直白。   马援听了一个劲的直乐。   鱼禾这话表述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他也是人,他也有感情,他也会分亲疏。   身为人臣,马援自然希望跟随一个有情有义的皇帝。   “青州的战事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再过月余,青州应该就是我大周的疆域了。不过幽州那边似乎有点麻烦。”   鱼禾说着说着皱起了眉头。   幽州牧朱浮还真是一个贱人。   历史上这厮就不是个好人,如今似乎变得更坏了。   为了守住幽州,为了应对大周兵马的征伐。   这厮居然割让了一郡多地给扶余,又送给了扶余足足数万兵甲,从扶余借到了三万多援兵。   扶余的三万多援兵,皆是轻骑。   战斗力一般,但是机动性强、破坏力也强。   有这三万轻骑四处搞突袭、搞破坏,大周兵马一旦入了幽州,辎重运送就会十分危险。   依照吕嵩汇报,幽州牧朱浮这厮,似乎还在游说三韩,想把三韩也拉下水。   幽州本身的兵马就不少,再加上扶余和三韩相助的话,幽州会很难啃。   马援也知道幽州的情况,所以在听到鱼禾的话以后,马援沉吟着道:“要不要增兵?”   鱼禾缓缓摇头,“先让贾复他们试试,不行再增兵。你私底下传话给贾复、吴汉、景丹三人,让他们别心急。朕给他们的期限,也不是不能延后。   让他们千万别因为心急,赶着进军,中了敌人的埋伏。”   马援郑重的点头。   鱼禾又道:“如今我们三面开战,我们手底下的精兵已经全部派出去了,拱卫长安城的兵马也调动出去了一部分。   若是贾复和吴汉请求增兵的话,长安城的兵马恐怕会被掏空。   朕倒是不怕危险,但朕不想有人趁虚而入,逼着我们离开长安城。   那样的话,我们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   马援一愣,忙道:“陛下的意思是……”   虽然马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需要鱼禾亲口说了才作数。   鱼禾沉声道:“招兵!向我大周治下所有的地方招兵!”   马援急忙又问,“招募多少?”   鱼禾开口招募兵马,肯定不是一两千,甚至也不是一两万。   鱼禾瞥了马援一眼,道:“招募十万!只要青壮,通武艺,懂兵法的优先!告诉各地衙门,别在这件事上给朕耍什么心眼,不然朕不仅会罢他们的官,还会夷他们三族!   此事就交给你虎台和兵部衙门去办。   兵部尚书如今不在长安,那么此事就由你虎台主持!”   马援赶忙起身,拱手道:“喏!”   随着鱼禾下达了招募兵马的命令,马援快速的忙碌了起来。   有兵部衙门的人配合虎台的人,虎台的命令很快就传向了大周各地。   最先得到消息的三辅百姓,第一时间就拿出了家里的兵甲,赶到了衙门去报道。   一时间三辅各地的衙门,被围的严严实实的。   百姓们虽说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好赖。   王莽在朝的时候,朝中的权贵对他们欺压良多,各种‘善政’也将他们折腾的死去活来,除了极个别想搭上王莽的传,混一个官爵光宗耀祖的人外,大部分三辅百姓不愿意为王莽出力。   即便是王莽下了强征的命令,百姓们到了军中,也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   一些有志之士,即便是被征召到了军中,也是混迹在更卒的队伍里,去押送粮草。   刘歆、王匡、樊崇、刘伯升等人入三辅的时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只股钱财和权势,根本不在乎百姓的死活。   百姓们更不愿意为他们出力了。 第640章 再征!   到了鱼禾入三辅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鱼禾不仅下令让麾下兵马对三辅的百姓秋毫不犯,还派遣官员不断的奔走在三辅各处剿匪、安民、给百姓们发粮食、帮助百姓复耕等等。   三辅的百姓们经历了太多苦难,鱼禾对他们的好,每一分每一寸都被他们记在了心中。   所以鱼禾招兵,他们愿意为鱼禾而战。   他们要守护鱼禾这个好皇帝,也要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好生活。   三日,短短三日。   到三辅各级衙门应招的人数多达四十多万之巨。   其中年龄最大的在八旬,最小的刚过一旬。   年龄最大的八旬老翁,人家还不是空着手来的,人家手里提了一柄金刀,一个头骨制成的酒具。   直言那金刀是他在神爵年间,陪同前汉安远侯郑吉镇守西域都护的时候,从康居国夺的,头骨制成的酒具,是他立下大功,前汉宣帝赏的。   说是什么康居国王子的脑袋制成的酒具。   老翁这么一炫耀,三辅各地冒出了一大堆类似的人物。   一个个手里拿的都是了不得的东西。   有前朝皇帝赏赐下来的,也有从西域诸国夺的。   一些西域诸国的名号,鱼禾甚至都没听说过。   “八旬的人瑞也跑来应招,这算怎么回事嘛……”   虎台后殿,鱼禾揉着脑袋,一脸郁闷。   八旬的老翁,在这个时代的稀缺程度,堪比大熊猫、朱鹮一类的国宝。   这种人物就算是说要到皇城里逛一逛,鱼禾也得打开门户请人家进来看看,还得管人家一顿饱饭。   这种人物跑到衙门里去应招,衙门里的官员是打不得骂不得,还得供着。   即便是衙门里的官员将招兵的规则给人家讲清楚,人家就是不走,你也拿人家没脾气。   马援一脸哭笑不得的道:“这位人瑞可说了,什么金刀王子脑袋,他不稀罕。咱们三辅的大地上,皇帝脑袋埋了一茬又一茬,王子脑袋真的不值几个钱。”   鱼禾瞪起眼,没好气的道:“所以呢?他是在向朕炫耀?”   虽说这位人瑞说的是实情,三辅大地上的皇帝脑袋确实埋了一茬又一茬。   但这么肆无忌惮的说给他听,明显有一些炫耀的成分。   马援苦笑着道:“他倒不是在炫耀,他说了王子脑袋不值几个钱,但确实他的一片心意,他想将王子的脑袋献给您,求您给他一个上战场的机会。”   鱼禾想骂娘。   “朕给他机会,谁给朕机会?朕今天让一个人瑞入伍,明天朕的祖坟就得给人刨了。”   马援苦着脸道:“但他就是赖着不走,下面的官员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奏上来请您定夺。”   鱼禾咬着牙道:“让他们想办法将这位人瑞请回去。”   马援哭笑不得的道:“他们要是有办法,也不会将此事奏上来。”   鱼禾瞪眼喝道:“那你说怎么办,真让他去上战场?他要是在军中出现个好歹,朕得下罪己诏!”   马援迟疑了一下,“臣的意思是,不如请太上皇出面,施以恩典,给他一个地方上的兵曹吏之类的职位。”   “换做是你,你会答应?”   鱼禾盯着马援质问。   马援犹豫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   他若是活到了八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去战场上爽一把。   他可不想老死在病床上。   那太憋屈了。   “那就让地方官员先稳住他,待我们招募完了兵马,再将他送回去。”   鱼禾被逼无奈,也只能出此下策。   马援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顿了一下,马援又道:“还有一位六旬的老翁,说是祖皇帝昔日的同袍。他如今打着祖皇帝的名号,说要应招,您看如何定夺?”   鱼禾头疼。   马援口中的祖皇帝,就是他祖父。   鱼氏世代从军,同袍自然多不胜数。   他祖父虽然没了,但他祖父的同袍还有活着的,并不奇怪。   “此事你去请示太上皇!”   这种事情还是扔给鱼丰去处理吧。   反正鱼丰也闲着。   让他头疼,总比让自己头疼要好。   马援点了一下头,又道:“此次募兵,三辅之地群情激扬,自带兵甲的青壮就有五万之多,有兵无甲,有甲无兵的也不在少数。   如今光是三辅之地的青壮,就足以满足陛下定下的十万之数。   陛下是准备直接从三辅之地招募满十万,还是只招一部分?”   鱼禾没料到三辅之地的百姓会对此次招募如此热情,马援也没想到。   三辅之地的百姓经历了秦、汉、新三朝,在每一个朝代都充任着主力兵卒的角色。   每一个朝代亦会将一些军中涌现出的栋梁之才引入三辅居住。   时间一长,三辅之地不敢说全员皆兵,但十户中,有七八户都算是世代从戎。   如今仅仅是涌现出一部分,就超过了鱼禾给三辅之地定下的兵额的八十倍。   等再过些时日,一些偏远地方,亦或者身处在山沟沟里的人得到消息,恐怕倍数还会暴涨。   鱼禾皱着眉头思量了一会儿,道:“朕最初只给了三辅五千兵额,如今看来肯定不够。朕可以退一步,给三辅再加五千兵额,但朕不能全用三辅的人。”   虽说三辅大多数百姓世代从戎,在战斗力上比其他地方的人很有可能强一茬。   但鱼禾拥有的是一个庞大的江山,而不是一个三辅。   他已经下旨各地,要从各地招募兵马。   若是在三辅就把人招满了,那其他地方的人肯定会有意见。   毕竟,从戎对一部分人而言是危险的事情,对另一部分人而言却是难得的搏富贵的机会。   马援为难的道:“一万的话,恐怕不够。三辅之地有数十万人应招,陛下只给一万兵额,他们肯定会闹的。”   鱼禾沉声道:“那就传令下去,朕只要最强壮的人。各地招募兵马,可以先以力气筛选。若是过了力气关,人数还多,那就再加一场较技。   若是过了较技,人数还多。   那就看他们是否识文断字。”   鱼禾就不信了,拿识文断字卡他们,他们还会有那么多人。   马援沉吟着道:“这倒也是个办法,可臣就怕他们不服。”   鱼禾瞥了马援一眼道:“朕准许他们去应征各地的郡卫和县卫。若是他们还不服,朕不介意收回招募兵马的旨意。”   马援点了点头,苦笑着道:“也只能如此了……”   鱼禾一脸无奈的道:“谁能想到,一次小小的招募兵马,居然能引出这么多事端。”   马援看着鱼禾,道:“那是因为陛下太得人心了。”   鱼禾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百姓们如此拥护他,他应该很高兴才对。   可是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鱼禾给了马援解决此事的建议以后,就让马援着手去解决此事。   随后,鱼禾治下各地都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大比试。   贾复、景丹、吴汉等人得到了鱼禾正在征兵的消息以后,几乎同时向鱼禾发来了请求增兵的奏疏。   贾复随后要征讨的幽州,兵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最初探查到的数字。   贾复有信心拿下他们,但贾复觉得,他麾下的兵马数量多一些的话,征讨的速度会快一些。   景丹那边不用多少,刘伯升、刘秀兄弟,皆是精通兵法谋略的人,其麾下的马武等人,也不是俗手。   刘伯升和刘秀兄弟又有二十万兵马,景丹手里的几万兵马不好应对。   至于吴汉那边,原本是不用增兵的。   吴汉手里的兵马足以应对已经陷入内乱的凉州。   但吴汉刚刚抵达北地郡边陲,凉州的内乱居然结束了。   公孙述不知道许了隈嚣什么好处,居然让隈嚣放弃了猛攻玉门关和阳关,跟他达成的同盟。   二人如今以玉门关和阳关为界,东边的是公孙述的地盘,西边的是隈嚣的地盘。   在吴汉派人去找公孙述兑现他的诚意的时候。   公孙述果断宰杀了吴汉派去的人,跟隈嚣一起举兵十万,杀向了北地郡。   此外,那公孙述还和金城郡南的羌人达成了同盟,从羌人手里也借调了一部分援兵。   匈奴人嗅到了血腥味,也出现在了凉州外的沙漠边缘。   吴汉倒是不怕公孙述的兵马,也不怕隈嚣的兵马和羌人的援兵。   他担心他在跟公孙述等人鏖战的时候,匈奴人会趁机杀过来。   所以吴汉向鱼禾奏请增兵。   鱼禾在拿到了吴汉三人奏请增兵的奏疏以后,恼了。   “一个两个的都趁机插手我中原的战事?真当我中原陷入到了乱世,你们就能占到便宜?”   鱼禾一恼,那就不喜欢按照常理出牌了。   他先是让谢禄派人去交趾三郡,让交趾三郡的人将交趾近期的存粮全部沿海运送到徐州。   然后又去信给东越和西越两国,花大价钱收购他们手里所有的粮食。   最后,鱼禾给马援下令,让马援从三辅应招的青壮中,以征召徭役的名义,从众抽调了十万人,穿着皮甲、带着刀枪剑戟、弓弩棍棒等物直扑战场。   鱼禾从起事起到如今,几乎用的都是半职业的兵马,很少征召更卒服徭役。   但他却从没有废除过这项条例。   如今到了该用的时候,鱼禾一点儿也不客气。   周遭的敌人也好,恶邻也好,实在是太小看他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坐拥大半个天下的人主。   他手底下不仅资源多、人也多。   他不去欺负别人,别人就偷着乐了。   还敢跑过来欺负他? 第641章 底蕴深厚的三辅   十数万世代从戎的更卒送到战场,战场上的局势立马为之一变。   贾复、吴汉、景丹三人,突然之间就觉得手底下的将士比以往顺手了许多。   以往他们调兵遣将,不仅要在大方向上掌控全局,还要着重去强调一些细节。   有了十数万更卒加入到战场,他们发现,他们不用为细节操心了。   他们只需要将大方向上的谋略交代下去,下面的人立马就能明白其中的关键,并且快速的做出反应。   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不需要他们提醒,底下的人就能安排的明明白白。   派人下去一问,才清楚。   领着更卒的卒吏是一位侯的后代,还是一位开国侯。   人家不仅有远超常人的悍卒做亲卒,还有家传的练兵之法、排兵布阵之法。   对战场的把控,比自己的顶头上司还要强三分。   这种人物军中还不止一位,而是有很多。   有祖上是开国侯的,有祖上是关内侯的,也有祖上是关外侯的,且大部分都是名声赫赫的人物。   贾复、景丹、吴汉三人就像是饕餮一般,快速的吸纳着他们,将他们变成自己麾下主力兵马的将校。   任命他们的奏疏如同雪片一般往长安城内飘。   虎台。   后殿。   马援在看完了吴汉递上来的一封任命奏疏以后,牙齿都快酸掉了,“好家伙,曹氏后人都冒出来了。”   鱼禾正在阅览另一份任命奏疏,听到马援这话,放下了奏疏,疑问道:“前汉平阳侯曹参的后人?”   马援点着头,酸溜溜的道:“不错……”   鱼禾沉吟着道:“朕记得曹氏后人有个叫曹宏的,不是已经战死了吗?”   历史上曹参所传下的曹氏,历经西汉百年而不衰,到了莽新朝,王莽也并没有除去其爵位。   历史上曹参的后人曹宏,在刘秀建元的时候,曾经陪着刘秀平定河北,立下了汗马功劳,曹氏因此又传承了几代。   不过,鱼禾改变了历史以后,曹宏早早就战死了。   “是曹宏的儿子曹旷。在曹宏战死以后,曹旷就率领家中老幼避世不出。此番陛下征兵,曹旷特地率领家中三百老卒参战,在吴汉手下大放异彩。   吴汉请任其为麾下的校尉,征其麾下三百老卒为我大周正式兵卒。”   说到此处,马援更酸了。   虽说马援所在的马氏家学渊源,可是比人家曹参传下的曹氏,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马氏如今富贵了,曹氏没落了。   可论底蕴,马氏还是有些不如曹氏。   光是曹氏积累的钱财,就不是马氏可以比拟的。   更别提曹氏多年积累的兵法密卷、练兵之法。   吴汉得曹旷这么一位助力,不敢说如虎添翼,实力也会暴涨几分。   若是吴汉能得曹旷同意,学习曹氏多年积累的兵法密卷和练兵之法,那吴汉就彻底起飞了。   马援之所以酸,是因为曹氏多年积累的兵法密卷和练兵之法,他也想看。   虽说他的兵法谋略已经十分出众了,但谁不想更上一层楼?   鱼禾看出了马援有点酸,但却没有点破。   因为他不好逼迫人家曹旷将家里珍藏的密卷和练兵之法拿出来分析。   在这个时代,这些东西就是一个军武传家的宗族的根本。   让人家将这些东西献出来,那就是要断人家的跟,要人家一族的命。   “吴汉既然觉得曹旷可用,曹氏的三百老卒可用,那边准了吴汉的奏请。左右不过是一个校尉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鱼禾淡然笑着说了一句。   曹氏昔日再繁华,如今也只是一个没落贵族。   曹氏子弟能不能再兴曹氏,那就看他们有没有能耐拿战功换取爵位。   “臣就是想看曹氏百年积累的兵法密卷。”   马援毫不掩饰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在鱼禾面前,他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鱼禾白了马援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是想让朕去帮你抢,还是你自己带人去抢?”   马援一愣,急忙要开口辩解。   鱼禾却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继续道:“三辅之地,底蕴之厚,远超你我想象,家中藏有兵法密卷的人多不胜数。   你身为我大周国公,完全没必要去贪恋一家一室的秘藏。   你可以花大价钱收购,亦或者拿家中的一些珍藏去交换。   有人想攀你马氏门户,自然会投其所好。”   马援听到这话,一脸苦笑。   人家要是只求一些钱财的话,那还好说。   人家要是求官的话,他也没脾气。   别看他是虎台大佬,掌控着大周一国的兵事。   可是在官员任命上,校以下的军官,他才有任命权,校以上的得鱼禾点头。   而鱼禾任命官员,其一看功勋,其二看能耐,其三看品性。   至于出身,鱼禾一概不看。   人家要是有功勋、有能耐、有品性的话,也不至于跑到他门上求官。   “青州战事已定,幽州、并州、凉州三地的战事也逐渐展开了。贾复和吴汉有援军帮衬,进境不慢,唯有景丹所率的征北大军,进境依然缓慢。   你和阴识,还有坐镇在征北大军中的冯异,得想想办法。”   有了数万生力军的加入,贾复率领的征东大军,快速的横推了青州。   如今青州牧一家,以及青州各郡的大尹,正被贾复绑在囚车上,派人送往长安城。   贾复的征东大军在横推了青州以后,毫不犹豫的就杀进了幽州。   虽说幽州牧朱浮巧舌如簧,又舍得下本钱,请了扶余和三韩援手。   但贾复和贾复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有援军相助,杀入幽州以后,也在快速的往前推进。   吴汉率领的征西大军,在进入到北地郡以后,也跟公孙述交上手。   公孙述虽然有隈嚣这么一位强横的大将,却也不敢用,只能用手下的公孙光等人跟吴汉交手。   吴汉派遣不怕死的张休和迅猛如虎的耿弇二人两面出击,几乎是压着公孙光等人打。   如今已经全面拿下了北地郡,正在征讨安定郡。   唯有景丹率领的征北大军,进境依然缓慢,即便是得了数万援军,景丹也仅仅是占据了并州三城,尚未拿下并州一郡。   鱼禾觉得景丹的进境有些慢,想让冯异、马援、阴识三人帮景丹想一想破局的办法。   但他并没有怪罪景丹进军缓慢。   因为他心里清楚,在幽州、并州、凉州三处战场上,就属并州的刘伯升和刘秀兄弟实力最强,最难对付。   景丹在军中缺少猛将,兵力比对方少的情况下,还能稳稳的占走对方三城,以及很不容易了。   马援听到鱼禾这话,忍不住道:“要不臣和阴国公一起出马,去并州接替景丹?”   鱼禾疑问道:“你有办法破局?”   马援微微摇头,道:“刘伯升和刘秀兄弟能耐不小,手下也是能人辈出。即便是由臣领兵,也很难做到长驱直入。   但臣可以率领一支强军,作为先锋,杀入并州,搅乱并州的战局。”   鱼禾略微一愣,大致明白了马援的意思。   马援是想借助自己天生的神力,领一支强横的骑兵突入并州境内去搞破坏。   只要马援不中埋伏,并州境内恐怕没人拦得住他。   毕竟,他力大无穷,一锤一个小朋友。   若是率领铁甲骑去并州内部作乱,只要不往对方埋伏圈里钻,没人能拦住他。   “你是想迫使他们派遣重兵围堵你,削弱他们抵抗景丹的兵力,为景丹创造机会?”   鱼禾疑问。   马援微微仰起头,道:“臣更希望有冯国公或者阴国公领兵。”   鱼禾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马援这话的意思是,他不屑于跟景丹一个小小的伯爵合作,他更希望跟冯异和阴识两个国公合作。   毕竟,他一个国公,给一个伯爵做先锋,那算是怎么回事?!   “此事往后再议,先让景丹试试。朕还是希望由景丹攻破并州。”   马援撇撇嘴,有些不甘心。   鱼禾没有再多说什么。   往后一段日子,三州的战事在不断变化。   幽州的贾复,在消化了从更卒中脱颖而出的豪门后裔以后,实力再次暴涨。   幽州牧朱浮虽然派遣了扶余的骑兵不断的滋扰贾复大军的辎重,但依然没能拖慢贾复大军的征讨速度。   贾复的大军,以每隔十五日收复一郡的速度,快速的在幽州推进。   岑彭、谢丰二人,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不是在攻城,就是在去攻城的路上。   一众辅助作战的更卒,愣是在抵御了扶余骑兵滋扰辎重运送的同时,稳稳的跟在他们身后。   贾复在耿纯和铫期的辅助下,带着大军跟在二人身后,稳稳的推进。   代郡、范阳郡、上谷郡,一郡又一郡被攻克。   幽州牧眼看着阻敌之策不成,便集合了所有兵马,在昌平跟贾复展开了一场庞大的对战。   幽州牧朱浮集结了渔阳郡、辽西郡等各郡八万多兵马,又征召了近四万多更卒,配合着扶余的三万人马,三韩的一万多人马,共计十六七万兵马,由渔阳大尹彭宠率领,陈兵于昌平。 第642章 庄顷的小算盘   贾复率军一到,彭宠就毫不犹豫的派遣了披甲持刃的步卒去冲阵。   扶余的骑兵在两翼不断的迂回,寻找着出手的机会。   贾复派遣盾兵扛在前面,辅之步卒,弓驽兵押后。   待到敌人临近。   一排排的诸葛连弩配合着其他强弓劲弩,爆射出一片又一片的箭雨。   幽州兵如同割麦子一样倒下。   但彭宠并没有就此退兵,而是盯着巨大的伤亡,命令兵马继续往前冲。   在付出的近万将士的性命以后,幽州兵终于逼到了贾复率领的兵马身前。   双方瞬间撕杀成一团。   以岑彭、谢丰为先锋的步卒大军,疯狂的跟敌人对拼。   敌人也相当疯狂的往贾复大军中冲杀。   双方就像是两柄利刃,不断的在用刀刃疯狂的碰撞。   那激烈程度,那惨烈程度,远超常人的想象。   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刀剑被砍到卷刃、断裂,残肢断臂掉落在地上被踩踏成肉泥。   所有冲锋在前的将士都不能倒,也不能退。   倒下了会被踩死,退了会被后面涌上来的人给掀飞。   所有人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往前冲,冲过去了就能活,冲不过去就得死。   在双方冲杀的最激烈的时候,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岑侯重伤了’,顿时贾复大军的攻势一怠。   幽州兵的脑袋也是一清。   然后没有任何犹豫,追着贾复的大军就砍。   贾复的大军在那一句‘岑侯重伤了’的呼喊下,军心有些涣散,在快速的后退。   幽州兵不管不顾的追着贾复的大军砍。   游走在战场之外的扶余骑兵看到了机会,毫不犹豫的冲进了战场,开始从两翼绞杀。   就在所有幽州兵觉得贾复大军要败的时候,正在后退的贾复大军突入往两边一散,放扶余的骑兵和幽州兵杀进了他们军中的腹地。   一阵阵沉重的马蹄声在战场响起。   一支铁甲骑兵在扶余骑兵和幽州兵杀进贾复大军腹地的时候,冲进了军阵中。   然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扶余骑兵也好,幽州兵也好,几乎没有铁甲骑兵一合之敌的对手。   扶余骑兵和幽州兵费尽力气,也很难对铁甲骑兵造成伤害。   而铁甲骑兵只是一个冲锋,就将他们掀的人仰马翻。   他们想退,但是却不好退。   因为周遭那些本该乱成一团的贾复大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两侧组成了合围的军阵,将他们左右两侧封的死死的。   他们唯一的退路就是身后。   但身后这条路,也是铁甲骑兵冲锋的路。   他们沿着这条路后退,就等于将后背彻底交给了铁甲骑兵这群杀神。   ‘降了!’   有人在感受到了绝望以后,果断丢下兵刃降了。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有第二个,就有一群。   当铁甲骑兵从阵后冲杀在阵前的时候,扶余的三万骑兵,此次冲锋的所有幽州兵马,不是降了,就是死了。   当昌平内的三韩兵见到强悍的扶余骑兵居然不是大周兵马的一合之敌,居然跑了。   幽州牧朱浮气的吐血三升。   彭宠被三韩这个‘靠谱’的盟友给惊呆了。   幽州兵士气大落。   贾复在修整了一日后,再次跟彭宠展开了大战。   双方大战了足足半个月。   彭宠手底下的幽州兵被耗费的七七八八。   待到彭宠去找朱浮再次征兵的时候,朱浮居然不见了。   等彭宠查探到朱浮消息的时候,朱浮人已经到了贾复的军营,正在向贾复请降。   朱浮在请降的时候,果断将此次幽州抵御大周招抚的所有罪责推到了彭宠身上。   声称他对大周皇帝陛下仰慕已久,早就有心投靠大周皇帝陛下了,是彭宠仗着手里有兵,胁迫他跟大周做对的。   贾复被朱浮的无耻惊的不轻,他很想宰了朱浮。   不过朱浮怎么说也是幽州牧,他不好私自决断,所以派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到了长安城。   长安。   桂宫。   鱼禾在郭圣通帮助下,刚刚扶着阴丽华坐下身,吕嵩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身侧。   鱼禾陪着阴丽华说了两句话,又给郭圣通交代了几句,才带着吕嵩走到了桂宫正殿外。   “何事?”   吕嵩从怀里取出一封奏疏,呈给了鱼禾。   鱼禾大致看了一番,不屑的道:“这朱浮还真是不知脸皮为何物!幽州的一切,皆是他在操控,如今为求活命,居然全部推到了彭宠的头上。   贾复对这种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让底下的人给贾复传信,让贾复宰了朱浮,将朱浮的脑袋拿去给彭宠,问彭宠降不降。   彭宠若是降了,就让铫期留下镇守幽州,让贾复、岑彭等人率军从幽州攻入并州。   彭宠若是不降……”   鱼禾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淡漠的道:“那就让贾复给朕荡平幽州!”   吕嵩躬身道:“喏!”   吕嵩刚要下去传信,就听鱼禾又道:“等等,顺便让麒麟殿的人,将朱浮所作的种种恶行,全部公之于众。   朕可不想让人觉得,朕在滥杀无辜。”   “喏!”   吕嵩应允了一声,离开了桂宫。   鱼禾则回到桂宫里陪阴丽华。   阴丽华已经显怀,肚皮圆滚滚的,能清晰的看到上面的血管。   鱼禾看着有些头皮发麻,生怕下一刻会爆开,所以近些日子强硬的留在阴丽华身边,陪着阴丽华。   对此鱼丰和鱼娘颇有微词。   但是鱼禾态度极其强硬。   鱼丰和鱼娘也拿他没办法。   ……   吕嵩将鱼禾的命令传到了幽州以后,贾复果断砍了朱浮的脑袋,派人给彭宠送去。   彭宠自知幽州大势已去,无人能挡大周兵马,又见大周并没有收留朱浮这个背叛他的家伙,也没听信朱浮的鬼话,便降了贾复。   随后贾复在彭宠的引领下,分别派遣出了兵马去拿下了渔阳、右北平郡、辽西郡等各郡。   幽州自此告破。   贾复留下了铫期镇守幽州,又派人将彭宠等一众幽州降将,以及其家眷一并送往了长安。   贾复自己则带着岑彭、谢丰等人沿幽州和并州的交汇处,杀入了并州。   随着贾复率军杀入并州。   刘伯升不得不率军前去应对。   刘秀分心他顾,减轻了景丹的压力,景丹顺势全力进军,先后阵斩王霸等人,夺下了并州一郡,打破了并州的僵局。   并州的僵局破了,凉州却陷入到了僵局。   吴汉在攻入凉州以后,也算是连战连捷。   但是在分别攻破了北地郡、安定郡以后,匈奴人突入从北地郡外突然杀出,在北地各处烧杀抢掠。   吴汉被迫停止进军,分兵去北地郡抗击匈奴人。   公孙述瞅准这个机会,快速的跟隈嚣达成了和解,将手里的兵马交给了隈嚣和公孙光共同掌管,重新在金城等郡布防。   鱼禾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召见东越和西越的使臣。   在鱼禾派遣使臣前往东越和西越的时候,东越和西越也派遣了使臣赶到长安城道贺朝贡。   东越的使臣是一个鱼禾不认识的人。   但亡洢认识。   他在入了长安城以后,就先去明光宫拜见了亡洢,然后才到未央宫拜见鱼禾。   西越的使臣鱼禾就很熟悉。   一个跟鱼禾颇有渊源的人。   昔日的庄氏娇花,如今的西越公主,庄敏。   庄敏再见鱼禾,神色格外复杂。   鱼禾再见庄敏,觉得庄敏成熟稳重了不少,身上在也没有往日的乖张和傲娇。   未央宫后殿。   庄敏双膝跪地,高高的举起了庄顷给鱼禾的国书,郑重的道:“西越国臣属,向大周宗主国皇帝陛下献上国书!”   鱼禾吩咐身边的宦官去取过了国书,笑着道:“西越公主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一别多年,西越公主依然风采依旧啊。”   庄敏起身,神情不自然的道:“当不起皇帝陛下夸奖……”   以鱼禾今时今日的地位,庄敏再也没办法像是往日那般,跟鱼禾泰然相处了。   庄敏怎么也没想到,昔日那个在平夷城内狡猾异常的小狐狸,今日能成为天下共主,受天下所有人膜拜。   即便是他们庄氏,也要匍匐在对方脚下。   对方的崛起速度,超出了她的认知,快的让她难以适应。   鱼禾并没有在于庄敏的心思,他淡然笑着,宣了一声,“赐座……”   然后便拿起了宦官递过来的国书,翻阅了起来。   国书一开始的内容,跟往年西越递交上来的国书大同小异。   皆是一些朝贡物品的名目,以及数量。   比起往年,今年西越送上的贡品明显更加丰厚。   光是牙席,就有三卷。   其他的珍贵贡品,数量也不小。   国书最后却附了一封信。   这在往年是没有的。   鱼禾展开了信,略微浏览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头。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庄顷觉得自家的姑娘年龄也大了,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   所以他跟亡承商量了一下,想将庄敏嫁给亡波。   他觉得此事有必要让鱼禾知道。   所以奏请鱼禾下旨赐婚。   鱼禾从这封信里并没有看到赐婚的意思,反而看到了逼他纳妃的意思。 第643章 龙凤   亡波是个痴儿,亡承危在旦夕。   庄敏嫁给亡波,只要亡承一死,庄敏就能轻而易举的借助亡波,掌控东越的权柄。   届时,东越和西越就有一统的可能。   届时,东越和西越也将会成为大周西南的一个威胁。   庄顷知道他不希望看到东越和西越一统,成为大周西南的威胁。   所以故意将此事奏到了他面前,逼他做出选择。   要么就眼睁睁的看着东越和西越一统;要么就纳了庄敏为妃,断了东越和西越一统的可能。   鱼禾仔细思量了一下,不认为亡承会陪着庄顷一块疯了。   爱子心切的亡承,在垂危之际,不去找庄顷拼命,将对亡波有威胁的庄氏父女给弄死,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答应亡波和庄敏的婚事,将亡波主动送到虎口之中。   所以这很有可能是庄顷一个人的谋划。   庄顷的谋划也很简单。   要么他顺了庄顷的心思,纳了庄敏为妃;要么庄顷就舍弃这个女儿,换取一个一统越地的机会。   庄顷自己去找亡承提出联姻的话,亡承肯定会认为庄顷想在他死后,吞并属于亡氏的东越,亡承肯定会做出一系列垂死挣扎之举。   借他之手赐婚的话,亡承即便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亡承不认也没办法,如今的东越根本经不起西越和大周任何一方的进攻。   只不过……   庄顷似乎对如今大周的实力有点误解。   纵然东越和西越一统,大周亦有横推之力。   所以庄顷的谋划在鱼禾看来,有点小幼稚。   鱼禾放下了庄顷的信,看向了站在殿中揣测不安的庄敏,笑道:“西越公主可知道信里的内容?”   庄敏自然知道。   她在西越的时候,整日的北望,都快变成望夫石了。   她爹于心不忍,才出此下策。   也正是因为知道信里的内容,知道鱼禾随后的抉择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才会揣测不安。   但在这个时候,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庄敏垂首,微微摇头。   鱼禾再次笑道:“你爹说了,你姑母一个人在长安城,难免有些孤寂,所以让你留在长安城陪她,你可愿意?”   庄敏一愣,猛然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喜色,道:“你让我留下?”   鱼禾呵呵一笑,道:“是你爹让你留下陪你姑母,不是朕让你留下。”   庄敏眨了眨眼,心里暗叫。   有区别吗?   鱼禾对着身边的宫娥招了招手,笑着吩咐道:“带西越公主去明光宫见庄太妃,让庄太妃给安排一个住处。   顺便吩咐下去,以后西越公主就是宫里的人了,让各宫的宫人都恭敬一些。”   宫娥应允了一声。   庄敏还想说点什么,宫娥已经走到了庄敏面前,对庄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等你!”   庄敏冲着鱼禾喊了一声,跟着宫娥离开了大殿。   鱼禾在庄敏走后,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微微摇了摇头。   虽说他不怕庄顷那点小算计,但并不代表他就会放任庄顷算计他。   庄顷既然敢拿庄敏作伐,那他也不介意将庄敏留在长安城,充任一个普通的宫人,让庄顷鸡飞蛋打。   解决了西越的使臣,鱼禾又招来了东越使臣。   东越使臣是一个亡氏的族人。   一个以前鱼禾没见过的人,人看着挺精明的,应该是亡承给亡波留下的后手之一。   作为一个有胆识、有谋略的枭雄,亡承绝对不会在自己离开以后,让他儿子成为别人手里的玩物。   他肯定会帮儿子清理一部分有威胁的对手,留下一些能辅佐儿子的肱骨之臣。   亡氏的这位族人,以前没人见过,应该是被亡承特意藏了起来,到了关键的时候才被起用。   亡氏的族人见到鱼禾,单膝跪在地上,献上了东越的国书。   鱼禾在拿到了东越国书以后,仔细翻阅了一番,略微有些诧异,“东越王有什么要求?”   由不得鱼禾不这么问。   亡承在国书上呈报的贡品有点惊人。   国书上的贡品只有一样,那就是粮食。   亡承在国书上承诺,东越国在往后的十年内,可以向大周进献一千万石粮食。   十年,一千万石粮食,平均每一年就是一百万石。   听着不多。   可是东越国如今一年的粮产也就勉勉强强达到两百万石而已。   亡承等于是将东越国未来十年所产的一半的粮食交给了大周。   这份贡品的分量,可想而知。   有道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亡承献上了如此厚的礼物,必然有所请求。   亡氏族人听到鱼禾的问话,恭敬的跪倒在地上,“我国国主希望大周皇帝陛下看在我国忠诚的份上,庇佑我国十载。”   鱼禾沉吟着点点头,这个要求在他意料之中。   但是十载之后呢?   “朕起于益州,跟亡氏又是姻亲,对亡氏也算了解。即便是朕庇佑东越十载,亡波王子也很难坐稳东越国主的位置。   东越国主何至于此?”   鱼禾盯着亡氏族人疑问。   亡氏族人迟疑了一下,道:“此事我国国主自有计较……”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追着刨根问底。   亡承愿意告诉他的话,他不问,亡承也会明言。   亡承不愿意告诉他,他再问也是徒劳。   “只是十载的话,朕答应了。”   鱼禾若是想征讨东越的话,必然是想借助东越的地多种粮食。   如今亡承主动将粮食献上来了,数量还不小,那他就没必要再兴师动众的去征讨东越了。   所以答应庇佑东越十载,也没什么。   亡氏族人听到了鱼禾答应庇佑东越十载,一脸激动的向鱼禾行了一个大礼。   鱼禾简单的请他吃了点东西,到了傍晚的时候,让人送他回到了驿馆歇息。   接见了东越和西越的使臣以后,鱼禾再次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大周的几处战事当中。   匈奴人借着大周兵马和公孙述兵马战成一团的时候,从北地郡南下的消息,也传到了长安城。   鱼禾对匈奴人这种没事儿就跑到中原打秋风的行径,深恶痛绝。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鱼禾就派遣了阴识率领着刚刚招募的五万将士,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北地郡。   虽说在吴汉等人出兵的时候,鱼禾曾经说过,不会轻易动用阴识、马援、冯异三人。   但那仅限于征讨青、幽、并、凉四州的战事。   匈奴人跑来趁火打劫,鱼禾就不客气了。   他不仅派遣了阴识率军赶往北地郡,甚至还让马援也整军备战,准备随时出击。   在阴识出征之前,鱼禾就交代了阴识一句话,那就是片甲不留。   至于阴识会将片甲不留执行到什么份上,鱼禾表示,他不会过问。   阴识率军赶到了北地郡以后,立马从吴汉手里接管了对付匈奴人的战事,并且果断对匈奴人发起了反击。   首战,阴识就打了一个大捷,阵斩了匈奴三千多人,将匈奴人赶出了北地郡,然后乘胜追击,追杀了出去。   吴汉脱离的匈奴人的纠缠,又一心一意的对付起公孙述。   公孙述将兵马交给了隈嚣和公孙光掌握。   隈嚣稳稳的挡住了吴汉的征讨,但是公孙光却不是吴汉的对手,被吴汉一战击溃,连丢八城。   公孙述见弟弟不成器,就只能将弟弟换下,换上了他新发觉的袁吉领兵。   袁吉一上场,勉强稳住了溃败之势。   不过在吴汉的强攻下,依然节节败退。   隈嚣见此,向公孙述奏请,要统管所有的兵马。   公孙述毫不犹豫的就给拒绝了。   隈嚣被气的病倒在了塌上。   吴汉在得知隈嚣病倒了以后,下令大周兵马全力进军。   吴汉命耿弇、张休互成犄角,追着公孙述的兵马穷追猛打。   公孙述被迫退到了玉门关和阳关,借着两座关城,才勉强抵挡住了吴汉的征伐。   比起吴汉连战连捷。   并州的战事依然不乐观。   刘伯升、刘秀等人的能耐皆不低,虽然麾下的兵马没有大周兵马强悍,军备也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是刘伯升和刘秀硬是凭借着过人的军事才能,将并州的战事给稳住了。   景丹和贾复从两面进军,在拿下了并州两郡以后,再也不能寸进。   双方一直从深春耗到了冬至。   在冬至当日。   双方才有所缓和。   因为大周兵马在这一日,停下了攻伐。   刘伯升和刘秀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时机。   大周的兵马之所以有如此异常的举动。   是因为远在数百里外的长安城内,发生了一桩大事。   大周皇后阴丽华在数日前生了。   一胎生了两个,一男一女,龙凤胎。   女孩先出生,重四斤三两(古代十六两一斤),是姐姐。   男孩后出生,重三斤九两,是弟弟。   两个小家伙出生的时候,宫里的人全都守在北宫正殿门口。   百官们也齐齐聚在北宫,仰着脖子往北宫正殿里面猛瞧。   有礼官说了一句‘女子生产,怎么能在陛下居所呢’,差点没被当场打死。   在所有人翘首以盼中,阴丽华顺顺利利的生下了一男一女。   期间阴丽华就嚎了两嗓子,所有的人心还没提起来,女孩就迫不及待的跑出来了。 第644章 陨!   在北宫少府(北宫内官)跑出来报喜,说是一位公主的时候,除了鱼禾乐开了花以外,其他人都满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当北宫少府说还有一胎的时候,其他人脸上都浮现出了希望的光茫。   只是生男孩的时候,明显没有生女孩那么顺利。   小家伙似乎不愿意出来,在母亲肚子里一个劲的折腾,疼的阴丽华惨叫连连。   鱼禾急的连‘快点剖腹产’之类的话都喊出来了。   得亏所有人的心都在阴丽华身上悬着,不然一定会追着鱼禾问‘剖腹产’是个啥。   阴丽华在北宫正殿内惨叫了足足两刻钟,男孩才不情不愿的出了娘胎。   当北宫少府激动的向所有人宣告,是位皇子的时候,整个北宫内所有人都沸腾了。   鱼丰、鱼娘、庄乔、亡洢,以及捧着大肚子的郭圣通,纷纷高声宣告着派赏。   就在所有人等着鱼禾厚赏的时候,鱼禾已经掀翻了赌在门口的北宫少府,窜进了北宫正殿。   只是没过多久,在一声声婴儿的啼哭声中,鱼禾一脸无奈的出来了。   众人一打听才知道。   小公主生出来之后立马就哭,声音可响亮了。   小皇子就不哭也不闹,被拍了两下屁股以后,很敷衍的嚎了两嗓子,就不愿意嚎了。   若不是宫里的医者确认小皇子身体无碍,鱼禾都怀疑自己儿子有毛病。   在得知了内情以后,众人果断的将此事说成了神异。   有大臣为了奉承,甚至直言小皇子是天命降世,才有如此神异的反应。   鱼禾高兴,也懒得惩处这种胡说八道的人。   随后就是大庆。   鱼丰一挥手,就让宫里大庆一个月,鱼禾连阻止都没办法阻止。   冯英一众一商量,决定举国同庆。   在跟鱼禾多番的交涉下,最终在不赦已经赶到‘工地’服刑的人员和死刑犯的前提下,大赦天下。   大周治下各地百姓中,凡五旬以上的男丁,皆可到衙门,领二斤熟肉,一斤浊酒;五旬以上的妇人,也可到衙门,领三尺麻布。   鱼禾依此写好了旨意。   冯英等人拿着旨意,快速的明发邸报,将鱼禾的旨意传遍了各地。   于是乎,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典拉开了帷幕。   许是在乱世中压抑久了,也许是看到了嫡长皇子诞生,看到了以后百年内的安稳,百姓们借着此次庆典,在放肆的折腾。   长安城内。   各家权贵府邸披红挂彩,各家店铺门口披红挂彩。   权贵、富户们更是不及钱财的拿出了诸多酒肉,供长安城给的百姓吃喝。   权贵和富户们为何会如此大方?   因为嫡长皇子出生,代表着大周的江山可以顺利的延续下去,他们的富贵也能跟着延续下去,他们怎么能不高兴。   比起祖祖辈辈的富贵,一点儿酒肉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算是什么。   马援大笔一挥,也给军中上下的将士每人分了两斤熟肉,一斤酒。   向来吝啬的户部尚书,在这一次,居然痛快的给马援批了钱。   按理说,阴识的外甥出生,阴识的地位会跟着水涨船高,很有可能会骑在马援头上的。   马援应该难受才对,为何这么高兴呢?   那是因为某鱼姓皇帝在儿女诞生的当晚,喝的有点高,然后大手一挥,点了马援家的五姑娘做皇子妃。   虽说马援家的五姑娘比皇子大了一茬。   可大的会照顾人,不是吗?   马援不等某鱼姓皇帝清醒,就连夜派人将女儿接进了宫。   等到某鱼姓皇帝清醒以后,木已成舟。   某鱼姓皇帝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此事,然后独自一个人躲在北宫的一处偏殿里生闷气。   好家伙,老子还没驾崩呢,你们就已经把未来皇帝都选好了,争都没得争。   有阴、马两家保驾,谁能撬动小皇子的皇位?   难怪前汉武帝会弄死刘据。   有卫、霍两家保驾,刘据的皇位也几乎是铁打的。   汉武帝不弄死他,汉武帝心理不平衡啊。   老子当年为了坐江山,当了多少年孙子。   你倒好,啥也不用干,皇位就稳了。   老子心里能平衡?   某鱼姓皇帝心里也不平衡,他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步一步的走到帝位上的。   帝位得的比汉武帝还不容易。   如今儿子一出生,帝位就稳了。   他心里怎么可能平衡。   于是乎,某鱼姓皇帝就派遣巴山拿了一个桐木偶人去送给了马援。   马援看到了桐木偶人,差点没吓死,连夜跑到宫里去请罪。   某鱼姓皇帝大骂了一通马援,定了马援一个趁人之危之罪,罚了马援三年俸禄,这才放过了马援。   此事到此告一段落。   大周正在征战的将士们,直到此事告一段落的时候,才得知皇子和公主诞生,才享受上了皇子和公主诞生所带来的福利。   连带着他们的敌人,也跟着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当然了,不是所有敌人都这么幸运。   北地郡外的匈奴人就有点惨。   阴识在得知自己有外甥和外甥女以后,彻底疯了。   在得到消息的当日,就率领着所有兵马倾巢而出,扬言要去为外甥和外甥女抢点小玩意儿。   于是乎,从北地郡到玉门关一线的凉州域外的匈奴人,以及其他的游牧部落,全部遭殃了。   具体遭了多大的殃,没人知道。   只知道阴识班师回北地郡的时候,从北地郡到玉门关一线的凉州域外,没活人了。   一些动物都被逮干净了。   成千上万的牛羊,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全部被阴识送到了长安城,给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当贺礼。   鱼禾在看到那些礼物的时候,都酸了。   毕竟,鱼禾再荒唐,也不可能发动上万兵马去草原上抓狼、抓狐狸,用幼狼和幼狐,配备上幼奴,组成一个庞大的狼狐军团去给小孩子玩。   鱼禾完全不明白,阴识是对小孩子的玩具有误解,还是脑子有问题,居然会干出这种荒唐事。   鱼禾有心遣散了狼狐军团,却被刚出月子的阴丽华给阻止了。   用阴丽华的话说,那是当舅舅的给当外甥和外甥女的私产,鱼禾不能动。   鱼禾差点当场暴走。   合着我这个当爹的还不能没收儿女的压岁钱?!   若不是阴丽华拿出了一部分私库的钱财,以赎买的方式买下了狼狐军团,并且将狼狐送去了皮铺,将幼奴送去了孤独园。   鱼禾真的会暴走。   往后的日子,阴识时不时的发疯,送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   鱼禾差点没派马援去北地郡打他。   阴识一系列发疯的举动,将鱼禾气的不轻。   将镇守玉门关的守将袁吉吓的不轻。   袁吉在正月十五的时候,居然偷偷降了。   吴汉顺势冲过了玉门关。   隈嚣见吴汉冲过了玉门关,自知大势已去,但他居然没有降,而是在关键时候带人冲击了公孙述的临时府邸,宰了公孙府上下所有人。   声称是为刘歆报仇了。   然后在吴汉抵达公孙府所在的地方的时候,率领着残余的兵马逃往了匈奴。   自此,凉州告破。   一代奸雄公孙述也落了一个客死凉州的结果。   吴汉在拿下了凉州全境以后,并没有追击隈嚣,而是据凉州而守,等待鱼禾新的命令。   在凉州告破以后,大周所征的四州,就剩下了并州。   刘伯升和刘秀虽然死死的守着并州,但也清楚,鱼禾大势已成,谁也撼动不了鱼禾建立的大周,他们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刘伯升生出了投降之心。   刘秀却觉得还能挣扎一下。   兄弟二人在这个问题上起了冲突。   二月的时候。   阴识在收拾完了所有匈奴人以后,调转兵马,戈指并州。   刘伯升眼见三面被围,再无翻身的余地,便下定了决定要投诚。   在决定投诚的当晚,邓禹突然带人出现,会同马成、来歙等人,兵围了刘伯升府邸。   在内应李通的帮助下,成功的进入到了刘伯升府邸。   王常为保刘伯升,战死当场。   刘伯升悲愤不已,拔剑自缢。   邓禹接管了刘伯升府邸,对外宣称是鱼禾派人刺杀了刘伯升、王常等人。   刘秀以为刘伯升报仇的名义,悍然发动所有兵马,对贾复和景丹所率的大军展开了猛攻。   景丹麾下数位将校被马武所斩。   贾复麾下亦有不少人负伤,耿纯身中三箭,谢丰为护岑彭,被断一臂。   岑彭愤怒之余,率军猛冲,阵斩了李通,伤了马成。   短短半个月,双方猛烈碰撞十数次。   每一次都会付出重大的伤亡。   鱼禾在看并州战报的时候,看的直皱眉头。   马援气咻咻的坐在鱼禾下首喊道:“这些人还真是无耻。明明是他们自己暗害了刘伯升,却偏偏将屎盆子扣到我们头上。”   马况、寇恂两个跑来帮忙参议兵事的人,齐齐点头。   寇恂直言道:“我大周兵马进军,向来堂皇正大,还从没有用过刺杀之举。那刘伯升必然是他们自己人所害,如今却推到我们头上。”   马况苦笑着道:“现在可不是计较刘伯升是被谁害了的时候。那刘伯升在军中威望颇高,如今身死,并州军上下群情激昂。   贼人将此事栽赃到了我们头上,那并州军便将所有的怒气全部宣泄到了我们头上。   如今只是过去了半个月,我军的伤亡就超过了一万五千之数。   比此前征讨青、幽两州加起来还多。   如今并州军攻势不减,我军随后的伤亡恐怕会更大。” 第645章 一统   鱼禾冷着脸,哼了一声道:“那就将所有兵马全部派遣到并州战场,给朕横推了并州。”   马援、马况、寇恂三人皆是一惊。   马况急忙道:“如此一来,并州恐怕会被打残,没个十数载,恢复不了元气。”   目前大周派往并州战场的兵马已经达到了二十万之数,再将剩余的兵马派遣到并州,数量会突破到二十五万之巨。   二十五万兵甲齐备,战斗力强横的兵马在并州肆虐,真的会将并州打残。   并州要是残了,大周得耗费巨大的代价和漫长的时间才能使其恢复元气。   马况估算的时间是十数载。   也就是说,并州一旦被打残了,往后十数载,大周不仅不能从并州得到任何收益,反而还要向并州投入钱财,帮助并州恢复元气。   马援郑重的点头道:“往并州战场投入更多兵马的话,粮草的消耗也会跟着上浮。我们派遣了三十万兵马在凉、并、青、幽征战了快一载了,江水以南各地官仓的粮食早就耗费干净了。   新粮还要等三个月才能下来。   在此期间,我们拿不出那么多粮食。”   寇恂迟疑了一下,咬牙道:“我们所有官员咬一咬牙的话,还是能节省出一些粮食的。”   马况瞥了鱼禾一眼,见鱼禾没有什么反应,就苦笑着对寇恂道:“仅凭我们的那点俸禄,根本是杯水车薪。   再说了,扣罚百官的俸禄,百官也会有怨言的。”   马援思量着道:“要不……将发往各地赈济百姓的粮食收回来?”   马况皱起了眉头,没有言语。   三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鱼禾身上。   鱼禾向来最重视百姓,收回赈济穷苦百姓的粮食,无疑是在要百姓的命。   但大周赈济穷苦百姓的粮食数量可不小,真要是收回来,倒也能勉强支撑二十多万大军在外鏖战数月。   到底是先顾着百姓,还是先顾着战事,那就得看鱼禾如何抉择。   鱼禾冷着脸道:“粮食的问题,我们想办法筹措,发往各地赈济百姓的粮食不能收回。”   马援、马况、寇恂三人对视了一眼,齐齐流露出为难之色。   马况迟疑着道:“若是不收回发往各地赈济百姓的粮食,那我们根本就筹措不出二十多万大军所需的粮食。”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那就先将关在骊山草场的那十数万头牛羊发卖了,换成粮食。再以市价,收回发给百官们的粮食。”   马况沉吟着道:“以钱财收回百官们的俸禄的话,百官们应该不会有怨言。但即便如此,粮食依然不够。”   鱼禾白了马况一眼,“那朕就去卖个身!”   马况一愣,愕然的看向鱼禾。   马援也一脸惊愕。   唯有寇恂似乎想到了什么,苦笑着没有说话。   马况有心追着刨根问底,但被寇恂拦下了。   寇恂对马况道:“陛下既然已经有了主意,那我们就不需要再多操心了。”   “可是……”   马况一脸犹豫。   寇恂拍了拍马况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道:“没什么好可是的!”   马况听到这话,意识到了鱼禾刚才那句话恐怕别有深意,于是就闭上了嘴,没有再多言。   鱼禾就当没看到他们咬耳朵,他淡然道:“就依照朕说的办。调遣剩余的五万兵马赶往并州战场,交给冯异调遣。   再差人去凉州传旨,让耿弇和张休也率部赶往并州驰援。”   说到此处,鱼禾拍了拍桌子,冷声道:“朕要让刘秀知道,给朕扣黑锅,是会死的。”   马援、马况、寇恂三人齐齐起身,躬身一礼,异口同声的道:“喏!”   鱼禾起身,甩了甩袖子,背负双手离开了虎台后殿。   鱼禾一走,马况和马援立马凑到了寇恂身边。   无需他们开口,寇恂也知道他们要问什么。   寇恂仔细往殿内的屏风方向瞧了瞧,确认鱼禾真的离开了以后,才小声道:“你们别忘了,宫里有位贵人,家中可是产粮大户。”   马况和马援先是一愣,而后瞬间明白了寇恂口中的贵人是谁了。   “竟是真的?!”   马况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他刚才以为鱼禾在开玩笑。   毕竟,以鱼禾的身份地位,就算去卖身,也没人买得起。   所以他只当鱼禾是一句戏言。   如今经寇恂这么一说,他才明白,鱼禾没开玩笑。   那问题可就大了。   “此事绝对不可外传,不然我们三个不死也得脱层皮!”   马况在反应过来鱼禾是认真的以后,果断出声提醒马援和寇恂。   男人都好面子。   鱼禾是男人,也是帝王,所以他更好面子。   此事要是传扬出去,肯定会有损鱼禾的颜面。   以鱼禾的性子,倒不会弄死他们,但肯定会小小的报复他们一把。   毕竟,马援算计了鱼禾一把,立马就被鱼禾人偶警告了。   有马援这个前车之鉴,他们都知道惹恼鱼禾的后果。   马援和寇恂毫不犹豫的点头,表示赞成马况的话。   三个人果断将此事藏在心里,各忙起了各的。   鱼禾离开了虎台没多久,册封郭圣通为昭仪、册封庄敏为美人的诏书,就传出了宫。   汉新时期,没有皇贵妃、贵妃之类的说法。   皇后之下,便是昭仪,位比诸侯王,乃是西汉元帝时期设立的。   再次是婕妤,位比列侯,乃是西汉武帝时期所设。   再次是经娥,再次是容华。   美人列在第五等,地位等同于比两千石的大员。   次日。   有两封信悄无声息的传出了宫。   一封送往了冀州刘扬处,一封送往了遥远的西越国。   两封信皆以八百里加急相送,所以速度极快。   送到刘扬处的信,三日就抵达了冀州刘扬的宅院。   刘扬拿到了信,那是乐的找不着北,冲着府上的管事就喊了一句“去,让府上的人全出去,收粮去,再去告诉我那外甥女的叔父,就说还账的时候到了”。   随后短短两日,冀州的大户就筹措出了三十万石的粮食,送到了刘扬处。   又过了两日,郭圣通的叔父又送了二十万石粮食,到了刘扬处。   郭圣通的叔父之所以如此大方,那是因为郭圣通的父亲郭昌,曾在年少时,将祖宗留下的数百万家财,全部赠给了其叔父。   在经历了新末乱世以后,郭圣通叔父的家财不仅没有缩水,反而又壮大了一圈。   这其中有刘扬的功劳。   所以刘扬可以理直气壮的冲郭圣通叔父喊话,让他‘还账’。而郭圣通的叔父也毫不犹豫的拿出巨额粮食,回应刘扬的喊话。   刘扬在筹措好了五十万石粮食以后,又振臂一呼,招呼了数万人,自带着干粮,将五十万石粮食运往了并州。   冀州的大户不费吹灰之力就筹措出了五十万石粮食,还自己派人,自带干粮,将粮食运往了并州,这侧面的证明了,在这个世代的乱世当中,受苦的只有百姓。   豪门和大户即便是经历了乱世,他们依然是豪门,是大户。   刘扬在冀州的号召力,不可谓不强。   难怪历史上刘扬能在冀州拉起十万多人的兵马,难怪历史上刘秀在得了刘扬相助以后,能快速的起飞。   就刘扬这号召力,以及能聚拢的财力。   就算是一头猪,被他顶着,也能在新末乱世中掀起一股浪涛。   五十万石冀州粮运往了并州,马援等人也无需再担心粮草不够的问题。   马援等人果断依照鱼禾的吩咐,将此前招募的剩余的五万兵马,派遣往并州战场。   又派人去了凉州,传达了鱼禾的旨意,让张休和耿弇率军赶往并州战场。   在长安城的五万兵马,以及张休和耿弇率领的正规兵卒和更卒抵达并州以后,大周派遣到并州战场的兵马一跃达到了三十万。   然后就是一面倒的毒打。   即便是刘秀智计百出,马武等人实力超群。   面对着大周压倒性的兵力,他们只能被迫退让、防守。   刘秀在并州的疆域,一缩再缩。   刘秀推测,大周的粮草绝对不可能支撑数量多达三十万的大军长期鏖战,所以一直跟大周兵马耗着。   时间进入到四月份,大周兵马的粮草确实耗费的七七八八。   但就在快要耗尽的时候,又有六十万石的粮草从徐州运往了并州。   粮食是徐州、青州的豪强和大户凑的。   大周付出的代价就是,将随后西越国送到徐州的百万石粮食分给他们。   有了这六十万石粮食,大周的兵马彻底解决了粮食之忧。   虽说这些粮食只够大周兵马消耗两三个月。   但是两三个月以后,大周的新粮就收了。   刘秀得知大周又多了六十万石粮食以后,便明白了他再无翻身的机会,他的并州也守不住了。   刘秀并没有固守着并州剩下的地方背水一战。   而是带着一些心腹,逃离了并州,逃去了扶余。   随着刘秀逃离,并州再也没人能抵挡大周兵马的征讨。   五月初,大周兵马收复并州全境。   自此,大周一统天下十三州。   鱼禾还担心刘秀在关键时候会‘开挂’,但刘秀并没有。 第646章 凯旋!   鱼禾觉得,这大概是上苍在顺应民意的缘故。   当他拥有民意,手握大势的时候,即便是上苍也不得不放弃原定的天命之子,选择支持他。   鱼禾下旨让景丹率众镇守并州边陲,让其余人班师回朝。   六月初。   以阴识、冯异为首的二十五万大军返回长安。   鱼禾携冯英、马援等人请迎了三十里。   并且在郊外设坛,为一众功臣加官进爵(加官进爵不一定要在宫里,在郊外设坛也可以,历史上在郊外设坛册封群臣,最出名的就是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   阴识、冯异二人,只是加赐了一千户食邑,并没有进爵。   阴识在出征期间,纵兵劫掠过甚。   冯异在出征期间,纵容麾下杀俘。   虽然不算什么大错,但错就是错。   鱼禾一向以赏罚分明著称,所以冯异和阴识错了,就得罚。   所以他们此次出征,虽然获得了战功,但是爵位没有变化。   当然了,两个人都是故意犯错。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鱼禾能给他们的最高爵位就是国公了。   再高,鱼禾即便是现在给了,以后也会找借口收回去。   他们不想让鱼禾麻烦,所以故意犯错。   对于阴识而言,鱼禾给他什么官职,给他什么爵位,已经不重要了,他也不怎么在乎了。   毕竟,他外甥是大周嫡长皇子,以后大周皇位的继承人。   他即便是无官无爵,在大周也是一等一的贵人。   对于冯异而言,更高的官职和爵位代表着危险,所以他也不在乎。   他是一个知道满足的人,现在的官爵他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他不愿意再追求更高的官爵。   吴汉、贾复、铫期、岑彭等人的官爵倒是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吴汉被封为渔阳郡公,封地在渔阳郡,食邑是一千五百户,入虎台,任镇军大将军。   贾复被封为冠军县公,封地在南阳郡,食邑是一千两百户,入虎台,任镇国大将军。   铫期被封为颍川郡公,封地在颍川郡,食邑是一千五百户,入虎台,任虎台左史,充当马援副手。   岑彭被封为南阳郡公,封地在南阳郡,食邑是一千五百户,入虎台,任虎台右史,充当马援副手。   景丹被封为了太原侯,封地在太原郡,食邑八百户,入虎台,任虎台镇边大将军麾下镇北将军。   张休被封为了栎阳县公,封地在冯翊郡,食邑一千两百户,入虎台,任虎台镇国大将军麾下左将。   耿弇被封为上谷侯,封地在上谷郡,食邑八百户,入虎台,任虎台镇边大将军麾下镇西将军。   耿纯被封为钜鹿郡侯,封地在钜鹿郡,食邑五百户,入虎台,任虎台镇国大将军麾下右将。   谢丰被封为广汉郡侯,封地在广汉郡,食邑五百户,入虎台,任虎台镇边大将军麾下镇南将军。   曹旷被封为海陵县侯,封地在临淮郡,食邑三百户,入虎台,任虎台镇边大将军麾下镇东将军。   除了以上的人外,其余获封的人不计其数。   只是爵位不显、官职也不显。   被鱼禾寄予厚望的景丹,在此次封赏中只得了一个侯。   景丹的起点太低了,再加上此次征讨并州是在阴识、冯异、贾复、张休、耿弇等人的帮助下完成了,以至于鱼禾想给景丹一个高官厚爵,都不行。   不过鱼禾还是将镇边大将军的位置给景丹留下了。   待到以后景丹立下了足够的功劳,亦或者熬到了足够的资历,再给他。   当然了,在景丹立功期间,有人若是先他一步立下大功,那鱼禾也不介意将镇边大将军的位置许出去。   鱼禾封赏了一众功勋卓著的将校,带着他们入了长安城,接受百姓们的道贺。   百姓们表现的前所未有的激动。   在将校们率领着兵马入城以后,欢呼声就没挺过。   献酒的、献肉的、献各种吃食的,不计其数。   更有甚者将自家姑娘往那些跟在鱼禾车架后的将校们怀里塞。   这一类人就很鸡贼。   因为在这种场合,能跟在鱼禾车架后的将校,基本上都是在战场上获得了大功,被鱼禾赐予了爵位。   待到他们领受了鱼禾赐下的府邸,寻常百姓想登门求见恐怕都难。   所以他们借此良机将姑娘塞过去,为姑娘和自家搏一个富贵。   还别说,还真有那种看到眼前蹦出个姑娘,然后抱着人家姑娘不撒手的。   比如某新晋广汉郡侯谢某人。   谢某人是策马入城的,姑娘根本不可能蹦到他怀里。   他是主动将凑到马前的姑娘捞上马背的。   抱上了人家姑娘以后,还冲着一侧正在激动地哆嗦着的老者大喊‘明天就差人去提亲’之类的话。   吴汉等人果断策马远离的谢某人。   因为这厮的行为,拉低了他们一众新晋公侯的水准。   鱼禾对此也没管没问。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没有强抢民女,也没有触犯大周的律法,鱼禾怎么管怎么问?   鱼禾领着将校们和大军在长安城内晃荡了一圈,让将士们充分的享受了一把凯旋而归的荣耀。   然后让人领着大军回了城外的大营。   有官有爵的,跟着他入了未央宫。   未央宫内布置的一片火红。   鱼禾领着群臣入了未央宫,接受了群臣们的朝拜以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封赏。   之前在城外封赏的是前线撕杀的将士,到了宫内就该封赏幕后为大战出力的官员。   冯英、马援引领群臣,助战有功,各加太子太师和太子太傅之衔。   马况、寇恂,各加太子少师和太子少傅之衔。   任光出使有功,被加了个太子少保之衔。   耿况、阴崇、耿舒等人,依其功劳,各有封赏。   这其中除了阴崇、耿舒等一众官爵低的人升了官以外,大部分人加的都是虚衔,还是没有俸禄的那种。   除此之外,就是每人赐了一些钱,从百万钱到十万钱不等。   封赏完了以后,鱼禾又从私库里拿出了一部分稀奇古怪的珍宝,赐给了群臣。   随后就是为期十五日的大庆。   大庆一直从六月初三,持续到六月十八。   在此期间,长安城内外通宵达旦的欢庆。   吃喝玩乐敞开了折腾。   每日宫里的宦官们抬到偏殿的醉鬼,以及京兆衙门从街边捡到的醉鬼,多达千人。   在放肆的折腾了十五日以后,长安城依旧没有平静。   那些家中有貌美姑娘,并且没许人家的,终于有了目标。   媒人们几乎将新晋勋贵的门槛踏破。   每一日都有人成婚,每一日都有鼓乐在长安城各处响起。   据说受这一次成婚潮的影响,三辅之地的大雁都快绝种了。   不过,这一切跟鱼禾无关。   在十五日欢庆过去以后,鱼禾立马投入到了工作中。   江山是打下来了,但是想要守住,还得下苦功。   数十万兵马如何分配安置、数十万俘虏如何安顿、四边的防务、隈嚣和刘秀会不会反扑、被打烂的并州如何快速恢复生计、各地官员缺失、新收复之地盗匪横行等等,这些问题都需要鱼禾解决。   鱼禾最先解决的就是数十万兵马的分配安置问题。   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鱼禾先见了一趟曹旷。   鱼禾任曹旷为镇东将军,除了要让他率军镇守大周东部边陲外,还要让他将江水上的一直水军,改建成海军。   建立海军的目的,就是为了维护沿海的海上航线,确保大周东南和西南的货物能够畅通无阻的运输,确保交趾三郡、东越和西越运往大周的粮食安全。   其中粮食最为重要,因为那是大周恢复丁口的重要保障。   在见曹旷以前,鱼禾就有了对海军发展的规划,所以鱼禾见了曹旷以后,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开始交代曹旷以后要完成的任务。   曹氏多个分支在做生意,所以曹旷不仅熟悉练兵、用兵,也熟悉做生意。   鱼禾只是稍微给他讲解了一点维护海上航线的好处,他便明白了海上航线的重要性。   知道了海上航线的重要性以后,曹旷对鱼禾交代的任务,也是选择性的答应了一部分。   比如鱼禾让他管辖徐州、扬州两州的码头,他就果断拒绝了。   对此鱼禾很满意。   因为曹旷知道什么他能沾手、什么他不能沾手。   也知道什么能做到,什么做不到。   若是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鱼禾交代的所有任务,那鱼禾就不得不派人分他的权柄,并且盯着他了。   在交代完了镇东将军所要肩负的重任以后。   鱼禾才着手分派安置起了数十万兵马。   除了拱卫长安的几万兵马不动外,剩下的兵马,鱼禾全部依照此前跟群臣商量的分配方式,派往了各地。   岑彭领了一万精骑、一万步卒、一万更卒,赶往了幽州,接替铫期,镇守幽州。   耿弇领了一万更卒,赶往了凉州,接替吴汉,镇守凉州。   谢丰领了两万步卒、一万更卒,赶往了交趾三郡,镇守西南。   曹旷领了两万步卒、一万更卒,赶往了徐州和扬州交汇处。   除此以外,鱼禾还派遣了张休率领了一万兵马,去镇守玉门关和阳关。   又命铫期率领着从幽州退下来的兵马分别助手并州、幽州边陲沿线。   鱼禾给凉州、并州、幽州各地增派兵马,就是为了放着隈嚣和刘秀反扑。   在分派了这些兵马以后,鱼禾又分别在丹阳郡的金陵、犍为郡的武阳、北地郡的马岭、范阳郡的容城各设四大营。   其中金陵和武阳各驻铁甲步卒一万,马岭和容城各驻重甲骑三千、铁甲步卒两万。   这四大营的兵马,以及各关镇守的兵马,皆归镇军大将军吴汉统管。   在分配了这些兵马以后,鱼禾将剩余的兵马一部分留做守卒,看守数十万俘虏开垦青、幽、并、凉四州的荒田;一部分分配到了各地充任各地的郡卫、县卒。   似是青、幽、并、凉四州中各郡的郡卫和县卒都处在空缺当中,他们刚好能补足这个空缺,也能省去地方官员另行招募郡卫和县卒所花费的时间。   此外,四州之地刚刚收复,有不少土匪流寇,有他们这些强横的将士们充任郡卫和县卒,也能帮地方官员尽快的清剿完四州的流寇。 第647章 匈奴犯边   解决完了数十万兵马的安置问题,鱼禾又开始解决起了数十万俘虏的安顿问题。   对于俘虏的处制,鱼禾心里早有计较。   将他们全部放了,鱼禾绝对对不起四州那些被祸祸过的百姓。   将他们全部坑杀,又违背鱼禾做人的底线。   所以鱼禾决定让他们集体服刑,依照他们此前在敌军中所犯错误的大小,给他们定下刑期,让他们去四州荒芜的大地上开垦荒田。   四州的丁口在此前的大战中,伤亡颇大。为了尽快恢复四州丁口,鱼禾准许他们带着家眷一起服刑。   对此也有一定的优惠政策。   带妻女一起服刑的,刑期可减半,可单独居住、单独耕种官田。   带着妻女,且需要奉养四位老人者,刑期可以再减半,准许一家独居,配双倍官田,配发官牛一头。   家中添丁者,可免交两成秋粮。   添双丁,免四成秋粮。   添三丁,免六成秋粮。   添四丁,秋粮全免。   这里的全免,并不代表不用交粮。   作为服刑的罪囚,开垦出的田间产出的所有粮食,必须全额上缴。   地方监官会在他们上缴了粮食后,留下一部分,每个月发给他们十二分之一,充作口粮。   带家眷的罪囚,相当于一定程度的自由民。   除了要受地方监官监管外,也不允许离开服刑的乡里,其他的地方监官并不多问。   待到罪囚添丁,上缴给地方监官的粮食就可以跟着减免。   一旦有罪囚家中添丁四口,需要上缴的粮食就会全部减免。   但相应的,罪囚也得缴纳跟寻常百姓一样的税赋。   毕竟,他们所种的是朝廷的官田,数量不会小,给朝堂缴纳一定的税赋,那也是应该的。   就像是寻常农户租种地主豪强的田产一样,需要交租的。   只是鱼禾定下租子,肯定没地主豪强那么狠。   而且四州之地如今人口稀少,罪囚们需要种植的官田面积会十分庞大。向朝廷缴纳一定的租子,也不会影响他们的生计。   甚至,还能借此占一点朝廷的便宜,积攒下丰厚的家底。   为了避免有人再添丁三口以后,避开缴税,故意不生四胎。   鱼禾特地将添丁三口和添丁四口所要减免的份额拉大。   添丁三口和添丁四口之间所要减免的税赋份额是四成。   而添丁四口以后,所需要给朝廷缴纳的正常税赋是三成。   也就是说添丁四口,罪囚们仍有一成的利益可以占。   如此一来,罪囚们在添丁的时候就不会太犹豫。   为了鼓励罪囚们积极劳动,积极添丁。   鱼禾还制定了一系列的鼓励政令。   比如,每一乡的亩产魁首,前十名,可以减免一年的刑期,前一百名可以减免一个月刑期。   之所以给这么多减刑的名额,就是为了鼓励罪囚们积极劳动。   再比如,添丁五口,可划拨十亩官田,充作其私田,并且免税三载。   添丁六口,可划拨三十亩官田,充作其私田,一样免税三载。   若是有辛勤耕耘的老黄牛,一口气生他十个,那么恭喜你。   你将彻底脱离罪籍,成为真正的大周之民,享受大周赐予的上百亩田产,享受免税三载的福利。   只要没有遇到大的自然灾害,脱罪之日,便会一跃成为地主。   当鱼禾将自己制定的安顿罪囚的策略递给冯英过目的时候,冯英都惊呆了。   还可以这么玩的吗?   未央宫后殿。   冯英在仔细看完了鱼禾制定的策略以后,惊愕的盯着鱼禾,道:“陛下,这通篇的策略,当真可行?”   鱼禾自信满满的盯着冯英笑道:“你觉得呢?”   冯英迟疑着道:“我汉家百姓,对田地格外痴迷,以田地所赠,鼓励其生儿育女,确实可行。老臣就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顿了一下,冯英又道:“此外,陛下制定的这策略,也有疏漏之处。若是那罪囚在服刑期间,抓住添丁这个机会,疯狂的生儿育女。那一些大奸大恶之徒,很难得到应有的惩处。”   鱼禾笑容灿烂的道:“你觉得朕会让那些大奸大恶之徒活着?”   冯英一愣。   鱼禾笑呵呵的又道:“死人是享受不到朕给百姓的优待的。”   有道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鱼禾从不会因为这天下改朝换代了,就让一些大奸大恶之徒逃脱应有的制裁。   对于俘虏们的罪行,鱼禾一路追溯到了西汉末期。   只要是翻过大错,且没受到应有惩罚的人,鱼禾都会毫不犹豫的依照大周律为其定罪。   当然了,仅限于烧杀抢掠、残害孤寡、祸害女子等罪行。   造大汉反、造大新反之类的事情,不在论罪之列。   真要计较这种罪行的话,先上断头台的必然是鱼氏一族。   “此事你速速差人去办,务必在入秋之前,将罪囚们分别安置在青、幽、凉、并四州各地。朕会让分派到各地的监官兵马配合你们。”   鱼禾吩咐冯英。   冯英皱起眉头,道:“将罪囚们分别安置在四州各地,倒是不难。难得是,四州各级官员缺失,无人配合监官的兵马管束他们,也无人依照罪囚的籍贯所在,帮他们迁移家眷。”   鱼禾沉吟了会儿,道:“那就下一道旨意,让各地官员举荐贤能,让各地学社、学府,举荐良才。   然后一并送到长安,由朕可诸位一起考校。”   鱼禾有心达成科举选才的成就,不过此事不能一蹴而就。   天下各地仍有一大部分百姓吃不饱,基础教育就如同水中之月。   所以,得先让百姓们吃饱饭,半饱也行。   然后才能在各地大兴教化,最后才是科举选才。   现在能做的就是,让百姓吃饱饭,引导各家学问汇入学社、学府、学宫,解除高深的学问被一家一氏掌控的困境。   为科举选才奠定基础。   在此之前,就只能继续沿用此前在金陵用的那一套举荐制。   冯英听到鱼禾要向整个天下取士,顿时乐了,“举士可是好事,也是大喜事。我大周初定,确实该大规模举士,让天下良才尽归我大周所用。”   鱼禾笑着附和了一句,“冯卿说的是……此事就交给冯卿和礼部去操持。”   这种博名声的事情,鱼禾交给冯英操持,冯英自然是喜不自胜的满口答应了。   在将安顿俘虏和取士的事情交代下去以后,鱼禾又陷入到了忙碌当中。   一忙就忙到了夏日。   夏日最炎热的月份。   各地官员举荐的学子和学社举荐的学子,全部赶到了长安城,准备参加大周选士考校。   长安城内一下子吹起了一股浓浓的文风。   所到之处,之乎者也比比皆是。   品玄论道,多不胜数。   在朝野上下忙着为选士考校做准备的时候。   太学、明堂、辟雍三座学府的学子们闹妖了。   他们集体联名上鱼禾上书,要鱼禾从太学、明堂、辟雍三座学府选士,而不是去长安城外网罗那些臭鱼烂虾。   在太学、明堂、辟雍三座学府的学子们眼里,他们就是天底下最顶尖的人才,没有之一。   为了向鱼禾证明此事,他们在奏疏中将天底下其他的学子喷的一文不值。   即便是名宿大儒族中出来的子弟,也被他们喷的一无是处。   鱼禾没有心思陪这些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小朋友玩过家家,没搭理此事。   从各地赶到长安城参加考校的学子们倒是恼了。   他们跑到了太学三座学府门口,堵着门挑战。   从儒家六艺,到玄学至理,再到星象医卜、阴阳兵农、法墨名杂。   将百家技艺,从头到尾比拼了一遍。   长安城的百姓们就像是看大戏一般,从月初看到了月尾。   太学三座学府的学子们自视甚高,但真的跟全天下的学子们比拼起来,他们是输多赢少。   若不是谢禄关键时候出面调停,全天下的学子们能将太学的脸面扒干净。   就在谢禄出面调停太学和天下学子们争斗的时候。   鱼禾在虎台翻阅边陲军奏。   依照镇西将军耿弇所奏,入夏以后,匈奴人就开始屡屡犯边。   虽然阴识将北地郡到玉门关的匈奴人清理了个干净,可匈奴人的地盘不只有北地郡和玉门关。   凉州以外的西域,才是匈奴人的大本营。   从西汉末,到王莽立新,匈奴人时不时的会在春夏秋三季,入侵中原,来取他们的‘存粮’。   对于匈奴人而言,中原就是他们存粮的地方。   春季入侵一次,掠夺一些粮食,以及一些丁口,能让他们什么都不做,就舒舒服服的度过大半载。   夏季入侵,存粹是因为春季没抢够。   秋季入侵,就是为了给冬季存粮。   反正一年四季,除了隆冬,匈奴人就没停止过侵犯中原。   此次匈奴人侵犯凉州,倒也在鱼禾意料之中。   就是规模有点大,依照耿弇派遣出的探子探查,里面有隈嚣的影子。   “隈嚣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学起了公孙述。”   鱼禾在看完了耿弇的奏报以后,将奏疏丢在桌上,一脸鄙夷。 第648章 从古至今都在窝里斗?!   隈嚣是一个典型的屠龙勇士。   隈嚣学有所成以后,立志要匡扶大汉。   他也为匡扶大汉做出了努力,那就是造了王莽的反。   只是他往后所作的一切,皆跟匡扶大汉的目标背道而驰。   历史上他是这般,在被鱼禾影响了的世界里,还是这般。   历史上的隈嚣还好,并没有勾结匈奴人。   现在的隈嚣倒好,居然勾结起了匈奴人。   鱼禾对此充满了鄙夷。   马援干笑着道:“比起刘秀,隈嚣已经算不错了。至少隈嚣到了匈奴以后,仍然以汉家一脉自居,并没有彻底的融入匈奴。刘秀就不同了,居然娶了扶余一部首领的女儿,彻底的沦为了扶余的女婿。”   鱼禾哼了一声道:“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他们也不用客气。你和阴识、冯异谋划一下,让耿弇、景丹给朕放开手脚打。   朕的大周,不是王莽的大新。   谁敢染指,朕灭他全族。”   马援沉吟了一下道:“陛下的意思是打出去?”   鱼禾冷冷的道:“打出去那是肯定的,不过在打出去之前,可以先给他们一个教训,逼迫他们交出隈嚣和刘秀。   待到除掉了隈嚣和刘秀,再给朕打出去。”   马援犹豫道:“我大周才刚刚停下征伐,正是修养生机之时,再兴兵戈,章台怕是不乐意。”   鱼禾瞥了马援一眼,冷淡的道:“朕许他们在新征之地画马场,也许他们将新征之民充作奴仆。你觉得他们还会不乐意吗?”   马援瞳孔一缩。   这是要给百官在匈奴、扶余等势力的地盘上画实邑啊。   还是代代相传的实邑。   为了避免实邑没人打理,鱼禾还让百官们将匈奴、扶余的丁口充作奴仆。   这是要在匈奴、扶余等势力占据的地盘上为百官另置一份家业。   还是一份大周不灭,便实邑不失的传世家业。   鱼禾对待匈奴、扶余的态度,可以说跟前汉大相径庭。   前汉是打服匈奴和扶余以后,能顾得上的地盘据为己有,顾不上的就重新还给他们,并且扶持傀儡。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在傀儡当政期间,前汉能享受短暂的和平。   在傀儡死后,前汉又得兴兵戈。   鱼禾就不同,直接将匈奴和扶余的地盘分给了百官,让百官们取代匈奴人和扶余人,占据匈奴人和扶余人占据的地盘。   虽说一些偏远的地方,时间长了以后,会脱离大周的掌控。   但只要汉人稳稳的在那一块地方站住脚,那一块地方就永远是汉人的地方。   此举对汉人有益,但是对大周无益。   因为一些心怀不轨的臣子,可以借着偏远地方大周难以时时刻刻盯着的缺陷,发展壮大,最后反噬大周。   马援觉得,以鱼禾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到臣子们在西域拥有了实邑以后的危害。   鱼禾这么做,是要损皇家利益,为汉人谋福?!   鱼禾看出了马援的心思,幽幽的道:“域外之地,大的超乎你我的想象。前汉武帝的触角探出了西域,探明了西域之外依然有庞大的山河。   但是我汉人至今也没有去西域之外,领略一下异域风光。   我汉人不该一直窝里横。   我们应该走出我们现有的疆域,去域外好好看看。   若是遇到了山清水秀的地方,完全可以占下,留一支血脉。”   说到此处,鱼禾看着马援笑道:“我汉人不是最喜欢将所有的好东西留给自己的子孙吗?那我们为何不多找一些好东西留给自己的子孙?   我们为何要盯着自己手里的那点东西你争我夺,却对别人手里的好东西视而不见?   世人皆说,西南是一个毒虫遍布的恶地。   可马援你很清楚,西南是有毒虫,但也有丰富的金银铜矿,更有一年收三次稻米的福田。”   马援听到这话,陷入了沉思。   鱼禾微微握拳,“我汉人如今拥有的力量,可以征服任何一个我们看得见的地方。即使如此,我们为何还要躲在自己的安乐窝里,为了自家的那一个馒头,你争我夺?   我们为何不走出去,去抢别人手里的馒头?   就拿新末乱世来说。   所有人都盯着长安城,所有人都盯着长安城内的这张宝座。   朕在西南雄踞两州,长安城内的人居然还不知道具体消息。   朕当初即便是不兴兵北上,问鼎天下,亦能跟亡承、庄顷共分南越,做一做异域国主。   若是新立的王朝容不下朕,朕也可以领兵横渡南越,去南越以西的地方。”   鱼禾的话对马援的冲击有点大,马援的脑海里在翻江倒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鱼禾这番话,从没有人说过,甚至没人去想过。   诚如鱼禾所言,几乎所有在中原称帝的人,在平定了九州以后,就进入到了鸟尽弓藏的状态。   九州,就是所有皇帝的安乐窝。   鲜有人想走出去,也鲜有人会想着将九州变成十九州、二十九州,甚至更多。   明明南越、扶余、三韩、匈奴等一众邻居还没彻底解决,安能说鸟尽,又岂敢藏弓?   若这些地方皆成了汉地,那是不是能供养的百姓就更多了,汉人的选择也就多了,哪怕王朝腐朽了,最终跟汉人争江山的依旧是汉人。   汉人再狠,也不会将同族当成羊烹饪吧?   西域地域辽阔,据说身毒的地域也不小。   若是汉人能将其据为己有,让汉人在西域、身毒遍地生根。   那大周即便是在中原败亡了,他们这一帮子贵族依然能在西域、身毒,继续当贵族啊。   这大概就是鱼禾所说的不能光盯着自己的馒头,也得多去抢别人馒头的意思。   一个馒头,只够一个人吃,多抢一些馒头,大家都有的吃了,谁还会为馒头再争抢?   马援心头有些许明悟,有心跟鱼禾交流一番,可是等他向鱼禾座位看过去的时候,鱼禾早就不见了踪影。   鱼禾随后几日都在宫里陪自己的孩子,马援也不好意思跑到后宫里去跟鱼禾交流,就只能依照鱼禾的吩咐,叫上了冯异、阴识,商量收拾匈奴人,逼迫匈奴人和扶余人交出隈嚣和刘秀的战略战术。   在经过了数日商量以后。   三个人一致认为,当主动出击。   马援在禀告了鱼禾以后,以虎台之名,草拟了几道军令,送往了凉州和并州。   凉州的耿弇,并州的景丹,在拿到了命令以后。   果断率领兵马冲出了凉州和并州。   耿弇配合着张休,完全将匈奴人压着打。   被西汉痛揍了数十年的匈奴人,早就被打成了残废。   他们欺负欺负王莽还行,找大周麻烦,纯粹就是找死。   他们即便得到了隈嚣这位智囊相助,依然没能在大周面前占到便宜。   毕竟,历史上,西汉末已经无力再征匈奴,给了匈奴数十年喘息之机。可即便如此,领着一群罪囚作战的东汉第二任冠军侯窦宪依然将匈奴压着打,打的匈奴在西域活不下去,最后只能跑到欧洲去欺负欧洲人了。   窦宪踏着匈奴人的尸骨,创造了武将巅峰成就之一的燕然勒石。   窦宪能领着一群罪囚将匈奴压着打,耿弇和张休二人领着全副武装的悍卒,又怎么可能输给匈奴人?   在耿弇和张休领兵征讨匈奴不到一个半月,匈奴人怂了,果断偷袭了隈嚣一众,将隈嚣一众绑了送往了长安。   耿弇和张休也停止了攻伐,但是占据的匈奴地盘却并没有还回去。   虽然匈奴人对此表示出严厉的谴责,但无人理会。   喊的太凶了,耿弇就会领着麾下的兵马去匈奴人的草场跑马,气的匈奴人只能疯狂的给耿弇送美女。   张休就没这个待遇。   因为张休是个善人,杀人也要讲理由。   耿弇就不同,鱼禾没有明确表示不许杀俘、不许屠戮,耿弇就放飞自我了。   范晔在《后汉书》中评价耿弇,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尝挫折(未尝一败)。   鱼禾知道耿弇杀性大,所以在耿弇投入他麾下以后,一直压着耿弇。   如今放开了耿弇的禁制,耿弇表现的比历史上还凶残。   前汉定下的什么高过车轮必斩,耿弇表示你在跟我开玩笑?   低于车轮的那也没办法自立啊。   留在草原上只能喂狼,还不如让我大发慈悲,送他们一家下去团聚。   所以耿弇出征期间,所到之处,只剩下牛羊马匹。   匈奴人仅仅跟他鏖战了一个半月,就被他杀怕了。   所以即便是被耿弇骑在头上欺负,也得笑脸相迎,还得给耿弇送美女。   耿弇和张休在西域打的匈奴人哭爹喊娘。   景丹在扶余也不逞多让。   本身扶余的实力就不如匈奴人,在幽州又折损了近一半的勇士。   即便是有刘秀带过去的一帮能人相助,以就被景丹率领的大军压着打。   重甲骑一出,简直就是扶余人的噩梦。   扶余没啥大城池,刘秀等人想据城而守,跟景丹来一个以小博大,也做不到。   最终在扶余几个首领商量着要擒下刘秀,平息伟大的大周皇帝陛下怒火的时候。   刘秀提前得到消息,逃了   扶余交不出刘秀,被景丹配合着铫期征灭。   刘秀逃往了三韩,在路过幽州域外的时候,被岑彭撞了个正着。   一个照面,岑彭就斩了刘秀麾下的马武。   刘秀狼狈逃窜,岑彭穷追不舍。   最终在追至三韩边陲的时候,三韩的人果断派兵封锁了边陲,不给刘秀入三韩的机会。   岑彭率大军围困刘秀一行,将刘秀一行一窝端了。 第649章 我是你爸爸   岑彭的运气还真没得说,在幽州晃荡,都有大功劳送上门。   鱼禾看完了边陲传回来的捷报以后,一脸郁闷的感叹。   “还真是冯唐易老,景丹难封啊。”   前汉李广,征战一生,没能封个侯,总是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景丹如今有点向李广的方向发展。   按理说景丹和铫期堵着扶余打,刘秀一帮人应该是景丹的囊中之物。   可刘秀硬生生的从景丹眼皮子底下逃了。   最终被出去打猎的岑彭碰了个正着,白白的捡了一个大便宜。   “拟旨,封岑彭为荆国公,加赐太子太保衔,加赐食邑一千五百户,赐扶余一千顷草场……”   “加封铫期为幽国公,改任虎台丞,加赐食邑一千五百户,赐扶余一千顷草场……”   “加封景丹为太原郡公,改任镇边大将军,加赐食邑七百户,赐扶余五百顷草场……”   “加封耿弇为广宁县公,加西域镇守使衔,加赐食邑七百户,赐西域五百顷草场……”   “加封张休为冯翊郡公,加玉门关镇守衔,加赐食邑三百户,赐西域一千顷草场……”   “……”   扶余被灭,隈嚣和刘秀被俘,鱼禾自然要再一次封赏一番群臣。   除了主持征灭扶余的景丹被拔高了两等爵位以外,其他人都进了一等爵位。   似岑彭和铫期,本来就是郡公,再上一等,自然就是国公。   岑彭的性子和能耐挑不起大梁,所以鱼禾给了岑彭一个跟马援等人平级的虚衔。   铫期也挑不起大梁,所以鱼禾将铫期调回了长安城,给马援充任副手。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副手,可不是虎台左右史能比的。   如果把马援比作大周兵相的话,那么铫期就是大周副兵相,虎台左右史,只是左右史。   景丹的功劳仍旧是薄弱了一些,但有灭扶余之功,出任镇边大将军的话,倒也没人说三道四。   拟定好的封赏功臣的旨意,又调整了一下武臣们的官职以后,鱼禾派遣礼部的官员赶去边陲宣旨。   在礼部官员去宣旨的同时,鱼禾和马援、阴识、冯异三人,对大周北境的边防又重新布置了一番。   大周新得了扶余之地,边陲自然也拓展到了原扶余北境,边防自然要重新布置。   景丹要回京出任镇边大将军,所以北境边防就交给了铫期和岑彭负责。   鱼禾在跟马援三人商量过后,着铫期率领镇守并、幽一线的兵马,赶往了扶余边陲,重新构建军事防线。   又差岑彭率军坐镇扶余、幽州、三韩交界之处。   有铫期和岑彭镇着,北境防线应该不会出差错。   再解决了北境防线问题以后,鱼禾又果断下旨给耿弇、张休,让他们再征匈奴。   至于匈奴人会不会声讨大周出尔反尔,鱼禾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相信,有耿弇出马,匈奴人应该没机会发出声讨。   时间一晃,到了秋日。   景丹,以及耿弇的副将,押解着刘秀、隈嚣到了长安城。   鱼禾并没有见他们。   即便他们在历史上鼎鼎有名,即便他们其中一个人曾经在历史上一统中原。   鱼禾派遣冯英去见了他们,给他们定了罪,送他们下了黄泉。   自此,鱼禾的大敌尽去。   鱼禾也稳稳的占据了中原江山。   ……   同年深秋,郭圣通诞下一子。   太玄四年五月,庄敏诞下一女。   太玄四年八月,东越国主亡承薨,其子亡波继承国主之位,亡太妃晕于明光宫,三日不醒。   太玄四年腊月,耿弇和张休征匈奴大胜,耿弇进凉国公,张休进益国公。   帝令张休还朝述职,着耿弇镇守新征之土。   太玄五年三月,东海外有船儿来,载数百倭人,言称是海外之国朝圣之臣。镇东将军曹宏,将此事奏于长安。   五月,帝于章台殿接见倭人,赐周委倭奴鬼国国主铜印,遣相魁为赴倭使,率五千铁甲赴倭。   腊月,鱼敖、鱼蒙两位郡王还朝,奏贪官污吏一千三百五十二人,帝遣京兆尹寇恂为使,清查一千三百五十二贪官污吏。   月终,咸阳蒙氏遭贼人所害,全族上下一千四百五十口,无一活命。   帝怒,着刑部严查此事。   刑部查访三月未果,刑部尚书降俸至七千石。   鱼敖、鱼蒙两位郡王监察不利,改封国公。   太玄六年三月,百官奏请立嫡长皇子鱼休为太子,帝允,大赦天下,复刑部尚书俸禄,复鱼敖、鱼蒙郡王爵位。   太玄七年四月,遣倭使相魁自东海复,言称倭奴鬼国大臣反,弑倭奴鬼国王族上下,袭倭奴鬼国送往大周的贡品,其率众而击,倭奴鬼国国除。   六月,帝令,改倭奴鬼国为倭奴郡,郡内倭属,世代为奴为娼。御史耿况曰:不仁,帝任耿舒为倭奴郡太守。   八月,镇国大将军贾复求娶大长公主,帝斥,贾复再求,帝再斥,贾复三求,帝欲斥,太上皇怒,斥帝,帝允。   ……   太玄八年,六月,夏。   人到中年的大周皇帝陛下鱼禾,着一身青色单衣,一手抚摸着短须,一手牵着刚刚学会走路的幼子在桂宫的廊道散步。   廊道两侧的花开的正艳,花香中伴着一点诗香。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苏子瞻那个死胖子,六十多岁了还去调戏人家小姑娘,害的老子这个当老祖宗的,也要被文人拉出来鞭尸,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鱼禾愣愣的呆在原地,看着廊道不远处,自己的长子正跺着脚的在骂娘。   “胡皇!是大凶!是大凶!”   鱼禾手里牵着的小家伙,瞧见了大兄,口齿不清的大叫了起来。   正在廊道不远处跺脚骂娘的小小少年身躯一僵,猛然回头,就看到了一双呆滞的眼睛。   “糟了!暴露了!”   小小少年脸色大变。   鱼禾努力的平复着心情,目光紧紧的盯着小小少年,沉声质问,“你是何人?!”   小小少年脸色再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拽着鱼禾手指的小家伙一脸天真无邪的喊道:“是大凶呀!”   鱼禾像是没听到小家伙的声音一般,目光依旧盯着小小少年。   小小少年叹了一口气,自顾自的道:“装了快十年了,我也累了,再装下去,我都快忘了我是谁了。”   说到此处,小小少年看向鱼禾,晒笑道:“说起来,我们算是同类,同样流落他乡,同样找不到归路。   我比你惨一点,在此之前还去了一趟宋朝,给人当了几十年老祖宗,顺便殖民了一下全球。”   鱼禾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神色,一脸不可思议,但却没有言语。   小小少年见此,有些别扭的伸出一只手,“大宋帝国奠基人、伟大的殖民者之父、四海七荒统治者、四海七荒众神之父寇季!”   鱼禾那水波不兴多年的心湖,泛起了一阵浪涛。   “还是一位前辈……干的比朕还成功……”   鱼禾神情复杂的嘟囔。   小小少年爽朗的笑道:“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鱼禾嘴角抽搐,也伸出了一只手,淡淡的道:“我是你爸爸!”   小小少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僵住了!   完结……撒花……   莽新完结了,结尾略显仓促,不过还算圆满,没有太监。   虽然看书的兄弟姐妹们不多,但感谢有你们,不然稻草真的写不完这本书。   毕竟,上架时候的成绩那叫一个惨不忍睹,现在依然惨不忍睹……   有很多人劝过稻草切,稻草自己也想过要切,但是每次看到有兄弟姐妹在书友群催更,稻草就不忍心下刀,最后还是坚持着将此书写完。   如今完本了,也算是给了追着催更的兄弟姐妹们一个交代。   新书的话,可能在下个月,也可能到了一月,具体待定,稻草会在书友群通知。   依稀记得北颂完结的时候,有很多兄弟姐妹们说等稻草开新书,稻草也信了。   可开了新书以后,许多兄弟姐妹们都不见了。   也不知道再开新书,还有多少兄弟姐妹在……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