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继后她妩媚动人   作者:凝鹊   简介:【预收《皇后她比月色动人》,喜欢的宝宝,收藏呀】   ————本文文案————   魏莺莺是兵部员外郎的独生女,最是明艳动人。   一朝风云突变,魏家沦为阶下囚,魏莺莺投奔楚国公府,却被舅母逼迫嫁给昌邑王。   而就在她被强逼上花轿的那天,遇见了那个男人。   他环胸斜靠在府门口的大石狮子上,一双冷峻的凤眼上下打量她。   他一袭黑衣,束浅金发冠,冷峻威严,如天上雷祖睥睨天下。   她百感交集,那个昌邑府中妻妾无数,且已年迈近乎暴毙,为了谋一个前途,她深吸一口气,扯掉头上的红盖头,径直抱住了那个冷峻威严的男人,众目睽睽下,红艳的唇直接覆上了他的……   箫晏勾勾唇,大手挽住她的腰,深深还了回去。   秀美绝俗又娇媚可人,关键还很有趣。   他登基为帝五年,还是头一回见这般女子。   【2020年12月24日留】   【图片和文字已获授权】【双处】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搜索关键字:主角:魏莺莺;箫晏 ┃ 配角: ┃ 其它:   搜索关键字:主角:魏莺莺;箫晏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新文预收《皇后她比月色动人》   立意:奋斗是青春最亮丽的底色 第1章 妩媚 下一本开《皇后她比月色动人》……   冬日的天气很冷,但是却没有风,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颇有些风和日丽的调调。   街上端的是一派风和日丽,天下太平,但是昌邑王府却鸡飞狗跳的。   昌邑王妃那一肚子嫉妒憋闷的火直接烧到了楚国公府。   为的不是旁的,而是楚国公的外孙女——魏莺莺。   楚国公府大房主母王氏听了丫鬟报告的话,一张薄薄的吃了人般红艳的唇微微一勾,“还是许诺外室?”   丫鬟讪讪点头,“昌邑老王爷说非要纳了表小姐为外室,惹得昌邑王妃险些打上门来。”   王氏伸着刚染好的指甲,嘲讽一笑,“她不敢~纸老虎罢了。”   昌邑王妃的确是纸老虎,但是对付起昌邑王和府中的那些妾室,可是真真的厉害。   这次闹得鸡飞狗跳的,就是昌邑王受到侧妃的挑拨,借着醉酒找昌邑王妃要银子花。惹得昌邑王妃妒火滔天,当众赌气将老昌邑王偷人的事儿,当着下人一件件抖搂了个干净。   昌邑王平日虽然惧内,但是被当众打脸,自然也气急败坏了,到了院子里扔给昌邑王妃一句,“我是定要娶了楚国公的外孙女,定让你无可奈何!”   昌邑王能说这话,自然是王氏之前给他许诺过的。   不过王氏现在却故意拖着昌邑王。如今的昌邑王年近七十,当初许诺将外甥女魏莺莺许嫁给他,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儿子谋一个户部的差使。   现在这事儿被昌邑王妃那个妒妇知道了,她就更不着急了。她如今更要拿着魏莺莺拖住昌邑王,好让自己的儿子有更高的枝儿攀。   王氏朝着丫鬟吩咐道:“去,说莺莺身子不适,不适合见客。”   丫鬟看着王氏的脸色,忙出去回话了。   王氏是楚国公府大房主母,是魏莺莺的大舅母,是个极度有手腕的女人,嫁到楚国公府没一年,就掌管了府里的库房钱资,在后宅的事儿上,她说一没人敢说二。   莺莺刚投奔楚国公府时,这王氏忙前忙后,好生一副温柔善良形象,甚至还带着她去了白马寺祭祀祈福。   府里的人还以为王氏是因为之前夭折了个女儿,所以才对表小姐魏莺莺格外的好。   只是谁也不知道,王氏只不过是看中了莺莺那张脸儿,远山黛眉丹凤眼,端的是妩媚婀娜,风光霁月。   就那一眼,王氏就知道用好了这颗棋子,日后必定攀权扶贵,青云直上。   所以她对魏莺莺无敌的好,好到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能这般。   脑中想着,脚也不由自主地朝着梧桐院去了。   院子里静静的,半开的门透出些淡淡的香。王氏进门坐在绣墩上,吩咐下人将煲好的热腾腾的鸡汤端上来。   “舅母~”一声轻轻的柔柔的声音隔着纱幔传来。   王氏转头,只见一只白玉般的手掀开软软的纱幔,一个少女轻轻柔柔的朝她走过来,秀眉凤目,云鬓雾鬟,端的是绝色妩媚,像是天上的小仙女偷偷下了凡。   王氏盯着看她,她便抿抿唇低下了头,那双流光转盼的眸子微微敛着,恨不得把人心尖儿都揉了进去。   王氏起身,拉住她那双柔腻的小手儿,“莺莺过来,舅母专门吩咐人炖了补身子的鸡汤,还是切了火腿片一起炖的。”   莺莺乖乖地随她坐在椅上,闻到那股香喷喷的鸡汤味,却瞬间胃口全无。   这是大舅母王氏第三次来梧桐院,说的都是同一件事:让她嫁给年近七十的昌邑王。   王氏当着楚国公府的人夸奖昌邑王多好多好,楚国公和老太太又恰巧下了江南,府里也人管的了王氏,也没人敢说句旁的。   可是魏莺莺却听见下人私下嚼舌根子,说昌邑王放荡好色,后宅女人无数,加上昌邑王妃善妒,府里整天乌烟瘴气的。   “听说昌邑王年近七十……”魏莺莺看向王氏,声音软软的带了些祈求。   “年近七十也是王爷,你过去便是侧妃。”王氏握住莺莺的手,力度微微有些重。   “等祖父回……”   话还未说完,只见王氏长眉一拧,凌厉地看向莺莺,“你拿他们压我?”   “舅母,莺莺不敢,只是祖父和祖母说过莺莺的婚事由他们做……”魏莺莺柔和地看向王氏。   “他们此次下扬州,兴许三五年回,也八成住的习惯,索性就不回了,莺莺难道要等他们一辈子?”王氏毫不为意,她把魏莺莺送进了昌邑王府,那二老爷说不得什么。   生米煮成熟饭后,谁还能管上谁。   见到莺莺依旧犹疑,王氏拧眉,颇有意味道:“或者你当真以为苏隆钟意你,然后会八抬大轿来娶你?”   “……”莺莺低下头,并不说话,白白的脸儿上泛了红。   王氏见状,嘲讽地挑挑眉,说道:“前日永安公主醉酒,苏隆不顾男女大防,和公主同乘一辆马车回宫。你觉得他会娶身份贵重的公主,还是你这个近乎灭门的魏家女?”   魏莺莺听到这儿,心里不由一颤。   她与苏隆不过是一面之缘,不存在王氏说的那般情深。再者苏隆是京兆尹嫡长子,她魏家此刻却因为“蓝氏案”近乎落得家破人亡……   现在的她不过是投奔外祖母家的孤女,如何跟公主相比。   魏莺莺微微看向窗外,细白的手指捏着帕子,娇声道:“舅母,莺莺从未奢望苏公子。”   王氏见她这般,不由笑着重新拉住她的手,沉沉道:“这世间的男人都聪明着呢,尤其是在婚姻上,算计的很。”   说完一双三角眼不住将莺莺打量,见她敛着眉眼,一缕长发顺着肩滑下来,委屈可怜的让人心疼。   “他苏隆对你好,你觉得他就不会对旁的女人好?”王氏给莺莺盛了一小碗鸡汤,端到她手边,道:“拿着感情当饭吃的女孩子是最傻的,莺莺,你定要听我的,这样未来才有个好前程!”   说完王氏又盯着莺莺,见她目光转圜,红唇欲张非张,有话欲说非说的美丽模样,不由微微眯眼。   心叹道,声音温婉娇柔,一张脸儿又生的妩媚可爱,怎么看怎么是让男人心神荡漾的——尤物。 第2章 亲戚 飞上枝头的是亲,跌在泥里的是弃……   说起苏隆,王氏对魏莺莺的确是有隐瞒的。   因为苏隆的确是对魏莺莺认真过的。   前天,苏隆来国公府办差,顺便向王氏表达了自己喜欢倾慕表小姐魏莺莺的意思。   王氏看着一脸认真的苏隆,不由笑着拨了拨茶,“莺莺虽家世中道没落,但可是我们国公府的掌上明珠,苏公子要求娶,怎么也要考个状元来才是。”   府里的人听了还以为王氏当真要将魏莺莺许配给苏隆,便附和着一阵哄笑,“现在的少年……都是勇敢的很……呵呵……”   而那苏隆听到众人的揶揄,则默不作声,低垂着头,一张腼腆清秀的脸涨得险些滴出血来。   过了好半晌,待看向王氏,却捕捉到王氏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待众人走后,王氏脸上的笑立刻化作了盛气凌人,“苏公子,老实说,你们苏家都已经流落到了下三流。你这样的男人,莺莺是看不上的。”   王氏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晃眼,毫不遮掩对苏隆的讥讽。   从楚国公府出来的苏隆,脸一直僵着直到旭日东升……   这也是苏隆选择送永安公主的主要原因,因为实在伤透了心。   其实莺莺在王氏进院子前,刚听婆子嚼舌根子,听到了这一桩事儿。   王氏竟然说谎,甚至把她描述成了一个利欲熏心的女孩子……   从一开始,王氏就没对她讲舅母、外甥女的情分。对她好,不过是为了利用。   王氏心思精明,自然一眼就看穿了莺莺的想法,索性也不遮掩,直接摊牌道:“这两年大梁灾荒不断,流民衣不遮体涌入京城,皇上此刻对京兆尹不满的紧,京兆尹现在把整个希望都寄托在苏隆身上。”   莺莺看向王氏,捏着帕子的手微微蜷起。   “便是我那日不退了苏隆,他也会离开你,你一无所有,只能成为他的负担。”王氏抿了口茶,继续道:“现在永安公主以苏隆母亲的名义开设粥堂,赈济灾民,他们苏家恨不得逮住永安公主这块免死金牌。你便是进了苏府,苏家二老爷容不下你!”   二老容不下,这话猛地落下来,像是把魏莺莺的心脏狠狠一揉。   魏莺莺缓缓转过头来,一双澄如秋水眸瞬间变得失落凄凉。   王氏见到她这幅模样,便抬起帕子微微擦了擦唇。她在后宅浸了这些年,就是老太太也算计不过她,更何况是一个温婉善良的小姑娘。   王氏见莺莺睫毛垂着,有泪珠儿在眼眶里微微打转,便又伸手将她的手拉过来,“昌邑王虽是老了,可是毕竟是王爷,你父亲被蓝家牵连,无辜入狱,你总要学着借力,救你父亲。昌邑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叔,他说一句话,你父亲不就能出狱了?”   说完,王氏抬手轻轻摸了摸魏莺莺的后脑勺。   这时候,外面下起了雨,雨势极大,下人叮叮当当的在外面收拾东西。   有小厮快步往梧桐院这边来,欢欢喜喜的顶着一脸的雨水,朝着王氏说:“送进宫里当女史的乔大姑娘,因御前伺候得宜,封了贵人……”   王氏听了很高兴,急匆匆的走了。   外面的下人也都忙忙碌碌喜气洋洋的,只留下站在窗边发怔的魏莺莺。   飞上枝头变凤凰,飞不上枝头的又是怎么一种下场……   魏莺莺走在雨里,没精打采地盯着路上一颗颗铺的齐整的鹅卵石,脑中空荡荡的,什么都不想干,什么也不愿想。   正在这时,忽听见前面猛地响起一声嘹亮的把掌声,“贱婢,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竟还敢勾引堂哥!”   魏莺莺抬头,看到一个穿着蓝衣的少女,约莫十五岁左右的年纪,一张微微圆的脸儿,薄薄的唇,眼睛漆黑灵动,就是通身带着一股跋扈。   “让你给我捶腿,你这小贱蹄子怎么就锤到堂哥身上去了!?”那蓝衣少女拧着眉,眼睛带着一股狠辣恶毒,“来人,把她手砍了,赶出府去,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魏莺莺听了,细细的眉紧紧皱起,刚要说话,却见那蓝衣少女走过来,一双大大的眼睛上下打量莺莺,“呦呵,这不是要嫁给昌邑王的莺姐姐,说到底姑妈还是疼你,给你寻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听她口中的姑妈,魏莺莺才想起跟前这蓝衣女子是谁。   这蓝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王氏的亲侄女——王容嫣。是王氏四弟的庶女,因貌美被王氏看中,常年养在府里。   只是这王容嫣天生是个轻贱命,学不得什么,便骄傲到了天上,恨不得整个天下都是不及她的。   只是因着王氏的干系,没人敢招惹,因为她马上就要被王氏送入皇宫选秀。   莺莺从未想过跟她多交流,可是这王容嫣却是早早就盯上她了。   王容嫣容色娇艳,王氏也时常夸赞,可是自打魏莺莺进府,她就一下从天上摔到了地上,摔得跟一滩烂泥一般。   听下人说,王氏私下夸奖魏莺莺,说是十个她都比不得魏莺莺,为此她心里嫉妒的发狂。   所以上下打量了莺莺后,王容嫣笑着弯唇,“你也别觉得我狠,这当家主母都是这般,莺姐姐日后进了昌邑王府可要伏低做小,安安顺顺的,免得被昌邑王妃剁了手脚送回来恶心人。”   莺莺听了这句话不由抬头,这才发现王容嫣目露寒光地望向自己。   王容嫣红唇微微一弯,拔下发髻上的簪子,垫着脚要往莺莺的发上插,却见莺莺微微侧身躲开了。   王容嫣弯弯的眉蹙起,刚要张口说话,却听莺莺道:“姐姐不如妹妹懂得人情世故,一会子就去找舅妈说,让妹妹嫁给昌邑王,免得失了国公府的礼数。”   王容嫣听了,顿时气黑了脸,伸手抓住莺莺的衣袖,“你!!”   正在这时,不远处几个小厮抄着家伙朝着北面去了,吵嚷道:“赶紧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王容嫣抬眼,朝着领头的小厮问道:“这是吵嚷着做什么,闹得人心烦!”   那小厮见到是王容嫣,便赔笑道:“吵了姑娘了,是前阵子送到武国公府的史大姑娘,不守妇德,惹了武国公府世子厌恶,这般不中用还敢跑回来惹夫人厌恶,这不小的们要绑了她给武国公府送回去。”   这话一出,王容嫣拧起的眉头顿时怔住了。   这史大姑娘和乔大姑娘都是王氏的远房亲戚,一个封了贵人成了正儿八经的娘娘,成了王氏器重的;一个被武国公府世子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成了王氏口中的“不中用”……   如今她和魏莺莺站在这儿,未来,谁又是史大姑娘谁又是乔大姑娘?   莺莺看着被五花大绑近乎疯癫的史大姑娘,不由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   亲戚,亲戚,谁是谁的亲,谁又是谁的弃……   “说到底,飞上枝头的是亲,跌在泥里的是弃……”莺莺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池塘,淡淡一句。   王容嫣听到这句,才从呆愣中回过神。随后看向莺莺,挑眉炫耀道:“姑妈还是疼我的,我日后会进宫封为娘娘,比你不知高了多少地位去!你且自求多福,好好盼着你那老头子夫君别提前死了。” 第3章 天子 一股天然的君王气场,让人不敢造……   王容嫣走了,她那句话却像是一柄尖刀,稳准狠地插在莺莺心头。   那个昌邑王,年近七十,荒淫下流……   莺莺站在雨里,细细密密的雨落在她的睫毛上,一张秀丽绝伦的小脸儿带着苦楚。   如今外祖父母都下了扬州,大舅母王氏在府里只手遮天的,她一介孤女,又该如何?   正想着,南边又有来送新衣裳婆子,见莺莺站在雨里,忙道:“适才夫人命人来传话,让表小姐试穿新衣裳,要是不合身,今晚就得拿去修改。”   莺莺抬眸,看到大红色的衣裳,上面绣着鸳鸯纹,领口处镶嵌着上好的羊脂白玉装饰,看上去极为华贵,华贵的近乎腐烂了一般,让人瞧着恶心。   莺莺眉头微微蹙起,看到那刺眼的红衣和鸳鸯纹,益发觉得自己委屈。   莺莺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搭理那捧着红衣的婆子,径直回了梧桐院。   她觉得自己要给下扬州的外祖父和祖母写一封书信,把王氏私下做的这些腌臜事儿全都告诉他们。   只是不想,她信还未写完,就有人把在院子外,直接将信拦下了。   魏莺莺觉得自己投奔楚国公府,像是进了贼窝,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大舅母私下竟干这些勾当,也想不通王氏建立这般庞大的权势网,究竟要做什么……   这些问题尚未理出头绪,罚抄写女戒百遍的刑罚先到了。   且随之而来的还有昌邑王送给王氏的一封荐书,举荐王氏儿子入户部,直接空降正五品官职。   这正五品是王氏一直梦寐以求,她之前就给昌邑王后宅塞过姑娘,只是那姑娘使劲浑身解数也未能为王氏儿子谋到这个前程。   昌邑王放荡,但是又擅长拿捏人的软肋。他深深知道王氏为她儿子筹谋户部这个位置很久了,他此次为了得到那个婀娜妩媚的魏莺莺,自然会快准狠地投王氏所好。   王氏私下往宫里送貌美的女人来打造权力网效仿的便是前朝平阳公主。只是王氏野心更大,不仅往宫里送,还往京中王侯将相府里送。   见到王氏亲手斟的香茶,昌邑王风流浪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鄙夷。   只客套了几句,昌邑王便直入正题,“贵公子明日便可入朝为官,只是本王何时可得美人共卧,沉醉香梦?”   听到这话,王氏捧茶的手微微一顿,表情带着为难,道:“昨日,我那外甥女淋了雨,这会子正发烧,刚用了汤药,今日怕是不能纳了去。”   昌邑王悠然道,“呵,说的也是,贵公子入朝也要走些流程,明日怕是也不能为官。”   这一句直接就唬得王氏心里一惊,忙赌咒发誓,“我绝对不欺瞒王爷,否则天打雷劈。”   昌邑王靠在椅子上,一双老眼打量王氏,“你这条命,本王不在乎。”   王氏忙笑了笑,又低低道:“今日老爷带着府里的哥儿、姐儿去祭祀祖祠,梧桐院没人……”   昌邑王听了,顿时笑的猥琐,斜睨王氏一眼,道:“她是你外甥女,你当真如此?”   王氏合上茶盏,淡淡道:“无毒不丈夫,况且莺莺能服侍王爷,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昌邑王笑着看向王氏,“可安排妥当了?”   王氏起身,望向梧桐院的方向,“这会子吃了药睡着呢,王爷开门小心些。”   昌邑王面上挂着笑,眼底却浮现出一抹讥讽,最毒妇人心,果真如此。   梧桐院前几株杨柳的枯枝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莺莺只觉得自己发烧,烧的跟块烧红了的烫铁一般,身子又冷。   浑浑噩噩间,听到房门呮呀一声响。   莺莺以为是送茶水的婆子,便没有动身,不想下一刻却有一重物跨过她的锦被,随后重重压在她的身上, “救命……救……”   话还未说完,两片带着腐臭味儿的唇便落在了自己的长发上,莺莺心中惊恐,挣扎推脱,奈何发烧烧的力气全无,待下刻却见一衣着华贵头发半白的男人不安分地朝她的胸部探来。   “救命……救”莺莺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呼喊,不想那男人大手重重捂住她的唇,“不要怕,我是昌邑王,你未来的夫君。”   听到他粗喘的声音,莺莺只觉的全身都像是蚂蚁爬过一般,恶心又厌恶,挣脱却又无力,昌邑王见状,熟稔地一把抽开她衣裙上的束带,急不可待地朝着莺莺的唇覆上去。   不想下一刻,唇间一股剧烈的刺痛,一股血腥味儿在口腔间流转,那小姑娘居然像野猫儿一般咬了他。   昌邑王纵贯花丛多年,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不由微微抬头,挑着眼角的皱纹盯着自己身下的女人。   “王爷是大梁贵胄,端的要为大梁效力,何苦折辱逼迫我一个孤女。”   昌邑王听了这句,不由抬手擦掉唇上的血,这还是头一回有女人敢指责他。他伸手掐住莺莺的脖子,指尖传来的滚烫不由让他重新看向莺莺。   一张发烧病的几乎苍白的脸儿,一双转盼的眸子,泪珠儿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委屈又可怜。   王氏听到动静,又忽然听不到动静,便慌慌张张地敲门,却猛地迎头撞见昌邑王。   王氏胆怯地扫了昌邑王一眼,却见昌邑王冷睨她一眼,皱眉道:“请个郎中给她好好瞧瞧。”   听到这话,王氏脑袋忽然发懵,半晌忙见风使舵道:“一早便请了,只是……”   话还未说完,就被昌邑王打断了,“好生照料,过几天本王会带着聘礼来,纳为侧妃。”   王氏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了这桩缘由,不由笑笑道:“王爷这般疼爱莺莺,她当真是八辈子修来的。”   昌邑王听了也不接话茬,哼了一声,便走了。   王氏面色平静,朝着莺莺的院落扫了一眼。   昌邑王那等放荡好色的,竟也魏莺莺跟前变得略有风度,不得不说自己那个外甥女是有令男人收心的本事的。   “来人,去请宫里的太医,好好替表小姐诊断诊断。”王氏朝着走过来的婆子吩咐了一句,脸上的情绪变化莫测。   待太医进了梧桐院后,莺莺已经烧的迷糊过去了。   毕竟之前是被娇养的姑娘,这一回她当真是被昌邑王给吓到了。   迷糊间觉得自己的腕子被捏住,忽然昌邑王那张老而腐朽的脸猛地覆上来,吓得她满身的冷汗……   “风寒倒也无大碍。“林太医将手从莺莺的腕子上移开,看向王氏道:“只是似乎惊吓过度,需要歇养个十天半个月。”   王氏点头,“这是自然,有劳林大人。”   林太医合上药箱,临走前又扫了一眼床上微微合着眼的秀丽姑娘。   待林太医走了,天已经黑沉下来,南边的天空挂着几颗稀疏的星子,一闪一闪的。   王氏脑中盘算着昌邑王这档子事儿,忽然一个蒙面黑衣人从墙上跳下,熟稔地将匕首紧逼在王氏的脖颈上,微微一道血印子。   “饶命。”王氏见风使舵的示弱,想要将这黑衣人拖出,好让府中的小厮擒拿。   但是这个蒙面黑衣人明显训练有素, 一双冷冰的眉眼没有半分波澜,拿出大内令牌沉沉道:“皇上微服出巡,准备雅舍,不可声张!”   王氏听到这话猛地怔住了,随后扭着僵直的脖子,偷偷瞄了垂花拱门处一眼。   只见雕着如意纹的垂花拱门处,那男人一袭黑衣,身形挺拔高大,面容丰神俊朗又明俊逼人,只是眉宇间极为冷淡威严,一股天然的君王气场,让人不敢造次。 第4章 初吻 微凉又霸道地吻上她红滢的唇……   见到垂花拱门处的冷峻男人,又细细打量了一眼他袖边儿上绣的勾云纹,王氏心里一惊。   她听刚封了贵人的乔大姑娘说过,说当今皇上最喜欢的便是勾云纹。   在看看男子的年纪,约莫二十余岁的光景,算算初始登基的日子,正好是这个年纪。   王氏倒吸了口冷气,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脖子处伤口疼,忙跌跪在地上,想要行大礼。   而那冷峻疏离的男人目光望着远方,并没有半分与王氏搭话的样子。   正在这时,忽然一穿着蓝色长袍的少年进了垂花拱门,墨发高束,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天然的神采飞扬、肆意不羁。   王氏偷偷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认出跟前这轻狂不羁的少年,正是大梁十四王爷——淮王箫牧。   淮王见自己二皇兄冰冷着脸,便笑着依靠在一旁的歪脖子树上,朝着王氏勾唇笑笑道:“免了,起来吧。”   王氏头回遇见这等最尊贵的人,尤其是皇上箫晏竟也来了!想要讨好,却又担心因为冒失莽撞而惹恼了贵人。   淮王笑嘻嘻地盯着王氏,想要逗逗王氏,被身旁的二皇兄一瞪,立刻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不必紧张,本王和皇上此次微服出巡,恰好路过,顺便来瞧瞧国公。”   王氏这才松了口气,忙去安排房舍去了。   王氏一走,箫晏斜睨淮王一眼,“记得出来的目的。”   淮王怏怏扭头,恰好看到箫晏的侧脸,凤目长眉,面色如玉,极其俊雅,就是通身都透着一股寒意,冷肃的让人招架不住。   “查南疆使臣和楚国公的关系,臣弟记得清清楚楚。”淮王伸着懒腰,一边打哈欠一边说着。   只是说归说,他来国公府可不是为了查楚国公,而是为了昌邑王口中的绝色美人。   淮王平日玩世不恭,经常和昌邑王一起赛马,谁要是赛马输了,必要说出一件与美人的乐事。   昌邑王在房事上花样很多,他们是最喜欢听的。只是这次稀罕的是,一个小美人儿娇娆的竟然让昌邑王那个老色鬼收了放荡,起了怜惜。   而这个小美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国公府的表小姐——魏莺莺。   说白了,淮王他就是来看昌邑王要纳的小美人儿的。   他远没有他皇兄箫晏冷峻正经,南疆使臣的要事,他是从没放在心上的。   声声的更鼓从远处的白马寺隐隐传来,青桐园的灯笼一盏盏如星光亮起,微微烛光在梨花木桌上闪闪烁烁。   王氏见箫晏和淮王进屋,便朝身边的婆子道:“让容嫣过来奉茶。”   婆子听了,立刻心领神会的去了。   王氏一直把王容嫣悉心培养,为的就是送进宫选秀,如今天子箫晏都来了,她怎么会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   只要抓住此次机会,明日自己的侄女定然会被册封为娘娘。   所以,王容嫣妆容精致的捧着香茶进了房。   房门一开,一抹幽香伴着茶香扑鼻而来,淮王抬头,只见王容嫣一张秀丽的小脸儿,眉目灵动,当下便脱口道:“呦呵,怎的让如此婀娜姑娘奉茶,来,给本王。”   淮王伸手去接茶,微凉的指尖顺势划过王容嫣的手儿,滑不溜丢,很软腻。   淮王打量跟前的王容嫣,王容嫣羞的脸涨红。   箫晏端坐在正座上,一双浅色俊雅的眸子目不斜视,手里的玉坠子却重重一顿,吓得淮王都一哆嗦。   王容嫣抬头,看到正座上一袭黑衣的冷峻男人,一下就晃了神,世间竟真有这般仙人之姿的男人。   淮王见状,微微咳嗽了一声,冰冷了一度语调,驱赶之意非常明显道:“有劳姑娘了。”   王容嫣听了立刻红了眼,想要说什么,却见两人都冷冰着,只能无奈出来。   王氏见到被赶出来王容嫣,差点气翻了眼珠子,头一回重重骂了王容嫣一回,“简直无知,让你去皇上跟前,你倒好,蠢笨的连正主都认错!混账!”   王氏气的一宿没睡着,梧桐院的莺莺更是如此。   眼前的红嫁衣,天未明就响起的丝管弦乐,还有拿着绳子重重给她开脸的婆子。   歌舞声乐益发热闹,魏莺莺一身红嫁衣一步步朝着门口的花轿去,不是明媒,自然惹人非议,她明显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道目光。   昌邑王跟他正妃赌气,故意拿着八抬大轿纳她为侧妃,但是却根本不来娶,只是差人走这么一遭。   单是这么一遭已经把昌邑王妃气的火冒三丈,她魏莺莺怕是进了府门,就活不到明天。   细细的风微微吹着,恰好将红盖头的一角吹起,淮王环胸依靠在大门上,待看到盖头下那张脸儿,顿时就呆住了。   红彤彤的盖头,如火的日光,照在她脸上,一双清秀又妩媚的眉目,干净的好像是天山上的池水,他素来会形容女人,但是见到魏莺莺那张脸儿,他忽然觉得美若天仙这个词都俗气。   淮王就那样盯着魏莺莺看,眼底深处带着一抹烈火般的兴致……   魏莺莺觉得有道极为炙烈目光投来,借着盖头寻了过去,刚要看到忽然被喜婆子一拽,入眼的就是石狮子旁站着的冷峻男人,眉目清雅又冷若冰霜。   她入神地看着那个冷峻的男人,而他也正好移过目光来,   就在这时,喜婆子捏住魏莺莺的胳膊,道:“时辰到了,姑娘早早上花轿,一会子可就是昌邑王侧妃了,可别耽误了洞房花烛!”   这句洞房花烛可算是插在了魏莺莺的心尖儿上,她不要嫁给那个比祖父年纪还大的昌邑王,她不愿接受被王氏摆布的命运,她救父亲,也定有旁的法子……   法子就是——跟前那个冷峻男人。   想到这儿,魏莺莺深吸一口气,扯下红盖头,一步一步朝着箫晏走去,喜婆子忙要拉,却被王氏瞪了一眼。   箫晏敛眉看着跟前这个越走越近的小女子,他不喜女色,更不喜女人主动,他是做好了要一剑剐了那个穿红嫁衣的祸水的。   可是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下,那个婀娜妩媚的祸水垫着脚亲在了他的唇上。   他箫晏是大梁天子,素来开山劈路、决断乾坤,素来不喜女色,可是当魏莺莺毫无防备地贴在他的唇上,这才发现,脑中一片空白。   那样的绵软香甜,像是邪药一般让他甚至有些不知怠足地想直接要了她。   但是他箫晏又是何等克制冷淡的男人,饶是如此,还是冷了眉眼的将她深深盯着。   喜婆子当真着急了,这是昌邑王的侧妃,当街让旁的男人给亲了,昌邑王知道了还不得削了她的脑袋。   喜婆子忙要冲上去,却被王氏微微伸脚,搞得摔了个狗吃屎。   王氏眼中精明闪过,在箫晏跟前,昌邑王算的了什么。   再者她瞧的清楚,当今大梁君王被“祸水”亲了后,没有愠怒没有一剑剐了她,那双俊雅的凤目里全是明目张胆的占有欲。   魏莺莺听见喜婆子摔得“哎呦”一声,便一下抓住了男人的手,一双清澈的眉眼全是祈求。   她走投无路了,她只有这一根浮木,她当众亲他已经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勇气。   他若不应,她当真不知如何再去讨好。   箫晏深深看着她,随后抬头冷漠地将手一根根从她手里抽出,魏莺莺泪珠一下在眼眶打转,几根红血丝浮在眼珠上……   不想,下一刻,腰身却猛地被人一圈,那男人敛着眉眼,一张俊脸直接低下来,微凉又霸道地吻上她红滢的唇。 第5章 上位 这世间,谁又能不算计   箫晏一吻下来,魏莺莺一张秀丽的小脸儿顿时如滴血般的红。   一旁的淮王环胸靠在府门口的大石狮子上,一双桃花眼微微挑着,稀稀疏疏地落在魏莺莺的身上,懒洋洋道:“魏姑娘实在眼拙,本王尚未娶正妃,你委实该扑过来亲本王的~~”   听到“扑过来亲”这四个字,魏莺莺白腻的脸儿更是羞赫的快要涨出血来,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她为了摆脱被王氏摆布的命运,走了一步险棋,也得到了跟前这个冷峻男人的回应,只是……淮王这句看似嬉闹的话,却是对她的当头棒喝。   淮王素来轻狂不羁,目中无人,可是对抱着自己的这位却是敬重有加,且鼻梁和唇又生的极为相似……照这般来看……   她魏莺莺竟……竟亲了九五之尊……大梁天子——箫晏!   这般一想,魏莺莺立刻就怂了,小手儿从箫晏腰上松开,讪讪地低下头,一双点漆的眸微微敛着,显得格外的玉承明珠、毓秀妩媚。   箫晏见她忽然又变得这般软怂,不由淡淡勾唇一笑。   而这一笑,倒是让淮王彻底打翻了醋坛子。   从一开始,他箫牧就是奔着魏莺莺来了,虽然一开始只是因为昌邑王炫耀,才过来瞧瞧。可是见美人落难,被迫嫁给年近七十的老翁这等下场,他淮王箫牧定是要拔刀相助的。   要不是那个喜婆子一喊,这魏姑娘亲上的就是他,而不是他的天子二哥。   而如今这幅场景,这般一见钟情,敢情他淮王箫牧就是个帮衬的冤大头!在整个大梁,在风月女人场上,他还没做过这种落寞的配角儿! 喜婆子那个缺德玩意儿!!   淮王一面意难平,一面想着旁的,忽然一抬头,见到王容嫣恶狠狠地盯着魏莺莺,那眼神里的恶毒,吓得人不由要抖上一抖。   王容嫣昨日里认错人了,被王氏狠狠呵斥了一顿,恼恨的要命。她今日本想借着魏莺莺出嫁,寻一个契机跌在箫晏怀里,好搏一个前程……不想竟被她魏莺莺夺了风头。   王容嫣紧紧攥着拳,细长的指甲半嵌入肉儿里,一张小脸儿嫉妒的发白。   淮王靠在大石狮子上,笑吟吟看王容嫣接下来的举动。   果不其然,不到眨眼的光景,伺候王容嫣的婆子便铁着面皮,高声道:“来人啊!小姐昏倒了!”   一时之间,婆子丫鬟婆婆,声声呼唤,乱作一团,惊吓出声,乱作一团。王氏心底里不情愿发生遮挡事儿,毕竟昌邑王也不是好得罪的。   可她又是个有主意的,魏莺莺得了箫晏的青眼相加,假以时日便可封个宠妃,比嫁给年近膏肓的昌邑王好太多了。当初她是想让侄女王容嫣得了这好差事,既然无心插柳,索性就成全个柳成荫。   所以见到王容嫣这般故意,王氏还是见缝插针,说今日有病气冲撞,这一年都不宜嫁娶。   这番周折下来,整个纳妾之事算是告吹了,王氏见众人散去,才舒了一口气,朝着箫晏看了一眼,恭敬却又颇有意味地跪在地上道:“臣妇治理府宅不严,出了这等荒唐事,望皇上重罚。”   箫晏垂眼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心机妇人,“荒唐?”   王氏听到箫晏冷冰冰的话,当场就怔住了,君威,这就是君威,她想借着年岁倚老卖老,可是不想跟前的箫晏虽是年轻却是君威满满。   王氏脑中千万个想法飞奔而过,最后却口不择言一句,“臣妇说的是容嫣,昨日怕皇上换了地方住不习惯,特意煮了一夜的安神茶,这才昏了……”   箫晏听了,眼光微微扫过刻意显露自己细腰和小鸟依人娇软的王容嫣,冷声道:“朕素来不喜安神茶。”   说完,又低头看看了已经避开自己一大步的魏莺莺,雪白的小脸儿,眼睛望向别处,一副乖乖巧巧又陌生疏离的模样。   箫晏收回目光,看向王氏,“她!”   王氏听了立刻心领神会,忙磕头谢恩道:“臣妇必定好好待外甥女!谢皇上隆恩!”   “明日午时,朕要见到她。”说完,箫晏目不斜视,径直朝着朱雀大街方向去了。   王氏听了这句,一下跪伏在地上,心里的欢喜瞬间爆了棚。   待下一刻,却见淮王笔直站在她跟前,环胸朝她啧啧两声,“王夫人好大的算计,只是皇叔那边怕是要难办了。”   王氏惊恐地看着淮王,却见他蹲下身子,微凉的手挑起她尖细的下巴,“明日是皇叔的生辰,你顺水推舟的把魏莺莺送给皇兄,皇叔怕不是要拆了你这国公府!你怎么也该把她送给本王的,这样本王还能有别的法子宽慰宽慰老皇叔。”   王氏此番做派,的确是会惹恼昌邑王,只是王氏却是个见风使舵的女人,她早就想好了后路。   她等的就是淮王过来说这话。   王氏静静抬头,朝着淮王道:“其实容嫣煮茶并非单单为皇上,耗时间最多还是王爷那盏雪梅茶。”   淮王听了,一张明俊不羁的脸顿时一怔,随后却拍拍手冷笑,“你当本王是收破烂的?”   王氏听了,脸上一阵青黑,刚要解释,却听淮王冷笑道:“王容嫣是明年的秀女,好好安分等入宫的牌子。”   王氏见淮王面色不虞,便也不敢多说什么,忙低头答应。   淮王眯了眯眼,随后转到魏莺莺跟前,深深看着魏莺莺,随后高抬手重重压在她肩上,懒洋洋道:“你这丫头,眼光委实不好,该亲亲本王的。”说完也不顾魏莺莺的表情,径直伸着懒腰晃晃悠悠的走了。   魏莺莺看着淮王离开的方向,远远的巷口,昏沉沉的天,雪花无端一片片落下来,落在鼻尖上,微微的凉。   待回到梧桐院,房间里已经烧上了地炉暖炕,靠近她梳妆台的地方又摆了三个黄铜火盆,暖烘烘的。   可是王氏一进门,就呵斥婆子将那三只黄铜火盆熄灭了撤下去。   随后的梧桐院又是一片骚乱,谁也吃不准王氏这是做什么,但是大抵是为了表小姐魏莺莺今日的做派生气。   原本今日该抬去昌邑王府的,但不想竟出了这桩事,昌邑王自是不敢去跟皇上叫板,但是收拾一个日益颓没的国公府却是容易的。   虽说魏莺莺是暂时逃脱了王氏的算计,但是王氏日后却是难得,尤其是昌邑王闹到国公府大门上时,那是怎样一种熬法,用脚指头想想都能想得出。   所以看着火盆一只只被端走时,魏莺莺便知道王氏这是在刻意刁难自己。   她魏家尽管中道破败,但是从小却是被当做眼珠子一般的呵护疼爱,心性温婉而善意,所以尽管王氏这幅做派,她也没有半分的抵抗和不悦。   但是下一刻,王氏却一把夺下魏莺莺手中紧紧攥着的香囊,随后满脸寒霜地将那香囊扔到了窗外的寒雪上。   地上湿乎乎的,香囊一落在地上,就被脏兮兮的雪水打湿了……   魏莺莺皱眉,一双秀雅的眉目委屈地望着那只香囊。   “你今日闯下这般大祸,整个国公府都要跟着受牵连,那只香囊你觉得是皇上碰触过的,所以格外珍惜,可是这国公府的哪一样都是我所珍惜的,你丢了香囊觉得委屈,我国公府摇摇欲坠,我就不委屈!?”王氏说的眼圈发红,又抓了魏莺莺的手儿道:“我是你的舅母,自然盼着你好,你能得皇上青眼,我这做舅母的如何不开心?”   王氏就是这般,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明明是蛮横无理,可是却又让人说不出道不得,总归是个极为厉害的女人。   见魏莺莺一声没吭,王氏便又将她的手儿袖在暖绒的大袖里,道:“舅母知道你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甚至觉得我做事蛮不讲理。”   魏莺莺讪讪抬眼看向王氏,“舅母……”   王氏嗔了魏莺莺一眼,像哄小孩子一样的道:“你当真以为,舅母方才是刻意刁难为难你?“   魏莺莺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跟前的清茶。   “舅母是在教给你生存法则。”王氏第一次认真看着魏莺莺,“你选的男人是皇上,日后生存的地方是后宫,你方才觉得舅母扔你的香囊,就委屈的不行。那舅母告诉你,后宫比这要凶恶万倍。”   “为了博上位,耍心眼斗心思,防不胜防。”王氏望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雪。   她说的都是真的,后宅的几个女人争斗,比起诡谲的宫廷差的太远了……现在后宫只有皇后、温僖贵妃和瑾贵人,日后呢?   就魏莺莺这般心性,便是进了宫也活不过三天,所以她故意用香囊来教她。   为了前程也好,为了利益也罢,王氏都希望魏莺莺能在后宫扎下根,好好的生存下来。   “莺莺不想争,也不愿争。”魏莺莺想了半晌,还是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后宫这潭浑水,争,都未必能活下来;不争,就更走不长远。”王氏看着魏莺莺那张妩媚清秀的脸儿,“你既是不认同我的想法,我也不为难你,只是男人最珍惜的女人不是美艳绝伦,更不是天下无双,而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魏莺莺迷茫的看着王氏,细细的眉头微微一皱,“得不到和已失去……”   王氏瞥了一眼魏莺莺,蛇打三寸道:“苏隆成了永安公主的驸马。”   这一句话算是戳准了魏莺莺的命门,眼里的泪珠儿绕了一圈,顺着眼中猛地滑落。   “为了挽回苏家和京兆尹府,永安公主是最好的选择。”王氏冷静地朝着魏莺莺一句。   魏莺莺的目光渐渐清明,冷冰冰地望着窗外益发下大的雪。   说的是呢,这世间,谁又能不算计。 第6章 惊华 将来必定能隆恩泽厚,圣眷加身……   化雪天比前几日更冷了几分,院子里湿乎乎的,魏莺莺刚起身,就被冷气逼得打了一个怯怯的喷嚏。   原本魏莺莺是前几天就送进宫的,但是箫晏这几日忙着肃贪,整日整日忙的焦头烂额的,所以这事儿一来二去就推到了今日晌午。   雪水顺着房檐儿一滴一滴的落下,地上被马车轱辘一轧瞬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车辙子,一直从楚国公府延伸到了正德门。   到了下马石前,魏莺莺就见箫晏身边的总管太监邓公公提着浮尘,疾步走过来,“姑娘总算是来了。”   魏莺莺看着跟前的邓公公,一身红色的衣裳,一针一线皆是精致,讲话皆是客气而滴水不漏。   魏莺莺微微点头,一双清雅的眉目望着正德门后的红墙绿瓦,不动声色地默默叹口气:不爱宫墙柳……   只是不管爱不爱,日后这高墙大内就是她的归宿了。   “魏姑娘,皇上这些日子忙着朝政,您啊先在宫里安置下,待皇上处理妥帖了,自然会去看您。”邓公公唇角挂着笑,极为圆滑地朝着魏莺莺说了一句。   魏莺莺柔和地看着邓公公,一双眸子里带着轻轻浅浅的信任。   邓通起于微末,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才混上了总管太监,见惯了后宫妇人的眼神,有算计、有利用、有谄媚,也有敬重,但是唯一不曾见的就是跟前这小姑娘眼底的信赖。   也是冲着这份柔和的信任,邓公公才又多嘱咐了魏莺莺两句,“皇后娘娘是太后的外甥女,太后素来疼爱皇后娘娘,这回子太后去行宫养病,皇后娘娘也便随着去了。这会子,主事的是温僖贵妃,姑娘可仔细着,千万别开罪了她。”   说完,邓公公便转身朝着德阳宫掌事姑姑吩咐道:“皇上说将魏姑娘安置在德阳宫西配殿。”   德阳宫掌事姑姑贾瑞雪朝着邓公公点点头,便带着魏莺莺朝着德阳宫去了。   这德阳宫的主位先前是惠嫔,但是前年惠嫔染病去了,整个德阳宫便空着。虽说魏莺莺住的是西配殿,但是上头却没有主位压着,倒也轻松不少。   待安置下,掌事姑姑瑞雪便叫了德阳宫的宫女、太监来,将宫规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宣读了一遍,这一遍宫规下来,整个德阳宫的气氛就微妙了。   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魏莺莺得了箫晏青眼相加的,再加上瑞雪宣读宫规,他们总觉得这德阳宫的春天快要来了。   前朝就有一个梅贵妃,跟魏莺莺相似的身世,也是被先帝钦点入宫,后来经常讨先帝欢心,一跃成了宠冠后宫的贵妃……   如今凭借魏莺莺这天人之姿,他们自然会将魏莺莺跟前朝的梅贵妃相联系。   这一来二去的,德阳宫的宫自然自信了起来,每日洒扫也是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   而楚国公府这边儿,也不安静。   王容嫣自打那日装病昏倒后,就备受王氏冷落,找了王氏多回,最后跪在王氏房前一宿,这才得见了。   王容嫣毕竟是王氏的亲侄女,哭的梨花带雨的,王氏根本挡不住。加之王氏见王容嫣生的豆蔻年华,这样哭起来,倒是有几分让人心中一片软的姿色。   王氏原本就是要将王容嫣安排进宫选秀的,如今王容嫣又装极度渴望进宫争宠,她自然会找刚封了瑾贵人的乔大姑娘从中帮衬。   黑夜的街道无人,天上星光黯淡,天上下着雪粒子,北风吹得窗户微微的响。宫里尚膳监里吵吵嚷嚷的。   为的不是旁的,而是魏莺莺宫中的一个宫女被尚膳监的小太监拿着滚烫的粥泼了一手。   那般热的粥,自然是烫的起了泡,那小宫女哭得泪人儿一般,眼泡也红肿着。   原想尚膳监总管太监会骂那小太监,但不想他却脸挂寒霜的数落起那小宫女来。   数落了好半天,尚膳监总管才“哈”一声,对着那小宫女讥讽道:“这还不见的能飞上枝头呢,倒是张狂起来了,莫说烫你,便是此刻宰了你,你德阳宫那位没名没分的能做的了了什么!?”   这话一出,整个尚膳监便都哄笑讥讽,“温僖贵妃娘娘的血燕粥还没熬好,你还敢跟咱家要旁的,德行!”   受这场恶气,小宫女只能憋气忍耐,但是手背上烫了那一溜的燎泡,到了夜里却是疼的要命。   瑞雪取来消肿雪花膏给她敷上,也是一疼,激的那小宫女朝着魏莺莺指桑骂槐道:““说来姑姑也是好心性儿,伺候那等没用的,没名没分的还乱指使人,有本事自己去尚膳监!”   这小宫女被烫这一遭,不敢对着尚膳监发作,但是却对魏莺莺怀恨在了心。   魏莺莺听了也只当听不见,只是低头认真琢着手里的那块璞玉。   再过了没几天,大部分德阳宫的宫人便使银子走关系,被调拨到了旁的宫里。   正冷冷清清时,温僖贵妃身边的赵嬷嬷来了,说是温僖贵妃这回子忙过来了,要找魏莺莺说说话。   魏莺莺看着赵嬷嬷那张精明又阴森的脸,顿时心里微微起了一层疙瘩。   她进宫快有七天了,也被德阳宫的宫人甩脸子甩了七天,温僖贵妃作为协理六宫的主事,不会不知道。且更明显的是温僖贵妃是有意为难她,打压她。   想透了这层,魏莺莺便深吸了口气,随着婆子朝着温僖贵妃的中安宫去了。   中安宫是除了皇后居住的长乐宫之外,最靠近箫晏寝殿的。入眼便是金碧辉煌,有一种要艳压东宫的嚣张和野心在无形中蔓延。   赵嬷嬷领着魏莺莺从偏门进,魏莺莺抬头,只见温僖贵妃一身玫红色的衣裙,斜斜靠在贵妃榻上,染着丹寇的纤细手指轻轻按着眉心,颈上挂着一串红玛瑙,脸白如玉,秀眉纤长,明媚娇艳,的确是有艳压六宫的姿色。   温僖贵妃是一早便瞧见魏莺莺了,她双目微微抬起,在看到魏莺莺那张小脸儿时,眸底的漫不经心顿时凝固,一双弯弯的眉,不由紧紧一皱。   魏莺莺见温僖贵妃不问话也不发话,便静静地站在一旁。   温僖贵妃手指微微揉着太阳穴,双目微微合着,朝赵嬷嬷道:“可是办妥了?”   赵嬷嬷恭敬走过去,跪在地上轻轻给温僖贵妃捏腿,“回娘娘,那个贱婢已经杖毙了!一下等宫女竟敢勾引王爷,秽乱宫闱,已经按照宫规杖毙了!”   温僖贵妃红唇微微一弯,声音娇软却又嘲讽道:“心思用错了,恒王便是瞧中了她,也断不会明媒正娶的,谁会为了个身份低贱的失了自己的身份~~”   魏莺莺听到这话,也不应声,她知道温僖贵妃是借着杖毙宫女的事儿来敲打她。尽管心中不快,但是在后宫这个地方,张口辩驳本身就是错。   温僖贵妃斜睨魏莺莺一眼,见她乖顺敛着眉,一副认真听教训的模样,便没了折腾她的兴趣。   “吆~这不是魏妹妹~”温僖贵妃起身,朝着赵嬷嬷微微呵斥道:“既是来了,便要知会一声,让妹妹站的这般久。”   赵嬷嬷听了,立刻见风使舵地扶着魏莺莺坐在下首左侧的椅子上,道:“老奴昏了头了。”   魏莺莺也不深究,只是朝着赵嬷嬷道:“多谢。”   温僖贵妃听她柔柔软软的声音,长眉微微一挑,“本宫协理六宫事,实在忙,也没请妹妹过来。”   “娘娘言重了,是莺莺该来的,只是怕扰了娘娘。”魏莺莺起身,声音柔和,不卑不亢。   见到她这幅妩媚婀娜又兼具大家闺秀的温婉,温僖贵妃不由手指微微攥起,打量了魏莺莺半晌,才道:“知道你曾在楚国公府小住,想必和王妹妹关系不浅。”   话音儿刚落。就见王容嫣从里间儿纱幔里出来,横斜魏莺莺一眼后立刻换了谄媚的嘴脸,吹捧温僖贵妃道:“臣女虽然与她同在国公府,可是总觉得跟娘娘巨亲近,说起来娘娘才像臣女的姐姐。”   听了这话,温僖贵妃一双流光转盼的眸朝着赵嬷嬷看去,眼底的讥讽毫不加遮掩,“都说小门小户出刁民,如今见得这般活泼,本宫倒是真信了。”   赵嬷嬷听出温僖贵妃的意思,也斜眼看看王容嫣,疑惑瑾贵人怎么送来个真这般蠢笨又嚣张的货色。   魏莺莺眉头微微一皱,这个王容嫣的确是太小家子气了。   温僖贵妃收回目光,重新打量魏莺莺,挑眉道:“凭借魏妹妹的姿色,将来必定能隆恩泽厚,圣眷加身。妹妹若与本宫联手,长乐宫指不定就万象更新了。”   魏莺莺僵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听着温僖贵妃一字字一句句飘进耳朵里的话,她袖里的手微微蜷起,一张妩媚清雅的小脸儿血色全无。   王容嫣听了,也不顾旁的,直接跪在地上,朝着温僖贵妃道:“臣女愿为娘娘马前卒,力保娘娘入主长乐宫,凤仪天下!”   听了这话,魏莺莺手指都抖了。   这是后宫,不是王氏掌控的府宅,王容嫣这会子这般说,下一会子就传到皇后那里。这大不敬的罪,如何招架的了?   魏莺莺要拉王容嫣,却听温僖贵妃噗喝一下,上下打量她一眼,道:“她不顾你,你却是个有情义的。” 第7章 君恩 身在后宫,尔虞我诈,君恩便是最……   魏莺莺听温僖贵妃话里有话,小脸儿不由白了下,低低地说:“同在楚国公府,总是有些亲戚关系在……”   “亲戚关系?”温僖贵妃一双螺子黛描的细眉微微一挑,红唇轻蔑一勾,“正是你们这番亲戚关系,要不然本宫还不知道你和京兆尹的公子有这么一桩缘分。”   听温僖贵妃这么一说,魏莺莺眉头微微皱起。   “你若心系于他,便只管嫁了便是,非要嫌贫爱富的选了老皇叔,到底是七十岁的人,能活几年呢?”温僖贵妃敛眉转着手指上的戒指,“让你舅母好生羞辱,又说苏家下三流,又说你瞧不上他的,敢问魏妹妹家世又是下几流?”   听温僖贵妃将王氏办的事儿全部压在自己身上,魏莺莺不由转头看向王容嫣。   “原是莺莺傻,一颗心总是攀附着权贵,要知道苏公子可是个良人,再说了选个老的那般的,便是能动,又有什么乐子!”王容嫣用帕子微微掩住嘴,一双微微眯着的眼儿里透着放荡和愚蠢。   温僖贵妃毕竟是大家族里教养出来的女子,听到王容嫣这等放荡粗鄙的话,当场便朝着赵嬷嬷使眼神儿。   赵嬷嬷心领神会的去了,王容嫣却是不知所谓,依旧话往粗鄙处讲。   温僖贵妃静静地听着,半晌忽然看向魏莺莺,低沉着语气道:“男女深情倒也无妨,只是忘记了男女大防却是大事。”   魏莺莺听到温僖贵妃这番话,又是有关苏隆的,便在脑中细细过了一遍。   当时魏家被“蓝氏案”牵连,魏莺莺父亲被刑部抓走,整个魏府乱做一团,当魏莺莺被那些慌乱逃走的奴仆快要撞到时,苏隆拉了她一把,之后因为她染了风寒发烧,苏隆便在客栈照料她一宿。   但是就只是照料,再无旁的。   魏莺莺抬头,见到唇边噙着浅浅笑意的温僖贵妃,不由心里微微一紧。   温僖贵妃挑着长长的指甲,接过赵嬷嬷递过来的凤仙花汁,细细的涂抹了片刻,淡淡道:“本宫是信你的,只是这男女私自在外过夜……你又身在皇宫,传了出去,难免有损皇上的颜面。”   听到这话,魏莺莺微微地苦笑了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如今不管说什么,都会坐实了她与苏隆曾一夜相处的事,便是温僖贵妃不管,污了名节却是真真的。箫晏是大梁天子,素来冷峻自矜,怎么会碰一个污了名节又“嫌贫爱富”的女人。   魏莺莺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抬眼看向温僖贵妃,只见她一张娇艳无伦的脸儿算是算计和笃定。   从一开始,温僖贵妃摆的就是一场鸿门宴,而且一石二鸟的要除掉她和王容嫣。   温僖贵妃看着魏莺莺,一双明媚的双眼带着得意。   她素来没有容人之量,她是老早就想除掉魏莺莺的,只是箫晏将魏莺莺安顿在德阳宫,让她暂时收敛住了性情   德阳宫原本是惠嫔的主位,惠嫔病逝后一直空着,钦点魏莺莺住德阳宫,就是给魏莺莺自由,不想让旁的女人压着魏莺莺……只是箫晏越是这般对魏莺莺,温僖贵妃心里的妒忌就越滔了天,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正在气头上,王容嫣那个蠢货为了讨好她,专程送来了魏莺莺和苏隆曾同屋待了一宿的秘密。   事实上,温僖贵妃早就看穿了魏莺莺这等温软柔和脾性根本不会幽会苏隆,苏隆那等胆怯温和的自然也做不出什么来,但是她要的就是这男女私会的流言,还要这流言传到太后那里去。   魏莺莺看向温僖贵妃,低低道:“莺莺自请离宫。”   温僖贵妃轻轻靠在贵妃榻背上,唇角一勾,阴毒道:“本宫自会送你去个好地方!”   魏莺莺抬眼,只见赵嬷嬷又起身从偏门出去了。   温僖贵妃起身,走到魏莺莺跟前,白腻的手捏住魏莺莺的下巴,“本宫也是为了你好,待会会有验身的婆子来,魏妹妹可要老实些,婆子们粗手笨脚对的,免得一个不仔细伤了妹妹。”   魏莺莺听到温僖贵妃这话,眼里立刻泛起了泪珠儿,温僖贵妃是诚心的,她是早就找好了那些婆子使坏,要在验身过程中故意破了她的身……   看着魏莺莺泪珠儿顺着脸颊下来,王容嫣眼中带着恶毒的痛快。   她原本是奔着瑾贵人来的,可是瑾贵人那个棉裤嘴,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但是却透漏了一个最大的秘密给她。   瑾贵人是因为御前伺候得宜,才升了贵人,但是实际上御前伺候并不是伺候床笫,而是伺候笔墨……据瑾贵人所言,皇上箫晏似乎在闺房之事上有隐疾……尽管宫中有皇后、贵妃和各类妃嫔,但是皇上从未碰过。   王容嫣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故意和温僖贵妃成了一派,她觉得只要除掉魏莺莺,她便有的是法子成为箫晏的枕边人。   比起温僖贵妃以及李皇后、瑾贵人这帮女人,她开放而会玩儿,便是皇上有隐疾,她也能玩儿出花来,成为箫晏的宠妃!   前提是必须除掉魏莺莺,只要魏莺莺在,她们谁都不得上位!   王容嫣见温僖贵妃渐渐闭了眼,才不露声色地走到魏莺莺个恩前道:“验身是怕日后孽种充当龙种!你与苏隆在客栈一宿,干柴烈火,我偏生就不信你俩不做什么!不过你放心,我会代替你和皇上孕育出好孩儿。”   这话一出,温僖贵妃顿时睁开了眼,细眉紧紧拧着,目光落在王容嫣那纤细的腰身上。   一旁的宫女看了看温僖贵妃的脸色,故意悄悄将桌上的红豆子洒在了王容嫣的脚后,王容嫣得意满贯,一个不注意踩在那些红豆上,但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王容嫣使劲儿拽住魏莺莺,想拉魏莺莺垫背。   这是这一拉,脚下一滑,她没拉住魏莺莺,倒是一把将魏莺莺朝着门口猛地一推搡。   但是就在后脑勺快要撞在门槛上时,腰间猛地一双手将她箍住,魏莺莺慌乱抬眼,却猛地入了箫晏那双暗沉又冷峻的眼里。   温僖贵妃见到箫晏箍在魏莺莺腰上的手,脸色立刻妒忌的发青。   温僖贵妃也顾不得穿鞋,直接光脚踩在地上,不动声色地将箫晏从魏莺莺身边拉开,“皇上说好昨日来臣妾的中安宫,怎么总是食言~~”   温僖贵妃声音娇媚而软,全然一副小女儿家见到心上人的模样。   只是箫晏一张俊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目光微微落在地上那些凌乱的红豆,还有摔得落泪的王容嫣。   温僖贵妃见箫晏看王容嫣,心里的怒火更是上了一层,她看着箫晏道:“这王姑娘怕是犯了疯病,疯癫地踩着红豆,又是追打魏妹妹的,将臣妾吓得不轻。”   王容嫣这才慌了,忙要解释,被温僖贵妃一瞪,吓得又闭上了嘴。   箫晏并未往心上去,唯一听到耳朵里的就是追打魏莺莺。他斜睨魏莺莺一眼,“可是摔着了?”   魏莺莺未回话,倒是温僖贵妃先开了口,“两人都是楚国公府的,平日里应该也亲近,王姑娘非说魏妹妹同男子外宿一宿……臣妾协理六宫,这等流言定要查清楚,免得传到太后那里……”   温僖贵妃声音带着媚色,但是每说一句话都紧紧盯着箫晏。   见箫晏沉着脸,温僖贵妃不由喜上眉梢儿,又急补充道:“魏妹妹原不是那般轻佻人儿,只是为了平息流言,验身还是要验的。”   箫晏侧目睨了温僖贵妃一眼,寒气的目光中带着七分警告。   温僖贵妃微微钻拳,平日她怎么收拾后宫的女人,他都不说一句重话,如今为了这魏莺莺,他竟然……   温僖贵妃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太后娘娘,每半个月都要臣妾上报宫中事,为免节外生枝,验身还是要验。”   魏莺莺抬眼看向箫晏,还未张口就对上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眸子,魏莺莺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道:“妾愿意验……”   温僖贵妃忙示意赵嬷嬷,不想进门的却是宫中女医林氏。   温僖贵妃拧眉瞪了赵嬷嬷一眼,随后静静地看着内厢房的锦帷,但是袖里紧攥的手儿却冒了一层汗。   过了片刻,林女医从内厢房出来,朝着箫晏道:“魏姑娘是完璧之身。”   温僖贵妃拧眉,朝着林女医恶声恶气道:“按照宫规私相授受宫妃银两,乱说话杖刑八十,流三千里!”   林女医淡淡一笑,“贵妃重视宫规是好事,刚巧微臣逢见了几个医婆,她们非说是娘娘您请来的……”   箫晏看向温僖贵妃,温僖贵妃忙呵斥赵嬷嬷道:“看谁又打着本宫的旗号乱来,拖出去通通杖毙!”   箫晏一言不发,见到莺莺在内厢房迟迟不出来,便转身大步进了厢房。   整个厢房华贵奢靡,而魏莺莺蜷缩在墙角,见他进门,一双鹿儿般澄澈的眸定定地看着他。   箫晏蹲下身子,绣着金龙的袖口微微划过她的脸儿,“你……”   话未说完,魏莺莺就紧紧圈住了他的脖子,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落在箫晏的颈窝儿。   魏莺莺哭也不出声,只是隐忍着,忍得一双极为清媚秀雅的眼发红,红的让人心疼。   她哭着哭着,忽然张口咬住了箫晏的肩,而下一刻,她感觉自己的腰身被紧紧一箍……   前殿,温僖贵妃一张娇艳的脸儿气的青黑。   这等家道中落的女子,见惯了世间的冷暖,往日那些家族教条都拘束不住她们,这是她输给归燕阁那位的原因,也是她现在永远赢不过魏莺莺的地方。   就冲着魏莺莺那张脸儿,这样委委屈屈的趴在男人肩上哭,饶是哪个男人能抗拒得了?!   魏莺莺觉察到箫晏手劲儿的变化,便又将手从他脖颈上松开,一双明媚的眸子讪讪地望着他,娇娇软软道:“皇上,妾自幼随着夫子读书,可御前侍墨。”   身在后宫,尔虞我诈,君恩便是最大的筹码。   在温僖贵妃这等跋扈又毒辣的女人跟前,她便是躲过初一也避不过十五,既是无路可退,她就豁出去为自己谋一次君恩。   而箫晏接下来的态度,就是她在后宫立足与否的转机。 第8章 隐疾 就你这点本事,还敢以身试疾?……   御前侍墨也不是随便就能侍的,只是这是魏莺莺当下摆脱温僖贵妃收拾的唯一选择。   魏莺莺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箫晏,再次道:“妾请御前侍墨,为皇上分忧。”   箫晏侧目,只见她跪在地上,兴许是紧张,一张小脸儿苍白的没血色,但是那双满是祈求的眸子却格外的清雅绝俗,明媚的不像尘间人。   “侍墨?”箫晏眼尾微微一挑,眸底带着一抹玩味和暗沉。   魏莺莺见他有意抻着,便深吸一口气,一只白玉般的小手抖着一下抓住了他绣着金龙的袖口。   小小的手,软腻的跟没了骨头一般,就那样微微抖着似有若无地碰触着他的大掌。箫晏长眉一皱,眉眼里闪过一丝浓烈。   魏莺莺抓的手都酸了,可是跟前这大梁天子却无动于衷,冷峻的跟天上的谪仙一般。   魏莺莺在想,其实美色也有不中用的时候。   这个时候外殿一片寂静,要是旁的宫嫔是断断不敢进去的,可是温僖贵妃谢玖是谁,是晋国公的嫡孙女,往常在后宫那是横在走惯了的。   想到这儿温僖贵妃长眉紧紧一拧,随后艳红的唇微微一勾,朝着地上吓得发抖的王容嫣低低道:“听说你最清楚魏妹妹和京兆尹家公子的事?”   王容嫣一听,立刻明白了温僖贵妃的意思,平日里她或许还会静下来想个一两秒,但是在冲撞了皇上的情况下,一切都是靠本能来反应。   而王容嫣的本能就是蠢。   这不,温僖贵妃还没起身往内厢房去,王容嫣倒是直接起身冲撞进去了。   温僖贵妃挑眉侧目睨了一眼赵嬷嬷,赵嬷嬷心领神会地一笑。   “去,给皇上沏一盏太平猴魁,一会子热闹着呢。”温僖贵妃一双如画的眉目带着一抹戏谑。   赵嬷嬷应了一声儿,随后走到内厢房处斜睨了一眼,心里道:有王容嫣这个蠢货,一会子的确就热闹了。   此刻王容嫣跪在箫晏跟前,手里捧着一块玉佩,急切道:“民女不敢撒谎,魏莺莺跟苏隆的确在客栈宿了一宿,这块玉佩就是证据。”   箫晏扫了一眼那羊脂白玉的半圆形玉佩,上面刻着“不离”二字。   王容嫣见箫晏看着玉佩,便继续道:“魏莺莺这块儿刻着不弃,苏隆手里还有一块刻着不离,合在一起正好是一整块羊脂白玉。”   这时,温僖贵妃也来了,扫了王容嫣掌心的玉佩,故作惊讶道:“哎呀,本宫记得永安公主提起苏公子的确有块玉佩上面刻着不离,永安说怎么都要不来,原是这么一桩典故……”说完又看了箫晏一眼,故意装作失言捂住了口。   箫晏看着温僖贵妃的模样,不由微微用力拉起地上的魏莺莺,随后朝着温僖贵妃道:“晋国公的青云路是走的太顺利了,顺利的你谢氏在后宫搬弄是非。”   听到箫晏话里的敲打,温僖贵妃当下长眉就拧了起来,一双明艳的眸子里晕着恼恨和畏惧。他能这般说,自然心里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温僖贵妃紧紧攥着掌心,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搬弄是非……这是他头一回这般说她,且是头一回为了别的女人说她。   箫晏反手抓住魏莺莺,将她一把拉过来,低沉道:“不是要御前侍墨!?”   就这样,温僖贵妃恼恨又嫉妒地看着皇上带着魏莺莺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摆设很简单,但是龙案上的密折却是厚厚一摞,批改的折子还未来得及合上,微微一眼,便可看到箫晏批的折子,运笔沉稳,笔走龙蛇,十足的君王威仪。   箫晏进了御书房便松了魏莺莺的手,随后埋头在了那厚厚的折子山中。   他要尽快批完,因为他最近的头疾益发严重,经常有种炸裂般的痛感,痛的如同疯了一般,恨不得劈死几十个人……   魏莺莺在一旁,见他时不时揉揉太阳穴,便从袖里取出一只小小的药包,头低低道:“皇上可是头疼?”   箫晏抬眼看了她手里的药包一眼,端着茶,喝了一口,冷冰冰说:“少说话。”   魏莺莺听到这话,顿时乖顺地闭上了嘴,但是嘴闭上了,手脚却没闲着。   箫晏听到声音,不由皱眉看她,只见她巅着脚将香炉里的香片取出来,随后小心将小药包里的药沫子倒进了香炉。   一抹烟气升腾,箫晏眉头皱的更紧,正要训斥,却见她笑嘻嘻地过来,趴在他龙案旁,一双清媚的眼儿讨好地盯着他,“皇上,如何?是不是头没那么痛了?”   箫晏最不喜别人干涉,尤其是香炉的香,可是看到她那双讨好的眼睛,自己心里那股滔天的龙怒,瞬间就跟一团棉花似的,三拳也打不出个花儿来。   索性,放下御笔,靠在龙椅上,打量了跟前的小女人半晌,从龙案一侧的柜子里取出一只玉簪,横在魏莺莺前道:“你的?”   看到那只簪子,魏莺莺脸儿一下就白了,粉腻的唇微微抖着。   纷来不止的思绪一下涌入脑际。   那日,她染病再床,烧的浑浑噩噩,王氏为讨好昌邑王,故意放昌邑王进她的闺房。   昌邑王荒淫无耻,若非她极力抵抗,最后以死相逼,早就让昌邑王得了逞。   后来王氏只知道,昌邑王没有碰莺莺,还被嘱咐要请郎中给莺莺看病。可是谁也不知道的是莺莺的簪子却被昌邑王拿走了。   而如今那簪子在箫晏手上,说明他已经知道了。   长戴的玉簪被荒淫无耻的昌邑王拿着,便是有清白,也是丑事一桩,说不清楚的。   魏莺莺极力忍住不哭,待下刻看着箫晏那双暗沉的眉目,也不知怎的眼泪一下就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而下一刻,却见箫晏勾唇一笑,一把将她拉到身边,道:“朕有说过什么吗?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魏莺莺听到他这句物归原主,心里才恍然大悟。   他能拿到这只玉簪,自然也会知道其中的内情,他不过在试探她的心性,试探她会如何解释或者如何说谎。   “物归原主?”魏莺莺迎上箫晏的目光。   箫晏听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反问,不由转目望她。   只是下一刻,却见魏莺莺挺直了脊背,径直将唇贴了在了那张从未有任何女人碰触过的龙唇上。   他探究地看她,不为所动,却眉眼带笑。   过了片刻,魏莺莺皱眉,长长的睫毛挨着他的睫毛,一双秀莹的眼儿透着探究。   方才王容嫣提及后宫妃嫔无子嗣,暗指皇上有隐疾,如今她都这般,他还无动于衷,看来八成是有隐疾的……   “妾曾学过些医术,若皇上有难言之隐,或许妾可以一……”话未说完,箫晏忽然反手钳住她的腰身,动作粗鲁把魏莺莺压在龙案上,薄唇贴在她耳侧,暗哑道:“就你这点本事,还敢以身试疾?”   魏莺莺看到他那双暗沉的眸子里巨浪翻滚,炙烈的骇人,不由吓得有些慌。   她家族败落,又被王氏陷害拿捏,她的确是万般走投无路……可是当真要她如花楼里那些姐儿一般开放而狐媚……她便是想也做不来。毕竟自幼受的是女学,而不是花楼里那套魅惑人心的本事。   “妾……没有……没有学……说。”魏莺莺语无伦次。   眼前佳人慌乱转盼的模样太过撩人,不学便是天生尤物。   更何况这小女人莹白又软腻的身子紧紧贴着他。他箫晏便是满心的四书五经、儒家典故,此刻有些难耐。   正在他大手解她的束带时,雕花木门传来“扣扣”一声。   邓公公轻声道:“皇上,温僖贵妃忽然昏倒了,中安宫的嬷嬷急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子拼了命的找您呢。” 第9章 缱绻 君情缱绻,承恩者谁?   听到邓公公说温僖贵妃突然昏倒,魏莺莺白腻的小手乖顺地从他身上挪开,目光也移向御书房的博古阁上。   其实宫中女子多半妒气,莫说是温僖贵妃昏倒,便是此刻她死了,也非要缠住箫晏的。但是此刻魏莺莺的乖、谦让,令人莫名萌生一种怜惜。   箫晏敛眉看着身下推拒的人儿,原本就生得冰肌玉骨,如今乖成这般就更楚楚可怜,婀娜妩媚的抓人。   外面邓公公又敲了一声门,“皇上,温僖贵妃……”   箫晏似笑非笑地盯着怀里的魏莺莺,一张俊脸微微压下,温润且凉的唇微微撩拨过她的耳珠,道:“你当真与朕论这贤淑女德之道?”   魏莺莺触到那抹微凉,顿时一个激灵。   可就是这一激灵,脑中忽的闪过清明。如今她在宫中,跟前这个俊美的帝王就是她唯一的救赎。况且温僖贵妃还在那儿虎视眈眈地捏着她的小命。   魏莺莺并不擅长男女之事,只是红着脸耐着性子,微微回转过头来,生涩又羞赫地去亲他的下巴。   等抬起眼皮时,箫晏微微挑眉,眸中带着炙烈和微微沉迷,薄唇噙着一抹笑,随后大手挥掉了满桌的折子,贴在莺莺颈侧低声道:“如此,的确可医朕的隐疾。”   话音刚落,魏莺莺就觉得身上重量陡增,肩颈处忽然一阵微微的凉,衣裙的束带也就着折子跌落在地上……   他话很少,对此道极为生涩,她忽然吃痛,长长的指甲深深掐住他坚硬的后背。   素来清冷的御书房忽然温度暧昧而热烈,箫晏低头看她,见她一张白里透红的脸儿微微带着汗珠儿,待四目相对,见她又对着他甜甜一笑,讨好意味明显。   箫晏勾唇,大手微微一翻,力道狠如狼虎。   而那故意的讨好和那为了讨好而做出的甜甜的笑忽然就成了带着哭音儿的“疼”。   原本他是帝王,后宫佳丽三千,可以说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可是就是没兴趣,原想着头一回该是温雅和煦的,可是一遇到跟前的小人儿,温雅和煦四个字与他就拉开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门外的邓公公听到里面的动静,小眼儿忽然就睁圆了,随后轻咳一声,朝着不远处站着的赵嬷嬷道:“一会子舒太医会过去为贵妃诊脉,皇上此刻繁忙,您请回吧。”   赵嬷嬷听到里面似有若无的一声声娇娇的莺啼,猛地攥住了拳。   香炉里的药片已经燃尽,整个御书房里一抹浓烈又暧昧的味道,龙案上的御布沾着星星点点的红梅。   魏莺莺看着箫晏冷脸穿衣,不由伸手要去拿地上的衣裙。   “此刻又不疼了?”箫晏将魏莺莺抱起,径直朝着西侧的龙榻走去。莺莺小脸贴在他胸口,声音带着哑,低低道:“疼……也渴。”   箫晏生性冷冰,自幼又被众人捧着奉承着,如今被魏莺莺抓的背上一道道血印子,难免不悦。但是见她被冷待后还坦然伸着那被捏青的小手儿去拿地上的衣裙时,他心里又有种陌生的情绪。   这鬼使神差间,他堂堂大梁天子,竟亲自端了甜香的枣茶给她。   见她诧异地盯着他端茶的御手,箫晏目光陡然变得暗沉,帝王最忌红颜……他如今竟亲自给她端了枣茶……   魏莺莺起身要接茶,可一动,身子就一阵痛,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的“嘶”一声。   箫晏目光扫过她如油彩里滚了一遭般的肌肤和疼得打颤的手儿,淡淡道:“惠嫔早逝多年,德阳宫正好缺个主位。”   他说这话时,一张俊脸早已经挂上了往日的冷峻疏离。   魏莺莺起身披上他的里衣,长的拖地,宽的晃荡,认真看着他清冷的眸,“莺莺请御前侍墨,德阳宫主位不适合莺莺。”   君心善变,他给,她就要,那么此后她与后宫众妃嫔就再无差别。   箫晏听她这话,忽然勾勾唇,随后大手箍住她的纤腰,刮刮她的鼻尖道:“你若再御前侍墨,朕这些折子怕是永远批不完!”   听到他戏谑又调戏意味明显的话,魏莺莺小脸儿红的滴血一般。   风轻轻的吹着,吹散了魏莺莺小脸儿上的红,也吹恼了温僖贵妃的脾性。   茶盏碎了一地,宫女跪在碎裂的茶盏上,赵嬷嬷抬头看着满脸愠怒的温僖贵妃,小心翼翼道:“皇上还是在意娘娘的,要不也不会让娘娘掌握王容嫣的死活。”   温僖贵妃娇艳的脸儿蕴着怒色,白白嫩嫩的手儿敲着贵妃榻,道:“这种在意,给你,你要不要!?”   赵嬷嬷忙低下头,跪在地上,“娘娘,老奴……”   “行了,本宫也是一时心烦。”温僖贵妃抬手揉着太阳穴,扫了赵嬷嬷一眼,道:“依嬷嬷看,王容嫣如何处置?”   赵嬷嬷沉吟半晌,道:“京中有松韵馆,凡是犯了错的官家女子都会被送进松韵馆,据说管教的是极乖极好的。”   这松韵馆,听着好听,其实就是一家花楼。与寻常花楼不同的是,里面全是些犯了罪的官家贵女,一旦进了那个地方儿,清白二字算是三生三世无缘了。   “嗯,既是如此好地方,那便发送了王氏吧。”温僖贵妃挥了挥手,目光落在茶盘的薄皮核桃上。   她记得之前为箫晏掰核桃,手指头微微泛红,箫晏便皱眉。她一直以为那是帝王恩宠,是专门心疼她剥核桃的皇恩。   可是,皇恩缱绻,承恩的该是她谢玖,凭什么是一个没落不入流的魏莺莺!   箫晏放下手中的御笔,目光落在那盅核桃参汤粥上。   核桃……看到这个东西,他便想起他的母后。   当年他母后因替陈妃求情,被先帝冷落染病,直到最后都记得先帝爱吃核桃,所以一颗颗的剥,剥的手指发红出血……   之后周贵妃指使宫人污蔑他母后在后宫用巫蛊之术,还伙同前朝状告他外祖父的府宅占了皇家龙脉之地,导致先帝缠绵病榻,随着先帝病情越来越重,对他母后和外祖父一族猜忌越深。   鸿禧八年,周贵妃勾结匈奴以炼铁汁之法为其儿子谋夺皇位,最终引发了匈奴大举侵犯大梁。   匈奴入大梁后,先帝为保荣华富贵,允诺匈奴在大梁荥阳郡杀烧抢掠二十日。而这二十日,整个大梁兵荒马乱,民不聊生。   身为太子的箫晏终是看不得这种局面,与淮王箫牧、卫国公之子卫巡、襄阳侯二子赵清臣发起大梁卫战,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境况下死守荥阳郡。   只是不想,就要取得大捷时,先帝竟再次为了荣华富贵,讨好匈奴汗王,鸩杀了他母后和外祖父一族……   而淮王箫牧、卫巡、赵清臣也相继陪他战死在疆场……   那是怎样一段日子,黑暗沉郁的近乎将人逼疯,这也是箫晏重生后头疾疼得发狂的原因。   不过好在这辈子,他早得先机护住了母后。而那个不争气的父皇也因沉迷福、寿膏而提前驾崩…… 第10章 嫂嫂 狠狠治一治德阳宫的魏小狐狸……   温僖贵妃为着魏莺莺承宠的事儿,气的一整宿没睡着。   第二日,温僖贵妃想起箫晏最疼爱十八皇妹萧敏可,便打起了利用十八公主萧敏可的念头。   温僖贵妃到了尚仪局没寻见,听尚仪局女官王尚仪提了句御花园,便朝着御花园四处找了找,到了慧草亭倒是模模糊糊间看到了个小身子在蠕动。   温僖贵妃唇角嗪笑,正要说话却见十八公主萧敏可手里拿着一只玉雕的小蚱蜢朝着魏莺莺跑去了。   “皇嫂嫂,敏可找到了,说好的,嫂嫂要为敏可做芙蓉酥。”十八公主小脑袋贴在莺莺怀里,撒娇似地扭来扭去。   温僖贵妃下意识的攥住了广袖中的手儿,皇嫂嫂?她做贵妃多年,就没混上这十八公主喊一声皇嫂,连皇后也没被叫过,这倒好,喊一个什么位分都没有的魏氏嫂嫂!   温僖贵妃深吸一口气,想要过去说话,却见慧草亭的东侧十八公主的宫女紧张地拽了拽萧敏可的袖子,“公主,王尚仪说一会子您的伴读和司籍都要来了……瞧着时候也不早了……”   萧敏可并未理会那小宫女,而是紧紧拉着莺莺的袖,道:“听说嫂嫂最擅长御前侍墨,给敏可也侍墨好不好?”   温僖贵妃听到御前侍墨四个字,顿时就皱起了眉,走过去试图拉开萧敏可,道:“公主,魏妹妹是专门给皇上侍墨的,魏妹妹的功夫,咱们寻常人可受不起。”   温僖贵妃话里带着刺儿,故意羞辱魏莺莺,但是萧敏可却丝毫不介意,甩开温僖贵妃的手又笑嘻嘻地挽住莺莺的手,朝着温僖贵妃道:“贵妃娘娘这就错了,敏可最得皇兄疼爱,敏可不是寻常人,自然是受得起的。”   温僖贵妃见状气的秀眉皱起,但又不能朝十八公主萧敏可发作,所以颐气指使地朝着魏莺莺道:“魏妹妹好手段,这德阳宫还未坐热了,倒是先攀上旁的了。”   莺莺听出温僖贵妃的冷嘲热讽,但不想牵扯进萧敏可,便对怀里的萧敏可道:“等晚上公主下了学,且到德阳宫来,到时为公主备下芙蓉酥。”   话音儿刚落,就见尚仪局女官来了,萧敏可恋恋不舍松开莺莺的手儿,定定道:“皇嫂嫂说话算话,不然敏可就当真找了皇兄去。”   魏莺莺笑笑,看着尚仪局女官带着十八小公主走远。   温僖贵妃转身上下打量魏莺莺,“一瞬之间得皇上和十八公主青眼相加,魏妹妹的本事真是让本宫开眼。”   莺莺不愿与温僖贵妃再生波澜,便再次装没听见。   温僖贵妃见莺莺装听不见,就益发的生气愠恼,正要拿着宫规来呵斥,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扬唇一笑,“魏妹妹如此本领,本宫奈你不得,自然有人拿得了你。”   说完,温僖贵妃似笑非笑的走了。   赵嬷嬷跟在温僖贵妃身侧,纳闷道:“娘娘怎么不罚那个狐媚子,连十八公主都被她勾了去。”   温僖贵妃转身看了赵嬷嬷一眼,冷冷一笑道:“不急,长乐宫那位快坐不住了。”   赵嬷嬷有些着急道:“李皇后如今在行宫陪太后,一时半刻怕是回不来。”   温僖贵妃似笑非笑道:“可若是她长兄又惹事生非呢?”   赵嬷嬷顿然,佩服地望着温僖贵妃,配合道:“说的也是,他再惹事,李皇后心里就着火了!”   皇后李柔静谨慎黠慧,进宫后颇得太后欢心,但是却并不得箫晏的喜欢。   若论起原因,则是掺和着先帝夺皇位的一件旧事了。   清平二十八年武帝病重,想让身为太子的先帝监国,但是当时权臣田氏、刘氏大力举荐扶持安王监国,并私下对宣帝的主意阳奉阴违。   最后权臣王氏、刘氏把矛头指向先帝,罗列了先帝大大小小罪行足足三页纸。   但是当时卫国公府和昭国公府却鼎力相助先帝,在宣帝卧床不起时,卫国公和昭国公想出了一招欲擒故纵,一个扮演红脸,一个扮演白脸,打算唱双簧来驳斥那足足三页纸的罪状以及护住先帝的太子监国之权。   不想后来,昭国公夫人舒氏竟偷偷找了先帝,将计划告知先帝,并将全部的功勋揽到了昭国公府。先帝为了嘉奖昭国公府功勋,特下旨赐昭国公府女儿为箫晏的太子妃。   到最后,卫国公出了最大的力,却成了昭国公府青云直上的棋子。   而舒氏不是旁人,正是卫国公府老太太的表侄女,也是现在皇后李柔静的母亲。   尽管卫国公府不提当年的事,但是打监国那件事后,卫国公府和昭国公府关系变得臭不可闻。   正如温僖贵妃私下嘲讽李皇后的,“这大梁的皇后原本该是姓卫的。”   不过,温僖贵妃此刻不想揪着李皇后的小辫子折腾,她巴不得李皇后赶紧鸾凤回巢,狠狠治一治德阳宫的魏小狐狸。   这不,温僖贵妃的话还未传到晋国公府,李皇后那不争气的长兄就戳了“马蜂窝”。   箫晏的五皇叔和昭王在清海斋宴请南疆使臣,就快要讨到南疆重甲的制造法子时,忽然李皇后的长兄在门口大吵大闹,“老子妹妹在宫里做皇后,老子都没包下这清海斋,这感情好,多大的派头,包下清海斋出丧不成?!狗东西!”   等和昭王出来,正在骂街的李皇后长兄李环才止住了喝骂,一张不可一世的扁脸瞬间吓得冒出汗珠子来,“王……王爷……哎呦,这……清海斋不会是王爷您包……包的吧?”   李环想到自己方才在和昭王跟前一口一口的称“老子”,还拉扯出亲妹李皇后来,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根子一剪子给剪了去。   而远在行馆为太后侍疾的皇后李柔静听说这事儿后,彻底的坐不住了。 第11章 主动 小手儿勾了勾的大掌   到了晚上,十八公主果真来了德阳宫,这一来就是三天。   宫里人都知道箫晏最宠十八皇妹,见到十八公主总是往魏莺莺的德阳宫跑,自然就对魏莺莺起了讨好的态度。   这不,莺莺还未起床,宫正司就送来了掌事姑姑梁鸾镜和宫女木小寒。   掌事姑姑梁鸾镜一入德阳宫就恩威并施,惩罚了乱传谣言的几个宫女,木小寒则给莺莺悉心煮茶。   莺莺出门看到的就是木小寒用碾子捣碎茶饼,筛茶煮茶的场景。   整个德阳宫里忙忙碌碌的,好像她当真成了德阳宫的主位一般。   只不过众人都这般想,莺莺心里却一阵发闷,因为她问过掌事姑姑梁鸾镜有关皇上的事。   鸾镜说皇上国事繁重,每天忙到晚上,前日还抄了勾结嘉王的顺天府尹的老巢,威震了那些图谋江山的各路王叔。   而查抄之后,箫晏又在章德殿宴请了淮王箫牧、卫国公府嫡长子、襄阳侯二子赵清臣等陪他出生入死的干将。听鸾镜说皇上平日冷峻,实则见了那帮干将实在是豪爽飘逸,甚至酒后同三人直接风驰电掣地纵马出了宫门。   魏莺莺静静地听着箫晏策马恣意纵横的事儿,满脑子都是他意气风华,俊朗飘逸的模样……可是想着想着,她心里就一阵发闷。   她对箫晏在前朝的事一无所知,她也没有外戚告知,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宫女那一张张的嘴……明明前几日她和箫晏身体距离如此相近,今日再听,竟有种莫名的陌生感。   说到底,他是帝王,她若不主动些,他又能记她几时?   正想着,温僖贵妃那边便传了人来,送了个被打的半死的宫女,说这宫女浓妆艳抹地去中安宫勾引侍卫,恰好被宫正司逮了个正着。   而那个宫女是早早就使银子离开德阳宫的,可是那又能如何?温僖贵妃就是以贵妃的位分敲打她。   “如今温僖贵妃娘娘协理六宫,您此时不去,终究不好。”鸾镜一边伺候莺莺梳妆,一边淡淡道:“那宫女之前在德阳宫当差,若是有心人挑拨,一来二去的,什么脏水都泼身上了。”   莺莺知道秦宫正人品的贵重,送来的掌事姑姑鸾镜也是正直而忠心,自然也就听了意见去了温僖贵妃的中安宫。   不想这一去,可算是没完了,里面的嬷嬷一会子禀告温僖贵妃在看账本,一会子劳烦姑娘等半个时辰,折折腾腾的,闹得莺莺脚站的都酸了。   莺莺抬头,看着中安宫忙来忙去的宫人,不由微微蹙眉,身在后宫,便是树欲静,那阵阵妖风也能刮死个人!   她心里打算着,等从中安宫回去,她是无论如何要见见箫晏了。   一轮圆月升在半空,魏莺莺原想借着温僖贵妃出来的功夫,赶紧道歉回宫。这脚腕子站了半天,酸疼的都要肿了。   不想温僖贵妃故意折腾她,见她要过来,便朝她过来,明艳的眼儿扫了她发麻的脚一眼,道:“过几日便是分发春季贡茶,本宫忙的头昏脑涨的,魏妹妹且再等一等,本宫稍后便来。”   温僖贵妃这话说的滴水不漏,魏莺莺又毫无位分,只能硬着头皮再站一会儿。   正当站的脚发木,快要跌倒时,一只大手不动声色地挽住她的腰身。   “御前侍墨侍到中安宫了?”箫晏敛眉盯着脚打慌的莺莺。   莺莺看着跟前高大俊朗的男人,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儿,又轻轻伸手拉住了他的袖,柔声道:“妾担心皇上存了食,想着皇上还是走走的好,赶巧从中安宫往御书房,不远不近的,消消食。”说着,小手儿勾了勾他的大掌,示意他带自己离开温僖贵妃这吃人的院子。   中安宫的宫人看到魏莺莺主动勾箫晏的手,不由脸上一阵悱恻。   箫晏知道他们脑中想的是什么,但是懒得解释,他是大梁皇帝,宫规戒律如何裁定也是他说了算,他都不计较魏莺莺,谁又敢说什么。   不过瞧着方才魏莺莺小脸儿窘迫的模样也是有趣。整日在自己跟前思维跳脱,不着三五的小姑娘,竟然还有怕的人。   先前看跟前这小姑娘是在御书房,在满桌的折子旁倒也没觉得有多妩媚,可如今月光淡淡洒下,照在那雪白莹润的小脸儿上,倒真有股妩媚美色。   缓缓一转头,那小姑娘睁着一双澄如秋水的眉眼,可爱又讨好地望着自己……箫晏微微敛眉,心里莫名的一跳……   魏莺莺见他盯着自己不住地打量,便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道:“贵妃娘娘那里……”   “你进宫怎么从未问起你父亲和你母亲的案子?”箫晏打断魏莺莺接下来的话,话锋急转到了蓝氏案子上。   说起父亲魏世杰,她自然是惦念担忧的,尤其是刚出了这事儿时,她更是坐立不安,度日如年。而至于母亲,她自幼便未曾见过,她母亲早早便遁入了空门,青灯古佛,不问世事。   自打记事起,掌管府宅的就是父亲的妾室韩氏。韩氏平日里端方有礼,她一直以为韩氏是个不错的人,知道父亲被蓝氏案牵连,韩氏立刻出了和离书,卷着整个府邸的金银细软跑路了。   她曾私下找过韩氏,待说到父亲的案子时,韩氏就轻嘲道:“你是他女儿,自然要沉不住气,我不过是和离妾室,哪里有那等本事救你父亲。”   也正是韩氏卷着府里全部的金银细软和离了,她才寄人篱下,在楚国公府受尽王氏的摆弄。   当时,她被迫嫁给昌邑王,也是因为王氏总是拿捏着父亲的事儿吓唬她。   直到她进宫,见到了箫晏的冷肃公正,她才明白父亲便是牵扯进了蓝氏案,也会最终水落石出。   她不信王氏,但是她打心底相信箫晏,相信他的性情。   月色清清,鹅卵石路上被照的亮亮的,箫晏静静看着莺莺,直到她回过神儿歪着头看他。   魏莺莺从袖里取出一只小小的药包,笑的柔和道:“这是安神香,方子是妾幼年时随着祖母学的。”   听到她避谈朝政而是关心他头疾安神的事儿,箫晏感觉心里的疑虑慢慢地消散些。   箫晏抬手摸了摸魏莺莺的额头,薄唇微张,不深不浅地斥责一声,“身在后宫,须谨言慎行,你这讲话不着三五的,哪里有后宫生存的机会?”   莺莺听到这话,红唇微微一弯,灵秀清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和酸苦。   箫晏突然想起莺莺在中安宫的事儿,听邓公公说她被温僖贵妃刻意刁难了大半天,脚腕子站的酸疼着呢,便屏退了跟着的宫人,微微弯身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抱着朝德阳宫方向去了。   帝王抱着回宫,魏莺莺哪里敢?不免一番挣脱,可是她那点儿小力气哪里比得上天子的气力,没过多少时间就被禁锢在那坚硬的胸口。   软腻的脸儿贴着自己的胸膛,箫晏不由微微勾唇,心情大好。   魏莺莺抬头,见箫晏心情大好,薄唇微微弯着,往日的冷肃端正减了三分,而那股俊秀清雅却增了七分,与当前清清月光相得益彰。   待到了德阳宫门口,箫晏将她放下,差人取来了化瘀的清凉药膏,“涂在脚上,一个时辰就不疼了。”   兴许是这些日子经历了太多的算计和人情冷漠,微微的关怀就觉得想要抓住,魏莺莺见他要走,微微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妾疼得厉害……若是皇上御手亲涂,莺莺觉得半个时辰就会痊愈。”   箫晏听到她这话,深深看她一眼,低沉道:“听你这般说,朕倒是大梁第一神医了。”   莺莺敛眉,正要告退,手儿却被他紧紧攥住。 第12章 贵妃 后宫表率……?   宫里总归是这般,没有不透风的墙。   箫晏抱着魏莺莺回德阳宫的事儿,才眨巴眼的功夫就在后宫传开了。   德阳宫里的宫人因为主子受宠,自觉的脸面倍儿有光,就连中安宫的温僖贵妃都专门送了两个使唤丫头来。   这两个使唤丫头一个端庄大方,另外一个温婉柔雅,两人的容貌放在后宫都是佼佼者。   德阳宫的宫人看到两个娇娇成这样的女孩子都被送进了德阳宫,不由觉得底气又盛了两层。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温僖贵妃只是制造表面和睦,实则暗使手段,狠狠地将了德阳宫一军,送来两个心腹宫女却又将宫正司送来的正派姑姑鸾镜和木小寒调离到德阳宫外院。   这手段就如前朝周贵妃害宫中妃嫔的一样,先收买宫人,将自己家族的好闺女以宫女的身份送到得宠宫嫔身边,然后设计她们服侍皇上。   一旦这些宫女爬床,成功侍寝,就会立刻反客为主,将宠妃谋算个干净。   宫女木小寒得了闲,终于到了魏莺莺跟前,说起温僖贵妃送的这两个美貌宫女颇为欢喜,“姑娘,温僖贵妃都知道这圣宠的风往咱们德阳宫这边儿吹,多跋扈的人,竟然给咱们宫里送人。”   莺莺听了,不由叹口气,拉住木小寒的手,淡淡道:“前朝周贵妃往丽嫔那里送了两个貌美宫女,后来宫女爬床,顺利封了贵人……”   木小寒听到莺莺的话,那种过度欢喜的表情立刻消散了一般,“姑娘的意思是?”   “那两个宫女顺利成先帝宠爱的枕边人时,立刻联合周贵妃对付丽妃。”莺莺微微叹口气,不露痕迹地扫了木小寒一眼,“那丽嫔虽然没被打入冷宫,但宫里宫女都敢与她发生口角,最后抑郁而终……连个封号都没有。”   木小寒听完这话,心里不由一沉,皱眉道:“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就说黄鼠狼给鸡拜年!到底是没安好心。”   这话音儿刚落,就见宫正司的女官王宫正来了,为的不是旁的,就是温僖贵妃那档子事儿。   “魏姑娘,德阳宫姑姑梁鸾镜在月雪池放水灯,刚好被贵妃娘娘瞧见,请姑娘随奴婢走一趟。”王宫正极为客气地朝着莺莺说了一句。   木小寒听到这话,默不作声地看了莺莺一眼。   梁鸾镜是荥阳郡人,她从宫女逐渐升到宫中的姑姑,今年年满二十五岁,原本是可以领宫银出宫的,但是因她性情独立而宽和,所以被王宫正拨到德阳宫伺候,没成想刚来没几日就收到她祖母暴毙的消息,她无法出宫祭祀,便偷偷到无人的月雪池畔放水灯,以祭亡灵。   饶是鸾镜万分谨慎,但是她一举一动都被温僖贵妃的眼线看在眼里,水灯刚碰水,一帮太监就冲了过来,直接将她擒拿进了温僖贵妃的中安宫。   阳光清清淡淡的,空气有些冷,莺莺站在中安宫殿外等着,王宫正已经进中安宫半个时辰了。   莺莺见赵嬷嬷出来,忙过去,低眉顺眼地请赵嬷嬷跟温僖贵妃求情。   说实在的,莺莺是不该也不能这般对温僖贵妃身边的老嬷嬷这般低声下气的,但是鸾镜现在已是磕头磕的头破血流,猩红的血肉露着,嘴唇也在发抖。   鸾镜这般磕头,为的不是旁的,而是内疚牵连莺莺进了温僖贵妃设计的这潭浑水。   鸾镜内疚,但是莺莺却看得清楚,温僖贵妃这般冲的不是鸾镜,而是自己。   不过赵嬷嬷丝毫不理会,而是当莺莺不存在,“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莫说姑娘你此刻没名没分,即便是封了贵人,也要掂量着,不过是一个宫人而已,何必惹了这一身的晦气。”   这时,温僖贵妃被宫女搀着出门,一双明艳的眼儿扫过莺莺,随后从发髻上取下一根凤凰金步摇插到了莺莺头上,“知道妹妹你家世没落,一个宫婢而已,不过就是一金步摇的价儿,妹妹且带着回你的德阳宫,这宫女务必要杖责一百,以正宫规。”   莺莺温僖贵妃遭到嘲笑,觉得发髻上那只凤凰金步摇刺挠扎人的紧。   半晌却装成无事发生,抬头望向月棠阁方向,见到雪白的梨花下,瑾贵人穿着一身素净的兰花长裙,面若芙蓉,肤如凝脂,而一旁十八公主萧敏可笑着拉着瑾贵人的手,两人极为和谐地站在廊庑下赏花。   “这宫里三年小选,五年大选,贵妃娘娘便是今日除掉我魏莺莺,将来有多少魏莺莺,娘娘可算得出?算的出,就能除的干净?”魏莺莺看着瑾贵人和萧敏可笑的暖融,便转头朝着温僖贵妃道:“十八公主喜欢温暖善意之人,对贵妃娘娘态度差距变化如此大,娘娘顾着生气,可曾想想各种缘由?”   温僖贵妃原本是想借着鸾镜放水灯祭祀亡灵的事儿,来为难莺莺,不想如今竟被她寻到问题,还被她毫不掩饰的反讽一顿,温僖贵妃顿时觉着极为气闷。   “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没落下三流的罪人之女,也配教训本宫?!”温僖贵妃打断了莺莺的话,随后冷声讥讽道:“皇上便是宠幸你又如何,他丝毫没有给你位分,你在宫里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不清楚?!”   莺莺先前只觉得温僖贵妃言语跋扈,如今撕破了脸皮,却是如此的小肚鸡肠而恶毒。   见莺莺皱眉看着自己,温僖贵妃表情变得难看,拧着眉道:“你若是个有自尊的,此刻就该跳了这中安宫的水井,好为梁鸾镜报恩。”   莺莺听到这话,往雕花镂空围墙处微微扫了一眼,随后不怒反笑,朝着温僖贵妃低低道:“我若跳了这水井,怕是你谢玖永生不得安宁。”   听到这话,温僖贵妃广袖一挥,细白的手指朝着莺莺脸儿的方向就扇了过来,莺莺伸手重重捏住她的腕子,捏的她疼的额头冒了冷汗。   莺莺借着不经意间,凑在她耳边柔和道:“你好好记着,我魏莺莺不仅不跳井,还要魅惑君王,早日封贵妃,早日搬进你这中安宫~”   温僖贵妃哪里听过这般刺激的话,她素来都是在后宫说了算的,顿时气的拔下方才送魏莺莺的凤凰金步摇就要划莺莺的脸儿,“狐媚子,便是本宫治不了你,皇后也容不下你!”   而就这么一转身,却不曾想和箫晏那双冷肃端方的黑眸迎了上了,温僖贵妃下意识的僵住了手儿,忙将金步摇藏进了袖里,遮掩住眸子里的恼恨和愤怒。   箫晏朝着中安宫的院落走来,停在了温僖贵妃半米处,“后宫贵妃表率……谢氏,你可当真是表率。”   温僖贵妃眼神慌乱,“皇上,臣妾………”   一旁的魏莺莺也深吸一口气,她方才就瞧见他了,所以才敢那般放肆地跟温僖贵妃对着干,但是当他冷着一张脸时,不知为何,她觉察到了一种深刻的压迫感和……畏惧。 第13章 重罚 依妾看,刑棍杖……   魏莺莺因为箫晏威压严厉而害怕,而温僖贵妃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此刻的温僖贵妃心里发毛的很。   尤其是听他那句“后宫表率”,温僖贵妃觉得她再也得不到他了。   明明她入太子府时,他对她总是有几分喜欢在的……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样子。   温僖贵妃眼泪啪嗒一下顺着娇嫩的脸儿滚落下来,而这一落,她脑际忽然闪过去年她与表哥赵旦在宫宴相遇的场景。   表哥赵旦为顺天府知府的嫡长子,是正四品朝廷大员的公子,在顺天府赵旦是被一众少女追捧的,而赵旦却深恋早已封为温僖贵妃的谢玖。   当时宫宴,赵旦遇见温僖贵妃,眼底瞬间闪过丝欢喜,尽管很快收敛了这份欢喜,可是在背人处,赵旦还是寻了温僖贵妃来,极为认真的问道:“玖妹妹,你可曾喜欢过我?”   温僖贵妃“嗤”笑了一声,“玖妹妹也是你能叫的?”   见到表哥赵旦一怔,温僖贵妃勾勾唇,一双明艳的眸微微一挑,细白的手指掠过耳尖的碎发,嘲讽道:“你瞧瞧你现在的身份,不过是无品的举人,而本宫是贵妃,是你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你就不能遮掩好你那点儿心思!?”   听到这话,赵旦顿时有些慌了,忙要抓温僖贵妃的手,焦急道:“玖妹妹……不……温……贵妃娘娘……”   温僖贵妃看着他这幅手足无措的模样,顿时更出几分厌烦和愠怒,“你看看你这德行,跟皇上比差了十万八千里。”说完,温僖贵妃一把揪住赵旦的领口,一双明艳的眸全是嘲讽,“你的喜欢让本宫觉得恶心!”   而她刚说完这句,就见一身龙袍的箫晏冷冷的睨了她一眼,随后就转身离开了……   从那之后,留下的还未缓过神来的表哥赵旦,还有后宫那无尽的黑夜和冷落。   她一直深深记得箫晏讨厌飞扬跋扈的女人,而宫宴见赵旦那次,她的飞扬跋扈完完整整地撕开晾在了他跟前……如今,她对付魏莺莺的手段,不仅嚣张跋扈更添加了阴狠……   箫晏扫了一眼被金钗划破脸的魏莺莺,随后冷着脸将一封暗卫查到的密信扔在温僖贵妃脚下,“朕若不来,当真不知你如此恶毒,害死宫女祖母,又在宫中恶毒而咄咄逼人!”   温僖贵妃听到暗卫查到了证据,顿时脑中便空了,她跪在地上,一把抓住箫晏的衣袖,“皇上,不是……定然是魏莺莺这个贱人污蔑谋害臣妾……皇上……”   箫晏皱眉看着脚下的温僖贵妃,暗沉的眸里翻腾着愠怒,“温僖贵妃嚣张跋扈,凶残无端,性甚恶残,削去贵妃位分,杖责五十,贬入大佛寺修行。”   金口一开,所有皆成定局。   温僖贵妃眼泪簌簌的流,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或许旁人觉得惩罚不重,可是对别人不重,对她谢玖来说已经是绝望。   都说她是晋国公府的明珠,各种娇养,可是她母亲却并不受宠,连带她也被府里那些庶女私下欺负,直到她封了贵妃,风头无两,往日那些庶妹全都跪伏在她脚下,任她讥讽嘲笑……可如今却从云端跌落到了泥里……   晋国公府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如今她跌落到如此地步,往日那些暗潮会一波一波的奔涌来,将她死死淹没。   看到温僖贵妃忽然由哭变成了笑,最后被宫人拖去杖责,魏莺莺便瞧瞧差人带鸾镜回了德阳宫。   箫晏最厌恶后宫争斗,尤其是经历了上辈子他母后被周贵妃设计陷害。   如今,这魏莺莺进宫不多时,整个后宫就成了这般模样,他心里的确是不悦,且是极度不悦。   所以,他瞧见了魏莺莺差人带着鸾镜,还是漠着脸走了,他是帝王,最不能被美色所祸,而这魏莺莺也决计不能再留。   心里是这么盘算的,到了晚膳时分,也是打着去德阳宫兴师问罪的。   可是一进门看到,魏莺莺一双小手细细地给鸾镜上药包扎,那些白白的纱布也打成了小巧的蝴蝶结,而魏莺莺脸上那被温僖贵妃用金簪划破的脸儿还在渗血。   箫晏目光一冷,转念便想起了鸾镜在宫中放水灯祭祀的事儿,这本就违反宫规,索□□给暗卫查办了,也算干净。   而魏莺莺一抬头,看到箫晏神色不对,便瞬间起身,小步疾走到他跟前,小手儿握住他的大掌,立刻抢先道:“鸾镜二十五岁了,月例全都寄给她祖母了,她如此重孝道,祖母却被宫妃害死……若是这罪责再落在鸾镜身上,倒是有辱了皇上的英明不是?”   箫晏侧目看着魏莺莺眉眼里的急切,瞬间冷哼了一声。方才跟谢玖那般打的那般厉害,如今为了个宫女却怕的仿佛要了她的小命儿一般。   “宫女犯错,你也难逃罪责。”箫晏冷冰一句。   魏莺莺拿捏不准自己是否说的顺了箫晏的龙心,只是见他神色冰冷,但是却未推开她的手,便讪讪地点了点头,“该罚,该罚,是该罚。”   箫晏见她这幅娇俏模样,心中的怒气和杀意顿时就像是一拳锤在了棉花上,散的没个劲。   既是心气儿舒爽了,态度也微微转好了几分,看到魏莺莺雪白的小脸上冒出的一层薄薄的血痂,红润的仿佛在春水中滚了一圈儿的蜜桃,莹润诱人的紧。   魏莺莺被箫晏拉入德阳宫西偏房时,心里猛地漏跳了一拍,而德阳宫的宫人也识趣地去烧热水去了。   西偏房里极为暖和,刺的脸上那道浅浅的伤口有些发痒,箫晏坐在梨花木椅上,修长的手将一瓶装着化瘀药散的小绿瓶打开,一双冷冽威严的眸朝着魏莺莺扫了一记,淡淡道:“过来!”   若是旁人,见到这威严冷冽的目光,早就下的心里发毛了,可是魏莺莺毕竟是与他有过些什么的,那种冷冽严肃底下翻腾着的炙烈和占有,让她脚底生了钉一般,死死地镶嵌在地上。   “过来!”声音不大,但威慑十足。   魏莺莺深吸一口气,刚抬脚却被他大掌一把拉过,一个乾坤大挪移似的将她重重压在桌上,眉眼的冷冰早已化成了嗓间的暗哑,“方才你同朕讲,你该罚,那你好好说,朕要如何罚?”   魏莺莺身子失衡,不由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红滢的唇微微一动,“宫人犯错往往刑棍杖责,依妾看,刑棍杖……”   话还未说完,小腹处就似乎逢见了什么,随后耳侧便是沉沉一句,“朕刑棍在身,的确是要好好罚你!” 第14章 太后 箫晏斜睨她一眼,没有说话   昏黄的窗扉被烛火晕成一片暧昧,而箫晏起身,刚好挡住了那一片昏黄的烛火,灯火芯子“噼啪”一声,倒是惊了下面的魏莺莺。   “从未料想过入宫,可如今真来了倒是颇为想念街边的抄手……”魏莺莺睁着一双明净又妩媚的眸,深深地望着身上的男人。   君情缱绻,暧昧绵绵,尽管箫晏是帝王,可是在这个时候,难免也沾了一二分的春情,他沉沉嗯了一声。   魏莺莺见他似乎没认真听她讲话,便伸出温软的小手儿捧住他的俊脸,柔柔和和道:“妾想出宫一趟。”   箫晏一双炙烈的眸瞬间浮上一抹晦暗不明和疏冷,大掌将她的腰身微微上托,道:“出宫?只为抄手?”   这一句已经比刚才那沉沉的回应,多了一抹帝王的威冷。   “嗯。”魏莺莺定定望着他,认认真真地回了一句,甚至还轻轻浅浅地亲了亲他的下巴。   箫晏冷峻的眉眼微微扫过身下娇艳的小人儿,她是吃定了自己会同意,亦或是学了后宫妇人的手段,故意借着这事儿来媚宠。   箫晏垂目,微微扫过那张满是期待的小脸儿,冷声道:“国有国法,后宫妇人不得随意出入后宫。”   他是帝王,讲话总是带着威压和冷峻,但是也不知为何,兴许是两人动作太过暧昧,以这种姿势说着国规似乎也并不是很吓人,相反倒是有种夫妻之间的拌嘴。   而下一刻,这种小小的拌嘴就被淹没在无尽的床帏之中,流苏微微的晃着,外面的梨花花瓣如雪一般热烈的一片片飞腾旋落。   魏莺莺发髻凌乱,一双秀雅的眸全是媚气,但是这媚气里却又夹杂了几分落寞。   她提起出宫吃抄手,并非媚宠,而是今日是四月十五,每年这天她都会吃抄手。不为旁的,只是因为听说她母亲每年四月十五吃抄手。   她母亲早早入了空门,她没感受过半点母亲的温暖,每年四月十五的热气腾腾的抄手,对莺莺而言,倒像是有了丝旁的慰藉。   不过,这个地方是后宫,她的男人是大梁天子,而她不过是个连妾都算不上的玩意儿……   她这等靠着皮相的女孩子,怎么能去扭转圣心,此番当真是僭越了。   脑中这般百转千回了一遭,发现箫晏早已换上了常服,乌发高束,俊美的脸早已挂上往日的冷若冰霜。   魏莺莺就这么看着他,越看心里越清明,他重视规矩,不会为任何人坏了后宫的规矩,而她此番的僭越似乎惹了他的厌恶。   她本就不该怀揣着旁的念想,能顺利逃出王氏和昌邑王的魔爪已经是万幸,她又恃宠而骄的期待些什么。   箫晏见她转过身去,忽然阴沉着脸命令道:“起来!”   魏莺莺听了这句,心里猛地一揪,仿佛有什么地方被绣花针狠狠扎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情绪。   她披上一件簇新的里衣,而要转身去拿外衣那刻,腰间忽然多了一双手。   “皇上……”魏莺莺惊诧地看着正抱着自己的帝王,一双明眸睁的极圆。   他常年习武,年少时曾跟着老将军们征伐疆场,因此抱着魏莺莺的手劲儿很大,但是似乎因为没抱过人的关系,抱着她的动作又带了些笨拙。   “不过是一碗抄手,便是嘴馋,也不必出宫吃。”箫晏微微皱眉头,随后将魏莺莺径直抱出了偏房。   “不是嘴馋……”魏莺莺小声咕哝一句,随后又圈住他的脖颈,笑眼盈盈道:“那就是让御膳房做喽?想必也是好吃的……”   箫晏听到这话便是一皱眉头,但是看魏莺莺开心的模样,又咽下了冒到嘴边的恶言,道:“战事连绵,国库岁银须用在戍边的将士身上。”   魏莺莺讪讪收回目光,是了,大梁早就被先帝造了个干净,若非箫晏力挽狂澜,整个大梁早就兵荒马乱……如今世事虽说平静,但却暗潮汹涌,谁也保不齐将来会发生什么,他不动国库之银,就是为了备战之需。   就拿现在这个时辰来说,箫晏若为了魏莺莺要一碗抄手,御膳房必定用尽珍馐忙的人仰马翻,用尽了全力做出一碗珍馐盛宴的抄手,可是这些珍馐的银钱却是戍边将士的口粮和天下苍生的福祉。   箫晏不会这样做,魏莺莺是读过书的人,自然也不会这样要求,   只是她脑中还未想出个折中的法子,却见箫晏早已进了小厨房,手脚麻利地烧火下抄手。   魏莺莺看到他这番麻利,倒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为何你会……”   也是太惊诧,他身为一国之君会做这个,所以一时间忘记了身份,言语也微微有些冲撞。   箫晏斜睨她一眼,没有说话。   上辈子,他带兵攻打入侵大梁的匈奴,而先帝却断了粮草,一众将士心慌,为了稳军心他身先士卒,撸起袖子便点火煮猎来的猎物……那个时候,什么都煮过了……   而跟前这碗抄手,自然不在话下。   魏莺莺凑过来,箫晏见她好奇,便清了清嗓子,带了几分小小的傲娇道:“你是第一个吃朕下的抄手的人!”   说完,便用汤匙盛了满满一汤匙红油放在了抄手上,稳稳地递给了莺莺。   见他一双冷峻的眸极为自豪地示意她,让她尝尝,魏莺莺忽然觉得这冷峻男人似乎有几分孩子气。   只是不想接下来,一勺抄手入口,魏莺莺整个人咳嗽的不行不行的,一张明媚的小脸儿也憋得通红,眼泪一下从眼中滑下来……   箫晏瞬间扔了正在盛的第二碗抄手,一个箭步抱住了魏莺莺,“怎么回事儿?”   魏莺莺见他极为紧张,眼中全是担忧和在乎,不由灿然一笑,小手环住他的脖颈,娇俏道:“骗你的!”   “放肆。”箫晏看到莺莺笑的一抖一抖的,不由板起了俊脸,言语凶恶恶的,倒是眼神极为宠溺。   魏莺莺笑着靠在他肩上,抬眼静静看着他,道:“皇上做的抄手可真难吃。”   “放肆。”箫晏将她放下来,一张俊脸微微有些不悦。   他一介帝王,第一次煮抄手给女人吃,还被嫌弃难吃,这小妮子可真敢说。   魏莺莺笑着看着他,一身雪白的袍,眉目俊雅,端正无比,恰好是她心中极为喜欢的那一款。   彼时,风起,微微的吹着,似乎在这么一瞬间吹散了心中所有的郁闷和不悦。   如果,父亲没有牵扯进蓝氏案,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官家小姐,她会名正言顺进宫,再也不畏惧这宫里的莺莺燕燕。   见她出神地盯着他看,一双明丽的眸子带着一抹浅浅的细不可查的落寞,惹得人恨不得将世间全部的宠爱都拿来给她。   而箫晏也的确是这般做的,大掌捏住柔腻的下巴,一张薄唇重重带着粗鲁的覆上。   ***   月上柳梢头,也不过是眨眼的光景,也不知怎么就到了四月底,魏莺莺在德阳宫已经睡了好几日的懒觉。   鸾镜进门,见魏莺莺还在床上瘫着,便将净面水搁在盆架上,将干净的鹅黄色衣裙拿过来,道:“您总该起来活动活动,每日不用早膳,尽是躺在床上,时日长了,身子总会乏累生病。”   说起乏累生病,魏莺莺忽然来了精神,“皇上那边儿可是忙完了?”   鸾镜听了,微微摇了摇头,“也全是听太监们嚼舌根子,说是宁王造反,攻下了泉州府,皇上这会子忙的焦头烂额的。”   魏莺莺听了,微微点头,接过鸾镜拿过来的衣裳,慢条斯理地穿着。   宁王性子骄狂,箫晏早就有意除了他,如今起兵造反,给了箫晏除掉他的机会,但是要趁这事儿来彻底剪除宁王党羽可是桩麻烦买卖,是极为费心神的。   正想着,忽然听院外一阵骚动,紧接着木小寒便慌张跑进了德阳宫,“主子,您赶紧梳妆,太后宣您去慈寿宫!” 第15章 封妃 既是侍寝了,总该有个位分   太后召见?这话可真如五雷轰顶,魏莺莺忙起来,叫木小寒过来帮忙梳妆。   木小寒梳头的技术很好,将发髻微微的斜拧,将乌发高高挽在发顶,随后又将垂下的长发小心编成往下方倾斜的发髻,并挑选最华丽的步摇珠翠插在两侧,显得妩媚而艳丽。   鸾镜也重新挑选了一身桃红色的衣裙,刚进门见到木小寒梳的发髻,不由道:“主子,这样打扮倒真是百媚横生,惹得六宫粉黛失色。”   木小寒听了,心里也是开心得意,随后又笑道:“这要是皇上瞧见了,指不定多喜欢主子呢。”   女为悦己者容,木小寒这话,作为一个女人来讲,自然是没错,可是今儿个召见魏莺莺的不是箫晏,而是箫晏的生母陈太后。   魏莺莺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随后淡淡道:“这般去了慈寿宫,怕是再也回不得德阳宫了。”   木小寒年纪尚小,还未听得清明,倒是鸾镜一下恍然,忙道:“奴婢也糊涂了,小寒,你赶紧给主子换成旁的发髻!”   木小寒看向魏莺莺,“主子这样打扮是最好看的,太后娘娘定会喜欢的。”   魏莺莺微微转头看了看这涉世未深的丫头,便微微叹口气,“你这丫头,心气儿太盛,还是跟着鸾镜好好学学。”   说完,魏莺莺将发髻微微挽成扁圆,两侧的乌发微微洒在耳侧,用银丝线将两侧的发微微系住,又在发髻一侧斜插一只白玉簪,她要尽量掩盖妩媚,而强调清雅。   木小寒这才回过神儿来,的确,她心太盛了,想要魏莺莺能在太后跟前一鸣惊人,可是太后缠绵病榻多日,浓妆艳抹的倒是白白惹了厌恶。   想到这儿,木小寒忙帮着鸾镜去个魏莺莺收拾衣裳去了。   浅绿色的衣裙绣着一朵白色的梨花,跟慈寿宫院子里开的那一树树的白梨花一样的好看。   魏莺莺刚进了院子,陈太后身边的林嬷嬷便过来了,笑着朝她道:“这会子皇后娘娘来了,您先到花厅小坐,太后娘娘一会子有话跟您单独说。”   魏莺莺微微点头,随着林嬷嬷一起朝着花厅的方向走,待到了拐角处,忽然听到一声极为清脆柔和的笑声。   微微转头,模模糊糊间,瞧见一个秀雅端庄的女子扶着一个面容慈祥的中年妇人从南门有说有笑的进来。   这是慈寿宫,那中年妇人自然是太后,而那个瞧不清模样的秀雅女子,能这般近太后的身,除了常年侍疾的皇后李柔静,也便没旁人了。   皇后李柔静笑的极为温善,“母亲刚从琼州府请了位神医来,定能医好您的病。”   太后笑着拍了拍李柔静的手,道:“你啊,对晏儿多上上心,总在我这个老婆子身边绕来绕去的。”   这话说的极为亲昵,魏莺莺看的有些失神,待要细细的听,只见林嬷嬷挡在前面,道:“姑娘还是往花厅去,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要的不要。”   魏莺莺听了,眉眼微微敛起,很明显林嬷嬷这是在暗示她别妄图有非分之想。   林嬷嬷有这样的态度,大约就是太后的态度,而太后这般自然是为了李柔静。   魏莺莺手指微微蜷起,随着林嬷嬷去了花厅。   而扶着太后的李柔静则眼风微微瞟向魏莺莺离开的方向,一眼便急忙收回,又目光温善地看着太后,“臣妾服侍好母后,母后身体康健,皇上在前朝才能放心。”   太后听到李柔静这般识大体又体贴的话,对李柔静的疼爱和喜欢更是上了一层。   “你啊,什么都替晏儿想着,哀家要替你收拾收拾那个混小子!”太后笑的盎然,随后差宫女去御书房请箫晏去了。   待宫女一走,太后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来,朝着李柔静又道:“女人啊,该用些手段时便要用手段,哀家听说晏儿身边添了人,担心你日后的境遇,所以带病也要陪你回京,你也要抓住时机才是。”   李柔静忙乖乖顺顺的回了一声。   因着前朝事忙,过了半个时辰,箫晏才从御书房来,而刚进慈寿宫,就见一宫女拿着软尺绕着李柔静的细细的腰身量尺寸。   李柔静生的婀娜,被那软尺微微一勒,玲珑的身段在箫晏跟前展露无余。   “母后吉祥,儿臣来晚了。”箫晏目光越过李柔静,直接朝着太后去了。   而听到那声清冷威严的声音,李柔静身子一怔,一双秀丽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箫晏看,小脸儿也晕红晕红的。   太后毕竟见了儿子亲,忙起身笑着拉住箫晏的手,“不晚,不晚,哀家知道你前朝事忙。”说完又嗔了箫晏一眼,“你啊,你那风致楚楚的正妻还站着,往哀家这老婆子身边跑。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专门孝敬哀家的一对!”   太后的话,意思很明显,将李柔静孝顺的事儿滴水不露地说给箫晏听,箫晏便是再怎么不喜欢,总归还是要顾念着太后的意思。   “多谢你照料母后。”箫晏目光看向李柔静,淡淡一声。   李柔静听到这一声,猛地一抬头,四目相对,掌心也不由沁出一层薄汗。   今日的箫晏一身龙袍,乌发高束,面容俊雅,没了当年大婚时的青涩之气,俨然成了气势威严的冷峻帝王。   而这幅冷峻雅致,更是她爱的。   去行宫给太后侍疾,也不过是为了在他跟前得一丝青眼相加,而如今的确是得了他的尊敬,可是方才她却也着着实实地看到了那个清媚到骨子里的女人。   宫中妃嫔不多,尽管太后处处强调子嗣,可是就没见他宿在哪个宫里,也由着温僖贵妃在后宫跋扈,可是她在来的路上却听说他为了一个女人废了温僖贵妃的位分……   难不成,就是刚才那个?   李柔静微微敛眉,端庄地再次迎上箫晏的目光,“能照料母后是臣妾的本分和福分。”   箫晏目光移开,修长的手微微拨着起浮的茶叶尖儿,并未回应她的话。   李柔静顿了顿,知道自己长兄在海斋宴大骂坏了朝廷讨重甲方子的事儿,是遮瞒不过去了。   索性深吸了一口气,一双明丽的眸中蓄着泪,随后径直跪在箫晏脚下,可怜楚楚道:“臣妾兄长愚笨,因酒醉之态坏了朝廷的大事,臣妾已经请父亲将他绑到正德门,请皇上重罚。”   李柔静眼泪簌簌的落,她原本是可以扳回这局的,皇上性孝顺,只要她在陈太后这边下足了功夫……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可不想自己那蠢钝的兄长竟惹出这般大的罪过。   “兄长的确不如卫国公府的卫公子聪慧,可是兄长性情不坏……若不是因为醉酒……”李柔静哭的梨花带雨。   她知道当年母亲舒氏玩弄的心机惹了箫晏的厌恶,也正是因为这份厌恶使得箫晏格外看中卫国公府,更可恶的是卫国公府嫡长子卫巡是出了名的骁勇……而自己那兄长除了玩乐,一无是处。   如今又逢上了这般罪过……皇上如何不厌恶了自己的兄长。   可是即便如此,那是她的兄长,她还是要为他求情,而这代价很明显就是自己也惹了皇上的厌弃。   “你的兄长重要,朕的万千将士就下贱了?”箫晏斜睨过李柔静哭的发红的眼睛,“若非你的好兄长,如今戍边的将士早穿上了重甲!”   “皇上……臣妾知道,所以臣妾才让父亲绑了兄长来,请皇上责罚。”李柔静抬眸,睁着一双发红的眼望着箫晏,一张脸儿哭的可怜兮兮的。   “你若当真想让朕罚,就不会让你父亲昭国公来。”箫晏双眉紧皱,眼底闪过一丝疏冷。   谁都知道先帝的登基,卫国公和昭国公是功臣,让昭国公压着李环来,箫晏总要顾忌昭国公的颜面,否则光是后世史书用“背信弃义”就盖死了他。   李柔静望着箫晏,随后又朝着陈太后磕头,“臣妾无知,请母后责罚。”   李柔静常年待在太后跟前,太后的每个情绪她都极为清楚,如今她哭的身子一抖一抖的,眼睛也发了红,太后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太后见李柔静哭的抽泣,往日被她悉心照料的情形顿时涌上脑际。   再者陈太后是一介妇人,不懂前朝那一套,且能成太后不是她宫斗技能有多好,纯属生的儿子争气,所以思维格局并不长远,“柔静也想不那么多,既然绑来了,按照宗室的法子罚一罚便是了,若当真按照大梁律法,就该剐了他,到底是亲戚关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李柔静听到“剐了”二字,瞬间觉得脑中“嗡”的一空,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抓箫晏。   但是箫晏却极为疏冷的避开了,看着李柔静眸底的放松,不由冷声道:“皇后心思缜密,的确远胜后宫众人。”   李柔静听了,目光一顿,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箫晏冷着眉目出门去了。   太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箫晏愠怒离开的背影,便又微微叹气,“你不要太难过了,晏儿前朝政事繁多,过些日子便好了,你日后还是谨言慎行才是,入了宫,家族和夫君总要选择一样,尤其你还是皇后。”   怔仲间,就听林嬷嬷粗着嗓子进门,朝着太后低低道:“德阳宫那位瞪了个把时辰了,一句旁的都没说,一直静静等着,老奴瞧着也是有些可怜。”   陈太后抬眼看了看李柔静,随后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且先回长乐宫,哀家有话问魏氏。”   李柔静听到魏氏,心中立刻清明魏氏就是方才在拐角处那个清媚的女子,“母后……臣妾……”   “放心,哀家最疼的是你,回去吧。”陈太后将手抽出来,静静看着李柔静道:“你且去正德门传哀家个谕旨,先安置下你兄长,莫要让你父亲担忧。”   李柔静听到这句,怕错失了机会,忙领了旨意去了。   林嬷嬷看着李柔静的急匆匆的脚步,朝着太后低低道:“不经些事儿,倒真不知人心。”   陈太后揉着太阳穴,“柔静这孩子,大抵不坏。”   “那魏氏?”林嬷嬷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让她回吧,哀家乏了。”陈太后起身,拿起博古阁上的一串紫檀佛珠,微微捻动,道:“既是侍寝了,总该有个位分,封魏氏个贵人吧。”   林嬷嬷笑的嘴角上扬,“您啊,就是心软。”   “晏儿招不得女人,如今好容易有个可心的,哀家总不能由着旁人欺侮了她去。”陈太后说完,便朝着佛堂去了。 第16章 赛天仙 好好养身子,顺顺利利的怀上太……   太后的谕旨一传下来,整个后宫就炸了锅一般,往日宫里那些人倒是没将魏莺莺放在眼里,只以为皇上只是喜欢她的皮相,过阵子也就腻歪了。   可不成想,太后一回来,竟封了她个贵人,说起来太后还未曾专门封过后妃,说起来太后亲封也算是魏莺莺的一种殊荣。   往日这般事情出来,后宫都是温僖贵妃在折腾,如今温僖贵妃被贬入大佛寺修行,先前那几个被温僖贵妃欺压的不知藏在哪里的安才人、温才人和静贵人就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最后这三个人倒是嚼舌根子嚼的太兴奋,兴奋的没个把门的,直接嚼到了皇后李柔静的长乐宫。   安才人端坐在梨花木椅上,放下手里的清茶,朝着李柔静道:“皇后娘娘,今儿个可是第二日了,这魏贵人便是太后娘娘亲封的,也合该来您这儿长乐宫请个安。”   温才人听了,舌头根子也痒的很,“说的正是呢,正道是小门小户出刁民,臣妾瞧着那魏贵人就是小门小户的不识抬举,不就是侍寝了,有什么可得……”   话还未说完,就被旁边的静贵人微微拉了拉衣袖,“少说话。”   听了静贵人的话,温才人这才醒悟过来,皇后如今还是处子之身,且是先帝亲自指婚给皇上的,自己方才那“侍寝”二字倒真是打了皇后的脸。   温才人忙跪下,朝着李柔静道:“皇后娘娘……臣妾有罪……请皇后娘娘惩罚。”   李柔静面上和煦,朝着地上的温才人道:“起来吧,后宫有妹妹能侍寝自然是好事,日后若能得一男半女的,宫里也能热闹热闹。”   可是谁也不知道,此刻的李柔静袖里的手早已紧紧攥起,长长的指甲嵌入细白的肉儿里。   正在这时,宫女进门通传了一声儿,说魏贵人来了。   李柔静微微点头,“宣。”   而下首坐着的安才人、温才人和静贵人则挺直了腰板儿,一双双眼睛径直盯着门外缓缓走来的魏莺莺。   魏莺莺随着宫女进门,随后走到李柔静跟前,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朝着李柔静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众人听到那声娇娇柔柔的请安声,不由自主的都向魏莺莺望去。   只见魏莺莺一身素白的衣裳,袖上绣着几朵浅浅的兰花,一张小脸儿微微垂着,发髻上只别了一只小小的玉簪花,却更显得清媚绝俗,秀丽绝伦。   宫里人都觉得温僖贵妃艳丽无匹,可如今真见到魏莺莺却不由觉得温僖贵妃那容貌太过俗艳了。   温才人向来是个不知深浅的,觉得魏莺莺生的太过好看,嘴里也顺道跑了话儿,道:“原以为废贵妃就够漂亮的了,竟然还有比她更美的,的确是赛天仙!”   安才人听了也顺口就夸了一句,“能生的这般明艳那都是上天的恩赐,这容貌倒是与咱们皇上相配。”   这俩才人智商极为一般,平日被温僖贵妃给欺负惯了,见到温僖贵妃就顺嘴夸,而以前宫里论美自然是温僖贵妃,如今瞧见了魏莺莺,脑中对“美”的下意识反应就是夸。   抹了蜜一般的往天上夸。   但是,两人嘴上的这种抹蜜,李柔静听了却非常生气。   而李柔静的这种情绪,就被一旁安静如鸡的静贵人给听见了,静贵人忙道:“牡丹最为富贵,与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最为相配,兰花的确清幽秀雅,可若放在这宫里,倒是显得小家子气。”   这话倒是提醒了温才人,温才人这才抬手自己微微掌嘴,“瞧我,一见了魏妹妹倒是嘴上没了把门的,什么配不配,一对不一对的,又不是鸡翅,哪里就一对儿了。”   静贵人饶有兴致的喝茶,听了温才人那不着调的话,便又道:“皇后娘娘是打正德门明媒正娶来的,若论起来,皇后娘娘和皇上才是一对璧人。”   这般一说,瞬间优势便成了李柔静的,话好听,闷气自然也消散了。   李柔静抬眼打量魏莺莺,随后笑微微地道:“你们这些碎嘴的,倒是让魏妹妹没个说话的机会,感情是欺负魏妹妹不成。”   静贵人也附和着笑,“臣妾可不敢。”随后转头朝着莺莺柔声道:“魏妹妹好。”   魏莺莺乖顺地朝着静贵人点头,可不想下一刻李柔静竟走下凤榻,笑着走过来,一双温软的手儿拉住她的,“这里没有外人,你与我说说,府上可是有跟妹妹一样的好姑娘?若真有妹妹这般的,本宫倒是想给她做个媒,指个婚。”   魏莺莺见李柔静极为活泼大方,见人也亲昵,便柔柔顺顺道:“多谢皇后娘娘。”   这问题抛出来,你回也不合适,不回也不合适,在这为难的情况下,道谢总归是对的。   李柔静原本想着引导魏莺莺说出她父亲身陷囹圄的事儿,到不想这小丫头竟聪慧的用道谢转移了话题。   “本宫瞧见你就喜欢,前个儿母后送给本宫一只手持香炉,小巧精致,放些安神的香片,倒是极好。”李柔静差徐嬷嬷取了小香炉过来,笑得温善又和气,“皇上喜欢在妹妹宫里,多用些安神香,皇上休息的好。”   说完,李柔静便将那做工精致,雕刻着海棠花的手持香炉送给了魏莺莺。   魏莺莺低头,看着那只精致无比的香炉,待要回话,就见自己袖口被那香炉烫了一个口子。   而那只小香炉的右把手接口处则像是被什么故意刮开了一道缝儿,透过那道儿缝儿,隐约可见里头烧的发红的香片。   而看到那条缝儿,魏莺莺也仿佛被迎头敲打了一记。   这其实,算是李柔静对她的一个小小的警告,小打小闹的事情,她李柔静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她还是要警告魏莺莺,谁是这后宫的女主人。   魏莺莺看着袖上那个被烫的小口子,这香灰若是落在手上,怕是早被烫的火燎火燎的。   李柔静仍然一脸温善地看着魏莺莺,她就是想看魏莺莺的回击。   不想下一刻,魏莺莺却用一种纯净和雅的眸子迎上她的,大大方方道:“多谢皇后娘娘,臣妾会好好给皇上用。”   李柔静笑着点了点头,袖里的手却猛地攥起。   安才人瞧见后,正要奉承两句,不想刚一张嘴,就听李柔静道:“行了,各位妹妹都回吧,本宫乏了。”   安才人听了忙把话咽下去,静贵人则朝着魏莺莺柔和一笑。   就这样,一众宫妃出了长乐宫,整个正殿只留了些轻轻浅浅的薄荷香片气。   徐嬷嬷屏退了屋里所有人,想要好好痛快的跟李柔静说一说此番烫坏了魏莺莺衣裳的痛快,不想一回头,却瞧见李柔静侧躺在软塌上,表情三分气闷,七分不镇定,眼神里仿佛要将谁扒了皮。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徐嬷嬷试探地问了一句。   “嬷嬷觉得方才痛快?”李柔静睁开眼,很是玩味的看着徐嬷嬷。   “烫了那小狐媚子,老奴心里畅快的紧。”徐嬷嬷深情顺朗。   “嬷嬷你痛快,本宫倒是很担心。”李柔静手指微微敲着软塌的边沿儿,一双秀丽的眸子全是算计,“这魏莺莺若跟谢玖那个贱人一般徒有其表,本宫倒也放心,可是她极为聪慧又善忍耐,这样的人留在后宫才是最大的祸患。”   徐嬷嬷伸手端过青花瓷的茶壶,朝着洁白的茶盏中倒了一盏安神茶,随后递给了李柔静,“娘娘放心,聪慧也好,忍耐也罢,在皇上跟前,她得宠无非就是因为那张脸儿。”   李柔静挑眉,“你是说?”   “那张脸儿上若是留上些坑坑点点的疤痕,皇上还会宠她吗?”徐嬷嬷低低一句。   随后又凑到李柔静耳侧,低低道:“魏莺莺父亲在蹲大牢,魏家无人,楚国公府此刻也是泥菩萨过河,谁能真去帮她?到时每日靠皇上的怜悯过日子,老奴不信她能在这后宫待下去!”   “嬷嬷,此事务必小心。”李柔静眉头微微皱起,眸底却带着算计。   “放心吧娘娘。”徐嬷嬷得意的挑眉,“您啊,身份贵重,又得太后疼爱,皇上的心迟早是您的。您就好好养身子,等到了时机,顺顺利利的怀上太子。” 第17章 梅心苑 进宫没几日,倒是也学会了唱这……   莺莺不知皇后那边究竟谋划着什么,但是上次在长乐宫被那香炉一烫,她恍然间觉得自己被李皇后重重敲打了一记。   她如今没有依靠,封个贵人也不是箫晏封的,君恩浅薄,能否长久谁也不能预知,自己若是出了事,日后父亲被牵扯进蓝氏案,怕是就更难翻案了。   在这个情况下,她还是少说话,多低调,总归谨言慎行是永远对的。   她坐在铜镜前,失神地看着内务府刚送来的步摇簪花,殿外传来木小寒的声音,“娘娘,方才遇见了归燕阁的几个宫女,可把奴婢给吓死了。”   魏莺莺回头,之间木小寒眉头一皱,拿着小把盐巴在门口一遍遍的撒,“娘娘您是不知道,刚才那几个宫女说半夜里在御花园逢见了病逝的惠嫔娘娘,说的那个吓人。”   惠嫔是病逝的,在病逝之前曾受到温僖贵妃的欺负,先前宫人不敢说,如今温僖贵妃被废,宫里那些风言风语就在背后传的热络。   甚至将惠嫔传成了因受欺负阴魂不散,半夜出来寻人讨债添堵。   世上本无鬼神,但是这吓唬人的风言风语却不胫而走,且很快传到了德阳宫。   谁都知道惠嫔先前是德阳宫的主位,如今这绯闻传来,倒是吓得德阳宫的宫人不轻。   甚至那些格外小胆的宫女偷偷供奉仙家,逢初一十五悄悄为惠嫔摆祭品。   木小寒也是见了那些吓人的仙家祭品,这才在门口撒盐,生怕撞了邪气。   半晌,木小寒忙活完进了门,见到魏莺莺面无表情,便道:“娘娘,您就不怕吗?”   魏莺莺放下梳子,微微叹了口气,“世上本无鬼神,自然是没什么可怕的,害怕也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我最怕的倒是皇上不理我,沦落为后宫弃妇,可就惨喽。”   木小寒噗喝一笑,“您这说的,整个宫里就数您最好看,皇上不理谁,也不会不理您啊。”   魏莺莺看着木小寒,微微叹口气,“我怕的就是这个。”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长久……   就这么琢磨着,魏莺莺趴在了拔步床上,且一趴就是一下午,一直到了半夜都未曾合眼。   左右怎么也是睡不着,索性也不睡了,魏莺莺起来穿好衣服,想着去御花园散散心。   周遭静静的,几个值夜的太监困的打瞌睡,魏莺莺手里提着灯笼,慢悠悠地走在鹅卵石铺就的路上。   走着走着,到了个三岔路口,魏莺莺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她抬起头,看到这处宫苑黑漆漆的,正要转身走,忽然背后一阵阵阴森森的冷风,紧接着一只粗糙的手猛地抓住了她。   魏莺莺心里一紧,手里的灯笼一下滚落在地上,背后那个人转过身来,挑着阴森森的大眼睛,上下打量她,“你是新来的?”   魏莺莺见她披头撒发,神情怪异,心里忽然有些紧张,但是很快又恢复了神志,“我迷路了……”   那女子听到“迷路”二字,忽然大笑,一把捏住魏莺莺的脖子,似乎一下进入疯癫状态,眼睛泛着通红,“迷路?李柔静你个贱人,你也敢与我讲迷路,你处处里装温善,可是私下害了我贾家抄家削官,九族亲戚一贬再贬!你哪里强过谢玖!?你恶心至极!”   魏莺莺呼吸有些困难,但是见跟前这个女人早已呈现出疯批状态,脑中恍然一悟,这个地方是冷宫!   她不知跟前这个究竟是个什么位分的娘娘,可是疯癫成这般却依旧嫉恨李皇后,自然这事儿归结在李皇后身上。   那疯女人见魏莺莺不动,忽然大笑几声,随后一言不发地霍然松开魏莺莺,伸手指着魏莺莺道:“这个宫里最狠的就是李柔静!害我满门!”说完径直冲向一旁的假山,一头撞在假山突出的石角上。   因太过突然,魏莺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女人跌落下来,血顺着额角淌下,顿时没了声息。   魏莺莺恰好在这时抬眸,伸手想要拉那女人一把,却意外将那疯女人撞得当场殒命的一幕看在眼里。   魏莺莺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吓得大叫一声。   那些打盹儿的太监顿时冲了过来,见到地上撞死的疯女人,不由淬了一口,“终于死了,整日整日的发癫,吓死个人!”说完,朝着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去,运出去,给宫正司说一声,就说梅心苑刘娘娘去了。”   说完,那太监看到受到惊吓的魏莺莺,一双细细的眼睛朝着地上扫了一眼,瞧见那歪倒的灯笼上写着德阳宫,又挑了挑眉不慌不忙道:“魏娘娘,您得太后喜欢,封了贵人,就该安安分分的待在宫里,来这晦气地方,仔细触了霉头。”   说完,那太监睨了一眼魏莺莺失神的目光,只觉得这魏贵人真的太容易受惊了。   “魏娘娘,这宫里死个人,跟死只蚂蚁似的,每日从武云门运出去不知多少,您啊,别放在心上。”那太监说完,便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朝着远处的太监吩咐道:“去,把那血处理干净。”   魏莺莺看着那个太监冷漠的比划,随后见几个小太监小步跑过来,拿着麻布一点一点擦地上的血。   一条人命,被太监轻贱成这样……这就是废妃,而背后操纵着的正是李柔静,那个拿着香炉烫坏她衣裳的正宫皇后!   天色渐渐的褪去了黑色,魏莺莺走在回德阳宫的路上,心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原本期冀着些什么,可如今她只想安安分分,好好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   只是还未到德阳宫门口,就忽然跌在了路正中央。   “来人啊,娘娘跌倒了!”守门的小太监见魏莺莺跌在地上,忽然大声叫了一句。   紧接着,鸾镜和木小寒便跑了出来,见到被小太监搀扶的魏莺莺,忙过来帮忙。   好容易收拾妥当,鸾镜却发现魏莺莺脖间的红痕,身子也滚烫滚烫的。   “快去请太医。”鸾镜朝着木小寒吩咐了一声。   木小寒忙朝着太医院一路小跑,刚到了太医院门口,忽然见徐嬷嬷也在,恍惚间朝着徐嬷嬷问了句安,便要进太医院。   “这可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这般慌张,你们德阳宫没个有礼数的?”徐嬷嬷伸手一把死拽住木小寒。   木小寒见徐嬷嬷故意的,便皱眉道:“我们娘娘昏倒在了宫门外,劳烦徐嬷嬷松手,免得耽误了娘娘病情。”   徐嬷嬷听了,忽然眉毛一挑,喉咙里微微一声轻嗤不屑,“啧啧,的确是不懂规矩,夜半三更去御花园,莫不是私会了什么人……”   木小寒心里着急的冒火,没仔细听她的话,只是不想在这时跟这后宫老娘们起争执,索性忍了下去,然后跑进了太医院。   徐嬷嬷见她着急进屋,和身旁的宫女不由对视一笑,随后低低道:“可怎么就没捏死她。”   “不捏死,也吓她个半死。”那个宫女低低一句。   两人再次相视而笑,随后笑着走了。   金乌高悬,风吹着翠绿的柳枝,轻轻地晃动在窗前,箫晏放下御笔,一双冷峻的眸微微抬起,朝着地上跪着的太医问道:“惊吓病?”   地上的太医忙道:“脉象浮乱,的确是受惊吓所致。”   “德阳宫可有说旁的?”箫晏再次拿起御笔,目光落在折子上,语气有些轻描淡写。   “微臣问了几句,也不知那两个宫女是可以遮瞒,还是旁的……只是强调魏娘娘跌倒在宫门外。”太医一字一句,如实禀告给箫晏。   “遮瞒……”箫晏眉尾微微一挑,随后朝着太医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太医听了,忙躬身下去了。   箫晏扫了一眼手里的折子,后宫这些争宠手段,他见得太多了,大半夜的去了梅心苑受惊吓,大清早的跌在宫门外,手段太浅薄,太刻意。   在他心中,对魏莺莺此桩,的确是起了疑心的。   箫晏勾勾唇,冷笑一声,她进宫没几日,倒是也学会了唱这出儿。   目光再次落在折子上,折子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忽然就成了那德阳宫小妮子的脸,苍白的……病着的……脆弱的……   惊吓??   应该是故意的,谁没事儿去梅心苑?   但是,见撞死了人,她那点胆子,的确是会害怕吧……   箫晏紧紧皱眉,明明是闲暇时的作乐,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为她上了心?   红颜多祸水,不可饮一盅!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去德阳宫,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左右自己的心志。 第18章 撩人 惹得他先去道歉哄着,自是有些媚……   烛火闪闪,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东边儿,几只小飞虫在草从里飞过,沾上潮湿的水珠子,一下就跌在了叶上,几只小腿儿在水珠子里竭力挣扎。   邓公公一会儿看看那挣扎的小虫,一会偷偷瞄一眼正心烦气躁的箫晏。   箫晏在看到邓公公偷偷打量自己的一刹那,就知道他这是在拿着那挣扎的虫儿跟自己比较呢!   “邓通,你觉得朕心乱如麻?”箫晏淡漠抬眼,一双漆黑的眸冷不丁地盯住了邓通。   邓通被他一盯,心里一阵发毛,正要说话,却见箫晏起身,皱眉扔掉手里的御笔,逼近邓公公道:“无非是逢场作戏,朕一点也不担心她。”   邓公公忙点头,随后又笑的萌萌贱贱的,挑着太监特有的细嗓子,笑嘻嘻道:“说的正是,知道皇上的心意,奴才也就不着急给德阳宫那位请太医了。”   邓公公说完这句,就在心里偷笑,明明在意的都说出来了。   正笑的心里开花,领口却被一下揪起,迎面就逢见了箫晏那张冷峻的迷死人的脸。   “为何又请太医?”箫晏眉目疏冷,眸底却闪起了旁的情绪。   “没什么大病,就是冒冷汗,昏过……”邓公公话还未说完,身子就被箫晏一把扔在地上。   邓公公在地上揉着摔得极痛的臀部,一转眼却瞧见那“逢场作戏”的天子心急火燎地假戏真做去了。   纱帐猛地被撩起,流苏猛地一晃。   “皇上。”魏莺莺软糯地唤了面前急的跟什么似的俊男人一声,一双清媚的眸里泛着水光,而这幅模样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病美人。   箫晏脸色阴沉,目光落在床榻上的小人儿身上,“你是故意到梅心苑。”   魏莺莺迎上他的目光,只见他目光极为笃定,语气也是肯定句,没有一丝试问。   “是,皇上说是,奴才自然便是。”魏莺莺柔柔地回应,随后又半撑起身子,试图朝他福福身子。   听了她这话,跟前的男人立刻大手握成拳,直接大跨步揪住魏莺莺的领口,薄唇的弧度僵直,“奴才?魏莺莺,你可真行!”   他是瞧出来了,使了这些手段,他都未曾说重她一句,她倒是先疏冷的干净,且用个“奴才”彻底地划清了与他的界线。   魏莺莺自然懂得他的情绪,她缓缓抬眼静静地看着抓着自己衣领的男人,随后胸腔里一阵憋闷,紧接着整个人忽然朝着床柱子的方向昏去……   而这一昏,她立刻感受到抓着自己衣领的男人的僵硬。   而那男人嘴角挂着冷笑,心中一股无名火猛地涌上来,“魏莺莺!”   这拿捏人的本事倒是已经炼的炉火纯青了!   箫晏眼神挂着霜,似在无声的威胁。   而魏莺莺也是豁出去了,一咬牙,索性更用力些,就是要往床柱子上撞。   箫晏盯着她那张较劲的小脸,磨磨牙,恨不得一个松手直接成全她一头撞死在这床柱子上。   但是下一刻,箫晏却猛地用力,大手环住她的腰身,往怀里重重一拉。   魏莺莺被拉的一下撞在他的胸膛上,坚硬的跟块石头似的,撞的她差点就装昏装不下去。   箫晏侧眸看她,随后薄唇贴在她的外耳,沉沉道:“朕数三个数,你若再昏着,真便斩了你德阳宫所有的宫女。”   听着箫晏这明目张胆的威胁,魏莺莺有些下不来台,她当真是不敢拿那些宫女冒险,但是她就是不想睁眼。   明明这事儿,就是李柔静因为吃醋,故意折腾出来的,所有罪责的根源就是跟前的男人,她为了保命,就是要少理他。   毕竟,她受惊吓后,木小寒曾去御书房禀告,他明明知道,却不来。   对自己,他到底还是逢场作戏罢了。   只是,这桩以色侍人的戏,她唱的够够的,索性她心一横眼一闭,用力试图扯开男人圈住自己腰上的手,可她越用力,那圈着她的力度就越大,梏得她又疼又憋屈。   箫晏大手掐住她下巴,目光紧紧逼视她的小脸,冷声道:“睁开眼,看着朕!”   而魏莺莺就是不睁开,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箫晏手微微用力,也不曾往重里捏,却见她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眼角就滚落下来,哭的很厉害。   她这一哭,箫晏就真慌了。   只是他自幼被奉承着被捧着,也未曾哄过女人,一时间有些无措,“朕……”   魏莺莺也不听,径直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反正她也是这样了,忤逆也便忤逆了,要治罪便治去吧,左右就是条命,随便!   就是这样,魏莺莺哭的抽泣,纤弱的背一抽一抽的。   箫晏看着她哭的这幅委屈模样,心里的气儿瞬间就变成了懊悔,眼底也没了方才作为一个帝王的威逼,而是染了一丝小媳妇儿似的歉意,“朕……”   他伸手想要去哄,却被魏莺莺伸手拍掉了。   “魏莺莺!”箫晏拧眉,猛地站起身,“你明明知道那宫人有意引你去梅心苑,你也明明知道那个人是长乐宫的人,可你还是去了!”   这话一出,魏莺莺心里一慌。   她当时的确是认出了徐嬷嬷和那个宫女,也的确是知道李皇后有意指使她们设局。   只是,魏莺莺不想,箫晏竟知道的如此清楚。他如果知道这个,自然也就猜得出她故意装晕的事儿。   也就是说,她装晕昏倒在德阳宫门外,他也是知晓的。所以一进门才质问她明知道是长乐宫设的局,她还往里钻。   她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头回装相竟遇见个如此腹黑城府深沉的“真龙”,自己这出闹得可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了。   一时间,魏莺莺竟不知是该哭还是不该哭,她的确恼的过头,闹得也太欢。   而僵持了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又覆在她肩上,微微用力将她掰正过身子来。   箫晏敛眉看去,正好捕捉到魏莺莺涨红的脸儿,明媚而清秀,胡闹又带着娇俏。他从不知道,跟前这小姑娘平日谨小慎微,伏低做小的,骨子里竟这般别扭,不易被驯服。   跟自己这个帝王闹了这么一桩,还能惹得他先去道歉哄着,也算是有些媚色撩人的本事。   他就这么打量着她,魏莺莺心底里那股暗藏的委屈劲儿又突然涌上心头,泪珠儿也不争气的大滴大滴地跌下来。   箫晏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给她拂去了泪痕。   魏莺莺见他这般退让和疼惜,便含着泪迎上他的目光,挑着一双哭红的眼,小声问道:“皇上当真就不担心吗?若是臣妾当真就被那疯癫的刘贵人抓破了脸亦或是被她推得撞死在那假山……”   话还为说完,右脸忽然被他捏住,“笨!朕的暗卫在,怎么会伤你半分。”   魏莺莺讪讪地看着他,“的确是害怕,受到了惊吓。”   “是受惊吓,至于吓的昏过去,应该是满满的作假水分。”箫晏大手摩挲她哭的红肿的眼睛,言语是毫不留情的揭穿,但是眸底却是纵容。   她不善揣摩人心,对跟前的男人也不是太了解,可是如今却知道,跟前这俊美男人对她有种别致的宠溺。甚至,这种宠溺似乎已经逾越了帝王之爱。   这种逾越了界线的帝王偏爱,让她觉得她可以去直面这宫中的风雨。   她亲眼见了刘贵人的死,见了这后宫不见血的刀光剑影,她最初是怕,后来是恼,可现在她觉得,有他在,她就是被偏爱着的,是值得的。   想到这儿,魏莺莺又抬手抹掉眼角的泪,破涕而笑的起身圈住箫晏的脖子,“皇上,可是生气了?”   箫晏伸手挽住她的腰身,无奈一句,“是生气,气的都不知该怎么生气了。”   魏莺莺清脆娇柔的一笑,红滢的唇贴在他的侧颈,温温的气息落在他的外耳,妩媚道:“那不如,我们做些别的,好消消气?” 第19章 雀舌 本宫这时若是再与魏氏一较长短,……   天色已晚,明月渐渐升高,德阳宫旁的铜制水缸里倒映着那轮明月,月是无边无际的澄澈,屋里佳人的心绪则如明月般皎洁。   魏莺莺坐在窗前,静静地抄写汉宫春的词,细细的笔尖,浓黑的墨,娟秀的字体,正抄到中间最精彩之处时,耳边忽然传来木小寒焦急的报信声。   “娘娘,娘娘。” 身子被推了推,魏莺莺蓦地手一滑,浓黑的墨汁一下飞溅在宣纸上。   魏莺莺被她吓了一跳,一边捂着胸口,一边瞧着木小寒道:“你这丫头,整日一惊一乍的,快把我吓死了。”   木小寒转头看了门口一下,随后看向魏莺莺,随后低低道:“娘娘,您去御花园并未给奴才们提起,但是那日奴才去太医院给您请太医,那长乐宫的徐嬷嬷瞧见奴婢,竟然脱口而出一句您去御花园!”   听木小寒这么一说,魏莺莺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   木小寒脸色一变,道:“当时,奴婢着急给娘娘请太医,未曾往认真处听,方才瞧见徐嬷嬷,奴婢倒是一下想起了!指不定那日就是长乐宫故意引您去的梅心苑,故意吓你!”   提起梅心苑,魏莺莺身子有些发僵。   身在后宫,人命如草芥,人心更是不值得期待,她清楚这是李柔静的设的局,但是此刻她不想与李柔静起正面冲突。   “兴许是听旁人说起的,毕竟那日闹得风风雨雨的。”魏莺莺拍了拍木小寒的手,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忠心,只是在宫中要谨言慎行才是。”   木小寒也的确又粗线条的毛病,听了魏莺莺的话,不由抬手揉了揉后脑勺,“娘娘说的是,奴婢兴许也是没听清楚。”   魏莺莺轻轻应了一声,随后便又去抄诗去了。   宣纸攞了厚厚一沓,砚台上的墨也干了,箫晏来德阳宫时,一进门看到的就是侧卧在美人榻上睡得正舒服的魏莺莺。   魏莺莺睡觉轻,脚步声从外厅时,她就醒了。只是身子困倦,便不打算起来,况且她也猜到这个时辰,箫晏刚下朝……   她微微闭着眼睛,睫毛低垂,呼吸微微,装的很像睡着了。   “你好好歇着,朕去长乐宫。”箫晏沉沉的嗓音,有意落在莺莺耳侧,有种说不尽的诱人。   魏莺莺伸手抓住他的龙袍,眸子清媚明净,微微皱眉道:“都说君无戏言,昨日皇上朝中急催,说夜里再回德阳宫,可皇上自己说说,现在是什么时辰?”语毕,魏莺莺还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掌,随后一根根掰开,与他手指交握。   这模样,倒像是他当真欠了她什么一般。   箫晏薄唇噙笑,反手捏了她的小脸儿一下,“原本是个乖顺的小姑娘,如今被惊吓后,竟这般骄纵。”   魏莺莺娇滴滴地侧过身子,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眸中带着媚态道:“只要皇上在这儿,臣妾就心气恒顺,再也不生惊恐悸怕。”   “呵,好一个魏莺莺!”箫晏垂眸盯着她那张明艳的小脸儿,“照你这般说,朕倒真是比门神来厉害,直接驱鬼消魔了。”   正打趣着,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邓公公躬身贴在雕花木门上,细细道:“皇上,谢大人来宫里汇报镇安府督饷了。”   箫晏听了淡淡应了一句,正要起身去御书房,却被魏莺莺拉住了袖,他垂眸看着撒娇耍赖不让他走的小姑娘,不由微微叹气,手指微微摸了摸她的发心,“朕今晚会来。”   魏莺莺听了,识趣地松开了手,“臣妾未曾留皇上,只是想多握握自己夫君的手。”   听了这话,箫晏深深地盯着她,盯了好半晌,才道:“朕有政事要忙,不要在这个时候撩拨朕。”   魏莺莺噗喝一笑,小手圈住他的腰身,小脑袋靠在他的胸口,“知道皇上忙。”   邓公公贴在门上,仔仔细细地听着,听到魏莺莺那些恃宠而骄的话,心里惊的一抽,这个魏贵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般放肆!   谁不知道,皇上重视朝事,五年来从未缺席过任何一场朝会,且这次还是谢大人来汇报督饷的事儿,哪里会顺着那魏贵人的心思。   邓公公深吸一口气,准备再高喊一遍,为皇上解围,不想嗓子铆足了劲儿,还未出声儿,忽然听箫晏低低道:“朕当真是拿你没办法。”   邓公公大气没上来,差点撞在门上,皇上何曾对女人这般温柔?   先前他还以为皇上不喜欢女人……   正当邓公公百转千回,惊诧地快眼珠子快掉出来时,只见箫晏出了门。   “你呆着做什么?”箫晏睨了一眼邓公公,冰冷一句,便大步朝着御书房方向去了。   邓公公忙小步跟上去,末了又忍不住朝着德阳宫看了一眼,这德阳宫倒真是卧虎藏龙,一辈更比一辈强,未曾用些旁的,竟拿捏住了大梁的真龙天子。   更令他震惊的是,谢大人汇报督饷情况时,提了魏莺莺的父亲两句旁的,原本按照箫晏的性情,自然要让谢大人去办理,但是谢大人自动请缨了三次,得到的只有一句“朕会亲查。”   邓公公在一旁看着,觉得日后他也要对德阳宫那位更敬重些,更关心些。   日头西斜,督饷的情况已经汇报的七七八八,几个宫人朝着御书房去,又匆匆往长乐宫回禀。   “皇后娘娘,皇上说不必留膳了。”宫女匍匐在地上,小声朝着凤位上坐着的李柔静回禀。   李柔静斜睨了过来,不禁皱了皱眉,“这个时辰,听谢大人唠叨这般长时间,自然是饿了,怎么会不必留膳。”   听着李柔静的话,宫女只好匍匐着不动,也不敢抬头。   因为皇上着急去德阳宫看魏娘娘,她不敢把这话说给李柔静听,但又怕她问,所以只能匍匐着装乌龟。   徐嬷嬷一眼看出了那宫女的想法,随后朝着李柔静轻声道:“都怪那刘贵人不抓烂小狐狸精的脸……”   李柔静侧目回看徐嬷嬷一眼,微微皱眉,“多嘴。”   徐嬷嬷顺着李柔静的目光望去,见那宫女微微抬头,似乎再听她俩说话,便呵斥道:“还不滚下去,粗手笨脚的东西,回禀个话,也让娘娘生气!”   小宫女听了,忙起身行礼,逃也似的跑了。   徐嬷嬷微微松了口气儿,朝着李柔静道:“那日刘贵人都发癫了,也不知怎的,就没抓烂魏莺莺的脸,实在是遗憾。”   李柔静心不在焉的,听到徐嬷嬷的话,皱起眉,“日后少说这些,你是嫌没败漏。着急是吗?”   徐嬷嬷吓得忙跪下,“老奴不敢。”   “罢了,把内务府新贡的雀舌给德阳宫送去。”李柔静揉着眉心,朝着徐嬷嬷吩咐一声。   “娘娘,您才是正宫娘娘,讨好魏莺莺做什么。”徐嬷嬷有些不解,不由脱口一句。   “哥哥闯祸,连累了本宫,本宫这时若是再与魏氏一较长短,倒是平白落了小气。”   “那也不能把新贡的好茶给她,赏赐些去年的茶便是了。”徐嬷嬷觉得那雀舌送给魏莺莺,她就肉疼。   “你是主子,还是本宫是主子?”李柔静皱眉,侧目睨了徐嬷嬷一眼。   吓得徐嬷嬷一个禁声,随后忙捧着茶盒,朝着德阳宫去了。   李柔静见徐嬷嬷出门,不由微微眯了眯眼,摸着手指上那翠绿的戒指,她魏莺莺现在是皇上心尖儿上的,又得了太后亲封,她若当真不下重礼表示表示,倒让太后觉得她不大气。   如今这个局势,她不仅要赏赐雀舌,她还要向皇上请旨,让魏莺莺搬到距离御书房近的中安宫。   她是非要看看那小狐狸在箫晏心里究竟多重!! 第20章 羞辱 柔静姐姐是皇后,何必讨好一个妾……   一大清早,天气晴的很好,一簇蔟如雪般的柳絮在苍翠红芳中飘扬,微风一吹倒有种下雪的温软舒适。   安才人和静贵人在御花园赏花,两人正赏着零零散散的柳絮,忽然瞧见了魏莺莺从东侧的小路朝着德阳宫的方向走。   温才人笑站在一颗梨花树旁,朝着静贵人道:“魏氏封了贵人,又有皇上恩宠,这气色倒是一天比一天的润泽明艳了。”   静贵人笑了笑,“她原本生的就比旁人明媚。”   静贵人与莺莺没有交恶,只不过因为皇后李柔静的几句威胁的话,所以她不敢贸贸然与莺莺走近。   温才人走近静贵人,微微皱眉,神色带着浓烈的羡慕,“我倒是羡慕她的很,尽管皇后不让咱们接近她,但人家还是最受皇上宠爱的那个。”   “羡慕就生嫉妒。”静贵人看向温才人,“在这后宫越是受宠,处境越是危险。尤其是在李皇后跟前……”   “李皇后……的确……”温才人喃喃一句,目光朝着李柔静居住的长乐宫斜睨一眼。   李柔静坐在石凳上,将宫女亲手采摘的花瓣一朵朵的放入小石臼,随后用手中光滑的石杵一下一下的敲着石臼,小石杵一落,臼内的桃花花汁一下就溢了出来。   待出了桃花花汁后,李柔静吩咐徐嬷嬷拿纱布过滤取汁,徐嬷嬷见她摆弄那些太医院送来的药材,忙道:“娘娘,这些粗重的活儿,我们来便是了,这些药材硬的很,您若上手儿定会伤了筋骨。”   说这话时,身后的人蔸然停下脚步,李柔静转身看到来的人是她心心念念的皇上,忙放下小石杵给箫晏行礼。   “做胭脂?”   “嗯。”   “内务府送的不够?”   李柔静将手藏在身后,垂下眉眼,极为温雅贤淑道:“内务府的胭脂偏干性,那日瞧见魏妹妹脸上有些起皮,而臣妾正好会些胭脂膏子的调制法子,想着亲手做些,送给魏妹妹。”   日光柔和,浅浅地笼罩在李柔静身上,她说的语气诚恳,唇角噙着温善的浅笑,贤淑识大体又带了一种让人呵护的雅气。   箫晏眉头微微一皱,扫了一眼李柔静那双满是桃花汁的手儿,道:“你是皇后,尊不侍卑。”   李柔静心里一紧,面上却依旧贤淑退让,“魏妹妹伺候皇上辛苦,臣妾送给她,也是为了让她能好好伺候皇上,臣妾只盼着皇上好。”   “嗯,皇后有心了。”箫晏扫了桌上的桃花汁,随后收回目光朝着李柔静道:“前阵子高丽进贡了一架珊瑚屏风,最适合你,一会子邓通会给你送来。”   李柔静许久未曾听到他这般温和,忙要走过去,却见御书房的小太监跑了过来,“皇上,林大人来了。”   箫晏点点头,朝着李柔静道:“朕有朝事。”   李柔静恭敬地侧身行礼,一脸温和端方地目送箫晏离开。   箫晏刚出门,徐嬷嬷便有些沉不住气,“娘娘,您怎么能给魏氏那个贱人调制胭脂膏子,早知道是给那个贱人调制的,老奴就往里面撒二钱砒\'霜。”   李柔静转身用银剔子拨了拨那些桃花汁,唇边噙着浅浅的笑,“嬷嬷难道没听见皇上说的尊不侍卑?”   徐嬷嬷一怔,随后却又与李柔静相视一笑。   “本宫越是这般压低了身子去对魏莺莺,皇上对本宫就越愧疚。”李柔静抬起银剔子,看着鲜红的桃花汁一滴滴落在桌上,“魏氏为妾,是卑贱之身,而本宫的家世和身份才是唯一可与皇上匹配的。”   徐嬷嬷忙笑道,“说的正是,论起身份,她魏氏比您差了一千万个段位。”   李柔静将银剔子扔下,朝着徐嬷嬷道:“去,吩咐人,把胭脂膏子调制出来。”   徐嬷嬷道:“您不亲手制了?”   “今日初一,本宫知道皇上要来,才调制这胭脂膏子。”李柔静扫了徐嬷嬷一眼,“你以为本宫当真会给魏氏做胭脂?”   徐嬷嬷笑着点头,忙传了宫女来做接下来的调制工序。   待到了晚膳时分,魏莺莺正要去长乐宫给李柔静请安,就见木小寒小步跑进来,道:“娘娘,皇后来了。”   魏莺莺放下手里的庶子,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她怎么会来德阳宫?   不过,鸿门宴也好,旁的也罢,不管李柔静此次来是何意,她只能笑脸相迎。   魏莺莺出门,忙要给李柔静行礼,却被她温善地扶起,唇边噙着浅笑,“听说妹妹被梅心苑的废妃惊吓到了,本宫心里担心,过来看看。”   李柔静就是这样,心里多恨,脸面上永远都是挂着温善亲和,就像是这浅笑,暖的好像是春日的阳光。   魏莺莺看着她笑的暖的发腻的笑容,不由微微蹙眉,她这幅笑容可掬的欢喜模样委实不应该。   “那日瞧见妹妹脸上有些起皮,姐姐亲手调了些桃花汁胭脂。”李柔静从徐嬷嬷手中拿过那盒子新调制的胭脂膏子,按到魏莺莺手中。   魏莺莺看着那盒红艳的胭脂膏子,觉得这胭脂膏子有蹊跷。   李柔静却浑不在意魏莺莺那怀疑的神情,因为她已经摸透了箫晏的心思。   那句尊不侍卑,打消了她的一切不安。   这魏莺莺原本为兵部侍郎之女,可是现在兵部侍郎深陷牢狱之灾。而皇上大权在握,是大梁的天子,想要弄出魏莺莺父亲来,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是他没有。   且与她强调了尊不侍卑这四个字。   李柔静笑着握着魏莺莺的手,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魏莺莺的脸儿,“妹妹生的好颜色。”   嘴里夸着,心里却暗自嘲讽,好颜色也比不过皇权的权衡。   箫晏的尊贵只有她李柔静的家世可匹配,这魏莺莺身卑下贱,箫晏永远不会让魏莺莺坐上凤位。   她知道了这个点,就深切明白自己作为正妻的尊严,妻拿捏妾,自然是得心应手的,不是吗?   至于让魏莺莺搬到中安宫,那也完全没必要了。   “给妹妹送这盒胭脂,也并非全为了妹妹的脸起皮儿,更重要的是晋阳公主喜欢着桃花汁胭脂的颜色。”李柔静扫了莺莺一眼,唇角噙着笑,淡淡一句。   “晋阳公主?”魏莺莺喃喃一句。   “这是先前的旧事了,你进宫晚并不知道此事。”李柔静看着德阳宫的红幢绿瓦,淡淡的提起了晋阳公主的旧年岁事。   那年,箫晏才五岁,被宫妃陷害染了瘟疫。先帝怕瘟疫祸及宫中,便差人将箫晏移到了行宫,而自动请旨去照顾的,就是他的姑姑晋阳公主。   也是因着这桩缘故,箫晏对晋阳公主很是敬重。   而七日后,便是晋阳公主的寿辰,李柔静是想带着魏莺莺去参加晋阳公主的寿辰宴会。   魏莺莺只听到这里,便明白其中的缘故了,恐怕李柔静是打起了晋阳公主的主意。   想要通过晋阳公主在箫晏跟前美言几句,来获圣眷。   而之所以叫上自己,不过是想利用自己,在晋阳公主跟前装的可怜一些。   魏莺莺垂眸,用帕子微微遮了遮唇。   说实在的,她从未想过要坐上凤位,她从未想过要夺李柔静的皇后之位。后宫虽不是前朝,但是后宫与前朝有有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潜在关联,尽管箫晏是帝王,可是作为一个极为冷静睿智的帝王,不会为了美色,而牺牲朝纲。   她都清楚,也很明白,可是当自己真正去面对时,她才明白舅母王氏说的那些后宫之争,帝王之爱。   这个地方,那就算不争,也有暗潮将你推在那个位置上。   逃不开,避不掉。   魏莺莺看着李柔静离开的背影,不由微微叹气。   ***   七日似乎转眼就过去了,魏莺莺随李柔静在晌午前赶到了晋阳公主府。   魏莺莺随着一行人等继续往前,过了影壁,入眼的便是金碧辉煌,斑斓绚丽,因为是寿宴的关系,院子的梨花树上挂了许多红绫罗,瞧着极为喜庆惹眼。   李柔静带着魏莺莺进了正殿,待过门槛儿时,李柔静朝她道:“公主不问你,你就要少说话。”   魏莺莺点点头,刚进门,便见晋阳公主一身华贵的端坐在檀木椅上,窗边茶几、博古阁上都满摆了各种奇珍,比外面更为珠光宝气,华贵的近乎不真实。   正恍惚间,听李柔静笑道:“做了些米糕,添了些红枣,您啊胃口不好,要多吃些容易克化的。”   晋阳公主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又见惯了那些奇珍异宝,所以见李柔静带了贴心的米糕,且是亲手做的,便很是欢喜。   “本宫年纪大了,霄儿常年在疆场,本宫日日盼着你们来,今个儿本宫瞧不见晏儿,瞧见你也是一样的。”晋阳公主和气地握住李柔静的手,轻轻拍了拍,“你既是来了,便留在府里小住几日,本宫给晏儿写封书信,料想他也不会为难了去。”   李柔静听了自然是欢喜,她把宫里一些有趣的事情说与晋阳公主听,见合晋阳公主心意,便也编出些话旁的事儿来逗晋阳公主开心。   刚说到宫里的猫狗,忽听外面热热闹闹的,有小姑娘的吵嚷声。   晋阳公主听了,忙朝着一侧的嬷嬷问,嬷嬷笑了笑,这声音,瞧着是表小姐来了。   那嬷嬷说的表小姐不是旁人,而是晋阳公主的亲姐华阳公主的女儿倪琳,华阳公主早逝,这倪琳便被晋阳公主养在身边,晋阳公主对她可是极为疼爱。   正说着,忽见一少女进门,一双如水澄澈的眼睛,皮肤很白,发上别着一只小小的海棠花玉簪,显得极为玉雪可爱。   晋阳公主见到倪琳,忙笑着朝她打招呼示意倪琳过去。   “你此番去燕归山玩的倒是开心,我这做姨母的可是担心你不少日子。”晋阳公主嗔了倪琳一眼,却是伸手摸摸倪琳的发心,极为疼爱。   倪琳微微皱眉,表情极为委屈,小脑袋靠在晋阳公主怀里,“姨母哪里知道,琳儿此去燕归山是想去给姨母祈福的,只是那船窄颠簸,我又晕船,头疼恶心的要命,哪有那等开心畅快。”   晋阳公主听了那句为她祈福,心里更是开心,“改日,本宫给你配一艘大船,让你如履平地,吃玩个开心。”   倪琳笑着点头,而再次抬眼那刻,却看到坐在角落故意隐蔽自己的魏莺莺。   倪琳起身,走到魏莺莺的跟前,一双明澈的眸子上下打量了魏莺莺几眼,随后朝着晋阳公主俏皮道:“姨母,这是谁?琳儿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个美人?”   听到倪琳说,晋阳公主这才想起李柔静方才提到了魏氏。   晋阳公主看向李柔静,李柔静忙笑笑道:“这是宫里新封的妹妹,想着公主寿辰,一起来为公主庆贺庆贺。”   原本倪琳还挺开心的,只是听到是新封的宫妃,一张脸儿迅速冷了下来,目光带着挑剔,扫过魏莺莺,随后话锋一转,嘲讽道:“呦,仔细这么一瞧,也不好看,真论起来还是柔静姐姐端庄高贵。”   说完,倪琳朝着李柔静低低道:“柔静姐姐是皇后,何必讨好一个妾!?”   倪琳自幼被晋阳公主娇惯,最讨厌的就是长得好看的姑娘,尤其是被箫晏喜欢的好看姑娘。   旁人不知,李柔静却知道倪琳私下极为爱慕箫晏,所以故意强调了是皇上新封的妃子。   这样,她不出手,光倪琳那等小性子就羞辱魏莺莺,羞辱个干净。 第21章 美人儿 咱们来的这就不及时了,人火气……   李柔静脑中反复思量着倪琳接下来的动作,不想倪琳也并未为难莺莺,而是挽住李柔静的胳膊,笑的浅浅道:“府邸后山有处温泉,我们去沐浴清净清净。”   显然,这不符合李柔静的预期,她还没折腾够魏莺莺。   李柔静侧目睨了倪琳一眼,随后转身,唇角噙着温善的笑,朝着魏莺莺道:“琳儿邀请,温泉水暖,你也同去吧。”   倪琳一听,这才不乐意,扯了扯李柔静的袖,“干嘛带她去?”   李柔静想了想,还是又说了一句:“她得皇上喜欢,本宫自然要宽待她几分,这样她伺候起皇上来,也尽心尽力。”   喜欢?倪琳心头一紧,紧接着秀眉轻蹙,心情失落。   晋阳公主看到倪琳的失落,自然心疼不已。   晋阳公主目光落在魏莺莺身上,“你这孩子,本宫瞧着也喜欢,这样吧,莺莺你留下随本宫用膳。”说完,慈和地看向倪琳,“你莫要胡闹,皇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便是手帕之交,叫惯了姐姐,也总该守些分寸。”   倪琳活泼,听到这话,心里的失落瞬间变成了开心,拉着李柔静去了后山。   晋阳公主看着倪琳跑远,目光又重新落在魏莺莺身上。   她这个岁数,自然看出李柔静有几分故意折辱魏莺莺的意思,原本她也不该计较。   可是看到这一幕,她忽然就想起了和前驸马的事。   那年,她风光下嫁前驸马,原本以为可以白首共老,不想前驸马却与伺候起居的婢女白小蛮日久生情。   尽管后续她于前驸马和离,可是对前驸马和婢女白小蛮两人却一直耿耿于怀。   至于魏莺莺,晋阳公主倒是没有迁怒,“皇上既是喜欢你,你便早早回去吧。”   魏莺莺也不想在这儿,听到晋阳公主的话,忙起身应下了。   跟着两个婢女到了北门,要上马车,才发现因为李柔静要留宿公主府,所以车马都已经被马夫们牵走了。   两个婢女一个去通知马夫备马,一个去回禀晋阳公主。   魏莺莺站在北门处,看着前面种满的翠竹林,脑中想着今日的事,刚想到李柔静故意装可怜的事儿,就突然身后一声不响地冒出一个男人来。   这丫鬟怎么这般不懂规矩?   魏莺莺还以为是备马的马夫,一回头,看到的却是一身华袍,荒淫好色的昌邑王箫伯卿。   魏莺莺心里一愣,心里瞬间反应过来,一双澄澈的眸扫过昌邑王,又慌乱地躲开,装作不认识。   昌邑王见她要走,一只大手猛地捏住魏莺莺的腕子,“你倒是得偿所愿了,踢了本王,成功做了皇上的妾室,本王倒是敬佩你的本事。”   魏莺莺心里慌乱,但是脑中却极快的反应,在昌邑王嘲讽又热切的目光下,魏莺莺瞥向他,“王爷吉祥,改日本宫再去拜会王妃。”   昌邑王看着莺莺一张一张的小嘴,脑中完全就上了头,随后一把揽住莺莺的腰肢,将她猛地抵在翠竹之上,笑的好色恶心道:“拿着那个母老虎压本王,呵,本王岂会怕她。”   说话间,他的恶心大手在她的后背游戈,“美人儿,不要在本王跟前称本宫,你不够格儿!”   魏莺莺挣扎,一双清媚的眸泛着水光,“我为宫妃,王爷自重。”   昌邑王欣赏着她脸上的害怕和娇柔,更激起了他的情‘欲, “宫妃?你这低等贵人位分,不还是太后给你封的?皇上他清高无尘,满心皆是皇权,你不过是个玩物,还是好好服侍本王,本王才能让你知道什么叫男人。”   说完猛地扣住魏莺莺的后脑勺,炙热的唇带着压制不住的荒淫,夹杂着急促的呼吸,猛地将她往竹林里压去。   而在这时,在门廊下,一小肉团子箭一般冲到昌邑王腿边,胖乎乎的小手儿拉住他的袍子,“叔公,不是说要给衡儿讲书的,怎么趴在这竹林子了?”   昌邑王斜眼看见那小团子,顿时脸抽了抽,坏好事儿的小崽子。   正要寻了旁的事儿打发了他,却远远看见李柔静和倪琳从后山方向过来。   昌邑王腿旁绊着那小团子,不远处又有人来,只好起身拉着那小团子干干一笑,“好!给你讲书”   昌邑王紧拽着小团子走,魏莺莺忙起身,蹙着眉头拿着帕子擦衣裳。   而此时,李柔静脸色沉重,一双大大的眼睛上下打量魏莺莺,又看看了被小团子拽走的昌邑王。   一旁的倪琳用帕子,半掩住口,小声道:“咱们来的这就不及时了,人火气正炽的。” 第22章 恩宠 疑心起,恩宠散   倪琳说完,细白的小手儿捂着嘴,一张鹅蛋般白腻的脸儿蕴着一抹细不可查的嘲讽。   而这抹嘲讽却似乎打了李柔静的脸。   李柔静此次带着魏莺莺来参加晋阳公主的寿宴,不过是想借着倪琳和晋阳公主来折辱魏莺莺,可如今倪琳这一抹嘲讽,却是连带着整个后宫被嘲讽。   而后宫被嘲讽,自然是她这个皇后失职。   她不跟倪琳计较位分,但是却不想让她就此蹬鼻子上脸的连带她也被嘲讽取笑。   李柔静侧目看了倪琳一眼,心里有几分不悦,但是碍着晋阳公主,又不能对倪琳说什么,所以气的憋了口气儿。   原本,她是想留宿公主府几日的,但是这种情境下,她必须要回宫。   因着是微服出巡,李柔静又怕被旁人说了闲话,只是跟晋阳公主说了会子话,便带着魏莺莺乘马车从北门走了。   官道上静悄悄的,几只藏在树丛中的画眉鸟啾啾的叫着,不一会儿魏莺莺乘坐的马车便进了光华门。   魏莺莺目光落在马车边沿儿,左侧的窗边镶金嵌玉,而后面的靠背则是木兰花的浮雕设计,坐着极为舒服稳妥。   而另一侧坐着的李柔静,则一脸的黑沉,今日之事,她知道错不在莺莺,可事实是,魏莺莺这张脸太能惹是生非。   她先前就听宫人嚼舌根子说魏莺莺曾被王氏许给昌邑王为妾,闹得昌邑王府鸡飞狗跳的……   不想,现在的魏莺莺已经成了宫妃,外面那些男人还是躁动不安……   “你是皇上的妃子,是半个主子,便是逢见的是王爷,你也该端着一二分的主子架子。”李柔静皱眉,一双秀丽的眉眼上下打量魏莺莺,“记得,无论如何,都不要给皇上丢脸。”   莺莺听了,微微点头。   李柔静没有追问,她和昌邑王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实不追问,单凭昌邑王站在那里,也能猜出几分。   但是李柔静没有问,也没有为难她。   而这其中的缘故,并非李柔静宽恕她,而是李柔静要顾念箫晏的面子,不管如何,李柔静对箫晏是极为呵护的。   也就是这一点,魏莺莺便是今日遭受了什么折辱,也会在此刻向李柔静低头。   就这样,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马车里一阵寂静。   魏莺莺看着窗外路过的杨柳,脑中想着赶紧回宫,而李柔静掀开帘子后,却并没有急着回宫,而是忽然提起要去凤阳街一趟。   两人原本就是微服出宫,走在凤阳街上倒也没惹起什么招摇。   “不知皇后娘娘要带妾去哪?”魏莺莺走在她左侧,轻轻问了一句。   可是李柔静却沉着一张脸儿,微微看她一眼,并不回答。   魏莺莺微微蹙眉,觉得有些疑惑不解,可是当抬眼望前一看,心里却猛地像是被谁一揪。   坐在前面茶摊的不是别人,而是久久未见又无端错过的苏隆。   茶摊上热气腾腾,茶摊掌柜和老板娘忙忙碌碌地煮着阳春面,伴着小桥流水和阵阵鸟叫声,阳春面一来,苏隆和永安公主同时伸手去接,两手相触,永安公主的脸儿瞬间就红了。   此情此景极为柔和安宁,让人看着便放松了所有的紧张,与后宫的尔虞我诈相比,自然是弥足珍贵。   倘若……有那么一个机会,倘若她嫁的是……兴许自己也能不必谨小慎微……   李柔静在一旁,一双秀雅的眸子扫了一眼魏莺莺的失神,即便魏莺莺脸上的情绪一闪而过,但是她还是看到了那么羡慕又失落的情绪。   心里这么想着,脸面上却是温和地说了句,“行了,天色不早了,该见的也见了,该收心的自然也要收心。”说完,李柔静红唇微微一弯。   方才,她乘坐马车,一撩开车帘子便瞧见了苏隆,苏隆求娶魏莺莺的事儿,她也是知道的。   她原本想看看魏莺莺和苏隆之间是否还有私情,如果有,那么她就多了拿捏魏莺莺的一个武器。   只是不想,永安公主竟然追着苏隆出来了。虽说坏了这桩事儿,但是方才魏莺莺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却也让她心气舒爽。   “一入宫门,萧郎则是路人。”李柔静忽然停住脚步,目光落在魏莺莺的脸儿上,“苏隆是永安公主的驸马,你可清楚?”   “莺莺知道。”魏莺莺一脸平静,轻轻应了一声。   李柔静弯唇笑笑,正要说话却见苏隆从茶摊的方向朝这边儿急匆匆小跑过来。   魏莺莺见是苏隆,忙要拿出帕子遮住脸,不想袖中的帕子却丢了。   这时,还未等魏莺莺抬袖遮面,苏隆的目光就紧紧落在魏莺莺身上,手上捏着的帕子也不由自主地一紧,“你的帕子,丢了。”   魏莺莺觉得掌心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她觉得,脑瓜仁儿很疼,此桩显然更比昌邑王那桩来的更严重些。他竟一眼认出自己的帕子……   李柔静挑着一双秀雅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魏莺莺,随后目光落在那帕子上,不由轻笑一声,朝着魏莺莺道:“一帕子而已,驸马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是妹妹的,妹妹可要好好解释一二。”   苏隆喉结微微一动,目光从魏莺莺脸上移开,他心中有很多话想要问魏莺莺,可是此刻又偏生时机不对,忙朝着李柔静低低道:“瞧见是从魏娘娘身旁掉落的,兴许也是皇后娘娘您的。”   李柔静轻飘飘扫过苏隆那张温雅和煦的脸,轻轻道:“微服出门,驸马爷还是谨言慎行。”   苏隆正要再次解释,却见一旁的永安公主走了过来,极为顺手地挽住苏隆的胳膊,朝着李柔静质问道:“这可是怎么了?皇嫂可是要为难本宫的驸马不成?”   苏隆怕李柔静迁怒魏莺莺,便朝着永安公主道:“方才捡了个帕子,不想竟因着帕子,逢见了皇后娘娘。”   永安公主抬了抬眼眸,并未说话,而是朝着李柔静道:“刚到了晋阳姑姑府中,就听说皇嫂急匆匆的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呢。”   李柔静笑了笑,双目直视永安公主,“倒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驸马方才一眼认出魏妹妹的帕子,本宫……倒是觉得事儿不小。”   永安公主一双细眉顿时皱起,下意识地看向一侧的苏隆,红唇微微一动,想要说什么却又抬眼扫了另一侧的魏莺莺。   李柔静见永安公主脸上阴晴不定,便又趁机加了把火,“不过,帕子多了去了,认错了也是有可能的,上面也没写什么字儿,不过就是绣了一朵梅花,莫不是这梅花还成了驸马和魏妹妹的信物不成?”   永安公主这下终于醋意爆发了,径直甩开了苏隆的手,狠狠瞪着魏莺莺,“好,本宫要进宫,跟皇兄讨要个说法!”   李柔静袖里的手微微一捻,眉宇间闪过一丝愉悦。永安公主善妒,又极度喜欢苏隆,此番进宫必定是一场风波。   这几日,皇上忙于宁王大将耿庆忠进攻柳州府的事儿,她若在魏莺莺身上做文章必定引了他的厌恶,可是永安公主去,却定然让他在魏莺莺和苏隆关系上起疑。   疑心起,恩宠散。   试问哪个帝王能容忍自己身下的女人与旁的男人还有千丝万缕的纠葛呢?   一眼就认出锦帕,说起来,可真是好深的感情,啧啧…… 第23章 醋意 从头到尾,他要的就是她的在意。……   几只雀鸟从头顶飞过,魏莺莺静静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还未进德阳宫,就听说永安公主到御书房大哭了一场。   就连太后也被惊动了。   魏莺莺坐在窗前,细白的手将狼毫笔搁在笔架上,随后起身望着窗外的光景。   微风轻轻一吹,宣纸上的梅花小楷微微扬起,“长门白蕊珑烟垂,晓风吹恨入窗扉,萧萧情怀悲无处,一双红泪画屏深……”   魏莺莺回头看着宣纸上起伏的诗句,不由微微叹气,算起来这是第七日……永安公主离宫后的第七日。   她从未想过,自己随父亲学得那些诗词,有朝一日竟成了她一舒凝愁的消遣……   昌邑王的轻薄,舅母王氏的许诺……这一切的一切,都由不得她,而箫晏也从未为了这桩事儿去为难自己。   但是苏隆,从一开始的那块玉佩,再到前几日他一眼认出自己的帕子,是怎么解释也解释不通的。   都说自此萧郎是路人,可是到底入宫的女子,没有几个敢有萧郎的……且这“萧郎”的妻室还是永安公主,被这么一闹,再加上李柔静作证,箫晏便是不信,也得疑心上八分了。   只是,她已经猜忌了七日,她已经不想再猜了,便是赐死亦或赐居冷宫,总得给她一句。   既是他不来,那她便要过去,哪怕给她的那句是最不想接受的,她也要个明白清楚。   德阳宫宫外,换了一茬的新人,她走到哪儿,那些新来的宫人都会跟着,而此时,箫晏又下旨,不许任何人去御书房。   若是旁的宫妃兴许也就认了,可是魏莺莺早年也曾是个活泼淘气性子,以前也因跑到集市上玩儿,被父亲关在柴房,但是关是关不住她的。   正如现在的德阳宫,守满了小太监,而魏莺莺却反其道差鸾镜弄来件小太监衣裳换上了,光明正大地随着邓公公溜去御书房找箫晏去了。   邓公公其实已经认出了是魏莺莺,但似乎又想起些什么,便装作不知道将她领进了御书房,禀告了一声便关上门离开了。   魏莺莺站在书房外间儿,探着小脑袋想要看看里面的境况,还好,这会儿箫晏正在批奏折,没旁的人。   箫晏正批阅折子,随手拿茶那刻,却一眼与正在外间探头探脑的魏莺莺迎上。   箫晏心里一惊,这小姑娘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胆大了,竟敢悖逆宫规,还穿了小太监的衣裳来偷溜来御书房。   箫晏眼尾微微一挑,睨了一眼那婀娜的腰身,随后冷冷道:“过来奉茶。”   听到那声熟悉又带着淡淡陌生疏离的声音,魏莺莺先是一怔,随后又突然温顺的提着圆桌上的碧玉茶壶朝着他一步步去了。   他分明看到了是她,也分明认出来了,可是他却冷冰冰一句奉茶,这其中的意味很是复杂。   或许,他因为永安公主来哭闹了一场,觉得她的确是红颜祸水,凭他那等帝王的冷静,怕是早已做好了与她割袍断义的心思。   而他决定了,她便无力回天。   但是,偏生他不提她假冒小太监的事儿,只是扔过来一句奉茶。   这说明,他心里似乎又放不下,而就是这分放不下,她魏莺莺就有冒天下之大不讳的勇气。   想到这,魏莺莺深吸一口气,提着茶壶轻轻给箫晏斟上一杯茶,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他的俊脸一下。   见他面无表情,她也便嘴角轻扬,装作旁若无人。   箫晏接过茶,一双冷彻的眸子没有抬起,余光却捕捉到她细细的腰身,原本就是盈盈一握,如今小太监衣裳宽大,被那束带一勒,更显得细腰引人。   魏莺莺见他冷若冰霜,一张俊脸全是淡漠,便知道有些事儿,必须要一清二白地解释给他。   已过子时,整个御书房静静的,房檐上挂着的几只茜纱宫灯微微晃着。   箫晏端坐在龙椅上,手中的折子开开合合,合合开开,纸笔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里极为响亮。   他目光落在折子上,鼻尖却是魏莺莺身上轻轻浅浅的香气,这种香气他极为熟悉。   每次她圈着他的脖颈,声音柔柔怯怯哀求时,贴在他外耳故意逗弄时,那股子香气就格外的郁浓。   且这香气还迷乱心神,乱的他批折子似乎批在万千字山上,批了两辈子的折子,竟一瞬间不知折子上写得什么。   正在这时,耳畔乍然响起一声声粗粗的磨墨声儿,箫晏抬眼,只见魏莺莺雪白的手儿捏着那只墨锭子,一圈圈的磨,磨得墨砚里的墨汁都快溢出来来了。   箫晏挑眉,抬眼看她,原以为她是故意的,不成想这小丫头竟玩儿墨玩儿的不亦乐乎,红滢的唇微微弯着,眉眼间全是愉悦的媚色。   “魏氏。”箫晏板着脸,冷冷一句。   魏氏二字却把魏莺莺吓了一跳,手里的墨锭一下跌落在墨砚上,大片的墨汁瞬间飞溅在箫晏那华贵的龙袍上。   箫晏合上折子,扫了一眼绣着金龙的袖,终于还是抬眼看了魏莺莺。   魏莺莺警醒地忙拿帕子去给他擦,见他冷着脸将袖子抽离,便又乖顺地绕到了他身后,轻揉软糯道:“妾也学了些推拿功夫,不如给皇上捏一捏。”   她只管说着,小手儿也着着实实的落在他肩上,不管他应允还是否定,她小手一下一下的按在他肩颈处。   原本箫晏不是重享受之人,也不想被她扰了看折子,尤其还是又飞溅了他一袖子墨的节点。   可是他发现那绵软顺滑的小手儿一碰,只觉得像是两块磁铁一般,天然的引力,让人无端的想沉迷。   魏莺莺只觉得自己这桩生意实在做的不合适,原本是想着按按便算了,不想这帝王背后的肌肉却是极为硬朗结实,手都被硌的酸疼了。   正琢磨着不按了,不想下一刻却被一对帝王手摁住,随后那之手微微用力,一下将她整个人按在桌上,修长的指节在颈侧摩挲了一番,随后径直顺着领口下滑。   魏莺莺忙伸手揪住自己的衣领,一双明净的眸子深深凝望着箫晏,“皇上,不生气了?”   这柔和綿腻的声音入了耳,夹杂淡淡的香气,瞬间就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箫晏冷着眉,却是重重将她压在折子上。   魏莺莺细不可查的惊叫了一声,睁着一双眼儿深深望着箫晏,见他眉目冷冽又炙烈,不由唇微微发颤,“妾,心中只爱慕皇上一人……”   听到她这话,箫晏眼中戏谑冷嘲之意顿生。   他算是看出来了,她对他只有讨好,至于爱慕二字,商榷的空间也就大了去了。   魏莺莺微微抿唇,心里也有些打鼓,眼睛也没了方才的底气,这话到底说的过了些,爱慕二字,用在她与箫晏之间似乎的确是太过了……   箫晏低头看她,薄唇噙着一抹嘲讽,“看来,朕倒当真比不上那一眼认出你帕子的苏公子。”说完,眸底陡然愠上怒意,直接将她身上的小太监衣裳扯裂。   他敛眉看她,沉沉道:“既是爱慕朕,便好好的服侍,让朕看看你是多爱慕。”   他的语气里带着帝王的威严和逼迫,甚至夹杂了几分的莫名的醋意,她有些怕,想要逃,却被他夺取征伐个干净。   他眉目挂着疏冷,满地的折子落在地上,外面的凉月西垂,而攻城略地却一波强过一波。   魏莺莺只觉得散了架一般,下身也疼,这一疼便恼了,长长的指甲一下抓在他的脊背上,拧着眉,“不过是个帕子,我如今为了你,冒着被砍头的罪责来了,你分明就是心上一点儿都没我!”   箫晏垂眸,看着身下恼了脸,正朝着一介帝王发脾气的小姑娘,不由十分愉悦地笑出了声。   显然,这恼的话取悦了他……   不过是个帕子,说明她并不在意苏隆,冒着砍头的罪,这是真的。   从头到尾,他要的就是她的在意。   他就是要看看,她何时会沉不住气,何时会来找他,只是不想这一等就是七天。   所以,愠怒叠加醋意,在那事儿上也就粗莽了些。   箫晏看着马上又要恼哭了的小姑娘,不由弯唇一笑,修长的手将她额前的发微微别在耳后,“魏莺莺,你这道歉来的委实晚。”   魏莺莺听他语气里的轻微的愉悦,忙急急地环住了他的腰身,认认真真道:“皇上,不生气了?”   箫晏挑眉,微微用力,欣赏着小人儿轻轻的娇声,颇有深意道:“生气,但还是要做完,免得你魏莺莺一会子被斩首。”   魏莺莺听着他话里的戏弄与笑意,不由皱皱眉,随后微微用力推他,咬咬牙道:“坏男人!”   听到这句,箫晏朗声一笑,径直将她抱进西侧的龙榻上……   邓公公贴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先是掩嘴一笑,随后又重重舒了口气。   整整七日,他都要被皇上那张威严冷冽的帝王脸吓死了。   如今,德阳宫那位主动来,帝王怒气一朝消,他这总管太监也能多活两年。   邓公公伸了伸懒腰,正要转身走,却见另一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过来。   邓公公一把揪住小太监的领子,“瞎了眼了,知道里面什么情景?你闭着眼的往里冲!仔细你的脑袋!”   小太监忙跪下,一边磕头一边道:“晋阳公主来了,这会子正在太后宫中,要奴才请皇上过去。”   邓通听到那小太监的话,又侧目朝着御书房明灭的灯火看了一眼。   这回可当真是难办了…… 第24章 干柴 皇上不碰她,她倒是自己着了火了……   房内烛火明媚,龙榻之上从未有女人,而今却是一派奢靡迷离,男人高挺的鼻尖慢慢逼近,餍足又霸道地啄莺莺红滢的唇……   正万军齐发之际,邓公公轻轻敲了敲雕龙秀凤的宫门,轻声细语地喊:“皇上,晋阳公主来了,太后和公主请过去呢!”   箫晏皱眉,又亲了亲怀里的小人,随后又拉过锦被给莺莺盖上,贴在她耳侧沉沉道:“晚上,等朕。”   莺莺微微动了动酸麻的身子,果真,男人都是这样的……毫无餍足……   只是见他挂着笑快步走出了御书房,她心里有有些不安。   晋阳公主这会子进宫,定是带了倪琳吧……那日,她也觉出些什么,尤其是李柔静每次提到箫晏,倪琳表情都不对。   女人的直觉向来准确,自打上次见了魏莺莺,倪琳不光表情不对,心里也有了一种深深的危机感。   倪琳自幼长在晋阳公主身边,那年箫晏染瘟疫,她也曾跟他待过不少的时日,青梅竹马,自是相配。   尽管后来发生了些事,可是她深深知道箫晏对后宫那些女人没有感情,直到见到魏莺莺。   从李柔静的口中,她能看出箫晏对魏莺莺微妙的态度变化,且这种态度已经跨越了男女床榻上滚的情分,甚至他心里已经开始在乎魏莺莺。   而此刻的倪琳再也沉不住气了,往日的活泼单纯也在这么一瞬间被击碎,她几次请求晋阳公主,为的便是入宫。   晋阳公主向来心软护短,什么都由着倪琳,可是听完入宫为妃,晋阳公主就不言语了,甚至久久不回答。   倪琳了解晋阳公主,知道晋阳公主不想让她踏入那满腹算计的地方,也不想让她平白低了李柔静一头,可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就是想重新夺回箫晏。   而这个节点,永安公主又为了苏隆认出魏莺莺帕子的事儿,哭闹了一场,想要往后宫塞人,并不难。   而此刻的慈寿宫,陈太后看着箫晏,苦口婆心地强调红颜祸水,狐媚晕头,又提起了先帝时期后宫那些杀人灭口、栽赃嫁祸的事儿。   总之,说来说去,陈太后都觉得晋阳公主的外甥女倪琳,性情活泼纯净,模样和家世也好,是进后宫的极好人选。   箫晏却是什么都没听进去,也根本没心思搭理倪琳。   而一直低着头的倪琳,却突然摆弄的一盏孔明灯玩物,发出了一段极为悦耳的声音。   这一响,箫晏和陈太后同时看向倪琳手中的孔明灯。   那孔明灯小小的,可悬挂在衣裙上作为装饰,只是这灯做工粗疏简单,三个面儿上画的都是极为简单的两个稚童。   陈太后看了看箫晏,又笑着朝倪琳摆手,“这小东西可真是好玩儿,哀家记得晏儿幼年染时疫,外居行宫时,倒也有这么个灯……”   倪琳起身,笑着将孔明灯递给太后,俏皮又颇有深意道:“时候长了,怕是早已经忘了。”   箫晏没有理会倪琳投射过来的倾慕的目光,只是静静地拨了拨茶盅里的浮茶。   陈太后看了看益发具君威的儿子,不由清了清嗓子,直入正题道:“晏儿,哀家瞧着倪琳丫头不错,你后宫也没个得心的,这孩子进宫,也能助……”   “不必!”箫晏直接拒绝:“儿臣还有朝政要忙,不便打扰母后。”   他的直接拒绝,让倪琳又尴尬又无措,明明当年,他们还是……   而此时晋阳公主一颗心才完完全全地落了地,她原本就不想倪琳入宫,入宫虽是封妃,可到底是妾,妻妾之间终究是有别。   如今箫晏直接拒绝,倒是可以让倪琳死了心,这样,她也可以给倪琳寻一个好的人家,王公贵族的嫡妻总归是能当上的。   所以,晋阳公主认为箫晏此举并不不妥,倒是陈太后颇有些愠怒,她的儿子素来孝顺,从未拒绝什么,可竟在一女人问题上,这般……   倪琳眸中瞬间凝了泪,细细的小手绞在一起,看到太后将那只孔明灯搁在桌上,不由泪珠子一下跌落下来。   ***   空中繁星点点,暗红的蜡烛摇晃,就像桌上那只孔明灯,瞬间将人的思绪拉回到了十八年前。   那时的他身染时疫,而倪琳则像是小仙女一般的绕在他身边,整日拿一些小玩意儿来哄他开心。   后来,年岁渐长,那个活泼的小姑娘也出落的芙蓉一般,且能作的一手的的好诗,尤其是那首《春喜》传遍整个京都,就连文华阁大学士都赞扬有加。而那时处在少年的箫晏的确与倪琳有那么一段短暂纯洁明净的私情。   而当初,选太子妃时,箫晏的确选的也是倪琳。   只是后来,周贵妃勾结匈奴作乱,倪琳见当时身为太子的箫晏势弱,竟直接投奔了周贵妃,嫁给了周贵妃之子宁王……并且出卖了他的军情布置,辗转害死了他最信赖的卫巡和唐清臣。   纯粹活泼俏皮的皮囊下掩藏着贪慕虚荣的脏。   重生一世,疏冷理性的帝王,又岂会为了个女人栽跟头。   且昨日,东陵先帝的陵墓被雷给劈了,朝臣议论纷纷,此次,他还要去泰山祷庙祭祀。   不过,明面上是祷庙祭祀,实则也是抱着选拔人才的心思去的,现在朝廷需要一批没有干净清廉的人,而这次出行,他正好可以亲自挑选。   箫晏走在宫道上,脑中全是出行后挑选人才的事儿,只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一眼瞧见了正在花亭用茶的魏莺莺。   鹅黄色的衣裙,乌发柔腻的散在身后,小小的手儿捧着茶,眉目清媚又乖顺。这么一瞬间,他鼻尖仿佛又萦绕着她身上的香气。   他不是重欲之人,可是一遇见她,总是失了水准,粗莽的而不知餍足地索取……   箫晏抬眼看着那小人儿,心里无端地想要对她再好些,要再好些……   ***   长乐宫外殿的烛火已经被吹灭,李柔静换了睡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皇上去了德阳宫?”   徐嬷嬷谨慎地点头,“明个儿皇上就要去祷庙祭祀,那魏氏真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皇上大事要多得很,还使了狐媚劲儿的勾引!”   李柔静合上手中的账目,忽然冷嗤一声,“怕是魏氏未曾施展媚术,皇上却上了头了……”   徐嬷嬷愁容满面,“这般圣宠,若是当真怀了,那可就……”   “怀了?”李柔静看看跳跃的烛火,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当真怀了,本宫这位置也就做不长了。”   徐嬷嬷听了,一双粗重的眉一下拧了起来,“娘娘,你是正宫,千万不能说这种话,太子得从您的肚子里出来。”   李柔静干干一笑,“他不来,本宫这肚子又怎么能起来!”   徐嬷嬷往外面瞅了一眼,随后伏在李柔静耳边低低一句。   “当真?”李柔静眼底放光,整个脸色又变得复杂而算计。   “此事绝对是真的!”徐嬷嬷低低道:“老奴的姐姐亲眼瞧见的,温僖废妃谢氏跟随行的侍卫在修行的寺庙苟合……”   “到底还是春日寂寞,皇上不碰她,她倒是自己着了火了。”李柔静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淡淡道:“既是她自己春闺寂寞,你就去多扔几把干柴,让这邪火烧的更猛些,最好烧到德阳宫里去。”   “是,娘娘。”徐嬷嬷心领神会,笑的极为猥\'琐,忙点点头,“老奴谨遵娘娘懿旨,必定办妥了。” 第25章 美人春意 一日一包……像是秋后的蚱蜢……   既是知道了温僖废妃谢玖在大佛寺那档子事儿,李柔静自然是好好利用了一番。   借着亲人进宫探望的时节,差人将那个与温僖废妃谢玖无媒苟合的那个侍卫带到了长乐宫。   那个侍卫本就是不入流的,所以才会被内务府指去盯着废妃谢玖。如今被皇后召见,还以为是有什么好事儿,便好好收拾了一番,进来后也是扣头施礼,算是礼数周全。   李柔静端正地坐在凤椅上,心中盘算着如何用这个侍卫。她与谢玖一起在后宫待了五年,五年里,谢玖嚣张跋扈可也未曾这般放浪,可如今一到那修行的净地,竟做出了此等丑事。   就在这时,徐嬷嬷低低道:“娘娘——侍卫李益到了。”   李柔静微微晃神儿,抬眼往下一望,只见那李益高大俊朗,肤色有些微微的黑,倒是遵照宫中的礼节朝着自己叩拜,请安的声音也很洪亮,“奴才李益,叩见皇后娘娘!”   待侍卫李益再次抬头时,李柔静微微蹙眉,这侍卫眉宇间俊秀清雅倒有几丝与箫晏微微相似……只是,气韵和言行差了万千个层次。   难怪……难怪,向来高傲的谢玖会选他!   她如今可真是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只是没容她细细的揣摩,突然那侍卫低低的咳嗽一声,李柔静猛地收神儿,只见那侍卫李益正挑着一双风流而浪荡的眸凝望着她。   李柔静收回目光,端正地端起桌上的茶盏,唇角微微一弯,“李益?”   李益是个极为好色浪荡的,听到李柔静娇滴软绵又端方的声音,顿时就浪心猛起,还以为李柔静跟谢玖一般都寂寞寡了的厉害,便故意轻佻的应了一声。   正在这时,忽然一盏滚烫的茶水连带着西瓷碎渣砸在他身上,紧接着见李柔静拧眉,“放肆!”   李益下的忙跪在地上,口不择言的慌乱道:“奴才该死,奴才不该把娘娘与谢氏相比,奴才该死!求娘娘饶命!”   李柔静面色愠怒,此刻恨不得将他撕碎了喂蛇,但是听他慌乱中说漏了嘴的谢氏,便又忍耐下来。   “你与废妃谢氏苟合,该斩!”李柔静转着手指上的新戒指,冷冷睨了地上吓得发抖近乎尿了侍卫,不由冷嗤一声。   李益听到那句该斩,就更慌了,忙朝李柔静不停歇地磕头,“娘娘饶命,奴才冤枉,是谢氏勾引奴才!那日她……”   李益一句句的说着,李柔静皱眉,用帕子掩住口鼻,真不想清净的佛寺中,谢玖竟然办出这种事。   之前她还不信,尤其是徐嬷嬷提到的李益一脸猥'亵解了裤子猛扑向谢玖的那些恶心事儿。   徐嬷嬷为了抓一手证据,昨个儿去了大佛寺。   她偷偷趴在谢玖修行的墙角,原本想听谢玖利用侍卫的事儿,不想竟一声声的净是淫'声'浪'语,那个往日清高跋扈的谢娘娘与侍卫在棉被里翻滚的畅快淋漓,听得她都老脸涨红。   且当时,谢玖唤了这个狗侍卫为“晏郎”!   徐嬷嬷听得恶心,却不想那狗侍卫更是恶心,在谢玖那娇嫩的脸儿上猛嘬了一口,“奴才自打上了娘娘的身子,每日每日都觉得性情高涨,恨不得胀死在娘娘罗裙之下”   他这等不入流的侍卫,本就没多少俸银,便是有什么需求也是偷偷跟宫女,可是他身下这个可是未曾被任何男人碰过的娇蕾,且是那个尊贵无比、气度高华的帝王的女人,这个中乐趣,是外人无法言表的。   听着这种风流粗鄙的话,徐嬷嬷差点吐出来,给李柔静讲时,也是恶心的差点吐出隔夜饭。   徐嬷嬷不由自主地看向李柔静,只见李柔静目光冷漠地扫了地上吓得悲切的侍卫李益,淡淡道:“她称你为晏郎?”   李益一顿,随后抬起磕的流血的头,道:“回娘娘,那个贱人称奴才为晏郎。”   李柔静再次拧眉,心里一阵厌恶,随后又淡淡一笑,“你既是解释清楚了,本宫自然也知晓了。”   “娘娘……奴才真的是被那个贱人勾引的。”李益见李柔静语气有了转圜,便试图撇清与谢玖的关系。   “徐嬷嬷。”李柔静扫了一眼地上的男人,朝着徐嬷嬷吩咐了一声,便走了。   徐嬷嬷走到李益跟前,冷着脸将一包药粉扔在他脚下,“每日服用,好好解谢氏的久旱之渴。”   李益觉得极为蹊跷,不该私下处死谢玖,把他也定了罪?为何只给了一包药粉,就被带出了宫?   李益到了大佛寺,盯着手里的药包足足盯了半个时辰……   不过,夜深人静,美人春意,他听了长乐宫的话,用了那些药,一日一包……像是秋后的蚱蜢恣意狂欢、酣畅淋漓的快要死了。   月西斜,李柔静摆弄着尚仪局送来的名贵花草,拿着小银剪子细细的剪着,徐嬷嬷在一旁立着。   待李柔静修剪完,徐嬷嬷急急地道:“若是皇上知道了,定然会勃然大怒,该处死了他们这对奸\'夫\'淫\'妇才是。”   李柔静柔和一笑,将小银剪放在博古阁上,朝着徐嬷嬷道:“处死了,可就不好玩儿了,本宫要李益上了德阳宫的榻,一箭三雕,才有趣。”   这一刻,徐嬷嬷的脑子就像是猛地开条缝,恍然大悟,李益服用完药后,若是上了德阳宫的香榻,自然可以全盘推到谢玖身上,到时可不就是一箭三雕么!   “娘娘当真是女中诸葛。”徐嬷嬷佩服的两眼放光。   李柔静摆弄着桌上的胭脂膏子,淡淡道:“女中诸葛又有什么用,本宫倒宁愿是魏莺莺。”   “娘娘说的哪里的话,那等以色侍人的无用……”徐嬷嬷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她聪明着呢,藏拙厉害的很。”李柔静微微叹气,她算尽天下,算不到那个男人的一丝青眼相加,而魏莺莺却得了他的身心,不用旁的便拿捏住世上最高华清俊的帝王。   拿捏住了帝王,自然拿捏住了整个天下,说到底,她到底还是不如她魏莺莺。   而这种想法,也在晋阳公主那里得到了证实。   晋阳公主那等贵重而聪慧的,都让白小蛮抢走了前驸马。   她认认真真地听了晋阳公主的话,尤其是她那句莫要小瞧了菟丝花一般的女人。   杀人要诛心,她必须要斩草除根,必须要除掉魏莺莺,这样他才会转身看自己一眼。   否则,谢玖今日的选择就是她日后的下场。   这个宫里,向来是耍心眼斗心思的,谁敢阻她的路,就得死。   “娘娘,为何不直接将那狗侍卫送到德阳宫?”徐嬷嬷一边给李柔静斟茶,一边说了一句。   “皇上喜欢她,他不亲眼瞧见,倒显得本宫恶毒害死了魏莺莺。”李柔静抿了口茶,淡淡道:“本宫才不会让魏氏成为他心尖上的白月光。”   她算是看出来了,便是冷峻高华的箫晏,也是男人。是男人自然摆脱不了男人的性情。   遇见个喜欢的女人,又缠绵悱恻的紧,她若朝着魏莺莺下手,自然是更将他往魏莺莺那边儿推。   还是晋阳公主说的对,杀人诛心,让他亲眼见见魏氏和侍卫滚得酣畅淋漓,这能有个彻彻底底的了结。 第26章 清白 私通守卫,秽乱宫闱   一个月后,祷庙祭祀的差事算是完事儿了。苍天倒像是当真被感动了一般,竟下了场贵如油的春雨。   而且此次祷庙祭祀,箫晏的确寻到了一个极为干净挑不出错儿的人才来。   箫晏性情冰冷严厉,便是孔子在世,他也能给你挑出错来。而此次去山东,到真寻访到一位名士僧人,诨名姚舷,僧号道广。   道广虽是个和尚,但心思缜密,深通用兵之道,性情也刚直清廉,这种人,在朝廷用人之际,自然会得箫晏青眼相加。   李柔静听了道广的名字,不由微微一笑,此次出巡又是春雨又是得人,想必箫晏此刻的心情是无比顺畅的。   这种顺畅的心情,不知在后日看到他心心念念的莺莺被那侍卫压在身下,肆意凌'辱而喘声细细时,会有怎样的转变?   “徐嬷嬷,去宣魏贵人来!”李柔静淡淡一声。   而德阳宫这边儿,魏莺莺正这些天正迷上了一种花子牌,而箫晏又不在宫中,便让木小寒和鸾镜陪她玩牌,但是两人不擅长这个,她玩儿的也不起劲。   莺莺看着这头发挂着几根白的凶恶嬷嬷,不由细眉微微一抽。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徐嬷嬷此次来的蹊跷。   莺莺懒懒地坐在贵妃榻上,一双明净的眸子看向徐嬷嬷,“请安的时辰未到,嬷嬷可是有事?”   徐嬷嬷笑的假意,“皇后娘娘近些日子身子不好,六宫诸事又繁杂,娘娘想着让您学习协理六宫之事。”   协理六宫?这得是妃位以上才能做得,且李柔静那等爱极了权谋和凤位的女人,怎么可能让她协理六宫。   分明是场鸿门宴……魏莺莺没有说话,鸾镜看了看魏莺莺,又朝着徐嬷嬷笑道:“皇上临走前,吩咐我们家娘娘抄完心经、法华经,这会子怕是……”   徐嬷嬷直接忽视鸾镜的话,朝着魏莺莺道:“皇后娘娘宣您过去,您莫要晚了时辰。”   说完,徐嬷嬷便转身走了,气的木小寒跺脚暗自臭骂徐嬷嬷。   魏莺莺看着木小寒,轻轻道:“无事。”   只是她嘴里安慰着旁人,心里却有些不踏实,太奇怪了。论资历宫中静贵人、安才人、温才人都比她进宫早,李柔静却偏生选她学习六宫事……定是有什么筹谋。   魏莺莺脑中略略一想,也未曾理出个头绪,与其瞎猜倒不如去看看。   刚到了长乐宫的侧殿,就见皇后李柔静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示意她过去。   魏莺莺深吸一口气,走到她跟前,顺着她的目光朝着窗外望去,只见竹林隐蔽处,热气蒸腾,两道人影紧贴起伏……   魏莺莺微微蹙眉,刚要说话,却听那竹林深深处男子焦灼逗弄,下面的宫女迎合娇喘……   李柔静端方的眸子一眯,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下一刻却微微转身,打量魏莺莺道:“浣儿服侍本宫多年,可是现在她私通守卫,秽乱宫闱。”   魏莺莺看着李柔静,耳边糅杂着那阵阵娇声粗喘,不由紧紧蹙眉,“娘娘想说什么?”   她现在当真搞不懂李柔静了,这等男女之事,她看了都觉得面红耳赤,李柔静却面无表情,也不阻止,而是任由整个宫里的人站在那里看着。   李柔静转身看着魏莺莺,亲和道:“妹妹觉得出了秽乱宫闱之事,该如何处理?”   魏莺莺不知她什么意思,便按照最规矩的说法,道:“按照宫规,罚去俸银,棍刑九十后,男子流放三千里,女子没入教坊司。”   李柔静脸儿上带着明柔的笑,伸手在魏莺莺脸上摸了一下,柔腻温香的手掌轻抚一过,却有种冰冷阴寒,无端让人心里紧张。   “妹妹这话说的极为轻巧,若是按照这种治法,后宫当真就乱了。”李柔静淡淡一句,随后轻轻拍手,只见侍卫忽然从四面八方围散住了竹林,竹林里的两人吓得抱拥在一起,忽然又惊惧地推开,慌得宫女忙寻衣裳遮盖。   魏莺莺看向李柔静,只听她淡淡道:“拖去游街,而后扔进蛇窟,一口一口的让龙蛇啱尽他们的淫’欲,这样下辈子,就干净的多了。”   魏莺莺听了皱眉,棍刑往往因用力过重而打死,左不过一个时辰的事儿,可是游街后扔进蛇窟,却是先让众人辱骂诛心,而后被蛇一口一口的咬,往往肌肤都被咬没了,人还活着……   那等痛苦,那等刑罚,一般人想不到,也做不出。   魏莺莺侧目看着李柔静,李柔静直面打量她,两人就这么看着,恍然间,好像这个后宫成了她在跟李柔静在斗。   外面的浣儿哭着饶命,侍卫惊恐的尿了裤子,而李柔静就冷漠而端方地看着,大大方方地展露着恶毒……   并且这种恶毒,似乎是在警告,警告莺莺,下一个就是她。   正在这时,李柔静忽然又拉住莺莺的手,全然没了方才的阴毒模样,而是温善而端方,恍然两个人一般。   魏莺莺撤手,却被她捉住,言语娇柔道:“晋阳公主那温泉香汤不错,皇上明个儿就回京了,你且去泡一泡,疏散疏散筋骨,好预备着明个儿侍寝。公主那边也是来了请帖的。”   魏莺莺心知自己的拒绝会引来李柔静更大的算计,且地方是晋阳公主的温泉香汤,料想也不会有事,索性乖顺地点了点头。   “本宫还要去慈寿宫照料太后,徐嬷嬷会陪你去。”李柔静淡淡一句,松开魏莺莺的手儿便走了。   魏莺莺看着不远处坍圮的竹林,微微叹了口气,而这时,徐嬷嬷忽然高声道:“晋阳公主等着呢,贵人启程吧。”   晋阳公主在箫晏身染瘟疫时,悉心照料,宫中后妃多敬重晋阳公主,且以获得晋阳公主的请帖来四处炫耀搭上了可靠的人脉势力。   周遭的宫人似乎极为羡慕此刻的魏莺莺,羡慕她能得到晋阳公主的帖子。   而魏莺莺心里却一阵阵的忐忑,不过这场鸿门宴,她不去也得去,毕竟太后常年生病,不管后宫事,箫晏后日才回,此刻,她能做的只有顺从二字。   温泉香汤就在晋阳公主府的后山,周遭都是玉石砌成的香池,温泉的泉水顺着阡陌的管道流入香池,池水干干净净,表面还落了些星星点点的桃花瓣。   魏莺莺一看,心情也随着好了,鸟鸣幽幽,花香阵阵,就连晋阳公主带着一个女子走来,她都未曾察觉到。   待一回头,只见那女子穿着素白的裙子,一双清亮明澈的眸子,兴许是因为紧张的关系,看着拘束的有些楚楚可怜。   晋阳公主笑着领着那女子朝着魏莺莺走过来,介绍道:“这里就咱们四个人,也不必拘束了,这是本宫前驸马的妾白氏,字小蛮。”   魏莺莺听到前驸马的妾,不由微微抬眼打量跟前这个清秀干净的女子,随后又越过这个女子望向晋阳公主,心里悱恻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儿?   晋阳公主看着魏莺莺,轻描淡写道:“原本小蛮是本宫的婢女,自幼跟着本宫,后续跟本宫的前驸马日久生情,如今倒也算过的不错。”   魏莺莺听晋阳公主说的轻巧,不由再次抬眼看着跟前的白氏,只见她紧紧拧着帕子,额头上大滴汗珠跌落下来。   晋阳公主扫了白氏一眼,随后冷冷一勾唇角,“你素来清高,如今得了本宫的驸马,也合该端着几分侧室的姿态,免得显得本宫手里的人不成器。”   说完,又朝着莺莺道:“这里温泉池子多,你同我到这边来,本宫有话与你说。”   莺莺“唔”一声表示赞同,只是转身那刻,忽听到“扑通”一声,紧接着有大片水花声溅起,落水的正是那小胆拘束的白氏。   白氏不懂水性,慌乱的大叫,起伏间已是呛了好几口水。莺莺猛地一惊,忙失声道:“徐嬷嬷,白姨娘不懂水性!”   随后又快速上前握住了晋阳公主的手,朝着她急切道:“公主,白氏落水了!似乎是快不行了!!”   见到白氏呛得咳嗽又在温泉中起起伏伏,她忙要过去拉,却被徐嬷嬷扯住手腕子,阴沉沉道:“您是宫里的贵人,这是个下贱的爬床婢女,为了婢女出了闪失,老奴可怎么跟上头交代。”   莺莺被她扯得紧,腕子生疼生疼的,水里的白氏也似乎没了气力,而整个温泉池旁就只有她、晋阳公主、徐嬷嬷三人……   徐嬷嬷手一松,她忽然跌坐在玉石铺就的地上,一双明净的眸看着水里渐渐平静的白氏;   这时,晋阳公主冷冷睨了池水一眼,淡淡道:“徐嬷嬷,去通知驸马,说白氏溺水,亡了。”   这话传入莺莺耳中,就像是钵敲出的重音一圈一圈地不停地萦绕在耳际。   现在,她什么都明白了。   好端端的,白氏根本不可能掉入温泉池,分明是被推进水里淹死的,可是根本没有别人看见,便是查,有晋阳公主和徐嬷嬷在,查出的原因也只能是滑脚溺水……   温泉水依旧热气氤氲,上面的桃花瓣子微微的转着,晕开一圈圈的水波纹,平静而汹涌。   胆小拘谨如白氏,也落得此等下场,救不得且满身的冤屈。   从一开始,她们便谋算好了,设了一个又一个的局,饶你是安顺乖巧还是谨小慎微,下场都是如此。   身份家世好就可以随意的鄙夷着、嘲讽着、祸害着……先是刘贵人、再是浣儿接着是白氏,那下一个又是谁?!   看到白氏之死,她忽然明白浣儿之事也未必就当真是秽乱宫闱。   用旁门左道,扣上个罪名,直接就压死了个人,管你清白与否,结果就在那里飘着。   她魏莺莺已经够了,厌倦了这等安伏做小,谨小慎微的活着,她也更不想成为她们下一个下手的靶子。   魏莺莺袖中的手微微攥起,目光落在温泉池水上飘着的那朵朵残红,深吸了口气,既是卷入了这潭浑水,索性就搅它个天翻地覆!最后鹿死谁手,未可知也! 第27章 好一个香香的美人 怎么,是不是觉得本……   很快,京兆尹和晋阳公主的前驸马便匆匆赶来,魏莺莺看着那些衙役和仵作在温泉池旁议论商讨,最终得出的结果不出她所料。   果然是白氏滑脚溺水而亡。   回宫的路上,魏莺莺一路无话,而长乐宫的李柔静却坐在御花园瞪了很久,见到魏莺莺过来,便笑着温柔地握住她的手,“瞧你,泡个温泉,怎么的还泡出个失魂落魄来?”   “白氏,溺亡了。”魏莺莺静静地看着李柔静。   李柔静嗤的一笑,用帕子掩住唇,“温泉池水滑,有些意外也正常,做了主子却不带个下人,出了事又怨的了谁。”   听了这话,魏莺莺唇角微微一弯,一双明净的眸子深深望着李柔静。   温泉水滑,有些意外正常,主子不带下人,瞧瞧,这一句句冠名堂皇的话。   温泉池水滑怎么就没滑到晋阳公主和徐嬷嬷身上去,主子?又有谁拿着白小蛮当主子,又有谁允许白小蛮带下人,便是带了下人,结果也不过是屈打成招……   看着魏莺莺这般冷静甚至云淡风轻的笑,李柔静带笑容的脸渐渐就开始变了,“妹妹觉得事有蹊跷?”   “蹊跷?”魏莺莺红唇微微一弯,一双眸子直接迎上李柔静的,眉眼间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既是有所设计筹谋,便是蹊跷也就不蹊跷了。”   李柔静闻言面色一沉,向来挂着温和的眸子陡然带着几分怒意,眸底显得极为犀利尖锐。   这是魏莺莺第一次敢反抗,甚至嘲讽她!她此刻的怒意完全被激发。   李柔静攥紧手,强忍住怒意,一瞬不瞬地看着魏莺莺,随后又强挂着笑道:“妹妹说的什么话,姐姐倒是听不懂了,你舟车劳顿的,姐姐备了晚膳,一起用膳吧。”   魏莺莺心知自己的回答会让李柔静不快,如果再拒绝,李柔静必定会火冒三丈。   可是,她偏偏就这样拒绝了。   阵线早就划分的明确,李柔静想利用白氏溺死之事来警告她,可是她却在一瞬间明白,越是安伏做小越是认命听话,就越死的惨。   所以,她不想陪着李柔静玩儿这种皮笑肉不笑的游戏了。   “魏氏,娘娘要你留下,你竟敢以下犯上!”徐嬷嬷见魏莺莺转身要走,不由大步上前,作势要抓魏莺莺的衣裳。   魏莺莺转身,清媚的眸子里寒意逼人,素来娇柔的声音挂着几分清冷寒峻,“是你忤逆犯上,还是本宫忤逆犯上,本宫倒真要请王宫正来分辨一二。”   见到魏莺莺这股清寒的威势,徐嬷嬷心头一震,随后莫名心虚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魏莺莺打量跟前外强中干的徐嬷嬷,随后抬眼转看李柔静,端正地行礼道:“皇上吩咐妾抄心经,说好后日要查妾的字有无长进,妾现行告退。”   听到魏莺莺这话里的意思,李柔静假装笑着点头,随后自然而然地走到莺莺跟前,绕了绕手指上的新戒指,道:“宫里的日子过的快,你也进宫不少日子了,好好写字,好好伺候皇上,好好为咱们后宫开枝散叶。”   魏莺莺眉头微蹙,看了一眼李柔静,闯入眼帘的,是李柔静快要装不下去的假笑,还有眸底深处的嫉恨和恼怒。   莺莺朝着李柔静行礼,柔和恭敬地回话道:“皇后娘娘放心,妾定会尽心伺候皇上。”   而魏莺莺刚出门,李柔静怒然猛地掀翻了一侧的小玉质茶几,掉落了一地瓷白的碎片,滚烫的茶水高高飞溅,烫的徐嬷嬷吃痛跪下。   李柔静手重重捏着腕子,气的急促喘息道:“你瞧见没,她魏莺莺竟敢这般在本宫跟前放肆!你瞧她方才说的,她竟然要尽心伺候皇上,以前她哪里敢!到底还是吓唬错了!”   徐嬷嬷也觉得温泉那件事办得有些砸了,怕被李柔静迁怒,便给她出主意道:“娘娘莫慌,大佛寺那狗侍卫那药粉可已经用了不少日子了,只要用了熏香引子,那狗侍卫便会癫狂不止,索取不休。”   李柔静拧眉看向徐嬷嬷,“你确定有用?”   徐嬷嬷得意地挑眉,大拍胸脯道:“娘娘放心,明日京兆尹会请魏莺莺过去查问白氏溺水的案子,到时马车转圜,绕路大佛寺,将熏香的引子用在马车上……”   只要魏莺莺进了马车,便成了香甜的嫩果子,引的服用南疆闺香药粉的狗侍卫发狂弄癫。   “除非天人神仙搭救,否则无人能压制那发了狂红了眼的药力控制的狗侍卫。”徐嬷嬷说的起兴,一双眼睛不住地望着李柔静。   “在谢玖身上可是用过了?”李柔静重新端坐在凤榻上,细细的手指摆弄着中指上的戒指,再次恢复了往常的冷静。   “用了。”徐嬷嬷嫌恶地用袖子掩住口鼻,语气却带着劲儿,“那药效甚猛,只用了少许引子,那狗侍卫就一瞬得逞,疼得谢氏那贱人哀嚎淫‘叫。”   李柔静摆弄着一侧的新制胭脂膏子,唇角噙着浅浅的笑,等皇上回来,看到的听说的也都是魏氏被侍卫按在马车玩弄亵渎的场景……   手指拨弄银剔子,艳红的桃花汁顺着银剔子滴在新制的胭脂膏子上,一双狠毒的眼睛微微眯起,皇上冷峻而洁癖,那魏莺莺便是再怎么清媚动人,被下贱的侍卫用了,他也不会再收用。   一阵风吹过,带着淡淡的桃花香,魏莺莺辗转一夜未曾眠觉。   她觉得晋阳公主的前驸马不会善罢甘休,而京兆尹也会照例请她过去,询问一二。   魏莺莺站在院子的梨花树下,一抬头就看到徐嬷嬷步步逼近。   徐嬷嬷似乎有什么欢喜事儿,见了魏莺莺也是头一回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娘娘,老奴也是白氏溺亡的当事人,皇后娘娘说让老奴和贵人娘娘一起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魏莺莺无心搭理这些笑里藏刀的伪善,微微点头,敷衍道:“嬷嬷请。”   待到了京兆尹衙门,只见衙门漆红的廊柱,右边摆着一只硕大的皮鼓,鼓槌也是缠着的厚重而庞大,微微往里看,则是站了威威武武的两排衙役。   这是衙门的前院,因为魏莺莺是贵人,自然是不用在这儿的,而是被请到了东偏院,东偏院远一些,须途径大佛寺,绕一小段路,所以马车也一路随行了。   马车平稳地走在路上,魏莺莺坐在马车之中,却觉得心里越发的不安,她在宫里待的日子长了,竟无端养出了一种直觉。   只要有不好的事儿,她就一阵阵的胳膊起疙瘩。   但也有可能是感觉出错,索性深吸了口气,微微合上了眼睛。   就这样走了小半刻钟,听到徐嬷嬷道:“魏娘娘,到了东偏院了,老奴有些内急,要方便一下。您先下马车,一会子便来人了。”   魏莺莺先是应了一声,随后却觉得不对,内急应该是紧张,而方才徐嬷嬷拿语气里却是有股子看好戏的悠闲。   魏莺莺皱眉,正要掀开门帘,忽然将一个双眼泛着红,满眼炙烈癫狂的男人从墙上猛下来,滚烫地手一把撤住了她的裙子边角儿,发狂地要压上来……   而这时,忽然一柄飞刀猛地插在那差点得逞的男人手上,男人痛的回头,却被抓着领子猛地一把扔到了一侧的院墙上,登时就撞得昏死了过去。   魏莺莺脊背紧紧贴在马车壁上,掌心陡的冒出一层冷汗,心也狂跳似乎要蹦出胸腔一般。   她目光落在撞在山墙上的男人身上,虽说昏死,下衣遮挡的小腹处却凸起而抽搐。若是没错,应该是被下了药……   “这么好看?”一声悠荡荡的声音忽然从马车左侧传来。   魏莺莺挑眉,微微探头,忽见一男子穿着白缎子长袍,斜襟侧边绣着娇艳欲滴的红花,而顺着这妖骚的红花往上看,只见他眼角眉梢挂着笑意,眉眼明俊,而又兼神采飞扬。   正当魏莺莺看的出神时,忽见他极不正经地斜靠在马车上,挑着一双长眉,挥着描金的折扇道:“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魏莺莺看着跟前这风流俊逸又极度不正经的男人,不由微微蹙眉,她还是头一回见这等见了人就这般浪荡的人。   正想着跟他道谢后,赶紧走人,却见他折扇一收,笑的肆意而俊逸,伸手将她一把拉抱下马车。   魏莺莺皱眉忙要推开他,不想他手臂极为结实,像是铁钳子一般重重地将她箍在了怀里。   “公子,请自……”话还未说完,只见他做了个“嘘”的手势,一双长眉微微挑起,示意她往西侧看。   魏莺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徐嬷嬷偷摸摸地往前院跑,似乎想要喊更多的人来。   魏莺莺手微微攥起,而抱着她的男子却薄唇微微弯起,凑在她脖颈处轻轻一嗅,“花枝荡漾春风香,好一个香美人!”   魏莺莺拧眉,伸手就要掌掴这个登徒子,却不想刚一伸手就被他捏住了腕子,低低道:“嘘,有人。”   紧接着,魏莺莺被他一手拉抱起,径直朝着东侧的小角门去了。   一出小角门,没走几步,便是熙熙攘攘的街市,周边赶牛车的,叫卖的,茶摊上用茶胡侃的。   魏莺莺看着将自己放下的男子,柔和道:“多谢公子相救。”   话音儿刚落,就见街上卖炒糖、芙蓉酥糖的小商贩大声叫卖。   一旁的男子,侧目看着旁边正道谢的魏小姑娘,懒懒散散道:“本公子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救你,这样吧,你帮我找到一只粉红粉红的猫,咱们也算两不相欠了。”   魏莺莺看着旁边这个开始毫无章法做起舒缓筋骨动作的男人,目光落在那芙蓉酥糖上,嘴里喃喃道:“世上哪有粉红粉红的猫?”   正说着,忽然见那明俊浪荡的男人提着一包热热的芙蓉酥糖扔在她手里,“啧啧,出门不带银子的么?连包酥糖也买不起?”   魏莺莺听他嘴里说着并不太入耳的话,鼻尖却是芙蓉酥糖的香甜味儿,不由捏起来吃了一块儿。   甜丝丝的,还是幼年时节的味道,就这么以踌躇,外加幼年时节的回忆,魏莺莺看着跟前的男子,脱口一句道:“这还挺好吃的。”,而后,顺便拈了一块酥糖递给他。   那男子看着酥糖,微微挑眉,随后却将薄唇径直凑到她指尖处,大有让她喂得意思。   魏莺莺有点没反应过来,而下一刻却见他拿着扇子朝她头顶微微一敲,“得了,赶紧吃你的糖。”   而这略带温馨的一幕,看在徐嬷嬷眼里却格外刺目。   徐嬷嬷朝着京兆尹道:“彭大人,这就是魏氏,竟然通奸到了外面!”   京兆尹彭大人往前看去,忽然就停顿了一下。   徐嬷嬷催促道:“这是秽乱宫闱啊!大人赶紧捉了他们,交给锦衣卫好好查查!”   而此刻,魏莺莺一抬眼也看到徐嬷嬷,忙蹙眉推了推旁边的男人,道:“你赶紧走,多谢救命之恩,酥糖的银钱,日后相还,赶紧走!”   而旁边的男人听了,先是一笑,随后又挥着描金的折扇,悠闲地扇着,“整个京城,只有皇上一个人能抓得我,拿捏我,其余的,皆是不中用。”   魏莺莺急的冒火,觉得这些贵公子纨绔一挂的都是这等……   而另一侧的徐嬷嬷也不停地催促,只听得彭大人嘴角噙着冷笑,“通奸?你说卫小将军通奸?那对方还真得是瑶池仙女,才勾动得。”   “卫……卫小将军?……卫巡?”徐嬷嬷有些目瞪口呆。   卫巡,何许人也,卫国公独子,自幼随父出征疆场,跟帝王箫晏那是过命的交情。为人风流恣意,却又眼光颇高,京中才女趋之若鹜,却无一人入府宅。   如果说卫巡能通奸,整个大梁就没有个干净的男人。   “你……是卫巡?”魏莺莺侧目看着旁边轻挥骚气折扇的男子……   真难想象,闻名天下的卫小将军竟然是纨绔一挂的……   卫巡勾起嘴角,不意外看着旁边魏小姑娘眼里的惊诧,微微挑眉,笑容更深,“怎么,是不是觉得本公子又高大俊朗的几分?”   魏莺莺看着明俊又颇有些幼稚的男人,不由噗喝一笑。   卫巡收起折扇,径直朝着京兆尹彭大人走去,“不知怎么的,这小姑娘竟迷路走出了衙门,碰巧又吃糖不带钱,可怜兮兮的,于是本公子给她买了包酥糖。”   轻描淡写,四两拨千斤,却将魏莺莺险些被那侍卫奸污的事儿洗的干干净净。   ***   夜深如墨汁,魏莺莺此次出门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透彻感,被陷害却又被护的干净。   而护着她的那个人,竟然是卫巡!   李柔静面色青黑,眸底阴沉一片,她丝毫没有要放过魏莺莺的意思,“迷路?酥糖?”   随便捡几个字,字字都在点上。   “你私通侍卫,竟然还以为不知鬼不觉!”李柔静紧紧皱着眉头,大步走下凤榻,脸上挂着暴风急雨的愤怒。   而魏莺莺却好像并不害怕,而是静静看着她暴怒的模样,冷笑道:“娘娘,怎么知道欲害妾的是个侍卫?”   李柔静还不知她竟聪慧而牙尖嘴利,忍不住从心底升起一股怒火,猛地抬手就要掌掴魏莺莺。   只是,手还未落下,就被魏莺莺一把捏住了腕子,贴在她耳侧,“皇后娘娘还是收起这幅暴怒,好好想想如何向皇上解释。”   “魏莺莺!”李柔静拧眉,用力一甩。   魏莺莺笑了笑,而后又细细看着李柔静,突然道:“或者娘娘根本不是因为算计失策而恼怒。”   说完,她笑看着李柔静那双恼火甚至有几分失智的眼,探究道:“因为救我的那个人是卫巡,当众洗白袒护我的也是卫巡,所以你才如此大动肝火~~乃至想撕了我。” 第28章 侍浴 朕要去上朝,晚上留膳   李柔静沉默地看着莺莺探究的目光,且听她一针见血地提到卫巡,一种嫉妒、意难平、愠怒等情绪瞬间糅杂,难以控制地从眸底一闪而逝,尽管刻意地遮瞒,但是仍然被魏莺莺看了个正着。   魏莺莺回了德阳宫,李柔静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看着日轮西斜,好久好久,却又不禁干笑出声。   魏莺莺说的没错,她的确是要好好想想如何解释给箫晏听。   只是卫巡为何救她,就让她被那侍卫凌 ’辱了那吹弹可破的身子,就让那南疆闺香粉发力,让她一身欢爱污浊的展现在箫晏跟前。   这样她就可以除掉魏莺莺,只要没有魏莺莺,箫晏就会看到她,他们将永远是最和谐的帝后。   ***   夜深,宫中祷庙祭祀的大部队早已经在京郊的驿站歇下。   太医进了房,一如既往地替箫晏请脉,自打离宫祭祀,算起来已经月余,这月余的时日他忙的不可开交,但是到了夜深人静,脑子一安静下来,德阳宫那小姑娘的脸儿就会突然冒出来,或恼了或笑着或讨好或媚态横生……   如今得了闲,明日清晨就会回宫,也不知为何,他竟有种强烈地想要见她的冲动。   箫晏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这种陌生的情绪,身为帝王,肩负天下,自然要杀伐果决,不能被个女人左右了心智。   所以,待上朝时,他将新选的道广安排入朝,对祷庙祭祀和近期的朝政一一处理完毕。   满脑子的朝纲,缜密的布置,脑中全然无了那个小姑娘的影子。   箫晏微微舒了口气,他依旧还是那个杀伐果决、威严严肃的帝王。   太后差人给长乐宫送了晚膳,照例,今日是十五,他该去李柔静那里,也的确是下定了心思去的,可是不知为何,走着走着,一双腿就渐渐偏离路线,偏着偏着,还是偏到了德阳宫。   兴许是因为听了暗卫报的京兆尹衙门发生的那间事儿。   当他入了内殿,看到莺莺刚沐浴完,长及腰间的乌亮秀发带着微微的水汽披散着,身上穿着一件柔软而宽敞的里衣,一双明净的眸子挂着迷茫和可怜。   魏莺莺抱膝靠在梨花木椅上,心中一阵阵的后怕,若非遇见卫巡,若非卫巡出手相救,昨日她当真就被那侍卫得了逞,而一旦出了那样的结果……她就成了秽乱宫闱,不守妇德,受尽千夫所指的淫‘妇。   当真如此的话,怕是箫晏就再也不会理会她了。   毕竟之前在楚国公府,她见王氏收拾侍妾姨娘时,一个个的下场皆是如此……   联想到魏莺莺无助地被那脏东西吓到的情形,脑中微微一过,箫晏心中的帝王克制和冷静就全然方寸发乱,心里似乎有种别的情绪重重的勾动。   无比要抓到背后设计的那个人,且一定会将那主谋万箭穿心,千刀万剐。   魏莺莺微微叹气,松开抱膝的小手儿,想要起身却一眼看到了进门的箫晏,冷冰阴沉着脸,一双浅淡冷漠的眸子死死勾盯着自己。   魏莺莺心里一紧,虽说不是她的错,可是李柔静那张嘴却不一定的,若是编出一些旁的来,定会让人心里不痛快。   她有些慌,讪讪地张口想要解释,不想下一刻自己却被箫晏紧紧抱在怀中,他向来克制从不会有情绪的外漏,可是此刻抱着她的力道却如苍龙绕颈,力道重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儿来,最后只能弱弱低声道:“皇上,松些,妾有些过不来气儿了。”   箫晏没有说话,依旧紧紧的抱着,过了半刻鈡,见魏莺莺憋得一张小脸儿发红,才松开道:“朕要沐浴,你侍浴。”   魏莺莺小手绞在一起,不知方才他那一抱的意思,但转念想到自己被要求侍浴,一张脸儿又飞上了红霞。   侍浴……尽管她与箫晏有了什么,但是明目张胆地看着男人入香汤,她还是有些尴尬。   而大梁萧天子却毫无半分尴尬,一张俊美的脸挂着自然,随后弯腰径直抱起这温软香甜的身子,一派正经地进了净房。   德阳宫的净房是极为柔雅的,木质的墙壁上挂着几株鸢尾花,透纱的屏风倒映着氤氲的水汽,魏莺莺手里持着方巾,站在屏风旁,一双明媚的眼儿不知往何处看。   箫晏扫了她一眼,知道她昨日受惊,便也不为难她,而是衣衫尽解的入了香汤池中。   魏莺莺手重重捏着方巾,听到哗啦的入水声,脑中更是一瞬冒出了前阵子她曾接触过的伟岸滚烫身躯。   “过来!”看着魏莺莺羞的脸儿涨红,箫晏不由勾唇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   先前,她似乎是为了讨好自己,尽管在男女之事上懵懵懂懂,却依旧硬着头皮去展现生涩。如今一月未见,她似乎是跟自己生分了。   “过来!”箫晏带着帝王威严的再次一句。   魏莺莺看着他伟岸的背影,微微沉默,随后静静走过去,打湿了方巾,轻挽衣袖微微探手,要给他擦身;   箫晏侧目,只见她松散的衣裳微微贴在肌肤上,领口又有些敞,眉目微微敛着,一种媚骨天成的勾动韵味。   箫晏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微微的哑干,随后抬手,微微用力将她一把拉入了香池,待要行军入巷时,这小姑娘却又无端闹起了别扭,抬眼见箫晏那张俊雅阴沉的脸沉着愠怒,又怏着眉,软乎乎地一句,“皇上大抵是不在意妾的。”   箫晏清冷俊雅的眸子一眯,斯条慢理道:“嗯,不在意。”   “……”   鸾镜和木小寒正端着香胰子要进净房,但是听到哗啦的水声,还有随即糅杂的娇柔喘息,两人又对视一眼,红着脸再次扫了净房一眼跑了……   净房一瞬间似乎变得极为狭小,一旁的灯烛明明灭灭,忽然水珠四起,浇灭了那明灭的烛火,而黑暗里得接触却掀起了异样的刺激。   莺莺觉得脊背处一阵阵的酸软酥麻,身上毫无半分推拒的力气,香池极为滑,她只能紧紧抓着他略微硌手的肌肉。   手指软滑如白缎子,细腰盈盈一握,他与她早就有了这等肌肤之亲,且是食味知髓。   在去山东祭祀的路上,山东知州曾送了极为干净清媚的女子来,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毫无兴趣。当时,他一度觉得自己就是极为禁欲而冷情的君王,不会被任何人左右。   可如今,一切禁欲冷峻,在她跟前全都溃不成军。   魏莺莺从未见他这般,想要推拒,却被他举起了手腕,薄唇从颈侧纷纷落下,移开之处皆是燎原之火,烫得逼人……到最后,一波一波,如浪潮奔涌,魏莺莺圈住他的脖颈,细细娇娇的一声,却是更起了撩拨,他压住了她的腿,魏莺莺酸软,任他予取予求……   滚烫的气息,从香池到软塌再到床笫,足足一宿……   天蒙蒙亮,魏莺莺被他抱在怀里,微微一动,便是一阵酸痛,魏莺莺恼的朝他胸膛重重一抓。   箫晏睁开眼,捉住她发恼移开的手儿,随后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亲,“昨日恼着朕不在意你,如今在意了,又要抓朕?”   “你昨日……”魏莺莺恼着脸儿,手掌心又被被他轻啄的有些发痒,便撒娇一声道:“君王理应勤于社稷,春榻之事理应克制!”   箫晏勾唇一笑,翻身压在她身上,薄唇贴在她耳侧,舌尖一掠而过,低低道:“你觉得朕在你这春榻绣床上没克制?”   魏莺莺感触到那滚烫,顿时小脸通红,要伸手推他,耳侧却又是他低沉的声音,“若朕不克制,你今日能下得了床?”   魏莺莺脸儿更是红涨的如滴血一般,箫晏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一边穿衣一边道:“朕要去上朝,晚上留膳。”   魏莺莺皱眉,也不回应他,径直转了个身,闭上眼补觉去了。 第29章 揣测 你觉得朕以权谋私,故意支开你?……   箫晏系上最后一颗扣子,转身看了一眼榻上正舒舒懒懒补觉的魏莺莺,勾唇笑了笑,步履轻松地出了德阳宫。   然则,出了德阳宫之后,箫晏脸色陡然一变,扫了一眼身旁的暗卫,淡淡道:“可是查了?”   暗卫警惕地转身看了下四周,恭敬道:“是大佛寺监督温僖废妃修行的侍卫……卫小将军原本不乐意去,但是最后还是出手救了娘娘。”   “他不去,日后也别想去疆场了。”箫晏目不斜视,冷冷一句。   “只是,卫小将军……还给娘娘买了一包芙蓉酥糖。”暗卫谨慎地看着箫晏的脸色,弱弱补充了一句。   “芙蓉酥糖?”箫晏脚步一顿,长眉一皱,卫巡那小子浪荡风流,但却从不给女人买小吃,而昨日,便是暧昧缠绵到极致,她却从未跟他提起卫巡给她买糖的事。   暗卫随着箫晏走在宫道上,眼看着箫晏脸色一寸寸阴沉难看起来。   “继续查,盘查背后设计之人。”箫晏淡淡一句,但是语气却带着不容分辨的笃定。   他最厌恶后宫之争,而如今他后宫妃嫔并不多,却生出此等歹毒之事,这次查出主谋必定严惩不贷。   朝会上,箫晏端坐在龙椅上,听着众臣工上报的各路政事,他略略听着,目光却偶然落在正打瞌睡的卫巡身上。   卫巡是个忠臣,上辈子随他出生入死,两人是过命的交情,他平日倒也多处容忍卫巡那懒散随意的性子。   待下朝后,卫巡随着箫晏入了御书房,提起了林太尉提拔汪值为监察御史的事儿。箫晏则淡淡的回应。   待说完了政事,卫巡忽然道:“对了,子昭兄,那日你差暗卫让我护着的那个娇姑娘是谁?”   子昭是箫晏的字,因为两人极为交好,卫巡又松散随意惯了的,所以私下无人,卫巡习惯喊他的字。   “祖母和家中老爷子一直催着我,想给我找门亲事……”卫巡悠悠哉哉地端起桌上的太平猴魁,微微吹了吹热气,道:“你也知道我是风流惯了的,没什么喜欢的人,可那日那个娇娇的小姑娘,我很喜欢。我想的是,子昭你给我赐婚,这样卫国公府的长辈也不敢不同意。”   他话音刚落,就见箫晏侧目看他,手指进捏着折子,目光里透着阵阵寒意。   卫巡瞧见他情绪的瞬间冰寒,微微一笑道,“我是风流了些,但是娶了她,日后自会收心,子昭兄不用忧心。”   卫巡说着便自顾地摇了摇描金的折扇,再一抬头却睨见箫晏表情的冷鸷阴寒,他才恍然大悟,手里的折扇一顿,尴尬道:“啊~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只是不曾想过是你的后妃的,瞧着她也没那架子。你喜欢的,我自然是不会动的。”   说完,卫巡又凑上前来,一双桃花眼颇为探究地打量箫晏道:“我可从未见你对哪个女人这般在意,千里传信,让我多番照顾,我还以为是哪个皇亲呢。”   这时,箫晏眼中的冷鸷才慢慢消散,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道:“你这性子实在不适合上朝,整日朝会打瞌睡,言官参你的折子都快压折了桌腿,这样,督察院正三品副都空下来了,你且先顶上,林太尉有件案子你去盯着。”   督察院正三品大员,认谁看都是好的,都是光宗耀祖的,但是整日查案子就悠闲不得了,指不定什么关键时候就得离京办差……   箫晏放下茶盏,扫了卫巡一眼道:“你觉得朕以权谋私,故意支开你?”   卫巡笑着摇了摇折扇,“微臣自然不敢这般揣测圣意。”   不敢揣测,但是心里也揣测了千万回了,他是觉得箫子昭是故意的,害怕他对那娇娇的小姑娘贼心不死。   箫晏看着卫巡,淡淡道:“莺莺他父亲卷入了蓝氏案,蓝氏案又跟林太尉有莫大的牵连,这趟浑水,不好趟。”   “那你不也趟了……”卫巡皱眉,转头却直接了当道:“你这般在意,可是当真喜欢上了不成?帝王心里可不能存了红颜,你可是说了多回的。”   “朕记得。”箫晏指尖微微抚过杯沿,缓缓道:“你且回吧。”   日光西斜,浅淡的光微微落在窗扉上。   箫晏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地用茶,前面站着的是魏莺莺。   魏莺莺站了许久,看着他喝茶,看着他目无表情,可是这目无表情之中,她分明又看出了强自压着的愠怒和几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方才,他只问了句卫巡买的芙蓉酥糖,她极为诚实地回了句,她已经好好收在了德阳宫里,会深深记得救命的恩情。   而这话一出,莺莺发现箫晏的脸色似乎更阴沉了几分。   “皇上……”莺莺低低唤了一句,随后道:“可是皇上请卫小将军私下照应臣妾的?”   箫晏放下手中的茶,抬眼扫了她一记,淡淡道:“你想的可真多,莫非你以为朕的心思整日全在你身上?”   魏莺莺站在原地敛眉不说话,箫晏直直盯着她,细细柔柔的发顺着脸颊垂着,一张小脸儿雪白‘粉嫩,虽是淡妆却妩媚动人。只是性子却有几分倔强,丝毫不想向他解释芙蓉酥糖的事。   “你知道朕想问什么。”箫晏淡淡一句,不容置疑。   他远在山东,心中一阵阵的担心,这才差暗卫千里传信给卫巡,让他多多照拂魏莺莺。这可好,卫巡成了救命恩人,恩重如山。   魏莺莺站的脚有些发软,腿也酸疼,箫晏见她紧紧抓着衣袖,似乎是不想在他跟前表现出弱势,这才又微微收了情绪,走下龙椅,步步逼近,“你要时刻记得,你是朕的女人,身心都是!”   他突然的逼近,带着帝王独有的冷峻和凌厉,莺莺不由后退了一步。   她之前娇养在兵部侍郎府邸,自然是有一说一的,可是自打父亲牵扯进蓝氏案,又在楚国公府、后宫、晋阳公主府经历了一桩桩,她学会了藏拙学会了隐忍,学会了看脸色。   却在这种种学会的东西中,独独忘了自己竟也是被人在乎,被人关注的。   箫晏垂眸看着一言不发的小姑娘,见她一双明净的眸子带着紧张和莫名的复杂情绪,便又叹了口气,低声道:“罢了,朕也没怪你。”   他向来没有这些春秋风月情绪,也不知怎么的,卫巡这猛地一番求赐婚,竟让他忽然心里一绷,惹出了这等情绪。   其实,他没想让魏莺莺知道自己一直护着她,但是她总不能去记着旁的男人。   “卫小将军,他……”莺莺抬头,张口要解释一二。   箫晏冷冷地瞥她:“你听了这些,就只记得卫巡?”   “不是。”魏莺莺见他脸色又转暗,忙拽住他的袖,讨好道:“德阳宫备了膳,不如一起过去?”   她睁着一双明净的眼睛望着他,眼底深深处倒映着他的影,让他心中那种莫名的生气瞬间没了影。   “嗯。”箫晏清了清嗓子,忽然又道:“让你抄的心经,抄的如何了?一会子朕要检查。”   这……魏莺莺有些悻悻郁卒地看着他,想要解释,却猛地一阵头昏空白,紧接着脚步便一个不稳,伸手抓住了箫晏的龙袍。   “莺莺。”箫晏长眉紧皱,大手横过她的腰,将她扶住。   魏莺莺掌心冒冷汗,腹部一阵阵的绞痛,胃里也泛起了恶心……这症状倒是真真不妙了。   今天早上,她就觉得小腹一阵阵阴凉,不想竟在这回宫的路上来了小日子,她向来就是痛经厉害的。   “到底怎么回事?”箫晏甚至没皱眉,径直将她打横抱起,一路走到了德阳宫,在门口打瞌睡的木小寒和鸾镜,看到这幅场景,呆了三秒,立刻跟了进来。   “你们就是这样照料自己主子的?”箫晏阴着脸,冰冷一句。   魏莺莺觉得小腹绞疼的益发的厉害,冷汗不住的冒,箫晏见她如此,脸色更是阴沉,正要罚德阳宫上下,却被莺莺拉住了手,“不妨事,每月如此,熬过这天就好了。”   箫晏看着榻上的莺莺,小脸苍白一片,羸弱娇气的跟一只受伤的猫儿一般,惹得人无端的心一揪。   他后宫虽有妃嫔,但是又不曾碰过,再者后妃都竭力在他跟前展现最好的一面,哪里会展现来了月事,所以他疏忽了这层。   此刻,听莺莺提起每月如此,倒是突然有些明白了,随后朝着鸾镜道:“去请徐女医过来。”   莺莺听他专门差人请女医,便知道他猜到了,只是因为太疼,无心考虑旁的,只能强抓着锦被竭力忍耐等待徐女医过来。   待徐女医一头汗的跑进门,箫晏早已站在了德阳宫外。   他一介帝王,加之经历了上辈子的沉痛,早已经看透了这些事儿,可是方才从卫巡开始,在到他不顾身份抱起她,心中似乎有种蠢蠢欲动的情绪猛地生根发芽。   这些情绪都是不该有的,身为帝王,不可为一女人而左右心思……这一向是他坚持的。   箫晏微微闭眼,片刻后,微微舒了口气,再睁开眼后,他又成了最初那个冷峻多谋,杀伐果决的帝王。   ***   长乐宫这边,一片死寂,李柔静没想到卫巡竟然是箫晏私下差动的。更不想,魏莺莺都不曾提起不曾诉冤的,箫晏竟差暗卫去一一排查。   甚至为了揪出背后主谋,暂时忍下了温僖废妃的荒’淫‘浪’荡。   现在,暗卫已经查到了一包药粉,再往下查,是个什么结果,李柔静心里清楚的很,所以心里的焦躁像是一把火,越发烧的旺! 第30章 艳丽招摇 姐姐管教奴婢不严,竟险些害……   天蒙蒙亮,鸾镜和木小寒在外面忙活着。天气有些闷,让人微微有些不舒服,莺莺困倦着起身,揉着眼睛朝着铜镜旁走。   刚拿起梳子,就见长乐宫那边儿的宫女捧着一紫檀木的精致盒子,恭敬的朝着魏莺莺行礼,“娘娘,这是皇后娘娘给您送的千年老参,她听说你昨日小日子痛,专门找国公府寻的。”   魏莺莺扫了一眼那千年老参,又打量了两眼这个说话极为脆生好听的宫女,“你是新来的?”   她不记得长乐宫有这号人,先前浣儿出事时,这个宫女也不曾在。   那宫女笑了笑,将盛着人参的盒子放在一旁的方桌上,朝着莺莺再次行礼道:“奴婢画绿,先前在昭国公府伺候皇后娘娘,近些日子刚被王宫正调拨到长乐宫。”   魏莺莺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画绿见魏莺莺起身去梳洗,又见缝插针道:“皇后娘娘说,您身子不适,今个儿不用去请安了。”   魏莺莺听了,细眉微微一挑。天气闷闷的,这李皇后倒是热情,一大清早又是送人参,又是不用请安的。   不过,李皇后之所以这般,不过是因为箫晏开始查京兆尹衙门的那件事儿,毕竟当时和自己去衙门的是徐嬷嬷,李柔静怕这脏水反噬。   “谢皇后娘娘观照。”莺莺柔和一笑,走到盛着温水的铜盆旁,缓慢清和道:“请安是规矩,本宫一会便去。”   听到莺莺这话,画绿顿时缓过气,再次朝着莺莺行礼,便急匆匆的回了长乐宫。   待听完画绿的回禀,李柔静换上了华贵雍容的襦裙端坐在了凤椅上。   “徐嬷嬷,你跟了本宫近二十年了吧?”李柔静微微抬头,淡淡扫了一旁正忙活着的徐嬷嬷一眼。   徐嬷嬷脚步一顿,半晌,道:“还差五个月,便二十年了……”   李柔静继续看着徐嬷嬷,微微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淡淡道:“当年,你随本宫进宫,承诺要为本宫肝脑涂地……”   徐嬷嬷听了,心里猛地一揪,顿时跪在了地上,“老奴忠心娘娘多年,自是愿为娘娘肝脑涂地。”   李柔静温和一笑,一步步走下凤椅,扶起地上的徐嬷嬷,“本宫知道你忠心,你的儿子,本宫早已请哥哥走动了关系,可以到京兆尹衙门做个主薄。”   徐嬷嬷听了先是欢喜,后又一皱眉,“娘娘……您这是……”   李柔静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儿,“无事,你记得曾向本宫许诺的肝脑涂地便是。”   徐嬷嬷心里觉得有些不好,正要细细的问,却听外面太监高声道,“贵人吉祥,娘娘等您呢!”   随着这一声,魏莺莺将手搭在鸾镜的腕子上,缓缓迈过长乐宫的门槛,慢慢地向李柔静走来。   李柔静原本平静的脸,待看到莺莺进门后,忽然有些愣住了。   她原本知道魏莺莺生的貌美,可平日这魏莺莺都是打扮清素,竭力不出挑。可今日,魏莺莺穿着淡绿色的短襦,裙尾用极为珍贵的丝线绣着一朵朵的兰花,走动间流光溢彩,百褶的下裙也随着走动而呈现出七彩的跳动。   衣裳本就出彩,一张小脸儿用螺子黛描了弯弯的眉,娇柔的耳垂上挂着两只明月珰,无比的清媚绝伦,动人心魄。   李柔静微微攥住了帕子,如今这魏莺莺一打扮,便是整个后宫加起来也没她一弯细眉好看。   且如今的魏莺莺居然细腰挺直,尽管朝着自己行礼,却一副不卑不亢,安闲自在。   “多谢皇后娘娘送的老参,臣妾必会好好服用。”魏莺莺随着画绿的指引,慢慢地坐在左侧的椅子上。   李柔静心里一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得了皇上的宠幸和龙气,竟益发的艳丽招摇了。   都说女人大婚后,若床笫之事顺畅滋润,不光脸面上光泽,行为举止也会微微像几分自己的男人。如今的魏莺莺,行为举止竟带着一抹隐隐胜于她的贵气。   倒真是个该死的!李柔静心里阴郁地想着。   不过转瞬想想,李柔静心神又略略安下。便是皇上再怎么贪恋魏莺莺的美色,也不可能当真去废了自己,去立她。单说魏莺莺的家世那便是配不上这把凤椅的。   如今这魏莺莺虽说是媚色逼人,但也不过是春榻绣床上的玩物,待被皇上玩弄的厌弃了,自然会被丢弃。家世不济,在这后宫自然是差很多事儿的。想到这,李柔静的心神就更安定了几分,看向魏莺莺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轻蔑。   魏莺莺扫了李柔静一眼,随后放下茶盏,淡淡道:“昨个儿听皇上说刑部捉拿了个侍卫,叫李益,是在大佛寺伺候温僖的……”   李柔静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快就被查,手指微微一抖,面上却是平静,“哦?还有这事儿?”   魏莺莺冷冷一笑,又抬眼看向李柔静道:“原以为那侍卫是个硬骨头,不想还没用上老虎凳,就吓得将与温僖私通,还有药粉作弄爬京兆尹东院的墙头,说的一干二净。”   李柔静面色一沉,迎上魏莺莺的眉眼,“妹妹,想跟本宫说什么?或者妹妹以为这是本宫设计的?”   魏莺莺笑了笑,“臣妾不敢,只是听说李益指认徐嬷嬷曾给他了药粉,且吩咐日日服用。”   李柔静端起茶盏,看着茶盏里的起起落落的浮茶,心里揣测到:看来皇上那边已经查清了。   “来人,把徐嬷嬷绑去刑部衙门!”李柔静细白的手端着茶盏,平静而当机立断。   “娘娘……老奴,娘娘,是娘……”徐嬷嬷这才真怕了,忽然明白方才为何李柔静一直在强调那句肝脑涂地……原是李柔静早就有了这弃车保局的打算。   李柔静满脸肃杀地瞪着徐嬷嬷,“大胆,贱婢,本宫念你儿子勤勉,特意请家兄举荐,不想你竟如此恶毒,竟然做出下作害人之事,你明知道魏妹妹那日要去东院!”   徐嬷嬷惊慌地看着李柔静,听到那句儿子,心里就彻底了没了指谱,她生子时难产,丈夫又早死,她将全部的月例都用来供儿子读书……李柔静分明是拿着她儿子的命来要挟她肝脑涂地。   而她,不得不做……为了儿子,她不得不做……   李柔静倒是极为坦然,扫了徐嬷嬷一眼道:“去衙门好好认罪,好好受罚,日后莫要作恶!”说完,朝着门外的太监,冰冷决绝道:“拖下去!”   魏莺莺看着端坐在凤椅上的李柔静,竟然连服侍了二十年的人都能利用杀害,心思竟如此歹毒。魏莺莺眸底闪过一丝厌恶,忽然觉得李柔静那张端雅温和的脸瞬间变得极为阴毒丑陋。   李柔静听着徐嬷嬷哭嚎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缓缓退下手上的戒指,摆到了一侧的博古阁上,半晌,又缓缓朝着魏莺莺走过来,握住她的手道:“姐姐管教奴婢不严,竟险些害了妹妹。”   魏莺莺目光落在李柔静的空无戒指的手上,随后又扫了一眼博古阁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五枚戒指。   半晌又收回目光,朝着李柔静道:“时间不早了,不打扰娘娘休息。臣妾告退。”   李柔静松开魏莺莺柔软的小手,温和的点点头。   待魏莺莺一离开,李柔静瞬间跌在地上,画绿忙过来扶,却见她一行泪猛地落下来,“画绿,徐嬷嬷陪了本宫近二十年……本宫如今却亲手害死了她……”   画绿忙掏出帕子给李柔静擦泪,安慰道:“娘娘,您别伤心,徐嬷嬷心甘情愿为您。”   李柔静眼睛通红,看着博古阁上摆的整整齐齐的五枚戒指,“刘贵人、浣儿、白氏、徐嬷嬷……”   画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整整齐齐的五枚,死的人却是四个,那么另一枚代表的是谁?   “娘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画绿扶起李柔静,“您之前为太后侍疾,得了好名声,可是龙椅上坐着的是皇上,魏莺莺那小蹄子如此嚣张,不就是仗着皇上,要奴婢说,您该收回对太后的心思,而是多关心关心皇上。”   李柔静眼泪一瞬止住,侧身看着画绿。   画绿又道:“奴婢在宫正司多年,常听王宫正提起皇上有段时间频繁抄心经,您不如找国公府多寻几本心经的孤本,兴许还能得了皇上的心。”   李柔静就着画绿慢慢地起身,出神地望着窗外。   的确,她也该去找找皇上了……整整五年了,他再也没碰过她。   说起来,若非那次太后忽然染疾,她就能成功地侍寝……   她的确该去找找皇上了。 第31章 如此撩拨 无事,朕永远护着你,不要怕……   李柔静望着外面闷闷的天气, 猛地天际从高处劈下一道响雷,紧接着便是瓢泼的大雨。   李柔静想去御书房给箫晏送碗甜汤,不想雨势越来越猛, 青铜油伞都吹得东倒西歪的……   “只能到晚上再去送了。”李柔静望着外面瓢泼般的大雨, 淡淡一句。   画绿也站在一旁,看着庭院中起起落落飞溅的雨珠子。   雨珠子来的急,顺着微微开着的窗扉就灌了进来,御书房伺候的邓公公忙起身去关窗子。   坐在一侧的唐清臣合上密信, 朝着正在批折子的箫晏道:“原是享受享受春色,这一转眼竟是初夏了, 一场好雨啊。”   桌上的烛火微微挑动,箫晏合上折子,起身坐在了东侧炕几上布置的棋盘旁,一张冰霜冷峻的脸在风雨窗边显得更加深邃威严, “清臣, 过来与朕对弈一局。”   唐清臣起身, 随手拿了白子,看着炕几上的黑子,不由摇头一笑, “皇上棋艺登峰造极,微臣无解。”   箫晏看着炕几上的棋局, 随后从唐清臣身侧取了一枚白子,果决地放了子。   唐清臣一看棋局, 顿时起身, 醍醐灌顶道:“妙,皇上果真心智超凡。”   箫晏面无表情,继续拿起黑子, “继续。”   “皇上,当年若非昭国公府舒氏乱用心机,或许您便能挑选自己中意的世家女为后。”唐清臣看着箫晏,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   他早就知道箫晏不喜欢李柔静,从册立到现在,一直如此……   箫晏依旧面无表情,一双俊雅的眸子中冷冰冰的,“朕经历了些旁的事,心性也不是之前了,说起五年前……心经都不曾有用的。”   唐清臣想起五年前一次狩猎归来,箫晏的确是阴沉残暴且冷鸷,很奇怪,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只是听箫晏偶尔提到两句上辈子……   他素来不信神佛,所以也就听过便忘记了。   “皇上。”唐清臣忽然有笑了笑,“最近总听卫巡那混小子提到你的一位后妃魏氏,还说那魏氏是他救下的。”   听到唐清臣偶然提起魏莺莺,箫晏脑中便浮现出了那个娇娇气气的小姑娘,惹恼了就会跟他发脾气。   前日她小日子疼得厉害,徐女医开了几副药方子,太监跑了好几趟,一趟趟地报告她的情况。   今日听说她去了长乐宫,这一走动,也不知是否又染了寒气。她向来倔强,只是处的日子久了,他才发现她娇气的很,怕疼也爱哭。从第一次,他要她时,他就看出了她刻意又生涩的讨好。   所以,他就冷面冷心地故意戳她的心肺,逼得她恼了,逼得她哭了,逼得她展露真性情,逼得她深深记上他这个人。   “魏氏……”箫晏勾勾唇,捏着黑子的动作也略略柔和了些,“脾气急,娇气,又爱哭。”   唐清臣笑了笑,看着窗外渐渐小了的雨势,道:“微臣告退。”   “嗯。”箫晏起身,送他到门口,然后撑着伞径直绕路去了德阳宫。   守门的小宫女看到箫晏来,忙要通禀,却被箫晏挥手让退下了。   箫晏大步进殿,以为她早已歇下,却见她笑着眉眼坐在圆桌前,桌上几道清粥小菜,见他过来,便恭恭敬敬地递上了银箸。   箫晏先是净了净手,随后捏着她的小手儿微微摩挲后,接过了银箸,低声笑道:“心情倒是好,为了何事?”   魏莺莺起身给他盛了一弯热气腾腾的姜汤,小小的碗底飘着几根细细的姜丝,轻轻一句,“河道的事可是妥了?”   箫晏听到那柔和软腻的声音,便好心情地回了一句,“河道无事,倒是粮草头痛。”   箫晏杀伐决断,谋略心智又是一等一的好,他向来不喜欢跟后宫妇人提起朝政,就连陈太后也不曾。   但是对她,他倒不想拿后宫不可干政去压她,左右也说不出些旁的来,且当红袖添香了。   箫晏盯着碗底的姜丝儿,皱了皱眉,要放下,却被魏莺莺捏住了手,“雨这般大,不喝完姜汤,仔细着了凉。”   “无事,我素来不病。”箫晏坚持要放下。   魏莺莺则不许,“我熬了足足一个时辰,又用了甘草和蜂蜜调了味,没有姜的辣气。”   箫晏不喜欢吃姜,也讨厌甘草,但是听她说是亲手熬的,便皱了皱眉,也不喘气,直接一碗灌了下去。   喝姜汤便是如此,一旦喘气,便通了姜的气,唇舌皆是一股子姜味儿,一口灌下去,倒是没味儿的。   魏莺莺见他喝下,便又起身给他盛了碗连锅汤,有一搭没一搭道:“之前,曾听父亲提到一个地方叫做扶南,那里有一年三种乃至四种的粮食,若得了那等种子,粮草想必是充盈的。”   箫晏接过粥,先是一笑,随后却微微一怔,脑中忽然有所思……一年三种到四种…   这样收成便能番好几倍,粮草自然不是问题。   箫晏不动声色地盯着魏莺莺,正要问话,却见她静静坐在圆凳上,手里早已拿起绣盘,发髻微微梳着,一只步摇斜斜插在左侧,眉眼盯着绣盘,却一股别致的清媚聪慧。   今日朝会,他提到了粮草问题,朝中大臣一个个揪耳拉手,支支吾吾,没个方法,气的他险些斩了那帮吃着俸银不干事儿的玩意儿,不想这解决之法竟被这小姑娘三言两语就点破了。   他原本想的是听她胡闹,当成红袖添香,不想她竟聪慧至此。   且聪慧中带着狡诈,故意去绣那绣盘,装作无心之语,只是这小姑娘似乎并不擅长女红,连拿反了绣盘都不知道,还在那里装模作样的绣。   箫晏看着她在那里装,也不揭穿,而是唇角挂着弯儿,道:“你父亲只教给你读书,这女红倒是……”   “女红,自然是出神入化。”魏莺莺也是脸大,撒谎不打草稿。   “拿反了。”箫晏闭闭眼,他委实忍不了。   “嗯?”   “绣盘,你拿反了。”   “……”魏莺莺慌乱地将绣盘往身后藏,脸儿飞了一道红霞,尴尬的笑笑,“本想给皇上做件里衣,鸾镜绣功好些,让她开了头儿……”   箫晏笑了笑,朝着备菜的木小寒道:“送水来,朕要沐浴。”   木小寒听出他的意思,小脸儿一红,忙逃也似的出去备水了。   而这时,外殿却忽然传来一句通禀,“皇上,皇后娘娘请您去长乐宫,说是有些事儿要跟您商议。”   听到这话,魏莺莺眉头一皱。   而外面却又补了一句,“娘娘说是太后的事。”   箫晏放下银箸,看了看魏莺莺,想解释却又惜字如金,“母后的事。”   魏莺莺将绣盘扔在地上,径直起身坐在了他的腿上,“不许走。”   箫晏看着她骄纵的模样,不由笑了笑,“母后的事,朕去了,再回来。”   “皇上只拿着妾作为玩物?”魏莺莺睁着一双清媚而可怜楚楚的眉眼细细看着他,“妾来了小日子,皇上便不喜在妾这儿。”   箫晏看着这倒打一耙的小姑娘,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你还在小日子。还不下来!”   如此撩拨,简直胡闹。   魏莺莺见他要起身,便睁着一双微微发红的眼儿,目光又可怜兮兮的落在低处,“皇上去便是,妾左右是个玩物……谁都比不得的。来了小日子,便成了个没用的。”   箫晏皱眉,径直拉过她,大手在她脊背处游移,薄唇贴在她耳侧,沉沉道:“你莫要气朕,朕顾念你处在小日子,再撩拨,朕可顾不得你了。”说完,他忽然将她整个人压在一侧的博古阁上,喉结微微一动。   外面通禀的丫头见迟迟未有回音,便请邓公公进去通禀,不想邓公公一进门就是看到如此香‘艳,忙捂着眼退了出来。   邓公公朝着长乐宫那焦急的宫女呵斥道:“急个什么劲儿!太后不是好好的!今儿个咱家还专程去给太后送了药膳。”   小宫女支支吾吾,待要提皇后李柔静吩咐的,却听邓公公呵斥道:“什么东西,还不快滚,仔细耽误了皇家子嗣的繁育。”   小宫女听到这话,瞬间知道了什么意思,红脸朝着长乐宫回禀去了。   而那小宫女一走,魏莺莺便捂着肚子,故意装痛,“怕是……怕是又疼了。”   箫晏低头看着这骄纵的小玩意儿,不由将她打横抱起放在软塌上,戏谑戏谑地在她耳畔道:“待你小日子过去,咱们慢慢算这笔账。”   “……”   ***   “又是她魏莺莺!”李柔静眼底泛着冰碴,脸上气的一片狰狞。   画绿见李柔静气的这般,便给她端了盏清茶,“娘娘,王宫正前个儿说楚国公府王氏想进宫探望魏莺莺,但是王宫正因秉持宫规,认为魏氏分位低微,且无身孕,因此拒了王氏。”   “王氏?”李柔静揉着太阳穴,抬眼看着画绿。   画绿笑了笑,“楚国公府的主母,曾把魏莺莺许诺给昌邑王为妾的。”   “就是她?”李柔静眼中忽然冒了层光彩,“她私下可是买了不少丫头,在各个贵公王侯后宅塞人……胆子大的很。”   “听说王氏专门寻了老道给魏莺莺算了八字……说了些命格诡异的话……”画绿看着李柔静,随后低低道:“若是将王氏请进宫,指不定还有出好戏。”   李柔静起身,抬手揉了揉肩颈,又转身看了画绿一眼,“你的确比徐嬷嬷强。”   画绿笑了笑,“娘娘安排奴婢进宫正司,奴婢一直仔细的学着,为的便是能为娘娘解忧。”   李柔静温和地点了点头,“你去宫正司传旨,说本宫请命妇参加宫宴,且务必让王氏进德阳宫探视。”   ***   “娘娘,方才邓公公过来传信儿,说皇上晚上要过来用膳。”木小寒欢欢喜喜地泡进前殿,高高兴兴地跟莺莺回禀。   鸾镜一边给莺莺梳妆,一边回头睨了一眼跑的满头是汗的木小寒道:“你这丫头瞧着小脑瓜转得快,谁也不想竟是这般毛躁。”   木小寒拿出帕子微微擦汗,笑了笑道:“咱们主子得宠,我就跟着开心。”   “咱们娘娘越是得宠,咱们就越要安分低调些,要不宫里的人可就当真红了兔子眼了。”鸾镜看着木小寒,极为亲和的点了一句。   木小寒嘴里答应了,不过脑子里压根就没印上,而是端着一盅刚熬好的杏仁粥,笑着放在了莺莺的手侧,劝她多吃点。   常用杏仁粥不仅可以止咳平喘,还能滋润肌肤,防病强身,自打箫晏知道她痛经后,就经常差人送些补身子的汤粥来,今日是甜杏仁泥煮的粥。   莺莺哭笑不得,她可不喜欢吃杏仁,不管甜的还是不甜的。   不过这些日子,箫晏倒是当真累了,前朝的政事一件接一件,元江府、曲靖府、鹤庆府也不安稳……昨日小厨房炖了连锅汤,他只是略略尝了两勺,并未吃多少。   她瞧着心里有些微微的心疼,明明他自己胃口不好,倒是处处想着给她送补品。   想来想去,魏莺莺决定要亲自下厨给箫晏做几道开胃的菜。   正想着是煮清汤鲤鱼丸还是炖鸡茸葵花汤,忽然门外突然传来木小寒的通禀声,似乎是让谁等等,又似乎带了些不开心。   莺莺起身,朝着门外走,她刚要下个厨就那么不安生。   待到了门口,忽然木小寒小步跑进门,喘着气道:“娘娘,楚国公府主母王氏来了,非说要见您,说进宫探亲。”   魏莺莺听得一愣。   舅母王氏进宫探亲?   莺莺微微侧身,看到木小寒一双干净的眸子里带着复杂,怨恨或者嫉妒都不是,要是往仔细处说的话,好像是有点不高兴。   木小寒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道:“娘娘,您前阵子在宫里遭了那些罪,没见她要来探视,如今瞧见您得宠了,便又巴巴的装亲戚来了……”   魏莺莺深深吸了一口气,且不说之前王氏对她做的那些,单单讲着宫规,王氏也不该来。   她现在是个贵人,略略比才人高了一点,又无身孕,皇上也未曾许诺让家人探视……王氏来了,宫正司那边就麻烦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王氏道:“拜见贵人娘娘。”   魏莺莺抬头,只见王氏穿的一身锦罗绸缎,发髻上插得珠翠满头,笑的露着一排晶晶亮亮的细牙,笑的亲和又虚假。   王氏行完礼,一双精明的眸子看着魏莺莺,见她益发的娇美绝丽,王氏忽然油滑的口舌竟有些打结。   她也不曾想自己这个没落悲惨的外甥女,竟有今天的能耐,进宫后一路皇宠,她可是听说了,皇上夜夜都去德阳宫。   有了皇上的荣宠滋润,自然也就更娇美了……   王氏略略安抚心神,一双大大的眼里瞬间蓄了泪,叹气抓住莺莺的手儿,“我的好外甥女儿~”   莺莺被她一抓,突然挺直了脊背,半晌又抽出了自己的手儿。王氏瞧见后,眉目瞬间闪过一丝暗沉。   魏莺莺静静地看着跟前的舅母王氏,往日的一桩桩回忆涌上心头,若非那日自己强吻了箫晏,如今早已被昌邑王玷污,被昌邑王妃那个嫉妒成性的女人折腾的半死不活……   王氏看了看院子里站着的一众宫人,还以为莺莺此刻是故意拿着架子,不能让宫人小瞧了去,便又笑笑道:“听说你身子不好,家里也没个人了,舅母委实担心,皇后娘娘也是关心你,特许了我进宫。”   “皇后?”魏莺莺眉尾微微一皱,觉得事情不妙。   王氏却示意莺莺带她进殿。   待迈过门槛儿时,王氏忽然低低道:“莺莺,你如今得宠,在皇上耳边吹吹枕边风,让他把你父亲放出来,总是掬着,你日后如何上位?”   莺莺没有回应,待坐下后,王氏却又道:“这男人就是这样儿,身子舒坦了,自然什么都答应。”   听了她这话,莺莺不由皱眉,她何尝不想将父亲救出来,可是与箫晏相处这些日子,她渐渐明白了许多。   朝政不比后宅,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父亲牵扯进了蓝氏案,而蓝氏案又与林太尉有着密切的关联,如何除掉林太尉,如何巧妙保住父亲,这些箫晏都有深沉的谋算。   她相信箫晏胜过信王氏。   “皇上会查清,后宫不可干政。”莺莺淡淡一句,随后差鸾镜给王氏上茶。   王氏见莺莺似乎有打算,且她本就不是为了莺莺父亲来的,索性也就翻篇了儿了。   “前个儿,我请了高僧给你推算八字。”王氏灌了口茶,随后刻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那高僧说你命中带贵,鸾凤入宫,有凤命!”   魏莺莺听到这里,不由身子一抖,朝着王氏道:“舅母,您在说什么,这话可不能乱说。”   鸾凤入宫,凤命在身,这还了得?!这是暗示她魏莺莺是大梁的皇后!这忤逆的大罪……   王氏见莺莺急了,忙又有些担忧道:“那高僧……说……虽有凤命,却又短夭之劫数……”   “放肆!”王氏话音刚落,就听站在门外的箫晏面色阴沉,邓公公也是震惊的一脸。   魏莺莺忙起身,径直走向门槛处,微微蹙眉道:“是妾身的错,舅母也不曾读些书……信这些有的没的……请皇上恕罪。”   箫晏冷嗤一声,目光扫过王氏,也冷落了魏莺莺,径直冷气阴沉地进殿,坐在了正中的檀木椅上,一双威严冷峻的眉目定定落在王氏身上。   王氏也知道方才自己的话,是要砍头的,忙跪下求饶。   箫晏端起魏莺莺用过的茶,喝了一口,随后面无表情道:“你方才说魏氏短夭?!”   短夭二字实则是狠狠戳了箫晏的心尖,他素来不信神佛,可是重生一事却又让他对王氏说的短夭存了忌惮,尤其是那日见了她经痛,似乎疼得夺了半条命似的可怜模样……他心里就像是有什么被硬硬一扯。   所以面向王氏的言语也就带着阴沉和浓烈的寒气。   王氏没怕过什么人,但是此刻却吓得不敢抬头,手指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   “臣妇又找了一个道人算了算,那道人说莺莺是好命格。大抵那僧人水平不济。”王氏抖着,嘴里又补了一句。   这话似乎说在了箫晏的心眼儿上,箫晏朝着邓公公使了个颜色,邓公公忙走过去,一把将王氏拽扶了起来。   看着王氏打晃的裙角,魏莺莺觉得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在一寸寸的塌方,尽管她讨厌李柔静,可是皇后之位,她从来没想过。   魏家败落,不仅使她备受指点,就连箫晏也被牵连着被那些朝臣私下议论,尤其是她得宠、晋位分时。   而王氏那句鸾凤入宫,凤命在身的断定,却将她打成了怀璧之人。   不管承认与否,有王氏那句话,她都成了野心而算计的女人,而箫晏最厌恶的便是这等。   魏莺莺敛着眉眼,她向来喜欢赖着箫晏,跟箫晏使性子,可是此刻,她却不敢抬眼,怕迎上那冷冷的帝王猜忌。   方才她还想着煮清汤鲤鱼丸还是鸡茸葵花汤……想必,打今日起,他再也不会在德阳宫用膳……   从她听到是皇后让王氏进宫,再到王氏说出那句鸾凤入宫,她就明白,这一遭真的很难重回起点了……   从最开始,王氏将她送给昌邑王为妾,引昌邑王在她高烧时玩弄折辱……再到如今,她刚要脱离泥坑,就又来拉她下水……她算是明白了,便是不认命,也总有人千回路转地来拉你。   魏莺莺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微微朝着箫晏一跪,“臣妾有罪,臣妾纵容舅母口出狂言,请皇上惩罚。”   莺莺话音刚落,王氏便惊了,一双眼睛直直看着莺莺,净滞了半晌,忽然又从袖中取出了一只小小的和田玉貔貅,交给莺莺道:“这是你母亲生前留下的。”   莺莺敛眉,看着掌心那枚小小又活灵活现的和田玉貔貅,左侧刻着一个篆体的卫字。   王氏见莺莺看的出神,知道她压根就没争宠之心,便又跪在箫晏跟前,道:“皇上明鉴,臣妇入宫只是看看魏娘娘,至于旁的也是道听途说,见魏娘娘安好,臣妇也心安了。”   听到她这话,魏莺莺不由转身皱眉看着她,魏娘娘、道听途说、心安……简简单单的字词,甩锅甩的一干二净,好像野心昭昭的人就是她魏莺莺,她王氏是什么都没做的!   魏莺莺气的眼尾泛了红,可是她不想哭,不想为了这等人哭,所以眼泪在眼眶中不住地打转儿,最后整个眼睛都发了红。   “舅母……”魏莺莺哽咽,声音有些颤,最后话到了嘴边又成了苦笑,“是了,我命途不济,我活该短夭,我魏莺莺天生就是下贱该死的!如今,倒也该全了你们这个心愿!”   魏莺莺喉咙发酸,眼泪一下顺着脸儿跌落下来。   “魏莺莺!”箫晏看着她哭的绝望,身子又一抽一抽的,不由手握成拳。   方才,他听到王氏口出狂言又甩锅,就对王氏厌恶不已,只是王氏给魏莺莺的那只小小的貔貅,却是有缘故的。   那貔貅是上等的羊脂玉,先帝在时曾赏赐给战功彪炳的卫国公,而那貔貅左侧刻着的也是一个篆体的“卫”字。如果没认错,这貔貅就是卫国公卫长吉的。   王氏乃是后宅妇人,并不读的些许书,也不认识篆体,大约是将那篆体的“卫”当成了寻常的纹路。   只是魏莺莺的母亲为何有卫国公的貔貅?   待略略捋清了这层,一抬头却见小姑娘眼睛发红,倔强着不哭,却是又被王氏的冷漠甩锅激的说出那等激动而失准的话。   他向来宠她,除了第一次他要她时,因沉耽迷离弄疼了她,除此之外他都护着她,从不曾往深里欺负逗她。   他身为帝王最清楚,权力的平衡,更懂得一个家世厚重的皇后带给皇权的帮助,他若果真无故废了皇后立魏莺莺,被冠上一句宠妾灭妻……他这皇位也别坐了!   可是,听到魏莺莺嘴里蹦出命途不济,活该短夭,下贱该死,全了心愿这几个字眼时,他竟然什么都不想顾了。   可是这一片刻的失智,转瞬就压制住了,他目光冷冷地看着魏莺莺,“你要处罚,那便自行去冷宫待着!”   听到这话,王氏彻底的慌了,手紧紧攥着,待听到箫晏接下来问她是留还是走的问题后,直接起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魏莺莺抬起头,看着端坐在高处,一脸冷漠呵斥她去冷宫待着的男人,心里像是被尖刀狠狠捅了一记。   一切尘归尘,一切情缘了,这便是人的命,你不认能行么?   而这时,德阳宫宫门外的王氏早已逃也似的跑了,且出门前发重誓,跟魏莺莺再无关系,永不相见。   魏莺莺转身,她没了勇气去给箫晏告别,能走出这德阳宫的门槛就已经是万幸,不想她还未迈腿,就见箫晏把她抱起来,低声爱怜道:“无事,朕永远护着你,不要怕。”   魏莺莺眼泪像是崩了一般,不住的往下流,打湿了他的外裳,小手儿紧紧揪着他的衣领,再也不想放开。   箫晏看着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没事了,以后再也不许说那等冒失的话,更不许诅咒自己短夭!”   不许诅咒短夭,不用怕,他会永远护着自己。就这么短短的几句话,莺莺却反而有些安心了,她依赖地靠在他的胸膛,鼻尖是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道,温暖而干净。   待莺莺心绪平静下来,忽然听到邓公公朝着箫晏恭敬又小心道:“皇上,唐清臣大人来了有半个时辰了,您……”   箫晏淡淡应了一声,将莺莺抱着放在软塌上,亲了亲她的脸颊道:“朕一会便来。”   莺莺拽着他的袖,好半晌才放开。   待箫晏出了门,就和唐清臣在院子里说话。魏莺莺躺在榻上,听到唐清臣道:“……皇上,朝廷后宫是一体,喜欢归喜欢,权衡之术还望皇上重视。”   说到这儿,唐清臣又低低道:“楚国公府的主母王氏进宫本就坏了宫规,若是纵容了,怕是朝廷言官那嘴皮子又合不上了。”   箫晏面色平静,言语却带着冷鸷道:“既是不合宫规,你这刑部侍郎就要重重的罚。”   唐清臣听到这儿略略松了口气,“那魏娘娘可否传了礼部来,毕竟礼部那边还需要出一份文书。”   “莺莺无错。”箫晏目光平视,语气笃定。   唐清臣听了微微皱眉,恨不得挖了心窝子出来直柬,“皇上,不可因以女子而损了江山基业啊……”   “你且去处理王氏。”箫晏脸色微沉,眸底挂了笃定和果决。   莺莺仰头透过窗扉看着箫晏。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冷肃而沉稳,日光斜斜照下来,他整个人沐浴在淡淡的日光中,长长的睫毛反射着几丝日光的亮,俊而不妖,天然的阳刚之气。   莺莺就这样看着,看着看着心里就有些发酸,若非遇见自己,他应该永远是个明君,那些臣子的直柬永远不会落在他身上。他明明是如此的完美,却因为她,被臣子直柬……   箫晏进殿,见到魏莺莺趴在窗扉上,娇娇气气的身子,细细的腰身,眼圈也挂着微微的红,似乎一下就又要哭了。   箫晏走到软塌旁,将她抱在怀里,皱皱眉道:“怎么了?还是觉得委屈?”   魏莺莺吸吸鼻子,竭力忍住眼中打璇儿的泪,道:“没有,眼睛迷了沙子。”   箫晏看着她用袖子抹眼泪,便无奈地伸手摸摸她的头,魏莺莺有些惊诧。   箫晏大掌落在她的发心,也不说话,就是手掌温热温热的,给人极大的安全感,仿佛他在,整个天塌下来,都是没事儿的。   魏莺莺紧紧靠在他的怀里,带着些哭腔咕哝道:“皇上,妾可是阻了皇上的路?”   他摸着她的发心的手微微一僵,半晌没有回应。   魏莺莺抬头看着他,认真道:“早知今日会为皇上惹出这般麻烦,妾宁愿当初进昌邑王府。”   箫晏笑了笑,“你无错,也阻不了朕的路,一切跟你无关。”   “妾一会便去冷宫。”魏莺莺起身要打包包袱卷,却被箫晏一把拉进怀,“做做样子便是,朕舍得让你去那等地方?!”   魏莺莺抬头看着他,却听他耐着心思给她解释道:“王氏贪婪,不断了她的后路,日后还会来折腾你。如今她发了重誓,断了这关系,再要找你,便是欺君之罪。”   魏莺莺听到这儿,才恍然大悟。他深谙人性,猜到王氏会在她消寂无助时逃得远远的,所以将计就计直接断了王氏日后对她的骚扰之路。   也难怪,方才她被激的急了说出那等自戕的话来,会气的他一脸阴沉地叫出她的名字。   魏莺莺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抱住他。这是第一个对她这般好的人,好到让她心疼。也许太久得不到这种关爱,一旦有这等好,就想拼命的抓住,想将整个心神放下,静静地依赖。   箫晏将她放下,大掌微微略过她的小脸儿,道:“听你宫里的宫女说,你要为朕做鲤鱼丸和鸡茸葵花汤?”   魏莺莺忽然想起这事儿,忙伸手轻轻敲了眉心一记,“倒是忘了,我这便去。”   只是还未起身,就被他一个翻身压在身下,两人呼吸交缠,瞬间挂上了迷离。他初初还是哄着带着温柔,待进去后却是疾风骤雨,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龙体里一般。魏莺莺觉得又痛又有些麻酥,而那过程又长的没个尽头,到了最后,她开始求饶,将方才说的那些自戕的话全部收回……   待宫女来房里送水时,已经到了晚膳时分。   鸾镜端着小厨房刚做好的香菇焖鸡肫进门,微微一眼,瞧见莺莺一脚深一脚浅,酸疼的要皇上扶,不由红着脸儿将银箸摆好。方才还说打入冷宫,啧啧,口嫌体正直的!   箫晏将她抱到圆桌旁,因为御书房还有些政事处理,沐浴后匆忙朝着御书房赶,待到了德阳宫门槛处,却又嘱咐莺莺道:“御药房一会子送药来,晚上朕给你涂。”   莺莺知道他说的是往哪里涂的化瘀的药,不由瞬间红涨了一张脸,忙推脱让他走。   鸾镜站在一侧一边给莺莺夹菜,一边又忍耐不住道:“娘娘……皇上人高马大的,且精力又足,您却是身子娇软不济的,这般频率,您这身子怕是吃不消,也合该……”   魏莺莺听到这话,嘴里咬着的外脆里嫩的香蕉果炸险些掉出来。   鸾镜又叹了口气道:“若是当真拒绝了,又怕……毕竟这是皇家……也是为难。”   听到鸾镜哀叹,莺莺倒是耐着心思将那软糯香甜的香蕉果炸慢慢咽了下去。其实她心里是有些庆幸的,王氏说出了鸾凤入宫,凤命在身的忤逆话,他却没去在意,甚至生气的只是因为王氏说了一句她可能短夭……   他的在意,还有方才那场久久不结束的缠绵,让她觉得自己也是被爱着,被他温柔呵护着的。   这么想着,魏莺莺脑中不由浮现出箫晏的模样。难怪大梁的世家女会这般着迷,他的确称得上大梁最冷峻脱俗的男人。大权在握,谋略心思去万人之上,又偏生的俊秀清雅,冷若冰霜。得了这样的男人宠爱,倒的确是八辈子修了福运了。   晚膳被一道道撤了下去,烛火被风吹的摇动,李柔静坐在桌旁,一双眸子挂着寒霜。   为什么王氏折腾了一番,没有折腾到魏莺莺,却被断了后路,还被刑部重重的罚了一通?   画绿出去打听了好几趟,甚至亲自去了冷宫的管事嬷嬷那里问,得到的消息却是魏莺莺不曾被打入冷宫。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儿?分明她听到了皇上因为王氏说了放肆的话,而魏莺莺也被激失了礼数,被惩罚入冷宫的……   李柔静紧紧皱着眉,见画绿进来,有些焦急道:“可是有消息了?!为何魏氏不在冷宫?”   画绿额头冒着一层细密的汗,颇有些支支吾吾道:“娘娘……皇上方才在德阳宫宿了两个时辰……期间还要了几次水……”   作者有话要说:入V万字大肥章,且有红包雨簌簌降落,谢谢亲爱的们支持,么么哒。   ————————————   推下预收文文《皇嫂她比月色动人》、《宠妃为后》,甜爽文,一贯的轻松调调,喜欢的宝宝收藏鸭!   《皇嫂她比月色动人》文案   裴翼喜欢徐蓁蓁,一眼就喜欢,尤其是看到她哭的可怜兮兮时,他就想将她抱回去好好娇养。   她及笄后,裴翼迫不及待地提亲,将她娶回了淮王府。   婚后,裴翼对她极尽宠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但凡她要,他都给。   只是宫阙沉浮,朝堂暗动,平王用徐蓁蓁作饵诱裴翼谋反,裴翼将计就计除掉了平王,顺利登基。   而那个他用尽所有心思疼爱宠溺的女人,却因此葬身火海。   ***   重生一世,裴翼决定重新追回徐蓁蓁。   他越逼越紧,强取豪夺,不断靠近,而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已嫁作他人妇,论起来,我是你皇嫂,王爷请自重。”   他站起身,靠近徐蓁蓁,压制着满心的愠怒,硬是将她带回王府。   ***   花烛摇曳,满室静香,“皇嫂”她比月色动人。 第32章 为朕生个孩子 眸光落她的小腹上,几乎……   天色暗沉, 御书房门口挂着的八角宫灯被风吹的微微有些晃,箫晏合上折子,推窗望外, 夜风卷着凉气, 将一整天的朝政吹散。   箫晏试图放空心神,不想自己这一松,心头却陡然浮现出了那娇姑娘的模样,这中猛然涌上来的情绪使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那日看到魏莺莺被王氏刺激的伤心过度, 说出了那等自戕短夭的咒话,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心一揪, 随后行为做派也是明摆着的袒护。   再后来,她跟一只猫儿一般窝躺在他的怀里,哭的可怜兮兮的,神情却如倦鸟归林。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袖, 似乎是再也不放手。   只是, 他未曾预料的是, 自己心中下意识的反应竟是也不想放手。   想要好好的护着她,将她一辈子护在身边。   箫晏深吸了口气,他知道帝王不该有情’爱, 尤其是自己上辈子经历了那桩惨痛,更应该铭记。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开始渐渐的在乎那个小姑娘,出巡祭祀担心她、卫巡求娶他便恼怒、王氏引算命说她短夭他暴怒……   他其实已经意识到, 自己对那小姑娘已经僭越了帝王之宠, 甚至有了扯心肺的帝王独爱。   这种情绪是从什么时候被牵动的……或许是从第一次要她时,就已经开始了。   最初的最初,他只是觉得这小姑娘媚态横生, 春床绣榻上缠绵也不过是正常的两人之需。可是后来,这种情绪就变了,他像是被什么勾着一般,下了朝、得了闲就想往德阳宫跑,便是不做什么,他都想挨着她。   直到苏隆一眼认出她的帕子,永安公主来哭闹了一场,一句一句的说着苏隆对魏莺莺的深情,还有魏莺莺曾送给苏隆一只玉冠……当时,他心里的确是醋气叠加火气冒了三千丈。只是他当时意识到不该如此,所以他借着这事儿故意冷落、故意不去那小姑娘那里……甚至做好了与她割袍断义的心思。   只是越克制就越上头,上头到他无意识地让暗卫一趟趟的报告她的日常,他知道她写了宫怨的诗,什么“萧萧情怀悲无处,一双红泪画屏深……”,他想扔了却又小心地压在了一侧的公文下……   再后来,她浑水摸鱼溜进御书房,探着小脑袋偷看他。他当时心里一惊,觉得这小妮子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胆大了,竟敢悖逆宫规,还穿了小太监的衣裳来偷溜来御书房。他明明重视宫规,却猛地脱口一句让她过来奉茶!   之后,这小姑娘就静静站在他身旁,细细的腰身,盈盈一握,鼻尖满盈着她身上那股轻轻浅浅的香气。那股香气勾的他很烦躁又很炙烈,手中的折子开开合合,合合开开,一个字儿也没看去,脑中全是她柔柔怯怯哀求和媚气的故意逗弄。   等压下这股情绪,他抬眼看她,原以为她会安安顺顺,至少也该伏低做小的,不成想这小丫头竟玩儿墨玩儿的不亦乐乎,还飞溅了他一袖子的浓黑墨汁……   他合上折子,心里琢磨如何处置她,她倒是学会拿捏他的脾性,乖顺地绕到了他身后,轻揉软糯地要给他捏一捏肩膀。小手儿着着实实的落在肩上,一下一下的按着,按着按着,便又按到了绣榻之上……   他食髓知味,整整七天未见,倒像是小别胜新婚,待稍微试探,待她微微适应,便一路攻城略地,最后惹得她挑着长长的小爪子重重抓了他。   她走后,他很清楚地记得,满地的折子……桌上金黄色的桌布也被缠绵搞得满是褶皱……荒‘淫而奢靡,他钢铁般的意志也早已在那一刻变成了日夜的欲壑难填。   啧啧……   箫晏摆弄了桌上的白木雕,微微敛眉,罢了,喜欢便是喜欢了。   他倒是真的去看看她了,免得又惹出什么长门宫怨,红泪染画屏的捏诗酸绪来。   ***   夜已经深了,烛火烧到尽头,灯火芯子一点点变黑变短,最后成了柔和的一点光,跳了两跳,啪的一声就灭了。   魏莺莺起身要点灯,却抬眼迎上了箫晏那双深黑的眸。   魏莺莺脸上立刻浮上了笑,小手自然地抱住他腰身,“不是说不来了?”   箫晏轻轻笑着:“突然想你了。”说完,箫晏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宣纸,待烛火再次被点起后,他扫了一眼宣纸上用梅花小楷写得秀雅而清丽的诗。   宣纸是点着金箔的,在烛火下微微闪着光泽,上面秀雅的字儿工工整整的,衬托地那写蔷薇的小诗也更清丽了。   薇香薰玄墙,游蜂入花梁   烂漫和风度,莫道夏景长   箫晏看着这小诗,忽然抬眼看着跟前的小姑娘,他真是越来越好奇这小人儿了,先是出了一年三种、四种的粮食主意,如今又写得满手的好诗……   “没想到你还懂诗。”箫晏将宣纸小心放在桌上,随后又拿起了她正在看的王维和孟浩然的诗集评注。   “你喜欢王摩诘与孟襄阳?”箫晏挑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魏莺莺。   魏莺莺笑了笑,幼年时曾跟着父亲读书,后续府里请了个女夫子,经常带她参加行令联句,慢慢地倒是磨炼出了些捏诗的本事。   “王摩诘与孟襄阳诗词都偏淡薄,只是繁华堆砌的闲适,多了几分遮掩名利追求的不甘。”箫晏冷冷将诗集扔在桌上。   魏莺莺则凑过去,一双明净的眼儿定着他极为好看的脸,道:“毫不遮掩的倒是有一位。”   箫晏挑眉,“高适?”   魏莺莺笑着将脑袋贴在他的怀中,轻轻道:“高公名利繁华在诗中展露无疑,但是于疆场杀敌却是银样镴枪头一个。若论起来,还不如王维和孟浩然。”   箫晏敛眉盯着怀里撒娇的小人儿,宠溺地伸手捏了捏她的右脸,“倒是会胡搅蛮缠。”   魏莺莺抱着他的腰,撒娇依赖了好一会儿,半晌又忽然想起什么道:“妾做了鸡茸葵花汤,皇上不如尝尝?”   她刚要起身,就被箫晏大手箍在了怀里,随后把玩着她细嫩的手,郑重道:“你之前受了不少的委屈,只是日后你需记得,一切有我在,永远不要说那等自戕的话!”   他对她已经不再用朕,而是用你我二字,他早已将她放在了彼此平等的视角。   魏莺莺是个聪慧的,一听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心里不由一阵发酸,眼圈又挂上了红。   她向来倔强,是个不爱哭的,但是也不知为何,自打遇见箫晏,她就变得很娇气,很爱哭。就如当下,眼泪直接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抽抽噎噎的好像找到了那个发泄口。   “不要哭。”箫晏从龙袍宽袖里掏出帕子,给她擦去了眼角的泪,“哭的丑兮兮的。”   他嘴里说的难听,但是眸中的宠溺则如三千弱水,这若让李柔静瞧见了,怕是能掀翻整个长乐宫。   “丑兮兮?”魏莺莺眼泪卡在下睫毛,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儿再次看向箫晏,娇嗔道:“丑,你还抱着?”   “丑也喜欢。”箫晏笑道。   魏莺莺笑着圈住他的脖颈,待要亲亲他的下巴,却被他握住了腰,眸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几乎是认真道:“为朕生个孩子。”   听到这话,魏莺莺圈着他脖颈的手微微一僵。   “皇上……”魏莺莺声音带了几分复杂,她讨厌李柔静不假,但是李柔静毕竟是皇后,若当真有了他的孩子,这孩子会过继给李柔静的吧……   毕竟父亲还在大牢,最臣之女的孩子,步履艰难……太后不会让孩子受委屈,尤其是后宫无子嗣……所以过继是大有概率的。   所以,他一提,她便是心绪有些复杂。   只是待要解释,却见他勾唇笑笑,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年纪还小,明年再要,也无妨。”   箫晏看着她小脸皱成一团,便快速转了话题。   的确,这个时候谈子嗣,是早了些。待更合适的时候,这样对她对孩子都好。   他只是太过于喜欢,才略冒失说了这话。   “前日,岭南送来了贡品白木雕,你要不要看?”箫晏清了清嗓子道,他其其实很宠她,不过莺莺一直不知道罢了。偶然间,他看到她在凉亭摆弄一只木雕,便知道她是极喜欢木雕的,所以箫晏私下给她收集了很多,其中白木雕是最难收集的。   白木雕起源于浙江,在大梁做白木雕做的最好的饶州府的白氏,尤其是白氏用的透空双面雕技法更是木雕制得活灵活现,层次丰富。   他嘴里说是贡品,实则是派了暗卫费了很大功夫寻到的。   件件都是珍品。   莺莺听说是极为珍稀的白木雕,便欢欢喜喜的起身要去看。   箫晏笑着牵住她的手,刚要出门,却见太后宫里的嬷嬷来了。   “皇上,晋阳公主带了新猎的鹿肉来宫里,太后娘娘请您过去呢。”嬷嬷一脸的喜气。   魏莺莺听到这话,心里不由一沉。   晋阳公主……怕是带着倪琳来的吧。上次听说倪琳带了幼年时节的孔明灯,似乎想拉起与箫晏之间的青梅竹马情分。   且倪琳今年十八岁,早就该嫁了,迟迟不嫁,还有事没事儿的往宫里跑,自然是为了身边这个俊美无筹的男人。   想到这儿,魏莺莺皱眉,伸出小爪子在箫晏腰上重重捏了一记。 第33章 榆木疙瘩 箫晏拧眉,逼看着魏莺莺,黑……   被魏莺莺放肆的小爪子一捏, 箫晏不由腰部微微紧绷,薄唇微微抽动了一下,“朕觉得你此刻该去捏倪小姐。”   意思很明显, 他认为魏莺莺应该把这抓人的泼辣小野猫的功夫用来抓倪琳, 以此彰显她对他的占有欲。   魏莺莺一晃神儿,却被他的唇角噙着的笑意给逗笑了。   “她跟晋阳公主情同母女。”魏莺莺唇珠微微一动,声音带着几分柔和发怯。   箫晏浓眉的长眉微微一挑,朝她道:“你不怕朕, 倒是怕她?”   魏莺莺一顿,老老实实点点头, “听说晋阳公主曾在皇上幼年染病时,悉心照料,倪姑娘似乎对皇上也颇为上心。不如……”   箫晏听着她越说越有些跑偏的话,不由敛眉睨了她一眼, 她一双明净清媚的眸子微微挂了些浅红, 明明没哭, 明明也没做别的,却让人瞧着可怜兮兮的,让人无端的觉着便是她言语略有冲撞, 也不打紧。   箫晏微微阖眼,忽然道:“魏莺莺, 你这是故意的吧?” 天然清媚娇柔,微微一红眼, 就惹得他坏事。   听到这话, 魏莺莺一个没忍住,噗喝一声笑了,随后咬了咬唇, 又做撩人之态地拉拉他的衣角,言语却故意带了几分刺激和逗弄道:“人姑娘有意,何不纳了为妃?”   箫晏侧目死死盯着这小混蛋,半晌抬手捏住她耳垂下那微微闪着光泽的明月珰,手指微微捏了捏明月珰一侧的嫩肉,疼得魏莺莺娇嗔的深吸了口气。   魏莺莺这才当真红了眼,伸手捏他的腰,蹙眉道,“疼……”   箫晏反手捉住她的小手,重重一捏,叹了口气道:“你就不能在乎在乎朕?”   话音儿刚落,他极为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的触动和失措,一双明净的眸子睁的滚圆,半晌又怏怏道:“倪琳生的英气又健壮些,若当真如泼妇抓脸……我怕是干不过她……”   箫晏听了,薄唇微微一抽,随后大掌落在她的发心,微微揉了揉,道:“配合朕便可。”   魏莺莺点点头,原来不是要她干仗,早说嘛。   箫晏给魏莺莺交代了几句,便随着那嬷嬷去了太后的慈寿宫。   慈寿宫的宫女上了不少松软香甜的点心,陈太后将倪琳拉在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瞧着便是好福相,后宫又无子嗣,待进了宫,也为哀家生养个小皇孙。”   “太后娘娘……”倪琳娇嗔的音儿有轻又细,就像是外殿娇养的那只画眉鸟儿一般,很招人喜欢。   一旁的晋阳公主面无表情的喝茶,从上次开始,她就不是很满意倪琳进宫的。后宫多妃嫔,倪琳虽说活泼又玉雪可爱,但是毕竟还是比不得魏莺莺。   上次,她算是和李柔静联手用白氏吓唬了那魏莺莺,可是不想不仅没吓到她,倒是激起了她那聪慧倔强的性子。   一张祸水的脸儿,又夹杂几分聪慧和倔强。说明白些,倪琳压根不是魏莺莺的对手。   且白氏死后,她就麻烦不断,走动了许多关系,都未曾按下,一直都焦头烂额的……   所以,在公主府时,她早早就给倪琳定下了武安侯府世子这门好的归宿。   可是倪琳心气儿又高,觉得箫晏那等冷峻高华、权势滔天的才是她归宿。所以打从心眼里是不认同武安侯府世子的。   她略略劝了几句,倪琳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琳儿自幼就将姨母作为生母看待,琳儿也知道姨母疼爱琳儿,可是琳儿就是喜欢晏表哥……”   倪琳这话里的意思,晋阳公主一听就知道她仍旧放不下箫晏,仍旧想要进宫为妃。   她是想呵斥倪琳,但是她又心有不忍,毕竟倪琳是她一手养起来的。   所以,也只能带她再来一次慈寿宫,成与不成,就是造化了。   她只能做到这儿了,毕竟箫晏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孩子,而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便是当时她于箫晏有恩,也知道不能拿着那点恩情去要挟帝王。   所以,只能尽力而为,箫晏若是不喜欢,她也没办法。   晋阳公主合上茶盖,侧目扫了倪琳的小脸儿足有半晌,和声道:“琳儿,可是将新炒的碧螺春给太后娘娘了?。”   倪琳听了,忙点头,朝着晋阳公主道:“一早便给了嬷嬷,倒是武夷肉桂还未给皇上送过去。”   倪琳是晋阳公主亲手养出来的,便是想要什么也不可能跟花楼里那些不入流的姐儿那般上赶着。倪琳讲话带着七分矜持,三分活泼,还能极为准确表述出自己想要去给箫晏送肉桂茶的想法。   太后在后宫待的时间长,自然听明白了倪琳话里的意思。可是这言语技巧太过于像之前先帝的周贵妃,所以听得太后眼皮子一跳,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倪琳几眼。   再瞧瞧倪琳今日的打扮,上身一件极为素净的淡粉色上襦,领口处绣着极为清雅的寒梅,下面一条月华裙,发髻上斜斜别了一只白玉簪子,益发衬托的她小脸白腻如雪。   倪琳之前曾见过魏莺莺的穿着和妆饰,偏浅浅的素净的,她觉得这幅清媚素雅的打扮应该是箫晏喜欢的那一种,所以有意无意间,她也效仿了魏莺莺的穿着。   只是太后年纪大了,喜欢喜庆的色泽,尽管嘴上没说,但是心里却觉得倪琳此次打扮极度失了水准。那魏氏本就生的妩媚,素净些也是得宜,可是倪琳是个活泼英气的,这般素净打扮倒是显得矫情而略略带了几分奔丧感……   太后又常年缠绵病榻,自然是不喜欢……   正想着,忽然听嬷嬷欢喜道:“太后娘娘知道皇上忙,平日也不怎么叫您,今日晋阳公主带了新鲜的鹿肉,太后娘娘想着给皇上您啊进补进补。”   而倪琳听见了,则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起身道:“今日皇上来的巧,郑国公府送了些武夷肉桂,琳儿尝着甚好,便给皇上带了些。”   箫晏面色清冷,也未曾有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现在的他是帝王,是大梁天子,整个大梁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皆是他的,这武夷肉桂,下面的府尹年年选了最好的上贡,他自然也不稀罕。   之前,幼年时节,他的确是很喜欢肉桂茶的苦涩和回甘,可是喝的多了忽然觉得也就那样儿。倪琳没有意识到这些,只是拿着旧日里的记忆来奉承讨好他。   倪琳从丫鬟手中接过一只精致的白瓷罐儿,将这白瓷罐儿递给箫晏,红着脸儿道:“也不知皇上是否还爱喝。”   “邓公公。”箫晏风淡云轻一声,邓通立刻心领神会地从倪琳手中接过白瓷茶罐。   倪琳一怔,瞪了邓通一眼,邓通心里也猛地一跳,随后心里悱恻道:瞪也没用,这就是皇上不喜欢的意思。便是眼珠子瞪的掉出来,也没辙啊!   陈太后瞧着邓公公捧着那白瓷茶罐跟捧着烫手山芋一般,若有所思。近些日子,她虽病着,但是也听嬷嬷说了不少德阳宫的事儿。   这倪琳虽说性子活泼,家世也可,但是她能看出自己儿子并不喜欢她。原本她是想强烈推荐倪琳一下的,但是德阳宫的魏氏既然是承了君恩的,自己儿子也喜欢,她还瞎操个啥心,只要那魏氏能安安分分的,能给她生下个大胖孙子,便是了。   年纪大了,不管一些事儿了,且随着年轻人想法去了便是。   陈太后忽然不发声支持,倪琳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如何往下说话了。   正在这时,慈寿宫的嬷嬷再次进门,朝着箫晏和陈太后恭敬的行礼,道:“禀太后、皇上,德阳宫魏贵人来了。”   听闻,箫晏薄唇一动,尽管面儿上毫无表情,可是眼角却漏了笑意。   陈太后扫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自己这儿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从来也是沉稳寡言,很少笑。可现在,光听到魏氏来,这就高兴成这样。   她倒是真要好好地看看这魏莺莺了!   陈太后端正了身子,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门槛处,只见魏莺莺梳着高髻,发上斜插一只金步摇,一根红色的束带紧紧束在纤腰上,小手搭在宫女腕子上,显得温软无骨,白腻若雪。   陈太后看着魏莺莺好半晌,直到魏莺莺行礼,都未曾回过神儿,这小模样倒的确是倾国之色,举止也大方贵气,妆容也是欢欢喜喜的,瞧着顺眼。   魏莺莺掬着身子行礼,脚都微微有些麻了,太后还在不住地将她打量。   她侧目朝着箫晏使了个眼神儿,他才勾唇一笑,起身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捏着她的手儿将她领到了身边,清了清嗓子朝着太后道:“母后,莺莺身子弱,莫要总让她站着,以免耽误儿臣延绵子嗣。”   这话一出,魏莺莺立刻小脸儿飞了红,怎么可以当着一众人说这个?!   陈太后一直未回过神儿,听到延绵子嗣倒是猛地过来了。她转身看着魏莺莺,又看了看自家儿子捏着那双温软柔腻的小手儿把玩,不由捻了捻手里的佛珠,“身子不好,到时生产也难些,莺莺你还是要多注意。”   足足五年了,后宫无一子嗣,朝堂里都议论纷纷的,私下也有不知天高地厚地揣测皇上在那事儿上不行。陈太后每次听说了都气的发昏,如今他那冰冷儿子能说出延绵子嗣,她当真是要烧高香了。   所以,对待魏莺莺也就格外宽和了几分。   而一侧的倪琳却面色青黑,手指紧紧攥成了拳,一双英气的眉眼瞪着魏莺莺。   待与倪琳四目相对后,魏莺莺这才醍醐灌顶般地明白了,他方才为何说那句延绵子嗣。   这坏男人,竟然利用她来明拒倪琳。   魏莺莺抬头看箫晏,却见他清了清嗓子朝着晋阳公主道:“姑姑既是来了,便在这用了午膳。”   晋阳公主点点头,笑道:“那皇上可是要好好招待本宫。”   说笑间,御膳房的宫人已经端着热腾腾的食盒鱼贯而入,大菜有烧鹿肉、乌龙吐珠、葱烧海参、黄焖鱼翅、烹火腿。还上了几道新鲜的菜式,尤其是那道腌螃蟹。   魏莺莺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宫人将一碟碟的菜式摆在桌上。黄焖鱼翅做的杏黄透亮,翅肉软烂,光看看就知道是入口柔软糯滑,极为好吃多汁的。   待箫晏净了手回来,发现陈太后给莺莺夹了一只螃蟹腿,而魏莺莺则落落大方的咬着蟹腿,丝毫没有半分忸端着的劲儿,甚至还自然道:“皇上,这腌螃蟹味道极好。”   箫晏皱了皱眉,伸手将她手里的蟹腿夺走了,微微带了几丝严厉认真道:“螃蟹是凉性之物,又未曾经蒸煮,你是忘记了那日怎么个疼法了?”   怎么个疼法,自然是指上次她小日子时疼得死去活来的痛经。   魏莺莺怏眉,默不作声地看了眼太后。   陈太后看着自己强势的儿子,正要呵斥两句,忽见他用银刀将裹满卤汁的海参切成了小块,夹给了莺莺,“葱烧海参,味浓而不腻,且温补身子。”   魏莺莺接过他递过来的葱烧海参,其实她觉得痛经这事儿,左右都是疼的,便是平日忌口不贪凉,到来的那一日还是疼的厉害,与其如此,那还忌口做什么,再说那腌蟹腿虽说性寒凉,可是味道她极为喜欢。   她吃了几口海参,便想去夹烧鹿肉,还未伸手,就被他定定睨了一眼,“鹿肉性燥,你也不能吃!”   魏莺莺皱着眉头,见他又往她的碟子里摞了许多黄焖鱼翅,不由低低道:“能不能不管我?我又不是个小孩子了。”   箫晏挑挑眉,将柔软糯滑的鱼翅强行放在她碟子里,道:“不能。”   陈太后一边喝着参汤,一边看着跟前的两人,不由笑了笑。   随后箫晏又给她捡了海米珍珠笋、栗子焖鸡、珊瑚豌豆、荷花酥等几样子菜式,撑得莺莺肚子滚圆,说了好几遍饱了,才停住了手。而他自己却没怎么吃。   陈太后也不管,见自家儿子没吃多少,只是说了句,“多吃些,这还没有,日后真有了,你就不吃饭了?”   魏莺莺吃饱喝足,也就安安顺顺地走神儿放空,未曾听见太后说的话,倒是一旁的倪琳,脸色益发的难看。   待莺莺走神儿走的快梦回周公时,忽然听得桌上的碗筷“噼啪”一声滚落在了地上。   魏莺莺惊得的一个回神儿,手猛地抓住了箫晏的衣角。   而对面的倪琳则慌着起身,探手就要去捡地上已经碎裂的碗。   晋阳公主皱眉,她一眼就看出了倪琳的心思,她早就看出倪琳忍了许久了,她初初也觉得心里闷得不好受,毕竟倪琳是她疼爱的。   只是心里想着,既是箫晏有心拒绝,她也就配合演完这场戏,至少断了倪琳的心思后,也能让倪琳安顺嫁入武安侯府。嫁入武安侯府那是实打实的嫡妻,且武安侯世子是个极为老实又温和的,是个好归宿。   只是,她不想,倪琳竟然想故意扎破手指来引的箫晏注意。   晋阳公主此刻才觉得有些恨铁不成钢了,一个男人既是不喜欢你,怎么会在意你是不是受了伤?   刚才想必也看到了,他处处护着魏莺莺,甚至连魏莺莺吃饭的寒燥都记挂在心上,这不是帝王之宠,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单凭这一点,便是把整个手指头割了去,人家也是不痛不痒的。   魏莺莺看着倪琳皱起的眉眼和举高的手指,不由扫了一眼身侧的男人,又重新靠回了椅子靠背上。   不想下一刻,箫晏竟起身朝着陈太后道:“莺莺近来总是乏困,朕差了太医,一会子就到德阳宫了。我们要回了。”   陈太后听说乏困二字,还以为大胖孙子有了着落,便挥挥手道:“得了,赶紧走,省得挨哀家的眼。”   魏莺莺摇摇头,侧目看着箫晏,待出门那刻,低低道:“算起来,是你表妹,你当真不管?我可是看到割的伤口挺深的。”   箫晏头也不回,冷冷道:“她自幼受的是皇家礼仪,掉了脑袋也不会掉了碗筷。再者,姑姑在,母后也在,会有太医去的。”   魏莺莺再次摇了摇头,咕哝一句道:“榆木疙瘩。”   箫晏拧眉,逼看着魏莺莺,黑脸道:“你再给我说一句?!” 第34章 上瘾 朝魏莺莺道:“朕要你做的!”……   几只鸟雀飞过, 零零细细地落在了枝头,一辆华贵精致的马车匆匆出了宫门。   倪琳从未想过她和箫晏之间会到了这种地步,想起在太后宫里, 箫晏对魏莺莺的照顾, 倪琳就觉得整个耳朵都在嗡嗡的作响,像是耳鸣了一般。   当时,她当真是忍耐不住了,甚至想要逞强地去质问箫晏, 可是看到晋阳公主告诫的脸色,她忍了下来, 手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可是坐姿却依旧端正。   晋阳公主斟了一盏茶,看着马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随后看着倪琳, 道:“你是我养出来的, 也是姐姐亲生的, 你知不知道你今日的做派有多下贱!?”晋阳公主白腻的手猛地拍在茶几上,腕子上的碧玺串子“啪”的一声磕在了桌角上。   清脆的碎裂声像是一巴掌打在倪琳的小脸儿上。   “你自幼受的是皇家礼仪教化,应当明白你这等身份嫁人当为嫡, 你看看你今日的讨好谄媚之气!”晋阳公主气的脊背微微一顿,眉眼也挂了一丝狠厉。   倪琳身子颤抖着, 小手要去捡晋阳公主的碧玺珠子,却不知为何整个身子好像是被什么定住一般, 动弹不得。她也不想如此, 可是她就是想嫁给她的晏表哥,即便是为妾……甚至为了这个,她放弃了晋阳公主耳提面命的皇家自尊。   晋阳公主疼爱她, 见她如此,自然是怒火攻心。   倪琳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正要慢慢地弯下身去捡那碧玺珠子时,左脸却猛地被晋阳公主重重掌掴了一记。   白嫩的脸儿,立刻泛了红。   “不准捡!”晋阳公主紧紧拧着眉。为倪琳那脸儿却益发的红,的确是疼的,毕竟晋阳公主从未打过她。   倪琳眼睛发红,手抱着双膝哭的抽抽噎噎的,极为狼狈,惹得晋阳公主心里一揪揪的疼。   晋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伸手,轻触着她被打红的脸,“琳儿……姨母对不起你。”   倪琳哭的益发的厉害,整个人一抽一抽的。   “琳儿,姨母不希望你跟姨母走上一样的路。”晋阳公主微微闭眼,寂寥的呼吸声随着马车上挂的摇铃不断拉长,“当年,本宫执着于前驸马,费尽了心思终于得偿所愿……”   倪琳止住了哭,看向晋阳公主,“姨母。”   “本宫以为只要日子够长,驸马他总会爱上本宫。”晋阳公主深吸了口气,目光带了些淡淡的嘲讽,“可是驸马他总忘不了李氏,甚至后来纳了那个跟李氏极为相似的婢女——白小蛮。”   听晋阳公主说到这儿,倪琳似乎觉得心里被什么一刺,顿觉刺痛。   “后来,徐嬷嬷推白小蛮淹死在温泉池……”晋阳公主手紧紧攥着,面色却平静而冷漠,“驸马却以为是本宫做的,日日揪着本宫不放,本宫便装作是本宫推她下去的,这样驸马他就能多来这公主府,哪怕是对峙……本宫知道驸马恨极了我。可是恨也好,恨至少心上有本宫。”   倪琳皱眉,看着晋阳公主。   只见晋阳压抑着心里那股寒冰而近乎绝望的情绪,又转身朝着倪琳苦笑道:“可是琳儿,你知道本宫每日每日的有多痛苦,爱而不得,设计而遭恨!倪琳,姨母不希望你跟我一样,你懂吗?!”   倪琳手紧紧地捏着衣角,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晋阳公主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泪,挺直了脊背,“说白了,箫晏爱的是魏莺莺,一颗心容不下许多人,你懂吗?!你执意如此,也不过是下一个李柔静。”   “姨母……”倪琳红着眼,心头一阵清明,仿佛累世的浑浊都在这么一刻被推开。晏表哥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话也很少,她甚至从未见他笑过。可是今日宫宴上,他却对魏莺莺百般的宠溺纵容……   她便是得偿所愿地进宫,又能得到什么?!   或许,从一开始,她捏着这执念就是错的,一厢情愿地以为皇上喜欢自己,一厢情愿得等着……一切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男人若是当真喜欢,当真爱着你,怎么会任由你一个人站在风雨里……   她的确是该嫁人了,兴许武安侯府世子是不错的。即便是不好,她也不会做下一个李柔静。   “姨母……琳儿错了。”倪琳靠在晋阳公主身上,眼泪啪啪地顺着脸儿滚落下来。   ***   小儿女的风月情绪像是疾风骤雨,好像一瞬间就翻了篇。倒是朝廷里一桩不小的事儿正风云涌动。   早朝后,卫巡和唐清臣两人一起到了御书房,为的便是今日上朝时,外封在朵甘思宣慰司的寿王进京之事。   寿王是箫晏的四皇叔,其母是临德帝的宠妃德妃,先帝夺权登基后,将其外封在了一片莽荒的朵甘思宣慰司,其封地紧紧挨着宁王的富庶封地。   宁王作乱,讨伐的大军正在整兵前行,箫晏这些皇叔个个都是精明的流油,赶上宁王作乱这个节点,一个个的在暗处盯着,一旦有缝儿便会插针,像寿王这样进京上贡的倒是少之又少。   卫巡和唐清臣此次来御书房,说的便是此事。   唐清臣沉吟半晌道:“寿王古板守规矩,在朵甘思宣慰司多年,也算守得安稳,应当不是怀揣什么野路子。”   卫巡许久未上朝,又听唐清臣说了许久,不由腰酸背痛地斜斜赖在椅子上,半晌又朝着箫晏认真道:“子昭,我可是听说宁王曾秘密到寿王府饮酒。”   箫晏面色平静,眉眼里却蕴藏着波澜起伏,“四皇叔这块封地看着一毛不拔,实则是地缘要塞,宁王封地富庶宽大,可是到了西北处却如瓶颈,而处在这瓶颈之处的正是四皇叔寿王。”   只要寿王出手,收服宁王自然如瓮中捉鳖。   卫巡听了,忙正经起来,看着箫晏道:“皇上的意思是,寿王有意要挟?”   此时,唐清臣也看向箫晏,等待着箫晏接下来的指使。   “四皇叔早年曾失了个女儿,似乎辗转流落到了宁王府。”箫晏喝了口茶,一双冷峻沉稳的眸子看向卫巡,“此事,你要多查探。”   卫巡点了点头,忽然又道:“昌邑王府近些日子有异常,似乎与宁王那边有走动。”   唐清臣攥紧拳,“倒是该着刑部去查。”   箫晏摇了摇头,朝着唐清臣道:“由着他走动,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莫急。”   三人商议着寿王的事儿,转眼间两个时辰过去了。待两人走后,箫晏换了身常服,刚打开房门,就见魏莺莺笑着站在房门外。   箫晏挑挑眉,系上身侧的玉扣,“怎么的?来瞧瞧你的卫小将军?”   “熬了鸡丝海螺汤,皇上尝尝。”魏莺莺也不接他这莫须有的逗弄,而是将食盒提着进了御书房。   折子整整齐齐的摆在一侧,箫晏慢慢喝着她熬的汤。鸡丝柔软滑嫩,海螺干净无沙,竹笋和蘑菇吸了鸡汤的味儿很鲜醇,海螺肉软软的带了些辣味。   她做的很随意,但每次味道又很好,整个御膳房的厨子加起来,都不如她熬的汤好喝。   魏莺莺见他快要喝完了,便起身将汤盅收到食盒中,转身要走。   箫晏却突然拉住她的腕子,道:“唐清臣方才说,他的里衣都是他夫人亲手做的。”   魏莺莺不解地看着他,却听他继续道:“魏莺莺,你不给朕做一件里衣?”   魏莺莺将食盒扔在桌上,一双明净的眸子上下打量他半晌,“尙设局刚给您送了常服、里衣,你应当是不缺的,再说我那女红,你也不是没见过。”   虽说不至于歪歪扭扭,可是她自己也没底,指不定穿着穿着就开了缝儿了。   箫晏却起身张开双臂,一边示意邓通将软尺递给魏莺莺,一边朝魏莺莺道:“朕要你做的!”   魏莺莺气结,抓起邓公公笑着递过来的软尺,径直绕在了箫晏的脖子上,竭力忍着气恼道:“够不到你,你低低身子!”   明明橱柜里的里衣满满当当的,非要她做,万一穿着穿着开了缝儿,她还不得被后宫的人笑死,指不定折子戏里都要编排编排她。   她恼着小脸儿,但是量的又仔细,到了胸口处,箫晏垂眸看着她细白细白的手指。小小的,软软的,每一个刻度都记得很清楚,待从他背后绕过来时,箫晏一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皇上……”魏莺莺小脸儿被压在他的胸口,今日她可是抹了胭脂的,这般压着定要染脏了他的外衫。   箫晏鼻尖皆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儿,下巴也放松地抵在她的发心,薄唇噙着浅浅淡淡的笑道:“好好做,难看些也无妨,朕就是想要你做的。人唐夫人都是亲手做给唐清臣的。”   魏莺莺听他话里的意思,心情也忽然愉悦了,小手圈住他的腰身,道:“当真开了缝儿,可不要怪我,我自幼女红就不好。为此,挨祖母训挨的可不少。”   箫晏听到她挨训,不由微微皱眉。   他发现,怀里这个小姑娘,似乎之前并不是多受宠,而是经历了不少的苦。一问起什么总是冒出一些挨训受苦的典故来,让人觉得垂惜怜悯。   箫晏叹了口气,将怀里的娇姑娘圈的更紧了些。不管别人如何对她,也不管她之前遭受了什么,从今往后有他将她捧在心尖儿上,断不会让人在欺负她。   就在那么灯火一刹那间,箫晏甚至觉得自己为何上辈子没有认识她,没有好好的去护着她,让她无依无靠地在这浊世间受了这么些苦。   魏莺莺不知他此刻的情绪,只是是在被他这股突如其来的万千宠溺包裹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费劲儿地挣脱开他的铁臂,微微踮脚上前亲了亲他的下巴,“我觉得既是要做里衣就该往华贵处做,我瞧见你博古阁上摆的那颗东珠极好,不如劈成两半,装饰在衣裳上?”   话音刚落,箫晏箍在她细腰上的大掌不禁微微用力,语气带了几分训诫的意味,“怎么可如此铺张奢靡!”   魏莺莺柔和的笑着,看着他严肃冷峻的模样,便大着胆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道:“身为一国之君,坐拥天下,整日这般抠门儿。”   箫晏听她这般玩笑自己,便一把拽过她揽在怀里,唇边的笑意微微收拢,大手摩挲她额前的碎发,道:“虽是坐拥天下,但是父皇在位时,整个大梁已经被掏空了,虽说朕励精图治多年,可是岭南等地仍路有饿殍……朕不可一人奢靡,而不顾天下百姓。”   他沉沉的说着,魏莺莺听出他沉稳和心怀天下的观念,心里不由一阵阵的触动,她当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运才遇见他这么一个人。   魏莺莺点点头,随后圈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唇,柔柔和和道:“既是这样,那便不劈了那东珠了,左右摆着也是摆着,不如放德阳宫里,这样皇上和妾都能一起看。”   “哦?”箫晏尾音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这小东西,分明是看上了朕的东珠,变着法的要。”   魏莺莺被他一语揭穿,也没继续装相,大大方方道:“是了,我喜欢那颗东珠。”   片刻之间,箫晏将她打横抱起,大掌微微捏了她的腰身一记,声音暗哑低沉道:“东珠自然是可以给你,只是朕记得那日,你为了不嫁昌邑王,一身红嫁衣在众目睽睽下亲了朕。”   提起那天,魏莺莺一张小脸儿瞬间跟滴血似的红。   那时的她还是个小姑娘,对男人一无所知,只是觉得箫晏很冷峻高华,远胜昌邑王,所以才鼓起勇气亲了他。   箫晏垂首看着怀里娇羞红了脸的小姑娘,猛地将她扔在松软厚实的锦被上,大手打落了挂着流苏的帷帐,随后重重压了上去,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脖颈一侧处,声音更为暗哑,道:“想要那颗东珠,就再亲亲朕!”   他清俊的眸子中挂着浓烈和炙热,声音又夹带着一种别致的诱哄。就像是罂粟花粉,不经意的一口,却上瘾的迷离……   作者有话要说:晋阳公主这个人,我还是尽力的描摹了,不想简单脸谱化,配角也要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这是我最后的倔强……   话说晏晏和莺莺最近都好甜,我是吃了工业糖精,上头了吗?一个劲儿的撒糖糖,咳咳……   Ps   感谢宝宝“澜依”,“薄西酒酒子”灌溉营养液,谢谢,么么哒 第35章 宁王妃 这幅模样渐渐地与魏莺莺相契合……   天气益发的热了些, 内务府送来了夏日新制的首饰。   温才人和静贵人不知寻了个什么缘故,顺路就来了德阳宫,在东偏殿里与莺莺说说笑笑的很热闹。   内务府的小太监捧着首饰, 温才人和静贵人在, 也便直接将她们二人的一道送了过来。温才人得了一只翡翠雕海棠的簪子,静贵人是新制的步摇,魏莺莺的则是一只和田玉的吊坠,雕的是一只凤凰, 雕工精致,玉质柔润。   静贵人笑着将步摇收回盒子中, 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倒是温才人红滢雕的唇儿微微一撇,幽幽发酸道:“整个宫里就属魏妹妹你的首饰好看。”   温才人今日打扮倒是费了心思的,穿了湖绿色的上襦, 下面搭了一条鸭蛋青的百褶裙, 中间挂了一只格外精致的玉佩, 显得身形婀娜,娇嫩活泼。   静贵人知道温才人心直口快,又不知深浅, 便拿起温才人的翡翠簪子道:“这翡翠通透,显得人也清雅, 你若不喜欢,咱们俩换一换?”   温才人将首饰盒子扣住, 径直交给了身侧的宫女。   静贵人笑着转身看向莺莺, 莺莺也笑着端起茶,随后将那枚吊坠小心地收在了袖中。   箫晏,竟然给了她雕着凤凰的吊坠。   这时候内务府的宫人, 也将新制的首饰送到了长乐宫。   小太监进来屈身,朝着李柔静道:“皇后娘娘,新制的首饰,最好的先由着娘娘选。”   李柔静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往首饰盘子上扫了一眼,都是些寻常的东西,没什么特别,没什么出错,端庄而俗气。   “德阳宫送了什么。”李柔静用凤仙花细细染着指甲,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一只吊坠。”小太监谨慎回道。   “吊坠?”李柔静涂着指甲的手微微一顿,“上面可是雕的什么?”   小太监支支吾吾,好半晌才说出凤凰二字……   李柔静面色平静,唇角噙着淡淡的笑,“凤凰贵气,倒是适合,你退下吧~”   小太监微微舒了一口气,逃也似的跑了。   而高坐在凤椅上的李柔静却猛地掀翻了新制的凤仙花汁,红艳艳的一片凤仙花汁,染红了地上铺着的软软的白色绒毯,狰狞而愠怒。   画绿端着参鸡汤进门,见到李柔静未动一筷子晚膳,“娘娘,这可是怎么了?”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李柔静当真就满腔的妒火冒了三千丈,沉着脸儿道:“皇上夜夜在德阳宫,这般宠着也便罢了,今日竟让内务府送了雕着凤凰的吊坠去!”   画绿道:“那魏莺莺家道中落,素来东西是比不得您的华贵大气,皇上是可怜她才特意赏赐丰厚些。至于凤凰,不过是雕的罢了,她魏莺莺哪里比得上您?您才是这大梁的鸾凤。”   李柔静被画绿这一番马屁给拍的,顿时妒火消了不少,“本宫就是看不惯,不过是个贵人,这般圣宠,怕是过不了一年半载,皇上就要立她为后。”   画绿看着被妒火渐渐烧的有些拎不清的李柔静,深吸了一口气道:“娘娘且放心,魏莺莺是罪臣之女,便不是最臣之女,也不过是四品官的女儿,那身份如何能跟您比?”   李柔静端起茶,喝了一口。她知道这些,只是她现在心里嫉妒的发狂,这些日子,皇上日日夜夜地往德阳宫跑,晚膳也是陪着魏莺莺吃。   “那日,就该顺道让徐嬷嬷将魏莺莺推下温泉池去,淹死她。”李柔静眯着眼,眸底挂着深深的恶毒,阴测测道。   一听这话,画绿忙皱眉道:“皇后娘娘,您慎言啊……隔墙有耳。”   “本宫就就是太过忍耐,若是早早除了魏莺莺,断也生不出此种波澜。”李柔静捏着帕子,微微捂着胸口。   “娘娘也不必忧心。”画绿凑过来,低低道:“您别忘了,魏莺莺那舅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那妇人的贪婪可是永无穷尽的。”   “那有什么用,听说她自己发毒誓,要跟魏氏断了关系,永不相见。她再进宫,便是欺君之罪。”李柔静眉头微微蹙着。   “娘娘,进不了宫不打紧,那妇人早偷偷差人往宫里送了信。”画绿笑着将银箸递给李柔静,“那妇人是个极为不要脸的货色,惹是生非一招熟,这回子书信入了德阳宫,指不定又惹出怎么样的波澜。您啊,放心吃饭。”   “也是。”李柔静起身,坐到了圆桌旁。王氏贪心不足蛇吞象,定然不会轻易放过魏莺莺的。   果不其然,书信很快就到了德阳宫,而看着书信的魏莺莺细细的弯眉紧紧的皱着。   王氏在信中先是哭诉了一番那日在宫中无奈之下说出的话,随后又说在楚国公府被罚,甚至险些被休弃……总归,王氏是一派不要脸之色。   而哭诉完这些,王氏提到了林太尉家的嫡小姐林歌眉。   其实,魏莺莺看到这里,就想直接扔了这书信的,但是看到林太尉忽然又停住了。   父亲牵扯进蓝氏案,就与林太尉有莫大关联,所以深吸一口气之后,魏莺莺还是决定看完。   这书信提到的林太尉之女林歌眉是林太尉的亡妻所出,自幼得到林太尉的娇宠,是实打实的掌上明珠。林太尉极度疼爱这个嫡出女儿,偶然之间,遇到钦天监的薛大人,偷着给林歌眉算个天命,说今年红鸾星动,须惜取眼前人,否则一生孤寡。   林太尉这就慌了,爱女之切,自然不会让林歌眉一生孤寡,所以特意差媒婆私下走动,发誓要给林歌眉找个如意郎君。   而王氏看上的就是这个机会,她认为自己的儿子卓尔不凡,风度翩翩。想让莺莺给箫晏吹吹枕边风,好顺利安排两人见面。   一旦攀上林太尉这颗权势的大树,王氏自然日后就又能挺直腰杆子。   看到此处,魏莺莺心里不由一酸。   王氏这算计趋利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可是王氏这般做派,还是让她觉得心里一阵苦涩。   一旦她有困难,王氏逃得比谁都快,也果断地要断了与自己的关系。可是一旦她得宠,王氏又开始拿着舅母的关系说事儿……   木小寒看着魏莺莺递给自己的信,不由紧紧皱眉,“这个毒妇,一有事儿她就巴不得清理干净,都自己发了誓的跟娘娘没了关系,永不相见的,倒是还如此不要脸,竟然钻空子写信来恶心人。”   鸾镜也看不下去了,“小寒说的倒是有理。”   魏莺莺冷笑将那封书信放在火盆里烧的一干二净,道:“我是再也不要理会她了。”   而王氏眼巴巴地等着宫里的来信,左等右等地没个苗头,最后还被自己男人冷嘲热讽了好半天。   ***   御书房这边,唐清臣匆匆进了门。   一见箫晏,一脸凝重地跪下来,道:“皇上,昌邑王溺死了。”   话音儿刚落,箫晏从檀木椅上站了起来,快走几步到了唐清臣身边,道:“皇叔溺死?”   唐清臣被箫晏扶起后,将昌邑王溺死的前因后果,详细的说了一遍。   这昌邑王荒淫‘浪’荡,没什么本事,偏生又私下存了野心。寿王刚进宫奉贡,昌邑王下一刻就将寿王请到了府中吃酒。   可是两人吃酒间,昌邑王提及了看中了寿王朵甘思宣慰司封地的事儿,甚至拿出宗亲的关系,来处处拉拢,被寿王拒绝后,昌邑王直接说出了寿王遗失的女儿被宁王纳入府邸为妾的乱事儿……   两人为了这句,大打出手,昌邑王推寿王入荷花池,不想却自己跌跤溺死在了里面……   唐清臣语言中带着几分戏谑,但是说完后却见箫晏皱了眉头。   “昌邑皇叔,虽有野心,但是终究不长远,朵甘思宣慰司那等地方,并非他喜欢的,怎么会突然对那起了野心……”箫晏沉沉一句。   正说着,就见暗卫进门,朝着箫晏跪下,沉沉道:“皇上,宁王的人曾到昌邑王府。”   唐清臣顿时拧了眉,不由转头看向箫晏。宁王作乱,打的却是清君侧的名声,且那宁王与匈奴汗王交往过密,得了匈奴那边十万铁骑,征讨并非易事。   这宁王也的确是箫晏的心头大患。上辈子,箫晏只知道周贵妃和匈奴勾结导致大梁覆灭,可是不曾料想过的是宁王竟然辗转成了匈奴汗王的私生子……   宁王手段狠辣无性,又极度擅长用兵,的确是这辈子的劲敌。   “宁王……”箫晏目光如刀,声音变得冷肃。   “暗卫跟踪了许久,宁王此次差人来是为了带走他亡妻的骨灰。”暗卫一句不落的禀告。   而箫晏眉眼中的暗沉益发浓烈,宁王的爪牙竟然能轻松混入大梁,的确是有不少手段,且筹谋了甚久的。   “亡妻?”箫晏看向暗卫,脑中浮现出上辈子的剪影……说起来,宁王倒真有一软肋。   宁王残暴阴鸷无性,手中染血不计其数,可是对那白月光的亡妻却格外的珍视。这辈子,在没作乱之前,宁王还时常来京去祭拜祭拜。   只是,未曾放在心上,不知这亡妻就是姓谁名谁。   暗卫讪讪地看着箫晏,深吸了一口气,又纠结了好半晌,最后终于鼓起勇气道:“皇上,宁王的亡妻与魏贵人同名同姓。”   “你说宁王的亡妻叫……魏莺莺!?”唐清臣惊诧地睁圆了眼睛。   魏莺莺!   只是这三个字,箫晏长眉立刻拧了起来,眸底全是阴沉黑暗。   魏莺莺,这世上同名同姓之人多了去了,莺莺二字也不特殊,可是就在这灯火一刹那间,箫晏脑中猛地涌出一段莫名的记忆。   那年他还是太子,宁王带着一小姑娘入宫,当众求先帝赐婚,他略略扫了一眼,粉白的小脸微微涨红,秀眼盈盈,一股别致的清媚娇艳……   这幅模样渐渐地与魏莺莺相契合,也就是说上辈子的魏莺莺是宁王妃!   “你确定他要找的是魏莺莺?”箫晏薄唇紧绷,通身一股风雨欲来的阴沉,并且夹带了一种五年前重生时的阴鸷残忍。   “是魏莺莺。”暗卫跪在地上的腿微微有些抖,“宁王的人说要带走前宁王妃的尸骨……” 第36章 副后 给她封个副后,宠冠天下的副后……   既然早已仙逝的宁王妃也叫魏莺莺, 那么这实则是个极好的机会,也是千载不遇的好机会。   如果将计就计,将现在的魏莺莺推出去, 弄出一桩以假乱真的戏码, 引得宁王来京,然后顺势处死宁王……那么收谁的尸骨可就不一定了。   唐清臣一脸严肃,唇角噙着笃定,开口询问道:“皇上, 机不可失。”   唐清臣在感情之事上愚钝,但是在这种朝廷大局谋略上则十分狠辣且多谋, 而五年前的箫晏与他如出一辙,所以两人素来是不谋而合。。   他觉得这么一桩合适划算的买卖,萧晏一定会同意。   可是这次,唐清臣久久未得到回应, 且气氛仿佛瞬间跌落进了寒潭, 凝滞而阴郁。   箫晏眉目挂着寒霜, 一张冷峻的脸微微浮现一抹嘲讽,他曾经感谢重生,可如今却不知重生还有这么一桩荒唐在。   唐清臣看着箫晏, 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以一人换江山永固, 是一桩合适的买卖。”   箫晏沉默,片刻却转身淡漠地扫过唐清臣, “如果你夫人是宁王妃, 你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做靶子?”   一句话稳准狠,冷若三尺刚刃,毫不留情面, 惊得唐清臣额头瞬间冒了一层冷汗,“皇上……”   箫晏看着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复杂和马上要迸出来的笃定和奉献牺牲,冷冰道:“不必再提。”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怕,就是上辈子命丧疆场上都未曾有这种感觉。   怕唐清臣说可以将唐夫人推出去将计就计……想到那个小姑娘惊惧而惶恐的模样,他心里就一揪一揪的憋闷钝痛。   说白了,唐清臣可以奉献唐夫人,可是他没有半分牺牲魏莺莺的打算和念想,他宁愿带上十万兵马,真刀硬剑的跟宁王打上一仗,也断不会让一个女人去当靶子。   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是魏莺莺。   魏莺莺……   箫晏眉头紧皱,看着窗外微微泛着光泽的汉白玉阶,脑中瞬间浮现出了那日王氏来宫里时给魏莺莺的那只小小的玉貔貅。   王氏说那玉貔貅是莺莺的生母留给她的,而那玉貔貅经过暗卫查证,的确是卫国公卫长吉之物。   所以,箫晏下朝后并未去德阳宫,而是带着暗卫去了凤阳胡同的一处府宅。   府宅小小的,黑漆色的木门,推门就是衣架很高很闷的青石影壁。。   这是楚国公长房养的外室,也就是王氏的男人江淮避着王氏偷偷养了三年的外室许燕容。   许燕容曾是扬州春芳楼的花魁,江淮下扬州办差时与其一夜风流,缱绻无限,可是王氏善妒跋扈,所以江淮偷偷将许燕容养在此处。   现在许燕容有孕,江淮彻底的慌了,孩子生下来不能不入楚国公府的族谱,但是王氏又暗地里厉害……许燕容借着怀孕,也借着入族谱的事儿在江淮跟前哭哭啼啼,惹得江淮好是心烦。   而箫晏夜半登门,尤其是层层暗卫将这外宅围起来后,更是将江淮吓得险些魂儿飞了。   箫晏端坐在椅子上,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江淮和外室许燕容,半晌摊开掌心,朝着江淮冷冷道:“你可认识?”   江淮打着哆嗦地抬头,只见那只刻着篆体“卫”字的玉貔貅在烛火下微微的闪着光泽。   而这一眼,就让江淮瞬间脑袋一空,说话也益发没了底气,手也抖得厉害,嗓音儿里带着露怯的颤。   外室许燕容从未见江淮如此,不由微微皱眉,随后抬眼偷偷扫了那一只玉貔貅后,眸底讳莫如深。   箫晏将他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随后朝着暗卫示意,暗卫立刻掐住了外室许燕容的喉咙,匕首紧紧抵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许燕容吓得顿时小脸儿苍白,拼命死死抓着江淮的袖子。   江淮初初似乎有遮瞒,支支吾吾的,嘴里跟含着棉花似的,只是下一刻,箫晏手指一落,暗卫握着匕首的手微微用力,猩红瞬间染红许燕容的纱裙。   江淮见到那猩红,不禁抖得更厉害,最后慌乱地朝着箫晏磕头。   这只玉貔貅的事儿,他是最清楚的。   那年他的妹妹江雅谨因为妹夫,也就是魏莺莺的父亲纳妾之事大病一场,久久不愈,最后只能到林州求医,而新纳的妾室韩氏为了在江老太太跟前显示自己贤良淑德,假意相陪江雅谨去林州。   可是在去林州求医的路上,妹妹江雅谨却遇到了贼人,韩氏故意涂脏了脸故意激的贼人撸劫了正室江雅谨……   等楚国公府找到人时,已经是七日后。   再后来,江雅谨回了兵部侍郎府,大病似乎是痊愈了,甚至还怀了身孕。江雅谨是正室,且这是头一个孩子,兵部侍郎府是满心欢喜的。   整个孕期,江雅谨一如往常,只是再也不会为了妾室韩氏而与兵部侍郎闹脾气,不会吃醋,不会犯恼……直到生下女儿魏莺莺。   生时又难产,落下了病根儿,也没过一两年就去了。   而在缠绵病榻,弥留之际,妹妹江雅谨将这玉貔貅给了他。   他一看上面刻着篆体的“卫”字,而那年驻扎林州的只有卫国公卫长吉的兵营。   且那羊脂白玉不是寻常的货色,而是大梁皇帝用来嘉奖战功彪炳的名将的,他们楚国公府在太爷那辈儿也曾得了一块儿。   就在那么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妹妹在林州并非被贼人劫掠,而是被卫国公卫长吉抢走了,而妹妹生下的女儿并非姓“魏”,而是大梁第一名将卫长吉的亲生女。   江淮看着弥留之际的亲妹江雅谨,深深吸了口气,这个孩子的身世一旦曝光,兵部侍郎府必然会与楚国公反目,而当时的楚国公府早已经外强中干,压根不是兵部侍郎的对手,而卫国公府当时也没什么反应,所以他决定隐瞒下这个秘密。   只要他死死守着这个秘密,只要魏莺莺及笄后,顺利出嫁,这桩事儿也算是能翻篇了。   可是他没想到妹夫兵部侍郎竟牵扯进了蓝氏案,而自己那婆娘王氏又贪婪地想将魏莺莺送给昌邑王为妾,这才惹出了后续一桩桩的事……   说起来,那玉貔貅他早就藏起来了,怎么辗转到了皇上手里?   江淮讪讪地抬头,却见箫晏面色冷淡,一双冷峻而威严的眸子星星点点地落在外室许燕容身上,“楚国公府子嗣不多,主母王氏见你为后宅开枝散叶,想必是开心的。”   话音儿刚落,就见许燕容死死抓住江淮的衣袖,小脸儿刷的一下就吓得苍白苍白的。   江淮到底是坐不住了,慌张失措地朝着箫晏磕头,“皇上……当年家妹在兵部侍郎府备受欺负,染了一身的病,去林州求医时又遭到了卫国公的劫掠……”   箫晏面无表情,大手却紧紧抓住了椅子把手。   江淮慌乱,又急着撇清责任,却见箫晏冷面起身,只是寒寒一句,“守口如瓶。”   江淮和许燕容跪着不住地磕头,他们自然会守口如瓶,来查问的是皇上,卷入这件事的是卫国公,他们楚国公光是脑袋都不够砍的。   待出了凤阳胡同,箫晏微微闭眼。卫长吉骁勇而高洁,断然不会贸贸然劫持江氏,但细细想起来魏莺莺那张小脸儿倒的确跟卫长吉有几分相似……   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总隐隐觉得这桩旧事似乎牵扯甚多……   再就是,既然她真实身份是卫莺莺,那么宁王找寻的魏莺莺又是哪个?还是说宁王上辈子早就知道她的身世和真实身份?!亦或是宁王找的压根就不是尸骨,而单纯是魏莺莺这个人……   暗卫送来了京中所有魏莺莺的户牒资料,身份、年龄、姿容没有一个符合宁王探子所称的宁王亡妻魏莺莺。   要详细的去一一对比,年龄、容貌只有德阳宫的小姑娘对的上,且上辈子宁王带进宫的小姑娘的确与莺莺音容一致。   卫莺莺……魏莺莺……   箫晏端坐在马车里,脑中的思绪一条一条的闪过。   上辈子,也就是光景三年,他乘马车路过曲靖府,匆忙之间见到宁王箫翼脚步踉跄地带兵在山涧处搜寻,而那雪白镶着银边儿的袍子上满是凝固的血……   说起来,那日正是箫翼被封为宁王世子,世袭爵位,而这世子一事背后则牵扯着无尽的冰冷血腥和算计。   只是,他当时不知箫翼找的是魏莺莺……   箫晏大手紧紧攥成拳,长眉微微拧起,箫翼那般冷鸷无情,喜怒无常的人,竟然也会为了莺莺失了心智……而上辈子的她,也是如这般笑着、恼着、闹着去讨好,去伺候箫翼的么?   想到这儿,箫晏一张俊脸瞬间如黑云压成,阴郁而冷鸷到了极点。   ***   天渐渐的亮了,东面红墙处,飘着一抹鱼肚白的卷云。   魏莺莺从锦被中猛地坐起,细细的眉似乎皱成了一团。箫晏昨日没来德阳宫,她也连做了一夜的噩梦,看到自己满身是血,看到一个极为英俊又爱笑的男人,微笑时有梨涡,大笑时一排整齐的白牙,极为好看,可以说是亦狂亦侠亦温文。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猛地一剑刺穿了她的小腹……   魏莺莺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眉头拧的益发厉害,这梦可是越来越真实了,梦中竟然能感觉到痛,哪又该有多痛……尤其是梦中的自己心痛更甚于这被刺之痛。   也得亏是梦,当真遇见这种英俊讨喜却又狠毒而凶残的男人,她定是要逃得远远的。   魏莺莺被这梦搅得乱糟糟的,木小寒和鸾镜挑开月门的锦帐鱼贯而入,后面的小宫女捧着温雪水瓶、梅花香胰子等跟在后面。   魏莺莺起身到一旁梳洗,半晌忽然朝鸾镜道:“皇上……”说完,她又随后抓起了梳妆匣里面的那只雕着凤凰的吊坠,继续道:“定是朝政忙,昨日邓公公说他要微服出巡。”   鸾镜笑着,将莺莺柔腻的乌发盘成高髻,“皇上上朝去了,方才邓公公来送了参汤,说皇上让您务必喝了。”   朝里事多的很,他向来是日理万机的。   魏莺莺梳妆后就靠在一侧的软塌上喝香茶,见木小寒端着一只珊瑚盆景过来,便放下香茶,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   木小寒而鸾镜相视一笑,朝着魏莺莺道:“太后娘娘刚差人送来的,说是红珊瑚福气,寓意多子多福多寿,是先帝给她的,她得了这珊瑚盆景后,就生下了皇上。”   魏莺莺看着那擦得发亮的红珊瑚,捏着茶盅的手微微有些抖,得了这红珊瑚生了皇上,这话还了得!   魏莺莺深吸一口气,觉得太后她老人家是想皇孙、皇孙女想的魔怔了,李柔静毕竟还在凤位上,直接给自己来了一句得了红珊瑚生皇上……李柔静听了想必得气的疯了。   不过红珊瑚既是送来了,自然也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魏莺莺让木小寒将红珊瑚拿到炕几上来,看着那红彤彤的珊瑚,她忽然看了看自己的小腹。   若是当真有个孩子,也不知箫晏是个什么表情?   箫晏下朝回来,从雕着锦鸡纹的窗扉处看到她懒懒地靠在软塌上,柔腻的长发落在通红的迎枕上,白腻的手捧着喜庆的红珊瑚,小脸盈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有种活色生香的娇媚,就像是夏日里清嫩的果子,张口一咬就会破。   鸾镜出门,刚好迎见箫晏,欢欢喜喜地请了安,只听他淡淡应了一声,便踏进了月门。   一抹微风顺着他进门,微微吹着莺莺的裙角,他拿起她用过的茶盏径自倒了一盏香茶。   茶是贡眉,入口绵软甘甜,茶盏边沿儿上沾了些她涂得薄薄的口脂,微微的红。   他放下茶,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红珊瑚,“这不是母后房里的那架?”   魏莺莺听到他沉沉的声音,心里就一阵踏实安心,她似乎是很依赖他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风雨欲来也无妨。   她将那红珊瑚小心推到箫晏跟前,认认真真道:“太后娘娘说,得了这红珊瑚会生皇上。”   “生皇上?”他抬头看她,“你生不了皇上,你只能给朕生个太子。”   魏莺莺听着他话里的调侃,目光落在他脸上,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着时有一股冷冽的迷离,眼珠的颜色黑浓,像是冬日里的寒潭,一抹别致的冷漠肃然,但是又夹杂了几分文雅,极为俊美无筹。   “生不了太子……”魏莺莺抬手将那架小小的红珊瑚盆景拉到身边,淡淡的回了一句。   箫晏看向她,反问道:“为什么生不了?”   魏莺莺微微皱眉,生太子的是皇后,她一个罪臣之女,能遇见他已经是三生有幸,哪里就非得生个太子!太后可以为了皇孙这般说,她却不能,也不敢。   莺莺脑中想着,却见他起身将这红珊瑚微微提了起来,魏莺莺着急,起身垫着脚去抢,却见他故意逗她微微举高了胳膊,她跳脚好几次却丝毫碰不到,一时间急的又气又恼,“你身为皇上,坐拥天下,莫要耍无赖抢我的红珊瑚!”   箫晏看她跳得有些小脸儿憋红,将红珊瑚微微降了下高度,挑眉道:“回答朕,为何生不了?”   魏莺莺抬头看他的眼睛,一汪的宁静的和探究,还有几丝淡淡的愠怒。   她明白了,箫晏是以为她不想跟他生孩子。   “我不是那这个意思,太子是皇后生的,我如何生的了太子。”魏莺莺伸手夺过那红珊瑚。   箫晏一双眸子落在她身上,笑了笑道:“朕说你能,你便能,你舅母不是说你命带凤格,鸾凤入命?”说完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补充道:“不如我们现在就试试,生个太子?”   魏莺莺咬咬牙,男人果真都是这样的……   箫晏见她又快恼了的小模样,薄唇不由一弯,俊脸浮现出一抹笑意,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朕也就是过来看看你,御书房还有事,待晚上,朕再来。”   魏莺莺看着他眉宇里的青黑,不由伸手圈住了他的腰,小脑袋往他的怀里蹭了蹭,“要是忙,就不必来,左右我就在这儿。”   “嗯。”箫晏伸手拍了拍她纤弱的脊背。   ***   夜色暗沉,烛火也快烧到了灯芯子,魏莺莺躺在拔步床上,正睡得迷迷糊糊间,鼻尖一阵熟悉的皂角香。   刚才听到净房有水声,这个时辰,他应该是刚忙完。魏莺莺迷迷糊糊地往他的身边拱。   她总是觉得他身上跟火炉一般,总是热乎乎的,所以她喜欢靠着他,也喜欢像一只虫儿一般在他怀里拱一拱。   这一拱两拱,倒是将他拱的有些不耐,贴钳一般的手臂将她一把圈进怀,紧接着一个翻身,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声音带着沉沉的暗哑。   魏莺莺的瞌睡瞬间就散了,小手一下握成了拳。   烛火啪的一声灭了,月门的锦帐被风吹得微微摇晃,她看不清,觉得的脖颈处又麻酥酥的呼吸声。   “皇上……”她声音娇娇柔柔。   “你说,这世上的魏莺莺这么多。”他冰冷一句,“可是朕和他喜欢都是你。”   “你在说什么。”魏莺莺睁着一双清媚的眼,小声反问了一句。   而话音刚落,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反应,炙烈而滚烫的温度,让人身子不由绷紧。   箫晏重重捏了她的纤腰一记,再次认真问道:“你心中可是有朕?”   魏莺莺再次皱眉,伸手捧着他那张俊脸,“你是喝了假酒了么?说些没理头的话,我是听不懂了,不如起来,你帮我看看温才人送来的新茶,喝起来很醇香,但是一股子狗狗味儿……”   魏莺莺示意他起身,不想微微一动,颈侧就挨上了他的唇,引起一阵痒酥酥的小疙瘩,她颈侧很敏感,微微一碰,就容易起疙瘩。   “不说别的,莺莺,朕要你。”箫晏压住她,“朕只要你!”   魏莺莺还未反应过来,他今日这些很莫名又似乎有什么事儿的话,忽然感觉里衣的玉扣被松开了,一抹玉质的微凉,整个身子微微的蜷缩。   箫晏声音越来越暗哑,目光带着往日的冷肃,但是眸底却又染了一层深刻的灼灼,魏莺莺怔怔地凝望着他,唤了一声“皇上”,他也不回应,只是深深的盯着她,死死地盯着她,她被看的不好意思,想要逃脱,却被他轻柔地亲了亲眉心。。   柔和的碎发,鹅黄色的里衣,上面绣着八团喜相逢,浅绿色的针脚,上面坠着一串儿莹亮的碧玺珠子,与莺莺白莹的肌肤正相宜,美艳而清媚,到底是自然造化成的天然美人,眨眼和羞赫也挂着一抹别致的撩拨感。   箫晏平日冷肃不苟言笑,平日对她也是宠溺,不管犯了什么错儿,只要她微微低头,他就不会跟她计较。但是平日和此刻却有着天壤之别,正如平日上朝和战场的硝烟,一个冷肃另一个则带着如归的战胜和压制,是一场泯灭了些原则而顺从本性的一种驱动。   箫晏以前总想着,再等等,等一切安顿好,等给予她一个名分,一切慢慢来……可是昨日宁王差人私下打探与她同名同姓的亡妻魏莺莺,却让他一瞬间心里像是被谁揪了一下。   箫晏大掌带着热度捏住她的下巴,不等莺莺回应,薄唇覆上,恰如狂风暴雨落珠花,霸道又不容抗拒。   莺莺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尤其是想起方才他说的那些无厘头的话,只是话未出口就被重重堵了回去,三分炙烈,七分现有,没有之前的燕妮和安抚,没有往日的温润清和,疼得莺莺指甲抓破了他的脊背,眼泪也一下从眼角滚落出来。   她手指尖有淡淡的血腥气,抓破“龙背”,她此刻是慌乱的,她不明白此刻他这些情绪,也不知道他因为宁王而产生了一种珍爱之人被抢夺的那种忽然的紧张感。要想要推,却怎么也推不动,如困兽而动不得分毫,心里却益发明白他的不容拒绝,不容怀疑,他那份执着而笃定的爱,宛如夏日里盛放的蔷薇,灼热而艳丽,明媚而灿烂……好久好久……直到月光入室,魏莺莺整个身子似乎酸软成了一软面团儿。   他微微的喘,待稍稍平静,他轻轻哄了一声,带着和风细雨的安慰和丝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那座山又压了过来。   三更的钟声被撞响,魏莺莺已经睡过去了,迷迷糊糊间似乎被他抱着进了净房,用香胰子洗的很干净。   清晨的天很冷,莺莺紧紧靠着他,待塞入暖绒的锦被里时,忽朦朦胧胧间眉心处被他微微一亲,“皇后之位,本该就是你的,卫莺莺。”   魏莺莺身上酸疼,脊背也似乎咔咔的响,也不愿睁眼,一路睡了过去。   箫晏半撑着身子,皱着眉看着怀里睡得很熟的小姑娘,他的确是有些失智了。他向来沉稳,只是一遇见她的事儿,似乎就掌握不住方向。   就算是,她上辈子的确曾属于宁王,可是这辈子的她毫不知情。他竟然联想一些她伺候宁王的场景……还被自己那番联想气的如万千蚁虫噬咬。   他这又是翻了哪一缸陈年老醋?!且人家小姑娘压根就不记得。   罢了,他对她总是这般炙烈而失智的占有欲。   箫晏微微叹了口气,翻了下身,将她重新圈在了怀里,鼻尖全是她身上那股子柔和香糯的味道。   待时机合适,他要力排众议给她封个副后,宠冠天下的副后。 第37章 寿宴 这是我的男人,亲也亲了,手,我……   雨从下半夜就开始淅淅沥沥的, 德阳宫东侧院墙处的一丛丛的蔷薇被淋的干净清透,鸾镜和木小寒端着铜盆低着头快步进了内殿。   魏莺莺揉着微微发痛的眉心,径直走到圆桌旁, 倒了一盏热茶, 正要喝却见木小寒睁着一双杏眼,满是好奇地看着她。   魏莺莺也是一脸奇怪,看了看木小寒,随后转身朝着鸾镜道:“我脸上可是有什么?惹的小寒这般盯着。”   鸾镜笑了笑, 随后走近魏莺莺,低低道:“昨夜里要水, 小寒进门送水,听到皇上许诺晋封您为副后。”   听到这儿,魏莺莺细细的眉瞬间皱了起来。   昨晚她困的厉害,他的确是给她说了什么, 只是她迷迷糊糊的, 根本没听清。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与她许诺了副皇后的位分。   说起来, 他昨日的确是奇怪,明明朝政忙的很,却中午来了德阳宫一趟, 晚上缠绵又说了许多让人听不懂的话,非要她一遍遍的说喜欢他……跟喝了假酒一般……   后续更是荒唐地许诺要给她封副后!   副后意味着摄六宫之事, 位居众妃之首,加上他的宠爱, 跟李柔静的地位也近乎平等。   可是她是罪臣之女, 最臣之女封妃都会被言官的吐沫星子淹死,更何况封为副后。再者她的家世比起李柔静母家昭国公府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于他的皇权半点用都没有, 甚至会导致昭国公府离心。   他向来是理智而沉稳,这些她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他不会不知道。   所以,他便是许诺了,她也不能要。如今便是知道了也要装不知道。她有他的爱,在这后宫就已经知足,至于富贵名利,她不在乎,也不稀罕。   更不会让他陷于一种被言官直谏的窘境。   木小寒一眨不眨地看着魏莺莺,随后往窗外瞄了一眼,又低低道:“娘娘您以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子,整个宫里谁也不敢欺负咱们,奴婢亲耳听皇上说要封您为副后。”   魏莺莺紧紧皱眉,抬手轻轻敲了木小寒眉心一记,严肃道:“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儿,烂在心里,忘了它。本宫也不曾听过,记住了吗?”   木小寒紧紧蹙着眉头,还未回过神,便听鸾镜先回应道:“奴婢记着了,小寒,奴婢也会耳提面命地让她记住。”   魏莺莺点点头,转身朝着鸾镜道:“再过七天就是太后的寿辰,太后常年身子不爽利,你去我说的临安寺走一趟,将这个福包和书信给济慈师太,她会明白我的意思。”   鸾镜接过福包和书信,重重点了点头。   太后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她尽管进宫封了贵人,可是眼睛所见的基本都是箫晏给的,拿着箫晏给的去转送给太后,一是不礼貌,再者太后见得太多,也根本不稀罕。   而临安寺的济慈师太却是个厉害的,擅长推演八卦,平时沉默寡言,但是句句都跟通了神一般,极度的准。她的母亲江雅谨跟济慈师太有几分交情,莺莺满月时,还差人送了这福包。   说是只要有为难之事,拿着这个福包,她必会鼎力相助。   如今,她的确有些为难,甚至捉襟见肘。若是能请的济慈师太入宫为太后祈福颂安,自然这礼就不一般了。   毕竟济慈师太那顽固性子,是天王老子都请不动的。   ***   先帝在位时,陈太后并不得势。先帝最宠爱的是周贵妃,周贵妃的生辰宴向来是办的挥金如土的,尽管陈太后嘴上不说,可是心里也是羡慕的。   如今她儿子箫晏成了皇帝,而她也成了慈寿宫的太后,整个势头无人能比,底下伺候的宫婢太监一个个也抬起了头。到了寿辰那日,整个宫里则是喧嚣热闹非常。   太后喜欢热闹,李柔静深谙太后的性情,自然也就往太后心眼儿欢喜处办,把京中三品大员、命妇还有那些闺秀全都发了帖子,到十六那天参加寿辰宴。   李柔静一直紧密筹备着,长乐宫的宫人也都忙忙碌碌的,因为来的人太多,便临时将场地挪到了华绵池旁,周遭的柳树上挂满了茜纱宫灯,四处张灯结彩,这番定然是最为繁华的寿宴。   李柔静看着那些被风吹的微微晃动的喜庆的灯笼,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每当这个时候,她便觉得自己彻底的活了,手握六宫之权,吩咐众人如何行动。   她端坐在梨花木椅上,眯着眼睛看着华绵池里一圈一圈荡漾开的池水,不经意地抬眼,忽然见内廷太监押着徐嬷嬷从黑暗的墙角处穿过,在一拐弯处,徐嬷嬷的嘴里被小太监重重塞进一块烂布,头发也凌乱地黏在脸侧。   之前在长乐宫当差的徐嬷嬷向来是喜欢穿金戴银的,行为举止也是咄咄逼人,可是现在灰灰脏脏的头发,脚上带着镣铐,嚣张全然化成了颓废,被太监吆五喝六地推搡着。李柔静看到后,不由微微合上了眼睛,徐嬷嬷伺候了她近二十年了……她瞧着徐嬷嬷这幅消寂模样,不由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当时嫉妒极了魏莺莺,所以出了下三滥的招儿,用南疆闺香粉设计那个脏侍卫奸‘污魏莺莺,可是不想竟打脸折损了徐嬷嬷……   李柔静眉宇里挂着一抹细不可查的郁气,而画绿眼角一扫,便瞬间明白了李柔静的心情。   “说起来,魏贵人的确是有些福运在的,次次都能逢凶化吉,只是下次结果如何,福运还是否跟的上,那便不好说了。”画绿端着茶递给李柔静,声音带着轻轻的不屑。   李柔静这次倒是没有回应,而是微微叹了口气,淡淡地道:“她的确是福运加身啊!”   画绿未曾想到李柔静是这种态度,照道理看到徐嬷嬷如此,她早就用上雷霆手段了,怎么这会子这么平静?画绿站在李柔静身侧,有些不解道:“娘娘,那魏贵人也不过是以色侍人,也没什么厉害的。”   李柔静揉着眉心,微微靠在椅子上,“没什么厉害的,却恰恰是最厉害的。”   她最近忙着筹备太后的寿宴,不想费心思再去折腾魏莺莺。且自打她没对德阳宫出手,一心准备太后的寿宴后,箫晏对她的态度的确是好转了太多。   她只要安安分分的,只要跟往常那般,好好侍奉太后,从某种程度讲,皇上不会废黜她,她依旧是大梁的皇后,依旧是那个最尊贵最母仪天下的女人。   画绿此刻倒真没明白李柔静心里思量的,而是低低道:“听说太医院近些日子总是给德阳宫送些补养身子的药,怕是魏贵人有心要怀孕了。娘娘您,断断不能让她生下长子啊!”   李柔静细白的手顿时握成拳,眉头紧紧皱着,脸儿上的平静似乎瞬间挂了一些薄薄的愠怒和狰狞。   半晌,李柔静又深吸一口气,朝着画绿问道:“听说今晚临安寺的济慈师太带着一众弟子进宫为太后祈福?”   “这说的也是巧呢,”画绿朝着西侧看去,眼睛笑的弯弯的,“皇上竟然也亲自来接济慈师太了。到底还是皇上面子大,终是请动了济慈师太。”   李柔静眉眼里闪过一丝冷淡,干干笑了几声,“这是魏莺莺请动的。”   画绿自知失言,忙要跪下却听李柔静淡淡道:“随本宫一起,给皇上请安。”   李柔静面色平静,脚步却微微加快了,似乎极度不想与箫晏错过。   箫晏面色冷峻,看到李柔静过来,淡淡道:“这是济慈师太,务必好好照顾。”   李柔静似乎好久没见他这般和颜悦色,先是一愣,随后重重点了点头。   大梁百姓将济慈传的神乎其神的,说是通神之人,再者也是为了给太后祈福,所以这次箫晏和李柔静一起将济慈送到了礼华殿。   待到了济慈师太‘安顿的礼华殿厢房时,李柔静站在箫晏身侧,看着那些身条婀娜的尼’姑,李柔静不由将手攥在了一起。若是身侧这个男人能抱着自己,便是穿着这灰鼠色的尼姑衣袍又有何妨?   这尼姑袍子宽大,她的身子虽然纤细,但是穿上这个应该也是玲珑有致的……李柔静半眯着眼看着眼前的飞絮,脑中猛然一晃,若是她当真穿上这尼姑袍子,里面穿着鹅黄绣芙蓉的粉红肚兜,主动去御书房找他……他会不会也猛地失神将她拉压在榻上。   他身材高大,又时常听德阳宫的厚脸皮嬷嬷偷嚼舌根子,说他是天赋异禀的……时常弄到子时……若是能和他当真……   “都道佛家人慈悲,如今老尼看来,皇后娘娘才是宅心仁厚。”济慈看着李柔静走神儿又微微挂了些春色的深情,不由捏着佛珠,轻轻和和一句。   李柔静尴尬的红了脸,待要看向箫晏,却听他清冷道:“朕还有事,劳烦你多费心。”   就这么一句,瞬间将她从失神儿中猛地拉了回来。   长长的指甲瞬间被攥的有些发白,她魏莺莺究竟有什么好?!家世、身份、为人处世哪一样都比不得自己,为何他总是要喜欢那魏莺莺!?   李柔静就这样心里泛着恼,恼到子时,恼到寿辰宫宴敲敲打打的开始。   这是太后头一回办寿宴而不病,因此整个寿宴就更为热闹了些,火红的灯笼成串儿的挂着,诰命夫人和千金闺秀都是绫罗绸缎,金银珠翠,烟火一簇簇升空炸开,各路祈福吉祥的话也瞬间纷纭。   太后心里高兴,便和善而满意地夸着李柔静。而那些诰命夫人一个个的都是后宅里磨炼出来的精明心思,一个个的聪明的狠。一时间这些诰命夫人纷纷对李柔静一派谄媚奉承。   什么“蕙质兰心、贤良淑德、大气端方……”这些好听的词儿似乎瞬间都贴在了李柔静身上,李柔静心里的恼瞬间化作了得意的欢愉。   但是,那些千金闺秀也是不一样的。原本她们便年轻,一个个又是侯府贵戚,心气儿高的很,她们可瞧不上李柔静。   这其中,最瞧不上最与李柔静犯冲的就是手握十万兵马的林太尉嫡女林歌眉。   这林歌眉是林太尉亡妻所出,自幼便是如珠如宝的被林太尉娇宠着,性情骄纵又自信。   今日的林歌眉穿了一身紫色的襦裙,明净的脸儿上微微涂了些胭脂,显得娇艳姿媚,且这林歌眉因是武将之女,通身一股英气,英气中又带了侯门府邸的雍容贵气,所以一入宴席,便惹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林歌眉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只紫檀木的锦盒,一双明澈的眸子望着太后,红滢的唇噙着浅浅的笑意,声音清脆好听道:“给姨母请安。”   太后听了瞬间笑着朝她招手,笑的极为慈和温善地拉住了林歌眉的手儿。   听到这声亲切的姨母,众人不由一阵唏嘘。   陈太后的幺妹就是林歌眉的生母,幺妹因为是老生子,体质孱弱,所以平素陈太后也多番照拂,只是后来这幺妹死后,陈太后又常年染病,林太尉府和宫里走动的便稀疏了。   可是毕竟是血缘的关系,姨母和外甥女,见了还是亲的。   这些诰命夫人纷纷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林歌眉身上,将夸奖李柔静的那些话全部用在林歌眉身上。   只是林歌眉性情洒脱,压根不乐意听这些,跟太后撒了娇就逃到角落的宴席上吃松子去了。   李柔静见她一人坐在角落,便笑着走了过去,看着林歌眉,真诚道:“你倒是美的益发娇艳无伦了。”   林歌眉剥松子的手一顿,接着目露嘲讽,“皇后娘娘这又想玩什么花样儿?我可不是刘贵人,任由你捏扁搓圆的欺负。”   李柔静脸色一沉,却又笑着坐了下来,抓了些松子缓缓剥着,“歌眉,你我曾经最为交好,只是你也合该知道这世上很多事也是出于无奈。你要知道,我从未害过你半分。”   李柔静用了你我,而非本宫,大有示弱而求和好的态度。   “娘娘还是省省吧,少在我这儿费工夫。”林歌眉将手里的松子扔在茶盘里,径直起身,挑挑眉极不认真地朝李柔静微微行礼,讥讽道:“民女可是整日舞刀弄枪的,娘娘端庄华贵,还是离民女远一些,免得被伤着了。一旦伤着你,姨母和表哥怕是要为难。”   说完,林歌眉冷哼一声,唇角一勾便走了。   而那些诰命夫人一直盯着这边儿,李柔静只能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而就要快装不下去时,箫晏和卫巡一起来了。   卫巡向太后请安送了寿辰贺礼后便走了,待到了假山拐角处,却猛地遇见了李柔静。   卫巡靠在假山上,一双明俊的眸子上下打量李柔静,随后大手捏了捏懒散的后颈,不着调道:“皇后娘娘这是夜会微臣?效仿那春芳楼的姑娘,给子昭兄来一桩红杏出墙?”   李柔静素来知道卫巡这不着调的性子,也不接他的话茬,而是转移话题道:“临安寺的济慈师太一会子要为太后祈福,你不看了再走?听说是极为灵验的……”   李柔静说完,不由一双杏眼望向卫巡,其实卫巡生的极好看,暗青色的长袍,腰间束着金色的宽带,稍稍带了几分郁气的下垂眼,高挺的鼻梁,容资极为儒雅俊美,用俏目俊脸来形容他,丝毫不为过。   若不是他这懒散又风流的性子,李柔静当初会选择他的,毕竟两人家世相当,一个卫国公府一个昭国公府,门当户对,青梅竹马。   卫巡见李柔静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脸上的笑瞬间敛起,手里的描金折扇猛地一收,挑了挑长眉,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日后莫要拦截微臣,免得惹出难听的话来,影响子昭。”   李柔静听他话里的疏冷和全然担心考虑箫晏,而指责她的意图,不由眼圈泛了红,“你是恼着当初,我未曾选你,还是你觉得我背叛了当初的感情?”   卫巡反复的打量着李柔静,先是皱眉随后薄唇勾起了一抹冷笑,顿了顿才道,“好好做你的皇后,莫要乱耍心思害人,不瞒你说,你已经站在悬崖边儿上了。”   “卫巡!”李柔静伸手要拽住他的袖,却忽然见林歌眉倒背着手儿,一蹦一跳的来了。   李柔静忙将手抬到发髻上,做出整理发髻的动作,而林歌眉则皱眉上前一步,把卫巡挡在身后,“皇后娘娘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您都是皇后了,就不能安分些!?”   李柔静眼角余光扫过林歌眉紧紧捏着卫巡的袖,待要说话,却见林歌眉转身一个踮脚,骄纵却又俏皮地径直亲了卫巡的唇一记,随后伸手指着李柔静道:“这是我的男人,亲也亲了,手,我也抓了。你少给我惦记!”说完一把抓起卫巡的手,猛地一拉,将他拉的有些趔趄。   李柔静皱眉,想要对卫巡说些什么,却见卫巡被林歌眉拖着走了……   她拿捏不了林歌眉,也不想跟林歌眉去计较,可是方才卫巡竟一点都没有拒绝,他之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分明之前,一切都是围绕着她转的,分明她李柔静才是中心的那个!   尤其是卫巡,卫巡向来也是永远目光在她身上,可是怎么现在……仿佛一眨眼的光景,似乎什么都不是她的了。   她这个皇后,做的似乎极为空虚,空虚的似乎能要人命。   李柔静眼圈瞬间就泛了红,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猛地顺着下睫毛跌了下来。究竟是卫巡嫉恨她选择了箫晏?!还是说卫国公府将那桩陈年旧事告知了卫巡听?   究竟这是为什么?! 第38章 送行 本宫愿牺牲自己,保住魏贵人!……   李柔静眼泪滴在上襦的领侧, 右边那朵牡丹花被泪浸湿了,一派的艳丽和浓姿。   她是大梁的皇后,不是那些小儿女, 她本就无需去在意这些旁人, 她又哭的什么劲儿!这种莫名的情绪,她不该有的,在此后也再也不会有。   就这恍神的功夫,李柔静见林歌眉、武安侯府家的嫡小姐、温仪公主的独生女还有薛大将军的幺女笑着从一旁的紫藤萝花架下走过, 武安侯府家的小姐手里拿着一块绣着万象纹的帕子,往她这边儿一瞧, 随后一帮少女笑做了一团。   这些都是林歌眉的手帕之交,跟林歌眉的关系好的不能再好,且一个个的家世也是上乘。   四人从紫藤萝花架下专门绕路到了假山石旁,武安侯府嫡小姐、温仪公主的独生女和薛大将军的幺女纷纷给李柔静笑着请安。   李柔静横斜过一脸冰冷站在后面的林歌眉, 想要伸手去扶武安侯府嫡小姐和温仪公主的独生女, 不想两人却讶异地故作惊恐地后退。   武安侯府嫡小姐, 阴阳怪气道:“臣女可不敢让皇后娘娘扶,娘娘凤仪万千的,仔细臣女皮糙肉厚地硌了娘娘的手儿~~”   同是侯门贵女, 原本又是一个圈子的,私下都了解的很, 再者她们又年轻,压根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所以听林歌眉提起旧年岁的那桩事儿, 自然对李柔静厌恶的要命。   宫里的妃嫔畏惧李柔静,她们这一帮侯门将女可不怕她。   温仪公主的独生女用帕子掩住嘴,咯咯的笑, “皇后娘娘兴许还不知,卫小将军可是前个儿接了歌眉抛下的绣球,您啊,是皇后,最懂得凤仪万千,忠贞不二。”   李柔静听到这儿,脸色益发的黑沉,一双杏眼看向林歌眉,只见林歌眉小小的红唇微微一弯,随后又微微躬身朝她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不便打扰娘娘,告辞。”   李柔静内心早已怒火卷天,嘴唇也抿的紧紧的,但凡周遭有个太监宫女,她都要狠狠治一治这帮侯门贵女!   可是偏生这儿没人,且这帮贵女又武将家的多,一身的刁蛮力气,若是真恼了脸,怕是会办出跟徐嬷嬷一样,推人入水的事儿……且这里又偏僻,她也是怕人看到,所以选了这个地儿……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柔静缓缓点头,看着四人笑着离开,手猛地攥成拳。这林歌眉就是她的挡路灾星。   她自幼聪慧,写得一手的好字,在学识上处处胜过林歌眉,年幼时节她和林歌眉同时入宫给公主们做司籍,而卫巡则给箫晏做伴读。她知道林歌眉打小就喜欢卫巡,那时年少气盛,所以处处里故意利用卫巡气林歌眉……   只是不想眨眼间,那事事不如自己的林歌眉竟然出落的婀娜苗条又娇艳无伦!甚至还骄纵不要脸的去主动亲吻卫巡!   简直……是……   这口闷气,她迟早会报的,毕竟林歌眉的父亲林太尉也不是完全就干净的,他的亲信在河间府大肆圈地,只要找父亲发动言官,自然会有人出来收拾他。   转念想到林太尉一家即将遭受的攻讦,李柔静不由反笑了一声儿。   救人万般为难,想要害人却是千方百计,做的再好,总是能找出些有的没得来。   李柔静微微眯着眼,不远处的却有脚步声一路小跑的过来了,画绿跑的一头汗,上气不接下气儿道:“娘娘,您怎么来了这儿,太后娘娘让您选戏呢。”   “嗯。”李柔静转身,静静的走着,马上就有好戏了,她还选什么戏!   请的是京师最好的燕恒禧的戏班子,唱的是麻姑祝寿,   戏娘手里捏着长袖,乐师沉醉地敲着皮鼓,东风吹着,一派的欢愉喜庆。   那戏娘将这麻姑祝寿又升级了一个难度,在贺寿的高’潮节点上,甩出水袖,连转了近二十余圈,纤细的腰身上垂挂的璎珞起起伏伏,逗得太后不由起身拍掌。   太后破天荒地拿起酒盏,朝着李柔静道:“哀家就是喜欢民间这些玩意儿,有趣生动!”   李柔静笑了笑,高兴地搀扶着太后,“知道母后您喜欢,特意从扬州请回来的。”   太后点点头,兴致满满地看着陆陆续续的新戏,而李柔静却目光一瞥,落在了角落里正偷偷饮酒的魏莺莺身上。   雪‘白如凝脂的手儿端着翠玉盏,红滢的唇凑在边沿儿,清冽的酒入喉,一双清媚而娇雅的眸子半眯着,舒舒懒懒地看一眼戏台子,的确一股天生丽质。   李柔静微微皱眉,往左侧微微一撇,那个冷峻严肃的帝王果然一眨不眨地盯着角落里偷偷饮酒的魏莺莺!   李柔静清了清嗓子,随后故意往前坐了坐,挡住了箫晏的视线,而待下一刻与箫晏的目光狭路相逢,她挂着笑,却见箫晏目光里的情绪一寸寸的凉了下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深沉。   仿佛,他只对魏莺莺有情绪,担心魏莺莺醉酒,担心魏莺莺贪凉……而到了旁的女人,他都是冷冷清清的,仿佛禁欲的谪仙一般,清隽高华、冷若冰霜。   李柔静收回目光,生怕自己故意遮挡的动作漏了馅儿,生怕他看出来,生怕由此惹了他的厌。   魏莺莺倒是庆幸李柔静将她挡住了,她平日吃个什么东西都被箫晏掬着,这梨花酒清冽而甘醇,她太喜欢了。所以李柔静这一挡,她倒是能多喝两盅,方才箫晏就一直瞪她。   她是仗着,众命妇都在,他不会过来,才放肆着当着他的面儿饮酒。   魏莺莺心里正觉得好玩儿,忽然往箫晏那边儿一瞟,却跟他一瞬对视,抓着细白瓷酒壶的手好像是被点了穴道,一瞬僵着不敢动。   他的眼神很简单,很明了,“警告威胁”的意思她一眼就明白。   可是她偏生就故意避开了他的目光,径直倒了满满一盏梨花酒,笑着往嘴里送。   酒这种东西,越喝越香醇,越喝越香醇,管它消不消愁,好喝就对了。   箫晏见她故意如此,一张俊脸蕴着青黑,从高处睥睨着她,目光挂着寒冰和压抑的炙烈。   魏莺莺也是有些喝大了,拿着酒壶往嘴里送,却见他青黑着径直走下龙椅,冷着脸一把捏住了她的腕子。   魏莺莺咬唇,抬起微微迷离而秀雅的眸子由下往上地看他,她兴许是醉了,兴许是醉出了往日的淘气,她就是想故意气他,看看他的冷峻高华,是否当真坚不可摧。甚至想要看看,他能为她失神到什么程度。   魏莺莺见他脸色青黑,便缓缓挺直了腰身,将酒盏斟满,细白如雪的手捧着晶莹的酒盏,径直将她用过的酒盏送到他的唇边。   醉了,当真是醉了,醉的颇有些恃宠而骄。   可是,时间仿佛是净滞了一般,箫晏面无表情,一双寒意如霜雪的眸子直直盯着魏莺莺的脸儿,这般情况,倒是让魏莺莺急的额头冒了一层薄汗。   端坐在高处的李柔静冷嗤一声,挑了挑眉,似乎要看场棒打恃宠而骄妃嫔的好戏。   其实魏莺莺也不知自己今日怎么就生了这种情绪,怎么就偏生要故意惹他生气,她知道他素来讨厌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   她见他脸色似乎平静而冷漠,便微微侧了侧头,小脸盈着浅笑,小爪子微微探到他的龙袍下,勾了勾他的掌心。   如鸿雁的轻羽,微微掠过静水,不起眼却又勾动起满池的涟漪。   其实,她此刻是有些怕了,她的确是恃宠而骄的忘了分寸,她此刻是在向他认错儿,一双盈盈秀眼里全是讨好。   最后,见他面色依旧冷凝,魏莺莺眸底闪过失落,缓缓地动了动僵住的胳膊,待要收回梨花酒,却见他猛地一拉,就着她落下的口脂,将那梨花酒一饮而尽。   见他众目睽睽下饮下这盏就,魏莺莺才彻底的怕了,一张小脸儿又惊又红……这下怕是当真要被视为红颜祸水了。   魏莺莺立刻敛起眉,低垂着眼睛,偷偷瞄箫晏一眼,想要拉拉他的袖,却见他冷着眉眼,“立刻给朕回德阳宫,把方才的酒吐干净!”   冷鸷而不用辩驳,引的众人全部看过来。   太后啧啧两声,道了一句“现在的小年轻”,随后便看折子戏去了,倒是一旁的李柔静早已恨得咬牙切齿。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低贱的魏莺莺,能得这般多的宠爱,她李柔静才是正宫皇后,这一切合该是她李柔静的!   李柔静端起酒盏,趁魏莺莺起身回德阳宫的光景,走到了箫晏跟前,柔滑如缎子的手儿挽住了箫晏的胳膊,“皇上,太后娘娘让您选戏呢。”   李柔静见他面色清冷,便有意压低了嗓音儿,做出了一抹别致的娇柔温和,“皇上?”   箫晏斜眼看着身侧的李柔静,微微皱眉随后将她的手拨开,清冷道:“皇后醉了。”   李柔静先是一愣,随后又要抓箫晏的手,却见唐清臣悄悄走了过来,朝着箫晏低低道:“皇上,督察院送了一沓折子来,弹劾林太尉的属下圈占土地,肆意欺凌民女。”   事实上还不止如此,除了突如其来的弹劾外,昭国公府还上奏了林太尉联群结党恣意生事。   刑部和督察院夜访林太尉府,却被拒之门外,想要强进,却被数千家丁包围……   这一出,闹得算是真大了,且选择太后寿辰这天来闹。   箫晏侧目看着李柔静,淡淡道:“昭国公府前日就上奏弹劾林太尉,皇后不知?”   李柔静眼中一慌,随后又凝气屏神,微微摇头,“臣妾不知。”   箫晏冷笑,看着李柔静假装不知的模样,淡淡道:“皇后是益发的厉害了,搅动前朝。”   李柔静紧紧攥着手指,看着箫晏冷着脸转身离去,一张脸瞬间就变得冷沉而阴毒。   ***   就在这时,戏班子的戏也快唱完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些乏陈的老段子,太后年纪毕竟大了,又常年病着,所以跟李柔静交代了几句,便回了慈寿宫。   太后一走,这些命妇也就没了什么兴致,三三两两地寻了理由跟李柔静行礼便也离开了。在众人走了后,李柔静看到从慈寿宫祈福祝祷出来的济慈师太一行人。   李柔静笑着走过去,极为恭敬道:“师太是凡尘之外的人,在慈寿宫祈福祝祷也辛苦了,本宫差人在礼华殿备下了斋饭,请。”   济慈师太和善地点头,“有劳。”   看济慈师太要走,李柔静又道:“听闻师太与魏贵人生母有些交情?”   济慈师太脚步一顿,回转过身来,手指捻动念珠,平和看着李柔静道:“皇后娘娘,想说什么?”   李柔静笑了笑,“魏贵人久德圣宠,可是却无所出,本宫打算和魏贵人,明日一起送师太回临安寺,顺便也求神拜佛,祈福一二。”   济慈师太面无表情地捻动念珠,半晌,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其实很简单,李柔静不过是借着魏莺莺的幌子,想要去临安寺拜佛求神,求的自然是帝王宠爱。   济慈师太一眼便看穿了,只是看穿不揭穿,这便是济慈的修养了。   箫晏在前朝忙着处理圈地和结党的事儿,李柔静跟陈太后说了些要心诚则灵云云的话,便得了太后的旨意,乘马车同魏莺莺一道去送济慈师太回临安寺。   一路是官道,且是皇家女眷出行,御林军早就早早的排查了一番,再者临安寺路途并不远,所以此行照道理来讲没什么危险。   过了官道,绕过重阳节,再过一处偏狭的石桥,不远行四五里地便是临安寺。因皇后李柔静也来了,莺莺则和济慈师太同乘坐一辆马车,为了坐的舒适,马车选用的是极为宽敞的,所以过石桥时,速度就慢了很多。   待李柔静的马车现行通过后,魏莺莺乘坐的马车顺路下了坡儿,待马车行路到了平坦宽阔的草地上时,魏莺莺忽然听到马车的轴承“咔吧”一声,随后整个马车就猛地一晃。她额头差点撞在马车窗上。   刚坐正了身子,忽然听到外面一阵乱糟糟的兵刃相接声。带队的御林军长大声道:“护驾!有刺客!”随后将令牌扔给一旁的暗卫道:“快去,禀告皇上!”   官道一路无事,可是不想进了这草地上,却处处是埋伏,看着是草地实则用了许多铁蒺藜,马车要通行难上加难。   而这时,一群黑衣人中西面冲了过来,手里的弯刀朝着李柔静的马车直接劈了下去。   李柔静吓得脸色苍白,慌乱之余矮下了身子,紧紧扒着车窗,鬼使神差间她抓起茶盘格挡住了那弯刀,“济慈师太和皇上宠妃魏氏皆在后面的马车里!”   那黑衣人一刀刺破了李柔静举起的茶盘,那刀刃却未落在李柔静脖颈上。   李柔静大喊护驾,御林军知道她是皇后,忙大批人马围了上来,可是那些黑衣人却虚晃一刀,一味地朝着后面那辆马车奔去。   御林军长带人要去救魏莺莺和济慈师太,却被李柔静死死拽住,“你放肆!本宫是大梁皇后,若有闪失,你可担负的起!?”   御林军长一怔,随后拔出长剑,朝着李柔静一跪,“众人皆护皇后娘娘,可是魏娘娘无辜!”说完,直接冲着那群黑衣人冲去。   长剑飞刃,黑衣人血溅铠甲,而终究一人之力,李柔静又不许其他御林军相救,还未到魏莺莺马车前,就被黑衣人一弯刀斩下了头颅……   而剩下的黑衣人直接将马车掉头,顺着下坡撸劫了魏莺莺和济慈师太,一路疾驰而去……   李柔静看着御林军长淌了一滴血的铠甲,先是一顿,随后眸底却升腾出一股麻木的快感,如果魏莺莺当真被这帮狂徒贼人杀死了,亦或是被这帮狂徒给脏了……那就再也没人跟她抢箫晏了。   只要魏莺莺死了,箫晏就会爱上自己!一定会的!想到这儿,李柔静心里忽然心头仿佛开了千朵万朵的花,眼泪猛地流了出来,眼底却全是欢喜。哭着笑,笑着哭,最后一丝良知在此刻似乎被折断的干干净净。   下一瞬,她转过身来,朝着护持自己的御林军,故意做戏道:“快去救魏贵人,本宫愿牺牲自己,保住魏贵人。”   御林军狂奔而去,李柔静却转着手指那枚簇新的碧玺戒指,红唇噙着浅浅的笑。   呵……这个时辰了,哪里还能救的回来?!   那日王氏说魏莺莺有鸾凤入命,可惜又有短夭的命数,果然,天意不可违!   果然,只有她李柔静才是大梁的皇后,才是配的上箫晏的唯一的女人!   魏莺莺,你可走好了,可再也不要回来了。 第39章 男人 为什么自己见了他,莫名的就哭了……   外面血腥气被疾风迅速刮得散去了, 马车的桌几上平平稳稳地摆着两盅滇红。魏莺莺皱眉看着身边正在放茶壶的济慈师太。   济慈师太手里捻着念珠,极为平和又清淡道:“许久未见你。”   “所以就劫了我?”魏莺莺语气不善。   济慈听了一笑,将热茶微微推到她跟前, “他说, 你喜欢喝茶,最喜滇红。”   魏莺莺眉头皱的更紧,看她一眼,“他?又是谁?!”   其实, 魏莺莺这一路上觉得是李柔静设计的,故意设计杀害了自己, 而济慈就是帮凶。   可是听济慈的语气,并非如此。   “你见了他,便知道了。”济慈放下佛珠,微微喝了口热茶, 清清淡淡道:“世事无常, 阿弥陀佛。”   魏莺莺脑中一片混乱, 不知道现在这是个怎么样的局势,所以存了个心眼,对济慈道:“母亲和师太有交情, 师太不该如此,我颠沛流离, 受尽了心酸,似乎是花光了毕生的福气, 才遇见了箫晏……”   济慈静静地听着, 半晌却回过头对魏莺莺笑了笑,清清淡淡反问道:“莺莺,你觉得只有你花光了毕生的福气吗?”   魏莺莺还没有反应过来, 便听济慈又道:“他不光是箫晏,还是一国之君,三年一选秀,你以为他当真就能宠爱你一辈子?说到底,还是那个人对你更痴情。”   魏莺莺拧眉,掀开马车帘儿要下车,却被济慈伸手一把拉住,微微一扯就按在了软垫上,不知为何,魏莺莺忽然一阵阵的头昏,眼睛也似乎看不清,甚至都没了力气推济慈,瞪着济慈直接昏厥了过去。   济慈收了笑容,朝着马夫道:“迅速调转车头,往反方向跑,叫李侍带人搭乘新马车继续顺着这条路走。”   “是。”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箫晏是真的在意魏莺莺啊,那么沉稳的一个人竟然在寿辰宴上因为她饮酒,就放下了龙威,当着众人去夺她的酒盏,冷着脸却无限纵容她的淘气。……其实,看到这儿,济慈就知道箫晏不会再选秀了。   而正是这份在意和笃定的爱,济慈才更是决定返回京师,朝着反方向走,绕路去曲靖府。   因为济慈拿捏准了箫晏因为失去挚爱的慌,这种慌下意识就会顺着此方向追,便是沉稳多谋如箫晏。   可是,跳出了凡尘之外的师太,自然能轻易地看透这些。   马车重新掉了头,桌几上的热茶随着掉头洒出来许多,落在桌上,凸凸的亮。   济慈转头看着魏莺莺,温温的掌心落在魏莺莺的眉心,“你母亲极为爱你,临死前唯一的嘱托便是让贫尼护着你。”   天色更暗了些,马车静悄悄地穿过暗仄的小胡同,彻底地转了弯儿,此次转弯,应该是再也回不来了……   魏莺莺醒了,第一句话便是,“你究竟想做什么?!请送我回去!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想知道,请你送我回去!”   而济慈则纹丝不动地捻着佛珠,嘴里缓缓地念着金刚经。   半晌,济慈忽然停住,语气平淡的跟桌上早已泡乏了的茶水一般,“你当真爱上了箫晏?”   魏莺莺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微微带了哭腔儿道:“我想回去,我不能没有他,我害怕……”   济慈师太手里的佛珠一顿,“是了,你全忘了,也不会想别的人为你所做的一切。”   魏莺莺不明白她所说的,只是听到她这一番话,心里莫名的一揪,眼圈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红了。   “忘了,也好。”济慈师太重新捻动念珠,“忘了,兴许能重新开始。你只有属于他,将来那场战事才不会发生,百姓也可安居乐业,你一人可阻一场浩劫,算是你功德无量……”   “你口口声声功德无量,可是我呢?!”魏莺莺眼泪一下掉下来,她经历了如此多的心酸,好不容易有个人爱着护着她,好不容易在黑暗中有了一丝温暖的萤火,她也是一个人为什么就要去不明不白地充当什么阻止浩劫……浩劫又是什么!   战事,又怎么能是她卑弱之躯所能阻止的!?   “这世上的事,素来如此。”济慈慢慢地道,“总有些你想不到的,或者不想承认的……”   “你总要给我说这些。”魏莺莺深吸了口气,“请高抬贵手,放我回去。”   魏莺莺此刻眼中甚至带了一丝祈求,可是突然颈后猛地一记手刀,她眼睛瞪得微圆,可是一下就昏了过去……济慈,当真与母亲有交情吗?   马夫猛拉缰绳,似乎要趁着黑夜赶紧入顺天府,然后进永平府,出了永平府便是一路水路,水路不出一个月,便能到廉州府,想必很快就能到宁王府了。   而车内,魏莺莺昏倒在济慈的怀里,济慈放下佛珠,手微微落在莺莺发心,低低道:“宁王箫翼,阴狠而喜怒无常,而只有你是他的软肋。”   只要宁王箫翼得了魏莺莺,加之他又有十万匈奴铁骑,足以割据一方。而箫晏只需要外封了宁王,便可井水不犯河水,上辈子那场浩劫就可避免……   而宁王箫翼对莺莺的痴情,她是深深知道的。   上辈子能抛了命的为莺莺,这辈子好不容易挽回,自然会呵护一辈子,有箫翼在,任何人伤害不了莺莺。   算起来,这也是最好的。   只是,委屈了莺莺,她的确无辜。   可是,没办法。   对不起魏莺莺。   马车就这么顺着逼仄的小路一路狂奔,天色暗沉变得昼亮,又从昼亮变得暗沉,最后一个旱雷,猛地劈下了一京师的大雨。   大雨倾盆,皇宫的气氛压抑和憋闷,箫晏深吸了口气,突然一手掀翻了满是折子的御案!   邓公公吓得立刻跪在地上,手指微微的发抖。   当时事发,他正在上朝,待匆匆赶到时,那草甸上全是血,他上辈子战死疆场,便是在死那一刻,也未曾有过半分畏惧,可是此刻看到马车上的刀痕,看到那些凌乱的车辙子,他忽然呼吸一滞。   车辙子坑洼里的污血散发着腥气,御林军长就躺在那里,想到那个小人儿的遭遇,心里猛地像是被谁用剑一戳。   李柔静哭着过来想要拉他的袖,却见他木着脸一把将她推开,冷冷地转身朝着御林军道:“封锁京师,务必找到她!”   御林军得令,立刻在草甸子的车辙子上搜寻,京兆尹也开始挨家挨户地搜寻……   李柔静看着箫晏冷峻而无情绪的脸,瞬间就变得胆怯,因为她了解箫晏,深深了解他的每一个表情,他表情其实很细微,即便是愠怒到了极点,在外人跟前都是沉寂和宁静,一如现在。   李柔静哭的抽噎,“臣妾当真是该死,说什么也该拿着自己的命去换魏妹妹的,她那么可怜一个人……”   箫晏听了转身伸手去扶她,她高兴地要抬手回应,却见他戏谑地将手移开,在她耳侧冰冷道:“你的确该死!”   李柔静身子瞬间就僵了,眼泪猛地涌了出来。   箫晏拉住缰绳,大步上马,也不管她,径直带着御林军踏过污血,回了宫。   他被圈地党争的事拖住了脚,无暇顾及后宫诸事,宁王的人来了京师,上辈子他战死疆场就是因为宁王,两辈子的恩怨,说不上心是假的,所以他派出去许多暗卫。   再者魏莺莺回了德阳宫,宫里是没什么危险的,整日让暗卫盯着她,若是被她知道了,就会恼,所以只要他在,暗卫便不会跟着莺莺。只是,他未曾想到李柔静会带着魏莺莺去外出,送济慈……   而后续听御林军回禀的李柔静止住御林军去救魏莺莺,则让他彻底厌恶了这个女人,甚至一瞬间想要捏断她的脖子,废了这个蛇蝎可恶的女人!   只是,废后她就能回来吗?废后这德阳宫就能重新恢复往日的热闹吗?!   就像现在,他独坐在德阳宫的软塌上,看着炕几上扔着的几本诗集,足足一上午……一动未动。   “回皇上,草甸子十里处全部查清,再往前追,追到了马车,却不是魏娘娘的……后续就没了任何踪迹……那些贼人被逼的急了,在逃往山涧的路上滑跌摔了进去……魏娘娘似乎被那些贼人声东击西地劫走了。”暗卫跪在地上,小心地禀告着。   箫晏沉默,大掌落在那几本子诗集上,半晌冷冷地道:“去!朝着反方向严格排查,尤其是永平府的水路方向。”   别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然是想不到这点,可是箫晏是帝王,深谋多智,尽管在她的事儿上他因为在乎而慌乱,而是冷静和多谋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是下意识的反应。   暗卫退下了,德阳宫又恢复了方才的冷寂,缝了一半的里衣还在桌上瘫着,被线吊着的绣花针垂落下来,被窗扉灌进来的风吹得微微的晃……她不在,这德阳宫似乎一瞬间就变得冰冷。   箫晏一瞬觉得,五年前刚重生时的那股阴鸷和黑暗似乎又席卷了过来,憋闷而压抑。   他一定要找回她,一定!   ***   “吃饭,不吃饭你就真垮了。”济慈将一碗白饭推到魏莺莺的手边。   “我不饿,不吃。”魏莺莺伸手不停地抓着胳膊,她在憋闷而委屈到极致时,身上就会莫名的起疹子,莫名的发痒,一抓便是满身的红,这胳膊已经抓的红彤彤一片。   济慈有些无奈,她捻着佛珠,微微叹了口气:“不吃怎么能行呢……”毕竟到宁王府还需要一段时间,天天不吃不喝,能撑得了多久。济慈吩咐人给魏莺莺送了些荤菜过去,斋菜,大抵魏莺莺是不喜欢吃的。   魏莺莺躺在客栈的硬板床上,她其实发现,每次和济慈吃饭的时候,那些黑衣人就会散开,不会往紧处盯着她。   黑衣人都去客栈的角角落落去靠着了,外面热热闹闹的,似乎正是用饭的时候。   她必须要回京师,她不知什么那个人,她也不想知道那个人,她只想跟着箫晏,她只想待在箫晏身边……   魏莺莺起身,走到客房的净室,房间常有黑衣人盯着,可是净房的窗户处也是无人看守,窗子不大,但是可以出去,墙壁外面又堆了些厚厚的茅草,就是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闪失。如今趁着这个功夫,倒是也可以试试。   她其实已经想了好多天了,且一路上就是借着不吃饭的功夫,来做准备,她偷偷拿了小二的衣裳和布帽子,她这幅模样,一出去就会被认出来,乔装出门倒是好招儿。   待小二进来送茶水时,却发现魏莺莺不在房中,而净房的窗子四敞大开。其实魏莺莺已经走了好久了,甚至此刻都已经匿藏的很好。小二告诉了济慈。   济慈面色也微微挂上了些焦急,派黑衣人去四处打探,但是却渺无人烟,整个客栈也被翻了个底朝天。   黑衣人此刻真的是吓得一个个脸刷白,这济慈师太虽然是个出家人,但是行为手段却利落干净,如今那貌美而贵重的小姑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了,自然会被牵扯到,且下场大抵是不好的。   济慈手里捻着佛珠,眉头皱的紧紧的,差黑衣人去查探走水路的船只时,却忽然见黑衣人匆匆赶来,低低道:“师太,宁王的船已经到了渡口,请您将魏氏带过去!”   济慈听了,手里的佛珠猛地一滞,心里一阵阵的发凉。   她差人去继续打探走水路的船只,而自己则深吸一口气朝着渡口去找宁王娶了。   济慈到了渡口,小商贩熙熙攘攘,卖瓜子、炒糖的沿街叫卖,而不远处一只富贵而堂皇的画舫微微驶过来,极为惹眼。沿街的小商贩和行人纷纷看过去,还以为是哪个皇商来了。   济慈将佛珠收进袖中,深吸了一口气,凝望着不远处站在船头上的宁王——箫翼!   箫翼长长的眉微微上扬,眼睛生的极为好看,负手而立的模样夹杂着一股清清淡淡的冷和一抹天生的桀骜。   济慈攥紧了手里的佛珠,上前走去,只见箫翼敛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道:“她呢?”   济慈皱眉,但是神情却低了箫翼半头,“殿下,她跳了客栈的窗……一时没看住。”   果然!她又跑了!   箫翼手里雪白的扇子微微摇动,薄薄的唇微微一勾,“这是自然,她不跑,可就不是魏莺莺了~还是那么有趣。”   济慈未曾回话,半晌道:“到水路查探去了,怕是还要半个时辰。”   箫翼摇着扇子,领边的那一圈淡淡的银线微微闪动着,“带我去她住的客栈!”   等进了客栈,入了客房,箫翼坐在她躺过的榻上,一股淡淡的香,一如前世,熟悉而极致的思念!   箫翼走到净室,看着那扇四敞大开的窗子,还有半截拉扯断了挂着的灰布,淡淡道:“本事渐长,还学会了乔装!”   “乔装……”济慈敛着眉,“倒是没想到,她竟在贫尼眼皮子底下准备了这般多。”   “你之前是刺客,又做过暗探,你当真就瞧不出她的异常?”箫翼转身走到济慈面前,“你是有意放走了她!”箫翼眸子变得极为冷鸷而残暴,语气带着浓烈的寒气,大手直接捏住济慈的脖子,“若非本王急着找她,你此刻便死了,知道吗!?”   济慈被他捏的极疼,胸口极度憋闷,眼睛带着涣散,“她整日不吃不喝,三天才吃了一顿……”   箫翼松开她的脖子,冷冷地盯着窗外,三天吃了一顿,自然走不远,且依照她那性子,出行自然不会求人,她是走不到水路去的,顶多是歇在了一些冷寂又掩人耳目的地方。   箫翼转身出门,临行前扫了济慈一眼。冷寂又掩人耳目的地方,不是寺庙便是废宅。   济慈抚着胸口,缓缓吸了口气,朝着剩下的黑衣人道:“迅速安顿好画舫,想必,很快就来了。”   ***   而穿着小二衣服的魏莺莺,整个人蜷缩在寺庙的角落里。   她半靠着墙,入眼的皆是些流民,而坐在她右侧的是个扎着脏脏丫髻的七八岁小姑娘,眼睛很亮,看着很是机灵。她叫翠珠,原本在永安府的李员外家当丫头,因为不小心打碎了主母的酒盏,被打了十棍就被赶了出来。   翠珠看着魏莺莺,毕竟七八岁左右的淘气年纪,见她腕子上带着的琉璃串子,便不停地问魏莺莺是何处人士,为何流落到此,长得好好看等等……   “姐姐这般好看,为何穿了男人的衣裳?”翠珠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见她侧面的衣裳还被什么刮裂了半块儿,不由又细细地打量她,“可是有人欺负姐姐吗?”   “还真是被欺负了。”魏莺莺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将我从京师劫掠到此处……没个缘由,还总称故人……”   翠珠点点头,她其实听不懂这些,但是却觉得魏莺莺情绪不对,便又拉住了魏莺莺的手儿,“我都喜欢姐姐,想必那人也是喜欢姐姐。”   魏莺莺笑了笑,七八岁的孩子而已,她说什么,翠珠也是听不懂的。   总归相遇便是段缘分,今日且在这儿,歇息一晚上,明日再让着小丫头带路,看看能否搭上回京的车马。   翠珠早就困的恹恹的,靠在魏莺莺的胳膊上睡着了。   只是,绫罗绸缎,软床细榻睡得多了,这般靠着墙睡,整个身子都是僵僵的疼,且到了夜里,这破败寺庙的窗户又漏风,吹得死冷死冷的。   魏莺莺将被压的发麻的胳膊微微调整了下方向,看着熟睡的翠珠,魏莺莺益发地思念宫里那个清俊的男人。她明日就要立刻启程,先当了镯子,搭上个马车,等辗转到了京师就好办了。   只不过脊背太僵了……坐着睡觉实在是累……   魏莺莺将翠珠轻轻放平靠躺在包袱上,她起身看着窗外淡淡的月色,刚叹一口气,却见这破庙里忽然亮起了一盏盏的火把。   火把一跳一跳的,似乎将破庙都照的亮了起来,灰扑扑的佛像也忽然被火把照的清晰。   翠珠翻了身子,魏莺莺却觉得心里一阵发凉,莫名的紧张感和不安。   她踮脚朝着窗户外面看,只见一帮黑衣人点着火把,一个穿着白袍子绣着银边的高大男子桀骜而直接地迎上她的目光,大大方方又像是似笑非笑,薄薄的唇上扬,气势如山又邪气逼人唤道:“魏莺莺!”   话音儿刚落,魏莺莺忽然觉得自己呼吸一滞,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和一种莫名的情绪,甚至眼泪猛地就跌了出来。   这个男人……   就是那日梦里那个挂着笑,对她极为宠溺却又一刀刺进她小腹的男人!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自己见了他,莫名的就哭了…… 第40章 夫君 “今晚,本王来。”   魏莺莺抬手抹掉眼角的泪, 压抑住内心莫名奔涌的情绪。她不认识这个人,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忽然涌上这般多的情绪,可是她又隐隐觉得自己不该跟他再有交集, 应该立刻逃走。   翠珠这时也醒了, 起身拉住她的手,“莺姐姐,这是怎么了?”毕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也未曾见过大场面, 这破庙素来又寂静,从来没这般灯火辉煌的。她垫着脚瞧着外面那些人, 忽然觉得身边的魏莺莺极为不简单。   便是翠珠年纪小,也知道从京师劫持人到永安府,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只是说是故人,倒也不像。   尤其外面那个男人, 眉骨凸出, 眼睛中有种隐藏不住的锋芒, 且夹带着一丝忧郁的戾气,看着莺姐姐时,那双英俊的眸子或明或暗, 似乎蕴含着很深很深的东西。   莺莺看着翠珠眼睛骨碌骨碌的转,心里觉得一阵阵的不好, 其实被主母赶了出来,在这等破庙寄居, 便是再怎么善良还是会带着一份浓烈的自保意识, 这是正常的反应,不能因为聊得投机,就非得让人家给你挖心挖肺的。   而外面的那个男人真的很奇怪!看的她浑身发毛。   魏莺莺深吸一口气, 看着微微松开自己袖子的翠珠,“姐姐不想见外面那个人,也请你保密。”魏莺莺认真看着翠珠,随后从左侧的小破门绕路去了后面。   翠珠见魏莺莺似乎是极为害怕,慌乱而茫然的模样,楚楚可怜。翠珠皱了皱眉,其实她知道往南面走有一个狗洞,直通南桥,南桥往西便是熙熙攘攘的长街,混入长街就不好找了。   魏莺莺看了翠珠一眼,抬腿要往外走,却见翠珠过来,伸手朝她指了指南面的狗洞。   魏莺莺迅速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翠珠的意思。   两人一同矮下身子,外面的人通过隐隐绰绰的窗户破洞,也看不清她们的动向。   翠珠低低道:“莺姐姐,穿过南桥,走水路,到了渡口有去京师的马车。”   火把渐渐的逼近了,整个破庙的正殿被照的益发的亮,随后不结实的木门被随从一脚踹开,随从却全都涌进来,整整齐齐地站成了两排。   翠珠吓得有些脸色发白,手指不住地抖。   而吓得快要不行不行时,忽然听站在外面的男人,淡淡朝着随从道:“她已经逃了,走吧。”   翠珠立刻松了一口气,而魏莺莺听到关门声儿,不由又从狗洞中撤了回来。   魏莺莺微微叹了口气,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他既是知道她逃了,自然会在破庙外围细细搜查,自己退回来,便是最好的选择。   而不想刚退回来,就见宁王负手站立在正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背后是那尊青灰色沾了蜘蛛网的大佛。   魏莺莺见他在这儿,不由睁大了眼睛。   而就在这么一刻,魏莺莺瞬间明白是翠珠背叛了,翠珠指出了她在狗洞,而男人将计就计,引她出来,她回避男人的眼神,慌乱要跑。   而下一刻,男人却疾步过来,大掌直接捏住了她的腕子,不由分说猛地一拉将她直接打横抱起,魏莺莺拧眉推却,“我不认识你!你究竟是谁!你是疯了吗,为什么偏要这般追着我……我跟你没有仇!”   箫翼面色冷沉,大掌箍住她的纤腰,微微用力往怀里一带,而她就如困兽一般被箍的不能动弹分毫,随后,箫翼面色清冷,直接将她一路抱出了破庙,抱进了画舫。   画舫微动,白色的纱幔被东风吹起。   魏莺莺紧紧皱着眉,觉得自己心里一股莫名的憋闷,腕子上也急的出了红疹子。翠珠的背叛,她不能怨恨,人人都是会为自己打算的,可是她心里又莫名的卡着……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和憋气。   “你倒是本事渐长,还学会了乔装。”箫翼将她逼在画舫的廊柱上,大手捏着她细细的下巴,盯了半晌却又笑道:“一早准备了你爱吃的枣泥糕。”他身上有股清淡的薄荷香,夹杂着男性特有的热气,魏莺莺皱眉微微的闪避。   “你为什么劫持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魏莺莺抬手拨开他滚烫的大掌。   他也不回答,就逼着她,逼着她抬头看他,待迎上她微微躲闪的目光,箫翼又勾唇一笑,大掌径直圈住她的腰身,猛地往怀里一带,薄唇贴在她耳侧,低低道:“魏莺莺,本王好想你!”   魏莺莺挣扎推他的手臂,可是他的手臂像是烙红的铁钳子,越是挣脱却是箍的紧,似乎要将她完完全全地箍到身子里去一般。   “你不记得本王,好!”箫翼松开她,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道:“本王是宁王,箫翼!你的夫君!”   魏莺莺冷笑,往后退了退,深吸一口气道:“我是当朝魏贵人,你放肆!”   箫翼勾勾唇,英俊的眉眼里全是戏谑和嘲笑,“箫晏?手下败将而已。”说完,用力一把将她带进了怀里,随后将她抱到了圆桌前,倒了一盏温热的水,将一些松软的点心堵在了她的唇,语气带着严厉:“三天吃一顿饭,你不要命了吗!你身子会垮掉,你知不知道?”   一路奔波,心里又郁气愤懑,堵得不饿。可是今天这般奔波,胃里的确饿的翻腾的难受,而他送到嘴边的点心,带着微微的甜,甚至甜的有些发了腻,只是魏莺莺却伸手推开了那块点心,“宁王殿下,我是皇妃,是箫晏的妃嫔,我也不认识你,你说是我夫君,可是我从未见过你!请你高抬贵手,放我走吧。”   箫翼捏着她的下巴,柔腻和雪\'白,一如前世的温腻柔软。他先是用力一捏,随后又重重叹了口气,将热水直接递到她唇边,“你不记得了,不过也无事,那本王来告诉你。你前世是本王的正妃,是本王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   魏莺莺眼中带着七分薄怒,却见他勾唇一笑,极为好看的眼睛笑的弯弯的,“就这样说吧,箫晏那等兵力打不了本王,而失了你,朝廷也会说暴毙,本王不管你之前嫁了谁,还是与谁发生了什么,本王都不计较!魏莺莺,本王等了你两辈子,什么样的你,本王都爱!”   魏莺莺听不得他这些话,只是摇头,坚持道:“宁王殿下,请放我回去。”   箫翼冷冷笑了一声,眼中带着冷漠和痞气甚至更夹带了莫名的邪气,“你倒是心上极度重视他,只是箫晏光是圈地结党就搅得心神不宁,更何况河南大旱,流民遍地,你觉得他有功夫顾念着你?”   魏莺莺拧眉,而箫翼却又笑了,将枣泥糕推到她跟前,挑挑眉道:“你吃不吃?!不吃,本王就亲自喂你!”   魏莺莺见他逼过来,尽管心里排斥,但是还是自己拿了另外一块,小口小口的吃着。有些东西盛着,胃里也微微舒服了些,魏莺莺想要起身离他远一些,却被他捏住了腕子,随后将她翻身压在了榻上,潋滟的桃花眼中带了挂了一丝笑意,“魏莺莺,本王终于找到你了!”   魏莺莺拧眉,没好气地推他道:“王爷请自重!我是帝王妃!”   她意思很明白,她不喜欢他,即便是有什么前世,她也不记得了,她很明确的表明了这个意思。但是箫翼却丝毫不在意,就重重地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你要不要听之前的事?”   “我不要听,请放我回去!”   箫翼大手拂过她的眉眼,阴鸷道:“放你回去?你知不知道当年本王为了你屠了孙氏满门!”   “求求你,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便重新认识……重新认识,也好。”箫翼语气微微缓和,半晌有道:“待回了王府,本王慢慢给你讲我们的事,所以你最好莫要再重复送你回去和找箫晏,本王耐性是有限的。”   魏莺莺听到他这句话,顿时觉得云遮雾绕,而下一刻箫翼忽然捏着她的下巴与他对视,冷鸷而带着星星点点的偏激道:“不然,本王会带兵长驱北上,摘了他箫晏的人头,左右上辈子,本王也摘过了。”   魏莺莺瞪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愠怒。   箫翼却是勾唇一笑,眉眼中带着邪气,“你真是生气都好看,魏莺莺!”   宁王府,茜纱宫灯一盏盏的随风摇曳。   魏莺莺来到云南已经有三天了,但是离开京师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尽管是走的最快的水路,算起来也近两个月了。她本就身子弱,肠胃又水土不服的,脸上唇角也起皮儿,足足折腾了七天才渐渐的有些适应。   济慈也住在了宁王府,且时常会过来看她,只是魏莺莺不理她,而她也是淡淡的受了,没有说旁的,但是每天早晨都会来看看她,似乎是看看她的情绪,也似乎是怕她再次跑了。   魏莺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垂柳,脑中思绪翻飞。   房内收拾的很干净,屋子东面摆了一架七弦琴,北面是一个梨花木的书架,上面摆着些极为稀罕的食谱。而屋外却是密密麻麻的护卫和宁王的卫兵,天气很晒,晒得他们也微微有些发蔫。   济慈捻着佛珠进门,看到她站在书架旁发呆,便道:“殿下说你喜欢煮菜,这些食谱都是奇珍,是殿下费了心思寻来的。”   魏莺莺没有回应,只是冷冰冰地看着窗外。   济慈盗了一盏热茶,朝着她道:“其实,他并不知道老贼顺王会偷梁换柱……误伤你之后,殿下差人走遍大江南北为你寻医问道,甚至应下那匈奴巫医……为了你,他连克数城,满身的伤,脊背上也全是箭锉……其实他心上眼里都是你。”   魏莺莺身子一僵,但是依旧沉默。   “……那巫医说能让你重生,而条件是攻克大梁,以大梁江山做交换,他一个不信神佛的人,竟然应了。”济慈继续道:“行兵打仗不是想象中那般容易,是一路硝烟一路的血腥,他也不是个铁人,也是拿命来拼。他误伤你,心中的悔恨和内疚,你是永远不知道的,而他也向来不对你解释。”   济慈说完,便捻了捻佛珠,“你是全不记得了……心上也是有了旁人。”   魏莺莺没有回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一脸,眼睛上瞬间爬上了许许多多的红血丝。   可是呼吸之间,她又心中极为清明,她看到食谱那刻,脑中心上想到是箫晏喜欢吃的菜,是箫晏环着她,宠溺她的模样。   她还是必须要回京师,她不能再拖了,已经两个月了,抛却名节问题,她此刻才明白,自己对箫晏的不单纯是依赖,而是一种极致的思念,思念他的每一寸日常。   第二日,她醒了,心头满满的堵,枕头上也是哭过的痕迹,而箫翼也刚忙完兵事回来。   他进门,丫鬟们端着热水和帕子进门,待将水和香胰子摆放好后,最后一个丫鬟将帕子交给魏莺莺,之后便关门出去了。   魏莺莺皱眉看着手里的帕子,而箫翼则脱去了铠甲,隐约一眼,似乎是肩上受了伤正在流血。   其实,上辈子的魏莺莺早已习惯了箫翼练兵回来后带的一身身的伤,总是会安安静静地替他擦伤口,涂抹药膏。   箫翼用兵入神,但是练兵却也极为折腾的,不光折腾将士,他自己也是往死里去练,所以经常挂伤。   魏莺莺看着他直接用水往伤口上浇,便皱眉垂眸绕过了月门,没有什么话,而是将帕子打湿了递给他。   他挑挑眉,也不接帕子,而是将受伤的肩靠近她的手。   一抹淡淡的薄荷香混杂着血腥气,一抹似有若无的感觉猛地涌上心头,她不记得他,但是手却不由自主地拿起帕子微微地擦着血迹,熟悉又陌生。   魏莺莺擦了两下,手却猛地停下来,而下一刻发心上方却传来低低却又邪气的声音。   “今晚,本王来。”   魏莺莺拧眉,手里的帕子一紧,她很明白他的意思,她初次来这儿,他便提了这个问题,可是激的她直接病了。   如今,他又提,且是那种不容拒绝的坚持。   箫翼勾勾唇,两边的小括号似笑非笑,眉眼中带着一抹别致的邪气,随后伸手夺过她手里的帕子,“你怕什么,我们前世做过很多次,每晚都会做。”   声音清清淡淡,却无尽的认真和笃定,他说的是个事实。   只可惜,她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魏莺莺!   “王爷,我是帝王妃,是魏贵人,是箫晏的女人,你这般便是乱了人’伦,你这又是何必!”魏莺莺第一次主动抬眼看着他,眼中满满的坚定拒绝。   而这句话,让箫翼脸上的笑瞬间凝滞,甚至犯了青黑愠怒!   贵人?呵,他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正妃,去给那个手下败将做贵人,低到不能再低的位分!他的女人,要心甘情愿地去给别人当卑贱的贵人?!   还乱‘伦?乱的他娘的谁的伦!魏莺莺本就是他箫翼的女人!   箫翼面色冷沉,大手直接将魏莺莺重重往怀里一拉,肩膀上刚刚凝固的伤口又迸出猩红,“你要天上月,本王都给你去摘,你做他的贵人?!你凭什么!他又算什么!”   他这种居高临下又强人所难的态度和语气,让魏莺莺不由伸手重重捏了他的伤口一记。   他闷哼一声,死死地盯着她的眼,薄唇直接落在她耳珠上,哑着嗓子魅惑道:“乱’伦?我们之前在榻上倒是从未做过这等角色,不如现在试试?” 第41章 大婚 前世,本王并非有意伤你…………   看到他浑身紧绷和眼底的坚实炙热, 魏莺莺忽然吓得脸都白了,小手捏住了发髻上的银簪子。   他要真玩真的,她就用簪子刺了……   而上面压着的男人看到她讪讪地去触碰银簪子, 满眼的惊恐和不信任地看着他, 便笑着抬手敲了敲她的头,眉峰微微一挑,“呵~逗你的,怕什么!”   看到她吓得这幅惊恐和不安的模样, 脑中一瞬间就浮现出了前世他与她的那些过往。   上辈子的他偏执而无情,宫里都说他是子凭母贵才封了宁王, 实则德妃并非他生母,他在宫中也从未得到一丝一毫的关爱。   他生母并非宫嫔,而是伺候德妃起居的宫婢,先帝醉酒惹出了这桩荒唐……而生母生下他后就忽然暴毙, 德妃到先帝跟前大哭一场, 说的情真意切, 顺利让先帝将他过继到了德妃名下。   一直以来,他被德妃当成争宠的工具,甚至七岁就被德妃长兄带着去了疆场, 德妃长兄粗莽而恶毒,曾将他推进了有狼的山洞里……疆场拼杀, 每日每日身上没个好的地方,也从来没人对他好过, 渐渐地他成了百毒不侵、狠辣而阴鸷的宁王!   后来, 德妃兄长作乱,将他作为人质威胁先帝,可是先帝哪会在意他, 他又不是太子箫晏,他不过是个宫婢之子,还是醉酒荒唐而生下的……   即便他带五万兵马就击退了匈奴,即便他被战‘戟穿了胸,死里逃生,但是先帝是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他向来都活得像一颗棋子,用来谋算的棋子。   先帝知道德妃兄长拿他做人质后,直接反应就是弃了他,没有半分怜悯和父子之情。   德妃兄长算计失败后,在凉州城大肆烧杀抢劫,无恶不作,最后一刀砍了他的双膝,将他弃在满是狼群的荒野……   那时的他满身是血,腿因被砍得极重,站不起来,周遭都是血腥气,天色暗沉,狼群绿油油的眼睛泛着光。他从一旁的尸身上拔出长剑,猛地站了起来,双膝血像是破了的水管,血珠子猛地打湿了外衣。   他箫翼,便是死也要战死!而不是被咬死!   而就在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而奄奄一息时,魏莺莺来了,和气地将他扶着坐下,吩咐随从以烟花横’射和一簇簇的火把,吓跑了狼群……   后来,她小心地为他包扎伤口,又将他带回府邸,那时她父亲还不是兵部侍郎,而是庆阳府尹,那时她似乎在府里并不受宠,她将他带回去,整个后宅的妾室对她冷嘲热讽。   她似乎也不在意,而是请了郎中来,看到郎中掀开他猩红的骇人的伤口,一下就哭了。   他当时就笑了,被砍的是他,疼得钻心的也是他,她又哭个什么劲儿!   后来,也不知是先帝起了恻隐之心还是顶不住朝臣言官的直谏,竟然派了人来四处寻他,不过寻他也是在四个月后,在魏莺莺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四个月后。   而四个月后,匈奴进犯大梁,从大同府和肃州卫,先帝心慌害怕,待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披挂带帅去驻守肃州卫。   为什么是肃州卫呢,因为肃州卫不仅需要抵住匈奴还需要抗击契丹,每时每刻都有牺牲的危险,先帝舍不得让箫晏去,而其他朝臣又不中用,所以先帝指明他去。   可是,自始至终先帝没有问他一句,腿怎么样了?   一句都未曾问,倒是那个庆阳府尹家的小姑娘魏莺莺哭的红了眼珠,死死抓着他的袖……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直接带兵去了肃州卫,原因很简单,他这条命也只有她在意,他原本就是无心的,便是大梁亡了,也无所谓,可是他心里忽然有了这么个小姑娘,他必须要挂帅,且必须要打赢。   只有这样,他才会成为彻彻底底手握兵权的宁王,成为那个能护住那个小姑娘的男人。   半年后,他从肃州卫大胜归来,震惊了整个大梁,就连先帝也霍地睁开眼,他从来不想到一个宫婢生的儿子,竟然这般厉害,竟然能在半年内击退匈奴和契丹,甚至连克地方七座城池!   一瞬间,好像所有的人都来了,宾客喧天,贺声阵阵,就连眼高于顶的林太尉都领着女儿来了,一个个的,都似乎敬重爱惜极了他。   那些京师的千金贵女也含羞带怯地看着他,暗送秋波地请他过去对弈,熙熙攘攘地,可是他却一句也听不见,他找的压根不是这些。   他冷冷地根本不回应那些贵女千金,而是朝着角落里那个正偷着喝酒的小姑娘走去,在她头顶低声道:“就这般好喝?连看本王都不看?”   魏莺莺带着酒醉的红晕抬头,她自然是看到他了,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而是手握兵权,春风得意的天之骄子宁王。   “这酒很好喝,放了梅子,酸中回甘。”魏莺莺笑着朝他递了过去,“你尝尝?”   箫翼看着她递过来的酒,还有不用王爷殿下,而是用你我,便笑着揉了揉她的发心,“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魏莺莺被他拉进假山处的黑暗里,将贴在她下巴上的发丝儿拨开,随后低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好一会儿,道:“我请父皇赐婚了,魏莺莺!”   魏莺莺眼神闪躲,以前倒是身世可匹配,可是现在他是手握兵权,又春风得意的宁王,而她也看到了林太尉带着女儿来了,论起日后的前程,娶林太尉的女儿为正妃是最合适的。   魏莺莺看着箫翼,半晌道:“林太尉的女儿,似乎很好……”   “她好不好,关本王何事。”箫翼认真看着魏莺莺,随后一把将她圈进怀里沉声道,“本王自始至终要的就是你!”   这句是他的真心话——他冷鸷而残暴,是个没有感情的人,谁的生命都是草芥,包括他自己的,可是自打上次被砍了双膝,与她朝夕相伴四月,他死了的内心仿佛是又活了,只为她一个人,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她红了脸要躲,可是又被他逼在了假山之上,凉薄的唇带着灼灼,落在她耳侧、下巴、脖颈……   再后来,便是大婚,他与她的大婚时极为热闹喧嚣的,云南府满城的百姓沿街迎花轿,喜糖和喜饼足足洒了千余箱。   而喧嚣散去,他踏进新房,桌上两只龙凤喜烛静静地燃烧着,而那个小姑娘却困的靠在床柱子上睡着了,入眼的红嫁衣,盖头捏在手里,发髻上的金钗被压得扁圆。   他向来不爱笑,可是看到她这幅娇憨而秀雅的模样,便笑了,他大掌捏着她的下巴,而她下意识就醒了,似乎有些慌张,一抬头险些撞到他,待见他深深而笃定的模样,又红着脸儿道:“喜婆子说你要子时才能来……我困了。”   箫翼收回大掌,淡淡应了一声,将她抱进了净房,沉沉而又笃定道:“魏莺莺,从今天起你是我箫翼的妻,生生世世,我都爱你。”   之前,魏莺莺觉得也没什么,只是照顾他的伤,可是现在他成了她名正言顺的丈夫,还说着热辣辣的话,不由让她觉得有些促狭和羞赫,想要找个老鼠洞躲起来。   她挣脱想要下来,又低低道:“外面丫头们都在呢……”   刚大婚,他就抱着她去洗澡,而外间都是婆子丫头,若是嘴碎的,私下里嚼舌根子……   箫翼面无表情,俯首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正经道:“你我是夫妻,一起洗澡一起做,不是正常?”   这话一出,魏莺莺的脸算是真红的滴了血……   正局促的不行不行时,男人却又笑了,将她放下来,“叫丫头进来伺候你便是,吓得你!”   说完,便去了另一侧的净房,而没过片刻功夫,丫头们就进来了。   她毕竟还是大着妆,满头的金钗步摇,发髻又是梳的高髻,脸儿上也涂着脂粉,待卸完妆,沐浴的干净后,丫鬟低低道:“喜婆子刚塞了本春‘宫来,您要不要看看……”   毕竟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而宁王也常年征战在外,压根心思不在女人身上,如今突然有了个喜欢的,说起来又是个武将……总归有些不会和不知道轻重的缘故在,所以喜婆子才塞给了丫鬟这本子春\'宫。   魏莺莺面色涨的通红,像是有针扎一般,而小丫鬟也是不好意思,就这样尴尬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丫鬟们退下,直到她掀开床榻的锦帘。   桌上的龙凤喜烛还烧着,火苗子一跳一跳的,“啪”的一声爆了个灯花,魏莺莺抿唇看着躺在床榻外侧的男人,坚实而健壮的胸膛被里衣半隐着。   魏莺莺深吸一口气,她是该睡里头,可是他又偏生躺在外侧,她直接迈过他身子去,又不好……左想右想,她决定去龙凤喜烛的椅子旁坐一会儿。   而她轻手轻脚准备转身时,却被他一下拉住,还未来得及回神就被他重重压在了榻上。   魏莺莺讪讪地看他,他一双极为好看挂着邪气的眉眼似乎蕴着红,喉结微微一动,大手顺着她的颈侧微微移动。   两人目光交缠,气氛暧昧,魏莺莺想要起身,却被他压得实实的,动也动不得。   “殿下,我疼……”魏莺莺小声道,“被子下似乎有桂圆,硌的很疼,你且松松。”   白皙的脸儿,乌腻的长发落在大红的锦被上,软软的手腕子上镯子横斜,温软如玉便是如此,碰到哪儿都惹得一片坚实火热。箫翼常年疆场拼杀,体力是一等一的好,血气方刚,且身下的又是心尖儿上的,说没点儿冲动,怎么可能。   “好。”他将她抱起,随后一把扯掉锦被,随后掐着她的腕子又重重压了过来,呼吸声渐渐的失了方寸,“哧”地一声,鲜艳的里衣就被撕了……帷帐缠着跌落在地上的红锦被,流苏剧烈的颤着……   一声声软软的哭音儿,最后变得哑了……外面的丫鬟一个个红着脸,往房里送了多次水。   其实喜婆子不该把春’宫给魏莺莺,而是该给箫翼,给她有什么用,她承受不住,他又迷离地失了理智,本就该提前给他看,让他明白方寸的!   不过,男人就是这样,跟自己喜欢的人,便是怜惜也会克制失准。   箫翼敛眉,前世的回忆戛然而断,他微微攥起手掌,随后定定地看着身下的小姑娘,沉默片刻,又低头亲了她的眉心,低声道:“前世,本王并非有意伤你……”说完,又叹了口气,“对不起,魏莺莺!”   魏莺莺攥紧了手里的银簪子,鼻尖皆是他身上的味道,突然道:“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第42章 味道 箫晏竟也如此珍视她,竟为了她御……   魏莺莺攥紧了手里的银簪子, 鼻尖皆是他身上的味道,突然道:“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什么时候都不会放你走。”箫翼起身,定定地看着魏莺莺道:“莺莺, 你是我的女人, 不要总是提旁的人。”   不要提旁的人,原本她就是他的。   魏莺莺起身,看着跟前窗外微微晃动的柳枝,她最近这些日子听了许多他与自己, 亦或者更准确说是与前世的自己那些事儿,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第一眼见他就哭了……   只是, 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是了了梦见过几次,梦见过他笑着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小腹……或许,他对前世的自己有爱, 可是现在来看, 那些事儿真的已经过去了。   “殿下, 我不记得那些了,便是曾经的确有过,但是那毕竟是往事。”魏莺莺看向箫翼, 语气清清淡淡。   “我煎熬了两辈子,凭什么是往事!”箫翼大步过来, 猛地捏住了她的腕子,言语低沉带了一抹浓重的愠怒, “魏莺莺, 救我的是你,弃我的也是你,既是这个结果, 你当初救我做什么!”他一字一句都似乎夹带着阴沉,大手的力气很重。魏莺莺不经意地一眼,看到他那双带着戾气的眼底分明是蕴着浓烈的深情。   魏莺莺细细的眉似乎有些触动,她微微反手握住了他的腕子,认真道:“对不起,只是我当真已经不记得,且你现在是宁王,而我是皇妃,便是前世有,我们此刻也已经回不去了,你是天之骄子,自然有良缘匹配,我不值得你如此。”   箫翼不由分说紧攥住她的手,沉沉道:“莺莺,我只要你!自始至终,都是你!”   魏莺莺听了,眼睛一下就红了,眉间有些微微的抖动觉得胸口里也闷闷的,眼泪一下顺着下睫毛跌了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成这般,但是仿佛梦里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么一瞬间哭的干干净净。   箫翼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她,良久道:“莺莺,安心待在我身边。”   魏莺莺眼泪止不住,也没了什么矜持和面子,直接用袖子抹掉了眼角的泪,迎上他的眼睛,“我爱的是箫晏,我经历了太多的心酸和苦楚,我从来没有那么依赖过一个人……我离不开他。”   虽然,她不否认与箫翼上辈子可能有过什么,现在她也觉得箫翼可怜,可是她喜欢箫晏这件事,这辈子不会再变。   箫翼敛眉看着哭的抽抽噎噎的小姑娘,脑中猛地涌出了上辈子她无限依赖自己的场景。   那是大婚后的事儿了,他睡眠极为浅,甚至在军营里多年的拼杀和遭人设计,他有了一些夜行动物的睡眠特性,微微有动静就会醒过来。   天还未亮,窗户便渐渐有了些白,他睁开眼,侧目看了看自己近乎僵了一晚上的胳膊。他一个无心的人,竟因为她赖在自己胳膊上,就当真一晚上没敢动。   倒真是一物降一物了。他其实知道,她有时会淘气,尤其是在他跟前时,每次从净房出来,每次擦干净后,她就会跟一只蚕蛹一般,故意一拱一拱地往他的锦被里钻,故意去靠近他,还撒娇地说冷。   但是,她又是个极度会磨人的,磨得他心里再也容下旁的。   再后来,大梁第一清廉县令被昌邑王杖杀,惹得群情激愤,昌邑王却并不害怕,认为自己是箫晏的皇叔,且箫晏不会轻举妄动地为了个县令对自己动手,毕竟他箫晏当时还是个太子,若要牢牢坐上皇位,还需要他的几个亲兄弟的支持。   但是没想到箫晏竟然当真为了那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县令对自己下了手,昌邑王当真是慌了,狗急跳墙地去找驻守在朵甘思宣慰司的寿王,甚至找到了自己,试图谋反篡位。   昌邑王那等蠢顿的货色,那点半瓶子不满的智商,竟然还要篡位。他倒是不急于应他,最后拖得昌邑王当真是急了,暗夜给自己送了兵符,甚至勾结周贵妃,里应外合地引了匈奴来犯大梁。   当时他浑水摸鱼,待匈奴引兵进犯大梁时,先帝连发八道圣旨请他援兵相救,他对这些人是没有任何感情的,也可以说他对他们可以赶尽杀绝。而先帝那个废物,为了保命,竟然自断了箫晏的兵马粮草……不过箫晏也是个硬骨头,战死疆场,毫无怯意。   他在外面谋事,而府邸那个小姑娘就整日整日地坐在台阶上等着他,手里拿着一只小小的玉质日晷,精准地对着日光,拿捏着一寸一毫的时间。   她说若再迟到,就与他和离。   当然他到了的时候,早已是晚上,他垂首看着满是恼意的小姑娘,淡淡一笑,夺过她手中的玉质日晷,将上面的银柱往东侧直接掰了过去,对着日光落下的光影,正好是正午。   恼了脸的小姑娘朝着他上上下下打量,随后又伸胳膊肘重重戳了他的小腹一记。   他朗声舒和一笑,将她抱在怀里,调侃道:“好了,别跟本王置气了。瞧这日晷才刚刚正午,说起来本王还是来早了一刻钟,不过本王宽和,王妃无需找补给本王一刻钟!”   “耍无赖……”魏莺莺睨了男人一眼,赶苍蝇似的挥手,“快快走开,净是骗人!”   只是嘴里驱赶着,人却已经笑了。   其实,上辈子的她是极为好哄的,直到后来,他为了得匈奴的十万铁骑,与匈奴汗王的独生女休屠慧在客栈商议条件,不想休屠慧竟然主动垫脚,去亲吻自己。   而这一记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却恰好被魏莺莺看到,他百口莫辩,看到休屠慧狡黠的目光,他知道是休屠慧故意引了她来……赴这趟约。   看到小姑娘眼中的伤心与震惊,他心里像是猛地被谁捅了一刀,但是为了得匈奴十万铁骑,他没有追出去,而是与休屠慧饮完了那场酒。   后来,他带了十万匈奴铁骑,二十万亲自训练的大军,包围了整个京师,没有半天,先帝就写了传位的诏书,并且自缢在了宫墙外。   他站在红墙上,看着入眼的江山,满心想的就是许那小姑娘一个皇后。   只是他没想,顺王竟然半路劫持了她,并且在山涧溪谷处以她的性命做威胁。   他站在两人的对面,睥睨着顺王,尽管怒火中烧,但是面色依旧冷静,因为只有够冷绝,才不会被人拿捏住软肋。   这是他的生存规则,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小姑娘竟伤心决绝地直接冲到了他的匕首上……   那一刻他彻底的崩溃了,一双眼睛瞬间红血丝泛上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手里……就这么一刻,他怒极悲极反笑,笑自己的愚蠢!   他没有给她解释休屠慧那件事儿的始末,他素来不喜欢解释,只想着到时许她皇后之位,荣宠一生……而她却是连命都不要了……   她死了,仿佛他生命中最后一丝萤火也随着她死而灭了,无尽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皇位江山都成了累赘,所以他一个不信神佛的人信了匈奴巫医的话,并且以江山为赌,换她一命,并拼了命的攻克契丹……   只是不想,这一世,很多东西都变了,甚至前世一些未曾发生过的……他一直想提前安顿好一切,再去找她,不想今生她父亲卷入了蓝氏案……一桩桩,全都变了……   他是太过自信……自信的甚至有些主观……以至于迟了。   箫翼深吸一口气,看着现在哭成了一团的魏莺莺,哑着声问她:“你就那么喜欢箫晏?”   过了很久,她起身,从未下跪过的她,猛地跪在了他脚下,“对不起,我喜欢箫晏,我是再也离不开他了。”   听到这话,箫翼身子一晃,薄唇微微的发抖。   她竟为了回去,跪在他脚下,而这一跪似乎把他最后一丝执念都给跪断了。   “挺好的。”箫翼捏住她的腕子,一把将她拽起来,“但是,本王不会放你走,永远不会!”   魏莺莺方才那一跪心里的自尊就彻底的碎了,而他却说出了永远不会放她走的话,整个人瞬间就变得精疲力尽,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头也忽然变得很疼,且是那等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的疼,疼的有些眩晕,也有些反胃。   “你真是个流氓!”魏莺莺伸手去锤他,却被他大手箍在怀里,但是他明显已经看到她似乎脸色变得很差,忙大声道:“宣济慈来!”   他将魏莺莺重新抱回榻上,“你身子素来不好,寻常郎中也不顶用,济慈实则是鬼医传人,你放心,不管什么病,她总是会有办法的。”   之前,匈奴那个巫医就说过,便是有幸换回一条命,也可能落下旁的病,或者有短夭的命数。   他一直忌惮着,如今见她脸色不对,瞬间就慌了。   魏莺莺缓缓闭上眼,也不回应他。也没过片刻光景,济慈就来了,将手搭在魏莺莺的腕子上,细细的诊,诊的很慢,魏莺莺头疼的厉害,也昏昏沉沉的,胃里也有些翻腾的想呕酸水儿……   而下一刻,济慈搭在魏莺莺腕子上手,开始微微低发抖,嘴唇也抖得厉害,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朝着箫翼道:“魏……她有了身孕,已经两个多月了……”   箫翼听到这儿,身子一僵,心头像是忽然有旁的猛地涌上来,重重堵在心头,很酸涩又很复杂,好半晌,道:“两个多月了?”   “根据脉象的确如此……孕反应也是……”   魏莺莺……居然有了箫晏的孩子……不只是单纯的喜欢,两个人有了骨血!   魏莺莺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其实她最近总是吃不下饭,沐浴时也有反胃堵得慌的反应,她以为是被圈禁着,心情憋闷才会如此……只是,不想她竟有了箫晏的孩子了。   而算起日子来,应该是太后送了红珊瑚那次,他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她还以为他喝了假酒……而遭了宁王劫持这一遭,她算是明白了箫晏那日的心情。   说到底,箫晏,也是怕失去她啊!   现在,她的确对箫翼也有些旁的莫名的情绪,也有几分可怜箫翼,但是她心里很清楚,她其实对箫晏更信赖更依恋,在箫晏跟前,她更有种倦鸟归林的家的感觉,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都是一样的谋算人心,又有何区别。”箫翼目光带着淡淡的冷漠,语气也清冷,“他是更心怀天下一些么?”   魏莺莺起身,想要再说那句重复了无数遍的“放她回去”,可是还未起身,就觉得鼻尖一阵淡淡的香,随后整个身子一下又软了回去,“箫翼!你……”   他当真是个流氓,当真是喜怒无常,当真是不可理喻!尽然迷昏了她……   箫翼抱住她险些软跌在榻上的身子,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没有什么仁义道德,他向来是没心的。她不爱他,也无妨,只要时日长,总归还是有个办法的。至于她的孩子……说实话,他不敢动,因为他知道她的性情,他不想再失去她了,所以,就且留着吧,毕竟是她的孩子。   济慈见他抱着魏莺莺往内房走,忙道:“京师异动,皇上似乎要御驾亲征……”   箫翼脚步一顿,半晌勾了勾唇角,“本王倒是没想到箫晏竟也如此珍视她,竟为了她御驾亲征,这就有趣多了,说起来,好久没有这般有趣了!”   “王爷,不如……”济慈话未说完,就被箫翼打断了。   “只是,箫晏怕早已不是上辈子那个箫晏,现在的他也厉害的很,是个对手,不可小觑,你去调动铁骑。”箫翼严肃一句,便抱着魏莺莺进去了。   济慈应了一声,忙出去了。 第43章 怀孕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京师, 雾雨朦胧,巍峨皇城有人似乎被这雾雨淋的有些微微的沉寂和憋闷。   唐清臣再次来了御书房,因为这次面对的敌人不是寻常人, 而是宁王, 讨伐宁王震动实在太大,于公于私他都要来。   等到他进了御书房,邓公公上了新茶,唐清臣看着益发冷肃的箫晏, 道:“皇上,济慈是宁王的人, 此事与宁王是脱不了干系的。”   但是从宁王的动作来看,并没有谋逆的意象,而是单纯的要魏莺莺这个人。并且,宁王的态度很明显, 只要得到魏莺莺, 江山社稷, 他分毫不取。   而以他多年经纬攻略来看,为了个女人去御驾亲征不值得。   当前宁王手中有匈奴十万铁骑,且在云南又自拥兵, 现在讨伐宁王,吃多大亏, 便是不用脑袋想都知道。   箫晏合上折子,一双清冷的眸子看着唐清臣, 其实唐清臣说的没有错, 且半点错都没有,现在不是讨伐宁王的最佳时机,且经历了上辈子, 他更知道掌握战机的重要性。   若是之前,他定然不会这样办,也不会提出御驾亲征,毕竟天下苍生尽在手中,可是他若当真按兵不动,那个小姑娘会遭什么罪……   箫晏很清楚,他若不整兵不讨伐,那个爱哭的小姑娘当真是会心寒,当真会以为她自己是颗无所厚非的棋子,甚至会绝望……   他从来没想江山美人这道选择题会横在他面前,他自幼接受的是帝学,自幼最看不上的就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可是这道选择题如今就是明晃晃地摆在他眼前……   箫晏负手站在窗前,看着下的迷迷离离的雾雨,还有被雨沾湿的垂柳。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箫晏微微皱眉,朝着唐清臣道:“兵马粮草若是备齐了,就着礼部对外发布,说朕御驾亲征讨伐谋逆臣宁王,不要提莺莺,若是朕有闪失,传位皇弟淮王箫牧!”   唐清臣听到这儿,瞬间就跪下了,他眼中的皇上向来心怀天下苍生,冷峻而多智,如今竟做出此等决定,前阵子让自己整兵,原以为就是威慑宁王,不想皇上他连后事都已经打算好了……   若有不测,传位淮王箫牧……   唐清臣深吸一口气,“皇上,万万不可,御驾亲征绝非儿戏,您若当真有闪失……”   话还未说完,就见箫晏转过身来,清冷道:“朕意已决。”   唐清臣接下来的话,全部都咽下去了,因为他了解箫晏,只要认准了,就绝对不会再有转圜。   就在这时,皇后李柔静端着参汤来了御书房,也不说话,就站在门外静静的等。   唐清臣一眼就看出了箫晏对李皇后的厌恶和烦弃,这种情绪之前他是从未见过的。   且皇上思虑周全,为人处世总是妥帖的,尽管不能说是温柔,可是将李皇后直接弃在京郊草甸上不顾,这事儿是从未有过的,极为不对劲。   唐清臣睨了一眼外面站着的李皇后,随后朝着箫晏道:“皇后娘娘有太姒之贤,且毓粹高门,知道皇上忧心,还送了参汤,皇上为何……”   “太姒之贤?”箫晏冷嗤一声,原本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经历了这一桩桩,他才发现人性自私到了极致,而李柔静则是极致里的巅峰。   李柔静是昭国公府嫡女,自幼又在崇文馆为公主做司籍,众人都夸奖她宽和而敏慧,善良而贤淑,所以尽管她母亲舒氏用了下三滥的手段利用先帝,将李柔静送上了凤位,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不想,她李柔静私下竟是如此自私而阴毒。喊住所有御林军,声称她是皇后,不得有闪失,别人的命都是草芥,只有她李柔静最宝贵…… 呵,太姒之贤,何其嘲讽。   箫晏面色清冷,眸中的厌恶之色毫不加遮掩,“皇后李氏失德,乏柔顺强嫉妒,失德天下,废黜凤位,永不为复!”   话音刚落,外面参汤的瓷盅就落了地……   李柔静慌了,真的慌了,尽管当着一众奴才,不想跌了脸面,可是这废后的话从箫晏嘴里说出来,她心里忽然像是被箭一下子穿透了,深深的疼……深深的后怕……   ***   雾雨淅淅沥沥,足足下了一天,到了晚膳时,终是听了。箫晏去了德阳宫,这是出征前的最后一趟。   他进了正殿,里面的纱幔微微的晃着,他脚步突然就僵住了。   整整两个多月,他内心是何等的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大梁的江山和国库早已经被先帝造的干净了,而这次的对手是宁王,他恨不得当天就去御驾亲征,可是每行一步都是捉襟见肘,而那一刻的无奈和愤懑,激的他心中最黑暗的地方如火山一般不住地迸发……   每每想起这些,他心口就像是堵了一块巨石,憋闷的不行。   而此刻,一切准备得当,他心里也很清楚,对于魏莺莺,他是再也无法去划分为前朝和后宫,他不在意她的过往,不在意她的身世,不在意她的家世,他在意的就是她这个人。   尽管最初的最初,他对她的兴趣源于那份暧昧和迷离,对她于公于私也是划分的干净清楚,可是后来,一步一步一寸一寸,他对她失了分寸,没了深浅。   直到自己当真是对她没了辙,当真是捧在心尖儿还嫌不够好,就那么一刻,他忽然明白,当真动了情,什么帝师、帝学、帝修那些框框架架是规束不住的!   德阳宫的烛火灭了,整个宫殿又恢复了黑漆漆和沉寂,而箫晏则和忠将卫巡起兵,进发云南。   卫巡走的水路,比御驾亲征军早到广西府。   而箫晏也是兵出奇招,不走中路,而是直接向西北走,到了寿王驻守的朵甘思宣慰司。   那是兵家必争之地,扼住这里,与卫巡双向夹击,便多了几分胜算。   ***   而这边儿,济慈照惯例给莺莺诊脉,只是还未诊完,忽然听到外面的随从朝着宁王低低又急急道:“王爷,皇上御驾亲征——到了朵甘思宣慰司,卫巡走水路到了广西府。”   而这话一出,济慈立刻发现魏莺莺的脉象猛地一跳,面色也忽然映上了一丝活气。   而宁王刚进门,就看到了她脸儿上这抹极为明显的欢喜和活气。   “箫翼,你放我走吧。”魏莺莺起身,径直走到他的跟前。   “你就这么想走?”箫翼看着她问。   魏莺莺重重点头道:“我求你,放我走。”   箫翼深吸了口气,眉眼里挂着霜,道:“你走近些。”   魏莺莺往前迈了一步,而下一刻整个人就被他圈在怀里,魏莺莺挣扎用手指甲掐他,箫翼却是颓然一叹,“让本王好好抱抱你,你求本王放你走,本王自然要索取些什么,这桩交易才成,不是么?”   箫翼微微叹了口气,将她圈的更紧了些,低头便是她乌腻的长发,带着淡淡的香气,绿色的襦裙将她衬得益发的艳美清雅。兴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他又处处里差人好生照料,她身材丰腴不少,贴着他的外衣软软的,但是纤腰依旧很细很细。   他上辈子就爱极她这幅模样,如今这般抱着,往日那些压抑的渴望猛地像是一团火瞬间就燎了原,但是他也没敢做什么,甚至都没敢亲亲她,生怕她在恼了脸,再出了前世的事……   箫翼微微合眼,将她圈的更紧了些,两辈子了,他爱的就只有她一个,他又是不懂得怎么去爱的,直到失去了之后。他手臂用力,见她似乎想逃,便又威胁道:“你再动,我决计不会放你走!”说完,又将下巴抵在她的发心,“济慈日日给你诊脉,昨日说看脉象和孕肚,可能是个女孩儿。女孩儿也好,女孩儿像你……”   魏莺莺茫然地抬头,其实她最近这几天的孕吐越来越厉害了,吃一口就吐,吃什么都吐,腿也开始微微的肿,但是她有有种莫名的欢喜,一种即将为人母的欢喜。   至于孩子的性别,她倒是真的没有在意过,济慈说是女孩儿……那大概率是有可能的。   若是当真是个女孩儿,依照箫晏的性子,会不会早早的让她去崇文馆听习,会不会将女儿养的古古板板的?   想到这些,魏莺莺忽然想笑,可是心里却又陡然涌起一些旁的,她的确是很想很想箫晏,可是这次御驾亲征当真就能如愿吗?他身边谋士甚多,他会不会最后听了谋士的话,毕竟弃车保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再者,他是皇帝,三年一选秀,而京师的女子对他素来就是趋之若鹜的……或许,她自己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想到这儿,她微微的皱眉,待腰间的手力度加重,她眉头则皱的更紧了些。   “我没有动,但是你什么时候放我走?”魏莺莺抬头,一双明净的眸子看着宁王箫翼。   “你是没动。”箫翼懒洋洋地道,“可是,你不动,本王也没说就放你走,不是么?”   “你!简直是个流氓!”魏莺莺拧眉,气的呼吸都沉了,重重地拧他的腰,语气带着恼,“你怎么就不肯?”   箫翼笑了一声,“我怎么能肯,我这个人向来是一无所有的,自始至终,我只有你,我要的也只是你。”他握住她的手道:“你总是担心着他,可是我就天生该死么?你担心他战死,那么我呢?”   他低头看她,一双桃花眼里带着灼灼。   魏莺莺苦笑一声,“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我不记得了,我现在唯一知道的是我的夫君是箫晏,我有了他的孩子,我不是你的。即便之前是,但是已经死了,已经早亡了,何必又纠结着不放呢。”   箫翼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声音沉沉,“你不知道失去一个人的痛,整日整日无边的黑暗。如今你来了,如今你在我的跟前,便是怎样的你,我都爱。你放不下箫晏,觉得痛苦,而我放不下你的那种痛苦是翻了几千倍的,一日日的煎熬,两辈子了,魏莺莺。”   魏莺莺眉头蹙着,一双眸子蕴着泪。   她觉得头有些痛,想要揉揉太阳穴,而一抬手却觉得肚子里微微一动,她不由伸手捂住了肚子,眉宇里带着惊讶。   她从来不知道肚子里孕育着小生命是这种感觉,微微的一动,瞬间就牵扯到了她的心,她此刻觉得她自己好像真的要成为一个母亲了。   箫翼看她捂着肚子,不由猛地皱眉,着急且心疼道:“可是哪里疼?”   魏莺莺抬头看着着,随后又敛眉微微的摇头,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很难言说。   “我想去外面走走,很闷。”魏莺莺抬眼,第一次没有说放她走,而是想去外面走走,散散心。   云南是他的地盘,她在街上走走,自然是无妨的。   且云南府的百姓爱风雅爱花草,街上栽培了很多新式的花草,个个都开的好,整日待在府里闷着,倒不如让她去散散心。   箫翼应了,魏莺莺则第一次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   后面跟着丫鬟,不近不远,她也没心思去管他们,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肚子里的那一下胎动,她忽然觉得心境有些微微的改变了。她现在不仅是魏莺莺,还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她现在是感觉到了。   她要努力的让自己在逆境中宽和开心,这样肚子里的孩子才不会烦忧心小。   而这么想着,一抬头却见一个身材纤长,风流又健美的一个……女子……姑且是可以称之为女子,朝她走过来。   看着极为眼熟,思绪猛地被拉回徐嬷嬷带她去京兆尹衙门那次……卫……巡,是卫巡。   而下一刻,自己忽然被他微微一撞,不轻不重,而耳边忽然听他低低一声,“莺莺,进胭脂斋!” 第44章 小哭包 箫晏……和他的小哭包…………   魏莺莺皱眉看着卫巡, 一身大红色的襦裙,脸上涂着通红通红的胭脂,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带着星光一般弯弯地看着她。   好半晌, 魏莺莺才反应过来,下一刻就睁圆了眼睛,有些磕巴惊讶道:“卫……卫……”   卫巡挑眉,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随后一把抓住魏莺莺的腕子,捏着嗓子, 娘里娘气道:“你这姑娘,走路不看人的嘛,我这上好的镯子都被你撞得摔碎了。”   说着,卫巡袖里一只镯子掉了出来, “咔嚓”一声就摔得细碎。   后面跟着的丫鬟看到这一幕, 忙小步跑过来, 正要呵斥卫巡,却听得魏莺莺道:“罢了,既是摔碎了你的镯子, 我赔你一只便是,看看这胭脂斋可有你钟意的?”   卫巡拿着帕子掩住口鼻, 下唇微微一颗痣透过通红的、薄薄的纱质帕子若隐若现。   魏莺莺看了卫巡一眼,随后转身, 朝着丫鬟道:“去找你们王爷要百两银子, 我没有钱。”   丫鬟听到魏莺莺主动跟宁王要钱,不由笑着飞也似地朝着宁王府去了。   一个女人肯花男人的钱,自然就有了可松口的地方, 且魏氏跟王爷要钱,王爷自然是开心的,王爷是恨不得摘了天上月给魏氏的。   当然,这丫鬟虽是去了,还是吩咐其他丫鬟跟着魏莺莺。   魏莺莺扫了一眼紧紧跟着的丫鬟,正踌躇如何支开她们,忽然见卫巡捏住了自己的腕子,故意道:“别仗着人多势众就不赔了,我那镯子是七娘舅的三姑妈家的哥哥给的定情信物,你不给我买最好的,我决计不会放你走!”   丫鬟听了,皱眉要呵斥卫巡,却见魏莺莺笑了,“好。”说完又转头朝着丫鬟吩咐道:“你们在外面等着。”   丫鬟不敢得罪魏莺莺,只能听话地在胭脂斋外面守着。   一进了胭脂斋,卫巡立刻一把扯掉了头上的发套,一边用发套充当扇子扇风,一边握住了魏莺莺的手,一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定定地打量魏莺莺,想要嘘寒问暖,脱口而出地却是,“他很担心你,为了你御驾亲征,连后事也安排好了……”   魏莺莺自然知道卫巡口中的他是谁,她是从来没想过箫晏竟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了她,她是从来没想过箫晏会这般的。   卫巡见她眼圈发了红,眼泪珠子在眼眶中打转儿,便低低道:“这胭脂斋是我们的人,你随我来。”   这胭脂斋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却是竟是朝廷里安插在云南多年的探子,只是为了避免宁王起疑,十年来从未用过,如今倒是真用上了。   卫巡带着魏莺莺从暗道绕出长街,两人又各自换了不起眼的粗布罗衫。一路掩人耳目地出了宁王的监视圈。   当丫鬟们在外面等的心焦,等取银子的丫鬟欢天喜地捧着银子跑来时,魏莺莺早已逃出了曲靖府。   马车一路疾驰,魏莺莺觉得自己腰酸背痛的,卫巡也是看出来,便弃了马车顺着水路,换乘船只带着魏莺莺往朵甘思宣慰司。   卫巡谢谢靠在船的木窗上,一双桃花眼不住地打量魏莺莺,尽管是粗布衣衫,但是那白腻精致的小脸儿,眉宇间淡淡的凝愁,更是将她衬托的婀娜多姿又娇艳无伦,这种天生丽质是粗布烂衫都遮掩不住的。   卫巡看了半晌,忽然疏懒挂笑地拉过魏莺莺的手,将一只挂着金铃儿的佛珠套在了她的腕子上,“这是祖母在大佛寺求来的,又在佛像前供奉开光了百日,我每次出征打仗,带着它都会逢凶化吉,你收下。”   魏莺莺毕竟不是当初那个无所依靠的小姑娘,而是心中有了人,肚子中也怀了一个小生命,接受一个陌生男子的保命符的东西,自然是不合适的。   想要拒绝却见卫巡又斜斜靠在迎枕上,舒舒懒懒道:“你别怕,子昭兄心尖儿上的人,我是不会动的,就是看着你,心里觉得不好受。”   他最初见在京兆尹衙门见到这小姑娘就觉得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后来他冒失地去找箫晏赐婚,又被箫晏黑脸调到了督察院,他在明白了箫晏对这娇姑娘的感情后,便收起了自己的那份心思。   但是如今,看到她眉宇间那抹浓的化不开的忧愁,忽然就觉得很心疼,而且是那种亲人之间的感同身受的心疼。所以,他将自己那护命的金铃儿佛珠送给了她。   只是一种发乎亲人一般的心疼,无关风月。   魏莺莺见他坦荡,心里的别扭和不安也就消散了不少,那佛珠在腕子上暖暖的,倒真像是家人一般。   卫巡半抬着眼皮看她,见她小脸儿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便也随着笑的欢喜,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些新鲜的杏子,道:“喜欢吃杏子吗?”   魏莺莺笑眯眯地接过来,她孕吐的厉害,总是想吃些酸的,但是宁王又总是不让她吃,说是伤胃……只是能止吐便好了,伤胃不伤胃的,她也不怎么在乎。   魏莺莺将酸杏儿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满嘴的酸,但是似乎怀孕本身就口味奇特,她竟然很喜欢这酸气。   卫巡皱眉,将袖中剩下几只酸杏都放在了她跟前,半晌又忽然道:“皇上在朵甘思宣慰驻军,那里地势如瓶塞,对付宁王也不是没有胜算。”   魏莺莺又点了点头,这等地势,自然是能增加几分胜算,但是对手是宁王,真要打起仗来,还是难度不一般的。   卫巡看着魏莺莺走神儿,一双极为干净的桃花眼便又细细地打量起魏莺莺来,且越看越觉得着了迷一般,且这越看倒是越觉得她跟父亲书房里挂的那副画像上的女子极为相似……   半响,他见她酸的皱着眉头,便拿起茶壶给她到了一杯清淡的白茶,“别吃了,多酸。”   魏莺莺也是酸的厉害,忙接过茶水来,像个孩子一般咕咚咕咚的喝水,卫巡则双手环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喝水,茶杯一遮挡,那双清雅妩媚的眸子倒是跟那画像上的女子像的不能再像……   而魏莺莺抬眼,看到卫巡这探究的目光,顿时一口水卡在了喉咙,不上不下的,极为尴尬。   她其实也算是了解卫巡这等风流不羁人的的性情,但是这般赤裸裸地盯着她看,心里还是有些微微的……莫名的……尴尬不适。   “卫公子……”魏莺莺放下手中的茶杯,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化解这种尴尬。   倒是卫巡,性情舒朗,也不喜遮瞒,直截了当的笑的眼睛弯弯的,“无事,也并非对你有企图,只是你这相貌跟我父亲书房中挂的画像上……极为相似。”   魏莺莺也不说话,只是敛着眉,静静地看着茶盅起起伏伏的白茶。   她自幼就被府里的下人说长得极为像母亲,从来没有人说她像旁的人,不妨开玩笑来说,除非卫国公书房里挂的画像是她母亲,否则压根就不像……   只是,人卫国公又怎么会挂她母亲的画像。她母亲出了去林州看病之外,就再也没出过府门,哪里又会认识卫国公呢。   想到这儿,魏莺莺笑着又拿起了酸杏,小口小口的吃着,酸的眉头紧紧皱起,玉雪可爱的像个孩子。   而卫巡长眉却益发的皱的紧,眼睛里仿佛镀了一层深深的复杂。   怎么说呢,此刻的他觉得魏莺莺不是个外人,且区别于风月,更确切来讲,他觉得魏莺莺就是父亲之前说过的画像女子生的……   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卫巡不是个心中聚集忧愁的,有什么事儿就想透彻地分析跟明白,半晌,他又道:“你母亲可是三月十八的生辰?”   魏莺莺听他这般讲,不由眉头紧皱,生辰八字不外传,他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母亲是三月十八的生辰?   只是看他那张明俊逼人的脸和那风流洒脱的性子,又觉得他不像是骗人。   “你为何,知道我母亲的生辰?”魏莺莺沉吟半晌,终是迎上了他的眸,认认真真地问了一句。   卫巡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寻个由头遮掩,但是若口而出地却是,“父亲说画像上那女子是三月十八的生辰,遇见那女子也是三月十八……那是父亲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魏莺莺先是一怔,半晌却又轻轻浅浅一笑,“这世上总是这般,总是无巧不成书的……倒也是巧了。”   卫巡手指微微敲着桌子,好看的眉眼里闪着淡淡的光泽。   是巧合,还是压根那个画像上的女子就是魏莺莺的母亲,而其中又是怎么样的缘故,导致她母亲生下了父亲的孩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父亲要是不爱,压根不会在书房悬挂那女子的画像,可是若是真爱,为何又让那女子嫁给了旁人?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卫巡就这样静静地盯着魏莺莺看,半晌心里觉得很是憋闷,似乎有些隐隐作痛,恨不得一下把这世上的荣宠全都给她。   水路毕竟快,到了码头,他便安排了舒服的宽大马车,只是魏莺莺孕吐反应却益发的厉害了,且因为马车颠簸,吐得更是一塌糊涂。   卫巡是个极为洁癖的人,可是看到魏莺莺纤弱可怜的模样,倒是真如亲哥哥一般,悉心的照料,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一路给她买,买到最后马车都装不下了。   魏莺莺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马车东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而看着从远处过来抱着热乎乎糖糕的卫巡,魏莺莺眼中的泪又猛地跌了下来。   自打魏家败落,她遭受的就是无尽的被算计和被嘲弄,除了箫晏外,再也没人对她好,可是跟前的卫巡却是比那些所谓的亲戚,待她更好。   也不知是不是女人怀孕就比较爱哭,反正此刻的魏莺莺是哭的不行,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打湿了襦裙上绣着的兰花。   卫巡诧异地看着她,半晌又故意逗她开心道:“你最好少哭,要不日后生出个小哭包来,子昭兄可就为难喽,又要处理朝政,又要哄小哭包……”   魏莺莺听到这儿,瞬间就笑了。   箫晏……和他的小哭包……   魏莺莺眸中挂着浅浅的笑意,细白的手指微微抓着衣袖,很快,她就能见到箫晏了。   想到箫晏,她忽然又觉得鼻酸,她其实不爱哭,可是遇见箫晏后,就娇气的不行,全然的信赖着他,一点儿委屈就想靠在他怀里。   只是,他见了自己又会是怎样的情绪?是会握住她的手还是会揉揉她的头?   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他知道后,应该会高兴的吧。 第45章 媚色 你若喜欢,朕勉强能接受   待到了朵甘思宣慰司地界时, 魏莺莺已经是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她是那种比较显怀的身子。   之前天气穿的还稍稍的厚一些,这几天是益发的热了, 换上了薄的衣裙就有些显怀了, 想必日后这肚子就益发的大了。   再者,她和卫巡已经顺利逃出了云南,不必再乔装,还是需要置办些衣服簪子的, 免得见到箫晏时,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而卫巡则更是如此, 他是个极为重视衣着容资的,不等魏莺莺表述出这个意思,早先行一步带着魏莺莺去了衣裳铺子、首饰铺子去置办了。   朵甘思宣慰司这个地方自然是比不上京师繁华,但是这里的衣裳和首饰却极有特色, 不用兰草祥云, 而是用吉祥大气的卐字文、玉鸟纹、八吉祥等。魏莺莺很喜欢那件皂色绣着宝杵纹的衣裳, 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在卫巡的身上比量,“皂色很好看,配上这宝杵纹倒是适合你这不羁的性子。”   卫巡听到她夸奖自己, 不由清了清嗓子,很是大方地就着她的手穿上那件长袍, 斜睨了魏莺莺一眼,桃花眼中笑的尽是潋滟, “你这丫头, 夸人不要夸性格,要夸本公子什么明俊逼人啊、丰神俊朗啊亦或者凤眼生威也可,我都比较喜欢。”   听他自卖自夸, 魏莺莺不由噗喝一声笑了,伸手给他整理了下衣领,小声反驳道:“你不是凤眼,箫晏是凤眼。”   卫巡听了笑容满面,一张明俊的脸朝着魏莺莺逼近,低低道:“你直接叫皇上为箫晏?”   魏莺莺一怔,却听他又低低一句,“你胆子够肥的,我都是看他心情好,才敢叫他两句子昭兄。”   而听到他的字,魏莺莺心里猛地一揪。   卫巡见她低头敛眉,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你这都到这儿了,见到他是几天的事儿,先大肆采买一番好看的衣裳,首饰金钗也要最华丽最好看的,总归在皇上跟前,咱们要输人不输阵。”   魏莺莺当真是被他逗笑了,她什么时候就和他成了“咱们”,哪里见到箫晏就输人不输阵,她为何要在箫晏跟前讲究这些。   卫巡才不管她此刻的想法,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外掏,衣裳、首饰都是给她选的最好的最贵的。   魏莺莺要不了这般多,也不喜欢这么多的东西堆着,再者这也不是箫晏的银子,她只选了一件葱绿色的襦裙,选了一只羊脂玉的簪子。只不过她因怀孕的关系,脸儿上水润光泽了更多,这般穿着倒是如春日下的蔷薇,艳丽的逼人。   而笑着一回头,却见门口迎光处,一个高大俊秀的男人站在那明亮刺目的阳光下,纯黑色的长衫,冷峻如霜却又气度高华。只是那眼角挂着微微的红,甚至眸底带着一抹要将她捏在手里的狰狞。   魏莺莺唇角的笑僵住了,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箫晏缓缓闭了闭眼,随后又深吸了口气,吩咐众人退下去,整个衣裳铺子被围的水泄不通。   他差卫巡扮女装去救魏莺莺,他多谋善思,觉得这个时辰应该是可以到,但是左等右等不到,他心里就有些不安,所以亲自带着人来了。   只是她这微微隆起的肚子又是怎么一回事?被劫持了两月,她貌美,宁王又顽固偏执……他缓缓闭眼,往下他不敢再想。   且此刻,整整三个月零九天又五个时辰的离别,箫晏心中对魏莺莺的思念早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她是他的女人,是他唯一爱着、珍视着的女人。即便她肚子里怀的是旁人的孩子,可是她这个人仍然是他的。   “过来。”箫晏威严一句,语气倒还算平静。   魏莺莺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却被他一把拉进怀,整个身子被他的温暖紧紧包围着,好像所有的颠沛流离和心酸,在这一刻消散于无形。   魏莺莺伸手微微圈住他的腰,而他则用力将她圈的更紧了些,抱了好半晌,淡淡道:“莺莺,跟朕回宫。只是……孩子……”箫晏顿了顿,又道:“你若喜欢,朕勉强能接受。”   魏莺莺听到他这破釜沉舟又为难又妥协的话,不由抿唇一笑,她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   她被宁王劫持了两个月,如今再见到他已经是三个多月,大着肚子来了,自然会下意识地认为这肚子里怀的是箫翼的。   只不过,即便是这样,他却没有说一句旁的,只要她喜欢,他就可以竭尽全力地接受。其实,他是一国之君,是帝王,根本不需要如此,可是他妥协了,为了她,他无限度地妥协。   魏莺莺沉默,眼圈有些发红,半晌却道:“我们要回军营吗?”   “不着急回。”箫晏抬手轻轻揉着她的发,随后将她微微抱起压在一旁窄小的榻上,随后双手撑在了她的两侧。   魏莺莺瞬间懂了他的想法,但是毕竟三个月未曾见,如今这幅模样,这幅光景,尽管她心里不排斥,但是却觉得整个脸儿跟火烧云一般,红的滴血。箫晏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好半晌大手微微扫过她的颈侧,撩拨起一串串的小疙瘩,魏莺莺整个身子不由一颤。   箫晏抬手碰她领口的玉扣,方才他一抱就觉出了这小姑娘身子的变化,软的像面团儿,整个人也丰腴了不少,眉眼间甚至有了一种别致的,即将为人母的温柔和雅。   魏莺莺被他看得别扭,微微蹙眉,想要起身却被他重重压了下来,避开了显怀的肚子,大掌却益发的烫,那双素来冷峻如霜的眸子却挂着炙烈,仿佛是一团火,而她也是。   他低下头轻轻吻她的眉心,克制着满身满心的炙烈,魏莺莺缓缓闭眼,小手儿却紧紧圈住了他的脖颈,生涩而慌乱地去亲他的下巴。而这一回应,却让箫晏不由一怔,待要去触碰,去山水相逢,却听她在他耳边娇娇道:“仔细我们的孩子……听说是个女孩儿。”   “……”   “三个多月了。”魏莺莺看着他那张僵住的俊脸,笑了笑,又亲了亲他的唇,红着脸道:“应该是太后赏赐红珊瑚那次。”   那天,他因为宁王找她,忽然起了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也是他在绣榻上第一次那般失控,不住地索取,不住地贪恋……   魏莺莺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便又想解释,不想还未张口就被他堵了结实,如密密麻麻的疾风骤雨夹带着歉意、怜惜、挚爱、珍惜,恨不得将她揉到身子里去。   “你是勉强接受?”魏莺莺微微喘着,一双清媚的眸子深深地看着箫晏,眸底故意带着淘气和挑衅。   箫晏则浅浅一笑,将她抱在怀,贴着她的耳垂,暗哑道:“莫要撩拨,三月胎已稳,论起技术,朕也还是可以的!”   魏莺莺听他这句床笫之话,顿时涨红了脸儿,伸手捏他一记,“是女孩儿,你注意些!”   箫晏朗声一笑,将她抱起,“这是自然,朕也怕你生出个刁蛮公主来。”   ***   军营条件艰苦,比不得皇宫里,而箫晏又很忙,魏莺莺便安顺地待在他的军帐里等着。他不重视也不喜欢奢华,所以军帐里很清简,略有生气的就是那盆子兰草。   她因为怀孕的关系,很是嗜睡,原本是想等箫晏回来的,可是没等到他,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箫晏商议完行兵布阵,待回到大帐,天已经黑了。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到了底儿,她趴在桌上睡得很熟,整个身子蜷缩着,他大步过去将她小心地抱起要往床榻上放。只是这一放,她就醒了,小脑袋一动青丝一下落在他的颈窝。   魏莺莺睁眼看到是他,便又将脑袋靠在了他胸膛上,声音娇娇柔柔,“等了你很久。”   “日后不用等,我都在。”箫晏将她放在榻上,又给她盖上了软软的棉被。   魏莺莺今天孕吐的又很厉害,折腾了一天,所以他一放下她,她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蒙蒙亮,魏莺莺睁眼后微微翻身,却看到他躺在外侧,手里翻着折子。   她懒洋洋地将身子凑过去,随后将上半个身子倚靠在他的怀里,他身上总是暖烘烘的,她很喜欢,挨着他也让她觉得无比的安心。   随行的厨子知道她最近喜欢吃酸的,所以一大清早端上早膳之外,还多送了一碟子酸梅。   “一大清早就吃这个?”箫晏看到那一碟子绿油油的酸梅,侧目看着魏莺莺。   他盛了一小碗米粥给魏莺莺,“吃些好消化的,你的胃也不好,免得又惹出旁的毛病来。”   魏莺莺也不接他递过来的碗,而是从小碟子里捡了一粒酸梅,也不往嘴里放,就是放在眼前看,眼中泛起一抹淘气和骄纵。魏莺莺看着箫晏吃饭,半晌凑到他跟前,然后将酸梅放在他唇边,“你不尝尝?”   箫晏放下手里的汤匙,侧目看着跟前的娇姑娘,看她似乎淘气的很,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魏莺莺绕开他的大掌,随后含了一颗酸梅,凑到他唇边。   红滢的唇,像个甜果子,似乎把那酸梅的酸气都给染得甜丝丝的。   他低头,薄唇掠过她的直接接下了那颗酸梅,随后用拿过茶水,微微喝了一口,“嗯,还是你比较甜,莫要再给朕了。”   魏莺莺当然也不想给他了,她就是一时间玩心大起,想要故意逗逗他。只是不想他竟然当真接了下来。   其实,箫晏就是个孩子口味儿,极度不喜欢酸。只是他能接下酸梅,她心里还是瞬间盈起一抹异样的欢喜和满足。   魏莺莺也不看他,也不喝粥,就一颗一颗地吃酸梅,箫晏又抬眼看她,最后无奈地拿起汤匙一勺一勺的给她喂米粥。   眼神则是‘你当真骄纵的不行’。   魏莺莺笑着看他,一张冷峻的脸,肤色白皙,眼睛是瑞凤眼,眼神总是淡淡的,显得极为冷漠疏离,甚至干净到了不染一丝凡尘。   看着看着,魏莺莺忽然起身从他身后一下抱住他,红滢的唇落在他的颈侧。   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和爱恋,使得箫晏身子一怔,握着汤匙的手也是一紧。   魏莺莺腻歪了好一会儿,待要起身却被他一下抱住,大掌捧着她的脸儿,沉沉道:“你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撩拨朕!朕也是血气方刚的,不是什么谪仙,知道么?!”   魏莺莺听到他这般说话,便怏眉松了松手儿,想要起身却被箫晏抱在怀里,“可是听清朕方才的话了?”   “知道,知道。”魏莺莺讪讪地笑,她自然是比谁都知道绣榻之上有关他的一切,的确不是谪仙、   也就脸和通身的气质像罢了。   箫晏将她抱回椅子上,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冷肃道:“吃了这碗米粥,不许再吃那些酸梅了。”   只是语气里冷肃,手里的汤匙也起起落落,但是满脑子却是她方才抱着他,柔软贴着他脖颈的撩人媚色,实在是乱了满池的春水。   不过,这顿饭时候,箫晏心中是下了决心,她要是继续在这儿军营,他这场仗是不用打了。   春宵苦短,软玉温香,能将一个铁铮铮的汉子给磨得没了棱角,她再这么依赖着撩拨,他怕是下一刻就要克制失灵。   箫晏起身,随后大掌落在她显怀的肚子上,好半晌,道:“莺莺,还有件事,朕需要你回京去办。”   魏莺莺蹙眉,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箫晏眼瞳微微一动,瞬间又端正而磊落,“王氏给你的那只貔貅,别有说头。”   魏莺莺眉头蹙的更紧,直接扯住他的袖,骄纵又直接道:“你赶我走?”   箫晏一笑,反手握住她的手儿,半是哄着半是认真,“朕有兵事,且你那块貔貅,牵扯到你的身世,卫巡会带你找到真相。”   “你在胡说些什么。”魏莺莺皱眉,但是又讨好的用指甲勾了勾他温热的掌心。   其实,让她回京除了妨克媚色撩拨之外,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他要立魏莺莺为皇后,还需要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和家世。   这样,整个朝廷才不会去私下攻讦她,他也有光明正大不再选纳妃嫔的理由。   且他很清楚,魏莺莺就是卫莺莺,是他本来就该娶得正妻,原本这皇后之位就该是卫国公府的。   一切不过是重回正轨,只不过他此刻走不开。   这一遭,还是要她亲自去闯一闯的。   便是闯出祸来,有他担着便是,无妨无妨。 第46章 甜丝丝 他还得努努力,对魏莺莺再好些……   其实, 魏莺莺是不知道箫晏此刻心中的打算的,她之前又经历了许多风波,最怕的就是被厌弃。   她坐在军帐里趴在桌上发呆, 午膳也吃不下, 她是决定要等箫晏回来,然后跟他务必说清楚,也务必要问清楚。   脑中这般想着,一抬眼便瞧见箫晏掀帘子进来, 一双清俊的眸子落在她一筷子未动的午膳上。   四目相对,魏莺莺讪讪地拿起筷子, 只是见了跟前这些清简的菜却一口也不想吃。她其实是个挺乖的人,若论起不懂事,也就是在箫晏跟前。   左右也是拿捏透了箫晏不会为难她,所以也就放下了筷子, 不吃就不装了, 装相也怪累得。魏莺莺起身, 上前挽住了箫晏的胳膊,“皇上,妾陪着你不好么?”   她盈盈笑眼, 声音别有娇媚。箫晏目光从桌上收回最后落在她身上,“魏莺莺, 你成心的?”   每次,她对他有所求, 就开始称呼皇上、妾等等……他一听, 就能听出来。   魏莺莺怏着眉,故意装作咳嗽,没错, 她就是成心的。她不想走,不想离开箫晏。   箫晏侧目看着她,待看到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袖子领口处还是纱质透明的,顿时一张俊脸就冷了下来,“你自己什么身子不知道?!这里比不得京师,清晨夜晚都是冷的,着凉可怎么好!”   说完,直接脱下外衣,将魏莺莺包裹的结结实实的,跟个胖粽子一般。   魏莺莺见他脸色阴沉,便撒娇地将脑袋依在他的怀里,跟一只猫儿一般的讨好的蹭了蹭。她这性子,其实有时跟卫巡还是有几分相似的,遇见什么事儿就想直接解决了,从来不在乎外物。   正如她身上的衣裳,她满心的愁闷,自然也就顾不上衣裳了。再者,她要是当真病了,他还舍得将她送回京师?   魏莺莺偷偷瞄了箫晏一眼,见他面色和缓了些,便知道此事算是有了松动的机会,索性踮起脚,凑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我不想走……”   箫晏听到她这娇娇柔柔的声音,长眉微微一挑,他向来宠她,她但凡小小退让一寸,他都是主动退让一丈的。   箫晏大手将她圈住,敛眉看着她颤颤的睫毛和那双故意装的楚楚可怜的眸子,沉默了片刻,刚要松口却一个不经意与她那双狡黠又马上得意的目光相遇。   好嘛,敢情这小姑娘将这美人计用在他身上了,还挺奏效。   魏莺莺见他挑着眉看自己,便吸了吸鼻子,咬着唇道:“我不想回宫,不想见皇后……我就想跟着你。”   她本就生的清媚,如今这幅撒娇的模样,竟更是明艳,让人恨不得将整个天下都给她。   “你不回去,朕如何立你为后?”箫晏看着她那双澄澈如水的眸子,大掌捏着她的下巴,薄唇微微覆了上去。   魏莺莺皱眉,很是诧异地看着箫晏,却见他又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朕来时,便下了废后的诏书。”   魏莺莺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箫晏,随后微微蹙眉,轻声问道:“废后?”   箫晏轻轻嗯了一声,随后看着窗外,转移了话题道:“此次朕的对手是宁王,且宁王有匈奴铁骑,探子来报,说他新得了扶南的象军,到时,象军出动,山河摇动,境况不好说。你若在,朕就更不放心了。”   魏莺莺微微蹙眉,她明白箫晏的意思,只是那象军……寻常的战马又如何应付得了?就算箫晏用兵如神,遇见那等……也是束手无策的。   “那你……”魏莺莺抬头看着箫晏,一双眼睛全是担心和心疼。   “朕有一技,只是胜负不好说。”箫晏转身,高大的背影遮住了从军帐缝隙进来的日光,深深地看着魏莺莺道:“回京城,否则朕不放心你。”   他不放心,她就放心了吗?他若真的有事……她这辈子都会深深的自责,想着想着,一双清媚的眼儿就红了,眼泪在不停地打转儿。   箫晏见她这幅心疼担忧他的模样,薄唇噙着笑,眸底坦然而镇定,随后大掌微微揉着她的发心,认真道:“为了你们娘俩,朕拼死也要赢。”   这就是箫晏,话不多,但是天然地给人一种安稳和值得依赖的感觉。   他既是说要赢,她也只能按捺住旁的情绪,不敢再去分他的心神。   箫晏笑着看她点头,随后将她圈在怀里,“卫巡会送你。”   而话音刚落,就听正掀帘子进来的卫巡直接否决,“皇上,臣自幼与皇上一起疆场拼杀,这次也不会走。”   卫巡很认真,这次的敌人不是旁人,是宁王。   天下最难对付的男人——宁王。   他怎么能走?!   箫晏抬手揉着眉心,转头看着卫巡,“朕的妻儿皆在,朕如何打仗?所托非人,朕又如何打赢仗?”   就这么两句话,使得卫巡瞬间就明白了箫晏的意思。   卫巡看了看魏莺莺显怀的肚子,深吸一口气。   的确,她有事,箫晏这场仗决计打不赢。   他的确是要好好的照顾好魏莺莺,顺利将魏莺莺送回京师。   而魏莺莺并非那等愚钝胡闹的妇人,箫晏这般说,她自然也就明白了。她的确不能分他的神。   只是,两人还有些军机需要商议,外面几个将军早已经到了议事的军帐。   两人去议事了,魏莺莺就在军帐等着箫晏,直到晚膳时间,他才回来。   小厨房送了清甜的雪梨水,魏莺莺尝了几口,甜丝丝的,微微有些发腻。她靠在迎枕上,翻看着箫晏桌上的那些兵书,她忽然有点儿想笑,箫晏这个人,其实生活挺无趣的,日复一日的除了折子便是兵书,除了兵书便是其他的帝王修养日常,若论起失格的,应该就是在她身上。   魏莺莺不喜欢看兵书,看了两行就开始发困,手托着腮昏昏地睡了过去,那本子兵书也跌在了地上。朦朦胧胧间她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似乎是有双大手将她抱了起来。   她懒得睁眼,只是鼻尖是箫晏身上那淡淡的松香气,靠上去也是熟悉的触感。   “回来了。”她靠在他的怀里,小手抱住了他的腰,也不睁眼懒懒道:“无论如何,都要安全……”   她其实睡得迷迷糊糊的,嘴里说的不过是心上担忧的,担忧他会出事。   箫晏深深看着她的脸儿,随后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俯身亲了亲她的眉心,低低道:“放心,无事。”   他想要起来捡地上的兵书,却被她一手拉住了袖子,她紧紧抓着,不松手,只是整个人却睡得熟了。   她这样,他也只能由着她、宠着她,最后索性坐在床边,深深地看着她……   第二日清晨,箫晏躺在床外侧,掌心摸着魏莺莺的眉目,看到她脚又在锦被外,小小的如花瓣一般晶莹的指甲盖儿微微凉的有些发白,便叹了一口气,起身去给她盖被,“睡相也不好。”   魏莺莺其实已经醒了,听到他这话,唇微微一抿,内心一阵腹诽:还不是因为你昨日总是抱着,实在是太挤,所以才脚挪出去的?   但是小脸儿却是笑意盈盈地,见他复坐回来,魏莺莺笑着靠在他的怀里,“你要早早回京,我喜欢挨着你睡。”   说着说着,直接转头红滢软腻的唇直接隔着里衣亲了亲他的胸膛,惹得他胸肌一紧。   魏莺莺见他这般反应,不由笑的眼睛弯弯的,半晌又捂着肚子,撒娇道:“我饿了。”   箫晏看着魏莺莺眼中的撒娇和依赖,浅浅“嗯”了一声。   只是,起身那刻,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这场仗,他都得打赢,否则,宁王会将他心尖尖上那个娇姑娘压在榻上……他受不了任何男人碰她。所以,他,必须要赢!   待用了早膳,卫巡过来接她,魏莺莺转身看着箫晏。   卫巡睨了箫晏一眼,随后朝着魏莺莺道:“放心,他无事,厉害着呢!兵行险着,我都不想子昭兄能有这等妙计。”   魏莺莺知道他说的是兵事,只是隔墙有耳,她不想多问,再者,问了也听不懂。   魏莺莺转头,看着箫晏,他一身铠甲,乌发高束,眉目冷峻而肃然,走过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和道:“去吧,暗卫都在,一切放心。”   魏莺莺怔怔地抬头看他,卫巡看着两人,双手交叠在脑后,舒舒懒懒道:“你俩人,搞得我这做哥哥的跟棒打鸳鸯的棍子似的。”   魏莺莺没听见他说的哥哥,倒是箫晏挑着一双挂霜雪般的凤眼,睨了卫巡一记,卫巡脸上的笑立刻收起,清了清嗓子,朝着魏莺莺道:“走吧,时辰不早了。”   魏莺莺转身抱住箫晏,她今日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白腻的脸,两道细细弯弯的眉,发髻上插着一只红宝石的步摇,衬得那张脸儿益发明艳。   魏莺莺在他怀里蹭了蹭,脑中又昏昏沉沉的,军营的地上大抵又是凹凹凸凸的小石子,一个不注意鞋底被一颗小石子一滑,差点撞到卫巡。   而在这时,卫巡和箫晏同时伸手,两人稳稳地将她拉住,箫晏扫了卫巡一眼,随后朝着魏莺莺道:“走路要小心,不可走神。”   魏莺莺挣脱开卫巡的手,乖乖地朝着箫晏点头,笑道:“记着呢。”   卫巡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又看看了两人,忽然觉得什么亲哥哥、亲妹妹的,压根插不进两人之间去。看来,他还得努努力,对魏莺莺再好些。   箫晏看着魏莺莺走,一步步的远离,几位将军出来想要请他过去再商议兵事,只是还未开口就见他们冷峻如谪仙一般的皇上,大步追了过去,一把扯住那小姑娘,冲着那红滢的唇重重覆了上去…… 第47章 心仪 送给心仪的女子,作为迎娶的信物……   马车绕路往东走, 到了临昭府的凤阳镇时,正好赶上他们的市集。   车轮声吱吱呀呀地响起,牵羊的农夫和小茶摊的老板娘友善地打招呼, 而稚童则三两成群地手里拿着纸风筝, 在豆腐店、杂货店等小铺前跑过,热热闹闹的。   魏莺莺经过这些日子的奔波,身子就觉得累,她本就是那等懒懒娇娇的, 在宫里时也没几次是规规矩矩早起床的,如今怀了身子就益发的懒了。   卫巡笑眯眯地看着街上相互追逐的稚童, 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还未听得魏莺莺房内有起床的动静,便忍不住抬手敲门,结果刚抬手,魏莺莺正好开门。   四目相对, 卫巡见她睡得微微肿的的眼睛, 带着年纪不大的长辈的腔调, 故意道:“莺妹妹,当真勤快,起的也当真是好早好早的呢!”   这些日子, 两人朝夕相对,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倒真像是亲兄妹,只要没有外人,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 就互怼的厉害。   魏莺莺见卫巡直接称她为莺妹妹,也懒得跟他计较了,倒是嘴上不落下风, 故意挑眉瞧着卫巡,皮笑肉不笑道:“卫哥哥早,昨个儿您在客栈那个折腾,又是吃酒又是花娘的,日后嫂嫂倒是为难的很。”   魏莺莺也是跟他处的久了,他日日里叫她妹妹,她无意间竟脱口而出称了他为“卫哥哥”,还破天荒的说了嫂嫂……   有那么一刻,魏莺莺是觉得不合适的,但是卫巡听了她这般称呼就笑了,笑的极为温柔风流,白白的牙,笑的跟天边的太阳一般俊朗。   他环胸靠在廊柱上,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挂着笑,一副风流又无赖的模样,“我倒不知道你竟如此伶牙俐齿,只是你这伶牙俐齿得对外人,不能对我这个好哥哥。”   魏莺莺瞪卫巡,卫巡则笑的更开,眉眼都近乎弯弯地,侧侧头也回瞪她。   得了,跟这等轻狂不羁的人去计较,那可就真没个完了。   魏莺莺从荷包里捏了一小把南瓜子,慢条斯理地磕着,半晌看到下面拿着风筝四处跑的欢实的稚童,便又笑了笑,也不看卫巡,朝他微微伸手道:“这南瓜子味道很好,不咸但是很脆,你要不要吃?”   她就捏了一小把给他,谁知道他不接她手里的,却是环胸凑在她身边,笑眯眯地盯着她的眉眼,下一刻直接将她的一荷包南瓜子抓走了。   “啧啧,还是莺妹妹好,知道哥哥我爱吃南瓜子。”卫巡笑着故意将荷包在魏莺莺眼前晃了晃,薄唇微微一弯,“那我这个好哥哥可就不客气了。”   魏莺莺紧紧抿着唇,随后又深深舒了一口气,细白的手指攥着那一小把南瓜子,咯吱咯吱的响。   卫巡则一边磕着南瓜子,一边俯下身,微微皱眉道:“我昨日好不容易给你买到了荔枝,你怎么不吃?”卫巡抬手轻轻敲了敲魏莺莺的脑壳,清清淡淡的鼻息擦过魏莺莺的左脸儿,“非要吃这些上火的南瓜子。”   他此刻当真觉得女孩子的心思简直是海底针,前天走在路上忽然说想吃荔枝,好不容易给她淘弄到荔枝了,这姑娘又不吃了,非得吃南瓜子儿,他也不过是稍稍抢了她一回,就气的红了脸儿。   不过,他觉得她气红了脸儿也很玉雪可爱,可爱的像是年画上的福娃娃。   魏莺莺看卫巡疏懒地磕着瓜子儿,便又微微叹了口气,她跟卫巡是无法生气的,因为她压根不知道该从哪里生气,也不知道该不该生气。   这一来二去的,便不气了。也幸好下面来了卖冰糖葫芦的,冰糖葫芦酸酸甜甜脆脆,魏莺莺和卫巡都极度喜欢这个味道,两人异口同声地道:“不如我们去吃冰糖葫芦?”   卫巡笑的更开,白牙露着,唇角那枚小小的痣也似乎带着欢喜,两人到了下面,买的满满当当的,魏莺莺负责吃,卫巡则是一边吃一边提着纸包包着的各式糕点果子。   待吃到最后一颗脆脆甜甜酸酸的山楂串儿时,卫巡忽然揉揉眉,状似随意又恰似念叨道:“你父亲牵扯进蓝氏案,我私下查了许多案宗,倒是没有大的问题,待刑部整理出来,想必二个月内就可解决。”   魏莺莺听到这里,手指微微一攥,她之前信任箫晏,觉得箫晏会还父亲一个清白,所以一直压着,如今听到卫巡这样说,心里揪着的那份心儿才彻底的踏实下来。   “这倒是多谢你。”魏莺莺认认真真地跟卫巡道谢。   卫巡乐呵呵地看着魏莺莺,半晌又忽然道:“只是,我之前见过魏大人……你们……”   似乎长得不像……   卫巡下面是这句话,但是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   “你在兵部侍郎府,过的可好?”卫巡话锋一转,将上面的话极力压了下去。   魏莺莺听到卫巡的话微微一怔,清丽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茫然。好吗?不能说坏,但是多好,其实也谈不上。   她七岁时跟府邸的几个女孩儿一起进学,当时府里请了个女先生来教她们读书,听说那个女先生早年曾在宫正司做过女官,后来因得罪了宫里的妃嫔被贬黜出宫,所以尽管后来给她们教书,那份古板和清高却是拿捏的死死的。   且当时那个女先生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些什么,无端地就看不惯魏莺莺,经常拿着读书的由头来惩罚她。   魏莺莺那一手的好字就是被那女先生给活活逼出来的。   再后来,父亲妾室林氏的女儿因为上课时胡闹拿着小纸球砸她,想要带着她一起出去摘枇杷吃,这桩算是捅了马蜂窝,惹得那女先生对魏莺莺冷嘲热讽,并告诉了父亲。   父亲听说后,不问缘由就差嬷嬷重重打了她板子。   只是,打归打,父亲又喜欢她的聪慧,经常教她读书,给她讲很多东西……   所以,在兵部侍郎府也不是单纯用好和坏能判定的。   “就是寻常家族罢了。”魏莺莺看向卫巡,“我不知道别人的家,但是大抵都是一样的吧。”   卫巡听到魏莺莺一脸平静地提起幼年时被女先生欺负的事儿,不由拧眉,心里觉得莫名的心疼。这要是在卫国公府,那必定是被当成掌上明珠一般的呵护着,哪里会让她这般受欺负。   关键她受了欺负,还能去坦然的去承受……这得经历了多少委屈才能练出这等心性。   越想越觉得心里憋闷,益发觉得想要撕了那个婆子。   魏莺莺看到卫巡拧眉,手里的冰糖葫芦也快化了焦糖,便伸手拉了拉他的袖,“想什么呢,我都觉得没什么,大抵好的坏的都过去了。无妨无妨。”   “嗯。”卫巡轻轻应了一声,似乎是压着情绪,看到旁边有家首饰铺子,便朝着魏莺莺虚手一请,“这家铺子瞧着不错,咱们进去瞧瞧。”   这凤阳镇多出能工巧匠,和嘉帝在位时,曾纳了司珍局的掌珍为德妃,而那掌珍祖籍就是凤阳镇,祖上八代都是能工巧匠。也就是自打和嘉帝时期,凤阳镇的首饰就益发的热门。   魏莺莺也知道这桩,也想看看凤阳镇的首饰究竟精致到什么程度。   但是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卫巡反手拉着进了首饰铺子。卫巡是武将,幼年随父征战疆场,步子原本迈得很大,但是后续见魏莺莺跟不上,就开始慢了下来。   “过了这家铺子,还有家不错的酒楼,里面的生醉蟹油拌佛手海蜇皮极为地道,一会子咱们去尝尝。”卫巡双手交叠在脑后,靠在人家的铺子门上。   魏莺莺忽然觉得有些无力了,“卫公子,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再者咱们还要赶路,改日再去吃行不行?”   “有花堪折直须折。”卫巡松开交叠在脑后的手,一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很认真看着魏莺莺,“我可是不远万里送你,你也总该要心疼心疼我这个好哥哥的。”   魏莺莺气的咬牙,又随着他进了铺子,卫巡也不问,直接捡了些最贵的,最华丽的珠钗步摇,在魏莺莺的发髻上比量,直到他见魏莺莺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才道:“旁的女孩子都极喜欢这些,你怎么一点也不感兴趣?”   魏莺莺抬手轻轻敲着敲着腿,幽幽道:“卫公子,觉得我此时可是心疼你了?”   她小小细细的手敲着膝盖,细白的颈子上带了一串莹润的珠链,说起话来柔柔的,格外的清媚非凡。卫巡转身,看着她这幅模样,更觉得心里的心疼和喜欢糅杂的冒了尖儿,像是水沸腾一般,盖也盖不住。   他让店家打包了那些珠钗步摇,随后又坐在了魏莺莺身边,微凉的手指一下捏住了魏莺莺的左脸,笑道:“勉强勉强,还需更努力地待我好些。哪里去找我这样的好哥哥。”   他有个习惯,逢见个喜欢极了的东西就想捏一捏,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如今一捏,倒真是软和滑腻,柔柔的,像是娇娇俏俏的猫团子,惹得他觉得恨不得将天下奇珍都要塞在她手里。   甚至,他在想如果魏莺莺自幼就长在卫国公府,那么他每天早上起来都可以捏一捏她的脸,惹她生气,逗她笑,带她一起去捉鸟爬墙,最后在给她选一个最好的夫君。   他手上的力度是轻轻的,只是这般不羁却显得稍稍有些孟浪,惹得魏莺莺当下有些不悦。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这一路净是哥哥妹妹的,倒是真处的有几分兄妹的强调来,兄妹之间打打闹闹的也没有什么。   再者,卫巡这离经叛道没个正经的性子,能这般做派,也是在意料之中。   魏莺莺蹙眉,伸手打掉他的手,眼睛微眯,淡淡道:“一开始我是不想让你破费的,但是现在觉得不花的你破产,你是不会收敛的。“   卫巡捏了捏尚带着滑溜的指尖,侧目挑眼看着魏莺莺,“呵,那可得使使劲儿,卫国公府的银子花不完。”   魏莺莺叹了口气,随后又摇了摇头,“日后,你娶了妻,又该怎么办……这个性子……”   娶了妻尚不知如何,但是卫国公府满门对于疼爱女孩儿那可是满城皆知。   早年,卫老太太的外甥女任凤来了国公府,原本任凤就是个九品芝麻官,极为不入流的小门小户之女,但是来了国公府后,那个娇宠,外人谁也说不得一句旁的。   最后,这任凤也渐渐摆起了谱儿,认为她自己就跟卫国公府的嫡小姐是一样的。   尽管京师贵女多有在背后说闲话,但是一个个的又极为羡慕任凤的,私下里都偷偷说,一个表小姐尚且娇宠成这般,真要是国公府的千金,那还了得?!   卫巡侧目看着魏莺莺,听她淡淡柔柔一句‘娶了妻,又该如何是好……’听到此处,卫巡更觉得他的心像是被谁狠狠一攥。   明明她自己就可怜的很,但是还处处里去想着别人……原本就是遭了不少心酸的……却如此的让人……心疼!   卫巡静静地看着她,看着看着,目光就落在了她脚踝处那根红绳挂着的玉貔貅上。   这玉貔貅是上等的羊脂白玉,且是羊脂白玉里的极品,只有早年立下功勋的国公才有。而且那玉貔貅上雕刻的是篆体的“卫”字!   “卫”字……这玉貔貅是父亲卫国公的!这玉貔貅是一对儿,府里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父亲曾说送给了一个心仪的女子,作为迎娶的信物!   为何,这玉貔貅会在她身上?!   想到这儿,卫巡心里似乎瞬间醍醐灌顶,突然伏下身去,温热的大掌一把捏住了她的脚腕子。 第48章 金豆豆 别怕,哥哥永远在。再也不会让……   他这冒失的一抓, 倒是让魏莺莺眉头瞬间皱起,猛地将脚往回收,“卫公子, 请自重。”   “不是, 你这玉貔貅是哪里得的?”卫巡也紧紧拧着眉,素来不羁的眸子里冒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探究。他没有胡闹,他是认真的在问。   魏莺莺面色不悦,莹润的眸中挂着愠怒, “哪里得的跟卫公子又有什么关系,我跟卫公子也不曾有什么关系, 还望你自重,他让你来是送我,不是折辱我!”   话音儿刚落,魏莺莺眼眶就微微有些发酸, 一路上打打闹闹, 可是终究还是被他当成花娘一般的对待, 女子的脚踝哪里是说碰就碰的?言语上胡闹也就罢了,此番倒是真的惹恼了她。   而看到魏莺莺发红的眼睛,还有打着转儿即将掉出来的金豆豆, 卫巡忙松开了紧皱的眉,收起了脸上的急切。   他一路上都在怀疑魏莺莺的身世, 而且他对魏莺莺有种莫名的血缘上的亲近感,他又是个不羁的性子。一看到父亲那块玉貔貅, 自然想要去弄清楚。   闹归闹, 如果当真是亲妹妹,他就要多多的筹谋和行动了,他是再也不能让自己的亲妹妹去受半分委屈。   “莺莺, 你听哥哥讲,你这玉貔貅不是寻常物。”卫巡又一把抓住了魏莺莺的腕子,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带着七分笃定三分祈求。   “你放手。”魏莺莺伸手去掰开他的大掌,眼泪一下从下睫毛滚落下来。   见她当真急的哭了,卫巡这才慌了,忙松开魏莺莺的腕子,认真道:“这玉貔貅,刻的是我们卫国公府的‘卫’字,是篆体,且这玉貔貅是父亲送给画像女子做为求娶信物的。”   魏莺莺怔怔地看着卫巡,随后目光下移,落在自己脚踝上那只小小的玉貔貅上。   “不信,你看。”卫巡从袖里取出另一只玉貔貅,通体莹润,跟她脚踝上那只一模一样,更骇人的是他拿出的那只玉貔貅上面刻了篆体的‘雅谨’二字。   而雅谨正是魏莺莺母亲的名字。   魏莺莺看到上面的字,顿时就怔住了。   卫巡看着她,将那只精致的貔貅放在魏莺莺的掌心,“父亲心仪的是一个叫江雅谨的女子,画像足足挂了十六年了。”   “你母亲可叫江雅谨,可是三月十八的生辰?”卫巡看向魏莺莺,眼神带着热切。   而魏莺莺目光则落在掌心那枚小小的玉貔貅上,一样的名字,一样的生辰……而那日王氏给她这枚玉貔貅时也说是母亲留给她的。   这一桩桩的巧合,凑在一起,就当真不是用巧合二字能解释的了得了。   魏莺莺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抬头去看卫巡,可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头像是有千金重一般,抬都抬不动。   卫巡则目光大大方方、热热切切地看着魏莺莺,小小的明月珰挂在耳垂上,下颌极为圆润,而侧面看上去则和自己……更确切说,和他父亲卫国公极为相似。   没错……这就是他的亲妹,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是那个画像女子给父亲生的女孩儿……   半晌,魏莺莺终于抬起头来,转身看向卫巡,“为何母亲会跟卫国公……”   卫巡看着她茫然的目光,微微叹口气,随后抬手微微摸了摸她的发心,“一桩旧事,但情谊却是不假的。”   “莫急,我慢慢同你说。”卫巡起身,将那些珠钗收起,牵着魏莺莺的手出了首饰铺子。   说起那年林州那档子事儿,卫巡忽然脸色一沉。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因为这事儿原本就复杂,魏莺莺心又小,一个不注意她就会将自己打入到奸生子这一栏。   但是,到了这个节点,他也不得不说。   早在魏莺莺母亲及笄时,卫国公府就曾向楚国公府提亲的,只是楚国公府老太太认为卫长吉是个武将,整年拼杀疆场,朝不保夕且行为粗莽,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还不知受多少罪,就寻了个由头,说江雅谨与文臣至交之子定下了娃娃亲。   这文臣至交之子,自然是指的魏元山,也就是魏莺莺现在的父亲。   只是文臣也比武将好不得多少,尤其是在后宅女人问题上。魏元山为了妾韩氏处处里为难江雅谨,导致江雅谨染病,后续辗转到林州求医。而在林州,江雅谨却遭到了贼人的劫持,且被那贼人灌了媚情粉……   卫长吉带兵经过,斩杀了贼人,顺手救了江雅谨,而当时的江雅谨却是药效到了极点,整个人滚烫的要命……一见而生情,一碰而失控。   而不想就那一次,竟受了孕……不过,这些卫长吉是不知道的。   而唯一知道缘由的陪同丫鬟,则被韩氏捉了去,韩氏心思歹毒,一心又想当正室,自然会寻了契机告诉魏元山。   这也是,后续魏元山为什么会任由那教学的夫子去打魏莺莺手掌的原因……只是魏元山明明知道这事儿,却又如父亲一般亲自教魏莺莺读书写诗……是卫巡一直未曾想通透的。   而如今,细细想来,应该是魏元山是对江雅谨有感情的,毕竟江雅谨难产病逝,在他心中也是一种得不到追不回的遗憾,这种遗憾和执念是他没有将魏莺莺从族谱里踢出去的重要原因。   不过,魏元山也是气恼郁闷的,所以由着妾室去折腾欺负魏莺莺。   魏莺莺听完这些,不觉有些鼻尖发酸,眼泪也瞬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卫巡则抬手给她抹掉了眼泪,“无事,哥哥和父亲从此都会护着你,莺莺,你莫要哭,哥哥永远都在。”   魏莺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而下一刻整个人就被卫巡轻轻揽在了怀里,她重重捏着他的衣裳,眼泪放肆地流着,打湿了他的整个外衫。   卫巡抬手揉着她的发心,极为温柔道:“别怕,哥哥永远在。再也不会让旁人欺负你。”他深吸了一口气,由着她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   魏莺莺不是兵部侍郎府的女儿,也不该在不清不楚地被叫成魏莺莺,她是卫国公府的女孩儿,是卫莺莺!   父亲爱那个画像上的女子爱的痴狂,若知道那女子曾给他生了个孩子,应该是极为高兴的。   他觉得一定要将她带回卫国公府,她是卫国公府的明珠,而不是旁人眼里的草芥,他再也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想到魏莺莺肚子里还有个小宝宝,卫巡又觉得不能让她这样再哭下去,以免哭坏了身子。而卫巡是最会哄女人的,且是那等不按套路出牌的哄。   卫巡松开魏莺莺,指了指前面的酒楼,“人生失意就要吃瓜条,前面那家酒楼从和嘉帝年间就开始经营,里面有个果汁瓜条极为甜脆适口。”   卫巡看着哭的一抽一抽的魏莺莺,随后牵住了她的手儿,又哄道:“那瓜条可不是京师那等不入流的,是用雪水加了深井盐浸泡,又在荔枝汁中浸泡,最后用添加了菠萝、柠檬和樱桃榨的汁浸泡,用冷冰块储藏,很是晶莹剔透,幽甜好吃。”   说完,又朝着魏莺莺道:“你莫要哭了,你肚子还有个小的,当心给子昭当真生个小哭包,他一上朝,她就哭了,到时可怎么办?”   而这一句,倒是瞬间让魏莺莺的泪止住了。   她自幼没有什么人对她这般哄着,如今卫巡这等不按章法的哄,倒是哄到了心尖儿上,让她顿时哭不出来了。   只是她这又哭又笑的,倒是让她自己觉得有些尴尬,偷偷看了眼卫巡,心里正为难呢,却见自己被他温暖的胳膊搭在了肩上,好看的眼睛大大方方地看着她,“你方才说要吃的哥哥破产,走,咱们开一波,一起把父亲吃破产。”   魏莺莺看着跟个傻子似的又带着可爱的卫巡,不由破涕而笑,跟着他进了酒楼。   卫巡见小二上了瓜条,便用公筷给魏莺莺夹了一块道:“这是菠萝味儿的,一会子还有荔枝味儿的,还点了你爱吃的松子扒肉、油焖大虾、金丝海蟹。咱们慢慢吃,不吃个合适,咱们不算完。”   魏莺莺看着卫巡处处里宠着她,当真像个哥哥一般的爱护着她,顿时就红了眼眶。   再就是魏莺莺也的确是饿了,也忸怩,接过那瓜条,尝了一小口,果真是甜丝丝而脆生,当真还有一股子菠萝香气,好吃极了。   她之前爱吃瓜条,只是京师的瓜条总是软腻腻的,味道差强人意,后来进了宫,这等民间小吃也就不上桌,就渐渐了忘记了这些好吃好玩儿的。   而如今,跟着卫巡走了这么一遭,倒是回忆起不少有趣好吃好玩的东西来。   待金丝海蟹上了桌儿后,魏莺莺也吃了一会儿了,肚子里觉得暖暖的舒舒服服的,半晌又再次看向卫巡,柔声细语道:“母亲的事……我并不知道,只是父亲卷入蓝氏案,却是冤枉的……莫要为难……”   听到莺莺主动提起魏元山,还处处里替魏元山打算着,卫巡不由微微叹口气,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儿,“你啊,还真是心善的跟南海观音座下的小童女儿一般。”   不过,魏莺莺这话倒也真真切切地提醒了他。   魏元山既是知道这些,自然也就脱不出去了,他回到京师后,的确还要多走一趟。   不过,不管魏元山态度如何,他都不会再让莺莺再去受委屈,他要帮着自己的亲妹妹名正言顺的鸾凤回巢。   让子昭兄光明正大地立她为后,至于旁的坏人,敢要欺负或者动他妹妹一根寒毛,哼哼,他就彻底地灭了那帮玩意儿!   不过,不等他动手,他父亲要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还是江雅谨给他生的,早就该欢喜的心慌火燎了吧! 第49章 父宠 我卫长吉的女儿是要入卫国公府的……   也是出于让父亲心里开心, 卫巡当晚就给卫国公卫长吉写了书信。   而卫长吉看完书信后,顿时激动的捏着信的手心微微冒汗,宣纸也微微的在抖, 她竟然……给他生了孩子的……   只是他是当真不知道这些的, 他一直一直地找她,恨不得翻遍了整个京师……直到后来,听说她病逝……   他若是知道有这个女儿,定然会登门, 不惜万千家资只求他的宝贝女儿,若是他们不给, 他就会提刀直接抢!   他常年征战疆场,没有那些文人的忸怩酸气,他的女儿就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就要受这世上最好的疼爱,就该享受簪缨世家的荣贵, 谁都不能欺负她, 谁要欺负她, 他就会把那人的脑瓜子给拧下来!   而刑部衙门也没想到家世功勋一等一的卫国公竟来了天牢,忙急慌慌地出来迎接行礼。   而没寒暄两句,卫国公就直接点明了来意, 他要见得是卷入蓝氏案的前兵部侍郎魏元山。   魏元山听到卫国公来,眉头立刻紧紧皱起来。卫国公性情粗莽但是又清高的要命, 压根不稀与朝臣结交,也从不插手文臣之间的争斗, 他此次前来, 倒是让魏元山有些揣测不透。   衙役低声吩咐了几声,就将他带出了天牢,到了一间宽敞干净的房内。   一抬头, 就看到卫国公一身黑色的长袍,身材格外的魁梧挺拔,五官极为深邃,剑眉薄唇,尤其是那双冷酷寡淡的眸子,带着一种簪缨世家的矜贵冷漠,通身有种慑人的气韵。   卫长吉负手而立,眉目紧紧锁着,想到卫巡在信中提到的魏莺莺被兵部侍郎府的妾室和女先生欺负,还被打手掌,顿时就气的黑了脸,他原本不想来,可是一坐下,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女儿,所以连卫老太太都劝不住,直接到了这天牢里。   他最爱的女人,给他生的女儿,那必定是要受尽天下荣宠的,凭什么要被这些不入流的去欺负!   魏元山脾气温和,鬓角也挂了些白发,看到卫国公还是礼数周全的,“微臣有罪在身,国公爷素来不管文人之事,为何?”   “自然是不想管。”卫长吉身子挺拔,语气带着疏冷,他不喜欢魏元山,觉得一种烦躁之感,这些文人的酸气,让他莫名的烦。   魏元山看着卫国公,“前日林太尉曾来,说皇上御驾亲征,国公爷此次来,可是奉了圣旨?”   卫长吉撩起前襟,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面色威严又居高临下地看着魏元山,“我是武将,不喜欢绕圈子,莺莺是我的女儿,还望魏大人删改族谱,我卫长吉的女儿是要入卫国公府的族谱的。”   魏元山听到这里,稀疏的眉头微微一皱,心里猛地一揪,半晌却又平静道:“国公爷的女儿自然是要入国公府的族谱,只是我府上并没有国公爷的女儿,莺莺是我的正妻嫡出,自然出不得族谱。”   话音一落,整个房里瞬间气氛如冰霜。   卫长吉挑眉看着魏元山,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文人竟然还有三分傲骨,而正是这份傲骨,倒是让他对魏元山态度微微好转几分。   他睨了魏元山一眼,却依旧矜贵疏冷,“当年,雅谨她被贼人下了媚情粉,生出了一桩荒唐事,你恼着她,却也不曾往深处苛待莺莺,我敬你是条汉子。只是莺莺是我的女儿,不管魏大人此时是恼是恨,我都要把我的女儿带回卫国公府!”   魏元山的表情瞬间变得苍白而阴沉,那年江雅谨难产病逝,他听韩氏再次提起林州的事,提到江雅谨被贼人劫持,而后续回府后却对他上了心,暗示了多次莺莺是贼人奸生子的话……   后来,莺莺渐渐长大,眉目像极了江雅谨,但是唇角却像极了旁的人,容貌上跟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韩氏所说的奸生子的话渐渐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但是江雅谨染病治病,再到在林州被狂徒劫持……也是因为他宠妾灭妻所致,所以从这一层面,他自觉愧对江雅谨,但是看到莺莺那张像别人的脸儿,他又觉得心里憋闷。   所以他的情绪也总是左右摇摆,最终导致莺莺在府邸受了不少的委屈。   但是,他从来没想到林州一事,竟然还掺和上了卫国公卫长吉。   他微微合眼,脑中心头千头万绪,而卫国公却是从袖中掏出一块免死金牌,“魏大人,我的女儿必须要回国公府。这免死金牌是我卫家祖辈征战疆场,用命换回来,现在卫某将其转增魏大人。”卫长吉疏冷的眉目中挂着一丝炽热,“卫某必定会保释魏大人出牢狱,且恢复魏大人官职。”   卫国公是个极为威武冷炽的人,言语也素来是不苟,从来未求过人,但是此刻却真真切切地带了求他之意,且将卫家祖辈抛命换来的免死金牌转增于他,他魏元山一介无名之辈,如何承担得起?!   只是魏元山嘴上也未曾放松过片刻,“雅谨性子柔和而开明,便是重了媚情粉,就当真没了旁的解法?”   “……”卫长吉冷炽的杏目中透出一抹复杂,半晌又缓缓道:“是卫某的错,与雅谨无关,卫某是承诺娶她的,只是……再也未曾找到她。”   “娶她?”魏元山紧紧攥着掌心,“你与她一起,就未曾发现她是妇人而非少女,你怎么会娶她!”   卫长吉能来,自然也是做好了这层心里准备的,所以看到魏元山锱铢必较言语嘲讽,他也生生受了下来。   他是个武将,血气方刚,也不像文人那般有那些细腻的心思,知道她中了媚情粉,又低低压抑柔柔地请求……他要了她,他不管她之前有过谁,也不在意那些文人的贞洁牌坊,他就是要她,她怎样,他都要她,喜欢她。   且自打那次,他深恋她十六年……   而卫国公去了刑部衙门后,卫老太太就差人送了书信给卫巡。   卫巡斜靠在榻上,看到卫老太太心疼卫国公为了女儿又是拿免死金牌又是低声下气的,顿时有些怔住了。   他的父亲向来威武而刚强,便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曾眨下眼,他只是想让父亲开心,不想父亲竟然为了女儿,能做到这等程度……不过,这至少莺莺日后回到国公府,是有哥哥和父亲宠爱的。   卫巡将书信放在烛火上烧了,他原本是不想传递给父亲消息的,想要慢慢来,可是看到那只玉貔貅,确认她就是自己的妹妹后,那些后宅的事儿就全然的抛了,他不想让莺莺继续受苦。   她经历了家破、王氏的利用、后妃的算计……一桩桩,太过心酸苦楚了,那么小一个姑娘,旁人还都被娇宠着,她却默默承受了这般多。   且到了紧要关头,她想的不是自己而是旁人,知世故却不世故,始终一颗好心一份善良,就是他也未必做得到。   而他虽是卫国公世子,但生母却也同样是难产血崩而亡,他自幼没有母亲,而四岁时,忽然看到父亲往书房里挂了一副女子的画像,原以为是哪家的闺秀要来国公府给他做继母,不想……这一挂就是十六年……   父亲思念了十六年,而自己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则在外飘零辛酸了十六年……   便是有什么,也都该赎罪都该翻篇了。   更何况,莺莺没有错,他再也不能让她被外人欺负,他卫巡就是天生护短,天生就是护妹,他才不管旁人说什么。   他就是要疼莺莺,以后加倍地疼这个妹妹!   即便之前,她曾被昌邑王欺负,曾被王氏弃之草芥,曾被后宫众人看不起,可是打今日起,莺莺是卫国公府的明珠宝贝,是每一步都走花路的娇姑娘。   卫巡深吸了口气,看着坐在马车里的莺莺。   她眼睛红红的,眉宇也紧紧蹙着,好像要将过错揽在她自己身上。   卫巡伸手握住莺莺的手儿,认真道:“父亲去了刑部,我和父亲都是深深爱着你的,你永远不是一个人。”   话音儿刚落,莺莺的眼泪瞬间跌了下来,鼻子也莫名的发酸,卫巡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哥哥在,哥哥永远护着你,父亲也去走动了,过阵子,你会名正言顺成为国公府嫡女!也会名正言顺的母仪天下!”   卫巡说完,见她目光呆呆的,似乎有些跑了神儿,便又薄唇弯了弯,笑的恣意而宠溺,不为外物所动,不为富贵展眉,不亏是他的妹妹!好气魄!   “再过三日,想必就能到京师了。子昭兄说送你回宫,这是皇命。哥哥还是要先送你回宫。”卫巡抬手摸摸莺莺的发心,心里却浮上旁的事。   有关林州之事……实在是蹊跷。   林州是父亲军营驻扎之地,山贼见了卫家军都是退避三舍,有意气的山贼甚至会投军,怎么偏生江雅谨一来,贼人就到了呢?   还有,贼人为何单单劫持了江雅谨,不劫持韩氏?为何给江雅谨用的是媚情粉,而不是杀死……   这一桩桩绝非偶然………   卫巡想的这些,魏莺莺也不知道,只是她太累了,舟车劳顿还又徒生出这层来,的确要回德阳宫歇息歇息了。   至于与卫国公府相认……慢慢来吧,她心理上还需要缓缓,尽管对卫巡熟悉,但是对卫国公府一家,她还是陌生和胆怯的。   ***   三日后,马车抵达京师。   卫巡一到京师,那些簪缨世家的公子就围了上来,卫巡也不是那等忸怩的,安顿下魏莺莺后,就和那些公子出去豪爽纵酒了。   这些公子虽说是行为荒诞,但都是疆场上拼杀的好男儿,吃酒吃的尽兴,聊女人也是聊得欢畅,最后聊着聊着便聊到了薛国公家世子家新得的汗血宝马上。   夜色深沉,众人酒醉,一番逗弄倒是惹得这帮血性男儿大开了薛国公府的马厩,搞得醉醺醺的一帮在官道上醉酒疾驰。卫巡也看中了一旁雪白的骏马,一勒缰绳马蹄疾,的确是风驰电掣的好马!   而街上的小摊贩还有稀稀疏疏的行人,看到这群醉汉,都纷纷收摊避让,而卫巡想让自己的妹妹看看这匹好马,直接甩开众人一路奔驰到了客栈。   酒气醉熏,男儿热血意气,天色又黑沉,魏莺莺站在长街岔路口,看到卫巡大手拉着缰绳,乌发被风吹的肆意,一张明俊逼人的脸宠溺地看着她,最后他从马上肆意又不羁地直接斜下半个身子,大掌直接握住了莺莺的腕子,“哥哥会把这世间最好的都给你!”   而这话一出,两手这么一握,却把站在对面正在打探消息的画绿给吓了一跳!   卫巡和魏贵人竟然……还大了肚子……皇上御驾亲征,两人竟私通苟且还有了孽种……   不行,她必须立刻回宫,立刻将这消息告诉李柔静! 第50章 偏袒 魏氏……本宫是益发的看不透了……   “娘娘!娘娘!”画绿一进长乐宫就在急匆匆的找李柔静着, “娘娘!”   李柔静捻着佛珠,面上沉静,安静地看着画绿跑进门, 倒真有几分老僧入定的出尘。   “娘娘, 不好了。”画绿深吸了口气,看到殿内无人,便低低又急急道:“魏贵人回来了!”   李柔静捻着佛珠看着佛经,但是听到这句, 手里的佛珠串子“啪”的一声突然就断了,李柔静心中一紧, 一双杏目猛地睁圆,神色肃穆道:“你可是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奴婢绝对没有看走眼,是魏贵人。”画绿笃定地点点头, 对李柔静继续说道:“关键, 魏贵人还和卫小将军在一起, 两人当街捏着小手儿,言语孟浪!”   李柔静看着画绿笃定的眼神,听着画绿描述的场景, 心里渐渐感受到一抹前所未有的黑暗和嫉恨。   皇上为了魏莺莺,说废就废了她, 若不是她找到太后,若不是太后怜悯, 她此刻怕是早就回了昭国公府, 成了个被人笑话的弃妇。   那日,天下了很大的雨,皇上为了魏莺莺御驾亲征, 她就在太后的门前跪着,跪了足足三个时辰,太后的门才被她跪开。   她在太后跟前哭尽了半生的眼泪,一双手紧紧握着太后的,握住又松开,松开又握住,“……当日,是臣妾不对,可是臣妾太怕了,不是怕那些贼人斩杀臣妾,臣妾只是怕再也没机会孝敬太后您……”   太后叹了口气,差嬷嬷带着李柔静进内房换了身干净松软的衣裳,平和道:“你是一国之后,时刻要记得宽和贤淑,你毕竟是昭国公府里出来的孩子,这个最基本的道理是合该懂得!”   李柔静拿着帕子擦泪,听到太后这话又偷偷隔着帕子打量太后的脸色。   她其实知道,她那日在草甸上做的事儿实在是过分了,她呵止住所有御林军,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魏莺莺死!她心里想了千回万回了,也错过了很多次,她已经按捺不住了。   太后则靠在迎枕上,手里捻着佛珠,一双慈和的目微微看着李柔静。   半晌,李柔静哭着跪在了太后跟前,梨花带雨,眼睛也似乎是红了,“臣妾知道皇上并不喜欢臣妾,可是臣妾愿意等,臣妾愿意为了皇上做任何事……可是,自打魏莺莺进宫,一切都变了……太后娘娘,臣妾也是个女人……臣妾也有女人的脆弱……”   太后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静静地听着,良久,想要张口却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明白李柔静此次自私且算计惹了自己儿子的厌恶,她对李柔静的好感也是落了千丈,只是李柔静多年来都在她身边伺候着,尽心尽力……旁的不说,单单这一点,她还是有些偏向李柔静的。   “太后娘娘……臣妾有罪,臣妾知错了。”李柔静嗓音挂着苦涩和颤音儿,一双杏目全是泪珠,“那年臣妾七岁,被府中庶女嫉恨偷偷推进了荷花池,若非皇上相救,臣妾就溺死在了里面……臣妾现在还记得被水呛得濒死的感觉。”   李柔静眼泪一下滚落在衣裳上,不说旁的,却单单捡了些她对箫晏的依恋和感恩,而意思很明显,她在证明她才是最爱箫晏,最敬重箫晏的女人。   而救命恩情最是大过天的,这样一说,相当于把所有的罪过遮上了一层华丽的袍子,也将太后接下来的话给堵得死死的。   果不其然,李柔静说完,太后就深深叹了口气,“哀家,只能保你这一次,知道吗?”   陈太后已经被李柔静逼到了极点,保李柔静的凤位,则是意味着偏袒,也意味着断了两人之前的情分,还了李柔静之前多年侍疾的情分。   李柔静紧紧蹙着眉头,从上次跪求太后的回忆中挣脱出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画绿,“你方才说魏氏和卫巡,言语孟浪?”   画绿正忙着收拾地上滚落的檀木佛珠,听到李柔静这么一问便顿在了原地,手指捏着滚落的佛珠,认真道:“千真万确,奴婢亲耳听卫小将军说要把这世间最好的都给魏贵人!”   李柔静冷嗤了一声,眉目里闪过浓烈的嫉恨,难怪那日在假山处,卫巡处处避开她,甚至多次暗示敲打她,原是早已迷恋上魏莺莺了。   那魏莺莺生的本就清媚娇艳,又偏生是个惯会勾人的,卫巡那等风流不羁的,自然会收不住心性,辨不清女人的好坏,想必也是跟皇上一样,被那狐媚子勾的不行了。   李柔静此刻心里当真是妒火和怒火交织碰撞出了三千丈,但是她又不想当真去害去谋算卫巡,所以心中全部的怨恨和怒火全都怨在了魏莺莺身上。   不过,此刻她倒是不急于收拾和谋算魏莺莺,因为此刻皇上正御驾亲征,若是她当真在此刻动了魏莺莺,定然会对前线打仗的皇上造成影响。   且她若是真对魏莺莺动手,那么魏莺莺就会成为卫巡心尖儿上永远的白月光!左右现在魏氏怀了孽种,慢慢收拾,慢慢地炖这“一锅好汤”倒是更为有趣。   想到这儿,李柔静深深舒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另一串碧玉佛珠,朝着画绿淡淡道:“且盯着,莫要声张。”   到了第二日晌午,卫巡便送了魏莺莺回宫,卫巡毕竟是外臣,也进不得后宫,所以到了内门便不能再送了。   魏莺莺看着卫巡出宫,刚要进德阳宫,就见李柔静端坐在了德阳宫的正座上,端着一盏庐山云雾,打量了魏莺莺隆起的孕肚,笑道:“妹妹此次可真是好孕,出去一趟,怀了回来。”   莺莺迎上李柔静探究的目光,细白地手指微微撩了撩腕子上的玉镯,淡淡回道:“是了,若无皇后娘娘,臣妾倒还真体会不到民间风土。”   魏莺莺是极度不想搭理李柔静的,她厌恶透了李柔静,可是太后娘娘力保李柔静为后,在位分上,她还是不得屈就李柔静二分。   李柔静捻着佛珠,心思平和,似乎魏莺莺这些话是刺激不到她的。她放下茶盏,径直走到了魏莺莺跟前,手儿微微落在莺莺的孕肚上,继续道:“啧啧,好孕……只可惜是个……”   魏莺莺皱眉,直接避开了她的手,“皇后娘娘当心,皇儿是怕生人的,若是出个差池,臣妾都不知该如何向皇上说。”   “你的确是该好好想想,如何向皇上说。”李柔静冷睨她一眼,“皇儿还是孽种,谁说的清呢~”   魏莺莺皱眉,转身盯着李柔静,“皇后娘娘慎言!”   李柔静笑着抬手拍了拍魏莺莺的肩膀,细白的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缓缓道:“倒也不是孽种,毕竟也是簪缨世家的奸生子……”   魏莺莺眼睛浮现出复杂,又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却淡淡道:“皇上是知道的,臣妾无需向姐姐解释。”   李柔静挑眉看着魏莺莺,皇上知道?   瞎扯,她魏莺莺和卫巡在街上苟且、眉目传情,皇上知道会不罚他们?!荒唐,荒唐至极!   再者,这魏莺莺那日被狂徒劫持,这泥胎宫里怀的孽种究竟是狂徒的还是卫家的,这还真的难说。   “妹妹,好好养胎。”李柔静收回目光,言语里带着一抹嘲讽和不屑的强调。   魏莺莺深吸一口气,她是再也不想跟李柔静有什么交流,索性忍了下来,干脆利落道:“恭送皇后娘娘。”   她算是看出来了,李柔静是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她那日被贼人劫持到了云南,如今大了个肚子回来,自然会起疑心。   只不过,李柔静起疑心更好,这样她安胎则更容易些,若是让李柔静知道这孩子的确是箫晏的,想必李柔静就钻营地要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要害她的流产了。   李柔静看到魏莺莺飘忽不定,似有思考的眼神,便勾了勾唇角,微微冷哼了一声,便走了。   等李柔静出门后,魏莺莺立刻差人叫鸾镜过来,随后将一封盖着红印泥的密信交给鸾镜。   鸾镜是个稳重的,一看那红印泥上刻的是龙纹,自然知道这是皇上亲笔所写,忙跪在地上,“娘娘,奴婢自打进德阳宫起,忠心不二。”   魏莺莺扶起鸾镜,低低道:“你悄悄去慈寿宫,务必将这信交到太后手上。”   鸾镜看着魏莺莺紧紧蹙着的眉头,便知道这是大事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   慈寿宫,陈太后合上密信,微微闭上了眼睛,一旁的石嬷嬷见太后这般,低低道:“娘娘,您这是……”   陈太后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随后盯着燃起的火苗,紧着嗓音儿道:“去,将御林军调派到德阳宫,没有哀家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入德阳宫!”   “可是魏氏不忠?”石嬷嬷深吸一口气。   陈太后抬手揉着眉心,半晌摇了摇头,“她怀了晏儿的孩子。”   石嬷嬷眼睛瞬间就发了亮,“您是说魏贵人有了龙种!?太好了,这样一来,皇上再也不会因为子嗣问题,而被嚼舌根子。”   陈太后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道:“若是她不被劫持,自然是好事,可是如今出了这么一桩……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那……”石嬷嬷也皱紧了眉头,说的也是,尽管是龙胎,可是的确也是备受诟病。   陈太后捻着佛珠,眉宇微微蹙起。这魏氏是个好孩子,上次一见,她就知道。只是魏氏此番被劫持,将来生产下孩子,不清不楚的,也会牵扯到晏儿的声誉,难堵悠悠众口……   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也不必急于这一时,总会有个法子的,先等生产下来再说。   ***   整个德阳宫被御林军围的水泄不通,太医院院判和院正亲自去诊了脉。太后听说,这胎已经五个月,日子正好契合她送红珊瑚那次,一瞬间就心绪澎湃。   紧接着,慈寿宫里送了很多珍贵又寓意吉祥的摆件来,还挑选了几个服侍妥当的宫女过来。   而在长乐宫饮茶的李柔静听到后,顿时双眉皱起,眼角眉梢尽是深深的疑虑。   那日,魏莺莺那自信且处处刺儿她的话,再次一句句浮现出来。   莫非真的是龙胎?要不魏氏怎么会那么趾高气扬?!   若不是龙胎,太后应该不会这般大费周章地又是差御林军,又是差太医院院判和院正去诊脉!   越想越慌,尤其是想到魏氏将来会生下皇子后,李柔静更觉得心里一紧,手心掌心都瞬间冒了冷汗。   最后,李柔静目光微微转向了德阳宫的方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如果是龙胎,那么魏莺莺和卫巡苟且奸情,又如何解释?   清风入房,李柔静穿着单薄的里衣,站在长乐宫的宫门处,眉头紧紧皱着。   画绿叹了口气,将披风轻轻披在她的身上,“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李柔静双唇微启,朝着画绿道:“魏氏……本宫是益发的看不透了。”   画绿听到这儿,眉目间的晦色又重了几分,微微顿了几秒,又认真道:“那魏氏是苟且到山穷水尽的,待皇上得胜归来,必定会杖毙了她和她怀的孽种。”   李柔静盯着画绿,半晌,又语气苦涩道:“若当真是孽种,太后娘娘会差院判和院正给她诊脉安胎?”   画绿听到这儿,全身陡然僵硬,“……”   李柔静抬头望着天边的月,淡淡道:“你往德阳宫送碗汤,立刻去!” 第51章 为后 为后,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娘娘, 太后都派了御林军过去,若是送了落子汤……”画绿面色有些纠结,一双眼睛直直看向李柔静。   李柔静心烦气躁, 扫了画绿一眼, 忽然发了火,“谁让你送落子汤,让你送安胎汤!”   画绿这才明白李柔静的意思,原来是让她多多打探消息, 忙点头匆匆地去小厨房吩咐去了。   到了第二日,宫里的温才人、安才人和静贵人来给李柔静请安, 因为皇上御驾亲征,所以李柔静将每天的请安换成了抄经祈福。   温才人、安才人分别跟李柔静问安后,便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拿起毛笔开始抄经。   李柔静是皇后, 后宫诸事又多, 自然不会一板一眼的抄, 她抄了两行便交给了身后的宫女宝珠。她揉着眉心,时不时地看看温才人和安才人抄的笔迹。   静贵人向来内敛不喜欢说话,抄经时更是认真的不能再认真, 倒是温才人和安才人,性子浮躁又爱出风头说闲话, 见到李柔静出去了,两人便放下了毛笔, 开始嚼舌根子。   后宫的妃嫔一个个精明油滑的很, 她们也是听说了之前皇上废后的事儿,只是不知为何太后忽然出了手,扶了李柔静一把, 才堪堪稳住了凤位,只不过此刻的李柔静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了。   温才人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朝着安才人道:“先前都夸是宫里最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的,如今……啧啧……”   安才人看着手里的佛经,又扫了殿外一眼,见到无人,才低低道:“听说魏贵人有了身孕,太医院院判和院正都往德阳宫跑呢,若是当真生下个皇子……皇上又宠她,怕是这凤位当真就易主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魏贵人貌美惊华,又写得一手的好诗好词,声音好听的能掐出一把水来,皇上便是不立她为皇后,日后封个贵妃或者皇贵妃的也是轻松的。   说到底,这魏贵人什么都好,就是身世不好,虽说魏大人得到了卫国公的保释,从大牢里出来了,可是卫国公又忽然去朵甘思宣慰司,与皇上一起打仗去了,还未来得及帮衬魏大人恢复官职。所以,出了大牢,也不再是之前的兵部侍郎……   正说着话,就见德阳宫的大宫女鸾镜来了,还未到殿门口,就规规矩矩地朝着从小厨房过来的李柔静行礼问安。   李柔静整了整衣袖,仪态万千地扫了鸾镜一眼,“你成了德阳宫的主子了?来给本宫请安,魏贵人呢?”   这话一出,让里面说闲话的温才人和安才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毕竟现在坐在凤位上的还是李柔静,皇上又不在,这股子后宫之主的架子还是端的厉害吓人的。   再者,李柔静是昭国公府嫡女,虽说现在昭国公府不敌卫国公府,但是比魏家还是要厉害千百倍的,所以李柔静这般,也是底气十足。   鸾镜一脸平静,她心里明白李柔静此刻的妒火和怒火已经滔天,也明白魏莺莺不来请安,李柔静有多生气。   总归来讲,之前李柔静有多扬眉吐气,此刻就有多頽落怒气。   所以,这满腔的怒火,夹枪带棒地就落在了鸾镜身上。   “太后娘娘懿旨,魏贵人日后不必请安,太后娘娘让奴婢过来给您通禀一声。”鸾镜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地说着。   温才人和静贵人对视一眼,太后竟然也插了一脚,这里面的道道怕是就多了。最后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各自拿起毛笔,低头抄着经,耳朵却竖的高高的,想要看看李柔静的笑话。   李柔静之前从来没受过这等闲气,太后素来也是偏向她的,可是如今……她顿时气的一张脸像是滴血般的红,手指猛地攥成拳,唇边僵僵的弯着,“哦,既是太后娘娘懿旨,本宫自然会遵从。”   只是李柔静嘴里平静,心中却是恼的不行,她此番这般,只是不想在后妃面前丢丑,强撑着屏退了鸾镜。   李柔静进殿,见到三人表情有异,尤其是温才人还故意偷偷地看她,似乎想要看笑话一般。李柔静正恼恨的不行,见到温才人这幅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静贵人感觉到氛围有变,正要告退,却见李柔静抱起了一旁正在睡觉的黑猫,长长的指甲猛地掐在黑猫的腿根儿处。   那黑猫正睡得迷糊,被这么猛地一掐,疼得一个激灵,撩起爪子朝着温才人的方向猛地一抓跳,一下子踩翻了墨砚,后爪子抓破了安才人的脸,墨砚上的墨飞溅了静贵人一身。   三人没有防备,异口同声的“啊”尖叫了一声,引得长乐宫的侍卫忙围了过来。   温才人和安才人捂着脸,血珠从指缝沁了出来,而静贵人则一身的浓墨……三人大气不敢出。   不过这事儿,很快就传到慈寿宫的太后耳朵里。   只不过,此刻太后可没工夫搭理这些后宫的算计,今日卫国公世子卫巡来了慈寿宫,专门说了皇上御驾亲征的事。   宁王心思深沉又歹毒,专门用扶南的象军来对付箫晏,象军战斗力远远超过战马,尤其是打头阵,对于打击士气是任何兵种都难以企及的。若是硬上,整个前锋军就会被踩踏死,可若是迟迟不动,定然横生异变,到时京师毕竟出问题……   正在众将军一筹莫展时,箫晏做出了一个以假乱真的决定,假扮象军!   大梁的战马体格健壮,战马怕象,但是用布套蒙住战马的眼睛,战马的未知和恐惧就会前所未有的扩大,这种情况下,战马就会爆发出一种强劲的冲击力,若是给它们再套上象的布套,那么千余匹战马皆是如此,冲击象军也是有取胜的可能。   而且卫国公来了,卫国公卫长吉擅长用兵,战功赫赫,他带人绕路后山,沿路西行,再从峭壁悬岩处出奇兵,两路兵马并行,这样就更大了胜算。   在训练假象军时,也是混乱且困难重重,不过好在箫晏善思且坚韧,一遍遍的演练,倒是找出了最合适的法子,卫长吉那边儿也是悬崖峭壁的难行,中途还坠死了士兵,但是兵行险着,终于还是两路兵马夹击了宁王的象军,而和昭王则游说匈奴,停了十万铁骑的援助。   到了真正的疆场上,象群被蒙了眼的战马冲的四处逃窜,宁王的得力战将被卫长吉纵马一刀战断了头,将领被斩,整个军心混乱,用兵乱了套,箫晏则把握战机,带着十万大军直冲曲靖,冲击了宁王大军。   宁王箫翼用兵如神,但是他手下却没有什么好的将领,一个个到了生死跟前惜命的紧,见到箫晏的兵马恶狠狠而气势足,就开始乱了阵脚。   箫晏挽弓三千,一箭射向了城头上的宁王,宁王挥剑,箭簇微微一斜,直接刮过脸,带着血插在了城楼的木门上。   宁王见势不妙,直接转身,消失在了城楼后,箫晏见他逃匿,的确是焦急,但是下面兵阵不能乱,且宁王的兵将已经呜呜泱泱地开始举手投降。城外的士兵投降,城内自然也就吓得魂飞魄散,大开城门迎接箫晏和卫国公。   箫晏一勒马缰绳,战马嘶鸣,撩起前蹄,非一般的冲入城内,卫国公紧随其后,万千士兵一同冲入了城里。   上兵伐谋,最厉害的象军竟然被箫晏以假乱真之计巧妙攻破,大局已定,胜负已明,云南再也不是宁王的封地。   而兵荒马乱之际,尽管将士四处搜寻,却是没有发现宁王箫翼,那般高大的一个人似乎遁了一般,无迹可寻。   卫巡将前线的军情,一字不漏的说给陈太后听,陈太后既是担心箫晏的安全,又为整个大梁的生死存亡而捏了一把汗……   待听到卫巡说箫晏和卫国公取胜后,陈太后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随后捏着佛珠的手重重握住了卫巡的手,“你们卫家满门忠良,对皇家之恩,哀家铭记在心!”   卫巡听了,忙跪在地上,认真道:“卫家愿为皇上抛头颅洒热血,肝脑涂地!”   陈太后听的热泪盈眶,正要起身扶起卫巡,却见他郑重地将两只玉貔貅放在了陈太后的掌心,“太后娘娘,这是家妹和国公府的信物。”   陈太后目光落在那两只精致的玉貔貅上,沉吟半晌,忽然道:“这不是先帝赏赐的那块羊脂白玉?!”   卫巡看着陈太后,随后认真道:“太后娘娘,家妹受尽委屈,请太后娘娘为家妹做主、”   陈太后细眉微皱,她知道卫国公的子嗣情况,卫巡的生母难产而亡,之后卫国公又痴迷什么画像女子,整整十六年未曾娶妻纳妾,这卫巡……从哪里得来的家妹?   卫巡看到陈太后的疑虑,便将魏莺莺母亲和卫国公的那桩事一字不漏地坦诚在陈太后跟前。   陈太后眉毛皱的更紧……脸面上一阵青白,过了好半晌,才道:“你是说魏莺莺是你的亲妹,是卫国公的亲生女儿?!”   卫巡重重点头,毫不犹豫道:“家妹辛酸,历经苦楚,还望太后明鉴,允诺家妹回府。”   陈太后是听明白了,他卫家不是要的魏莺莺回府,要的只是魏莺莺鸾凤回巢,不是宫里的贵人娘娘,而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而晏儿是更早就打算好了的,出征前废了李柔静,御驾亲征更多是为了护住心尖儿上的莺莺!晏儿是一早就打算立魏莺莺为后的。   卫家的女儿,自然是身份家世没问题,只是……魏家和卫国公府上一辈的荒唐事……史书族谱上又该如何载录?毕竟皇后不同于寻常的妃嫔,从册立到日常记事再到薨逝,每一件都记录的清楚……从魏家女到卫国公府女,这桩还是为难的。   但是,卫国公府满门忠良,比昭国公府的确是好过万倍,卫长吉早已年不上疆场多年,如今拼了命的去云南,不过是为了他的女儿……   “卫巡啊。”陈太后倒吸了一口冷气,抬手扶起他来,沉吟道:“哀家向你保证,必定会护住莺莺,只是冊后非同小可,且先认祖,才可说旁的。”   她也是一时没有主意,还需要等晏儿回来再说这事儿,毕竟若是废后还牵扯到了昭国公府。   卫巡见太后言语松动纠纠结结,便知道后宫妇人不成事,恭敬行礼告退后,就换了别的路径去了。   而李柔静听说了卫巡被太后传召进了慈寿宫,便一阵阵的心神不宁。   急匆匆地抄近路去拦截卫巡,但是卫巡又着急去督军,径直拿着太后的令牌从正门出去了,使得李柔静在冷风中站着等了许久。   李柔静紧紧攥着拳,心中辗转反侧,她想要去跟太后说魏莺莺肚子里的孽种,还有卫巡那日捏住魏莺莺的手,说会给她世间最好的……   可是,想到卫巡会因此死在她的手上,忽然心里就一阵阵的凉,甚至有一丝丝的痛。   之前的青梅竹马,何至于此?!   都怪这狐媚子,勾了这个又媚那个,让皇上绿冠压顶后,又快要害死卫巡!! 第52章 想你 “我还是很想你~”   李柔静夜里一个人在长乐宫睡, 宽大的床榻仿佛被愁绪挤压拥挤的不行,她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到了子时终是耐不住唤了画绿过来, 低低道:“你明日去昭国公府一趟,请母亲进宫来。”   画绿刚出门,长乐宫就请了太医来,说是皇后娘娘郁气攻心, 肝脉不畅,拿着软软的腕枕将脉象诊了一遍, 再咿咿咕咕说了一大通的医理,最后又恭恭顺顺的开方子,搞得人仰马翻的,这阵仗搞得好像李柔静快要暴毙了似的。   而昭国公府夫人舒氏进宫时, 整个长乐宫内殿都弥漫着一股子药气。   舒氏看着自己的女儿躺在榻上, 心疼的有些发颤, 疾步过去,握住了李柔静手,“静儿, 最近是怎么回事?!这般不安生的……你怎么脸色也这般蜡黄蜡黄的……”   李柔静看到舒氏眼圈忽然变得通红,不由反手握住了舒氏的手, 随后屏退了宫人,低低道:“母亲, 有件事……”   舒氏瞧着李柔静, 知道是不小的事,便示意李柔静继续。   李柔静半起身,接过舒氏送过来的热茶, 润了润喉咙,“您当真打算让小姨去给卫国公做继室?”   舒氏放下手里的茶壶,皱眉看着李柔静,“我们国公府现在不比从前了,且卫老太太也钟意你小姨,能与卫国公府缓和关系,是最好不过的了。”   一听这话,李柔静则倒吸了一口凉气,“卫国公痴情画像女子十六年,十六年未曾娶妻纳妾,怎么可能会真心对待小姨。”   舒氏走上前,手心微微拍了拍李柔静的后背,“怎么了这是?净是说些奇怪的话。”   李柔静抬手揉着眉心,好半晌,道:“卫国公府怕是日后有灭门之灾。”李柔静昨夜辗转反侧了一整夜,这事儿涉及到卫巡,而小姨嫁过去则牵扯到了昭国公府,她是详细地考虑了利害关系。   舒氏听到灭门之灾,顿时微微皱眉,“为何?可是卫巡?”   卫国公府满门忠良,精忠报国又功勋彪炳,只有卫巡生性顽劣,但是也就是风流不羁了些,在疆场上也是血性男儿……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惹出灭门之灾?   李柔静深吸了一口气,手指重重捏着太阳穴,紧着嗓子道:“卫巡和宫里魏贵人有染……还怀了孽种。”   听到这儿,舒氏一张脸迅速变得阴沉。   与皇妃有染,可不是小事……更何况是有了身孕。   “静儿,这等事乱说不得。”舒氏手指紧紧攥着帕子。   李柔静咬了咬唇,蹙眉道:“那日画绿看到了两人在长街上言语孟浪…昨日,太后又叫了卫巡去慈寿宫……”李柔静逐字逐句地将近来卫巡和魏莺莺的事儿一字不漏地说给舒氏听。   待听到了紧要处,舒氏眉头立刻皱起,“这事儿可就难办了,卫老太太昨日才将你小姨的八字要了去,刚合完八字……”   卫老太太年纪大了,后宅事情又多,精力早已经跟不上,卫国公痴情不假,可是国公府也不能没个主母掌事。卫老太太看重的那女子,虽说是李柔静称呼为小姨,但是只是舒氏同族的姐妹,关系也不很亲近,只是因着卫国公这桩婚事,舒氏才渐渐和她们走动,搭起了看似亲近的关系。   可如今,卫巡出了这事儿……这可就……   不过舒氏毕竟是浸在后宫多年淬炼出的心思,听到李柔静讲完整个听闻,便又皱眉道:“你未曾亲眼见,也不一定就为真,不能听风便是雨。若当真卫巡与魏贵人苟且,太后会放过卫巡?”   舒氏嘴里说着,但是心里也在打鼓。毕竟卫国公在外拼杀,陈太后妇人之见,自然不敢拿着皇上的性命前程说事,这样的话,故意放走卫巡,日后谋事,也不是不可能……   “母亲?”李柔静唤了一声。   舒氏微微攥紧拳头,轻声道:“静儿,事情还未明朗,你莫要声张,也别行动,一切要等局势明朗,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李柔静微微咳嗽了一声,捂着胸口道:“这是自然,要不静儿也不找母亲进宫说道这个。”   舒氏看着氤氲的茶气,心中早已下了定论。现在的大梁,北有匈奴,而当前也只有卫家是可抗击匈奴的利器,江山美人之间总归是江山重一些。   皇家办事,都是权衡利弊的,就算是当真出了这事儿,在皇上御驾亲征,胜负难料,且匈奴蠢蠢欲动之际,皇家是不会动卫国公府的,顶多到时会处死那个魏贵人。   前朝和嘉帝的嘉贵人不就是个案例?!   当时的嘉贵人与权臣葛氏有染,甚至苟且出了孽种,但是和嘉帝需要葛家支持,最后只是秘密处死了嘉贵人,对外称病亡,绿云压顶却也抵不过皇权在手……   如今又是这么一桩案例,且现在的局势还不如和嘉帝时期好,所以,自己那远房的妹妹舒婳,是务必要嫁入卫国公府。   且紧要的是,考虑如何让卫国公娶舒婳。   晚上,舒氏去看望舒婳。舒婳是嫡女,性子略闷了些,过分的孤高冷傲了些,要不然也不会到了二十五岁还未出阁。大梁哪有这样的姑娘……不过若论起容貌和才情,这舒婳又是一等一的。   舒氏想着如何劝解舒婳嫁给卫国公,只要嫁过去,日后卫国公府的荣贵总是带着昭国公几分,若是当真卫国公府遭难,这舒婳与她们舒家也就是个远房,便是再怎么牵扯,只要族谱不上,总归是牵扯不到的。   舒氏进了舒婳的院子,还专程带了芙蓉斋的蜜糕和牡丹卷。   待进了内房,将蜜糕和牡丹卷放在了桌上,却不见舒婳的影子,舒氏出了内房,辗转到了偏院,一侧头倒是看到舒婳正坐在荷花池旁喂锦鲤。   舒婳穿了一身白色的上襦,下面是淡紫色的月华裙,细白的手捏着鱼食儿,满池的锦鲤纷纷殂来,张着金色的小口,拥挤地等着她的投喂,而看到那满池的金黄,舒婳红唇微扬,笑的一声娇,整个人看起来花容月貌、秀丽绝伦。   天资绝色,舒氏这么一眼,就忽然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   舒婳唇边的笑意未散,倒是舒氏的走近吓跑了满池的锦鲤,舒婳皱眉一抬头看到了舒氏。   舒氏是昭国公府的主母,平日吃穿用度都是紧着华贵上打扮,上午入宫,又急匆匆地来这儿,自然是带着那通珠光宝气的打扮。   只不过,在这荷花池旁,这通身的珠光宝气,显得有些俗气。   舒婳将手里的鱼食撒到荷花池池中,半晌头也不抬的淡淡道:“这倒是稀罕了,刮得哪阵邪风,竟然把你给吹来了。”   舒氏知道舒婳性情孤高又很奇葩,也不想多跟她计较,只当是常年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闹脾气,所以笑着坐在了舒婳的身边,轻轻抓了鱼食来喂锦鲤。   舒婳目光挂着嘲讽,随后起身退了一步,直截了当道:“你不必劝我,既是合了八字,我自然会嫁。”   舒氏一怔,随后又笑了笑,“也不着急,咱们还可再相看旁的人家,单单凭妹妹这才情容貌,嫁个王侯家,自然是没问题的。”   “告辞。”舒婳也不多与舒氏搭话,径直转身走了。   这般不待见,气的舒氏脸都黑了。   待舒婳到了门槛处,忽然停下,转身朝着舒氏道:“听说卫小将军去了林州,说是查什么贼人,你可知道当年林州的事?听说有个叫江雅谨的女子……”   听到林州、江雅谨,舒氏手里捏着的鱼食一下跌落在了衣裙上,眉头也紧紧锁着。   舒婳见舒氏面色有异,微微蹙眉,但是也未深究,便转身走了。   舒婳深深记得母亲说的舒氏心思诡谲,少搭理,不搭理,才是最好的。   且舒氏当年做出那等丑事,各种揽了卫国公府的功勋,当真是恶心!   卫国公……卫长吉……   舒婳嘴里喃喃重念了一句“卫长吉”,一张花娇的脸儿顿时就红了。   十年了,她从十六岁就开始等,等到二十六岁,卫长吉啊,你怎么就不能回头看看呢?!   ***   天边的曙光微露,魏莺莺斜躺在窗边的宽榻上,鸾镜拿了软枕轻轻塞在了她的腰后,院外的风徐徐的吹着,一抹阳光盈盈而入。   魏莺莺正迷糊着打瞌睡时,木小寒欢天喜地跑进来,朝着魏莺莺激动道:“主子,皇上打了胜仗,回来了!”   皇上回来了!魏莺莺有些激动的半起了身子,瞌睡虫似乎一瞬间被赶跑了。   “真的吗?”魏莺莺看着木小寒,竭力要平复自己激动的心绪,但是眉头却一抽一抽的跳,手掌心也冒了一层薄汗。   她日日里担心着……怕他有事……没料到,他竟然大胜宁王,竟打了胜仗回京!   昨夜里,她怎么也睡不着,这才来了软榻上,随手捡了一本书,看的浑浑噩噩时,就把书遮在了脸上,大约是墨香太浓,她竟然梦见了箫晏。   梦到月色朦朦胧胧的,他一身铠甲到了德阳宫,四目相对,她觉得自己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揉了揉眼睛,下一刻却见箫晏渐渐走近她,薄唇噙着弯弯的弧度,一张俊脸满是温柔和宠溺。   魏莺莺觉得自己的心激动的快要跳出来了,也不穿鞋,直接光着脚便朝他跑了过去。   一种深刻的思念和眷恋,让她像只猫儿一般扑在他的怀里,重重圈住了他的腰身。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发心,随后低头凶狠又沉迷地吻着她的唇,她紧紧抱着他。箫晏则迷离的吻着她,两人缠绵而力度失控,正到了鼻尖相触时,魏莺莺瞬间就醒了。   那一刻,魏莺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香炉里淡淡的安神香,不由深深舒了一口气。   自己竟是思念成疾了吗?那般主动的……唉,魏莺莺揉着眉心。   直到,木小寒进门前,她耳边还是梦中箫晏哑着嗓子问她是不是觉得委屈……   明明只是个梦,魏莺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沉浸在一个梦里总是出不来。一遍遍地回忆着梦中他说她瘦了,一遍遍的脸红,尤其是他压下来那刻……   直到,此刻,直到木小寒说箫晏打了胜仗,回京了,她心中的担忧和思念瞬间像是泄了闸的洪水,猛地灌下来,所有防溃不成军,眼泪也淌了一脸,鼻子哭的酸酸的。   只不过,他是帝王,便是班师回朝,前朝的大臣还有藩王一个个的都在等着他,朝廷里的大事还需要他去断决,他还是要先去做完那些的。   魏莺莺不是那等没见识的妇人,总想着男人一回来就非要冲回来看她。两个人心中彼此珍视,不在朝朝暮暮,他肯为了自己御驾亲征,他们自然是来日方长。   且大丈夫以大事为重,她喜欢箫晏,也正是这一点,否则当真就是婆婆妈妈的了。   不过,她趁着箫晏去上朝,倒是去了他的御书房一趟。   他这个人生活很清简朴素,不喜欢奢侈,御案上摆着几本还未来得及翻看的折子,旁边就是墨砚和狼毫笔,右侧挂着几卷清雅的画轴,博古阁上摆着密密麻麻的书籍,而桌上宣纸上则是他游龙走凤的字体。   她拿起那张宣纸,看着上面那些字体,正想着他提笔写字的模样,耳边忽然一声,“怎么到这里来了?”   魏莺莺红唇微微一弯,眼底的笑意瞬间浮现出来,随后笑着转身,一双明媚的眸子直直看着他,“自然是想你了。”   箫晏看了看她,又到一旁的铜盆处净了净手,语气略低,定定道:“御书房,不可乱来。”   魏莺莺听到他语气里的压迫感还有淡淡的疏离,顿时眼中的笑意僵住了,眼泪也瞬间滚落下来。她是不知道,她怎么这么爱哭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袖子擦掉了眼角的泪,想要推门出去,却被他反手拉住,朝着门外示意。   魏莺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门口站着唐清臣、卫巡、邓公公,还有其他几个未曾见过面的将军……   想起自己方才那句,“自然是想你了”……   魏莺莺瞬间脸涨的血红,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她算是明白了箫晏方才为何那般压迫和疏离。   一来是在臣子跟前摆出他的帝王威仪,二来则是一点男儿的少年争强心性,故意向卫巡展示下魏莺莺对他浓重的爱意,远远胜过爱卫巡这个亲哥哥。   只不过,魏莺莺一哭,箫晏就瞬间破防了,一双冷峻的眉目全是心疼和宠溺。   卫巡见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心里暗道:嘚瑟个屁,为了他的宝贝妹妹,连命都不要了,非要御驾亲征,还装什么大头蒜!妹妹一哭,他就不行了,不是吗?!   魏莺莺脸红的不行,想要挣脱箫晏的手却被他一把圈在怀里,魏莺莺抬头,窗边的阳光刚好落在他的肩上,衬托的他益发的冷峻高华。魏莺莺微微晃神,却见他噙着笑抬手给她擦泪。   这么一个擦泪的动作,使得她心里瞬间安稳多了。   箫晏看她眼角挂着泪,鼻尖却挂了点点的墨,想必是又是拿着书遮脸,这才又落上了墨。   箫晏笑了笑,低头看着她,“莺莺。”   魏莺莺茫然应了一声,一双清媚的眸子直直看向他,而箫晏则弯唇,抬手轻轻给她擦了擦鼻尖,“又沾上墨了,以后不可把书遮在脸上。”   他嘴里带着管教的语气,但是眼底的宠溺却早已溢了出来,指尖也是她软腻滑溜的触感。   魏莺莺抬头看着他,半晌,笑着紧紧圈住他的腰,脑袋靠在他的怀里,再也不顾外人,娇娇道:“我还是很想你~” 第53章 娇娇 你这肚子不是狂徒的种,就是卫巡……   皓月当空, 洒在辉煌的宫阙中,不远处的花厅上挂着茜纱宫灯,亮莹煌煌。魏莺莺挽着箫晏的胳膊, 看着天边的月色, 故意道:“皇上今日故意疏冷,可是厌恶了妾?”   箫晏敛眉看着身侧的小姑娘,顺手牵住了那只小手,温热的大掌重重捏了几下, 低低道:“故意疏冷不假,厌恶就不对了。”   魏莺莺转头, 看着他那张清俊高华的脸,心里莫名漏跳了一拍。   若是那日,她没有鼓起勇气一身红装地亲了他,此刻想必他就成了旁的女人的夫君, 对待旁的女人, 也会是这般好么?   她其实是个很乖的人, 很少会吃醋,也很少会闹脾气,倒是在箫晏跟前, 她总是多了几分少女的心性,会故意的魅惑他, 也会莫名的翻了醋坛子。   原本,她是没太在意他的容资的, 只是觉得很依赖他, 现在有了心绪,细细的看,倒是清冷俊逸的迷人。   魏莺莺反手勾了勾他的掌心, 忽然停住了步子。   箫晏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抬手点了她的眉心道:“快到德阳宫了,莫要闹性子,后面还跟着宫人。”箫晏温热的大掌微微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缓缓的往下,眸底带着一抹别致的温柔,还夹杂了几分炙烈。   路上有宫人跟着,他自然是冷肃而威仪,但是到了德阳宫,那冷峻高华的男人却是大手作恶了几分,不轻不重地一捏,惹得魏莺莺娇娇一声。   魏莺莺方才是为了逗逗他,所以才故意用小手勾了勾他的掌心,她是从来没想这么一勾也是能招惹是非的。亦或者说,她对他谪仙的修养和克制,高估了。   不过,她是知道箫晏素来是有个轻重的,便是有几分床笫之间的情趣,至于深处却是不会行动的。   所以,魏莺莺便笑着窝在他的怀里吃荔枝,她声音是那种柔柔软软的,像是春日的和风,听得人耳朵痒痒的,如今因被荔枝的甜浸润,更是娇柔的能让人酥了筋骨。   她剥开荔枝,小手捏着甜甜莹润的荔枝肉往他的嘴里送,指尖不动声色地划过他的唇,一双清媚的眸子凝视他的俊脸,忽然就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喉结。   不过,人皇上就是皇上,一抹矜贵冷峻的克制,脸面也是冷肃和疏离,仿佛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要是之前,魏莺莺兴许是心里打鼓的,可是现在她早就将他的性情拿捏了个透,她知道他自幼学得是帝学、帝训,便是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尤其是越难克制的,越是会摆出这般冷肃和疏离以及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克制。   不过,她就是想触触着帝王之学的底线在哪里,所以她半跪着身子,嘴里含了一颗甜甜的荔枝抵在他的唇上,娇滴滴道:“皇上~~”   箫晏冷峻的眸陡然一闭,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当真是祸国妖精,的确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是当真不知道她还有这般手段的。   “皇上,你想不想妾?”魏莺莺吞下荔枝,声音软软的,像是一把羽毛扇凑在耳边,刮擦的人心痒痒的。   她这容貌清媚又带着娇憨,平日不展示,可若当真用了一二分就到了魅惑祸国的程度,尤其是那双小手还故意搁在他的肩上,一抹别致的软腻。   她说完,一张小脸微微侧看着她,小手益发的不安分,最后竟然勾住了他的下巴。   还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箫晏紧紧抿着薄唇,眸底的火却是一簇一簇冒,似乎瞬间就会燎了原。   魏莺莺眼睛笑的弯弯的,她其实已经觉得不行了,她又不是花楼的姐儿,也没人教给她如何撩人,她这些也不过是最表皮的玩意儿,她也并不擅长,所以没有几个撩拨的动作便已经近乎黔驴技穷。   但是想起他今日的疏离和冷漠,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径直凑在了他耳边,张嘴含住了他的耳珠。   都说媚骨天成,魏莺莺就是这样,不用学,只是潦草几个动作,便撩拨的世间男儿都肯为了她抛了性命的,瞧瞧,那御驾亲征的帝王,眸底压制不住的炙烈,就足以证明。   灯火一瞬间,箫晏大掌直接将她抱起,微微将她逼在月门的平整处,薄唇贴着她的细颈,低低道:“你个妖精。”   魏莺莺看他紊乱而微沉的呼吸,顿时就笑的眼睛弯弯的,唇边两只小梨涡若隐若现,她环住他的脖颈,微微垫着脚道:“妖精都撩不动皇上。”   箫晏看着撒娇又妩媚的小姑娘,顿时眼底多了几分深情,半晌又深吸了一口气,大手松开她的腰身,轻轻覆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最后低头轻轻亲了亲她的孕肚,“莫要再撩拨了,朕不比那些纨绔,也未曾精研此道,你有身孕,朕怕伤了你。”   魏莺莺听他这话,噗喝一声就笑了,“呵,你便是想,妾还不给呢。”   箫晏伸手揽住她的身子,薄唇轻轻吻着她的眉心,“今日并非疏离于你,只是卫巡……处处里说你同他一路的见闻,又是珠钗又是冰糖葫芦,又是酒楼的,朕心里憋闷。”   他是个极度宽和的帝王,但是放在魏莺莺身上,他这宽和就大大打了折扣,他对魏莺莺更多的是占有,一种强烈地占有。   至于,他能忍住这小妖精的撩拨,也不全是他自制力惊人,而是他作为一个男人,也想多多体验体验自家小妻子的魅惑和爱意。   而他这种放下帝王身份,以夫妻之间平等又尊重的解释,倒是让魏莺莺鼻头一酸。   但是,与此同时,她又觉得心里有点甜,觉得自己当真是捡了这世间最好的男人。   两人坐在炕几上,外面繁星点点,纱窗开着,魏莺莺又开始犯困,而箫晏却忽然想起什么,忙从外殿的邓公公手里接过一只精致的檀木盒子,推到魏莺莺的手边,“你看看可否喜欢?”   云南多雪花银,他此次亲征云南,得了一把银质的小弓,上面雕着许多卐字纹,是武将家的女孩儿用来练习射箭的消遣玩意儿。   他想着她会喜欢,所以特意带了回来。   魏莺莺看着那只银质的小弓,不由微微蹙眉。她是从来没想过,箫晏御驾亲征回来还会给她带礼物,只是呢,他这送礼物的技术比起卫巡来,不是差了一个段位……   女孩子多喜欢首饰、衣裳,再不然就是古玩书画,男子送也多是送这些,哪里有人会给女孩子送弓。   魏莺莺又不想打击他这种送礼物的热情,便强打着精神,用手指微微碰触了下弓弦,敷衍道:“好弓好弓。”   箫晏敛眉看着她拨弓弦跟拨琴弦似的模样,便道:“你也……太过敷衍。”   魏莺莺有些不好意思,又靠在他身边,柔柔道:“我非武将家的女儿,自幼学得也并非骑马、射箭……并不太懂这个。”   箫晏看着怀里的小姑娘,便笑道:“你方才吃了不少荔枝,不如朕教你射箭,且当成消消食了。”   话音儿刚落,邓公公就极为利索的差宫人在德阳宫里摆好了十个草靶子,又特意给魏莺莺备下了防磨手的拇指皮套。   皇家儿孙从五岁开始就学习六艺,箫晏作为皇家儿孙的榜样和楷模,骑射自然是很厉害的。   每次跟旁的藩王的世子一起比赛骑射,箫晏总是拔得头筹,先帝高兴的不行,每次都大加赞赏,每次都捋着胡须笑道:“生子当如箫子昭!”   而魏莺莺却自幼没受过这些,所以射箭技术差的……一塌糊涂。   十个靶子,没一个上垒,倒是吓得邓公公不轻,因为那木箭不朝着靶子飞,倒是追着人偏……几次都差点射‘到他的小腿上。   只不过向来目不染尘、冷峻威严的皇上,却是毫无厌恶的表情,耐着心思地给魏莺莺讲一些射术的要领,只不过小姑娘射术天赋实在欠佳,所以最后直接亲自环住了小姑娘,大手捏着那双小手握住弓箭,薄唇贴在她的耳边,沉沉道:“脊背挺直,手要平稳,莫要抖,朕永远在你身后,莫要怕出错。”   魏莺莺原来还会一点点,只是此刻他在自己身后站着,薄唇微微擦过她的耳珠,惹得她脖子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小疙瘩,射术就益发的差了,微微松手,木箭“嗖”的一声,直接朝着邓公公飞了过去。   邓公公吓得脸都白了,好在魏莺莺也没有多少力气,所以那只木箭到了邓公公半米处就跌落在了地上。   魏莺莺颓然地转头看箫晏,却见他薄唇噙着笑,清俊的眸子里全是宠溺和纵容。   夜阑珊,魏莺莺沐浴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箫晏从净房出来后,却是想着母后护着李柔静之事。   原本他出征之前口头上废了李柔静,但是母后却又亲自下了懿旨力保李柔静的凤位……此时他若是再废,就无异于打母后的脸。   只是,小姑娘这边儿,他又不想委屈了她。   不过也不着急,毕竟她认亲卫国公府这事儿还是的先行一步,一步一步来,倒也是妥当些。   只是不想,待明日请安,太后竟然提出了立魏莺莺为贵妃的提议。   箫晏只想着给她一个凤位的,但是陈太后却坚持封后要名门,不认亲断不能封后,皇后之位是助力皇位的,不能让史官因为后宫之事而在箫晏身上泼了墨。   箫晏原本是要拒绝,但是却被魏莺莺拉住了袖子。   魏莺莺本来就没奢求皇后之位,他心里有她便是,再者为了个位分惹得太后恼了,也不值当的。太后本来身子就不好,当真气的病了,就真真的不好了。   所以,第二日,礼部撰写了魏莺莺晋封贵妃的册文,皇家族谱上的魏贵人也成了魏贵妃。   而就是单单封一个贵妃,就已经打在了李柔静的七寸上。   听完了礼部的册文,李柔静便没有说一句话,等回了长乐宫却是气的苍白了脸。   李柔静紧紧捏着杯盏,满脑子都是特进魏氏为贵妃的册文,什么妇道肃雍、玉粹其度,寔怀帝子……   什么妇道肃雍、寔怀帝子,那肚子里分明就不是龙种!谈什么妇道?!还要不要个脸了?!   她辛辛苦苦侍奉太后多年,可只是一点点自保,太后就全然翻了脸,去提议魏氏进封贵妃!这真是句句打在了李柔静的心尖儿上。   见到画绿端着参汤进门,李柔静的面色就更阴冷了几分,“让你处处里盯着,你倒好,直接盯得魏氏封了贵妃!”李柔情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眉目也带着无尽的怨恨。   画绿知道魏氏晋封贵妃对李柔静是多大的刺激,只是这是太后和皇上的决定,她一个小小的宫婢能阻拦得了吗?   只是,画绿只敢在心里这么想想,看到李柔静那双杏目里快冒出了火,还是恭顺小声道:“那魏氏魅惑君心,定是用了旁的手段来迷惑皇上,奴婢……奴婢……”   李柔静冷笑一声,猛地将茶盏拂在地上,恼怒道:“一个个的净是会推脱责任的!一个个的都不顶用!一个个的皆不如徐嬷嬷!”   画绿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便是说什么也只能让李柔静更加火大,所以只能承接下这桩莫名之灾,安安顺顺的跪着。   李柔静看着跪着的画绿,眉头瞬间拧了起来,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是迁怒了画绿!只是太后竟然亲自提议进封魏氏为贵妃,而且是特进封,理由是后宫多年无子嗣,魏氏柔嘉禀福……一桩桩的理由!   那么自己多年的付出,又算得了什么!?   似乎所有人都到了魏莺莺身边去,先是箫晏、再是卫巡,现在就连太后似乎也过去了!   她能不生气?!   宫里那些爱嚼舌根子的温才人和安才人,私下还不得笑话死她?!   她如何再在宫中立足?!再者这魏莺莺封了贵妃,日后若是再生一个男婴,自己就真真切切的被架空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亲自去德阳宫一趟,会会那个狐狸精!   风吹着纱幔,魏莺莺捏着狼毫笔认认真真地画着一副百子图,眉目中的温柔和雅展露无疑。   而李柔静看到这一幕,瞬间手就攥成了拳,她魏莺莺倒是闲适富贵。   “好一副百子图。”李柔静手指落在未干的墨上,微微一捻,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   魏莺莺看着被李柔静故意涂抹坏了的百子图,瞬间蹙起了眉头,她现在极度不喜欢李柔静,尽管一开始就不喜欢,但是现在她觉得李柔静是益发的疯狂而失智。   “原本是想送给姐姐的,只是这百子图破了就不吉祥了。”魏莺莺委屈巴巴地看着李柔静,随后心平气和地放下了狼毫笔。   李柔静听了,指甲瞬间嵌入了掌心,送给她百子图?倒是惯会扯谎!   倒是好一个伶牙俐齿,见到百子图破了就说是送给她,若是没破,怕是她魏莺莺自己就留下了吧。   “百子图这等福运,本宫可承担不起。”李柔静冷嗤一声,随后目光落在了魏莺莺的孕肚上,用帕子掩住口鼻,讥讽道:“五个月了~~只是真要生出来,怕是要滴血认亲,毕竟妹妹被贼人劫持~”   魏莺莺听了,笑着将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柔声细语道:“其实,在云南皇上就已经见过了臣妾和孩儿。”   李柔静眉尾微微一挑,半晌却又冷笑一声,“皇家血脉最紧要的就是正统干净,便是皇上见了你又如何!谁也不能违背祖制,让一个孽……”   李柔静深吸了一口气,将孽种二字咽了下去。   这魏莺莺是越来越有本事了,竟然开始跟她叫板,还故意炫耀皇上在云南见过她和孩子,这不就是故意炫耀皇上是为了她魏莺莺才御驾亲征?!   真是不要个脸!李柔静气的嘴唇都开始不住的发抖。   魏莺莺看着李柔静,想要赶她走,又有规矩拘束着,索性起身拿起桌上的诗经,朝着她道:“昨夜,臣妾和皇上商议皇儿的名字,总是拿捏不定是选用‘籍’还是‘毓’,姐姐是簪缨世家,可否替妹妹选一个!”   果不其然,李柔静恼了!   她紧着嗓子,指尖直直地戳着桌子,“贱人!还敢选皇家名字,你肚子是个什么玩意儿,你自己不知道?!让本宫选,本宫就选‘孽子’!”   魏莺莺皱眉,有些愠怒道:“皇后娘娘还是留着‘孽子’,用在你自己的孩子身上!皇后娘娘若是没事,请离开!太后娘娘说臣妾不宜被打扰,您若再闹,扰了皇儿,御林军就把娘娘您叉出去了!”   李柔静气的青筋直冒,最后直接一句,“你这肚子不是狂徒的种,就是卫巡的奸生子!得意什么!”   “卫巡?”魏莺莺瞬间一怔,随后又抬手揉了揉眉,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魏莺莺差点笑出来。   卫巡性子不羁,又对她各种宠溺,不过再怎么着,也是孩子的大舅舅。   再者,若当真是卫巡的,自家那个醋缸帝王,还不得直接抄了卫国公府?!   至于狂徒的种,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箫晏清俊高华,便是硬扯也不能扯成狂徒,不是吗? 第54章 诚意 婚姻大事不能儿戏   “呵, 御林军将本宫叉出去?”李柔静冷嗤一声,“你拿着太后来压本宫也未免太不知好歹了些,本宫伺候太后多年, 你又算得了什么!”   “臣妾自然是算不了什么。”魏莺莺轻轻说了一句, 半晌却将手轻轻落在小腹上,淡淡道:“臣妾肚子里的却是太后的皇孙,太后便是不念旁的,孙儿总该是会偏爱的。”   魏莺莺其实就是故意说皇儿皇孙的来气李柔静, 毕竟也不能由着她蹬鼻子上脸。   果不其然,李柔静就被气的恼了, 怒气冲冲,妒色嗈嗈道:“你肚子里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不清楚?!你被贼人劫持两月,大着肚子回来, 在长街上跟卫巡亲亲我我, 苟且成奸!你以为旁人都不知道是么!?”   魏莺莺看着李柔静怒不可支的模样, 便知道她一直误会肚中的孩儿。   长街……苟且成奸、亲亲我我……魏莺莺蹙着眉努力回想了一番,倒是想起卫巡那日醉酒纵马,捏着她的腕子, 说是给她世间最美好的!   原来是这事儿。   不过,也正是这事儿, 让魏莺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李柔静竟然还私下差人监视她。   李柔静手指落在那副脏了的百子图上, 眉毛拧在一起, “你若是个有脸的,就自行了断了去!免得脏了德阳宫这块地!”   魏莺莺眨了眨眼,身子一阵莫名的疲惫和犯困, 也懒得和她去纠缠争吵。   狗咬人尚可,人去咬狗,那就成畜生了。   不过,还是有法子可寻得,尤其是对一个妒妇,更要以妒攻妒。   魏莺莺腕子生的很细很白,腕子上套了一只碧玺镯子,衬得肌肤很白很贵气秀雅,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故意将那镯子露在李柔静跟前,柔声细语道:“姐姐这样认为,臣妾也无话可说,不如姐姐去皇上跟前说,让皇上赐臣妾一碗落子汤?”   魏莺莺腕子上的那只镯子,刻着晏莺二字,字体笔走龙蛇,分明就是箫晏亲手刻的。   李柔静气的眼珠子疼,而魏莺莺则轻轻撩拨了下长发,吐气若兰,“昨夜皇上说臣妾身子软,还说臣妾生的好看,臣妾就想着让皇上雨露均沾,让皇上去长乐宫,可是皇上就是不答应~~”   这话说的,句句里矫情句句里妩媚风‘骚,略略一听,就能想象出那冷峻高华的帝王轻轻抱着她,说尽人间甜言蜜语的场景,而这种场景正是她李柔静热切盼望却又求之不得的!   李柔静忽然觉得脑瓜仁子疼,钻心的疼,雨露均沾!?让皇上去长乐宫,骗鬼呢!!   她魏莺莺会这么好心,让皇上去长乐宫?!   李柔静揉着太阳穴,气的红唇有些发抖,怒气冲冲地用手指戳着桌子,恨恨道:“益发的张狂!益发的狐媚!益发的不知好歹了!魏氏!”   一旁的鸾镜看了微微皱眉,却见画绿一个疾步走了过去,一边搀着李柔静一边朝着魏莺莺道:“魏贵人,这是皇后娘娘,你不懂宫里的规矩吗!真是放肆!”   魏莺莺皱眉,看着画绿张嘴又青口白牙的护主模样,便轻轻走了过去,伸手捏住了画绿的下巴,“你放肆还是本宫放肆?!本宫是太后和皇上特进封的贵妃,是魏贵妃!你称本宫魏贵人,是瞧不起太后呢,还是看不起皇上?!”   魏莺莺声音很柔和,但是眸底却带着一种逼迫性的威仪,吓得画绿瞬间就跪在地上,朝着魏莺莺不住地磕头,又自己掌嘴道:“贵妃娘娘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魏莺莺也不看她,而是目光落在李柔静身上,缓缓道:“臣妾身子不适,姐姐且回吧,孕妇最怕吵了,您若再这般闹,妹妹这张嘴,可保不齐会在皇上耳边说姐姐旁的。”   说完,魏莺莺朝着门外的御林军道:“来人,送客!”   话音儿刚落,御林军就一排进了前殿,手里的长剑齐齐撤出,表情恭敬言语冷漠道:“皇命在身,守护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请回!有事请去找皇上禀告!”   这是真要将她叉出去了!太放肆了!   李柔静攥着拳,面色青黑,横斜魏莺莺一眼,道:“咱们走着瞧。”说完气的推开御林军,黑着脸就走了。   待到了长乐宫,李柔静觉得自己心里的火儿已经盖不住盖儿了,深呼吸数次,都气的食不下咽。   见到画绿进门,更是将茶盏猛地砸在画绿身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娘娘,奴婢这就去打探。”画绿也是怕了,也顾不得身上被碎渣子扎破,忙要去德阳宫,却听李柔静冷嗤一声,“疯了不成,人家有太后和皇上护着!我们又算得了什么~”   一听这话,画绿一下跪在地上。   李柔静却是抓起桌上的碧玉佛珠,微微捻动,道:“恃宠而骄,魏氏也快到头了!卫国公府,卫老太太跟舒家走动了,要迎娶舒婳进门,过不了多久昭国公府和卫国公府就成了亲戚了,两家这般家世,还拿捏不了她魏莺莺?!”   半个月后,就是小姨舒婳嫁入卫国公府做国公夫人的日子,到时,昭国公府和卫国公府就会重新走动,家族联姻,皇家都要让上三分……到时,以外戚来逼压,初一十五,皇上还得要来长乐宫!   来日方长,且慢慢斗!   说起这舒婳,卫国公是不知道的,因为卫国公还在云南整兵,后续还有大量安民清理工作,要半月后才能回。   卫老太太想着趁着他归来前夕,早早将舒婳娶进门,到了晚上洞房花烛……也由不得卫长吉退婚了。   她年纪大了,最近也总是咳嗽,身子整日没个利索,朝不保夕的,国公府不能没个人打理。她见过舒婳,是个好孩子,就是性子疏冷了些,旁的不差。   而为了显示诚意,卫老太太亲自到了舒家,亲自送了礼单。   舒家主母自然是喜不自胜,毕竟卫老太太当年也是风靡京城的厉害角色,亲自登门,光是这么一趟就足以扬眉吐气了,毕竟是卫国公府的老太太,顶顶不一样的。   舒夫人喝了口茶道:“您啊,不用来这趟,合该我们过去的。”   卫老太太坐下来喝了口茶,听舒夫人念叨了好长时间的家长里短,半晌放下茶盏,开口道:“我们卫国公府真心求娶贵千金。”   舒夫人没听清,只是配合着笑,“自然自然。”半晌又忽然怔住,“对不起……我向来是没个听准儿的。只是听说国公爷似乎有心上人,还等了十六年……这……”   好人家的女儿,父母还是对婚事上心的,不会因为对方权势,就卖了女儿过去。   毕竟一个男人能等十六年,绝对不是简单的玩儿……   卫老太太郑重地点了点头,认真道:“所以我这老婆子才过来这一趟,想问问舒家的意思,也问问舒丫头的意思,毕竟婚姻大事不能儿戏。”   这般坦诚,倒是让舒夫人愣了愣,“女儿家脸皮子薄,等着我去问问她,三日后给您个准信儿。”   毕竟舒婳已经二十六岁了,在大梁当真算是老姑娘了,卫国公这般家世,卫国公这般骁勇的男人……比起寻常的酸气员外要好的多。   卫老太太笑了笑,“也不着急,别吓着舒丫头。”   舒夫人见卫老太太这般亲昵,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这等不入流的家世,放在寻常人眼里,让人家卫老太太这般,是会被笑话不懂事的。   不过待晚上,舒夫人旁敲侧击地问舒婳的意思,却见舒婳端了桌上的茶杯喝水,冷冷道:“卫国公骁勇男人,比世间其他臭男人好的多,便是立刻嫁,又有何妨?”   她已经等了十年,女人年华短暂,只要能天天见到便好,至于旁的,以后再说。   听了这话,舒夫人开始神色不定,觉得自己女儿思维的确奇特。   舒婳起身,拿了一本子画册,淡淡道:“嫁谁不是嫁,卫国公为人正派冷肃,比昭国公府那帮要好太多,我还是赶紧嫁了,免得昭国公府夫人又来骚扰,一日日的没个安宁。”   听舒婳这么一说,舒夫人忽然有点心动,卫家的确是一家子正派人,的确不错。   半晌,舒夫人又道:“怎么说舒氏也是你堂姐,她女儿又是宫里的皇后,你莫要生分地叫昭国公府夫人,她叫舒秀宁,你可以称呼她秀宁姐姐,莫要不通礼数。”   舒婳细眉微微一蹙,慢悠悠地道:“母女俩没个好东西,我懒得搭理她。”   舒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不管你什么想法,总归在面儿上,尤其是外人跟前,你还是要好好的称她一声堂姐。” 说完,舒夫人便转身要出门。   待到了门口处,又忽然停下,朝着舒婳道:“听说宫里有个魏贵人,被特进封了贵妃,挺厉害的。希望你能好好向人家姑娘学习学习。”   “我不挺好的?”舒婳用小银尖子叉了一块紧实的烤羊肉,微微沾了沾酱汁,一边往嘴里送一边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要总是效她人~”   舒夫人眉头皱起,“你要是好好学习人魏贵妃,你此刻娃都会满地跑了!”   舒婳噗喝一笑,烤羊肉猛地从嘴里喷了出来,“得了,学,改日我就向魏贵妃请教请教如何妩媚动人,可否?!”   “胡搅蛮缠,你可气死我了!”舒夫人摇了摇头,揉着太阳穴就走了。   嫁吧嫁吧,能有个地儿收她,就很好了! 第55章 婚事 国公府事又多,我来算是替你分担……   半月后, 长街上锣鼓喧天,孩子们挤在一起,一边看着爆竹炸开一边笑呵呵的抢着卫国公府的喜糖。   舒婳顺顺利利地嫁进了卫国公府, 卫老太太是给舒婳大操大办的, 但是舒婳性子孤冷,不喜一群人簇拥,这一来二去就办成了温馨的家族婚事。   卫国公待回府,看到的就是红色绸布千工床上坐着的新娘子, 顿时卫国公一张脸就气的黑了!   待要推门出去,却见舒婳自行摘去了红盖头, 大着妆直接疾步走过去,娇弱而纤细的身子径直挡在了门上,“老太太年纪大了,国公府事又多, 我来算是替你分担分担!”   卫国公皱眉, 看着跟前还大着妆, 金头面微微晃着,珠钗细细落在柔腻的乌发上,而舒婳一张脸儿更是秀眉凤目, 甚是文雅秀气。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如今嫁入卫国公府, 日后再要寻好人家就难了,你可知?!”卫国公皱眉, 他是个正直的性子, 这其中的厉害,他很清楚。   他母亲年纪大了,想要给他娶一房媳妇儿来照顾他, 自然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爱护,可是舒婳是个黄花大闺女,嫁进国公府,日后若是反悔,再想寻夫家,就真的难了。   毕竟谁敢去娶卫国公的正室夫人呢。   舒婳听到他这话,红唇浅浅一弯,她就知道他会说这个。   “你莫要说旁的,最近昭国公府的堂姐舒秀宁似乎是缠上我了,处处里给我说婚事,家里又怕得罪了她,而我又不想顺从她。”舒婳摘下头面,轻轻放在放着龙凤喜烛的桌上,继续道:“所以,嫁入卫国公府算是了了我的犯恼。”   “舒姑娘!”卫国公冷着一张脸。   “我们可以做假夫妻。”舒婳面色平静地斟了一盏清酒,细白的手指捏着杯盏给卫长吉递了过去,“你打你的仗,我过我的悠闲主母生活,咱们两厢舒适。你可以让我免受堂姐的骚扰,而我替你打理后宅,不好么?!”   卫长吉皱眉,也不接她的酒,“我心中有人,你不是不知道,何苦?!”   舒婳淡淡一笑,竟清酒放在唇边,一饮而尽,“知道。”   “你我不合适,你又何必听母亲的。”卫长吉看着舒婳的脸儿,郑重一句。   舒婳径自斟了一盏酒,轻描淡写道:“你若不愿意,可以写休书休了我,休了我,我自然会走!”   嫁都嫁进来了,他卫长吉又不是那等顽固不化的渣男,自然不会直接休了她,让她颜面无存。   她极为了解卫长吉,至于心上有人,她何尝不是心上有他呢?!管他呢,人生得意须尽欢,总归来了,又相互合适,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洒脱不羁才是人生真谛。   卫长吉看着舒婳径自饮酒,不由叹了口气,也坐在桌旁。   卫长吉刚回来,所以一侧食桌上的饭食自然是丰富多养些,有很多新鲜的瓜果,还有甜丝丝又爽口的西瓜,带兵回来总是口干舌燥的,喝水也不顶用,这西瓜倒是吃着尚好。   原本,房里的嬷嬷也未曾准备这个,但是舒婳很早之前就熟读行军手册,对于这些是极为了解的,再者她又对卫长吉极为上心,自然是让丫鬟提前备上了。   舒婳是个孤冷的人,但是真要照顾起人来,那又是万里挑一的好。单说这西瓜,切成了方方正正适合入口的小块儿,用小银签子将里面的瓜籽剃了出去,吃起来爽口又不用烦躁的吐籽。   主菜则是更为丰富了,有滋味鲜美、肉质细嫩的白汁鮰鱼、红烧丸子、八宝鸭,还有一道烤羊腿。烤羊腿的酱料是舒婳亲自调的,脆脆的羊腿沾着酱料,肥嫩而不腻,也没什么膻味儿,吃起来的确是好吃。   卫长吉常年在外打仗,最是消耗力气,而肉又是最快补充体力的。所以卫长吉喜欢吃肉,尤其是烤羊肉。他远路奔波早就累饿的不行,见到那烤的极好的烤羊腿,倒也不扭捏,直接拿起切好的羊腿肉沾了酱汁送进了嘴里。   羊肉外脆里嫩,酱汁又恰到好处,两者在口腔中瞬间炸开,尤其是那酱汁,也不知是什么手法,倒是消了羊肉的膻气,味道极为顺口,所以直接干空了那一盘子烤羊。   舒婳双手交叠托着腮,眼睛笑的弯弯地看着卫长吉大快朵颐,若是卫长吉回头定然会看到舒婳那双弯弯的笑眼里的爱意和宠溺。   舒婳记忆力很好,过目成诵,她很是清晰的记着行军手册曾记载行兵打仗常年饮食无规律,所以不管是士兵还是大将,都会有些胃病,而卫国公这次畅快淋漓地大口吃肉,她很高兴。   所以,顺手就递过去了清鲜去腻的茉莉银耳汤,卫长吉接过来喝了两口,不过两口也就干进去了。不一会儿,空荡荡的肚皮就被食物填的很舒服。   而舒婳见他看过来,便瞬间收起了眼睛里的笑意和喜欢,微微咳嗽了几声,故意正经道:“虽然是假夫妻,但是你今晚走了,我在国公府可就彻底成了笑柄,所以你在府邸时,都要歇在我房里。”   “舒婳!”卫长吉皱眉。   “急什么~”舒婳起身,指了指一旁的碧纱橱,“两张床,你随便挑,挑剩下的算是我的。”   卫长吉看着舒婳,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半晌又转了话题道:“我还要去看母亲,你先歇着,碧纱橱小,你睡也不舒服。我常年征战,皮糙肉厚,也喜欢这样的床榻,我睡!”   看着卫长吉走出房门,舒婳噗喝一笑。   谁不喜欢睡宽大的床?谁又天生皮糙肉厚,只不过是顾念着旁人罢了。   这也是她喜欢卫长吉喜欢了十年的原因,虽说是粗莽的武将,可是心思永远是最好的那个,感情也是。   他对江雅谨深情,她对他亦复如是。   能这般相处,她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到了第二日,是回门的日子。昭国公府夫人舒秀宁早早的到了舒家,她原是想问问舒婳大婚的事儿的,不想去了院子却在窗外看到了跟舒家二老说话的卫国公。   她微微眯着眼,往里面一扫,耳边是他沉沉的声音,还有舒家二老的开心。   而舒婳一张秀雅的脸儿上则是前所未有的欢喜。   舒秀宁微微皱眉,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心里似乎猛地被砸了一块石头。   而这时,刘管家来了,看到舒秀宁在这儿,忙笑道:“夫人您来了,我们家太太等您好久了。”   舒秀宁微微勾唇,“倒是相处融洽,男人痴情也不过如此。”   刘管家微微一顿,想要说话,却见舒秀宁一笑,道:“我说卫国公钟情堂妹。”   刘管家一笑,“说的也是呢,原想着……不合适的,不想姑爷是这般好。”   “嗯。”舒秀宁淡淡一声,眉目里闪过一丝复杂。   正说着话,却见卫长吉从房内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舒秀宁。   舒秀宁当年办的那事儿,可是深深印刻在他心里,为了个区区皇后的位置,直接到先帝跟前搬弄是非。   而舒秀宁那个女儿李柔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舒秀宁朝着卫长吉微笑,眉目带着温柔,“许久不见。”   卫长吉也不回应,目光直接越过她,径直走了。   卫长吉粗莽武将一个,爱恨分明的很,厌恶就是厌恶,不会带着一丝敷衍。   而舒秀宁却长眉微微蹙起,他似乎对舒婳不是这样的……   这时,舒家二老也出来了,看到她,忙笑道:“你是昭国公府的主母,府里那般多的事儿,这次只是回门,你也不必来这趟的,怪累的。”   舒秀宁笑的圆滑,“我啊,是来瞧瞧婳妹妹。”   舒家二老对视一眼,便让舒秀宁进去了。   ***   舒家喜庆,朝廷里也一个个的溜须拍马,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情况,总归卫国公没有写休书,他们就奉承不已。   而长乐宫的李柔静,听说小姨舒婳顺利地嫁入卫国公府,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从今往后,昭国公府和卫国公府那就是一家人了,她日后的外戚相助力也就更厉害了些,所以底气也就更足了。   毕竟卫国公刚班师回朝,在云南又是与箫晏通力作战,立下了大功勋,李柔静想着去请求箫晏允她一个省亲。   顺便去舒家瞧瞧舒婳,如有机会再去卫国公府走动一二。   只是箫晏,她是益发的难见了,甚至连邓公公她都见不到,所以待下朝时节,李柔静直接去了御书房等着了。   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待腿酸了,才看到箫晏和几个臣子从不远处过来,似乎还商议着政事。   几个臣子见到李柔静,忙行了礼,李柔静则朝着箫晏轻轻道:“皇上,臣妾有话跟您说。”   几个臣子听了,忙要回避,却听箫晏淡淡道:“直接说便是,没有可避人的。”   李柔静听了,紧紧攥了攥帕子,又低低道:“臣妾近些日子身子不济,太医说心思郁结,皇上可否应允臣妾省……”   “嗯,可。”箫晏面色清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李柔静。   李柔静又是紧紧一攥帕子,他竟然这般爽快就答应了,是非常不想见到她么?   正想着,忽然见太医院院判提着药箱子匆匆往德阳宫的方向跑。   箫晏皱眉,随口问了一句,太医院院判道:“魏贵妃刚跌了一跤……怕是不好。”   话音未落,就见箫晏眉头拧起,也顾不得那几个臣子和李柔静,径直疾步朝着德阳宫去了。   太医院院判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小跑跟着,而踏进德阳宫院子那刻,太医院院判的医药箱“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上面的铜扣子瞬间就被磕了下来。   这哪里是跌了一跤,人魏贵妃舒服地窝在榻上,看着鸾镜绣的百子图,软软道:“用那只红线做底,双面绣最好~~”   敢情就是撒谎的呀……   院判僵直着脑袋,转头讪讪地看向箫晏。 第56章 认亲 前阵子兵营里有事,回到府里又多……   看到魏莺莺一脸正经地指挥着鸾镜刺绣百子图, 悠闲的跟喝茶一般,根本没有摔跤。   见他来了,眼珠子里波澜不惊的, 待看到院判也在, 这才轻轻转过头来,微微摆着贵妃的行礼姿势,柔柔道:“方才掉了只太后娘娘赏赐的香蕉,外面这些宫人, 许是急了,还以为臣妾出了事儿, 一来二去的倒是说成跌跤了……”   箫晏是个极为冷肃公正的人,可是不知为何,每次到了魏莺莺这里,一碗水总是端不平, 不管她怎么任性胡闹, 只要她微微低头, 他就会无限度的宽容退让。   原本他也没打算去为难她,他着急来,就是怕她当真有事儿。可听她这话, 好像是将这故意又刻意了很多,丝毫没有半分内疚的意思, 这一来二去的,帝王的严肃也就上来了, 他微微看着魏莺莺那张清媚的小脸儿, 淡淡道:“那就是宫人乱传风语,该杖责一百棍。”   魏莺莺听到这儿,这才忽然正经起来, 一时有些拿捏不住说话的分寸,且又当着外人,所以主动拉住了他的手,轻轻道:“是妾说的不清楚,与他们无关。”   魏莺莺袒护宫人,但是却没了解到箫晏指的是她谎称自己跌跤,导致他心里的那种担心和忧虑,所以听她说完后,一双凤眼微微半眯,径直将她大横抱起进了内殿,薄唇贴着她的眉心道:“你就不考虑考虑,朕担心你担心的要死?!如此戏弄朕。”   魏莺莺这才忽然明白了这一层,一个素来没有接收过多少疼爱的女孩子,下意识地反应不会想到别人会担心……有了这个习惯,却忘记了自己现在也是有人疼爱和怜惜的。   魏莺莺抬手微微圈住他的脖颈,唇角挂着笑,轻轻亲了亲他的下巴,柔柔道:“我知道了,只不过李皇后她弄破了我的百子图,又一日日的来吵我,烦得慌。”   箫晏向来是个冷肃性子,听到魏莺莺这般小儿女的撒娇,倒是微微叹了口气,“快了,你莫要着急,朕会给你最好的。”   魏莺莺靠在他怀里,“我最近总是发梦,李皇后每次来,就发梦的更厉害,我不想见她。”   “嗯。”箫晏低低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认真。   到了晚上,长乐宫里一边哀嚎,板子噼噼啪啪的落在肉上,期间还有几个不经打的小太监被架了出去,就连画绿也被棍杖打的起不来身。   而德阳宫则加派了十位随行的女护卫,直接守在内院,这些女护卫直接听从魏莺莺的调遣。而太医院则送来了上好的安神香,床褥也换成了最为顺滑绵软的,躺上去恨不得就直接梦回周公,一整晚都不会发梦。   魏莺莺心思平静,倒是木小寒激动的不行,一声声的长叹她们皇上对待她们主子有多好多好!   而到了第二日,魏莺莺也想顺着拍拍箫晏的马屁,不想竟然没拍到正地儿,他对她的奉承是面不改色的,最后惹得魏莺莺只能靠在他怀里,像只胖团子一样一下下的拱拱他,拱得他耐不住,终是笑了。   箫晏半眯着凤眼,清俊的脸挂着帝王独有的严肃。   什么叫红颜祸水,媚色误国,他算是体验的清清楚楚的,一个小姑娘,随便谎称一句跌跤,随便地哄哄他,就让他心疼的不行,收拾了长乐宫一众宫人。   自此之后,李柔静就是想做些什么,那些宫人一个个的也会避之不及,逃得远远的。   没有人帮衬着,还能做什么呢。   如此惩罚后,又跟太医说了小姑娘发梦的事儿,开了不伤身体的安神香,又差内务府换上了最软的床褥,让她睡得舒服。   她还没说怀孕辛苦,他就一件件的给她考虑上了,明明自己是个冷肃专研帝学的男人,却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东西给破了防,的确是……   若是寻常后宫这般,他早就烦的透透的,可是偏偏到了魏小姑娘这里,凡事就都得打个折扣,甚至还得赔上心疼和爱怜……   所以大梁天子的冷肃也没维持多久,直接将那小姑娘抵在了榻上,薄唇堵住了那张软软又恼人的唇,风雨如晦,潮涌翻腾,待下面的小姑娘实在是喘不过气儿来,这才停了下来。   “朕……当真是不知如何宠你才好。”箫晏看着面色潮红的小姑娘,大手微微拂过她额前的发,又俯首亲了亲她的眉心。   “妾倒是知道如何爱皇上……”魏莺莺笑着圈住他的身子,一双清媚的眸子深深地看着箫晏。   日后这恃宠而骄还是得收起来,现在,她委实不该将对李柔静的气恼,发在他身上。   “晌午,军器营有击鞠大赛,都是世家挑选出来的好苗子,你可想去瞧瞧?”箫晏看着魏莺莺,很是郑重的问了一句。   他其实没有什么哄女人的经验,两辈子唯一上了心的就是跟前这小姑娘,也没有卫巡的风流之气,所以想要带魏莺莺散心,也不会像卫巡那般带着去胭脂铺子。   不过,天下最好的胭脂和首饰都在宫里,她想要的不想要的,只要是最新的最好的,都是先送到德阳宫的。   所以,也没什么可怨的,至于这类热血类的击鞠,她虽说不是多么喜欢,但是也不讨厌,看看也挺好玩的。再者大梁的击鞠是玩命训练的,为的就是通过这个顺利被天子瞧见,一朝入军营,疆场杀敌,报效大梁。   这事儿,也是好事儿。   不过,魏莺莺此次还是叫上了静贵人、温才人和安才人,毕竟她不想让史官私下说箫晏独宠德阳宫,她其实现在和太后一个心思,就是不想让箫晏受到非议。   倒是温才人和安才人,从未参加过这般场合且还能同皇上一起,心里又一下兴奋起来,看到敲锣开场,两人就眉飞色舞的。   倒是静贵人和魏莺莺相视一笑,随后目光落在那些击鞠男儿身上……   本来看着看着倒也和谐,不过温才人那张嘴是个没把门的,对击鞠也没什么兴趣,一来二去地倒是跟安才人低低嚼上了舌根子。   最开始是了了几句,最后就说的热络了。   “这般说,那姑娘是你的表妹?”安才人低低问了一句。   温才人撇撇嘴,“说的就是,姨母最初给她相看了县令家的公子,是个老实人,可她非看中了人冯家嫡长子……冯家那也是祖上八辈状元,哪里就看得上表妹。”   “可以做个侧室,毕竟冯家也是世家。”安才人淡淡一句。   温才人用帕子微微掩着嘴,低低道:“侧室……就是宫里的贵妃,不也是妾?妾就是妾,哪里就比得上正妻!”   安才人皱眉,“咱们更是妾了。”   温才人一笑,“咱们这等不入流的,哪里就能招风呢~”   静贵人皱眉,瞪了两人一眼,随后又转头看看魏莺莺,柔和道:“都是没些见识的,贵妃娘娘莫要与她们计较。”   魏莺莺微微弯唇,“自然。”   但是她看着击鞠赛,看着看着心里就益发的憋闷,最后也未曾看完,便寻了个理由,跟邓公公说了一句,就回了德阳宫。   尽管她没有计较温才人和安才人方才的闲磕牙,也没在意她们那些贵妃也是妾的话,只不过在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很想很想有个家,有家人的呵护,总归是不一样的。   经历了这般多,的确是有家族有外戚,在宫里也就多了几分底气。   如果从最开始……最最开始,她就是卫国公府的嫡小姐……她是不是就是能和箫晏生则同榻死则同衾的那个嫡妻……   呵,只是哪里又有如果……说是认亲,可是又何其的难……   就算是卫国公痴情母亲十六年,可是最终还是娶了舒家的姑娘……这一桩桩,很是复杂。世家的复杂,的确是常人想象不到的。   罢了,凡事也不要多想,想的多了便没了意思。   而这事儿很快也就传到了箫晏的耳朵里,箫晏听了一句,因是温才人和安才人两个女人闲磕牙,便没什么兴趣听。   他向来是不喜欢听后宫那些事儿的。   但是到了德阳宫,见魏莺莺躺在榻上,软枕上有泪浸湿的痕迹,直接就差魏公公宣了卫巡进宫。   卫巡刚被临安伯府家的世子喊了去,说是在东郊有一场沐浴大礼,那浴场是温汤,汤水很热,最能解乏,更关键的是两道温汤中间被一道木板隔开,隔壁就是春芳楼的花娘嬉闹……   正开开心心地上马,却被邓公公给喊住了,一听是魏莺莺,直接调转马头就冲去了宫里。   只留下临安伯府的世子气的跳脚,高声大喊,让卫巡回来。   毕竟春芳楼那帮清高的要命的花娘,之所以去,就是为了卫巡。   他卫巡不去,那些个媚色幽香可就当真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只不过,卫巡是顾不上他们了,前阵子兵营里有事,回到府里又多了个妈……一来二去地倒是耽搁了他妹妹认亲的事儿。   一听又事关莺莺,他自然是着急的。 第57章 057 切莫要胡来,这是你小姨的大日……   卫巡听到是关于魏莺莺的事儿, 心下不安,快马加鞭地朝着宫里待的方向飞驰而去。   待到了宫门口处时,明显气喘吁吁的, 心里定然是极为着急的。   只是进了御书房后, 卫巡却又平静如水,坐在左侧的椅子上,眉目挂着淡然,目光落在箫晏袖口绣的金龙上, 眼神微微一丝晦暗,唇角噙着意思薄笑, “花酒还未喝成,极为遗憾。”   箫晏也不搭理他,径直放下手里的茶盏,“朕要立莺莺为后。”   这话一出, 卫巡倒是呆了呆, 薄唇微微一动, 嗓子眼儿里的话倒是又咽了回去。   卫巡本就是个自在的人,年少时节更是风流招摇,从来心上是没什么人的, 可是逢见了自己的亲妹,那种风流和招摇就变成了一种春风化雨的关怀。   他竭力保持一种自在和不羁, 可是每每想到自己的亲妹在宫里可能会受欺负,那种不羁和自在便瞬间消散的无影踪。   但是, 他又不能将这种情绪去压在箫晏身上, 箫晏是帝王,昭国公府也并非草芥,废后立后, 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伤筋动骨的。   所以箫晏能提起这个,他作为过命之交,便明了了。   卫巡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长眉微微一挑,“前阵子我路过一家面摊,赶巧了一个金丹掉进了我的汤面碗里,要是我没瞧见,怕是就得脚踩祥云,羽化飞仙了。”   “你可查到了什么?”箫晏依旧不理他无厘头的话,而是直入正题。   箫晏就是个极为干净利落的帝王,他不会兜圈子戳破兄妹窗户纸,是亲兄妹便是亲兄妹,没什么好兜兜转转的。   而且,就卫巡那等性子,定然是查出了什么。   箫晏自幼接触的便是帝学,洞察人心的本事自然是万人之上的,他明白卫巡的脾气,点给他最紧要的,剩下的冷处理便是。若是追的紧了,有些事就不好办了。   那天御书房的偏殿摆了酒桌,足足二斤花雕。卫巡喝的嘴里开始没了把门的,拽着箫晏的袖,“不能废后便不用废了,只要你好好待莺莺,我永远不会逼你。”   箫晏饮酒也不少,一张俊脸挂着绯,俊目扫过卫巡,“你可查出了昭国公府的事?”   卫巡手里的酒盏一顿,缓缓地叹了口气道:“你当真是帝王,一切都瞒不过你的。”   “可是舒夫人?”箫晏目光带着探究。   “我早就知道舒秀宁不是良善之人,只是不想她做派竟然歹毒至此。”卫巡手握成拳,眉头紧紧皱着。   箫晏问道:“舒夫人跟莺莺的母亲可有关联?”   说到这儿,卫巡这才将查到的东西全部说了出来。   “……舒秀宁和莺莺的母亲江雅谨曾是手帕之交,之前江雅谨身边的伺候丫头染病,舒氏便送了一个丫头给江雅谨。只是那丫头却不是个省油的灯,背着江雅谨,偷偷趴了魏大人的床……之后又联合韩氏设计了林州歹人给江雅谨灌媚情粉的事儿……”   卫巡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又抬眼看着箫晏,“只是那丫头却被舒秀宁家的恶犬给活活咬断了脖子……何其的蹊跷。”   箫晏眉头紧皱,都是朝堂翻云覆雨的男人,妇人这些小手段,自然能一眼看穿。   “既是手帕之交,又为何?”箫晏看向卫巡,直接了当地戳了重点。   卫巡酒醉的厉害,但是听到同是醉酒的箫晏能这般精准地把握住问题关键点,不由心里一阵惊异,果然是一代帝王……心思的确精深。   “舒秀宁,表面大度,实则心眼小的跟针鼻儿一般,看不得任何女人优于她,若是莺莺母亲不得宠,舒氏自然是好人一个。”卫巡冷笑。   舒秀宁如此,李柔静是舒秀宁亲生的,自然手段和心性上会肖像一二分。   只是这一二分,就让他心里厌恶,尤其是莺莺也还在宫里。   御书房里推杯换盏,长乐宫里准备省亲的李柔静却心里起了火。   “你可是听清楚了?当真皇上招了卫巡进宫?”李柔静眉头紧紧皱着。   画绿重重点头,“听说卫小将军是喝花酒时被三道圣旨催着进宫的。”   李柔静眉头皱的更紧了些,手指紧紧攥着腕子上的碧玺镯子,“东窗事发,朝不保夕,本宫早就猜到的,也早就提点了卫巡的,自寻死路!”   “娘娘,这事儿咱们还是明哲保身。”画绿看着李柔静,半晌眼珠子一转,低低道:“兴许还可以一石二鸟,除掉卫国公府和魏莺莺。”   李柔静紧皱的眉头一刻也没松开,手指捏着镯子出了薄汗,两人有私,自然是可以除掉卫国公府,只是小姨舒婳刚嫁进卫国公府,这一牵扯,倒是关系甚大。   更关键的是,她发现她对卫巡下不了手。   画绿见李柔静不言语,便又低低道:“不如,咱们给御书房那边通个口信儿……”   “闭嘴。”李柔静面色沉静,她眉眼里挂着霜,她此刻心里唯一想的是借着省亲的机会先去找小姨舒婳,而不能找母亲舒秀宁。   母亲舒秀宁定然会不由分说地除掉卫巡,她对卫巡虽谈不上有多喜欢,但是幼年时节,卫巡目光中对她的那份执着,她依旧记得。   待到了省亲出宫的时节,李柔静便专程去了御书房,只是那时卫巡早已经回卫国公府了。   李柔静站在一侧,看着箫晏那张冷若冰霜的俊脸,待看的快要呆了时,忽然听他清冷道:“你小姨与卫国公大婚,朕未来得及祝贺,后日朕与你同去卫国公府。”   李柔静原本心里七上八下的,忽然听到这话,倒是顿时喜上眉梢。   她不敢奢求箫晏能同她一起省亲,但是能同她一起去卫国公府一起拜访小姨,那绝对是天大的面子。   所以,从御书房出去那刻,她一直都是欢喜的。   ***   转眼便到了去卫国公府的日子,卫国公府内院的红绸还未来得及撤下,整个府里的喜庆还似乎延续着。   原本卫老太太对舒婳就是极为喜欢的,所以婚事从简,其他的礼节却是办的热热闹闹的,光是千工床就打造了三个,宝石头面和首饰更是堆得舒婳库房里满满当当的,很明显是将舒婳当成半个女儿来疼爱的。   卫老太太放下手里的念珠,抬手捏了捏眉心,目光微微扫过左右两侧的妇人。   卫国公府是一大家子人,原本一大家子人就难能和和美美,自打舒婳嫁入卫国公府,大房和三房那边就更是情绪不好了。   大房杨氏眼瞅着三房贾氏,两人心照不宣地看了一旁的表小姐曹姝一眼。   曹姝是卫老太太的外孙女,自幼长在卫老太太膝下,在府里也是掌上明珠的存在。而杨氏有一女卫玉珠,三房贾氏有一女卫玉萱,两人常因为卫老太太偏爱曹姝而吃味儿。   今个儿是家宴,但是曹姝却染了风寒,脑子烧的跟一团浆糊似的,但是这等场合不来,杨氏和贾氏定然是不愿意的。   卫老太太看到曹姝头疼又强忍着的模样,不由眉心微微一皱,随后又将右手放在她的额头,微微试了试温度。   这一试倒是真恼了,杨氏和贾氏看到卫老太太紧皱的眉,顿时有些有些惊讶:“这可是怎么了,方才瞧着还好好的……”   卫老太太皱着眉,冷冷一声,“这是自然,你们一个个的瞧着她都是好好的,但凡上上心,都该知道姝儿发烧,不该让她来!”   话音儿刚落,婆子们便搀扶着曹姝进了内房,杨氏和贾氏一愣,卫老太太为了外孙女曹姝是真的生气了。   正着急要说疏忽时,赶巧卫巡进了门。   卫老太太皱眉看向一旁的婆子,“你贴身照料多年,旁人看不出,你也看不出?!还是说故意来折腾姝儿!?”   这婆子早年就是卫老太太指给曹姝的,在府里地位颇高,如今被指着脸呵斥,顿时就跪在了地上,“老奴疏忽了,请老夫人重罚!”   卫老太太气性大,但是又好的快,再加上卫巡来了,便深吸了口气,压住了满腔的怒火。   但还是直接点了杨氏和贾氏一句,“姝儿是我的亲外孙女,她母亲早逝,你们要是亏待了她,就是跟我这老太太过不去!”   杨氏和贾氏知道卫老太太这次是气的厉害,便不住的点头,嘴里陪着不是。   只是两人袖里的手却攥的紧紧的,平日里她们被训斥也就算了,如今当着舒婳的面儿被老太太训斥,还得含笑赔不是,心里自然是极为不舒服。   一抬头,却见舒婳笑着朝老太太道:“原是我的不是,这样吧,我院子空荡,不如让姝儿到我院子来,也好有个说话的。”   卫老太太知道舒婳是个性子直爽,有一说一的,这话又刚好说在了心坎儿上,心里那股子怒火瞬间就灭了。   舒婳见卫老太太消了气儿,便又低低道:“姝儿今年十五,可以说亲了,我倒是知道个合适的,是泸州人士,才华横溢,为人又忠厚可靠。”   舒婳这一句也是卫老太太的挂心事,这一说,卫老太太顺手拉住了舒婳的手,小声道:“姝儿有心上人,马将军之子马佑,生的自然是威武英俊,只是性子太霸道自负了些……”   “有心上人……倒是难办了。”舒婳微微思忖,“罢了,年轻人总归有她们的想法儿,若是能成,自然也是好的。”   卫老太太听到舒婳这句,心里就更高兴了,“嗯,说的是。”   卫老太太这一高兴,就拉住了卫巡的手,嘴角微微一弯,眼里又带着恼意,“找我这老太太干什么,又闯了祸了?”   卫巡一笑,反手抓了一把桌上的果子,扫了舒婳一眼,“新母亲一来,您倒是瞧不见我了。”   舒婳原本见到卫巡是尴尬拘束的,听到卫巡这话倒是噗喝一声笑了出来。   正说着话,婆子从门口进来,朝着卫老太太低低道:“老夫人,昭国公府舒夫人来了。”   卫老太太眼睛余光看到门口的舒秀宁,待要装看不见,却又捕捉到了从东面微服来访的箫晏和李柔静,忙起身带着众人迎了出来。   箫晏微服出宫,自然不会受老太太和众人的礼,只是进了房后,整个卫国公府的家眷有些拘束。   舒婳坐在一侧,微微看了舒秀宁和李柔静一眼,她性子直率,瞧不上舒秀宁当年的做派,但是对李柔静倒是没什么偏见,索性多看了几眼。   李柔静这次打扮的倒是格外的清秀,眉目微微敛着,极为大方端庄,若是不知道她的做派,倒还真以为就母仪天下了去。   不过也就只有这么一眼,因为箫晏来了,整个卫国公府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箫晏身上,压根没李柔静的份儿,也都不是很关注她。   再者,当年论起功勋,这皇后之位就该是卫国公府的,尽管卫国公卫长吉膝下子嗣稀薄,但是大房和三房可都是有女儿的。   卫老太太扫了李柔静一眼,面色未动,但是心里却是不满意的,毕竟在她心里卫玉珠和卫玉萱都是不差于李柔静的。   舒秀宁看着李柔静益发不好的脸色,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手腕儿,“不管你此刻有什么不开心的,切莫要胡来,这是你小姨的大日子。”   李柔静紧紧捏着袖子,微微点头。   只是,她不说,这事儿就瞒得住吗?!! 第58章 风波 只是帝王怜惜,是永远不会落在曹……   李柔静微微敛眉, 目光落在腕子的碧玺镯子上,心里琢磨着卫巡和魏莺莺两人这档子事儿是纸包不住火的,毕竟那肚子是遮盖不住的。   而皇上对魏莺莺的执念则更为深沉, 自打魏莺莺进宫, 箫晏便夜夜宿在德阳宫,那样一个禁欲谪仙般的男人,每次看到魏莺莺眼底的侵略性和占有性就滔了天。   所以,她便是不说, 待孩子生下来,一个滴血认亲, 魏莺莺就必死无疑!现在越是荣宠,将来被折腾的越狠,世事不都是这样一个道理?   她才不着急,一点也不着急。   没这点耐性, 她也做不得皇后。   想到这儿, 李柔静微微发青色的脸儿顿时变得平静, 一张红唇微微上翘,明显心情也好了。   这时一个丫头端着一碟子切好的雪梨进门,一身嫩绿色的衣裙, 生的眉目清雅、婀娜娇美,尤其是那双眼睛是极为清灵的……且越看越像一个人。   李柔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丫头好半晌, 待听到那声娇美的声音,忽然脑际一阵清明, 这小丫头分明像极了魏莺莺……若差别应该是这丫头眼神中带着的暗淡和怯弱。   看到这儿, 李柔静的手再次攥的紧,卫巡……卫巡竟然找了这么个与魏莺莺相似的丫头放在身边儿!就这般喜欢?!   也太不检点了,做出那等丑事, 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将一个与魏莺莺容貌相似的女人放在国公府!她是救不得他了!   卫老太太看到这丫头倒也没多少诧异,她深深知道卫巡的性子,自在风流贵公子一个,但凡能入了眼,便是五百两也花的。只是没个长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刁难上了。   不过这丫头生的相貌的确是好。   杨氏和贾氏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这俊姑娘俏丫头,可是往府里带了不少了。   杨氏整了整衣裙,打量了这丫头一眼,朝着卫巡笑道:“香茵这丫头,我瞧着就不错,模样好、性子也稳重,挑个合适的日子,纳了当个姨娘便是。”   李柔静听到这话,顺着杨氏的目光看了看卫巡,只见卫巡绀蓝色的长袍,明俊的脸上挂着笑意。   看着那抹亦狂亦侠亦温文的笑意,李柔静心里忽然一阵发堵,胸口蕴着无尽的烦闷。   而烦闷之时,李柔静看到香茵腕子上那道红,顿时目光一凝。   女孩子的肌肤都是极为娇气的,这香茵腕子上挂着红痕……李柔静微微皱眉,难怪杨氏方才说要卫巡纳了香茵为姨娘……   难怪卫巡又笑的那般不羁……就这般喜欢么……   李柔静脸上挂着面具一般的笑,但是一双清雅的眉目早已经挂了寒霜,这等红晕,自然是用了力的……他就当真这般克制不住?   魏莺莺她究竟有什么好,他们一个个的!   而这时,香茵则出了门,随后恭敬地搀扶着一个女子进门,步子迈得极为轻缓,一张小脸儿泛着红,眉目间带着娇艳姿媚,而眼神中却挂着一种自来的大气清雅。   原本大家都觉得香茵是好看极了的,可是站在这女子身边倒是远远不及,若强要说些什么,那就是这女子身怀六甲,倒像是六七个月了一般……   杨氏和贾氏看到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唱的哪一出,她们倒是真不明白了。   两人纷纷看向卫老太太,卫老太太目无波澜地看向女子,沉默了半晌,又诡异地瞄了箫晏一眼。   卫老太太是后宅里浸泡出来的本事,自然是坐得住的,只是那清冷不苟言笑的帝王却早已站了起来,俊雅的眉目横斜扫过卫巡,似乎压着怒气。   众人紧紧盯着,却听谪仙如珠的帝王,温柔一句,“你听他的做什么,外面又大雨,滑跤!”   魏莺莺见他眉头紧紧皱着,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低低道:“你心疼我?”   箫晏看她又开始淘气,清冷的眸底闪过一丝浓烈的宠溺,随后牵住她的手,极为清晰道:“这是自然。”   众人一时间耳朵跟插了天线一般,尖的很,人两人声音压得极小,他们却字字听得清晰。   而这番浓情蜜意的话,入了耳,自然也就猜得出,跟前这清雅妩媚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宠冠六宫的魏贵妃——魏莺莺。   杨氏和贾氏纷纷看向魏莺莺,她们原想着宠冠六宫的魏贵妃定然是凤仪万千一身架子的,不想竟是这般婀娜温腻,令人怜惜的。   众人目光都落在魏莺莺身上,倒是卫老太太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舒秀宁和李柔静母女。   箫晏对魏莺莺的疼爱,早已超出了帝王之宠,而是单纯作为丈夫对于娇妻的浓烈的爱意。而这番却无疑打脸了李柔静。   李柔静自然会气恼,若说方才她还能沉住气,此刻就当真是不想罢手了。   她觉得怒气和妒气早已经炸了锅,她是等不到魏莺莺产下孽种那刻了,她此刻就要揭穿了这个贱人和卫巡之间的丑事。   什么龙种,分明就是个孽种,是个奸生子!   舒秀宁见到李柔静表情有变,忙伸手压着她的腕子,只是手还未过去,李柔静早已站了起来,朝着箫晏一字一句道:“皇上,臣妾有罪……魏莺莺腹中之子并非龙种!”   此话一出,众人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纷纷看向魏莺莺的独子。   李柔静看到众人如刀一般探究魏莺莺的目光,顿时心里升腾起一股麻木的快感。   高华贵重的帝王非要喜欢这么个不入流的贱人,便是她此刻犯了龙威,那魏莺莺自然也是不得好死的。   舒秀宁听到自己女儿这般说话,先是诧异随后又是无尽的后怕。   她悉心教出来的女儿,怎么开始这般沉不住气,便是个孽种,也该徐徐图之,而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儿,坏了皇家的颜面!   舒秀宁有些恨铁不成钢,而卫国公则解了斗篷,风尘仆仆地进了门,腰间雕刻着麒麟纹的玉腰带被烛火照的发光,他扫过众人,朝着箫晏行礼,“皇上,微臣早年丢了个女儿,这次是想认回女儿的,不过此遭倒是要给皇家添些麻烦的。”   箫晏薄唇微微一勾,眉目依旧清冷,浅浅一声,“嗯。”   卫老太太下意识地看向卫长吉,脑中略略一回味他方才说的丢了个女儿,心里猛的一跳,手握成拳,朝着卫长吉呵斥道:“你喝大了不成!你哪里来的女儿!”说完又看向舒婳。   舒婳不言语,白嫩的手儿顿时交叠在一起,唇角挂着的笑容,待看到魏莺莺那刻,忽然就僵住了。   整个卫家忽然变得极为寂静。   “的确是有个女儿的。”卫长吉深深叹了口气,“那年我驻守林州,再次遇见了雅谨,而她又中了药……我不知道她是为了我生了女孩的……否则我卫某断不会让女儿流落在魏家十余年!”   卫老太太面色一下变得青黑,手指也僵住了。   “莺莺是无辜的,她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却自幼因为这个而受尽苦楚,我这个做父亲的委实该死!”卫长吉句句笃定,他是甘冒天下之大不讳,定是要护下莺莺的。   卫老太太还未缓过神,卫长吉却不由分说地跪在了箫晏脚下,“不瞒皇上,莺莺是微臣的亲生女儿。”卫长吉抬头,目光中挂着深深的光,“莺莺遇见皇上,受到皇上庇护,卫某深深印在心上,卫某愿为皇上抛头颅洒热血!征伐疆场,绝无二心!”   一个父亲最深沉的爱,是连命也都不要的。   卫老太太惊诧地想要站起来,腿却不管用了一般,箫晏却起身径直扶起他,“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岳父请起。”   箫晏早就清楚卫长吉知道魏莺莺来国公府后的情形,他就是要卫长吉当着卫家人笃定坚决地认下莺莺,他要的就是卫长吉的这份笃定。   这样,卫家没有人会反驳,而后续他将皇后之位重新归还给卫家,莺莺鸾凤归巢自然也名正言顺。   此后,他不想莺莺受到任何非议,莺莺是卫国公府的卫莺莺,是大梁的皇后!   而卫长吉刚才以命护莺莺的话,也证明了卫长吉对莺莺的看重,不管如何,莺莺此后余生都是福运加身的,再也不会受到半分委屈。   卫老太太看着卫长吉,心里叹息了一声。待看到莺莺长长的睫毛在秀雅的小脸上投下的影儿,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   而这瞬间的出神,忽然厢房桌上的茶盏“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房里的众人顿时回了神儿。   纷纷朝着厢房看去,只见表小姐曹姝伸手去捡地上的碎渣子,一滴血珠瞬间从细白的指尖儿冒了出来。   莺莺看向曹姝,看她肌肤晶莹如玉,烛光盈在在脸儿上,显得格外的白腻绝丽,不由侧目又看了箫晏一眼。   箫晏见莺莺侧目看自己,一双俊雅的眉目连忙避嫌,似乎在表示他不认识。   莺莺自然知道他不认识,但是他不认识,这狂蜂乱碟还是扑上来了。不过,箫晏这连忙避嫌的模样,却让她觉得好笑,她又不是河东狮,也没有那等狮吼功,这帝王倒是一副妻管严的模样。   卫老太太看到这一幕,忽然觉得脑仁很疼,很疼!   舒婳微微摇头,扫了曹姝一眼,朝着卫老太太道:“请个郎中给她瞧瞧吧,倒像是破了。”   卫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眉头皱起,淡淡道:“大家闺秀如此不小心,破了便破了,流流血,脑子兴许还清醒些!”   舒婳看的出来,卫老太太自然看的更清晰,曹姝眼高于顶,先前看上马将军之子,而箫晏一来,那是高华贵重的天之骄子,那马将军之子自然被比成了脚底泥。   她在内厢房发着烧,却又费尽心机地割伤了自己,怕就是故意借着病容得帝王一眼,若是帝王怜惜……   只是帝王怜惜,是永远不会落在曹姝身上的。   因为帝王心很小,尤其是留给女人的心更小,而箫晏那份帝王心早已全部给了魏莺莺。   只是,这般费心机的折腾,倒是让卫老太太觉得让魏莺莺重新回卫家族谱会带来不少麻烦的。   这才刚刚开始……若是当真认回,卫国公府 和昭国公府定然又有一场风波恶。 第59章 保护 他旁的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好好的……   卫老太太一迟疑, 箫晏便横眉看了卫巡一眼,示意他带着莺莺出去。   卫巡自然也不想看莺莺受伤,尤其是还被祖母拿着说事儿。   “朕一会带你回宫。”箫晏放下茶盏, 抬眼叮嘱魏莺莺。   卫巡牵着莺莺的手出去了, 卫老太太沉默不语,卫长吉脑中全是莺莺的剪影,那是他的女儿,他一眼就看得出是他和江雅谨的女儿, 他没有女儿,且这女儿是江雅谨给他生的, 他是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的。   卫老太太看了他好几眼,他都未曾看到,一双冷炽的目直直越过窗扉想要捕捉渐渐走远的一双儿女。他骁勇自负,从来没把什么放在心上, 但是在莺莺跟前他心里是内疚的。   也是微微有些害怕的, 他自然是无比想认回女儿的, 想要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她,可是都这般年岁了,他想认, 她就真的愿意吗?   卫长吉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不管多厉害的将军还是帝王, 在自己珍爱的女人跟前,都是一样的胆怯。   方才他刚从大营里练兵回来, 知道女儿来了, 着急忙慌的就赶了过来,也未曾沐浴,一身的虎猛汗气, 不知道是不是惹了女儿的厌恶。   毕竟箫晏爱干净,总是清清爽爽的,自然女儿也不会闻到这些男人的汗气。   卫长吉紧紧皱着眉,心中百转千回,但是又极为笃定,他是务必要将莺莺认回卫国公府,一定要让莺莺成为福运荣宠的宝贝。   舒秀宁看到这一幕,不由微微咬牙,紧紧皱着右边的眉毛,低低朝着李柔静斥了一声,“让你沉住气,你看你这个不中用的!”   李柔静掌心冒了一层汗,她从头到尾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转折,她一心觉得卫巡对魏莺莺过了头的好,就认定两人是通奸,但是却不曾想过两人会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的……   方才她又说的极为刀子,尽管没说出太过分的类似奸生子的话来,但是此刻她的确是也有些顶不住了。   而外面卫巡则觉得自己太莽撞了些,总想着认回妹妹,不想忘记了家里老太太是个顽固的,他是害怕妹妹受伤的,所以一定要领着莺莺到大街上去买东西,甚至直接袖了一沓子银票,作势要全部花干净来取悦妹妹。   魏莺莺看着卫巡大有豪掷千金的调调,不由噗喝一声笑了,“皇上常年念叨国库不丰盈,你有这银子不如上交国库?”   卫巡挑眉,将银票重新放回了袖里,脊背舒舒懒懒地靠在廊柱上,朝着为莺莺道:“这可不行,我的银票可以给你花,但是不能给他花,算起来他可是我的妹夫,哪里有妹夫花大舅哥钱的?”   魏莺莺听着他的话,正要说话,又听他道:“哥哥告诉你,这男人你得让他花钱,得狠狠地花,花的他肉疼肝疼。”   魏莺莺听了低下头噤了声,低低咕哝一句,“我瞧着林姑娘倒是个会狠狠花钱的,你还是小心些。”   卫巡听到她提起林歌眉,眉头瞬间就拧了起来,“你少跟我提她,待忙完了,我立马上战场,我可是不想娶她。”   两人说着,卫长吉则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尤其是听到方才魏莺莺的话。   句句是为旁人打算,句句都是想着别人,表面上 是懂事,可是私下又是遭受了多少才能这般。若是她自幼长在卫国公府,定然是如珠如宝的养着,谁敢去欺负她,让她这般过分的懂事?!   说是懂事,不过是私下的辛酸罢了。   魏莺莺看到卫长吉过来,一时间有些拘束,待回过神儿来却见卫长吉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无妨,父亲的银票全是你的,你爱给谁就给谁。”   “您也没多少银票,不是吗。”莺莺侧目看了一眼卫巡,便是有,自家哥哥这般风流折腾,也没多少了。不过她也就是一句玩笑,她不缺,自己的男人是皇帝,半个天下都是她的,她哪里就缺银子呢?   卫国公听了却是一笑,大掌一下落在她的眉心,温热的掌细细地拂过她的眉眼,“你受委屈了。”   莺莺眼睛瞬间就酸涩了,酸涩的不行不行的。   他是卫国公,是国家的股肱之臣,向来是自负而高人一等的,可是此刻在自己跟前却又是这般的胆怯。   “我不知道她是为了生了女儿的,我愧对你们母女。”卫长吉眉头紧皱,但是目光却未曾移过片刻,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就是天下最好的,“莺莺,你是卫国公的嫡女,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谁要欺负你,我就把他们头拧下来。”   莺莺看着卫长吉的鼻梁和薄薄的唇,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委屈吗……有委屈,埋怨吗,有埋怨。说不出的感觉,五味杂陈,眼泪也不争气的掉下来。   “……”卫国公不知道如何哄女人,看到女儿哭,瞬间就着了急。   卫国公有些手足无措之际,听到莺莺道:“母亲的画像,我可否看看?”   卫长吉听到她这话,眉目里忽然闪过一丝诧异,心底深处又无端冒出一股子深深的欢喜。   “日后那副画像挂在你房里,你愿意怎么看便怎么看。最好今日便入了族谱,住在家里。”卫长吉眉宇挂着笑,心里乐开了花。   魏莺莺看着卫长吉脸面上的欢喜,不由转身看了看卫巡,卫巡双手交叠在脑后,朝着卫长吉道:“您便是着急,也不能急在此刻,妹妹有了身孕,皇上又在意她在意的紧,一日都离不开,真要住下怕是还得折腾着给皇上收拾厢房。”   莺莺笑了笑,的确,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即将为人母,还被箫晏放在心上,也不是随意就想住哪就住哪儿的。   说起来,她现在也是被在乎的人深深爱着。   卫长吉看着莺莺脸儿上的笑,唇角噙着浓浓的笑意,眼底的宠溺也满满的。   说的也是,女儿入族谱是大事,且不说旁的,单单是排场也得做足的,他要做足一切安排,至于魏家,随便找个道士,说些八字克化的缘由,而魏家替自己养了女儿便是。   总归,他不需要向谁解释什么,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不想让任何人在欺负自己的女儿。   卫长吉大步跟在莺莺和卫巡身后,眉目里挂着慈和。   ***   待过了花厅,进了房,卫老太太面色平静,随后却朝着卫长吉道:“长吉,我头风病又犯了,你扶我进厢房。”   卫长吉很了解卫老太太,卫老太太这头风病早在三十年前就好了,这时候犯,自然不是头风病,而是心病。   杨氏和贾氏虽然平日喜好嚼舌根子,但是在大事儿上还是能拎得清的,见到卫老太太和卫长吉进了厢房,便拿出了主母的姿态,很是大方地同莺莺说话。   外面热闹,厢房里却是一派寂静,风微微吹过窗扉,窗前的纱幔微微的扬起,细细的丝儿勾在了木渣上。   卫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一侧的屏风上,沉默了好半晌。   卫长吉也不发一言,卫老太太终是耐不住,朝着卫长吉道:“让她回府,说着容易,当真回了族谱,却是难的……且不说旁的,当年这皇后之位就是咱们卫家的,如今她认回族谱,接着朝中就会为了攀附咱们卫家,重提当年皇后之位……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啊。”   卫长吉看着桌上跳跃的烛火,耳中入了老太太的话,依旧不发一言。   卫老太太是大家族里出来的人,格局和心思自然是深远的,她提到的这个思虑也是正确的。   “再往小里说,舒婳很无辜……舒婳是个好孩子,你不能辜负她啊。”卫老太太嘴里说着,千般的缘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莺莺曾是魏家女。   便是寻了道士,推演出八卦克化的缘由,总归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归会有风言风语……   而且,现在的魏莺莺还是贵妃,当真成了卫莺莺,他们卫国公府就注定大半辈子被卷到风口浪尖上。   卫老太太看着卫长吉,手指微微捻着翠玉佛珠,半晌深深叹了口气,“当年楚国公府嫌弃你是武将,这缘分却偏生……造孽啊……”   “不管如何,我绝不会让我的女儿再受委屈,她是我卫长吉的亲生女儿,天塌了我卫长吉撑着!”卫长吉面色笃定,语气毫无退让。   卫老太太气的喘不过气儿来,伸手指着卫长吉,“你是要气死我!”   卫长吉看着老太太,“我已经错过了雅谨,我不能再错过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是无辜的,她一个人在外面受了多少屈辱和欺负,若非皇上,她此刻怕是早已被昌邑王那老东西玷污!我卫长吉的亲生女儿,为何就要因为旁人的言语,就被踩在脚下?!”   卫老太太听到这句,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向来以大局为重,可是血缘也是绕不开的,尽管她竭力不看莺莺,可是那唇角和面容就是她卫家的孩子,她也为难……   一听莺莺险些被昌邑王奸污,心里也是“哐当”一声,觉得心疼、内疚。   卫老太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手指也莫名的发抖,看着卫长吉高大的身影,不由深深叹气,“卫国公府和昭国公起干戈,舒婳那孩子夹在中间……可怎么好?”   卫长吉此刻听不进老太太的话,只要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被昌邑王奸污,想到自己女儿衣衫凌乱,无助害怕的模样,他就恨不得将昌邑王尸首拖出来狠狠鞭尸。   他也清楚,他认回莺莺,将来国公府会有怎么样的血雨腥风。   可是他此刻再也不想别的,他卫长吉满身功勋,骁勇天下,他旁的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女儿。   卫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儿子,知道了他的笃定,再次深深叹气,“既是如此,我尊重你的选择。”说完,老太太起身径直进了一旁的小佛堂,头也不回道:“只是,你日后再也不要来我这里,也不要叫我母亲。” 第60章 春意闹  未曾听到,不晓得,很明显,……   天色阴沉, 不一会儿就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卫老太太跪在观音像前,手里的念珠一颗颗的捻动。   她当了一辈子的家, 当了一辈子的主母, 深深知道后宅与前朝的联动,她做事向来是从大层面考量的,让莺莺回族谱一事,牵动太多。   朝堂牵动卫、昭两国公府, 后宅牵动舒婳和曹姝,乃至于卫玉萱、卫玉珠都会被卷入其中。   舒婳还算好说, 性子好,心眼实在,时间一长也没什么问题,可是曹姝、玉珠、玉萱呢, 都是十四五岁该议亲的年纪, 但凡打听打听, 就会被牵扯其中……   虽说血缘上都是有牵扯的,但是毕竟府里这三个是长在身边儿的,差了这层教养的功夫, 比起莺莺,老太太对她们三个还是更偏爱一些的。   卫老太太抬起眼, 看着观音像的慈和,眉宇蹙的益发的紧, 脑中也忽然就浮现出了江雅谨的脸儿。   少女时的江雅谨是极为纯真大方的, 楚国公府是个小气的地儿,但是江雅谨却是出淤泥而不染,总是笑着, 总是温善着,成天对人都是最善意最好的。   只是楚国公府二老瞧不上他们卫国公府的武将出身,将江雅谨许配给了文人魏元山,她当时也是生了气的,只是论起来如今这一遭……卫老太太只能长叹一口气,喃喃道:“这世上的事儿,可总是说不准的……”   说完,微微苍老的脸儿又恍惚了起来,只把手里的念珠攒得更紧了一些。   雨益发下的大了,雨珠子连着雨珠子,像是小荷塘里流动的水,都说大雨如注,只有见到了才知道什么叫大雨如注。   卫国公还未进房,外厅似乎被雨给浇的也渐渐沉闷下来,杨氏和贾氏边喝茶边和舒婳说着有的没的,舒秀宁则一脸平静,微微拨动了拨动浮茶,而众人瞧不见的掌心却是冒了一层冷汗。   她是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女儿在后宫里竟然磨炼的这般失败,沉不住气,便是当真那魏莺莺肚子里是奸生子,也合该拿捏准了,且死死拿捏之后,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再去发难。   现在倒好,魏莺莺是卫国公府流落在外的女儿,方才被李柔静这般一闹,可就当真是麻烦了。   舒秀宁满腹算计,一时间却也想不出好招,李柔静静静等待她母亲支招,但是等了好半晌也没个准信儿,顿时就心里着了火,手握成拳,指甲狠狠的嵌入了血肉里。   方才卫国公为了护住女儿,直接拿命来做承诺,可以想象卫国公对女儿的看重。   但凡她知道魏莺莺就是卫国公流落在外的女儿,她也不会这般揭穿……的确是该沉住气的。   她心里着急冒火的,待下一刻抬眼,忽然扫到母亲舒秀宁望向自己。李柔静实则是害怕舒秀宁的,一时间眼神闪躲。   舒秀宁横斜她一眼,随后目光落在端方冷峻的箫晏身上,拿捏着分寸道:“老早就觉得贵妃与众人不同,不想卫家和魏家还有这么一桩缘故。”舒秀宁温和的说着,但是话里却带着一些旁的。   箫晏抬眼看向舒秀宁,这妇人的确是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在这等情形下,倒是会拿着这些内情来威胁做文章。   而舒秀宁见到箫晏打量自己,则立马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一把拉了李柔静道,“贵妃流落在外,多灾多难,静儿你合该多关照才是!”   李柔静心里是不乐意的,但是此情此景由不得她乐不乐意,她忙起身想要去给箫晏赔不是,但是赶巧了太医动身随行地来给莺莺请脉。   众人看到箫晏这般在意莺莺,自然是三缄其口。   太医放下软枕,小心地诊脉,仔仔细细,不敢有半分疏忽,过了半晌,这才转过头朝着箫晏笑意盎然,“皇上,娘娘胎位安好,娘娘身子也好。”   箫晏微微点头,随后看了一眼莺莺,淡淡道:“昨日你贪凉,朕总是不放心的。”   莺莺微微蹙眉,她昨日就喝了一小口冻顶香茶,只是小小一口,这太医就一个接一个的。   太医听后,忙又道:“娘娘身子冷寒,冷食还是要杜绝,以免日后落下经痛的毛病。”   太医说完,箫晏则斜睨莺莺一眼,眼神意思很明显。她魏莺莺不止是落下经痛的毛病,是未怀孕之前就是经痛疼的要死要活的。   如今得了太医的证实,箫晏日后自然是管得她更严一些。   魏莺莺迎上他的目光,则默不吭声,心里是很清楚,日后自己是跟冷食绝缘了。   李柔静紧紧捏着腕子上的碧玺镯子,她此刻觉得自己的眼珠子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她恨不得在此刻捏断魏莺莺的脖子。   而舒秀宁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这么一拍,李柔静脸色倒是瞬间恢复了正常。   方才她那句魏莺莺肚子里不是皇家孩子,里面是定有蹊跷的,箫晏那等心思深远的,怎么可能不知道魏莺莺的情况。   所以,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李柔静对魏莺莺的肚子猜测有误,而这一误差,就必须要低头,哪怕是她是个皇后也要低头去赔不是。   原本她这皇后就是朝不保夕的,手段欠佳,技不如人,让人一眼瞧出了功利性,就要割舍掉面子,去道歉去认输去当孙子。   这个孙子当不了,日后凤仪天下的就不是她的女儿李柔静!   李柔静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心里千百万个不愿意,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莺莺的身边,微凉的手指握住了莺莺的腕子,“我这些日子精神不好,说话也总是没个分寸,妹妹你向来宽厚,可否原谅姐姐?”   她李柔静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向来都是看不起魏莺莺的,可是此刻她在道歉,她心里的高傲在此刻瞬间塌方。   魏莺莺看着李柔静,觉得她那只抓着自己腕子的手仿佛是一根铁链子,忙起身道:“皇后娘娘不必介意,臣妾未曾听到姐姐的话。”   未曾听到,不晓得,很明显,魏莺莺不想同她计较。   而正是这份坦荡和大度深深扎了李柔静的心尖儿,她费尽了心思的去跟魏莺莺攀比,为的就是高魏莺莺一头,而到头来,魏莺莺却没有一丝跟她争的意思。   这不是大度,也不是宽和,而是内心的丰盈和满足,是对箫晏爱的笃定。   而这种笃定,让她觉得心像是被狠狠一揉,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存了心思,就不该顺从母亲的安排和算计……一切都是错的,从第一步开始就错了。   可是,错了便是错了,一条道走到黑就是她的宿命。   舒秀宁看着女儿这幅模样,自然也是心疼,忙走过来又朝着莺莺说了好些好听的话。   外面的更鼓想起,卫长吉和卫巡进了门,杨氏和贾氏早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卫长吉一介男人也不能说些什么。   舒婳看了片刻,但是起了身,朝着箫晏和莺莺道:“外面雨势大,莺莺有身孕不宜走动,不如就现在鹿苑歇下,待明日在做打算?”   说完又看向舒秀宁和李柔静母女,卫国公府不好打发她们,但是舒婳则好说话多了,“昭国公府挺近的,方才管家说府里来了人,这会子正在门外候着呢。”   这话一说,舒秀宁的脸就瞬间有些挂不住了,她一直觉得舒婳这个人脾气奇怪,可以说是奇葩,果然如此,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舒婳倒是心思坦然,她素来讨厌舒秀宁算计利用人的心思,平日里跟她走动也少,如今她是卫国公府的主母,偏向卫国公的亲生女儿,应该算是胳膊肘往内拐,没错的。   而在舒秀宁恼怒那刻,箫晏忽然道:“可。”   李柔静皱眉,当场要说话,却被舒秀宁一把拉住了,舒秀宁走上前,朝着箫晏微微行礼,“府里的人总等着也不是个办法,我和静儿先回去,您明日可来昭国公府,给皇上备下喜欢的膳食。”   箫晏听了,微微点头,轻轻浅浅一个“嗯。”   他是皇上,谁又能去做他的主,他想去与不想去,舒家母女都没辙,她们也是听出了敷衍的意思。   可是敷衍也总比落面子也强得多。   ***   待安顿下来,魏莺莺早已经是犯了困意,沐浴完便盖着锦被迷迷糊糊的快睡了过去,而就要睡过去的前一秒,箫晏将她抱在了怀里。   莺莺迷迷糊糊一句咕哝,大约是抱怨他扰了她的觉,箫晏倒是低低一笑,将下巴抵在她的发心,浅浅道:“朕必定给你世间最好的。”   魏莺莺听到这句,困神似乎瞬间就被惊跑了,她睁开眼看着他那张冷峻的脸,不由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心里一阵酸涩,眼睛也泛了泪花,“你就是我最好的。”   鹿苑情深意浓,舒婳和卫长吉这边儿却是烛火通明、。   “当年,我记得母亲带着我下林州,还顺道拜访了拜访正在林州养病的江雅谨。”舒婳微微皱眉,记忆闪现,“当时江雅谨身边倒似乎有个丫头,对我们各种阻拦,说江雅谨发烧,烧的滚烫滚烫的……但是我们请来郎中,她又支支吾吾。”   卫长吉灌了口茶,盯着舒婳,半晌沉沉道:“你是说那个丫头有问题?”   舒婳叹了口气,眉头益发皱的紧,“起先我是没在意的,可是之后我偏生又在昭国公府遇见了那丫头一次,之后那丫头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怎么找也找不到,怕是有蹊跷。”   发烧烧的滚烫……还是说被下了媚情粉催的滚烫?   昭国公府的丫头,怎么又在莺莺的母亲身边伺候……舒婳能给他说到这种程度,就是一颗心的全是他。   便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对舒婳的情绪也是渐渐的变了……   舒婳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倒是又给他斟了茶,欢喜又直率道:“前阵子老太太给了我一匹蜀锦,今儿个瞧见莺莺,倒是觉得她穿着那颜色好看。嗯,就布料的长度来看,还可以给她肚子里的宝儿再裁制一身小衣裳。” 第61章 061 她天生就是个见不得旁人好的……   其实舒婳对舒秀宁这般态度, 也并非一朝一日的事儿,总归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她们同是舒家,但是舒秀宁的舒家却是正支, 并且仗着家世最强大处处拿捏着舒家的分支, 尤其是舒婳的家族。   舒婳的母亲喜好戏,府里搭了小戏台子,平日得了闲也经常唱两句,当时舒婳还小, 但是极为喜欢母亲唱戏的。   但是舒秀宁来时,却说戏台子丢舒家的脸面, 还东证西扯的说了好些江东瘦马的例子来暗讽母亲,总归就是要强行拆除了她们家的戏台子。   这么一说,舒婳的祖母怕得罪舒家便让人给拆了。   当时舒婳的母亲沉默不语,但是舒婳却看到母亲眼底的无奈和伤心, 而待下一刻回房, 她母亲的泪水就打湿了衣襟。   当时, 舒婳就不明白,同时舒家一族,为什么就偏生喜好算计、折腾自己人, 并且是不留半分情面。   原本就留下了这么个不好的印象,再后来舒秀宁做的那些腌臜事, 就更让舒婳烦弃她了。   说到底并非是舒婳脾气奇葩,而是舒秀宁不经意的算计惹了人厌恶。   再后来, 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舒秀宁和楚国公府的嫡小姐江雅谨格外交好。   但是舒秀宁的父亲虽在舒家地位高,但是在官场上也不过是太仆寺卿,比起楚国公来说地位上总是低一头的。   舒秀宁又不如江雅谨生的甜美文秀, 所以每次走在一起,都会被那些碎嘴的拿来比较。   当时舒婳看着舒秀宁笑着挽着江雅谨的手儿,但是心里却很清楚不过是纸糊的灯笼,绝对压制不住那滔天的醋意的。   江雅谨生的肤光胜雪,眼睛又极为温善如玉,再加上常年读书,通身都也有股子书卷的清气,不争不抢间却将舒秀宁那身艳红的衣裳给比了下去。舒秀宁那等善妒的,自然心里的熊熊大火是浇不灭的。   尽管江雅谨将她当成亲妹妹一般的好,但是舒秀宁却一心存了要将她比下去,扬眉吐气的心思。   这种心思直到卫长吉疆场杀敌归来,提着帝王奖赏的功勋去楚国公府求娶江雅谨。   卫长吉,大梁最骁勇的将军,战无不胜,且生的极为威武俊美,常年一身紫衣,目不染尘,而京师的少女就是爱极了他这种自负傲慢。   舒秀宁起初是没有这等心思的,她原本是想着听从父亲的意愿,入宫为妃,毕竟宫里的娘娘是世人的半个主子,江雅谨除非同她一同入宫,否则断断是比不得她的。   可是不想卫长吉竟然一身功勋的求娶江雅谨,她向来是争强好胜的,势必是要将江雅谨比下去,尤其是在卫长吉跟前。   再后来,舒秀宁的父亲因粮草一事与卫长吉关系匪浅,卫长吉得胜归来第三天,舒秀宁的父亲舒大人差人摆了家宴为卫长吉接风洗尘。   那时卫长吉端坐在客厅用茶,茶是梅家坞的龙井,茶香幽而不俗,喝起来更是甘醇鲜厚。正看着清亮的茶汤,就听到隔壁花厅处有少女的娇嗔笑意。   待下一刻抬头,卫长吉就看到一婀娜的少女,穿着品红色的衣裙,眉目带着明艳,眉心贴着花钿,明月珰在耳侧微微摇摆。那双明艳的眸子待看到他那刻,忽然就挂上了羞赫的躲闪。   舒大人进门,瞧见舒秀宁这般模样 ,先是一怔随后又朗声一笑,“你不跟着夫子下棋,怎么来这里了?”   舒秀宁是个心思细腻的,又特别会找台阶儿,听到舒大人的揶揄,忙又红霞飞了一脸,“母亲说给父亲裁制衣裳,我才过来看看,不想……卫……”   卫长吉是个武将,平日里对女人也不上心,她的意思,他是懒得猜的。但是卫长吉却一眼认出这舒秀宁是江雅谨的好朋友,所以但是耐着性子的,淡淡一笑。   就是这么一笑,那双沉炽的杏目泛着一抹别致的韵味,舒秀宁第一次觉得心里紧张的蹦蹦跳。也第一次知道,为何京师的少女对卫长吉趋之若鹜。   待后来,送走卫长吉后,舒大人倒是随口说了一句,“说起来,长吉是比任何人都好的,皇上好,可是皇上老了,且真正论起来,长吉还是最好的。只是……傲慢的男人,在挑选女人上总是挑剔些的。”   当时,舒秀宁就想,再挑剔的男人,只要她下手,定然有收网的那一天,且那淡淡一笑,让她头一回觉得小鹿乱跳。   这么一笑,她就更想得到卫长吉了。   所以打那之后,她收敛压制住与江雅谨比高低的心思,处处去找江雅谨,甚至故意在茶会上请了卫长吉来,卫长吉不会对对子,每次都故意逗江雅谨,江雅谨聪慧,才情远近闻名,自然是轻巧给他带过。   舒秀宁只觉得怒火中烧,她才情一般,无法帮卫长吉对对子,但是又很嫉妒江雅谨替卫长吉作对子,所以就更恨极了江雅谨。   再后来,她还未出手,楚国公府倒是嫌弃卫长吉是个武将,将江雅谨匆匆下嫁给了魏元山,而卫长吉对她无意,舒大人因她年岁渐长,便将她许给了昭国公府世子。   后来,她与江雅谨在茶社相遇,知道江雅谨身边的婢女不方便,便给了江雅谨一个丫头,原来是想着让着丫头给江雅谨找不痛快的,不想那丫头竟然偷偷爬了魏元山的床,甚至起了妄念,想害江雅谨成为正室。   只是不想,江雅谨被下药后,并非被歹人所侮……而是成全了之前断开的,与卫长吉的那桩姻缘……   往事纷纭,乱如牛毛,舒秀宁成了昭国公夫人,女儿成了皇后,一派的荣贵,可是心里埋藏的卫长吉的淡淡一笑,却像是一壶老酒,埋在土里多年,没有消散却是午夜暗沉之时,醇香的要命。   那晚,卫长吉从云南征战归来,卫老太太给他娶了远房的堂妹舒婳,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所以提前劫了卫长吉的马车,当时卫长吉皱眉在马车边站着,一双益发沉炽的杏目挂着风霜,她知道卫长吉烦透了她,可是她还是缓步走了过去,深深地盯望着他。   卫长吉横斜她一眼,半晌猛地一把将她抵在马车壁上,“十六年前,你便夜探我的营帐,你究竟想做什么?!”   舒秀宁软腻的身子一颤,微凉的手竟然轻轻拽住了卫长吉的衣角,断断续续道:“你眼里心里皆是江雅谨,你明知道我的心意。”   卫长吉大手微微落在她的耳侧,待她闭眼那刻,大掌却猛地掐在了她的脖颈之上,冷嗤一记,“见过恶心的,倒是没见过你这等极品恶心的。”   身子猛地被扔在地上,长鞭扬起,骏马奔驰,雨在飞扬的尘土中卷起,昏黄的泥水,溅在身上……狼狈不堪。   舒秀宁看着袖上的泥水一滴滴的落,说实在的,她并不是多么喜欢卫长吉,当年那一笑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她只是不甘心,她不甘心别人比她好,尤其是江雅谨……现在的话,应该是舒婳和魏莺莺。   她天生就是个见不得旁人好的。 第62章 暗香满 王爷的执着,恐怕会让她命中带……   夜深人静, 漫天星斗浅浅盈在卫国公府对的荷花池里,一弯细月随着细波粼粼而闪闪烁烁,荷花叶底下一片蛙声。   整个卫国公府似乎也随着箫晏和莺莺的暂住, 而变得格外的静谧。   杨氏皱着眉靠在一旁的架子床上斜着眼看卫大爷, 连着几桩大事,惹得她脑瓜仁子胀痛不已。   刚才杨氏又因为卫大爷醉酒,生了一肚子气,要是之前, 杨氏跟他吵两句便完事儿了,可是今天莺莺成了二房的亲女儿却让她心里开始作怪起来。   杨氏紧紧攥着腕子上的红玛瑙串子, 撇眼看了一眼软榻上昏昏欲睡的卫大爷,长眉微微挑起,面容跟卫国公很相似,但是懒散不争气的模样, 却让杨氏心里起火。   杨氏皱着眉头, 深吸一口气抓起床榻上的软枕猛地就砸在了卫大爷的脸上。   卫大爷被砸的蒙正, 半晌待看清杨氏那张愠恼的脸,便抓过那软枕懒懒地垫在了腰后,薄唇微微勾起, 随后一把拉过杨氏,大手熟稔地滑进她的衣衫里。   “嗯……”杨氏不由低低娇娆一声, 半晌却又皱起细眉,伸手重重拧了卫大爷一把, “你个不中用的, 整日就钻营这些个行,你看看今儿个二房那边,人半路捡回来一闺女, 还是贵妃,瞧瞧皇上那是拿着如珠似宝的……你说说,你怎么就没这个命?!”   杨氏还未唠叨完,卫大爷了脸上的笑意就收了,衣衫里的大掌也瞬间顿住,沉声道:“嗯……说的正是,我的确该有个露水情缘的。在外面生个闺女,带回来给你!”   说完又低下头看着杨氏,薄唇噙着一抹逗弄的笑意,杨氏气的不行,但是又没法反驳,只能装没听见,顺势压住了他的大掌,软软的身子贴了过去。   卫大爷的性子最是好色随意,见到杨氏主动,自然便醉酒下怀,抱着杨氏钻进了架子床里。   外面的丫头听到杨氏有和卫大爷吵架,正要端着醒酒汤进去,不想刚进了外殿,里间就是一阵阵的柳困桃慵、情郎逢花痩……   丫头面色如常地端着醒酒汤出来,朝着守门的丫头道:“行了,都下去吧,明个儿烧盅参鸡汤。”   守门丫头一听,侧目朝着里间的方向扫了一眼,心里边知道了。   卫大爷和杨氏两人倒是真真应了床头打架床尾和了,不管天大的事儿,两人逢在一起总是会姣花无力东风狂,所以杨氏除了长舌以外,平日也没什么脾气。   日上三竿,大房这边忙着梳洗打扮,杨氏心急火燎地梳妆,拧眉猛地推了卫大爷一记,“黑心贼,昨夜分明说了要送贵妃和圣上,你非得没个老脸的折腾,都这个时辰了!”   丫头们把煮好的参鸡汤和红枣粥端了过来,红枣粥最是柔和脾胃,顺畅经脉,红彤彤的又带着枣香,瞧着就是好吃的。   杨氏坐下来,卫大爷侧躺在榻上笑色愈深,“今个儿三更天,皇上和贵妃就回宫了,我和老二、老三都去送了,也就你睡得不知三五颠倒的。”   杨氏手里的汤匙一顿,知道卫大爷过去送了,心里也就不生气了,但是又故意不搭理卫大爷。满脑子想的都是皇上和莺莺的车马到了哪儿了。   车轴稳健地转着,魏莺莺侧目看着正在闭目养神的箫晏,他其实是个话很少的人,除却忙碌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听她说话。   昨天折腾了一天,夜里她又孕吐,折腾得他一宿未曾合眼,魏莺莺想到昨夜他衣不解带 、丝毫不嫌弃地去给她擦孕吐,不由眼睛有些发酸,小手径直圈住了他的右胳膊。   箫晏微微睁眼,侧目看着她将小脑袋靠在他的袖上,箫晏浅浅勾唇,眸底全是宠溺。   魏莺莺抬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魏莺莺忽然撒娇一句,“好哥哥~”   箫晏一怔,大手微微握成拳,魏莺莺抿唇,觉得自己实在是僭越了,哪里就好哥哥了?   都是前阵子玉秋给她拿的那本子闲书,翻看了几页,没记住旁的,倒是单单记住了里面的红娘唤的张生的那句“好哥哥~”   只是鬼使神差间,去叫皇帝好哥哥,这事儿……就……咳咳……   魏莺莺讪讪的蹙眉,小手开始往回撤,但是刚一动,整个手背就被他捉住,温热的指腹摩挲她的指甲盖儿,沉沉一声,“再给朕叫一声。”   这话一出,魏莺莺吓了一跳,脸儿瞬间涨红了一片。她自己说倒是没什么,被他这么明明白白的要求,她倒是别扭的很。   而这别扭的情绪持续了一路,箫晏哄了好几次,脸上的红晕都依旧浓浓的。   待回宫后,魏莺莺吩咐鸾镜将德阳宫里那些个闲书全都清了。   魏莺莺坐在梳妆镜前,越过铜镜的花纹微微看着窗外,又开始下雨了。   今年的雨水似乎特别多,瓢泼般的大雨,落在这九重宫阙,也淋在阡陌纵横的街檐巷闾。   一辆暗色的马车进了斜阳胡同,穿过一扇影壁,最北头的一家普陀寺的黑色木门,“呮呀”一声,开了。   主持捻着佛珠,手里的铜钵清灵一声,随后主持放下了钵,起身在观音前上了三柱高香。   “无事不登门,机缘巧合。”主持捻着佛珠,微微转身,目光落在一身黑衣的又满身戾气的男人身上。   “大雨瓢泼,路过,来看看你。”戾气男人径直坐在了供桌上,手指捻着落下的香灰。   “云南兵败,你是逆贼。”主持朝着观音像恭敬一拜,目光超脱俗世,没有半分情感。   “逆贼?”箫翼扯唇一笑,唇旁有两只小括弧,挂着肆无忌惮的可爱,无边无际的恶毒残忍。   一旁的佛烛微微挑动,一抹暖黄色落在箫翼的脸上,箫翼吹落指尖的香灰,干净的脸上挂着深沉,“我只要她!”   主持微微叹气,眉目似乎挂了一抹无奈,“你既是双命重生之人,何必又执着这些凡尘红粉,不过是过眼烟云,执念终究不敌宿命……你可重生,她自然可改命……”   箫翼勾唇,径直从供桌上跳下,盘腿坐在蒲团上,一双英俊讨喜的眸子斜斜看着主持,“本王不管她改不改命,本王只要她!”   主持听后,浅浅一笑,双手合十朝着佛祖淡淡一声阿弥陀佛,“皇上不是先帝,他端方稳重,是中兴明君,天命所向。”   箫翼淡淡一笑,眼睛带着顽劣和不甘,“他如何,我不管。”   “今生,你完全可以保全,且荣贵一生。”主持捻着佛珠,眉目挂着一丝惋惜。   箫翼冷冷一笑,并不说话,明显也不认同。   主持拿起银剪子微微剪落灯花,眉宇挂着佛家人特有的悲天悯人,“既是如此,我也无能为力,命数使然,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只是,施主日后莫要再来了,我普陀寺数千僧人,皆是生灵,施主莫要将杀戮引入普陀寺。”   箫翼起身,笑着点头,一柄尖刀却直直抵在了主持的喉结上,“凤阳!你别以为你前世助我,今世就可以嚣张!”箫翼眼中挂着恶毒,半晌拧眉道:“我生性就是顽劣恶毒,莫说数千人,便是数万人又如何,不过是草芥,你要不想让我将杀戮引入你普陀寺,你就助我夺回她。”   主持深深叹了口气,“她又有什么好,不过是一张镜花水月的脸,不过是一场昙花一现的缘,执念又何必。”   听到主持提到魏莺莺,箫翼眉目中的戾气终于微微消散,脑中全是她前世在他身边的笑闹。   上次是他心软了,看够了她哭,厌烦了她爱着箫晏,所以卫巡才有机可乘,他若不放手,谁能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她。   可是当真让她走了,他心里又像是破了个洞,没日没夜的黑暗。   “她……是我的命。”箫翼浅浅一句,眉眼却全是温柔,“她镜花水月也好,昙花一现也罢,我就是喜欢。”   主持缓缓闭眼,“王爷的执着,恐怕会让她命中带劫,有早逝之灾……”   外面大雨滂沱,房檐上的雨成串的落,整个佛堂里安静而沉默。   箫翼握着匕首的手一顿,匕首的尖儿顺着主持的衣衫微微滑下来。箫翼深深吸了口气,随后转身看了一眼观音,第一次破天荒地拿着三炷香插在了香炉里,“日后我不会来普陀寺,若是你当真有灵,且护她此生长命平安。”   主持看着他,想要说话,却见他一个人走在雨里,渐渐消散成了一个点。   到底还是爱了,什么都不及她的命,连爱都不行。   主持轻轻拂去桌上的香灰,似乎明白,又似乎懵懂,都说佛家人超脱,其实并非超脱,而是不去沾染红尘罢了。   木鱼声阵阵,念佛声再次在佛堂响起。   刑部在木鱼声念佛声中灯火通明,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通宵达旦,审的不是旁人,而是魏莺莺的舅母,也就是楚国公府的主母——王氏。   王氏跪趴在地上,整个身子发抖,大半宿的正睡着好,忽然府里来了刑部的官兵,说要查当年舒秀宁和江雅谨的一桩案子。   一提到舒秀宁,王氏心里就蹦蹦的跳,尤其是想起那个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丫头。   当时,她看着舒秀宁一鞭子一鞭子的抽那丫头,那丫头身上的口子一道道的裂开,看的她心里都猛地一抽。   照道理……多年前的破事儿了,怎么又翻腾出来了? 第63章 燕归来 的确是天人之姿   王氏被刑部衙门捉了过去, 反复盘问当年舒秀宁给莺莺母亲塞的那个婢女的事儿。   刑部灯火通明,宫里也不甚安稳。李柔静自打从国公府回来,便开始称病, 太医一日日的跑, 也似乎是瞧不出个什么来,但总归是一趟趟的跑着。   箫晏让魏莺莺打理后宫,但是魏莺莺怀着身孕,本来她也不是那等喜欢拘束旁人的性子, 她管的后宫,是从来没这般春花灿烂的。   鸾镜和玉秋端着热水进门, 看魏莺莺正窝在软塌上打瞌睡,玉秋便轻轻一句道:“奴婢瞧着最近皇上似乎是气性有些大。”   鸾镜听到玉秋这般说,也沉默地点了点头,“听说邓公公不知道这会子又犯了什么错儿, 正跪在御书房受罚呢。”   其实哪里只是邓公公受罚, 连带着御书房新来的奉茶宫女都在外头雨里跪着呢。   魏莺莺睡得迷糊混沌,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喃喃一句,“我瞧着他心情挺好的。”   玉秋和鸾镜对视一眼,两人无奈一笑。   皇上自然是不会在贵妃跟前使脸子, 只不过这事儿还真是因贵妃而起。   这两天魏莺莺身子不舒服,后宫的事儿常常交给尚功局的尚宫来做。   尚宫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露脸的机会, 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做,尤其是御膳房那边儿, 什么红烧乳鸽、炒血糯、拆烩野鸭、水晶肴肉, 极为精致可口。   目的是美好的,但是过程是算计的,尤其是御膳房新来的宫女宝镜。   宝镜是个容貌出众的女孩子, 之前家世也是不错的,但是后来败落了,进宫后一直也不怎么受待见,偶然间在那晚见到了箫晏抱着莺莺下马车的情景,心里就起了旁的念头。   后来端着御膳进房,故意跌跤倒在了箫晏的怀里,满碟子的油溅在了魏莺莺给箫晏亲手缝的坠子上。   相比其他帝王,箫晏的脾气算是温和端方的,若是那油溅在袖子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关键那是魏莺莺给他亲手缝的坠子。   珍惜的很。   所以,自打那档子事儿后,那个叫宝镜的宫女连同御书房所有的人都被罚跪。   而尚宫局知道这事儿之后,更是心惊大怒,又把宝镜送进了内务司,想必境遇是不太好的。   听完鸾镜说的这些话,魏莺莺很惊讶。   她知道箫晏疼她,可是她是从来不知道他竟然疼到会珍惜一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坠子。   她靠在软枕上,细眉微微蹙着,此刻她倒是忽然明白这几日那清冷端方的帝王为何总有些谨小慎微了。   以前,都是她伺候他,给他宽衣,宽衣之事本就不累,且非常有夫妻之间的恩爱情绪,可是这几天,箫晏死活不让她宽衣。   尤其是她往他腰部以下部位时,那更是避之如蛇蝎。   她还误以为他金屋藏了娇,开始躲她了呢。   魏莺莺看着不远处鸳鸯香炉里的鼠尾草白烟,忽然觉得自己当时能那般想,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要是让箫晏知道了,怕是在箫晏心中的形象会一落千丈。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邓公公从外殿的木门处走了进来,走到魏莺莺的跟前,恭敬道:“贵妃娘娘,皇上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暹罗刚进了新的玩意儿来,让您先过去挑一挑。”   魏莺莺想了想,知道箫晏是故意找这么个由头,好寻个台阶来说开宝镜和坠子的事儿,便从软塌上起身,“走,刚好想要个镯子,去找你的皇上,讨个镯子带。”   说完,魏莺莺带着鸾镜和玉秋出了德阳宫,邓公公小步跟在后面,心里舒了一大口气儿。   昨日刚下了一场小雨,今个儿被太阳一晒,青石小路上都干了,但是梅花树上倒是透着一股子雨后的清新,魏莺莺透过雕着卐字纹的木窗,一眼就看到了箫晏正端坐在御桌前批阅折子。   前面是两箱子朱罗玉翠,犄角旮旯处还有一箱子香草。   “坐吧,休息休息,再选些钟意的,全部搬走也可以。”箫晏起身将她抱到了一侧的宽榻上。   魏莺莺憋笑看着箫晏有些拘束的表情,待他看她,又急忙地收起了表情,尽量一本正经道:“好。”   “嗯。”他惜字如金,也是有急奏催着,所以一坐在椅子上,手中的御笔就开始不停。   魏莺莺接过邓公公递过来的香茶,一边喝着茶,一边细细地打量正在批阅折子的箫晏。   他眉毛很长,坐的很端正,一身的龙袍乌发,显得极为俊美无俦,而握笔时习惯性的微微皱眉,则将他那股清冷内敛衬托的淋漓尽致。   魏莺莺收回目光,看着前面两只大箱子,都是极为珍贵的贡品,贡品里专门挑选出来的贡品,多是玉镯子、珠钗、簪花,旁边鼠尾草香草上摆着粉晶和一些暹罗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魏莺莺没有接触过钦天监,但是瞧见那些个奇怪的法器,她大约是能猜的出来,是一些玄术类的玩意儿。   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这箱子才被堆在犄角旮旯,毕竟女人多爱珠钗,不爱这些。   魏莺莺看着那些白鼠尾草开始发呆,这两天她倒是看了些有的没的书,听说这鼠尾草打成一捆,用白棉线绑起来,放在铜香炉里点燃就能辟邪安神。   魏莺莺跟内务府要了一些,昨个儿点上了,但是大约年岁沉了,倒是味道不太好。   魏莺莺想着香草的事儿,突然听箫晏问道:“这两天为什么吃的少?”   魏莺莺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正盯着她的箫晏,顿时眉眼笑的就弯了。   “御膳房送了些椒盐的小吃来,我很喜欢,吃的多,饭就用的烧了。”魏莺莺含含糊糊的说。   说完却见清冷少言的箫晏似乎弯了弯唇角,他总是很喜欢听她说话的。   魏莺莺也习惯了她说他听,尤其是他每次还听得认真,听到好笑处时微微弯起的唇,显得一点都不凶,甚至有点奶。   箫晏放下笔,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皱起眉头来,“莺莺。”   魏莺莺睁圆眼睛,待他说下面的话。   前阵子,他们刚从卫国公府回来,魏莺莺看到房间挂着的苏体字就极为喜欢,路上跟箫晏说要学苏体,还立下了挑灯夜战的承诺。   箫晏见她认真,专门寻了苏体的字帖来,甚至还熬了几个时辰,将不全的字体用苏体补了上去,谁知这小姑娘竟是说着玩儿的。   这好几天了,没见她碰过字帖,玉秋嘴快说了一句,大约是在哪个墙角的桌几上落灰呢。   “苏体,练得可有长进?”箫晏目光直直盯着魏莺莺,眉尾不动声色的一抽。   因为此刻的魏莺莺正寻了他的宣纸,拿起他的御笔,作势要写,姿势拿捏的很端正,墨晕开了一大片,只是苏体却……   箫晏看着她走形的梅花小楷,紧皱的眉头又微微一拧,“莺莺,你这苏体,怕是得让东坡半宿掀了棺材板来找你。”   魏莺莺细眉微微皱着,正要颓然的放笔,却见他起身绕到了她的身后,温热的大掌握住了她细白的小手儿,淡淡道:“既是开始做了,便要做好,写字也是一个道理。”   魏莺莺手背是他掌心的温热,眼角处是他俊雅的侧脸,薄唇说着话,气息落在她耳侧,让她瞬间有种恍然。   “魏莺莺。”箫晏皱眉,大手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骨节。   他正说着话呢,她又开始走神,想必在私塾里念书也不是个多么……   魏莺莺瞬间慌神儿,忙集中精神,认真地听着他讲的笔法。其实听进去并不多,字体也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她现在很喜欢待在他身边,很习惯和他在一起。   其实,最初他对她也不过是男人跟女人最基本的关系,貌美妩媚,倾国倾城,他喜欢,她乐意,他也坚信自己能保持帝王的准则,不会被美色所扰。   后来,一切都变了,帝王准则像是喂了狗,在江山和她之间,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她,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感情竟然可以越爱而越深。   深宫红粉,帝王恩薄,便是皇爷爷也是同时爱着四个后妃,所以对于自己对魏莺莺的那份情感,他是做梦都未曾想过的。   魏莺莺看着宣纸上那个莺字,不由侧目看着他,“我瞧着这字儿不像苏体。”   箫晏清了清嗓子,扫了一眼字体,道:“你练苏体,朕是陪练。”   魏莺莺抿了抿嘴唇说:“陪练也的精通才是,这分明是行书……”   箫晏看着她细眉微微皱着,眸底泛着潋滟,鼻尖翘,益发的清媚,惹人怜惜。   从御书房回来,魏莺莺觉得身子有些乏累,净了净手便在榻上歇下了,这一睡倒是极为悠长。   鸾镜把床铺的极为松软,床单是蜀锦,极为丝滑,肌肤一碰上就软绵的不想起来,磨磨蹭蹭的睡了足足两个时辰。   睡得太多了,身子像是发酵的面团一般,似乎每个细胞都给发起来了,听到耳侧有喘气声,魏莺莺抬手揉了揉眼,待苏醒过来见到箫晏那张脸直接逼近自己鼻尖那刻,她瞬间就恍惚了。   待缓过神,魏莺莺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软软道:“可是用了晚膳了?听说陆大人进了宫,我想着你……合该会晚些……”   箫晏低低应了一声,魏莺莺听到惜字如金的话,原本想着揶揄揶揄他,不想一抬眼竟瞄见了他微开的白色领口。   平日都是清冷端方又高华贵重的,今日突然见他乌发松开,很是干净的落在极为有型的胸膛和铁铸般的胳膊上……的确是天人之姿。   魏莺莺抿了抿唇,眼睛直直的望着,这般踌躇神游间,耳侧忽然一声低沉略暗哑的声音,“不止你想,朕也想,只是朕经验颇少,怕伤了你。待我们孩子出世后,朕必……”   话还未说完,那张嘴就被魏莺莺的小手堵住了,脸红的涨的跟滴血一般,“我……我只是看着好看……哪有那个……”   箫晏唇角微微一勾,长臂一挥,将她抱进怀里,“不止好看,自然也好用。”   魏莺莺将头埋进他的怀里,脸红的恼了,最后张嘴重重咬了他一口。   就这么一口,德阳宫床榻上的锦帘就落了下来,几只喜鹊飞过来,略略停靠在房顶的琉璃瓦上,听到香囊螺黛惹娇啼,扑腾着翅子就飞了。   ****   天渐渐暗沉,鸾镜和玉秋往净房里送了热水,半个时辰后御膳房送来了晚膳。   但是箫晏就没时间吃晚膳了,因为刑部尚书来了。   刑部尚书来不是为了旁的,正是从王氏的嘴里逼问出了昭国公府主母舒秀宁那年指的那个婢女的事儿。   众人都以为是那个婢女因为爬床想要上位,所以才偷着给莺莺的母亲下了媚情粉。而后舒家因为气恼才杖刑了那个婢女,那婢女在流落中暴毙。   听起来合情合理,可是真实情况并非如此,而是指使婢女下媚情粉的不是旁人,而是舒秀宁。   而令舒秀宁没料到的是,那个婢女并没有在流落中暴毙。 第64章 世间风雨 舒秀宁此刻,脸色瞬间就吓得……   舒秀宁送给江雅谨的那个婢女是泰山人氏, 唤名吕桃儿。   吕桃儿第一次来京城时荷包被贼给半夜里盗了,万分危难之际逢见了舒秀宁,若不是舒秀宁出手相救, 吕桃儿怕是就被人牙子卖进花楼了。   而后续吕桃儿之所以对舒秀宁言听计从, 也正是当年相救的那份缘故在。   可是死里逃生之后,吕桃儿对舒秀宁和整个昭国公府便记恨上了,知道衙门查,自然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而昭国公府也不是个清白的地方, 昭国公的亲弟,也就是舒秀宁的小叔子正好跟林家公子抢花娘惹出了一桩不小的案子。   昭国公前阵子染了恶疾缠绵病榻, 那小叔子自然就找人传信给了舒秀宁。   舒秀宁是不愿去刑部衙门的,但是毕竟又关乎昭国公府的颜面,所以一进衙门瞧见了那不成器的小叔子,直接呵斥道:“李放, 你闹够了没有!你兄长染病, 咱们昭国公府经得起你这般折腾?!”   而小叔子李放瞧见舒秀宁, 瞬间眉宇就起了得意的神色,忙过来道:“好嫂子,你可是带了银子了?咱们家能跟刑部侍郎说上话, 大不了花上千八百两银子,直接弄死林家那个混账东西!”   舒秀宁拧着眉头, 眸子蕴着怒气。   李放却丝毫没瞧见,“林家那个混账, 刚才竟然还敢打我, 嫂子你总算是来了,告诉侄女儿一声,一定要将林家满门都送进天牢里去!”   侄女, 自然是指的李柔静,大梁的皇后娘娘。   这话说的张狂,在昭国公府图图嘴快心爽也就罢了,但是在刑部衙门说,这就颇为不识好歹了。   正说着,忽然见刑部侍郎走过来,开口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讲究的母仪天下还是威仪天下?”   刑部侍郎话说的含蓄,但是眉目间早泛上了鄙夷。   舒秀宁眉头拧的更紧,李放方才说跟他关系交好,花些银子便是,但是听他这意思,倒是一句话就扣准了他们昭国公府仗势欺人。   不仅是昭国公府,甚至把她的女儿李柔静也牵扯上了。   牵扯上这么个标签,对他们是大大的不利。   不过舒秀宁也不是寻常人物,听到礼部侍郎避嫌,则开口道:“不知道薛大人对我有何误解,我不过是寻常妇人,懂什么威仪,不过是讲究个爱恨分明、是非清白罢了。”   “哦?”礼部侍郎薛大人挑眉,“是非清白?”   舒秀宁耳朵听着薛大人这拐弯儿的调调,不由撇嘴,这话说的挑刺的紧,是非清白拐着弯儿的挑,就差没指名道姓的说她黑心了。   舒秀宁僵着脸,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薛大人又客气道:“薛大人与我家老爷是同窗故交,您合该……”   薛大人还没等她说完,直接打断道:“舒夫人,尚书大人和皇上都在衙门呢,请您过去走一趟吧。”   舒秀宁皱眉,看着薛大人高深莫测的目光,心里微微打鼓,只是待进门,看到吕桃儿之后,舒秀宁脸色瞬间变得发青。   还未等舒秀宁缓过神儿来,吕桃儿心情就激动的不行,伸手指着舒秀宁,眼泪瞬间滚落下来,“你个毒妇!”   舒秀宁原本还忌惮着,见她情绪激动到这种程度,舒秀宁忽然就冷静下来了,不紧不慢地朝着箫晏行礼问安。   随后一双艳丽的眸子重新落在吕桃儿身上,“辱骂一品诰命夫人,可是会吃官司。”   吕桃儿早就被仇恨惹得红了眼,甚至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一般,朝着上座的箫晏不住地磕头,“皇上明鉴,当时舒夫人嫉妒江夫人得宠,私下寻了人废寝忘食地调‘教着奴婢弹琴练歌,当时奴婢的嗓子练得都近乎出了血……”   “舒夫人说了,要寻着机会就在魏大人跟前唱歌,还要故意让江夫人看到奴婢在魏大人怀里欲语还休的媚态,让江夫人心里觉得魏大人是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吕桃儿言辞凿凿,字字都是原话,似乎是记了很多遍已经印刻在心上一般。   箫晏听了,目光直接落在远处,吕桃儿不明白这其实是箫晏已经厌恶到了极点,还以为他想袒护着舒秀宁,便又道:“奴婢就想,这世上怎么就偏生有这般恶毒的人,非要看着别人不好,非要盼着别人不好,似乎别人不好,她最好,才痛快似的。”   吕桃儿嘴里说着,她后来是得了舒秀宁指点爬了魏元山的床,但是江雅谨在魏元山心里的地位,是根本无法动摇的。   就是这样,舒秀宁才益发的不痛快,并且她要江雅谨要更不痛快,这就有了指使她偷偷给江雅谨下媚情粉的事儿。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始至终舒秀宁都拿着她当成一枚棋子,从下媚情粉那刻起就打定了心思要弃棋。   而当时,她并没有想通,还傻乎乎的去昭国公府通风报信儿,最后被舒秀宁联通昭国公府直接打没了她半条命。   要不是机缘巧合,遇见了普陀寺的主持,她此刻怕是早就死了。   听完吕桃儿说的这些,整个刑部衙门顿时气氛涌动,一双双眼睛打量着舒秀宁。   舒秀宁却勾了勾唇角,眉目里满是鄙夷,转身朝着吕桃儿道:“好丫头,还学会了这等泼人脏水的功夫。你嫉恨我因为江妹妹惩罚你,你对我敌意满满。”   吕桃儿顿时激动的不行,站起来要抓舒秀宁,被衙役给压制住了。   舒秀宁冷笑,“当年你爬了魏大人的床,我斥责你几句,你就怀恨在心,后来又生歹心,给江妹妹下了媚情粉,我昭国公府惩罚你,你怀恨在心!”舒秀宁长眉倒竖,恶狠狠道:“你还敢污蔑我!”   舒秀宁是昭国公府主母,平日手段颇多,此刻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吕桃儿,则像是展翅的恶鹰用利爪死死捏住了小老鼠的脖颈子。   吕桃儿恨了十六年,自然也是证据满满,听到舒秀宁这般歪曲自证,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金簪。   那金簪是用紫金打造,形状是双层莲瓣,莲瓣是时兴的双钩线莲瓣,莲瓣外层雕刻着宝象纹,在最里面刻着一个“宁”字。   这只金簪是当年舒秀宁和江雅谨结拜姐妹时,从吴记首饰铺子买的,曾在普陀寺请主持加持开过光,舒秀宁的金簪上刻着“宁”字,江雅谨的则刻着一个“谨”字。   吕桃儿能拿出这个金簪来,自然是有些缘故在的。   箫晏看着那只金簪,朝着刑部尚书看了一眼,刑部尚书立刻会意,朝着吕桃儿道:“金簪为何在你手里?!”   吕桃儿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五一十道:“回大人,是当年舒夫人给奴婢药粉时,遗落下的,请大人明鉴。”   刑部尚书看向舒秀宁,舒秀宁微微弯身,从吕桃儿手中强硬取过那只金簪,反复打量,半晌忽然一笑,“真是青出于蓝,吕桃儿你这些年在外面学的可真不少,还学了这栽赃嫁祸的本事来。”   吕桃儿被激的眼睛发亮,指着外面的天,发誓道:“奴婢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舒夫人亲口所说,如有半句虚假,奴婢天打雷劈。”   舒秀宁又是一笑,似乎是无力吐槽了一般,“你这等栽赃嫁祸的手段都是后宅那些个妾室玩儿剩下的,既然你偷生了十六年,就不能弄些新鲜的,让大家也开开眼,兴奋兴奋。”   刑部尚书知道舒秀宁是个厉害的,不想竟是这般诡辩,且诡辩的竟然颠倒了是非黑白。   很明显,大家都知道这一切都是舒秀宁办的,但是吕桃儿证据不足,激动的情绪也摆平不了舒秀宁。   似乎是一切到了这种僵局上,无可奈克但是又证据缺失。   金簪是个突破口,但是如何证明这金簪是舒秀宁送药粉给吕桃儿时遗落的,还是吕桃儿自己偷走的,这是个难点。   吕桃儿又是发誓又是磕头的,此刻便是撞得头破血流也没用,行事断案是讲究个逻辑的。   而正在这时,衙门外传来一声“阿弥陀佛”。   箫晏目光越出,只见普陀寺的主持拄着禅杖,一步步的进了前殿。   朝着箫晏恭敬地躬身,随后目光落在那只金簪子上,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舒秀宁看到普陀寺的主持,先是一怔,随后又皱起眉。   主持看了舒秀宁一眼,随后朝着箫晏恭敬道:“皇上,老衲在十六年前曾到昭国公府给老太太祈福,因舒夫人这只金簪是老衲开的光,所以记忆颇深。”   舒秀宁听到这句,忽然就脸吓得白了。   当时,她趁着祈福的光景,出了府去给吕桃儿送药粉,只是当时颇为着急,发髻也绾的松,慌乱之际,那只金簪掉在了草从里。   而舒秀宁进门时,刚好是主持祈福出门,两人一逢见,老主持一眼就瞧见了舒秀宁额头上的汗珠子和发髻上空落落的。   当时,他倒是没有多想,如今再看来,倒应该是舒秀宁慌乱之际掉了那只金簪。   而吕桃儿又机缘巧合的捡到了。   舒秀宁此刻,脸色瞬间就吓得阴晴不定,掌心也呜的冒了一层冷汗。 第65章 青灯冷 这是个因果轮回,终究还是转回……   说起普陀寺的主持, 舒秀宁最初是对他极为感激的,尤其是她初初嫁到昭国公府时。   她并非总是在高处的,当年她嫁给昭国公那是舒家高攀, 所以在昭国公府也并不是很自在, 时常受到老太太和大房的奚落。   尤其是大房太太刘氏,原本也不是什么大家族的贵女,后来连生了三个儿子,地位就水涨船高, 连带着整个人也飘了,见到舒秀宁就非要挑得明白, 非得当面奚落让舒秀宁吃瘪才痛快。   而老太太多是偏向刘氏,所以经常也数落舒秀宁的不是,这种数落通常是三五天一次,唠唠叨叨不分场合。   而这种状况改变则是普陀寺的主持来府里祈福后。   昭国公府老太太笃信佛家, 所以每年都会请普陀寺的高僧来祈福做法, 而普陀寺的主持会占星问卜, 自然被昭国公府老太太奉为坐上之宾,好生的尊敬。   那年,刘氏心里不痛快便寻了舒秀宁的麻烦, 在老太太跟前一阵嚼舌根子,惹得老太太当着主持便数落起舒秀宁来。   舒秀宁当时的悲愤和尴尬, 可想而知。   只是不想,普陀寺的主持并未嘲笑, 而是朝着老太太道:“老衲略通面相之术, 不瞒施主,您的儿媳面相圆融,日后生下的孩子必定福运满盈, 极大的贵人之术,极盛的命格。”   老太太不喜欢舒秀宁,可是听到主持提到舒秀宁可以生下命格极为富贵的孩子,倒是开始对舒秀宁态度好了些。   而最后舒秀宁的女儿李柔静的确是成了大梁的皇后,是母仪天下的极贵重的命格。   所以,舒秀宁是有些敬重主持的,直到老太太病逝那年,她才彻底厌弃了这个得道的主持。   当时二房袭了爵位,舒秀宁成了主母,老太太一死,意味着整个昭国公府接下来是由她做主了,所以沉闷的丧钟下是舒秀宁遮掩不住的笑意。   前院忙着丧事,舒秀宁的意思则是抓紧时间掌握住后宅,所以没有哀恸,而是抓起内宅的大小事情,尤其是库房。   当时主持在给老太太做水陆法事时,就已经看出了舒秀宁的意思。   而在祭奠的时候,舒秀宁在主持身边边哭边指使那些下人,昭国公有意让舒氏直接接管昭国公府,但是主持则指出了守孝三年的意思。   父母去,儿女不远游不争名,为老太太尽尽孝道,在接管昭国公府也没什么。   但是舒秀宁当时却沉着脸,满心的怨怼。   直接接管昭国公府意味着将来分家都是她来分,而三年之后,大房那边还不知得瓜分多少去。   惹得舒秀宁恼了,自然也就深深的嫉恨上了,往事经年的那些恩情,似乎全部都消散了。   尤其是,此刻主持还帮着吕桃儿来指认她。   舒秀宁看着主持,心里挂了浓烈的恨恨的调调,恨不得让主持身败名裂,沦为人人喊打的秃贼!   舒秀宁微微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朝着主持打量了几眼,道:“都说佛家人是被檀香和淡薄熏陶着的,空隆大师您常年混迹在贵家豪绅之中,又是念佛又是祈福的,众人之中也吃的最为畅快,依我看,空隆大师倒不如还俗了去。”   这话说的句句带刺儿,寻常人听了都觉得扎耳朵,但是空隆大师却但是淡定从容,捻着佛珠,“阿弥陀佛,佛家人普渡众生,并非为了一箪食一豆羹。”   空隆大师在京城普陀寺足足四十年了,他不只去将门侯府,更是时常拿着从将门侯府得来的银钱来救助京城的百姓,所以举动之间言语之派皆是坦荡。   这么一来,反而舒秀宁晃了神,偷眼扫了主持一眼,眉头又紧紧皱起。   “大师说的好听,只是贾家和傅家的主母可都来了,都来指认你贪财污浊!”舒秀宁伸手指着主持,言语带着尖利。   贾夫人和傅夫人进了衙门后,先是恭敬的朝着箫晏行礼,随后朝着空隆大师亲和问好。   舒秀宁笑着挽住贾夫人和傅夫人的手,“你们可算是来了,现在就好好揭穿这秃贼的野心。”   傅夫人笑了笑,贾夫人则拍了拍舒秀宁的手背,朝着刑部尚书和箫晏道:“空隆大师为人坦荡宽厚,我们愿意佐证当年的事。”   舒秀宁嘴唇抿起,被两人松开的手也微微发僵,好像是没有意料到两人这般做派。   傅夫人看着那只金簪,缓缓道:“那年老太太生辰宴,我和贾夫人一起过去给她贺寿,而我又有出虚汗的毛病,时常需要到背人的地方休息。”   第一次去休息时,舒秀宁的确是带着那只金簪子,她瞧的很清楚,还专门给贾夫人吐槽了两句舒秀宁金簪的来历。   待第二次去时,又逢见了刚进门的舒秀宁,她眼尖,自然是看到了金簪忽然没了的事儿。   当时也没多想,就问了舒秀宁一句,兴许是舒秀宁太过慌乱忙促了,下意识的回答傅夫人一句,她见了个去林州的丫头。   而这里就恰好跟去林州的吕桃儿对应起来了。   傅夫人和贾夫人的作证,倒是使得舒秀宁额头冒了一层冷汗,尤其是听到那句自己下意识的“见林州丫头”的证词,更是脸面上窘迫。   但是,在这种窘迫的境况之中,舒秀宁又觉得心里升腾起一股子奇妙的痛快和爽利。   像是隐瞒了多年的疮,一直被捂着,化了脓发着腐臭,猛地被揭开,一阵血淋淋的红和痛快。   证据确凿,她避无可避,索性也就认了。   舒秀宁大笑着扶着前殿的廊柱,目光直接落在了箫晏身上,“我不说,自然也是为了皇上着想,我这事儿传了出去,皇上您明君的身份还能保得住吗?”   她倒不为箫晏的名声,而是真心为了护着她的女儿李柔静。   “你放肆!”刑部尚书猛地一敲惊堂木,大声呵斥舒秀宁,而箫晏则一脸的云淡风轻。   舒秀宁实则是个很聪明的人,她不了解箫晏,但是又能抓住箫晏的点。就像是此刻,箫晏面色极为云淡风轻,可是心里对她的厌恶早已经到了极点。   既是如此,她倒不如大闹一场。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些眼睛不管用的。”舒秀宁眼睛忽然就红了,一幕幕地扫过前殿的众人,“我对他们好,他们毫不领情,却更加拼命的对江雅谨好,可是越是这般对她好,我就越不让她好。”舒秀宁大笑,眉目皆是嘲讽,“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怎么就不知道?!”   “你们越是不领情,我就越会变本加厉的收拾江雅谨。”舒秀宁柳眉拧得更紧了,“卫国公心高气傲,我哪里比不得她,偏生就都选她!”   傅夫人和贾夫人纷纷后退了两步,蹙眉看着益发张狂的舒秀宁,却见她伸手指着她俩,“她江雅谨就是该死!她就是活该死!这世道向来是弱肉强食,她处处不及我,嫁人也嫁的不如我好,是活活该死的!”   箫晏一直压着心里的怒气,他自幼就是修养极好,喜怒不形于色的,可是听到舒秀宁这般辱骂诅咒莺莺的生母,顿时就压制不住了。   “按照律法处置,严惩不贷。”箫晏声音淡淡,眉眼挂着厌恶。   刑部尚书听了,忙起身差衙役擒住舒秀宁。   舒秀宁一看,伸手就掐破了衙役的手,突然面容扭曲起来,大叫一声,“我是一品诰命夫人!我是当年皇后娘娘的生母,谁敢动我!”   衙役一怔,不敢拉扯她,又不敢松开她,就在这么左右踟躇时,听得座上的箫晏,浅浅道:“从今天起,昭国公府主母舒秀宁不是一品诰命夫人,其女也不再是皇后。”   直到此刻,舒秀宁觉得脑浆子嗡嗡作响,瞬间好像千万根削尖儿了木桩朝着她的胸口叉来,让她几乎疼得喘不过气儿来。   随后就开始抱头打滚,跟那些个衙役撕扯起来。   她向来说话有术,尤其是李柔静这事儿上,可是这次她太激动了,竟然莽撞的牵扯的自己女儿丢了皇后的位分。   那一刻,她从来没有过的痛彻心扉。   当刑部衙门闹得满城风雨时,舒秀宁的事儿很快传到了昭国公府和李柔静的未央宫。   昭国公府乱做了一团,李柔静也吓得浑身发抖。   李柔静皱紧了眉头,手握成了拳,“怎么偏生就惹了这种祸端,若不是三叔,母亲也不会去衙门……三叔真是……”   李柔静很是着急,说话间又急匆匆地要往太后的慈寿宫去,不想太过着急,竟然一脚绊在了门槛上,摔破了眉骨。   画绿急的忙放下手里的参汤去扶李柔静,待回了房将止血化瘀的药粉往李柔静那细嫩的眉骨处涂抹时,只见李柔静疼得顿时握紧了拳,口中微微闷哼一记。   这么一丝闷疼,倒是让她脑中泛起了恐惧,尤其是想到她母亲在刑部衙门被衙役按着的模样,想象所有人跟她母亲针锋相对那一刻。   画绿小心的涂抹,李柔静却是慌乱的一抬头,那白棉布瞬间就按在了破了皮儿的小鲜肉上,疼得李柔静猛地一巴掌将她呼在了地上。   画绿也不敢抬头,忙爬过去抱住了李柔静的脚,“奴婢笨手笨脚,请娘娘惩罚。”   李柔静抬手碰触自己的眉骨的伤口,呼吸变得急促低喘,整个胸腔像是进了水一般,憋闷的生疼生疼。   画绿见她这幅模样,便好言相劝道:“娘娘,您莫要担心,事情总是有个转机的。”   这话的意思也说的很明白,转机,这词发生的概率真的低,到最后,转机就变成了自己开解自己。   转机,不是事情有转机,而是人思维里被迫的接受这个事实。   李柔静看着指尖的血,看着整个长乐宫,忽然眼珠子就红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没个完的落。   她不是个爱哭的,但是觉得这么一刻,她哭没了半辈子的泪。   画绿微微叹气,她是个丫鬟,见惯了这等惊慌失措的命途,突发的那一刻,该有多痛苦,她实在是清楚。   而这种痛苦,在最初的最初,她母亲用在了江雅谨身上,而李柔静则强加在了魏莺莺身上。   她此刻的痛苦,就是当年江雅谨的痛苦,更是魏莺莺刚刚经历过的痛苦。   这是个因果轮回,终究还是转回来了。   转到了舒秀宁和李柔静母女身上。 第66章 青灯冷·二 偏见,不可言说   刑部衙门那边很快就做出了对舒秀宁的判决, 舒秀宁指使吕桃儿下药后又意图谋杀吕桃儿,尽管吕桃儿未死,但是终究还是有这么一个意图。   舒秀宁身上并不单单只有这事儿, 她掌管昭国公府多年, 往外放贷多年,单单为了还债卷入人牙子买卖的就有十五个女孩子。   按照大梁的律法,买卖人口五个以上便是斩刑,而舒秀宁身上背着的远远超过了十五个。   综合这些案子, 舒秀宁被削去了一品诰命的位分,三五番斟酌后, 判了秋后处斩。   而吕桃儿虽然指认了舒秀宁,却也逃不开当年爬床为妾、给江雅谨下药的罪责,杖责三十后流放两千里。   而舒秀宁那不成器的小叔子则牵扯的整个昭国公府世袭爵位的荣誉断了……   现在的昭国公府,已经是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   天色阴沉沉的, 似乎是要下雨, 似乎又像是要出太阳, 复杂的让人捉摸不透。   宫里的琉璃瓦上停着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舒秀宁在刑部衙门的那番作派,待传进宫中时, 已经成了宫人口中的举世无双的悍妇妒妇,折辱并且丢了皇家的脸面。   寻常的市井妇人大吵大闹一番, 也没人在意,而舒秀宁那等一品诰命又是皇后的生母, 在刑部衙门大闹一场, 这事儿就不好收场了。   李柔静原本是想撬动太后这块护身牌,可是慈寿宫那边似乎也听说了她母亲舒秀宁在刑部闹得那一场。   太后重视皇家脸面,舒氏的作派却明显给皇家抹了黑, 文武百官不会理会里面有什么缘由情感,朝堂上讳莫如深,私下却会嚼断舌根子。   言官接下来的折子怕是也会压断桌子腿,太后帮不得,也不会再帮。   吃了慈寿宫的闭门羹,李柔静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啪”的一声灭了。   她到了此刻终于明白,舒氏在刑部那等作派,带来的是无尽的麻烦,而昭国公府和她日后有的就只是无尽的麻烦……   如今这个状况,她要是去找皇上贸贸然的求情,只怕是更惹了他的厌恶。与其这样,倒不如就退一步,给他留一张诚恳到极致的道歉字条。   而那留的字条上,不光是道歉道的诚恳,并且在末尾更深深切地表达她对箫晏的深沉的爱意以及为大局考虑的胸怀。   太后不理她,昭国公府又颓败而无力,她现在只能唱一出苦肉计,去放手一搏,这样一来指不定还有扳回一局的可能。   为大局着想的皇后娘娘,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毕竟这世上 的皇后都是为了家族而选择背弃皇家,都是堂而皇之的袒护家族,她这么退一步,假意成全,倒是一步好棋。   自己唱了一出苦肉计,还以为他应该会推辞,会考虑,只是不想箫晏二话不说竟然答应了。   待圣旨传来长乐宫,听着邓公公一句句念着,“……李后无失德,禧敇七年侍太后北宫,性忽改常,其母悖逆,自请废黜,念其宽德,特留其贵人位分,入净和寺清修……”   皇后废为贵人,入净和寺清修……这一句像是铁锤重重砸在李柔静的心头。这时刻,她似乎明白了,明白了自己唱的那出苦肉计为什么不奏效。   因为她不是魏莺莺,不是箫晏心头爱着的那个人,所以她就算是今日求死,他怕是都会答应了她吧?   好不容易憋住了眼泪,看着邓公公将那沉甸甸的圣旨放在她手上,她朝着邓公公点头,保全最后一丝端庄。   她似乎是又重新回到了初初被册立为皇后的那个时节,是世上最尊贵大气的女人,是最荣贵令人羡慕的女人……可是是什么时候,她开始抓不住这一切了呢。   她想回忆些与箫晏的过往,可是略略一过,竟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全都是算计,全都是后宫的尔虞我诈。   所以在最后的那一刻,她拿出皇后的最后一丝尊严,提出了要进天牢去见见舒秀宁。   李柔静坐在妆镜前,拿着螺子黛制的眉块细细缓缓地描眉,静静地等待邓公公的回信儿。   只是邓公公还未回来,昭国公府就出了一桩大事儿。   昭国公病重,舒秀宁被秋后处斩的消息又传到了昭国公府,大房那边嘲笑讥讽,而听到昭国公府爵位世袭被停后,大房那边就彻底的躁动了。   而正是这个节点,又遭遇金侍郎来提亲的小灾祸。   当昭国公府的信送到长乐宫后,李柔静心里又是一凉。   金侍郎家的公子是个染了痨病的,瘦干的不成个样子,都说过不了年就会走了。   之前金侍郎哪里敢跟昭国公府提亲,如今听到舒秀宁要被秋后处斩,昭国公又缠绵病榻,就开始起了拿捏踩蹬的意图。   而被提亲的对象则是舒秀宁的侄女,李柔静的表妹。   舒秀宁养在身边多年,为的就是将来送进宫给李柔静帮衬一二,论起姿容和品行自然是一等一的。   要嫁给那等活不过半年的病秧子,自然是极差的命数。   而这表小姐也自然不乐意,跪在昭国公的病床前又是哭又是闹的,最后见到昭国公不理会,直接就在前厅拒绝了金侍郎的求娶请求。   金侍郎勃然大怒之下,直接到言官那里参了昭国公和大房一记。   昭国公病歪歪的,没什么精力去生气,而大房那边是将一腔怒火迁怒到李柔静的表妹身上……   李柔静叹了口气,将府里的来信折了起来,后宅就是这样,从来是踩高捧低的。越是跌在泥里越是会被人欺负讥讽。   而这些,都是从未发生在她身上。   李柔静望着窗外洒扫的嬷嬷,情不自禁的就流下了泪水,她从来不不知道原来被欺负是这种感觉,也从来不知道深处低位会被人欺负到这等程度。   而这一切,她都曾对魏莺莺做过……也曾指使嬷嬷去找下贱人奸污魏莺莺……   她从来没考虑过魏莺莺的心情,而此刻她才知道魏莺莺当时是个什么境况。   正在神游时,画绿来了,说皇上已经答应了她去天牢看望舒秀宁的请求。   舒秀宁秋后处斩,只是她现在已经被废黜了皇后的位分,不日就得去寺庙清修,此后余生能否再进京城还未置可否。   人走茶凉,她现在不去,日后就再也没机会去了。   天牢这个地方,也是污浊之地,妇人贵女进了天牢,就没有个能干净的。   天牢那边知道了李柔静要来,便提前差人整顿。   而金侍郎则刚花了一千两银子与舒秀宁在天字牢房里翻滚舒爽。舒秀宁早已经生产过的妇人,又是个擅长谋算的,金侍郎肯花银子,她自然也会有算盘打在金侍郎身上。   舒秀宁靠在金侍郎胸口,手指一下下地划着,声音挂着媚道:“可有办法?”   金侍郎敛了一眼舒秀宁,大手又重重捏了她一把,“上头下的旨,我一介侍郎,就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说完又将舒氏压在身下,“我花了千两银子,你我日后温存的光景也少了。”   舒秀宁冷冷一笑,“之前你爬墙进我后宅,我倒记得你胆子大的很,如今怎么就胆小如鼠了!”   金侍郎笑了笑,又低头在舒秀宁脸上猛嘬了一口,“我若不爬昭国公府的樯,你这泥丸宫岂不是要闹饥荒了?!“   金侍郎现在已经不愿意奉承舒秀宁了,之前他会从舒秀宁那里获取一些昭国公府的举荐,所以每次都带着些好生伺候的念头和态度,每次也是极为尽力。   可是现在他不需要了,往日那些甜言蜜语也全都没了,说话粗鄙而下流,惹得舒秀宁心里一阵烦弃。   但是此刻的舒秀宁只能忍耐,她耐着性子点了点头,朝着金侍郎道:“东西可是带来了?”   金侍郎勾唇,将一包药粉按在她的掌心,言语里带着嘲讽,“你这泥丸宫可真是宽敞,今晚是还有十个恩客不成?!”   舒秀宁没有理他,两人颠鸾风雨了好一阵,直到牢头那边来催,金侍郎这才骂咧咧的耸了耸,骂骂咧咧地走了。   李柔静一进牢房就问道一股子浓烈的呛味儿,她用帕子掩住口鼻,深吸一口气走到尽头,到了舒氏的牢房。   一过去,舒氏便着急地走了过来,将一包药粉悄悄塞进了李柔静的袖里,“娘对不起你,这是唯一的法子。”   李柔静不解地看着舒氏,舒氏伏在她耳边,哑着嗓子低低道:“放在皇上的茶里,把引子抹在你身上,只要你怀了龙种,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你皇后位分坐得稳稳的。”   李柔静耳边萦绕着舒氏的野心,略略侧目看到了她脖颈旁的红痕,这红痕一直顺着衣襟下去……地上的干草上是一些脏兮兮黏糊糊的东西……   李柔静眉头蹙着,眼泪一瞬间就跌了下来,痛苦到了极致是麻木,眼泪似乎都没有用。   舒秀宁看着李柔静哭,忙伸手去给她擦泪,“静儿,务必在一月内怀上,这样娘才能从这脏地方出来!”   李柔静哭得更是厉害,这个承诺她做不到了,她早已弄巧成拙……   而舒秀宁到这个关头还是算计的心性,让她觉得更为痛苦。   “娘亲,如果我们是普通人家,就好了。”李柔静哭的喃喃,鼻头泛着红,“至少不用掺进这趟浑水,从最开始,这条路就是错的……谋算……呵……最终是将自己都算了进去。”   舒秀宁拧眉,盯着李柔静道:“不到最后关头,不可放弃。一定要将药下进皇上的茶水里,务必一月内怀上。”   李柔静缓缓闭上眼睛,心里像是有什么“噌”的一声断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母亲。   可是摊上这么个母亲,世人不自然间就会把看待母亲的观点强加在她身上……   偏见,不可言说。   ***   昏黄的日光穿过窗扉,落在铺着绸缎的软塌上。   魏莺莺捧着一本子话本,看了几页便合上了,最后忍不住朝着玉秋道:“这话本都是一个套路,说什么穷苦又没什么本事的书生,逢见个狐妖、蛇精的就忽然开了窍,一下中了状元……”   玉秋笑了笑,“我还听过更稀罕的,说是傻子忽然开窍,娶媳妇那晚又忽然暴毙……”   魏莺莺听得头疼,将话本子扔在一旁,“听得心烦气躁的,你叫鸾镜进来,给我抹一下御药房的药油。”   她最近肚子益发的大,也开始发痒,甚至左边儿还出现了一条妊娠纹………   她向来又是在意姿容的,无意间跟箫晏埋怨了两句,到了明天御医就给她配了雪莲积雪草精炼的药膏子,也不知还添加了什么成分,抹上后,肌肤倒是真的不痒了。   她靠在软枕上,缓缓闭着眼睛,“鸾镜,看看我肚子上有没有新裂开的纹路?”   “无。”一声清冷淡淡的声音传来。   魏莺莺一下坐直了,要撂下衣裳却被箫晏按住,随后见他顺势跨上了软塌,作势要给她御手亲敷药膏。   “听说……李皇后她……”魏莺莺试探地看着箫晏,随后柔和的抬手触了触他紧皱的眉心,见他不想提,她便又转了话题,“不用涂了。”   其实,这药膏粘腻的很,魏莺莺也嫌弃这药膏子的质地,所以不想让箫晏动手,但是箫晏素来又是不嫌弃她的,也经常由着她胡折腾,所以鸾镜端着药膏子进门后,他就沉默地接了过来。   箫晏大掌很热,那药膏子很快就化开了,被那温热的掌心一下下的涂抹,药膏倒是融化的更好,顺着那条开裂的纹路渗入了肌肤,柔和湿亮,一抹热气也盈蕴在两人之间。 第67章 贵女娇深 日后的卫莺莺只有让别人羡慕……   魏莺莺见他眸色益发的翻腾暗沉, 心里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是两人原本就不是那等经验足的,魏莺莺就怕伤到孩子, 索性转移话题道:“昨个儿御膳房送了些葡萄蒸糕, 味道甚好,就是吃的多了些,今个儿脸有些肿,皇上瞧瞧是不是?”   箫晏听到这句, 忽然叹了口气,这丫头勾人和败兴的功夫都是上乘。   魏莺莺见到箫晏面色有些不悦, 便连忙靠在了他怀里软声细雨的又解释转圜了一番。   箫晏清冷不苟言笑,但是又是个极为好哄的,且不管别人是怎么个情况,反正在魏莺莺这边儿的确是好哄的。她也没说什么, 就是放软了声音, 他那张威严的俊脸就瞬间缓和了。   魏莺莺见他情绪有好转, 便起身想要拿那本子闲书给他看看,其中一两个桥段还是有趣儿的。   不想略略抬腿,就被他握住了脚踝, 温热的大掌一寸寸的缩紧下移。   魏莺莺不是那等极度爱美的,但是在宫里闲着没事儿, 倒是经常用些香花泡脚,所以一双玉足极为白皙, 指甲盖儿像是春日的小粉樱, 晶莹而细嫩,说起来,是极为好看的。   只是好看归好看, 女子的脚忽然被抓住,也是不好意思的,尤其还是被帝王抓住。魏莺莺红唇微微颤抖,“皇上……”   箫晏看到她眼底的茫然,一张薄唇微微勾了勾,温热的大掌捏了捏她的拇指脚骨处,微微用力,一股子酸胀,“听太医说,你今个儿脚疼?”   魏莺莺觉得自己一双脚背他捏住,全然就是被天上雄鹰利爪下拿捏着的小老鼠,逃脱不掉,管他太医还是脚疼,目的总归是要吃干抹净的。   魏莺莺嗓子娇软,尤其是这个时候更是一抹别致的柔,“不疼。”   箫晏又缓缓给她揉了揉,一股子孕期的酸胀感倒真的缓和了好多,他看着魏莺莺小脸上冒出来的舒适,低头与她道:“朕明日开始睡御书房。”   魏莺莺听得云里雾里的,半晌又喃喃道:“你……你是嫌弃我……孕期多梦?”   箫晏听了,手指直接按住了太阳穴,反手捏住了她的脚,修长的指尖在她脚心微微一过,一股蚂蚁爬过的痒。   魏莺莺这才恍然明白他为何要搬去御书房,箫晏不曾碰过旁人,她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很多事情都是摸索着来。他对她又向来是贪婪无度的,整日挨着整日闻着,煎熬倒也不妨事,只是她每次发梦就会像只胖蚕宝宝一样使劲儿的往他怀里拱,拱的他也怕哪个节点就失了克制。   “只是御书房那边……”魏莺莺其实不想让他睡御书房,满桌子的折子,满柜子的书,看着就增加压力,睡在御书房,多半也是休息不好的,他又每日得上朝。   “或者我可以出宫些日子,你……”魏莺莺想着回卫国公府养养胎也不错,毕竟卫国公在,又是拼了命的娇宠她。   她其实在哪儿都是可以的,她自幼就没有挑选的资格,所以有个温暖的地方,就觉得很知足。   箫晏听了就长叹了口气,道:“罢了。”   他侧身躺下,大手直接将魏莺莺抱在怀里,魏莺莺这次倒是破天荒的失眠了。   也就是这次失眠,她才知道箫晏每夜抱着怀孕的她,都是睡得相当不好的,她微微碰到他,就觉出他身子紧绷,关键她睡着后,可指不定就碰到哪儿……尤其是身子活动又不灵活,肚子经常会磨到他的下衣处。   这次,她失眠了,所以就很老实,但是细细的呼吸声又萦绕在他耳侧,温热而柔腻,像是天然的香,惹得人心里痒痒的。   魏莺莺只躺着,身子又不舒服,想着起来小解,却刮擦到了他的腿,箫晏突然抓住了她的腕子,魏莺莺吓得一个激灵,却听箫晏起身将她大横抱起道:“夜里黑,我抱你去。”   魏莺莺靠在他的怀里,其实,他夜里睡不好也有这层关系在。房里点的蜡烛多了,照的她睡不着,点的蜡烛少了,她夜里小解又看不太清……这一来二去的,她只要小解,都是箫晏抱她过去。   箫晏将她抱在怀里,脑中一幕幕的闪过过往,其实他作为重生帝王,最重要的就是开疆拓土,对于红尘羁绊,最是拒绝的。可是在她这里,早已经泥潭深陷。   魏莺莺被他抱了一路,脑中也如他一般思绪纷飞。当时她因相貌入宫,他沉迷她的色,她贪图她的小安稳。   当时觉得能活下来,能在他身边已经是三生有幸,她从来没期待或者祈求能封贵妃或者得他的真心,所以每每有要求都会撒个娇哄着他,从来不会去考虑他的处境。   总归就是各取所需……   她从来没想过,有被他捧在掌心放在心尖儿的那一天。   说句实在的,箫家出了这么多的皇帝,哪个又能如箫晏一般抱着她去方便?   待躺下后,魏莺莺脑中反复倒映出一些过往,到了三更天才睡着。   等醒来后,就看到卫家老太太坐在内厢房的梨花木椅上,舒婳则坐在她的床边儿。   卫老太太先前并不是很待见魏莺莺,总觉得魏莺莺入了卫家的族谱会惹出一桩风雨来。可是那日当真说出那等话来,心里又整日懊悔,精神也不大好。   卫老太太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从来没向谁认过错服过软,可是在魏莺莺这件事儿上,她觉得自己错了,所以自请进宫来看看莺莺。   卫老太太抬手扶了扶翡翠抹额,眉宇间挂着浅浅的愁闷,一抬眼看到莺莺醒了,便忙走过来过来。   舒婳见老太太过来了,便让开了一旁的位置。   老太太看着莺莺高隆的肚子,顿时心里一酸,若是自幼生养在国公府怕是这个年纪才入宫,又无依无靠的遭了不少的罪……她作为亲奶奶还甚至为了些有的没的不许她入族谱。   “可有想吃的,丫头?”卫老太太眉头微微松开,内疚又慈和的问了一句。   魏莺莺轻轻张口,说了句不饿。   卫老太太看着她,莫名的忽然眼睛一酸,“祖母年纪大了,是个老古板。”说完又抬袖擦了擦泪,握住莺莺的手道:“孩子,是祖母对不起你!”   莺莺看着卫老太太左鬓角发白的头发,还有那不济的精神,心里有些酸涩,眼眶也瞬间红了,低低道:“不是祖母的错,是莺莺不好。”   她自幼没母亲在身边,在魏府也是磕磕绊绊的,也没几个人真心去护着她。   “你没有错,是大人的缘分纠葛,跟你无关。你也决定不了你的出身,孩子,你没错。”卫老太太眼泪瞬间跌了出来。   她养了不少的儿孙,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像莺莺这般乖,乖的让她心疼。   魏莺莺起身,卫老太太却张开手将她按在了怀里,“祖母对不住你,祖母已经亲自找了魏大人,已经说定了你回国公府的事,以后你姓卫,是国公府的嫡女!”也是大梁的皇后,确切说是元后!   “以后国公府就是你的后盾,是你永远的家!”卫老太太抬手拍了拍莺莺的肩膀。   毕竟是血缘上的关系,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有些东西总是装不得的。   她向来不求人,但是魏元山那里,她必须要走一趟,不是倚老卖老,而是代表整个国公府去真心求魏元山。   魏元山应下莺莺是卫国公府的亲女,但是因为八字相克问题,才收养在身边。这样一来,就保全了莺莺的名声,也为莺莺铺平了接下来的路。   卫长吉是个武将,有些东西,他是做不来的,但是她老太太是可以的,抛却自尊和面子,她只想保护自己的亲孙女。   卫老太太千头万绪的,舒婳看着两人哭的眼睛都红了,忙道:“母亲快别哭了,莺莺还怀着孩子,这会子可哭不得。”   卫老太太顿了顿,忙擦干净了眼泪,又往左边靠了靠,留给舒婳一个位置。   舒婳笑着坐下来,拉着莺莺的手儿看了好一阵子,随后将一盒子七彩珍珠串子套在了莺莺腕子上,“莺莺,这是我们舒家祖传的福运串子,最能保佑人四季安康,平安百岁。你戴这福运串子,日后定能逢凶化吉,福泽加身。”   莺莺低头看着腕子上的七彩珍珠串子,只觉得一抹温凉顺着那些珠子萦绕在腕子上,很舒服。   这七彩珍珠串子也是个奇珍,在舒婳祖上传了七辈儿,向来是传女不传男,舒婳母亲给了舒婳,说庇佑舒婳日后怀孕生子顺顺利利,舒婳又给了莺莺,希望她日后能逢凶化吉。   莺莺十六,舒婳二十六,差了十岁,虽然按照差的岁数来看,论起母女来略微有尴尬,但是舒婳能把这祖传的福运串子给她,分明是拿着她当家人来看的。   卫老太太原本就喜欢舒婳,如今见到舒婳这般率性善意,就更对舒婳印象好了。   莺莺看着七彩珍珠泛着的光泽,不由抬眼看着舒婳道:“谢谢。”   舒婳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鼻子,“真是个招人疼的小可爱~”说完又拉着莺莺的手儿,“母亲来的路上说了,打今儿起你就是卫莺莺,是咱们国公府的嫡女,日后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回来,我那儿还有不少的福运之物,全部都给你。”   这么一来二去的,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倒是定下了初五,莺莺入卫家族谱的事儿。   卫国公的嫡女入族谱,这可是个大事儿,卫老太太是决意要办的漂漂亮亮的,要让莺莺风风光光、名正言顺的成为国公府嫡女。   日后的卫莺莺只有让别人羡慕的份儿,再也不会受欺负,再也不会受委屈,是大梁最福泽绵厚、荣贵娇宠的宝儿。   可是这么一来,莺莺就觉得有些压力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宝宝 墨雪投雷   感谢宝宝“墨雪”、“00”、“薄西酒酒子”、“六国论太难了”,灌溉营养液   抱住,统一么么哒。 第68章 细柳娇 她与箫晏,真的缘尽了……   相比国公府这样的家世, 魏家其实算是小门小户,小门小户入个族谱是没有那些个繁琐程序的。但是国公府就不一样了,各个旁支的亲戚, 京城的侯门贵胄都会参加。   莺莺之前又遭遇了被王氏的圈弄和昌邑王的折辱, 之后李柔静和之前的温僖贵妃又三天五天的找事儿,说的直接些,就是这一桩桩的事儿给莺莺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再者莺莺又挺着个肚子,女孩子多半是爱美的,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就更爱美些,在没怀身子之前, 莺莺最满意的就是自己的细腰,可是现在……粗的没个边儿……   要是美美的出现,温香软玉般的漂亮,她才开心的。   箫晏下朝回来就见她坐在铜镜前不停地照, 一双细细的眉紧紧蹙着, 仿佛是有天大的不满。   箫晏走过去, 大掌握住了她的一双手,黑沉的眸子定定的打量,若说起来他的莺莺就是大梁最美的, 就是一双手都柔腻的跟白玉雕的一般,因怀了身子的缘故, 手指根部有几只小小的圆涡,可可爱爱。   他捏着不松手, 看了好半晌又一笑, 惹得莺莺眉头就更紧了,“你也笑我胖,本来就没什么自信了, 你看我这水桶腰!”   箫晏听了这话,一张俊脸彻底的绷不住了,原本他一双丹凤眼又略略内双,又常年疏冷着,所以平视人的时候往往就让人觉得一股帝王的凌厉和凶,但是这么绷不住的一笑,脸颊的肉肉一勾,笑的就极为甜了。   莺莺从没看过他这样笑,平日也都是浅笑,看的莺莺都有些呆了。   箫晏见莺莺这般看着他,清了清嗓子便又端起了高华贵重、不苟言笑的帝王架子,但是又忍不住将身旁的小人拉进了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认真道:“莺莺,你一直是好看的,且是最好看的。”   莺莺皱眉,娇嗔道:“不是啊,你看看我现在的肚子,旁的姑娘都是细腰……你是不懂的,真是的!”   箫晏也不反驳,而是郑重将她转在自己面前,薄唇亲了亲她的眉心,“莺莺,在朕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看的,不管是胖的你、瘦的你,亦或是哭的你、笑的你,朕全部都喜欢。”   莺莺一怔,还缓过神儿,就听他继续道:“朕喜欢你,单纯因为是你,怎样的你都喜欢,因为怎样的你都是你。”   明目张胆的偏爱,不是因为美丑,而是因为就是你。   听到这么一句,莺莺心里就彻底的明白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娇宠的过度还是孕期情感过于丰富,莺莺眼睛忽然就红了,眼泪啪嗒一下落下来。   箫晏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半是宠溺半是无奈道:“真是恃宠而骄!”   莺莺一笑,张口咬住了他的脖颈,惹得他眸色陡然变得炙烈,随后莺莺就听到他压着声音,沉沉道:“莫要撩拨朕!”   这小姑娘还真是……拿着他当柳下惠啊~   他血气方刚的,因她怀了身子就一直素着,哪里就经得起她这等撩拨!?   但是莺莺却是不知道他此刻这等情绪的,她现在心里只有感动,有他这么爱着,她又在乎旁人做什么。   女为悦己者而容,箫晏觉得怀孕胖乎乎的她都可爱,她还在意那些个外人做什么!况且她本来就不丑!   美着呢~~   箫晏看着莺莺笑盈盈的便也随着一笑,随后大掌一收,再次将莺莺揽在了怀里,想要再嘱咐两句旁的,倒是见她垫着脚伏在他耳侧轻轻道:“好夫君~”   声音清脆娇媚,入了耳又拐了个弯儿,像是毛茸茸的东西顺着耳廓一扫,惹得箫晏心里瞬间升腾起一抹异样。   而这抹异样到了一更天终是厚积薄发了,尤其是莺莺一个翻身儿,一张白腻的小脸凑在他的跟前,软香的身子贴着他,瞬间就像是火星子被点了一般,箫晏深吸了口气,微微一动,便是红蜡磨伊人。   莺莺蹙眉,用手推了他一把。   “莺莺……”箫晏一双暗沉的眸子挂着火星,温热的掌心微微一划。莺莺还有两月就到了产期,便是经验足的也不敢在这个月份……   不过好就好在箫晏之前说的那些话,让莺莺心里确定了箫晏对她的明目张胆、坚定不移的爱,这是真正夫妻间的情爱。   既然是夫妻间的情爱,自然也就不捏着拘束着,何况原本她性子也带了些淘气大胆,所以小脑袋靠在了他怀里,那双细嫩的手却直接往下伸。   箫晏浑身一紧。   邓公公在外殿守着,想要嘱咐守门的宫女机灵些,不想忽然就听到了那谪仙般高华贵重的帝王,一声深沉的喘……   邓公公脑中跟过电一般的闪,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滴溜溜的往窗户边儿一瞥,又轻手轻脚吩咐两宫女道:“去,烧些热水,一会子用!”   两宫女正踟躇时,忽然里间传来一声声的娇吟,两人忽然意识到主子们在干嘛,对视了一眼,红着脸儿逃也似的跑了。   邓公公看着跟兔子一般跑了的宫女,不由再次朝着德阳宫看了一眼。   德阳宫这位,还真是卧虎藏龙,不,是降龙一绝!   现在长乐宫那位已经被废为庶人,剩下那些个才人、贵人又是处子之身,现在这么个宠法,怕是后宫要一枝独秀了。   不管如何,德阳宫这位就是根金大腿,金灿灿的闪着光,可得抱紧了。   ***   邓公公心里盘算着,月亮也西斜了,盼着一件事儿,这件事儿就飞快的来了,比如初五的入族谱。   今日的莺莺入了族谱,就是卫国公府的嫡小姐——卫莺莺。   原本那些个亲戚就是凑个场,毕竟大肚婆一个,走完流程就可以了,没有那些个可看的。可是不想莺莺到后,他们恨不得长八个眼睛,好能把这仙女似的宝儿给印在心里,回去了好好描摹一二,好把自家女儿也收拾打扮成这般。   卫老太太和卫长吉坐在上座,卫老太太笑呵呵地跟族里的人夸赞莺莺,卫长吉先笑后沉默。   莺莺这次穿的粉樱色的衣裙,袖口绣着兰草,裙子做的宽松,上面又坠了些金线串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甚至那高隆的肚子都显得极为贵气可爱。   而朝着他敬茶时,那双妩媚清雅的眉眼更是像极了江雅谨,金簪步摇微晃。惹得卫国公老泪瞬间滚落下来。   卫莺莺看着卫长吉,柔和道:“父亲。”   这么一声,卫长吉直接眼圈子就红了,一个在疆场上不要命的铁铮铮的汉子,最温情的时刻。   莺莺看向舒婳,又将目光落在卫长吉身上,“父亲要珍惜眼前人才是。”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或许换一个时间地点,他们就有个美满的结局,可是岁月姻缘不济,爱早已止步,在守残抱缺,就意味着错过现在的美好。   而舒婳,值得那份美好。   自然,卫长吉也懂得。   只是女儿说了,握紧这份美好的速度会加快。   卫家偏向大房的亲戚瞧见了,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大房主母杨氏的袖,道:“瞧着,还不如玉珠、玉萱好看。”   原以为杨氏会高看她一眼,不想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杨氏拧眉冷嗤一声,“我们家莺莺是最好看的,萱萱、珠珠自然也是好看的,都是我们国公府的好丫头,你算哪根葱,来这里当搅屎棍!”   杨氏性情直率火爆,骂起人来自然也顺溜,这句搅屎棍一出来,羞的那个亲戚瞬间要找个砖缝钻进去。   卫老太太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唇角挂着一抹笑,这就是一家人,关起门来怎么打都行,但是不能由着外人来欺负一家人。   入族谱的流程极为盛大,但是莺莺怀了身子,又是贵妃,所以入了族谱,敬完茶,便被老太太叫到内院休息去了。   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喝茶,这是卫莺莺从未体验过的。   杨氏活络,怕莺莺拘束就一直打圆场讲笑话,卫老太太和舒婳也陪在莺莺身边,说了好一会子家长里短。   莺莺不知道如何在这些家长里短里搭话,就只能附和的点头。   好在这会子上了菜,玉珠和玉萱又点了几场热闹的戏,这才一边吃着一边消磨掉了接下来的时间。   待彻底的放下了那些生疏,安心看戏唠嗑时,宫里便来了人,卫国公府一家恋恋不舍的看着莺莺上了撵轿……   卫老太太朝着莺莺挥手,舒婳挂着笑,待撵轿过了拐角消散成一个点,舒婳瞬间眼圈就红了,朝着老太太道:“是个苦孩子。”   卫老太太叹了口气,忽然想起莺莺点给卫长吉那句“珍惜眼前人”,又拉住了舒婳的手儿,“长吉……不管怎么样,你先做好准备吧。”   舒婳一时没反应过来,杨氏过来伸手戳了戳她的腰,凑在她耳边低低道:“二弟是个武将,后宅也一直没个人,在那事儿上你总要痛……”   说到这儿,舒婳一张脸儿瞬间红的跟滴血似的,蹙着眉拧了杨氏一下,嗔了她一句,又躲在了老太太的身边。   杨氏笑不可支,半晌又到老太太跟前道:“方才听莺莺讲话,似乎不是个会管家的,后宫那等地方……怕是将来会为难。”   老太太听了,微微一笑,沉默不言。   后宫的确是个水深火热的地方,可是后宫只有一个,可就清闲多了。   她不能揣测君心,但是却能笃定箫晏对莺莺的挚爱,莺莺不会管,自然他会给莺莺清空所有的障碍,让她无需管。   尤其是长乐宫那位,废后的诏书已经送了礼部,马车也朝着东昌府的净和寺去了。   马车走在官道上,车檐儿上挂着一只暗青色的铜铃,“泠泠”一声,孤寂而悠远。   画绿看着沉默不语的李柔静,谨慎道:“您喝口水吧,两天了。”   李柔静掀开车帘,看外面的风景,冷笑道:“两天……三天……又如何……”   画绿隐隐觉得李柔静情绪不对,忙跪下来抱住了李柔静的腿,“娘娘您莫要灰心,奴婢记得史书上就有鸾凤回巢一说,您不要灰心……”   说着说着,画绿就哭了。   李柔静看着画绿,微微叹了口气,她最终还是跟她最爱的那个男人,渐行渐远。   画绿见李柔静不说话,“娘娘,您不要灰心,不要后悔,这不是您的错。”   李柔静笑了笑,“后悔什么呢,我再喜欢也没用,他向来是不喜欢我的。”   李柔静眯着眼看着窗外的花草和阳光,过往的一切,似乎在阳光下一片片的消散。   青山遥遥,日光灼灼,往后余生,青灯一盏,佛心一颗。   她与箫晏,真的缘尽了。 第69章 好事近 你愿意做朕的皇后吗?   皎月照在氤氢的香炉上, 莺莺在一旁调制安神的香片,箫晏坐在北面的御桌上批阅奏折。   莺莺看着左边那一侧越来越薄的折子,随手抓起快要做好的婴儿衣裳, 想着在左边的系带上用金线缝两针, 一来好看,二来金主富贵辟邪。   缝着缝着,卫莺莺忽然小腹一阵痛,手里的针线掉在了地上, 整个身子微微蜷缩起来。   箫晏见到莺莺脸上一阵苍白,忙扔掉了手里的朱笔, 疾步过去抱住了她,“怎么回事?!”   “我好像快生了……”莺莺捂着肚子,觉得里面像是被刀子割一般的疼,额头上冒了一层汗。   箫晏起身, 朝着外面的邓通道:“宣太医!”   ***   莺莺肚子疼得厉害, 从御书房往德阳宫路途又不是很近, 一来二去的折腾,莺莺也受不住。   但是在御书房产子,这可是冒犯龙威。   所以邓公公尽管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这个事儿。   箫晏没有回应, 见到院外太医院院判和女医来,忙差邓公公去请。   太医院院判和女医急匆匆跑进御书房, 宫女和嬷嬷用银盆端着热水一趟趟的往御书房的内厢房跑。箫晏看着莺莺蜷缩着身子,温热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 初初的疼还在可耐受的范围。   但是后续就慢慢的疼了上来, 疼得小腹像是用刀子一道道的割,直到最后疼得整个人大脑一片白,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开了, 汗珠大颗大颗的冒,最后汇成一条从莺莺的额头滑跌到了枕上。   莺莺疼得到了极点,长长的指甲深深嵌入了箫晏的手背。   太医看了惶恐的跪在地上,“皇上,妇人产子不吉利,请皇上暂避……”这才刚开始,后续更疼,莺莺骨盆原本就生的小,现在骨缝又才刚开,后续会越来越疼,这般抓着,怕是会把皮都给抓下来。   “闭嘴!”箫晏面色冷厉,“好好接生,如有差池,九族诛!”   太医吓得更是哆嗦,诊脉施针一点也不敢怠慢,女医掀开锦被看了看开的宫口,又喂莺莺喝下了催产的汤药。莺莺的身子已经汗雨成瀑,素来是个怕疼的,这般折腾怕是孩子没生下来,大人就已经虚脱了。   为了顺产,必须得喝。   箫晏最是疼她,平日里磨破个皮儿都疼得跟什么似的,如今见她疼得这般,心里早如刀搅,恨不得现在就不生这个孩子了。莺莺死死抓着他的手,箫晏反手紧紧握着她的,他不信神佛,可是这么一刻,他心里许诺如有差池,他宁愿用接下来的阳寿换她平安。   莺莺疼得更厉害了,脑中白茫茫一片,汗珠从眼角流进了法鬓,她好像在这么一瞬间看到了她的母亲,看到她母亲坐在窗边,温柔的抚摸她的耳朵。   “莺儿乖,母亲一直都在。”声音柔和慈爱。   女医看了看宫口,热水一盆盆的端,慈寿宫那边儿又差了经验老道的宫女过来,后续又来了个宫女匆忙的来回禀告平安,生怕有个闪失。   莺莺缓缓举起手,看到箫晏那只被她抓的血肉模糊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道:“你出去吧,你在,我是更生不出来的。”   他在,她就更娇气更委屈,也觉得更疼。   箫晏下意识的张口要否定,但是他又很懂她,便起身站在了帘外,不近亦不远。   女医看着软褥上血一片片的晕开,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不安稳。偷偷看了太医院院判一眼,见到院判也是紧张的头上冒了一层冷汗,捏着银针的手都打哆嗦。   德阳宫这位是皇上心尖儿上的,若是真有什么闪失,不止院判九族,整个太医院都会出事儿。   这个关头就是有一百分的医术也要发挥出三百分的水准来。   折腾了一天,骨缝还没开完,莺莺却已经疼得快没力气了,院判这才朕着急了,女医也不停地催着嬷嬷烧热水。莺莺握紧的手渐渐有些松散,外面星光暗暗,浓厚的云遮住了下弦月,外面似乎围了一群人。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当真是难产,只是脑中开始一幕幕的闪过一些过往,有幼年时被同族的人推进水池里、有罚跪……坎坎坷坷不堪回首,似乎身子也走在黑乎乎湿漉漉的没有尽头的地方。   这么走着走着,忽然就是没有尽头的土黄平坦的路,一晃就是进宫后了,进宫后与箫晏的日常,与他一起笑,惹他黑脸,见他冷着脸却不由自主地去关怀爱着她。   原以为这看不到结果的感情,却成了她最放不下的眷恋,莺莺缓缓合上眼睛,觉得自己似乎是不行了,可是迷迷糊糊间又觉得箫晏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一遍遍的叫她的名字。   莺莺费力睁开眼,果然他还是忍不住过来了,莺莺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反手捏着他的拇指,有气无力道:“箫晏,如果我死了……把我和母亲葬在一起,我想我母亲……”说着说着眼泪濡湿了枕头大片。   箫晏眼眶瞬间就红了,心里热辣辣的,像是谁在凌迟他。   “你不会死!”箫晏弯身抱住她,大手微微有些发抖。   莺莺眼睛缓缓的闭上,呼吸似乎是更细弱了。   箫晏拧眉,言语带着阴鸷,似乎从来没有爆发的黑暗在这么一刻迸发,“卫莺莺,你要敢死,朕便平了你母亲的坟,死这个念头,你连想都别想。”   莺莺眼泪从眼角滑跌下来,他是从来不说这等话的,能说出来是该有多无奈,一直以来他就没什么好威胁她的,他心里怕的就是她会离开他,怕的就是失去她。   他向来是没有什么能威胁她的,所以她说出这么个念想,就成了他唯一的浮木,不抓也得抓,不说也得说。   天渐渐亮了,整个御书房沉寂一片。   慈寿宫的宫女来问,没个人敢说话,待转身那刻,却听里面的女医惊喜道:“皇上,看到孩子的头了!”   女医惊喜,忙过去伸手要分开莺莺的腿让箫晏看,箫晏脸色青黑,呵斥道:“助产便是,朕看有什么用!?”   他也不会助产,看了只有心疼。   莺莺疼的都失去知觉了,但是听到孩子快出生了,便死死抓住枕头,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半个时辰后,女医惊喜的一声,“皇上,是个龙凤胎!怪的那么为难!”   莺莺骨盆小,肚子瞧着大,但是双生胎也不敢乱说的,毕竟这是皇家,万一生出来不是,太医院都会完蛋的。   所以太医院平日诊脉都诊的平安脉,平安就好,别的不敢多说,这般一来倒是没往上双生胎上想,尤其是被箫晏拿着诛九族一吓,更是慌了。   莺莺满身的汗,手指不住的发抖,她是头胎又一下是两个崽崽,她猛地咬牙用力,而用力间觉得箫晏一双手被她死死抓着。   她疼,他陪着疼。   又过了小半刻钟终于整个御书房的人欢欢喜喜,“小公主早出,是姐姐,小皇子晚出,是弟弟。”   莺莺听到两个孩子的哭声,眼泪一下掉了下来,太医院的人围着又是清洗又是包裹,她是没了力气了,想要看看孩子,想要看看箫晏初为人父的欢喜,却不见他踪影。   女医将两只崽崽抱在了莺莺的身侧,两小只并排躺着,小脸白嫩额的,有些皱皱的,莺莺笑着摸了摸,一眼瞥见了窗外那高大的身影。   她难产,险些死了,箫晏也似乎跟着死了一遍。那是种什么感觉,箫晏此生不想再回忆第二遍,这种失去她的感觉,足以窒息。   她生下孩子那刻,他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向来是谋略勇武的,可是出门那刻,谁也不知道一代帝王,腿发软的差点跌在地上。   等他进门,太医院判和女医抱着孩子过来,却见箫晏嗯了一声,就径直到了莺莺的身边,大掌微微抚着她的眉心。   她睡着了,孩子也被乳娘喂饱了奶,似乎是岁月静好。   等御膳房送了药膳过来,莺莺还未睡醒,但是阳光已经照进了窗扉。   莺莺产龙凤胎,早朝,大赦天下。这是皇后的待遇,众朝臣心照不宣。   太后也满脸的喜气,抱着小皇子,又哄着小公主,欢喜慈和的不成样子。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卫国公和舒婳便来了。   卫国公和舒婳给太后端正的行礼,却听得太后笑道:“一家人不必多礼,瞧瞧佑儿和长乐。”   小公主取名长乐,最为吉祥的寓意,小皇子为佑,取意庇佑天下苍生。长乐的名字是箫晏取的,因为小公主长得像莺莺,他盼着她一生长命欢乐。至于佑儿,是太后取的。   因为当时箫晏着急去看莺莺,而礼部则选了好几个名字,毕竟是皇长子,怎么也得挑个好的,哪成想,箫晏可没这个功夫和耐心,他是更在意莺莺的。   太后疼孙子,接过礼部的名字来,选了好几天,选了个佑字。   舒婳也喜欢孩子,听得太后讲了名字的来历,便笑着陪太后一起哄孩子。   卫国公却是大步到了莺莺跟前,紧紧攥住莺莺的手,眼泪猛地滴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莺莺看着卫国公发红的眼睛,顿时心里一阵酸涩。   箫晏陪产,父亲爱着,之前便是经历了多少心酸,她都可以原谅。   待和莺莺说了会子话,看到女儿平安健康,卫国公才想起自己的外孙和孙女,欣喜的抱过孩子,尤其是小公主长乐,长得跟莺莺很像,身上一股软软香香的奶味儿,跟块儿奶糖似的,惹人喜欢的紧。   太后也欢欢喜喜的,这是她的亲孙儿、亲孙女,也是头一回当奶奶,简单来说特别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而莺莺,她则也更喜欢,这后宫的妃嫔都在莺莺产子那天被送走了,她儿子是决意要立莺莺为后的,她们这婆媳关系没了旁的女人掺和,也更为简单,更为好好相处。   太后坐在莺莺旁边,拍了拍她的手,“长乐宫那边,哀家已经差人重新修葺了,待普陀寺主持来诵经祈福后,你和太子、公主一起搬进去。”   太子……公主,莺莺呆呆的应下,随后又猛地一怔,“太后……”   太后嗔了莺莺一记,“一家人了,你还喊我太后?!”   莺莺恍然,舒婳笑了笑,打圆场道:“你啊,该叫母后。”   多一个母亲疼,是好事儿。   莺莺怯怯的叫了一声“母后”,却见太后将她抱在了怀里,“晏儿昨日亲自拟了封后的诏书,你是哀家名正言顺的儿媳。”   封后?   莺莺诧异的看着太后,觉得自己是不是一孕傻三年,傻得耳朵也不灵了。   而这一幕刚好被进门的箫晏看到,箫晏心里不由一软,进门后先扶起卫国公夫妇便急匆匆大步到了莺莺跟前,声音柔和娇宠,“你愿意做朕的皇后吗?”   莺莺没有回答,一双眸子里挂着担忧和复杂,心里也乱乱的。   但是她走神儿心乱间,手里却突然多了一只凉凉的方方正正的凤印。   莺莺低头,箫晏则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好事要趁早。”   他原本是想着挑个黄道吉日,但是那日经历了难产,他忽然觉得美好的事要趁早,这是他早就该给的,不用选什么日子,爱就坚定不移的给,管他什么黄道吉日!   莺莺懵了,反手拉住他的袖,“……”   细细想想,她又的确没有什么好说的。   箫晏宠她,又抬手给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当着众人亲了亲莺莺的眉心,“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太后听了,老脸一红,随后又清了清嗓子,朝着箫晏道:“帝王之仪,晏儿,你注意!” 第70章 凤凰台 能和她父皇母后那般,就够了……   礼部老早就将封后的诏书昭告天下, 但是封后大典则是在两个月后。   莺莺坐月坐了一个月,后续一个月朝里事又多,这么一周折倒是将大典延后了。   不过到了封后那一天, 京城的热闹都被史官记载到了史书中。京城百姓都听说了卫国公府的嫡女才是该嫁给当朝天子的那个, 若不是舒氏刷了手段,人家那个嫡女该是元后。   再加上封后典礼,家家户户门口要悬挂红灯笼,百姓就顺其自然地认定卫莺莺是元后, 当然大梁史书上依旧写得继后卫氏。   礼部和司珍局赶制了封后大典的礼服,礼服缀满了珍珠宝石, 显得极为珠光宝气,莺莺产后又注意饮食,身子丰腴而兼具纤细,衣裳穿上自然是婀娜华贵, 就是那个凤冠太重了, 坠着的流苏又都是珍珠, 走起来的确是有些头重脚轻的。   礼部官员站在高台上,用了一百八十分的气力喊道:“封后大典,开始!”   话音刚落, 鼓声阵阵,鞭炮烟花在上空绽开。   高台下面满朝文武端正站着, 那些个诰命和王妃则站在左边的内侧,看着莺莺一双纤纤玉手从箫晏手中接过凤印。   众人觉得莺莺那柔嫩的手配着那红蔻丹的指甲, 当真是好看啊, 那凤印也着实的重,而捧着凤印的那个姑娘清媚娇娇,一双眸子挂着笑盈, 这种气韵似乎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咱们日后也讨个这样的正妃。”秦王用扇子戳了戳淮王的腰,淮王描金折扇一挥,冷睨了秦王一眼,“世间就这么一个卫莺莺,你是讨不到了!”   秦王冷嗤了一声,挑眉看着淮王,“照你的意思,你就讨得着?说的好像你认识卫皇后似的!”   淮王眉毛一抽,双手交叠在脑后,一张红唇勾了勾,“当年要是本王挨着那石狮子,她亲到的就是本王……真是遗憾。”   秦王皱了皱眉,还以为淮王又醉了,便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看着高台上帝后笑意恩爱,心中无限感慨。   礼毕后,莺莺到了太后宫中小坐,那边又有不少的女眷,原说好是一盏茶的时间,不想这一待就是两个时辰。   ***   月上柳梢头,长乐宫里的茜纱宫灯一盏盏的亮了,莺莺坐在烛火旁将七个珍珠编在长命缕上。因为是给长乐和箫佑编,所以她是带足了诚心的。   也正是诚心诚意,所以箫晏进门,她都没有看到。   箫晏坐在对侧,随手翻着那些编长命缕的书,看了半晌,他的皇后依旧在那里给两个孩子编长命缕。   他环胸走到莺莺跟前,环胸死死盯着她,而莺莺依旧在认真的编着,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箫晏也不说话,就环胸继续盯着她,盯到最后盯得他自己醋缸都翻了。   从她手中将五彩带金粉的丝线撤出来,捏住了她的腕子,“你眼里只有长乐和佑儿。”   莺莺听他这孩子般醋气的话,不由噗喝一声笑了,将手里剩下的三颗珍珠放回首饰盒,“你这可冤枉我,我心里可只有你。”   箫晏知道这小姑娘在说好听的话哄他,但是又偏巧就被她给哄到了,便拿起她手旁的丝线,道:“日后你心里得先有朕,佑儿年长后要娶太子妃,长乐要选驸马,朕才是你最可靠的。”   莺莺听了他这话,真的好想笑,但是被他温热的大手握住,又觉得心里有丝丝的暖意。   孩子才两个月,又是一下两只崽崽,她自然精力都到了孩子那里,对箫晏也的确关注度下降。   直到今天,看到沉稳又高华贵重的帝王,像个孩子一般的翻了醋缸,她这才有所意识。   莺莺捏着他的指节,忽然想起什么来,道:“静贵人、温才人和安才人都许了人?”   “嗯。”箫晏浅浅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没有碰过她们,都是干干净净的好姑娘,给她们选了地方的几个老实敦厚的大臣,他们都是中正清廉的。   “对了,长乐宫向阳,南面又空了好大块地,我想着让内务府到打春了种上葡萄藤。”   “好。”箫晏还是由着她。   “今日,母后说给长乐定下归德侯府家的小世子为驸马,我瞧着那孩子挺好的。”莺莺随口说了一句,像是聊家常。   “嗯……嗯?”箫晏眉头忽然紧紧的拧了起来,“为什么给朕的公主定下,朕的公主自然要全国选夫,要嫁也得嫁朕这样的!”   莺莺蹙眉,一双清媚的眸子打量跟前的男人,“全国选夫?这也太过了些……”   “朕的女儿,千金之躯。”箫晏笃定,宠溺之情满满。   莺莺点了点头,敷衍了几句,又道:“既然你这么惯着长乐,你就和长乐一起睡,那孩子最近夜里总是哭,扰的我也睡不好。”   箫晏看着一旁睡得饱饱的长乐,不由面色转暖,半晌又回头皱眉道:“朕跟长乐睡,那你呢?!”   莺莺靠在软枕上,很自然地指了指佑儿。   箫晏扫了一眼儿子,淡淡道:“他们跟着乳母睡,朕要和你一起睡!”   “最近,他们夜里都不太找乳母,哭了好几回了。”莺莺再次拿起长命缕,将珍珠在上面比量了比量。   箫晏大手抓住她的手,连带长命缕和她一起压在榻上,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莺莺,越靠越近,随后一手打落了床帏帘儿。莺莺担心厢房里的两孩子,本能的推却却被他紧紧抓住,重重压在了被面上,进攻性气息浓烈。   莺莺动弹不得,红唇微微一动,“孩子们还在。”   箫晏目不转睛,死死盯着莺莺,声音挂着威严和呢喃,“莺莺,你是朕的女人。”   他重重压着,莺莺虽然不曾哺乳,但是软腻却比之前更为软,更为贴合,惹得他顿时衣衫被什么撑起。   大手这么一滑,她觉得自己脚趾都有些酥麻。   从孕期开始,他就一直忍着,后来经历了莺莺难产那一遭,就更为珍惜她,可是自打产子后,莺莺就将心思放在了两个孩子上,一日日的疏远,这就惹得他心里的黑暗似乎卷土重来。   这种黑暗就像是初初重生时那般,卷带着无尽的阴鸷,让他都觉得战栗。   莺莺见他眸底暗色翻涌,脸色铁青着,便顺势圈住了他,细嫩的手儿一下下的拍着他的背。   箫晏笑了一声,随后膝盖微微顶上来,分开了她的一双腿。莺莺明白了他的意思,但的确很长时间不曾碰触过,所以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配合。   就这么踟躇着,忽然一抹冰凉落在了腰侧,微微一滑,一抹战栗酥麻。   “莺莺。”箫晏认真看着她,亲了亲她的眉心,随后将她往上抱起微微的试探,初初是晓色云开,微微的随着人意,后来则是重重骤雨击在红芳,未来得及准备,又不好配合,反而更为逼仄了些。箫晏沉沉道:“你放松些。”   莺莺深吸一口气,红着脸道:“我腰有些痛,你稍等,我换换腿。”就这么一动,冷雨突然填满红芳,箫晏炙烈灼热的看着她,随后又亲了亲她,“你真是个妖精。”   珠钿翠盖落了满枕,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雨,密密集集的落在刚开的红艳上,而绣帷之上也呼吸浓哑,跟外面的雨声纠缠在一起。   天益发的黑了,热水往净房里送了三回,莺莺困倦的靠在他怀里,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雨,半晌又将手搭在了他的身侧,半晌坐起来要去看看孩子,腰腿却是一阵的酸痛,动弹不得。   “可要朕帮?”箫晏反手将她重新压在身下,大手微微捏着她的耳垂,“乳母抱去喂奶了,今晚不会来找你。”   “什么时候来的?”莺莺诧异,认真的看着箫晏。   箫晏挑挑眉,指尖微微划过她的外耳,低低道:“你叫朕的名字的时候。”   莺莺蹙眉,随后重重拧了他的腰一记。   箫晏挑眉,反问道:“你我是夫妻,又不是偷人,怕什么!”   莺莺伸手去捂他的嘴,脸儿涨红了一片。   ***   桃花落而玉兰开,红扑扑的脸儿似乎很快长开了,尤其是两只团子,穿着蓝衣的小团子一大清早就被他父皇揪着去弘文馆念书去了。   两只小短腿胖乎乎的提着,领子被他父皇提着,气呼呼的臌胀着脸儿,“父皇,为什么皇姐可以睡懒觉,佑儿就得这么早爬起来读书,佑儿不服!”   箫晏敛眉看着手里提着的小胖团子,这小东西眉眼益发的像莺莺了,这么一像,倒是惹得他径直将小团子抱在怀里,“你皇姐日后选个好驸马便是,至于你,日后治国利民,就要好好读书。”   箫佑蹙眉,点了点头又忽然想起什么道:“那为什么父皇总不让我和皇姐跟着母亲睡!她是儿臣的母后!”   箫晏清了清嗓子,重新将小团子放下,又揪起他的衣领子,“你日后娶了太子妃就知道了。”   “儿臣还小。”箫佑小胖脸骨气,眉毛紧紧皱着,“儿臣才刚刚五岁。”   “管你几岁,你母后是朕一个人的!”箫晏将小团子扔给了弘文馆的太傅,头也不回的上朝去了。   箫佑看着他父皇步履稳健,阔步离开的模样,不由回头朝着太傅问了一句,“太傅,你也跟你孩子抢夫人么?”   “……这……”太傅支支吾吾。   箫佑团子勾唇,疑惑的皱皱眉,随后用小胖手托着下巴,沉吟道:“看来,本太子也得在弘文馆提前找个太子妃了!”   太傅一听,吓得眼睛都睁圆了,“太子殿下,您别误会,微臣是不跟孩子抢夫人的,您年纪尚小,可不能胡来啊~~~”   箫佑不听,迈着小胖腿儿往前跑,急的太傅猛追……   跑着跑着,箫佑忽然就笑了,比起粘着母亲,收拾收拾弘文馆这帮人似乎更好玩儿。   正想着,忽然耳朵被一小粉团子揪了起来,“箫佑,你又不好好读书,还捉弄太傅,我去告诉父皇!”   箫佑忽然就无奈的蹲在了地上,半晌突然又嚎啕大哭。   怎么他就是老二呢,就差那么一点点,箫长乐就先出生一点点,就整日拿着皇姐的架子欺负他。父皇又总霸占着母后,他委屈死了。   他觉得自己要快些长大,早早的住进东宫,早早娶太子妃!哼~   当然这个想法还没怎么成熟时,耳朵又被长乐公主揪了起来,“你还不去读书,仔细以后成个笨蛋,让你太子妃瞧不上你!”   “不读书,我未来太子妃会瞧不上我?”箫佑诧异的睁圆眼。   长乐眼珠微微一转,小手松开了他的耳朵,“或许……吧……”   长乐觉得自己也说不准,未来的事儿,谁说的准呢。   只不过,能和她父皇母后那般相爱,就够了。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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