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更多精彩好书尽在八零电子书 http://www.txt80.com】 《异世秦皇》 落马惊雷 著 无聊到什么程度去看百度百科,宅男到什么地步去学做饭。 天生我材必有用,赵正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除了家里配得那包火药,他是真想炸死那帮龟孙。 可惜没有付诸行动时他先穿越了,莫名其妙地变成十八岁,发现其实这个世界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异世界。 我在田野里歌唱,无视别人目光,追求幸福的权力我也要争取。只是尊严是自己争取的,穿越了不过从一个带着餐刀吃人的世界到直接生吃的世界。 所以最后,我成王了。 第一章 初到战国(一) “小五前边就是乱石谷颠簸的很,看好那车漆器,莫要从车上掉落了。” “知道了,陶叔。” 小五拿出一捆新麻绳,又从草料抓了两把干草细细捆上,力道不济时对着旁边一个不扎发髻的男子道:“赵正你过来,帮我拉着绳子。” 做好一切小五拿出一块胡饼递给赵正,道:“吃吧,知道你午饭没吃饱,你长相瘦弱肚皮倒是不小。” 赵正也不客气抓起胡饼就啃,小五在一边看着,笑着问:“唉,你再给我说说那个猴子的故事呗,上次他罢了弼马温,这玉帝能放过他。” 早晓得这胡饼不是白给的,赵正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说道:“话说这孙悟空回了花果山,玉帝勃然大怒遂派遣五万天兵·····” “你到底是个什么材质,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赵正躺在草料车上拿着块玄燕纹圆玉对着太阳看,可无论他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济于事,他还在原地未动。 “该死的玉佩。” 赵正无数次想摔了,却下不去手,这可能是他唯一一件从家乡带来的东西。 十天前燕国蓟都西北三十里处,郑家车队自高柳城采办货物南归,在一处河谷发现赤身裸体的赵正,手里只抓着这块玉佩。商队的杂役主管陶园心善把赵正带上车队细心照料,过了五天赵正才幽幽醒来,却是头痛欲裂不知身在何处。 听罢陶园讲述救自己经历赵正拜谢,遂留在车队坐个杂役报答陶园救命之恩。 至今醒了五天,赵正总算摆脱那头痛之症,但对家乡的思念之情愈发浓重。 “小崽子们,都别闲着一块过来把主人的车驾抬出来。”车队前一片吵闹,却是郑家主人的马车陷进泥坑,陶园招呼大家过去抬车。 车队里的车分为三种,一种是带边栏运草料陶漆器的货车,一种是带个小盖子供领头人坐的客车,最后一种便是那郑家主人桌的豪华马车,三马并驾宽厢软帐。 郑家主人应该是个女子,虽然醒来的五天里从未蒙面,但从那豪车过时传来的香味,车子陷坑还不下车,赵正可以肯定。 “这时的女子也讲究礼教大防,腐儒学说竟转播至斯。”赵正和小五在后面扛着车辕使劲往上抬,在此间隙里赵正向车内偷偷瞄着,想看看这古代美女的质量。 “呼~” 上天像是听到赵正的心声,突然刮了一阵邪风,窗子上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略带惊恐的俏脸。 其颜若美玉羞煞万千港姐,冰肌莹彻羡罢多少网红。 “女神!”赵正呆呆地看着,无意识地叫了一声。 车内那美女顾盼一笑,似把赵正丢到蜜里。突然一声娇喝“登徒子”,赵正恢复清明再看时窗帘早已放下。 “用力啊,一、二,好车子出来了。” 车辕吱吱转着向前驶去,赵正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笑了一声跟着小五回了队尾。 躺在草料车上,听着小五唱着不知名的歌,赵正的思绪飞到了天上。这是一个奇怪的年代,奇怪到像是一场乱入的梦境。 前番赵正问过陶园这个年代的王侯贵族,知道燕国的王是姬喜,太子是燕丹。原来是在战国末年,算着燕王登基的年限赵正算出未来的秦始皇现在不过十一岁,此时应该还在邯郸做质。 但现实是残酷的,这个年代没有赵国,三晋韩魏赵此时还是一个国家,虽然晋王的权势已经被韩魏赵三大卿族架空,但名义上他还是王。 春秋还是战国,赵正从那一刻起不停地思索,但混乱不仅仅如此。这个时代的人吃的是麦饭团,喝的是菜叶粥,明显是秦汉前的饮食方式。 但车队的骑士脚踩着马镫,陶园记账用的是纸张,这分明是西汉后才有的东西,何况赵正如厕时用草纸擦。 好乱啊,赵正觉得自己的大脑里装的不是脑浆而是浆糊,或许这只是一场梦,但赵正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我该去哪里,秦国?还是现在最强的周王室。” 说来也够乱,周王室自平王东迁后竟然没有衰落,平王自己掀起一股改革潮流,成为改革第一人。 秦国虽然有商鞅变法强国强兵,但现在颇有些江河日下的感觉,昭襄王前岁驾崩,其子安国君继位是为孝文王,没有像历史上登基三日而死但昏昏碌碌被秦国守旧派当作傀儡。 “算了,得过且过罢,谁知道以后洪水是否滔天,首要的是搞清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贼老天,你就这么喜欢整我,高考我考了四回,大学每一回拿奖学金,买块玉转转运还被转到这里,为啥要整我?”赵正对着西斜的太阳无声嘀咕着,看着自己稚嫩的手,又道:“不过有一件事还是要谢你的,劳资又回到高中时青涩的模样了,娘的,劳资这次不策马奔腾都对不起我自个。” “咯噔”车子突然颠簸一下停了下来,赵正猝不及防脑袋磕到车栏上。 “搞什么啊小五,你有驾照吗?”赵正揉着头抬起头,却看见小五苍白着脸指着前方。 “糟糕,有马贼。”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章 初到战国(二) 郑家商行乃燕南大商,行商车队中也不乏从军中退伍的好手,故而一路上没有土匪响马啃这块硬骨头。行至狼牙山,距离宜县不过五十里,众人以为此次采购结束,却不料有马匪在此设伏。 “别愣着,赶紧把车赶上去,陶叔还在那边呢。”赵正坐起来拉住缰绳,代替吓傻的小五赶车,也许是他没考驾照,马儿纹丝不动,赵正只能催小五赶车。 马匪们很聪明,知道郑家车队装备有强弓劲弩并没有贸然进攻,而是围在山谷两边依靠地势不断抛射弓箭。 叫喊声此起彼伏,小五的手哆哆嗦嗦的差点把缰绳脱手,赵正强作镇定抓住他的手,其实他也很害怕但他知道露出来自己就死了。 “怕个球,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小五费力吞咽一口,结结巴巴也说着:“人··人死··鸟··,啊我不想死啊,赵正我不想死啊···”他终究没忍住,被死亡的恐惧笼罩住扑到赵正怀里哭道。 “奶奶的,赵正说得好,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小崽子们不想死的都给我拿起家伙冲,是爷们儿的就跟我一起冲。”却是陶园提着剑来到赵正的马车前,看他剑上的血刚才应该冲到山上杀了一番。 赵正从地上捡起一把剑,跟在陶园身后,问道:“陶叔这是那伙马匪,怎么胆子如此大?” 陶园看着赵正,双手握着剑不好挥砍,前耸着肩不适合冲杀,这是个不会用剑的新手,但是胆子出奇的大,竟然没往后退。 陶园道:“你小子是条汉子,你看这山上的马匪进退有序攻守合理,他们是太行的八马大盗,出了名的凶悍。 刚才卫队长郑高已经跟我合计,他率领卫队从侧面迂回杀过去,我则留在这里带着这帮怂崽子冒充卫队抵抗。 可惜刚才老夫一时兴起带着几个敢拼敢杀的弟兄上山杀了一通,虽然折了他们几个好手,但那帮弟兄此时也没力气再战了。” 恐怕不仅如此,赵正所在的后队都是一些打杂的仆役,之所以放在后队就是怕出现山贼他们慌乱不济冲乱大队,这批人可以说是战斗力为五的菜渣。 但陶园竟然来后队找人厮杀,那些前队的老手不是被郑高带个干净就是刚才死伤殆尽,而八马大盗的实力才刚刚显露。 苍天对自己果然很薄,来到这世界还没半月就遇到此等杀机。“吾命休矣,可惜尚未策马奔腾,真是可惜。” “唉,策马不一定只会奔腾啊,冲杀也是可以的吗?”赵正看着后队的那二十匹良马,这些都是西域货,据说是从匈奴人手里换来的宝马良驹。 时下正值七月流火,天气渐渐干燥,而这山谷两边皆是草木,八马大盗隐藏其中,车队众人不知来敌多少,强弓劲弩也没有目标只是循着声音漫射,眼看着箭矢已经所剩无几。 “陶叔,我···我有个计划或许能够退敌,不过能否让我向郑家少主禀报。”二十匹宝马还不是陶园能做的主,也只有向那个美若天仙的少主说,只是不知她是否能分清利弊。 赵正也想好了,无论她同意与否,自己都告诉后队的人她同意,只要自己逃过此劫,管他哪国王侯自己依靠五千年的知识还不能换个钟鸣鼎食。 “陶叔,你有什么计谋就说吧,小昭都快吓死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陶园没带着赵正去那辆豪车,反倒来到一辆普通客车旁,看来这郑家少主也知道怕死,赵正心里有了些底。 陶园朝车厢一礼,道:“少主,非是老陶有计谋,而是赵正他想到一个主意,要给少主说。” “原来是你这登徒子,你能有什么计谋无非是想临死前再看看小姐的俏脸,陶叔你还信他···” 小丫头到这时还记着赵正那次呆望,掐着腰说的够欢,搞得赵正只想擒住她们主仆二人投奔八马大盗。可惜对于美女,尤其是御姐和萝莉的组合,他提不起来气愤,就算是策马奔腾也是他自己来。 “小昭不得无礼,先生有何妙计还望相告,若需要什么牺牲,郑袖也是能分清利弊的。” 原来是叫郑袖,很有冲动感的一个名字,赵正嘴角不禁咧起一个邪邪的微笑,看着小昭又要吐槽。 赵正道:“袖姑娘,你看山谷两边尽是树木灌草,此时天气又干燥,所以在下建议用后队的二十匹良马载引火物冲上山坡,匈奴马自小从战必不惧箭矢,定能引燃山上草木,把马匪烧个片甲不留。” 赵正一口气说完,脸上洋溢着微笑,等待着郑袖的夸奖,他这招可不是凭空而造,那是陆逊火烧七百里连营的壮举。 郑袖犹豫一下便果断决定,道:“就依先生的妙计,陶叔你去帮赵先生,我主仆二人暂时没有危险。” 陶园听完此计也觉得妙但是他身为家仆在主人面前不会妄言,但心里还是很期望郑袖能果断舍弃良马换来生机。于是在郑袖答应后他赶紧拉着赵正去后队,此时车队已经没有箭矢了,要是马匪冲下山来,此计可就无用了。 “唉,别着急走。袖姑娘,在下仍有一言,姑娘还是换下罗裳,免得待会逃命时不方便。” “呃,小女子谢先生提醒。”郑袖红着脸低头答道,却不曾想到刚才赵正一直看着她露在裙外的秀腿。 把干草绑在马尾,在洒上桐油,陶园在一旁指挥着仆役们把火点燃。 “放马。” “嘀律律” 虽说干草没燃到马身上,但灼热的温度还是让马儿感到不安,仆役们一撒手便急不可耐地向前冲去,哪管什么箭矢。 “哄~~” 不一会儿,狼牙山上冒起一片火光,那些马匪们也止住攻击,大喊大叫着四处逃散,没有箭矢再向车队抛射。 小五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站在赵正面前又蹦又跳着说:“赵大哥真有一套,简直是当将军的料。” 这时就叫大哥,你小子倒是很现实,赵正看着对自己态度大变的小五摇头苦笑。 “别咋呼了,赵正你说咱们接下来咋办,我带人再杀上去?” 陶园也知道自己不如赵正有计谋,此时俨然把赵正当成主心骨。赵正心里又苦又甜,若是自己在后世能有这么一丁点的成就也就不必买那块坑爹的玉了,更不用说来到这个坑爹的时代。 “赶紧跑,虽然现在马匪四处逃窜但我们并没有伤到他们人手,必须加快速度,只要到了y县我们就安全了。 陶叔我来组织人手,你去告诉袖姑娘扔掉沉重货物,只要人还在财富就不会丢失。” “人还在财富就不会丢失”,陶园嘴里小声重复了一遍,队赵正的改观又进一层,赶紧去找郑袖禀报。 “别蹦嗒了,还不赶紧叫弟兄们赶车跑,等着马匪砍你头?” 小五打个冷战,摸着自己的脖子赶紧离开。赵正看着前队心里疑惑道:“郑高不是迂回包围了吗,怎么到这个时候还不回来?”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章 初到战国(三) “好险,还好刚才听赵大哥的话,否则现在肯定被马匪杀了。”小五坐在马车上朝着身后看着,黑乎乎的身影正是被烧山的八马大盗,此时他们面如黑炭颇为狼狈,连车队丢下的货物也不曾拣,却是一心要杀光他们。 赵正没言语,一直盯着身后的黑影,虽然马匪们大都没有马匹,但奔跑的速度也不慢,这样下去迟早会追上。 “陶叔恐怕还要再留几个人,我算一个,剩下的你也找几个吧。” 陶园自知是死路,反倒笑起来,随口喊了几个人名,都没有迟疑下了车。 小五看着陶园跟赵正犹豫着是否要留下,却被赵正推到一匹卸下车的马上。“你小子骨瘦如柴,还是别留下添乱的好,逃命去吧。” 小五看着泪流满面,抓住马鬃踹着马屁股就跑了,赵正看着满头黑线,果然像他这种找死的人世间少有,这次就当是报郑袖的救命之恩吧,反正自己活的莫名其妙说不定这次又能穿到那个朝代。 “把马车推成一排,洒上桐油全部点燃,咱们先别着急,但也别闲着,拿着你们手里的剑,赶紧砍些细木棍插到路上,看那些马匪的脚底板硬不硬。” 几十个人闻声而动,也不管灌木划伤,迅速砍着木棍插着,赵正计算着时间,也就不到半个时辰马匪就能追上来。 半个时辰后,路上一排马车冒着熊熊烈焰,看着那些马匪不由咽下口水。领头的马老大喝了一声:“怕个球,就是一排车你们绕过去不就是了,赶紧给乃父冲,不杀光郑家的人乃父咽不下这口气。” “杀啊~~” 马匪们蜂拥而至,冲的猛的却叫了起来,哎呦哎呦底不肯向前,后面的人不知道还向前跑,于是前后两拨人撞到一起,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怎么不往前冲?”马老大很生气,这次他是丢光面子了,尤其身边还有一个蒙面的帮手在。 那人阴恻恻地道:“我创造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马老大你没有抓住啊,恐怕大人也饶不了你。” “乃··我知道,还用不着你来教训我。我倒要问问你,你不是说那个陶园有勇无谋,怎么想出这些计谋,折损了我这些兄弟。” ······ 这两个人还在争论着孰是孰非,那边马匪们开始在地上拔木棍,远远看去有些皇军扫雷的样子。 赵正看着突然笑起来,陶园和众人不解,生死关头有何好笑。 赵正也不解释,小声道:“说话的不要,悄悄地进攻,先扔完手里的石头,然后大喊大叫。” “嗖嗖~~” 山上突然飞来一片飞石雨,石头个头不大但打在脑袋上也是生疼,马匪们纷纷退却。马老大看着怒火中烧,攻守这么就易行了,大喊道:“都给我冲,他们就在山上,杀一个人我赏他一个女人。” “杀~~” 在雄性荷尔蒙的刺激下,马匪们总算提起斗志,迎着石头往上冲去,没爬多远前队又是阵阵惨叫,原来这里才是真正的“地雷区”,方才的那些木棍只有前边的像个样子。 前队不前,后队在马老大的催促下前进,前队大喊着有木刺,声音却被山上的呼喊声遮蔽了,一时间马匪又陷入停滞。 “他舅个球,山上的郑家人大大地狡猾,你到底怎么提供的消息,这样的人都被你忘记了。” 马老大指着蒙面人呵斥道,这次的任务已然失败,他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待会出现的恐怕就是y县的守备军,此时的责任可要分清。 “哼,自己无用还怪上我,那陶园能用的人手最多不超过五十人,你们两百多人都追不上,真是没用。” “你··” 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老大定睛一看却是一面姬字大旗,知道是y县的守备军过来支援,下令退去。 山上的众人也看到守备军的旗帜,气势愈发雄壮,有种冲下山再杀一通的意思。 赵正赶紧拉住陶园,劝道:“我们是凭巧计拖延了马匪时间,但人数还是劣势,何况援军赶到尚需时间,此时冲下如同找死。”陶园这才压下手下的好战之心,耐心等着援军来,马匪退才安然下山回城。 姬冲是守备军的首领,y县唯一的中郎将,看着陶园他们虽然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但却没有严重伤势,不由吃惊。 “陶总管老当益壮,区区五十人竟能挡住数百马匪,这番作为那怕是姬冲也望尘莫及,不愧为我大燕锐士营百夫长。” 陶园往日听此赞语必定欣喜,但今日倒有些羞愧,想自己带着大家杀了一会死伤无数,赵正只动动嘴就化解危机,感到自己已经被拍到了沙滩上。 陶园道:“中郎将谬赞,此战非吾之功乃是这位少年的计谋,正是在他的率领下我们才逃过马匪的利剑,等到中郎将的救援。” “哦,这位是?” 陶园曾为燕国最强军锐士营的百夫长,能有此智计姬冲不惊讶,但是赵正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伙有此计谋让他也不由生出些许妒忌。 “竟不知我y县有此少年英雄,敢问是哪家少年,也好让姬冲上门拜访。” 赵正把姬冲的全部反应看在心里,前世他学习失意,工作失意,那种微表情的书可没少看,姬冲对他分明有了些妒忌之情。但人家是宜县的地头蛇,听这个名字就是王侯之后,自己是惹不起的。 “在下赵正,乃是山野之人,路遇强盗袭击昏迷,被陶叔所救,这一切也是为报答陶叔的救命之恩。” 言外之意,我不是显摆人就是为了报恩,你也别怕我会利用此事向易侯邀功夺你的地位。 姬冲道:“赵兄有情有义,有勇有谋,是条好汉子,不如随我入城一同拜见易侯,也好留在宜县施展才学。” 还是信不过,赵正有些无语,当即道:“在下入城拜谢郑家小姐后自会离去,实不相瞒赵正心不在庙堂,一生的追求的乃是陶朱公一掷千金的日子。” “原来只是经商”,姬冲安了心,笑道:“那我就不强求赵兄,望赵兄早有万贯家资。” “承吉言” 进了宜县赵正赶紧离开这个伪君子,一路上不停地与自己谈论商事,说的比陶朱公都有经验。古代果然很危险,这还没怎地就招来两个仇家,一个是占据太行的八马大盗,一个是面善心黑的中郎将姬冲。 来到郑家,赵正瘫倒床上大睡一觉,直到次日上午他才幽幽醒来,这一次睡得舒坦脑袋总算不疼了。 “咚咚咚” 却是郑家家主请赵正前往前堂赴宴,要答谢他拯救郑家车队。赵正赶紧起床洗漱,又在下人的帮助下穿上一身宽袍大袖,才别别扭扭地去前堂。 “郑离在此感谢先生救下小女,请满饮此杯。”郑离看着短发的赵正虽然别扭但还是诚心敬下一杯酒。 赵正保持着微笑,努力咽下那杯不辣不甜的酒,可惜郑袖没来,否则秀色可餐岂不痛快。 郑离道:“此次马匪袭击全赖先生之力,我家卫队长也向我说了先生的计谋,当真是妙计,那些丢弃的货物马匪竟然没掠走。” “只是不知道赵先生究竟来自何处,学自何处,师承那位高人?”郑高从门外走来,阴恻恻地看着他,像是赵正欠了他几十万。 赵正看着这位迂回前进的卫队长,除了胳膊上裹着白布,其他部位毫发无伤。 这时门外走来几个女仆捧着托盘,上面放着几锭金子。郑离哈哈笑道:“赵先生少年英雄,老夫见猎心喜,又闻先生无心入仕,愿赠千金、美婢聘先生为门客助我经商。” 正题来了,赵正眼神玩味地看着那些金子和婢女,幸福生活只在触手之间。但看着郑高的眼神,赵正心中泛起丝丝冷意,前世倒霉了好几年,那些害过自己的,没害过却想害自己的,他都见过。 “来者不善,看来这郑家很有趣。”赵正心道,一拱手对郑离一揖,道:“在下鄙陋之才,不敢在郑公面前卖弄,不敢受此黄金美婢。” “嗯” 郑离眼神变得冷冽,说道:“既如此,先生请便,不过这礼老夫既然送出便不会收回,还望莫要推辞。” 赵正笑着一礼,只收下百金告退后离开前厅。有钱人的世界果然搞不懂,这风云变幻的自己的小心脏都吓坏了。 “登徒子,你别走。” 穿过前院时身后传来一声甜甜的叫声,正是那个萝莉小昭叫住他,那句登徒子只有她一个人叫。 赵正回首一笑道:“小昭姐姐有礼了,是不是袖姑娘叫你唤我过去,前方带路。” “哼” 小昭跺脚不理赵正,本来还想戏弄他一下,谁知道竟然被他猜到了。这个登徒子其实还不错吗,小昭无形中对赵正已然改变态度。 不一会儿赵正转到一处花园,几从菊花绽放着最后的光彩。郑袖在园心亭中独坐,却挽着面纱让赵正觉得可惜。 “先生请坐,郑袖已知先生拒绝父亲邀请,还为家父的态度道歉,还望先生莫要见怪。” 都这么说了,还生什么气,赵正笑着坐到郑袖面前,端起一杯热水饮了一杯。 “袖姑娘勿怪,赵正这不识好歹的样子已经很久了,改是不可能了,但愿郑公莫要见怪。”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章 初到战国(四) “我倒是对先生的气概佩服的很,只是不知先生打算去那里,若要留在宜县才好。”郑袖对赵正的拒绝毫不在意,他也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性,这些年家资丰富以往那礼贤下士的心态反倒没有了。 留在y县看起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在这陌生的时代人生地不熟,虽然宜县这里狐狸山狼一大堆,但好歹也有一两个认识的。 赵正道:“好,在下以后就留在宜县只是还需要麻烦袖姑娘帮忙介绍套房产,也让在下有个容身之所。” “你这怪人,住在郑····”小昭在旁迫不及待地说道。却被郑袖拉住,嗔道:“死丫头,说什么呢?” 嘴上不愿意让小昭说,脸上却有些微红,记起狼牙山指挥杂役破贼的身影。 赵正也看出郑袖的异样,心里倒是愿意但一想到郑离的那副样子,心里涌出一份厌恶感,拱手道:“天色不早,在下不打扰袖姑娘,这就告辞。” “先生慢走。”说出来到想着赶紧收回来,却发现赵正已经离开小院,昂首阔步的就像是在自己的领地。 什么礼贤下士,什么凭才华冠绝诸侯,赵正对后世的这两句话愈发厌恶,战国时代的所谓人才那个不是凭借家世出来的。 “丢了家主的良马还想留在郑家。” “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斑白头发的壮汉背着行囊在一干郑家仆役的闲言中亦步亦趋,昨天他还是郑家的大管事,这些人的顶头上司,今日却要平白受下人侮辱。 “郑离再无英雄气概,直说某家丢了你的马,却不说某家救了你郑家少主的命。” “尔等杂仆说甚,惹怒乃父了就要吃拳头了。”说着一拳打在旁边的梁柱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 陶园站在郑家大门口回首最后一次看门上的楹联,摇摇头终究还是离开。没走多远听到后面有人叫他:“陶叔,赵正也苦寻结路同伴,不若一同上路。” “赵··先生,你怎么也要离开,你不是···” 赵正接着道:“救了袖姑娘和郑家车队,是吧。那没什么意思,方才郑家主送我百两黄金却已经与我再无恩怨。 我却想着还欠陶叔您一份救命之恩,不如受我五十金也好有份安身立命的本钱。” “唉,先生勿提救命之恩,说起来老夫倒欠先生的恩情,若不是您的巧计,只怕老夫早就埋骨狼牙山了,只是那帮拼死的兄弟,想来很对不起他们。” 陶园越说越动情,话至最后眼角湿润了。赵正看在眼里嘴角微微翘起,传言也没错,********自古无情最书生。 赵正道:“好好好,散了,离了,反倒清静。以后咱们爷俩就搭伙一块住,不过当下倒要陶叔你帮我一把?” “先生有事尽管说出,只要老夫能办的到,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什么事都是刀山火海,古人也够夸张的,赵正撇撇嘴道:“没那么凶险,只是找个房子住。” 陶园:“·····” 半天过去后,赵正跟陶园坐在易水边的一个小酒馆里有一口没一口喝着热水,这时候茶叶还在岭南荒山上看景故而少了那碗情怀。 这家店说是酒馆也就是一个供行脚客商歇歇脚喝口水的茶肆,布置上很简陋赵正叹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地理位置。 但这里的老板娘模样确实可人,虽说她那在院里劈柴的傻儿子看起来已经十三四了,但看起来她还是一副双十年纪。 “客人想些什么,说出来也叫奴家参详一番。” 自己太放肆了,在开放的现代一直盯着美女也会被骂,何况是在封建的古代,还好这是战国否则又要背一个斯文败类的称号。 赵正讪笑一声,道:“春娘勿怪,在下初到y县想在此落脚,却苦于找不到一所合适的住处,方才烦恼瞥见春娘身影,当真秀色可餐,故而看的发呆。” “呵呵,客人说笑了,奴家蒲柳之资,况且那里称得上秀色可餐。 不过客人要找房子居住,奴家到可指点一二。那边不远处有所闲置别院,却是郑家的少爷以往研读儒经的地方,可怜他英年早衰。不过那里风景雅致却也适合客人居住。” 好话一句三春暖,此言不虚,赵正心中窃喜,刚才拿出后世撩妹的腔调没成想却成功了。 也是女人天生爱美,赵正一句秀色可餐虽未在典故见闻,却有份特别的风采。 “好个大胆的登徒子,敢在乃父面前调戏嫂嫂,非让他知道巨阙的威力。”另一边的两个白衣秀士看着赵正窃窃私语,小声评论着赵正对春娘的举动,左边那个剑眉上扬的一脸怒气就要动手,却被右边那个笑着斟酒的拦了下来,他偷偷地看了陶园一眼。 一股杀气突显又尽,陶园颓下的耳朵突然翘起来,旋即看向四周,锁定在那两个人身上。自己不认识他们,那就是跟赵正有些恩怨。陶园悄悄拉起赵正的袖子小声道:“那边的两个白衣,恐怕是你的仇家,你看看认得否?” 赵正辅一听完,下意识扭头看去,陶园劝阻不及,立刻准备着拼杀出去。赵正自然不认识那两人,更不用说什么仇家,但看那两人气宇轩昂,拱手一礼。 右边的那人也回了一礼,赵正笑着扭过头看着陶园将起不起的姿势,说道:“不必紧张,那两人不是我的仇人。” “你们认识?” “不认识。” “那你们还打招呼?” 赵正很不解地说道:“那不是有礼貌的表现吗。” 陶园松一口气,对着赵正很无语,干脆不看他,端起碗自顾自喝着水。 赵正眺望着远处那所宅院,喃喃道:“买房真难,自古就难。”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章 得遇佳人1 不是冤家不聚头,刚刚才从郑家灰头土脸离开,现在却要去和他买房产。赵正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特地开的玩笑,但是那处房产他确实喜欢。 濒临易水但远离官道,背靠一座小山,十足十的景观房,放到后世没个四五百万根本拿不下来。幸好这里是战国,似这等荒野宅院都是便宜货色,也得亏赵正不是一个朝九晚九的吊丝,而是怀揣百两黄金的小富人。 “赵正,待会我可不可以不跟你一块去,看房子的老六跟我有些恩怨,我···” 先生这个称呼赵正觉得实在不适合自己现在十八九的年纪,于是陶园称呼他的名字。两人吃罢饭正要去那处别院洽谈,陶园却打起退堂鼓。 恩怨这个词用的好,看陶园的样子,那个看房子的老六八成就是被他弄到这来的,守着一所空宅院,也算是一种发配。 以往赵正必会吐槽一番,但现在两人一同过活,自然要卖他个面子,道:“行,你在这里呆着,我自己去谈。说起来也挺有意思,上午刚从郑家带出百金,下午就要将其送还,也算你我没这份福气。” “呵呵”陶园苦笑一声,也不说句早去早回的吉利话径直回到酒馆。 半个时辰后赵正带着一个佝偻老人回来,叫出陶园搬家。他终于完成了在后世没有完成的愿望。 “唉,你竟然谈成了,郑家真的愿意百金卖给你?” 陶园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实际上他已经做好了长期住酒馆的打算,定金都给了春娘。 那个佝偻老人看着陶园说道:“少主早就吩咐老朽遇到赵先生就把房契给他,那里需要百金来买。” 陶园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后退一步,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样子,佝偻老人大笑几声道:“想不到老朽入土之际还能看到勇士陶的这副样子,哈哈哈真是笑死老朽矣。” “老匹夫,即使乃父不再是郑家大管事,但也不是你个无胆鼠辈能侮辱的。” “没错,我是无胆鼠辈,那次遇袭是我无能带头溃逃,可是保住了五个兄弟的命,若是都跟你硬拼,现在你还能站在我面前吗?” “你···”陶园梗着脖子,脸涨红着说不出来话。本来他可以大声指责老六贪生怕死,但是经过狼牙山一战,他看到赵正如何不惜财物救下众人,几乎无损逃出生天,自是再也不敢说硬拼才是汉子。 老六看着泄气公鸡一样的陶园摇摇头道:“快三十年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想明白,算了我也不逼你了,至少我们都还活着。” “赵先生,别院就交给你了,老朽这就回郑家复命,告辞。” 赵正也拱手告辞,看着老六佝偻的身躯在驴车上颠簸远去。 安慰了一下陶园,虽然不知道他们以前的过节,但看陶园的样子应该释怀了。 “今天该是个高兴的日子,咱们总算不用睡大街。走,回去收拾下屋子,睡个安稳觉。”陶园被赵正拉着离开,只留下一缕清风等着下一个行人来。 夜晚灯火初亮,郑家一个别致小院里,郑袖看着老六带回的一副字,字写得很难看几乎没有观赏性,但郑袖仍痴痴地看着,嘴里还小声地一遍一遍读。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复难得。” “这是你的心里话吗,那为何不入我郑家幕府,也好助我早归故国。” 原来今天下午赵正去别院时,老六得知赵正姓名后拿出郑袖亲笔信,告诉赵正这是她早就安排好送与他的别院。赵正自认为无功不受禄,但老六坚持不受房金,于是他写下这史上最著名夸人诗权当房钱赠与郑袖。 本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种单纯的讨好,毕竟白白受了一套房子。但郑袖就不这么想了,送情诗与情人乃是贵族间雅事自古有之,她认为赵正在追求自己。 呼呼大睡的赵正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一个乌龙,无意间从一个没人注意的吊丝变成了白富美追求的对象。 “咕噜噜~~” 看来被美女惦记也不能顶饥挨饿,自己还是要找饭吃。打了盆水仔细洗了下手,赵正忽略刷牙这件事,附近连颗柳树都没有,他随便用手刮了两下完事。 厨房里也没有多少米,看来老六在这里过的很清苦,当然自己来了就不会这个样子,根据后世学来的知识动动指头就能赚钱。 人生三大事,买房结婚生孩子,自己已经完成三分之一,剩下的两项鉴于自己还没二十岁就不着急。接下来是要找个工作,坐吃山空可不是他的作风。 “做什么好呢?”赵正一边漫不经心添着柴火一边思考着未来从事的行业。 造纸术印刷术已经被发现,而且就现在的社会构造,那里有那么多买书的人,最多是造些擦屁屁的草纸。 火药也有些不现实,一来自己没有那个财力购买原料,二来若是被其他王侯发现自己可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 真是的,可惜自己不是学理科的出身,唯一精通的历史还在这个乱套的异世界用不上。 “咕噜~”米粥熬的差不多,一股饭香弥漫着勾起赵正肚子的抗议,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填饱肚子怎么行。 “嗯”赵正抬起头说道:“对哦,民以食为天,我可以开个酒馆啊。” 叫醒陶园,吃罢早饭,俩人再度踏上征程,目标春娘酒馆,目的把它买下来。 “二位客人这么早,是来吃早饭吗?”春娘正招呼着一些行脚的商旅,远远看见赵正就出来打招呼道。 “一晚不见春娘显得更加艳丽了,这次我不吃饭,却要和春娘谈一笔生意。” 赵正调笑的语气说道,似乎并不担心春娘会生气,女人都爱被夸昨天已经试过。 却不料春娘顿时冷下脸,道:“客人请自重,不吃饭还请离去,奴家没什么生意好谈。” 咦,这画风不对,刚才说的不是夸人的话吗,难道现在免疫了,但也不至于冷言相对。赵正一脸懵逼,但店里吃饭的客商忍不住指点小声说着,好像是再赌些什么。 “若有失礼还望见谅,不过在下真的有事相商,我想买下酒馆的一半跟你合营。”事到如今赵正不敢戏谑,直接说出来的目的。 不料春娘的脸愈发黑,说道:“不卖,你还是趁早离去。” “为什么啊,你可以听听我的出价,五十金,我出五十金买。” 春娘不愿说,不理会赵正就要往里走,赵正上前拉住她的袖子还想再说。 只听得一声怒喝:“大胆的狂徒,还不放开我嫂嫂。”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章 得遇佳人2 “大胆的狂徒,还不放开我嫂嫂。” 赵正一愣,脱口道:“武二郎,你也穿越了!” 却是一声破风声贴着赵正脑袋划过,他一回头看见一柄大剑插在地板上。 “咯噔” 赵正喊道:“英雄饶命。” 把搏斗的陶园气个够呛,刚才若不是我打偏他的手,此刻你就没命了,现在不想着帮我打还喊出此等没骨气的话。 赵正呆了许久不见回话,只听得一阵拳脚搏斗的声音,抬头看去陶园正跟昨日所见的白衣秀士搏斗,两人伯仲相间一时难分高下。 “春娘这是何故,那人是谁为何要打我。” 赵正向瑟瑟发抖的春娘走去,满脑袋疑惑怎么刚才的一瞬间自己有种西门大官人附体的感觉。 “不许伤害我娘”,店外一直劈柴的傻小子举着拳头走来,冲着赵正大声喊着。 “小朋友乖,我不是坏人,你看我这纯真的笑容,怎么会是···哦” 话没说完赵正一声闷哼,原来被傻小子一拳打在肚子上。虽看着他只有十二三岁但这力气也太大了,一时间赵正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忍了一会没忍住趴在地上吐起来。 “赵正你怎样了!” 陶园看见赵正被一个孩童打到喷饭,心里虽为赵正悲哀但还是出声问道。就在这一瞬间的疏忽,身上中了几拳,然后他也趴在地上看着刚才的白衣人朝着赵正走去,然后晕倒了。 “呕~~,浪费啊,真是浪费。唉,兄弟,我们有什么仇恨吗,你举着拳头是不是要打我?”赵正顺完气正要起来却感觉身体一轻,却是被那白衣人拎起。 “早就看你这厮不是好货,没成想敢当众调戏我嫂嫂,还不吃我一拳。”拳头夹杂着风声朝赵正胸前袭来,在这危机关头他大喊道:“春娘我爱你。” 春娘听着一愣,心中莫名其妙闪过一丝电流,看着赵正惨白的脸莫名感到很帅气。仿佛他会骑着白马踏着七色彩虹来迎娶自己。 “他还张着嘴是要喊什么吗?”春娘柔情看着赵正,赵正也在荆轲的怀里忍着疼大声呼救,可惜脖子被卡着怎么也说不出来。 春娘终于意识到这点,忙不迭喊道:“叔叔住手。” “砰”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赵正像是一根被点燃的向空中飞去,接着又重重落下扬起一片尘土。 “嫂嫂刚才说什么?”荆轲拍拍手转过身挠头问道。 春娘看着地上不动的赵正,这个几年来唯一令自己心动的男人恐怕没了,有心埋怨罪魁祸首,但看到几年来一直充当保镖的荆轲,一时间也说不出责备的话。犹豫半晌道:“无甚,只是你这样打杀人命,恐怕招来官司。” 荆轲以为是什么重要之事,一听这个拍拍胸脯道:“那有甚,这厮调戏嫂嫂就活该被我打死,再者我有太子所赠巨阙,只要不是打杀良人官府也奈何不得我。” “那要是我没调戏春娘呢,你又奈何,却是打杀一个良人。” “那也无妨,荆轲一人做事一人当,甘愿受国法处···,你··,你怎么站起来了,你分明不会武功的?” 荆轲似是见了鬼,指着赵正大喊着。 店中吃饭的食客也纷纷动容,荆轲的实力他们可见过,当初一个不长眼的小贵族调戏春娘被他一拳打死,后来官府来人看见巨阙就告罪离去,因此刚才他们赌赵正会不会被荆轲打死。 春娘也张大嘴满脸惊骇,这是上天听到自己的心声吗,把自己看中的男人放了回来。但接下来春娘就又提心吊胆,担心荆轲接下来会不会死。 多年在易水开店,加上自家夫君和一帮朋友都是习武之人,连带春娘也知道了一些江湖中的事。 荆轲多年习武,一把巨阙在手百人奈何不得,早已经是宗师的境界,他一拳打出即使不震碎金石也能打死虎狼。赵正却毫发无伤,这就说明赵正是个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高到荆轲也不知道他是高手。 “赵先生,奴家愿和酒馆拱手相送,只求你放过荆轲叔叔。”春娘说完脸上涌起一丝红晕,似是对情人撒娇。 荆轲何等英雄,虽也惧怕赵正的实力,但无惧向前走出,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荆某得罪了先生就应当荆某承担,若先生报仇只管朝荆轲招呼。” 赵正和春娘同时投过埋怨的眼神,两人一个想着借此白得一家店,一个想着如此接近情郎。 赵正道:“别说了,荆轲兄你果然是条汉子,不过下次你可否问清楚了再打。还有你春娘,我如此英俊神武岂是那种登徒浪子,我若是看上你只会拿走你的心,那里只抢一个空壳。” 说完仰头四十五度看着天空,那模样叫一个帅,春娘心中的电流更甚,赵正却是感到自己被打流鼻血了。 半天没流出来,赵正看着荆轲和春娘道:“现在说件正事,春娘你愿意把店卖我一半吗? 荆轲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天明?” 春娘正要回答,不曾想还有一问,耐心听完。荆轲则满脑袋黑线,仔细回想着自己跟每一位红颜知己的艳遇,没记得中靶啊。 “我愿意” “我问你” 两人同时说出,然后看着对方道:“你先来。” 这么同步,不会是两口子吧,赵正看着心里酸溜溜的,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追求的目标,却要被史上第一刺客荆轲抢走,话说他不是喜欢巨阙剑,那怎么能裹到地图里。 春娘等了会见荆轲不语,说道:“奴家愿卖先生一半酒馆,只是不知‘我爱你’是什么意思,先生是在对奴家求爱吗?” 这么大胆,赵正脸唰就红了,不是说古代的女生都很腼腆吗,怎么已经身为人母的春娘如此大胆。 “那个先生和嫂嫂不介意,荆轲就说了。敢问先生你所见的天明是何人所生,是否是齐国的丽姬亦或是晋国的丹姬?” 嚯,你很花心诶。此刻赵正的心里奔腾几万头羊驼,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什么花前月下共守盟誓,此生唯爱君一人。 不过自己该怎么回答春娘,是还是不是。 “娘什么叫求爱,他要当我爹吗?”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章 得遇佳人3 熊孩子添什么乱,我明明是来谈生意的,却无端搞出这些事情。看着面带红晕但气势不减的春娘,赵正大概了解到先秦时期女子的奔放,同时对束缚两千年的封建礼教表示痛恨。 虽然自己不是什么酒吧小王子,但好歹也见过不少,若是知道先秦女子的个性刚才那会说出那样的话。 “这个,这个容后再议,我朋友还在地上躺着呢?” 春娘此时完全抬起头,少了分娇柔添了些威严,沉声道:“木头你把外面那伯伯扛回来。”然后对赵正说:“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靠”真是越活越回去,在后世自己屡败屡战尚不言怯,今日遇到一个美女逼问怎就说不出口。 赵正握紧拳头梗着脖子道:“没错,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打定主意,你就是我的女人,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是,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嫁给我吧。” “好”堂内的食客一声喝彩,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何况是这种好事。 赵正无语地看着众人,脸也微微发红,这些话他在大学时也曾说过,当时还有蜡烛和乐队助唱,不过在宿舍阿姨泼了盆水后浪漫顿时变成浪,还有满脸骚红的赵正。 事后赵正的女神还是给别人好了,原因无他赵正除了那晚的“浪事”无论在学习上还是家庭上都没有那个人好,用女神的一句话“就算瞎了眼闻着味道也不选他”。 今天效果不错,自己依旧是个一事无成的小**丝,但是追上了一个有家有业的老板娘,而且还附赠一个儿子,只是这儿子看起来比自己小不了多少。 “慢着”却是荆轲大喝一声,把赵正和春娘从爱情的小河中震到岸上。 “赵先生你不能这么娶了我嫂嫂。” 赵正一拍头,倒是忘了这茬事,女子改嫁自古便麻烦不堪更何况还有个义薄云天的荆轲在其中阻挡。 但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赵正鼓起勇气问道:“荆柯兄难道不同意春娘改嫁,据我所知春娘守寡已四年有余,怎就不能放她寻找自己的···” “你说甚话,我嫂嫂何时守寡过!” 如同西门大官人和金莲幽会时被武松看见,赵正顿觉股下生津,跑的心都有了。春娘你太坏了,竟然当着孩子面偷汉子,汉子也被你害惨了,不知道是浸猪笼还是被荆轲打死,只是不知道刚才的奇迹会不会再发生。 “呵呵呵”春娘看着赵正苍白的脸顿时发出笑声,看在赵正眼里却如此可怕,难道她是故意的,故意勾引自己被打死? “荆轲叔叔还是奴家自己来说吧,我看赵郎已然误会了。” 误会?没错就是误会了,把你个蛇蝎女人看成纯情小娘子,亏得我放弃自己的青涩的脸追求一个比自己大五岁有余的女人。 “实不相瞒,木头不是我的亲生儿子。而且先夫铁剑大哥也不过与我是名义上夫妻,事实上我姐姐才是他真正的妻子。” “轰隆隆” 当真如五雷轰顶,赵正不知该喜该悲,原来不是人妻,倒是少了诱惑,但是自己真的赚了,以后不干活吃软饭都行。 误会既然解开,赵正和春娘荆轲三人坐在里间一个小屋里细细品着酒。赵正也趁机把自己来的本来目的全盘托出,亲娘嘞再不说恐怕他自己就要忘了,毕竟幸福来的太突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正也知道了春娘和木头的具体关系。 木头父亲名叫铁剑,是个祖传的铸剑师,一日在山上砍柴时救下春娘和她姐姐婴齐。然后是传统的套路,婴齐为报恩嫁给了铁剑,然后生下了木头。 好景不长,在木头六岁时齐国和晋国达成协议合力攻燕,铁剑应征入伍从此再没回来,婴齐也因此患上重病不久后离开人世。 后来荆轲和高渐离出现,自称是铁剑的知己好友把两人接到y县并为春娘开了这家小酒馆度日。 战国时期征战不休,为此人口繁殖成为各国头等大事,诸国皆下令女子满十六不婚者罪。春娘为逃避宜县官婚使,假称自己是铁剑的妻子,木头是自己的儿子。 因此春娘把自己的年龄都报大至二十四岁,恰好是木头这个十岁孩子的母亲,实际上她不过二十岁。 赵正听完又喜又惊,喜得是春娘竟然如此年轻,惊得是那个傻乎乎的木头竟然才十岁,赵正发誓光看个头他绝对十四岁加。 “赵郎先别欣喜,奴家不才但也非随便之人,对于赵郎的能力还要观察一段。” 这有什么,赵正毫不在意,笑着说:“那是自然,春娘你就等着看我的表演吧,只是可惜没有dv记录下来,否则一定可以当成撩妹经典。” “什么是dv?” “撩妹是什么意思?” 荆轲和春娘又同步问出,不愧是男人和女人,即便是战国时也关注的不同。赵正喝了杯酒细细介绍起后世的科技,说到出处皆以白玉京略过。 “哈哈哈,赵兄说笑了,世上哪有会飞的铁鸟,哪怕是巧夺天工的公输班也不过制作一个能飞的木鸟而已,尚且不能载人。”荆轲咧嘴大笑,丝毫没有风度,喝酒的样子像极了梁山泊的好汉。 春娘也掩着嘴笑道:“此时不算好笑,有趣的是那个巴黎时装秀,哪家王侯会让自家女婢在他人面前如此暴露,还穿着什么高跟鞋。” 赵正满脸黑线,这还好笑我只说了一遍,你就记住了时装和高跟鞋,难道是女人的天性。 “哈哈哈~~” 赵正看着愈发群魔乱舞的荆轲,心说他怎么酒量这么差,这种比啤酒劲还小的酒才两坛不到就结巴说不好话。 “哎呦,谁往我脸上吐口水。”昏睡的陶园终于醒了,看着抱头痛饮的荆轲和赵正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老陶醒了,过来,坐着。我告诉你赵赵正刚才给我写了首诗,那叫一个气势,我给你念一遍啊。” 陶园拳头还没握紧就知道了,赵正已经跟面前这个打晕自己的汉子成了好友,两人已经赠诗文作乐。 “燕···燕··燕客·客怎么着··,赵正你再给老陶说一遍,这酒量我服你,武功我服老陶。 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不会武功,那你还防御力那么大,我都怀疑你不是个人。” 赵正:“····” “念你酒醉就不计较了”,赵正大度地想到,沉吟道:“燕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恶徒,千里不留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抄袭真好,暗爽不已,一首改的七零八落的侠客行顿时征服陶园,他一脸羡慕看着荆轲,一脸期待看着赵正,似是再说:我也要。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章 安身立业1 赵正,不对现在应该叫赵店长,终于实现自己的创业梦,在后世奋斗三年都没有一个煎饼摊,在战国一个月就成功依靠“美色”赚来一个小酒馆。 有了它就相当于有了一个鸡窝,下面就是让它养出会下金蛋的小母鸡。 饮食行业自古不衰,原因无他民以食为天,但现在的餐具和炊具实在是令人槽点太多。不去想别的,赵正找来纸张画下几个大概的模型交给陶园去找铁匠打造。 荆轲是宜县人,现在易侯府任剑术教习,人脉广泛。赵正借助他的人脉找来许多南方的调料、蔗糖。 建设新型酒馆,布置上一定要全新的,赵正腰包里一百金自认为不差钱,可惜这个时代也没有工程队。最后还是陶园找来自己以前的一个朋友领着乡党客串了一把建筑队。 给钱不要,管饭就行,赵正甚为感动拿着从南方行商手里买的药材兑成水招待大伙,味道虽然怪怪的但是口感真心好。 赵正看着少了一半的茶叶略感心疼,虽说神农尝百草时以茶叶解毒,但也不能把它当药材,偏生价格还那么贵。 转眼一月间,酒馆被装修一新,厨房的炊具和餐具也差不多,里面按照赵正的设计盘了五个灶,两大一小。按照功能不同,分为炖菜,炒菜,熬汤,添水,熬粥。 青菜有了,山货野味也便宜的要死,可是这炒菜的油让赵正很不满意,又连着半月没开张,带着众人鼓捣黄豆。 陶园拿着钱去y县买好粟米,然后拉着这些粟米去乡下换大豆,本来是拉着铜钱,可惜在这以物易物的战国铜钱只限于城邑。 总之黄豆有了,榨油机赵正也亲自动手做了一个,压榨原理,垫上压板用木棍向下施力,被碾碎脱水的黄豆自然出油。 只是这道工序太费力了,赵正没做多久就手臂发麻,但陶园还要去采买,荆轲也有正职工作。 最后木头派上场,傻小子年纪不大力气不小,一只胳膊就能使出赵正全身的力气。为了犒劳这小子,赵正给他做了一些炒黄豆,加上些蔗糖滋味好极了。 黄豆榨完油只剩下一块油饼,陶园看着蒸熟了还能吃,赵正却有别打算。他把这些油饼泡到水里,加火蒸煮,同时不停地搅拌,水竟然慢慢变成奶白色。 这就是豆浆了,赵正盛出一碗递给春娘,含情道:“日后我们天天喝这豆浆如何?”春娘柔情似水,点头答应。那边的陶园和木头却一人一碗大口喝起来。 眼看就是半锅,赵正赶忙道:“别喝完,我还做豆腐脑呢?” “是吗?”陶园把剩下的半碗倒进锅里,看着赵正一阵火气, 太不讲卫生了,这岂不是全是你的口水。算了,赵正打定主意,做出来都让这俩吃。 略施小计,嫩滑的豆腐脑便出炉,配上赵正腌制已久的茱萸酱,陶园和木头吃到了饱。后来荆轲过来,三人把剩下的也吃完了。 吃完打个饱嗝,荆轲回味刚才滋味,不禁道:“日后可以好好吃饭了,再不用吃一顿再吃一顿了。”说完赶紧捂住嘴,偷偷看向春娘。 木头也说:“对啊对啊,娘就炖菜还能吃,那些麦饭什么的难吃死了。” “你们俩是说我吗?”春娘黑着脸,盯着两人道。那副模样掂上平底锅真有些让赵正思念。 “啊,我还有事先走了,赵正我期待你做出更好的饭。” 荆轲说完拍拍屁股走了,木头低着头偷偷看着赵正,似是想让他帮忙求情,赵正摇摇头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木头拔腿便走。 娘俩在院内追赶,赵正看着摇摇头,然后拽着一旁闭目假寐的陶园去了后院。 “拉老夫作甚,我已然是知天命之龄,现在需要休息。” 赵正白了一眼,道:“拉倒吧你,身子壮实的像个狗熊,在我面前谈老。 刚才我还有一道工序就能做出豆腐,可你偏偏把豆腐脑吃完了,现在到你将功赎罪的时候,赶紧的吧。” 陶园眼睛一亮,道:“还有好吃的,赶紧的老夫正愁吃完饭无事可做呢。” “吃货!”赵正鄙视一眼,端出泡好的豆子。 第二天,易水边很热闹,停止营业大半月的酒馆重新开张,这次换了一个老板,留着短发看着很古怪,但言谈举止像个儒家士子。 “众位宾朋,小店装修数日今日开张,特名为如家酒馆,保证让你感受到家庭一般的温馨。 为答谢新老朋友的支持,此次开展酬宾活动,凡在本店消费过五钱者送暖心粥一杯。” “切”众人一片嘘声,还以为什么甜头,原来就是一杯粥。 赵正笑而不语,让春娘端出一个锅,里面黄白相间的飘着几个红彤彤的枣子,香味迅速弥漫。 众人眼睛放光,都盯着那口锅,丝毫不记得刚才是如何鄙视。 赵正舀出一碗道:“那位兄台愿上前试上一试,这一碗算是白送,免费让大家尝。” 众人一阵骚动,但没人愿意上前,这时一位身穿儒衫的士子站出道:“那就让在下一试,愿品先生美味。” “咕咚~~” 儒衫士子喝完两眼放光,掏出钱袋道:“我愿再买一碗。” 赵正微微一笑,摇摇头道:“事先说明,此粥为赠品,凡花过五钱的客人皆可以饮用。故而恕在下不愿食言,请这位客人见谅。” 儒衫士子也不恼,施礼道:“颜路失礼了,那就请先生介绍店中美味,颜路花上五钱何妨。” “我也要” “我也是” ······ 众人跟着颜路步伐赶紧抢占位置,正欲叫伙计介绍却看见桌上有一菜单,细致罗列了各式菜样。 颜路好奇一数竟有百种之多,而且上面重笔描写了一些“店长推荐”的菜式组合,按照价格不一。 “暖心早餐,这个名字贴切,旅人路途劳顿,一餐暖心暖身果然贴切。 伙计,在下就要暖心早餐一份,一共是六钱,记得给我来碗粥。” 木头听完一愣,看着手里的上餐须知道:“那客人你要说出你的号牌,省得弄混了。” 颜路再看桌上,果然印着一道漆印“六”,于是道:“六号客人,暖心早餐一份。” “记下了,客人稍等片刻。” 木头机械性地念着赵正教他的话,撕下一张纸挂到厨房上,等着其他客人点餐。 春娘在厨房里不停地盛着粥、豆浆,还有那些油津津黄澄澄的油条,如此费油的东西不知道赵正为何坚持要卖。 她不知道,在这一刻忙着炒菜的赵正看着外面心里乐开了花。 “终于听到熟悉的叫卖声了,可惜自己永远回不去了。” 趁着春娘上菜的时候,一滴思乡的眼泪滴进锅里。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章 安身立业2 豆浆的丝滑柔顺,油条的清脆爽口,佐以酱条萝卜条,颜路觉得以往他吃了二十多年早餐都白费了,这才是真正的美味早餐。 可惜此行身负王命,否则定要在此店住上几晚,也好尝尝爱心晚餐的味道。 “先生您的粥。”木头手里拿着一个竹筒。 颜路一愣接过来打开盖子,闻到一股沁人的香味,但此时他不似刚才那么迷恋,单一碗豆浆已经抢去它半壁江山。 “四叔说了,先生旅途紧迫之人,适逢即是缘分,赠送先生一个杯子也便于路上打水喝。” 由于荆轲和高渐离被称为二叔、三叔,眼下春娘又钟情赵正,于是赵正便教木头喊他四叔,总比多出了儿子强。 颜路看着那竹筒,底部的斧痕尚在,一旁还刻着一行小字“如家酒馆,你旅途的不二之选”。 “到叫我为其增些名气,此人不做商贾到可惜了,若端木师弟知晓会怎样。” “还有一句呢。” 颜路转过杯子,看另一边写着:“莫愁前路无知己,如家酒馆等着你。” “哈哈哈哈,果然有趣,在下就此告辞,待到回程还要在此一饮。小兄弟回头告诉你家四叔,叫他为我留些酒水,我还要领教‘一醉解千愁’的滋味呢。” 木头看着颜路的背影喃喃道:“好奇怪的人,干嘛不等我找钱,这块金子该找··五十·八十···” “怎么了木头,还不过来帮忙。”忙的不知东南西北的陶园叫回木头,傻小子嘿嘿笑了一下把金子揣到怀里。 一天的忙碌后,赵正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关上大门。由于战国时人口稀少,偌大个易水畔任由赵正使用,于是他扩建了一个大院子安置客人车马,又在店后盖了一排房子供住店客人休息。 春娘在送完最后一份爱心晚餐后被木头拉到一旁,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愣了一下,随即板着脸道:“金子从哪里捡来的?” 木头不知道母亲为何发怒,呆呆道:“早上一个客人给的饭钱,我看找不开又怕被四叔责骂忘了教我的算法,所以留到现在让娘帮我算算该找多少钱。” 痴儿愚钝,心性纯洁,春娘老怀安慰,眼睛一酸就要落泪,强忍着抱着木头道:“好孩子,娘错怪你了,那个客人是谁还在店里吗?” “走了,就是那个六号客人。” 今日生意兴隆,顿顿爆满,六号桌坐的人不计其数,春娘一时搞不清于是把赵正唤过来。 赵正听完前因后果,笑着把玩那锭金子道:“原来是那位客人,春娘放心他还会回来的。木头,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四叔怎么知道的,木头惊讶地挠着头,算了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不懂,于是把颜路说的话告诉赵正。 “赵郎,那客人莫不是某家公子,亦或是看上你的才华想让你去他幕府,这···” 赵正也扶着下巴回想着颜路的一言一行,举止像个儒家弟子,既无随从又无佩剑,但气势上给人中超脱的感觉。 “或许真的碰到大人物了”赵正想着,不过也没关系,自己既然来了就会成为最大的人物,其他的王侯公卿还没有资格让自己甘为幕僚。 不过看着春娘的意思,似乎不愿意自己出入幕府,难道她也知道那些庙堂上肮脏龌龊? 事情越来越有趣,一锭不明不白的金子勾起春娘的身世遐想,赵正微微一笑,自己的女人果然不简单。 “好了,不用多想,我是不会做别人的幕僚的,我的榜样是那自由自在的雄鹰,才不会自甘奴仆。” 春娘点点头,不知何时她对赵正有了种盲从感,似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理,值得她一生追求。更让她好奇的是赵正的那种气质,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从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像个站在山顶上的人俯视着每一个人。 而这种感觉她也曾有过,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孩童坐在那人的怀里,看着他面前的所谓良将英雄俯首参拜。只是那人身着最尊贵的衣服,手握最强悍的军队,赵正只有一个自己。 “你一定是从最尊贵的家族出来的,奴家期待日后你的表现”,春娘看着赵正在心里说到。 陶园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看着发呆的春娘道:“吃饭了,都看了一天了。” 春娘脸一红,低头坐在木头旁为他舀粥,赵正此时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盘红彤彤的豆腐放到桌上。然后四人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纷纷夹了一块,赵正闭着眼仔细品味。 却听得三人咳咳咳不停地吐口水,陶园道:“甚菜,怎如此辛辣?” 木头仰头喝了半碗粥,却更加辣,急得吐出舌头。春娘略微收敛些捂着嘴皱着眉头。 赵正看着三人的囧样哈哈笑道:“味道不错吧,这可是我精心研制的招牌菜——麻婆豆腐,里面的调料可是用了从蜀地运来的花椒和从越国运来的茱萸。 可惜你们没这口福,吃到嘴里竟然又吐了。老陶你可知道这盘菜我定价几何,五钱一份,还别嫌贵。” 春娘废了好大劲忍过那阵麻辣劲,说道:“赵郎厨艺确实举国无双,只是这等菜品如何给客人吃,这实在是太麻太辣了。”说完鼓着小嘴吸了好大一口气。 其实麻婆豆腐没这么麻辣,只是赵正有怪癖喜欢重口,所以每次做饭时都放双倍的量,加上这时辣椒还在南美大陆安静长着,赵正只能用原始辣椒茱萸代替,一时搞不清分量才做出这道无比变态麻婆豆腐。 “你不说我都要忘了,这次我加了双倍的量,其实吧没这么麻辣,我下次注意。” 三人怒目而视,合着拿我们试菜,不行下一道必须吃完,但是一定要问清楚原料。 赵正端出一条鱼,看着普普通通的没什么稀奇,陶园终究被吃货情节打败,夹起一筷子放到嘴里,却是仰天嘶了一声,再没说话。 赵正笑着道:“着什么急啊,这条加长版易水大鲤鱼可不是那么简单,表面上没有热气,其实我在它的肚子里灌了一些滚油和红烧肉,吃法就是放上一会凉了再吃。 这次是为了提醒你跟木头,免得明天上菜时把客人烫到,好了还有最后一道汤,老陶干脆你去端出来。” 陶园半信半疑慢步走进厨房,没有贸然碰锅沿,很聪明地先试了一下烫不烫。不烫,那就打开盖子先看看里面的成分,省得再被赵正整蛊。一看只是一锅汤,白白的什么稀奇的都没有。 “啊~~~” 赵正带头冲进厨房,看见陶园红着嘴不停地喝凉水,地上还放着一个马勺。 “你不会又直接尝了一口吧,那可是大骨汤,面上一层油膜不会冒热气的,我天啊短短一会你犯了两次一样的错。” 春娘掩着嘴痴痴笑着,此时的陶园嘴红的像两根腊肠,即使战国人不知道腊肠但看起来也十分可笑。 吃罢饭,赵正和春娘收拾着餐具,由于没有洗洁精只好拿草木灰水代替。 春娘挽着袖子洗刷着盘子,开店时忘了制作盘子,故而都是些木头,沾了水沉沉的抱着很吃力,赵正接过春娘怀里的盘子暗道是时候发明陶瓷了,木盘子吃饭真费劲,漆器又贵。 “赵郎,奴家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春娘站在赵正身后小声说着。赵正回过头道:“是想知道我从哪里学会的厨艺吧,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这些都是我无聊时看一个大胖子学来的。” “那个大胖子从哪里学的呢?” “虎振或是新东方吧,也可能是蓝翔。” “呃,这些都是赵郎家乡的学府吧,奴家有一天真想去看看。” “或许吧,但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章 安身立业3 在前世赵正毕业后用尽洪荒之力才找了一个文字录入员的工作,一月微薄的二千块隔绝了他对绝大部分生活小爱好的享受。 于是百无聊赖的赵正天天买菜看饮食节目,跟着那些胖大厨学习做菜,一来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二来学门技术很重要。 当时同学听说了笑话赵正读了四年大学回头自学新东方厨师,赵正淡淡一笑在心里问候他家中的娇妻一百次。 现在好了穿越到一个异世战国,四大发明已经靠不住了,最后还是要新东方烹饪来拯救,抓住一个人心就先抓住他的胃,赵正半吊子厨师在这里也成了国手。 如家酒馆开张一月,净收入高达一万两千钱,整整两麻袋。春娘看着那些钱提出在她房里挖口地窖藏起来,看不出来这个“小寡妇”还是个爱财的女人。 这也不是没有原因,在赵正来之前,那个小酒馆几乎都快倒闭了,就是因为春娘做过来做过去只会那几道菜,手艺确实一般,只靠临近易水这条商道赚个茶水钱。 现在月入万钱,就是百两黄金,春娘怎能不欣喜。她隐晦地提出男主外、女主内的基本思想,最终迫使赵正搬了一麻袋钱放到她床下。 剩下的一袋钱赵正拿到y县市集换成了几车调料跟几大车菜,如此豪爽的交易让y县地界的商贾瞬间知道赵正的大名。 人怕出名猪怕壮,但酒香也怕巷子深,为了打好如家酒馆的广告赵正不得不嚣张一把。 于是效果马上有了,两个月没找过赵正的郑袖出了门来到赵正的别院。她一个大家闺秀,公认的y县第一美女可不能轻易去那种酒肆。 于是她等了一上午也没看见赵正的人影,却不知赵正只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还是因为如家酒馆装修没法入住。 最后还是一个渔夫告诉郑袖赵正现在如家酒馆住,更是那里的大厨兼职店长。 店长这个称号是赵正自封的,总比掌柜的听起来熟悉一点。客人也无所谓,反正菜做的好吃不贵就行。 郑袖沿着易水走了没多远便听见一阵热闹的叫卖声,一些商贩竟在如家酒馆门口打开货物交易。那些行商彼此也很信任,就在如家前面的一个秤上量完就交易了。 “赵先生,你终于露出峥嵘了。”郑袖嘴角流过一丝微笑,婢女小昭到不愿意了,跺脚道:“小姐你还夸那个登徒子,他这么一闹商贾都在他如家交易,谁还去y县集市交易,那里的市长可是家主,这些税金都白白没了。” y县是燕南大邑,燕昭王弟姬山封地,二十年前郑离来到y县与易侯成莫逆之交,更是帮助现任易侯夺得了嫡子之位。于是易侯投桃报李,将y县集市交给郑家打理,自己只收取一定的税金,至于那些多出来的自然进了郑离的腰包。 此事过了近二十年已成惯例,却不想赵正一个刚来不久的无名之辈竟然轻易聚起一个市场。 “小昭,我们进店吧,你不是早就想吃那什么莲子羹了?” 小昭霎时忘了刚才不满,扶着郑袖下车一主一仆进了如家酒馆。刚一进门,店中诸客忘了面前美食,纷纷抬头盯着郑袖,有一两个口水都流下了。 “十一桌的麻婆豆腐,注意麻辣啊。”木头端着一个托盘上完菜,并不觉得郑袖有什么特别,不过是身上的味道好了一些。 “这位客人,堂中没有座位了,后堂的雅间还有位置,不过需要二钱基本费,不知道您是···?” 郑袖看着面前傻傻的木头,莞尔一笑,道:“雅间吧,小伙计告诉你们店长就说故人来访。” “前面左拐,您稍等”木头机械性地说着现代服务员常说的话。 厨房里赵正满头大汗颠着大勺,春娘时不时给他擦汗,两人郎情妾意虽然油烟滚滚但毫不影响。 “赵郎,奴家觉得该买些女奴了,否则陶叔跟木头来不及上菜,奴家也没有多余时间给你打下手。” “嗯”赵正把一道刚出锅的红烧排骨倒到盘子里,色泽红、气味甜香,看来自己的厨艺愈发长进了。只是没想到这厨师竟如此累,做着让别人吃到开怀的美食,自己却忍着油烟一次次掂勺。 “赵郎你有在听吗?” “啊,当然在听。不就是缺人手吗,回头从各村里找些机灵的女孩不就行了。” “那些人家怎会卖女为奴,还是去y县买些吧。” 思维不是一个频道上果然不能聊天,赵正说的是找些人做工,春娘却是想买女奴做事。 算了适应环境吧,赵正答应了春娘的提议,心里不禁涌出些许惆怅感,一个生在贩卖人口入刑年代的人却要在这个半奴隶制社会生活。 “四叔,故人来访是哪道菜,我怎么忘了,一号雅间里的客人要这道菜。” 故人?自己对这个世界都是陌生人,怎么有故人来。但很快赵正笑了笑,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出现了,看来自己的后续计划很快就要实现了呢。 “春娘你来接手,我去看看那位朋友,这可是一个行走的金子。”赵正笑嘻嘻地脱下套袖和围裙说道。 郑袖在雅间里坐的百无聊赖,于是看着墙上的壁画解闷,这都是一些描写先贤艰苦的简笔画,是赵正另一个不花钱的爱好。 看着儒家亚圣孟子小时候的三迁,郑袖掩着嘴呵呵笑着。故事是广为流传的,只是这画法颇为奇特,孟子竟然穿着开裆裤露着个小屁屁。 “袖姑娘笑什么?” 一股子饭菜味飘过来,把郑袖呛的直咳嗽。小昭往前一站忍着咳嗽道:“你别过来,都把我家小姐呛坏了。” 赵正闻闻自己衣服,没有什么不适,可能是自己习惯了,于是站到门口道:“袖姑娘驾临敝店,正可谓是蓬荜生辉,不知道喜欢吃哪道菜,在下这就去做。” “我要莲子羹”小昭抢先发言。 郑袖微微颔首,拿着手绢掩到鼻子上道:“先给小昭吧,我暂时不饿。先生昔日拒绝为我郑家幕僚,小女子初闻不知先生何意,现在看来先生是不愿居于人下。”赵正微微一笑算是认可了这个答案。 郑袖继续道:“那么郑家就和先生平等地做个生意,这如家酒馆我郑家愿出千金买下一半。” 老套路,不过气势够足,看样子赵正不答应还是不行了。 “我要是不答应呢?” “三千金,希望先生有自知之明。”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不过从郑袖的嘴里说出倒是别有一番风情。赵正摇摇头道:“不是钱的事,是我不想让郑家插手。其实以郑家的财富冠绝燕南,何必与我一个小小酒馆纠缠。” 郑袖碎步轻移来到赵正面前,顿时一股幽香飘入,郑袖道:“且说y县集市耗郑家二十年方成大市,如今先生才来两月易水竟有一草市出现,如何让我小瞧。” “商贾自发而为,我无意组织,最多做了一杆公平秤吸引大家来此用饭。说到底郑家也完全可以在此设集市收税金,如此不也是两全其得。” “我郑家有什么好处?” “跟我合资开店做生意,我出技术你们出钱,事后五五均分,保证日进万金。” 郑袖冷着的脸庞露出一丝笑容,她可不是为了这个目标而来,其实对于赵正她心里不可能完全用商贾面孔谈判,话语间还是留着几分余地。 赵正感到有些无聊,本来结果就一样,郑袖偏偏要搞先声夺人占个气势上的优势,做生意赚钱才是第一,那些古人看重的面子给他们就是了。 “赵郎,外面的客人却是等不及上菜了。”春娘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看见郑袖先是一愣放下碗然后迅速拉起赵正的手。 等到赵正被春娘挽着手离开后,郑袖的脸由红变的铁青坐在桌子前一言不发。小昭全心扑在莲子羹上,细细品味着,郑袖看在眼里愈发气愤,抬手拂过桌子。 羹碗应声而碎,小昭吓的站起来不敢说话。 郑袖哼了一声道:“放下钱袋跟我回去,他做的饭有什么好吃的。”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章 安身立业4 回到家中的郑袖回想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脸不禁红起来,自己为什么生气,因为那个妖娆的女店主拉住赵正的手,他们只是合伙人罢了。 “小昭,给我端杯水来,走了一路渴死我了。”进了自己的闺房,郑袖不在保持矜持,把鞋子一蹬赤着足坐在软榻上吩咐着。 小昭听到她的唤声,忙不迭地端来清水,郑袖仰着脖子一饮而尽,喝毕打了个饱嗝,颇有些梁山好汉的样子。谁能想到y县绝美的袖姑娘背地里竟如此豪放不羁,传出去定让一干酸腐士子落泪。 郑袖把外衫脱下,露出美肩,慵懒道:“我小憩一会,没事不许别人打扰我。” “奴婢遵命。”小昭赶忙道。 梦里郑袖来到一片开满各色花朵的草原,她赤着足在其中尽情嬉戏,突然他看见一个男子蹲在地下采花,各色花朵被他捧在手里组成一朵更大更美的花。 郑袖整理衣衫走上前去,问道:“赵正你是要送给我吗?”然后伸出手去拿,却不料一个女子伸手拦下,站在赵正面前大声道:“花是我的,赵郎也是我的。” 从小被众人呵护的郑袖感觉心在淌血,她大声问赵正:“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两人却谁也没理她,径自抱在一起你侬我侬,气极的郑袖不知从哪摸来一把剑,一剑刺去,却感觉自己腹部一疼,却是被那女子夺剑刺到她身上。 郑袖“啊”一声醒来,满头冷汗,小昭带着两个婢女跑过来不停地问她发生什么事。 郑袖愣了半晌,然后冷冷地看着被自己蹬到地下的被子,心里说道:“我不会让你的得逞的。” 另一边郑家主厅里,焦急的郑离不停地在踱步,一边的郑高劝说着他下什么决定。 郑离摆摆手,道:“他是我郑家的救命恩人,上次听你的已经赶走了人家,郑家已经负了他,如今岂能去谋算人家。” “此人桀骜不羁,上次招揽不成就不该让他离开郑家。叔父,此时他有明目张胆开店跟我们抢生意,谁不知这y县安亦居是我们跟易侯合营的产业,如今如家酒馆开张都没了客人,我们怎么不采取些手段。”郑高有理有据分析着,那些荒诞不及的道理郑离的态度居然有些松动。 但念及自己女儿的态度他不敢轻易决定,这几年儿子去世后一直是女儿打理的家务,谈不上日进斗金但也收获不小。 加上族中已经秘密决定把郑袖当成复国的钥匙,献给天子,郑离更不敢悖了女儿的意思。 “不是我不明白你所说的道理,但袖儿被赵正所救,我们这样做也要看看袖儿的意思吧?” 郑高无言,没想到宗法竟沦败至此,父亲还决定不了女儿的事。难怪他们一直复不了国,也幸亏自己跟了主上,再也不用关心这些无聊小事。 “父亲不必问我,既然赵正挡了我郑家的利益就该受到郑家的惩罚,女儿虽然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但在家族利益前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郑袖这时从外面进来说道,郑高的眼睛登时就亮了,心里叹道:“好极了,不亏是我的好妹妹。可惜是我族妹,否则纳入房中滋味定然不错,只是被主上看定她的命运也停留在此了。” 郑高一礼,道:“既然少主决定,郑高马上去办。” “慢着”,郑袖道:“此事我亲自来做,你只需去易侯府找人封了如家酒馆便是。” 没想到一个女子,下起手来竟然这么狠,毫无理由竟然动用官府去封店,郑高佩服郑袖的手段,说道:“如家并无触犯燕律的地方,如何能封店,还是由我联系集市商人不卖给他食材合情合法。” 郑高说是这么一说,主要也是提醒郑袖这招也要一起来,就是要一下把赵正打的永不翻身。 郑袖抿抿嘴,道:“若是他犯了燕律呢,我且问你燕律中可曾允许私开集市?” “这···?” 不仅是郑高,包括郑离也在脑子里仔细回想着,半晌两人道:“没有允许,但是也没有禁止。” “那就是了,既然没允许,而且他挡了我郑家的财路那就是触犯了律法,在y县除了易侯我郑家谁也惹不起。” “好霸道”郑高此时都要抚掌赞叹,同时他也悄悄看向郑离,心道这个懦弱的家伙怎么生出这样不输男子的女儿,莫非真是他受到祖宗庇佑? “族兄,你别光低着头,倒是说说袖儿这主意好不好?” 郑高一个寒颤,而后举着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我这就去侯府带人封店,少主您就瞧好的吧。” 郑袖看着郑高的身影,默默叹了一口气,这样做她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是一想那个梦她就来了脾气,紧紧握着手绢道:“等着吧,你总会来求我的。”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章 美人心计1 “服务员,再来两壶豆浆,加糖的。” “是,请您稍等。”一位年纪不满十五岁的女孩低着头俏生生地说道。 与她一样的还有三个人,都是春娘从集市上买回的女奴,由于赵正嘱咐要挑些漂亮的买,机智的春娘买了一批未成年。 因为她发现赵正虽然很色,遇见漂亮女子就要看一会,但是对于十五岁以下的小女孩很不感兴趣,虽然这个时代这些女子已经可以出嫁。 赵正在春娘的恶趣味下无奈给四个女奴起了名字,按照花中四友依次称为梅、兰、竹、菊。四个女孩子听完后结结实实跪在地上施了一礼,哭的眼泪鼻涕流成一片。 春娘解释道:“她们打小就是奴隶,那里有什么名字,如今有了名字有了姓氏自然开心到哭。 从今天起她们四个就是你家里的人了,恭喜你不再是一个人,以后她们可是你的妹妹了。” “真后悔告诉你后世的一些习俗,怎么都用到了我的身上。”赵正很不满地抗议道,虽然这四女还没成年,但是看模样长大后肯定是个小美女,到时候自己不是又多了几个暖床的。 但是春娘的话让他不得不老实对待四女,否则总有些侵犯自家妹妹的感觉。 春娘嫣然一笑道:“好了,你们四个干活去吧,你们这位家主可不喜欢小孩子,要爬上她的床还要等大了一些才行。” “婢子们不敢,请主母恕罪。” 春娘对主母这个称号很满意,虽然她对赵正还是考察期,但是也差不多了,行路的商贾无不认为赵正是他的夫婿。 “好了,下去干活吧。” 赵正实在受不了春娘的得瑟样,昨天自己悄悄地去她房里,不料被轰了出来,苍天啊,我绝对是去做最纯洁的谈话的而已。 春娘看出赵正眼中的幽怨,笑着道:“赵郎再忍忍,奴家都是你的人了又跑不了。还是你怕奴家长你两岁,日后容颜衰老入不得你眼?” 糟糕,竟然拿出最狠的年纪炸弹,赵正端正态度道:“怎么能够,我都说过了我今年实际上已经二十六了,只不过看起来年轻一些,再者春娘你不也看着像二八处子吗?” “就知道拿好话搪塞我”,春娘笑了一声转身离去,留下赵正撅着嘴在风里流泪。 “客人,请问您几位要点些什么,我们店的菜可是多的是。”小兰性子最活泼,看见进来一伙人忙跑上去问道。 郑高拿过菜单略微扫了一扫,好家伙竟然全不认识,赵正创造了一个全新的菜系,真想坐下来点一份尝尝。但是那怎么行,自己筹谋已久的计谋被赵正搞砸,自己怎么能吃仇家的菜。 “都听着,赵正私设集市偷漏关税已经触犯燕律,今日我们就是来封店的,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赶紧走。” 有位士子模样的客人看着眼前的豆浆,还没喝两口就要放弃,不甘心道:“我读过燕律,其中并没有禁止私设集市的罪名,更谈不上偷漏关税了。” “大胆”,郑高有些心虚,为了镇定他故意提高音量,道:“这件事是易侯决定的,在y县易侯的命令就是天,谁也不能违背。”这话虽然狂孛但也不假,虽然如今各国标明律法,但除了秦国谁还如此锱铢必较。 但那士子仍旧不依不饶道:“你自称奉了易侯命令执行公务,为何你身后众人穿皂衣,唯独你穿青衣。你根本不是官府中人,有何权力来此处封店?” 郑高哑口无言,没错这件事本来交给县尉执行,但是他为了亲眼看到赵正被封店时的惨样,主动请缨带人前去,没成想却在这事上落了口实。 “大胆,本官乃是城卫军郎中,岂是平民布衣,你这士子若再口吐狂言骚扰本官执法,我便将你一同带走。” “你···,城卫军的人怎能擅专县衙的职责,燕国真是律法败坏,也不值得李某前去投靠,就此告辞李某去秦国是也。” 郑高气的三尸神暴跳,怒声道:“好个狂生,竟然辱我燕国,来啊把这厮抓起来带回去,也叫他尝尝燕律的厉害。” “你们··,你们··,我可是游学士子,你们怎能如此,我···” “不过一个狂生”,郑高看着那士子的样子笑道。 此时传来一声大喝:“住手,放开那个士子。” 只见赵正围着围裙,戴着套袖从后厨走来,若是配上一段音乐,那士子恐怕就要以身相许了。 只是他身上的油烟味迅速打散士子心中的美好愿望,但他仍有礼貌地说道:“谢赵店长解围,在下李斯有礼了。” “纳尼!” 赵正愣在原地,没想到自己主角光环这么亮,随便救个人都是未来几十年的大人物。 对于这位有恩必报,有仇必报的帝国丞相赵正不敢怠慢,躬身道:“李先生不必多礼,刚才承蒙你仗义执言,在下不过是以德报德。” 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谈话,郑高顿时有一种发光的灯泡感,他一把推开赵正对着李斯道:“你还不走,是想陪他去牢里谈心吗?” 李斯无语,只得躬身一拜悻悻离去。春娘等人看着被锁住的赵正,纷纷上前围住,陶园更是拿着斧子站在堂下。 陶园锐士营老将,更在郑家担当管家数年,他的武力值郑高自然知道,虽然自己不惧但是也会造成伤亡。 郑高冷笑一声道:“怎么还想多来几个人进去陪赵正?” “你以为乃父不敢动手?” 郑高拔出一把匕首,冷声道:“你可以试试?” “陶叔莫动手,免得中了小人奸计,我想县衙捕令中没有缉捕赵郎的内容吧?” “嘿嘿嘿”郑高突然发笑,抚掌道:“好俊俏的姑娘,你说的没错,我们拿到的只是封店的命令。 但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我在封店中遇到阻拦,那么自然可以把扰乱执法的人抓回去。 若是我就是要把赵正抓走,说他武力抵抗我等封店,姑娘以为如何?” 春娘没想到郑高会如此无耻,怒喝道:“朗朗乾坤你怎能平白诬陷?” “哈哈哈,在宜县如果易侯是天,我郑家就是地,我身兼两家职位就是其中的王法,我说赵正武力抵抗就是武力抵抗。” “不过”,郑高话锋一转,色迷迷盯着春娘的腰肢,舔了一下嘴唇道:“姑娘若是愿意以后服侍我,这私设集市的罪也是可以成为误会的。” “信你才怪”,赵正出言打断,春娘已经要爆发了,届时那个傻小子木头还不拼命杀了郑高,虽然他才十岁,不过那身神力还真不一定。 赵正伸出双手,切笑道:“要抓就赶紧的,别一堆废话说个没完,你到底是男人吗?” “是条汉子,不过等会就成烂泥了。”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章 美人心计2 昏暗的光线加上一些腐臭的气味就是宜县的牢房,赵正悠然躺在里面的干草堆上四处寻找着老鼠的出现,可是很遗憾在这个粮食都没有的地方怎会有老鼠出没。 郑高阴恻恻地看着赵正的样子,脸色愈发地阴沉,心道:这小子怎么软硬不吃,到这里还这么悠闲,看来不用点刑是不成了。 “来啊,把犯人绑上抽上四十鞭。” 几个精瘦的汉子恶狠狠地冲进来,不料赵正笑眯眯地没有做任何反抗,这让他们老怀安慰。 电视剧告诉我们牢里的狱卒都是长的多么凶狠,但实际上以他们微薄的薪水能不饿肚子就不错了,那里能恶肉横生。反倒一些外面抓来的悍匪整日里烧杀劫掠把自己养的很肥,狱卒们动刑时往往好几个人一起上摁住犯人绑住。 今天遇见赵正这么识趣的犯人,狱卒打算打轻点也算犒劳赵正。 两人把赵正绑在架子上,抽鞭子就要打,不料赵正喊道:“且慢。”郑高一挥手露出一丝奸笑道:“知道怕了吧,知道了就服个软然后滚出y县这些皮肉之苦可以没有。” “嘿嘿,你想多了,这个可以有,只是我怕打坏了我的衣服,二位兄台劳驾帮我把衣服脱了,而且你们在把鞭子用盐水浸湿,打起来更有爽感。” “讲究”两个狱卒眼睛一亮,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些招数。只是现在他们要打赵正,而赵正却这么给自己加刑,他们没遇见过啊。 一个狱卒悄声道:“赵店长我也是你们如家的忠实粉丝,本来就没打算下狠手你干嘛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是啊,打坏了你俺们以后去哪吃油条豆腐脑?”另一个也劝道。 这里也能遇见粉丝,赵正很开心,而且他们还把自己创造的“粉丝”都用上了,看来是如家的老食客。相见是缘份,自己必须给点优惠。 赵正道:“两位哥哥姓氏名谁家住哪方,回头我给你们办个优惠卡来报答你们。” “我叫贺仲,他叫张季,我俩都是住在南门外,你们如家饭菜好只是路太远,这来回一趟可不方便。我倒要问赵店长您何时把店开进宜县里面,也叫我们方便点。” “开分店吗?”赵正一声苦笑,道:“贺大哥,不是我不愿意,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如家能开下去也不错了。” 贺仲:“···”他倒是忘了自己在那里跟赵正聊天,眼下赵正还在行刑柱上绑着呢。 过了好久也没听见赵正的惨叫声,郑高进去一看,好家伙这家伙必须离开宜县。在牢里也能跟狱卒交朋友,蛊惑人心果然有一套,现在是少主对他生闷气,以后解开矛盾自己还能混下去吗? “你们两个干什么,还不赶紧执刑,难道要我把你们也绑起来?” 张季无奈摊了摊手,道:“赵店长你就忍着点,兄弟待会尽量轻者打。” 郑高这次没走,忍着刑房里的臭味坐下来看狱卒行刑。却听赵正在此要求把上衣脱了,他心疼衣服。 张季跟贺仲捂住赵正的嘴都来不及了,郑高冷笑一声亲自把赵正脱了个上身精光。 “打” “啪~~~” 因为郑高在这里一开始张季不敢留手,但也留了三分力气,只是这也要留下一道血痕。 “啊~” 赵正一声惨叫,郑高顿时笑了,然后他就没合住嘴,惊讶地看着赵正的胸膛。只见那道刚才抽出的红印迅速变淡然后消失了。 “继续打” 郑高恶狠狠地喊道,只是更惊讶地张季再也下不去手了。鞭挞无痕那是在老人讲的故事里才有的情况,对应的无一不是百年难遇的圣人,自己怎能做这种事。 “我不干,我不敢。” 张季哆哆嗦嗦地放下鞭子往外跑,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郑高看着也情不自禁咽下一口唾沫,刚要让贺仲上,不料他早没了影。 郑高犹豫半晌终究没拿起地下的鞭子,跺了跺脚愤愤而去,留下赵正光着膀子站在刑房里吹口哨。 其实上次被荆轲打了一拳的时候赵正就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改造,能够抵抗外来的冲击。这次当着面看见自己遭受鞭挞,留下鞭痕然后迅速离去,原来是获得了自愈的能力。 “哈哈哈,这下劳资岂不是天下第一,再也不用担心惹怒别人了。” 易侯府,荆轲知道赵正的事情后立刻求见易侯,请他将赵正放出来,因为赵正此前默默无闻且年轻,荆轲相信他与易侯无怨。 “侯爷,赵正乃是在下好友,今日不知犯了何事竟被齐县尉他们抓进牢里。” “哦”易侯姬不灸轻酌一口加糖豆浆,慢悠悠道:“你说的是那个如家酒馆的店长,做出这豆浆的赵正?” “正是。” “他此前私设草市,我叫齐方派人解散,只是要训斥一番,齐方怎么把他抓了。这样荆先生你别急,我这就下一份手令你带着它把赵正放出来。” 荆轲一礼到地,恭恭敬敬地接过手令,然后快步走出。后面听着易侯道:“齐方真是胡闹,定是那郑老友小性子又犯了,只是我的豆浆往后喝不到了。” “唉,一如侯门深似海,此言不虚。也罢待救出赵正兄我也不在这是非地呆了。”荆轲轻叹一声赶紧向县衙走去。 既然是私令抓人,那么滥用私刑一定会有,荆轲想着又加快脚步,现在他后悔刚才怎么不骑匹马出来,现在却要赵正白白忍受痛苦。 “赵兄,你可安好,赵兄,你在哪里?”荆轲一进大牢就迫不及待喊道。 然后看见“备受折磨”的赵正躺在狱卒的屋子里呼呼大睡,身上连一丝尘土都没有。 “这··这~~”荆轲转身问着张季贺仲,道:“你们对他怎么了,他是不是又受了什么你们新搞的刑罚。” 张季贺仲看着荆轲背后的巨阙剑不约而同吞了口水,结巴道:“不·不·不不敢,赵店长只是觉得无聊睡去了而已,他还说牢房连个老虎凳辣椒水都没有实在无趣。” 荆轲满脸黑线,疑惑地看着床上的赵正:“你到底来自哪里,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看见赵正半敞的衣领里露出一片黑色,荆轲下意识伸手抓过去,是一块玄燕玉佩,样式有些古老,似什么古老贵族家徽。 “你干什么?”赵正睁眼醒来握住荆轲抓住玉佩的手惊声道。这画面太污,见惯各式怪癖犯人的张季贺仲也是一愣,看着荆轲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担忧。 荆轲讪讪缩回手,故作镇定道:“你没事就好,我持易侯手令放你出去。那个脖子挂玉不好,太凉了。” “呃,谢了。” 赵正也扭捏道:“荆轲兄,这y县里可有烟花柳巷,女闾之地?” “县衙后大街便是,那美人居可真是不少美人,赵店长也有兴趣。”却是贺仲一脸色迷迷地说道。 赵正没理会他,盯着荆轲道:“荆轲兄可愿与我一同寻个乐?” “那个这样好吗,你就不怕嫂··呃··春娘找你麻烦。那个好吧,念你逃离大难我就陪你去一次,我跟你说哪里的梨花姑娘最是可人。” 画风一变荆轲满脸春色说着,赵正松了一口气道:“算了,我只是看看你性取向,那种销金库我可没兴趣。” 赵正拍拍衣服上的褶皱大步出去,留下荆轲石化当场,心里大喊着:劳资喜欢女人。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章 美人心计3 “赵兄放心,尽然荆轲认了你这兄弟,绝不会留你一人对抗易侯和郑家,我这就向易侯请辞离开侯府。”荆轲说完易侯那句话,分析了当下形势担忧但很仗义地说道。 荆轲义薄云天,仅凭知遇之恩就敢孤身刺秦,这份义气果然是到了异世也不会变换,赵正心生感动,顿时有一种你是弯的我便陪你变弯的冲动。 旁边的春娘可能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威胁,说道:“荆大哥不必如此,你留在易侯府反倒对赵郎有用。 你们别看赵郎这次受挫,但是我相信赵郎一定会有主意扭转局面,大家就拭目以待吧。” 赵正惊讶地看着春娘,心说不做“砖家”真是可惜。不过还是有几分机智,这次的危机虽然明面上来自易侯府,但实际上是来自郑家,更确切地说是郑袖想逼迫自己低头。 “小姑娘,这样做可是会被打屁股的,呵呵呵。”赵正顿时想起那圆翘的美臀,嘴角咧过一丝神秘之笑。 接着“哎呦,你干嘛拽我耳朵。” 春娘解恨地拧了两下方才放手,道:“就是帮你好好回忆你的袖姑娘,这次还不都是她惹出来的。” 女人果然不是简单生物,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心里更是智计百出,这就看出了是郑袖在背后捣鬼。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好说,你拿着花瓣,然后让那贱人穿着婚纱,你二人拜堂成亲,成一家人不就没事了,你还能借到郑家的势力。” 众男瞋目结舌,惊讶道:“你愿意?” 春娘把前额的头发拨回耳后,趴在赵正肩上笑着道:“当然不愿意,所以赵郎用了这条计谋后,洞房时会少了工具。” “嘶~~” 赵正顿感胯下一凉,心说以后必须做个铁内裤。 陶园同情地看着赵正,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外表柔弱的春娘内地竟如此彪悍,当下道:“勿要戏言了,咱们还在危难中,赵正你倒是说说该咋办?” 赵正抹抹额上冷汗,说道:“这个好办,荆轲兄不是小侯爷的剑术教习吗,咱们就从他身上下手。” “对,把那小子绑起来,看他老子不就范。” 荆轲满脸都是黑线,昔日温文尔雅的春娘嫂嫂怎么在跟了赵正后就变成这样,是天性使然还是被赵正后天影响,但无论如何这条计谋也是馊主意。 荆轲道:“小侯爷自幼习武,现在也有二流武者的实力,更何况易侯就这么一个儿子,肯定会派高手日夜护卫,绑架之事休要再提。”说着一扭身子就要往外走。 “不提,不提”赵正拉住就要走的荆轲,心说这战国士人脾气真不小,开个玩笑都不行。 “荆兄息怒,是从小侯爷身上下手,但我也没想去绑架他,毕竟我是一个谦谦君子。 我想的只是送他一份礼物,你不是说小侯爷酷爱兵事,那他一定喜欢兵器,我就送他一把刀。” “一把刀?”荆轲疑问道,他都怀疑赵正是不是脑子坏了,你一个做饭的除了菜刀难不成还有什么神兵不成。 赵正看着荆轲看他的眼神,说道:“你是不是怀疑我,我告诉你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刀。此刀重不过十斤却可劈开重甲,刃不过三尺却无人可炼,普天下仅我一人有幸观之,有锻刀之法。” 赵正说的不是别的正是中华冷兵器之王——唐刀,样式类似与rb刀不过是直的。其锻造手法细致复杂以至于在宋朝之后一度失传,现在的工艺也不过是从rb刀中复制过来的锻刀工艺。 “此言当真!”还是低估一个武者对兵器的热爱,荆轲死死抓着赵正的胳膊生怕他跑了。赵正吃着痛保持着高人特有的神秘微笑,慢慢拉开荆轲。 荆轲一礼到地,说道:“若赵兄真能锻造此等神兵利器,即使小侯爷不识货在下也愿为赵兄跑一趟蓟都,亲自将神兵献与太子丹,相信有他帮忙也不至于委屈赵兄。” 太子丹,那个一言不合就派刺客解决政敌的人,赵正觉得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实在担惊受怕,忙摆手道:“不必如此,此计不成我还有一计呢。” “又是什么神兵?”荆轲很激动,走上前又要抓赵正,却被他巧妙躲开。 “没有了,就是请他吃饭,吃完再泡个脚,你觉得怎样?” 荆轲白了一眼,道:“赵兄莫闹,赶快开炉锻刀,若有需要尽管找我。” 这句话说的好,赵正快步上前握住荆轲的手道:“实不相瞒现在就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忙,那个如家酒馆被人封了,现在我属于吃老本状态,不介意你借我几百金购置锻刀的家伙。” 荆轲抽回被握住的手,看了看外面道:“今个怎么黑的这么快,我家里还炖着鸡呢,就不打扰赵兄先告辞了。” “大家学到什么了吗?”赵正指着远去的荆轲问道。 “嗯嗯嗯”众人摇摇头。 “我们又要花钱了”,赵正摊摊手无奈说道,“现在如家被封,钱财花一次少一次,所以为了贯彻落实节约精神,这把刀咱们要自己来打。” “那你会打铁吗?”陶园躺在地板上眯着眼问。 赵正摇摇头,陶园继续说道:“那我们还愣着干嘛,赵正你跟我出去找袖姑娘赔个礼道个歉不就完了,干嘛费这些力气。” “有道理噢,一句话的事。”赵正就要走。 春娘走过去一脚踹在陶园腰上,另一只手狠狠在赵正腰间拧了一把,才稍解气道:“不就是打铁吗,奴家去给你们找一个人。”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章 木匠锻刀1 “名字叫木匠,职业是农夫,现在我们请他来打铁。老陶你确认没去错地方?” 陶园正跟一壶水较劲,一口喝完道:“嗯,哪里错了,都是按照春娘给的地址,再说会不会打铁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但是这么一个兼职的人在战国实在太罕见了,不由时赵正有些不信,更何况眼前这位看起来腿都是一瘸一瘸的。 “你从哪里学的打铁手艺,以前干了几年?”赵正拿出前世面试时常问问题试探道。 木匠瞥了赵正一眼,淡淡道:“老夫八岁时开炉打一把剑三十岁时出师,今年老夫一百三十二岁,你说我干了几年?” “呦呵,百岁寿星啊,老伯你要是染个白毛我说不定就信了,但你看起来也就比老陶大点,哪里敢说一百多岁。” 赵正说着揪下木匠一根头发,自顾自说道:“出门没有看黄历,让你遇见了我,看你以后怎么骗人。” “竖子无礼”木匠一拍桌子怒道,“老夫一生铸剑无数,制作的机巧消息也数不胜数,诸侯大夫见了老夫也要称句木大师,哪里轮的上你个黄毛小儿放肆。” “还蹬鼻子上脸了,告诉你像你这样的老骗子,小爷我见过一大堆,没一个敢在我面前放肆,且不说这种弓弩你见过吗?”赵正大学毕业后曾被一个中介老头骗过,因此最恨这些倚老卖老的家伙。加上他脾气本就执拗,还就给木匠杠上了,一着急拿出了自己复原的宋朝神臂弓的图纸。 “这是···”木匠震惊的说不出话。 而后过了许久对赵正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见赵正无动于衷,于是问道:“你不是公输家族的人,那你是从何处得来这王弩的图纸?” 哪里得来的,我能告诉你是从百度上抄袭的吗,赵正一翘脑门,说道:“这正是小爷自己想出来的,怎么样没见过吧?” “没想到” 赵正嘴角露出微笑,心道:度娘一出谁与争锋,看你个战国老头傲娇不。 “没想到你自寻死路”,木匠看着赵正一脸欠揍的样子说完,“这王弩可射杀两百步外敌兵,冠绝弩箭故称王弩。 一向是公输家族的不传之秘,只有家主才能观看。老夫因为有恩于公输家昔年有幸一观,但也只是看了一个大概,其中机巧并未得知。 三十年前,公输家族的机关城曾遭遇入侵,图纸存放的天巧阁被人闯入,这份图纸想必也是那时流出。 公输仇找了三十年都没找到,却不成想今日让我看见了,真是天意啊,天意。” 木匠突然扣住赵正肩膀,顿时赵正僵在原地。陶园见状一拳打向木匠后心,却被一股内劲震回,自己的肺腑反倒激荡不已。 “木大师住手,赵郎哪里得罪您了吗?”在木匠被接来就去厨房做饭的春娘正端着一碗汤送来,刚好看到此景吓的把碗摔到地上,跑过来问道。 木匠松开赵正的肩膀,正了正衣衫道:“小子,你老实告诉我这图纸从何人手里得来,你有没有让别人看过。” 赵正揉揉肩膀,苦笑想道:“以后不能装笔了,谁能想到前世烂大街的东西到现在都是某个家族的不传之秘。而且这些家族重视技术大于重视人命,谁知道哪天就会把自己宰了,岂不是冤枉至极。” “这是我……家传的,他人并未得知。”赵正本想说自己原创,但想到刚才老头彪悍的武力,觉得还是低调点好。 木匠一捋胡子,思索半晌道:“若是只有老夫一人得知还能保你性命,不过你要答应老夫一个条件,老夫不但为你锻造那把轻巧的刀,还传你其他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机巧功夫。” 惨了,被人盯上了,赵正心里苦笑着。紧说日后不再装笔找事,今日眼前就有一个大祸害,其貌不扬一个老者自称百岁,而且一手功夫陶园小宗师境界都不是其一合之敌。 “前辈有事尽管吩咐,只要在下办的到。” 木匠点点头,道:“其实这个很简单,老夫要你拜我为师。” “纳尼?”赵正浸出一头冷汗,一言不合扣人脖子的师父自己可没福享受。 “这个小子不才怎敢侮辱前辈门楣,还是换个事情吧。其实这王弩的图纸晚辈拱手奉上也不是不可,只要前辈愿意帮忙锻刀,晚辈便以这王弩图纸做酬劳。” “当真。” 赵正点点头,露出一副真诚的眼神。 木匠惊喜过去,摇摇头自语道:“还是不好,要是收了这小子做徒弟,图纸自然是老夫的,届时我再说是我凭空想出更精密的王弩,也能气一气那公输老儿。” “算了,老夫觉得你的资质也不错,但就这把刀能想出来的就没几个人,好了老夫主意已定,徒儿跪下拜师吧。” 什么嘛,分明是你个无良老头打算剽窃我剽窃度娘的神臂弓图样,怎么到头来要我跪下来拜师。 宝宝不愿意,赵正坚持不跪。突然觉得膝盖一弯,脖子被人揪着按了下去,结结实实行了一礼。 木匠笑逐颜开拿过桌子上的图纸,道:“好徒儿,这东西太过珍贵还是让师傅为你保存,你且下去做饭,记得豆浆要加糖。”然后笑着离开前厅,嘴里嘀咕着:“赚了赚了,老夫再也不用吃那无味的青菜汤了。” 赵正满头黑线,呸了声道:“加糖,加糖,劳资让你得糖尿病。” 突然看着悄步离去得俏影道:“慢着,刚才是不是你踹我膝盖窝,干嘛要我向那老头行礼,以我的才华你还怕给你买不了房,买不了车···” 春娘迈出得一只脚收回,对着赵正笑着道:“赵郎莫生气,你可知木大师是多厉害得人物,当年铁剑姐夫三次拜师都不曾被他收下,我亲眼得见木大师拒绝姐夫拜师时虚手一挥,姐夫千斤扛鼎之力便再也跪不下去。今日你得拜在他门下,那是多大得荣耀啊。” “是嘛,但我··也不能轻易拜师啊” 赵正抱怨得话声音越来越小,其实他看到木匠刚才震退陶园时就已经心动了。 “自己学会了武功将来会怎样呢?”赵正望着星辰初现的天空无声问道。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章 木匠锻刀2 易水别院,自从如家酒馆开张后一直处于无人状态,现在炊烟袅袅有了些人气。 院子很大,用现在的眼光看就是一个附带高尔夫球场的高档别墅,但中间却立着一个不伦不类的土窑。这是赵正的原创,学自“赶英超美”时的小土窑炼钢,虽然那时是个笑柄但在当代简直是划时代科技。 “老夫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木匠捋着胡子笑眯眯看着土窑,原理赵正已经用图纸介绍了,匠作大师的他第一时间明白掌握了原理。 本来想着收个徒弟解决吃饭问题,没想到捡到了一个宝贝,如此擅长匠作之术。 “徒儿,来来来,坐下说话。” 赵正紧张地坐在由他发明但已经被木匠窃取的摇摇椅上,看着木匠那笑得比菊花还灿烂的老脸一时间菊花一紧。 木匠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小声道:“徒儿有兴趣学机关术吗?” 机关术起源于轩辕氏,得名于太公姜尚,兴盛于墨翟和公输班之手。机关术高人可化腐朽与神奇,一尺之木制良弓劲弩,一手之功敌万马千军。 故而机关术弟子都是各国争夺的人才,权财美人任君挑选,是真正的名利之学。 木匠想着贪财的赵正拜服在自己门下的情景,心里都乐开了花,这下公输仇那老儿还有什么话说,自己的传人绝对完败他的。 “不学” “嗯~~,什么!你不学,你知道机关术在当今各国是多么显赫,昔日公孙衍献了一个云梯就得了天子万金封赏,大夫之位。 你个小崽子竟然说不学,简直是···不求上进,你想想你要是把这高炉炼铁法献与诸侯能得多少封赏,岂不是你一辈子做菜挣得钱。” 木匠气的胡子直颤颤,狂轰滥炸说的口舌干燥,抓起一壶水咕咕就喝完了。“哼”地瞪了赵正一眼,头也不会地走了。 赵正看着手里那本羊皮封面的书笑了一笑扔到桌子上,机关术在这个时代固然令人惊叹,但在赵正的眼里不过是一些利用了滑轮齿轮杠杆原理的木头。 现在他的愿望很普通,但求富贵于田野,不求闻达于诸侯。开饭馆也好,炼铁送礼也好其实就是争一口气,证明自己靠自己也能活的很好。 “一如侯门深似海,从此天涯陌路人。袖姑娘你又何必呢?” “气煞乃父,气煞乃父矣。” 陶园喘着粗气冲到房里抓起一壶水却是空的,气呼呼跑到院里舀起水连喝两瓢。这才抚平气息,跟赵正说道:“郑家实在过分,竟然联合城内所有商家不准卖给我们一斤木炭,那我们拿什么去炼铁锻刀。” “噢,我知道了”,赵正答了一声,心头涌上一道倩影,想起狼牙山那惊鸿一瞥,当时宛若天仙,此时却要一定致自己于死地。 春娘听到陶园的话也从屋里走出来,看着赵正呆呆的样子,眉头不由咒成一团。但强做着微笑走过来,纤手抚着赵正的太阳穴,劝道:“没事的,宜县呆不下我们大可以去别地;燕国呆不下我们就去别国,天下这么大肯定有我们容身之所,只要有你。” 赵正握住这双柔荑,放在脸上细细感受着温度,说道:“我没事的,一个区区的郑家还不足以让我亡命天涯,只是有些招数我不愿用罢了。” “陶叔,你见过一种能点燃的石头吗?” 宜县濒临太行西边就是三晋“煤海”但是异世界的此地地理上有些偏差,太行山明显比地球上的短了点细了点。 因此宜县到三晋的路程缩短了一大半,经常有一些山民到宜县换取食盐布匹。 赵正不知道此时还有没有那些黑色黄金,但是为了那口气他要争上一争。 “能点燃的石头,这石头怎么能点燃?”陶园一脸茫然,春娘也不明所以地看着赵正。 “可惜了,那只好去邯郸地区找找,哪里可是有个大矿。” 华北地区最不缺的就是煤,否则后世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小煤窑和满天的雾霾。 “邯郸有那种燃烧的石头,怎么没有听说过?”陶园茫然地挠着头说道。 “奴婢见过那种石头,就在我们家乡。” 送茶水的小竹突然一语,顿时把低沉的气氛搞活。 赵正激动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抓着小竹的肩膀问道:“你家乡是哪里,在哪里?” “家主,奴婢疼,疼。” “噢,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你慢慢说。”赵正自知失礼,松开小竹的肩膀道歉道。 小竹红着脸低头不敢看赵正,这位家主好奇怪,不喜欢招呼下人,事事自己动手。自己穿什么衣服,也给了奴婢穿什么衣服,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尊卑。 而且还很客气,对待自己这种最低贱的奴隶都想对待那些贵族一样,竟然对自己道歉。 “小竹,赵郎问你话呢,还不赶紧说!” 女人的直觉告诉春娘小竹对赵正发情了,虽然知道赵正不会对她有感觉,但谁知道哪天小妮子爬上床自己动手。 小竹被春娘略带斥责的语气一惊,赶紧低下头说道:“奴婢的家就在宜县太行山,奴婢是……是山民。” 战国时代百姓分为三种,国民就是住在城市的平民,野民就是住在郊区乡野的人,这两种人虽然处在金字塔的最低端但好歹还有人权。 山民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与胡夷一般的存在,虽然他们也是华夏子民但是在诸夏各国连奴隶都不如。 看来小竹的童年很不幸,山民们生了女孩向来是当作换粮食和盐巴的财物。 “准备一些粮食和盐巴,我们立刻动身,现在就去小竹的家乡。”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章 木匠锻刀3 山中无岁月,山民无羞耻。不是赵正歧视山民,而是大家穿的实在简单,当爹的人了围着一个兽皮就成了裤子。不过还挺热情,看见赵正一行人来了,马上上前打起招呼。 春娘和四女吓的呆在马车里不敢出去,陶园则瞪着眼看着一个挺着傲人胸部的少女有说有笑地跟朋友聊天。 “喜欢了,买回去给你当老婆”,赵正一旁调笑道。 陶园老脸羞红,支支吾吾半天道:“算了,挺是挺,模样实在不如眼,看起来比老夫都像男人。” 小竹吃吃笑着,这里上了十岁的女孩稍有些姿色就会被人贩子买走了,留下的自然都是那些看起来很男人的女人。 “小竹,你还记着你家的地址吗,今夜咱们就在你家过夜吧。” 小竹盈盈一笑,跳起来道:“真的吗,我家就在那边,离这里一点也不远。”说着竟然拉住赵正多的手跑过去,春娘看在眼里眼神愈发凌厉。 “大,阿母,我是二丫,我回来了。” 小竹推开那扇半人高的门,大叫着呼唤着父母,好似嫁入豪门的女儿回娘家。 一个裹着头的人从里间走出,看了小竹一会惊讶地说道:“二丫真是你,你咋个回来,赶紧走。” 小竹流着泪道:“无事的,我不是逃回来的,是主人带我回来的。” 那女子松了口气,对着赵正粗粗一礼,不伦不类,局促道:“原来是贵人来了,是要添些女婢吗,可惜我那女儿前月发寒病死了,不过我还有个小子,贵人不嫌弃也能带走做些力气活。” “布,快出来,快出来,给贵人磕头。” 说着那女子拉出一个又黑又瘦的小男孩,看着年纪不超过十岁,让这样的孩子做苦力,赵正绝对做不出。 赵正道:“在下此来不是买···买家仆,听说此地有燃烧的石头,想拉些回去用。” “啥,不买?一定是这小子不如您的眼,这么长时间还不给您磕头,臭小子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从地下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柴禾棍,棍棍及肉打着那孩子,赵正看着心里直抽抽。 “小竹还不拦下你母亲,看你弟弟都快被打死了。” 小竹一愣,说道:“主人,她是我姐姐大丫,看到她住到西屋里,我大和阿母肯定死了。” “啊!”赵正心里一惊,实在一分钟也不愿待着,冷声道:“那孩子我带走,给你两斛粟米。” 女子露出微笑,搓着手道:“好,好,卖了,以后布就是您的家奴,他要是敢回来俺们一定打死他。” 赵正挥挥手不愿看见这位“母亲”,走过去也不嫌脏,检查着布身上的伤口。竟然下这么重的手,布身上几乎布满淤痕。 这一会工夫春娘等也到了门口,看见一个蓬头垢面冬瓜脸的村妇抓着小竹的手说话,头上还戴着小竹的发簪。 “东施效颦耳!” 春娘且了一声,扭过头蹲在地上问道:“赵郎买下了这个孩子吗,只是他这么小又能做些什么呢?” 本就烦极的赵正听到这句,厉声回道:“不要他做什么,一个孩子我还养活不了。” 春娘惊讶地看着对自己发怒的赵正,心里很难受,但很快释然。赵正的思维很奇怪,对那些富贵之家秉行的尊卑礼法呲之以鼻,相反对下人的态度比对贵族还要和善。 这里的山民生存艰难,都是靠采集和打猎为生,根本养活不了那些孩子,唯一的两全之策就是卖出去,让他们获得自己的契书成为一个奴隶。 本来这就是一种生存的办法,司空见惯的春娘待之以常,从现代穿越的赵正却憎恶至极。两人谁也没有对也没有错,只是自小的价值观教育不同罢了。 自知失礼的赵正恢复后对春娘道歉道:“不是我故意对你吼,而是看到这瘦小的孩童被亲母贩卖,实在是···” 赵正扭过头,他不愿在人前落泪。布的遭遇使得赵正回忆起自己的童年那也是在一顿顿棍棒下度过的,好似自己不是母亲亲生的一样,但医院的出生证上明明有自己的名字。 “奴家知道赵郎,这孩子就带回去吧。” 春娘俯下身拿着手绢轻轻擦拭着布脸上的泥土,柔声问道:“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布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衣着华丽的两人,低头看着自己发红发黑的脚,怯怯问道:“跟你们走有鞋子穿吗?” “有,不仅是鞋子还有衣裳,暖暖的穿在身上你就不会冷了。” 布看着春娘俏美的脸洋溢着暖暖的笑,心里不禁想到:这要是自己的母亲该多好。 “那我阿母去吗?” 赵正心里一惊,那村妇如此虐待亲子竟然还不遭怨恨,也不知该喜该悲。 布看着赵正没说话,沮丧地低下头道:“我不去,我要留在家里保护阿母,阿大死后那些人总欺负阿母。” 赵正摸着布的头,冲着大丫说道:“喏,你儿子我买了,但是现在我不带走他,让他留在你家里我送你粮食养他,若是你要是再打他我就打你。” 不带走布,但是还给粮食,这是自己向神灵的祷告实现了。大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身朝着大山跪拜,感谢山神实现她的愿望。 晚饭时,赵正和全村人围在一起,告诉大家他是来换石炭的,一百斤石炭换一斤粟米。 山民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满身肌肉的汉子凑到大丫跟前小声问着,傍晚时他亲眼看着这贵人去了她家。 汉子名叫石,是个好猎户,在大丫死了男人后就想娶她,但是市侩的大丫仗着自己还像个女人有些姿色,提出不菲的彩礼,石才悻悻而归。 石常年在太行山游猎,取暖时就是用的这些燃烧的石头,他还为其取名为石炭。 石大着胆子来到赵正面前道:“贵人,我叫石,是个猎户,我知道很多这种石头,他们都不知道,你说我能不能一个人给你运。” 吃独食的这就来了,看来在利益面前愚人也会开窍。赵正提出一百换一的不合理已然奸诈无比,但对这些山民依然是斗米恩,再多必然是担米仇。 “你知道很多煤矿,就是那种石头,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石觉得赵正答应了,赶忙道:“我叫石,那种石头我把它称为石炭,我发现了一、二···六、七,七处地方。” 七处地方估摸也就是一条矿脉,山民们的活动范围最多也不过五十里而已,但这已经够赵正用了。 赵正站起来大声道:“现在我宣布,那个猎人石现在就是你们的头领,你们将由他带着去挖石炭。” “贵人,不是说我一个人吗”,石焦急地跺着脚,后悔提出刚才的话。 赵正笑了笑,对他道:“现在我给你一个好处,七处石炭,我给你七斛粟米。 我还想给你起个名字,原来那个太难记了,以后你就叫石义,这些山民的头领。” “啊~” 石义惊喜地不知说什么好,跳了几下赶紧跪下给赵正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赵正想拦住,春娘拉住了他,这些山民以往可是对贵族行礼都不能,看见贵族就要挖去双眼。赵正虽不是贵族,但在春娘眼里他比那些王子公子强一百倍。 春娘凑到赵正耳边说道:“大丫一直往这里看,我也听说石义早想娶她,现在她可能答应了。” 好事成双,虽然赵正对大丫的第一感很坏,但为了那个瘦瘦的小男孩他还是愿意这样做。 赵正扶起额头发红的石义,笑着道:“我再给你找个女人怎么样,你看大丫你愿意不?” 石义感觉自己今天被山神眷顾了,这么多的好事蜂拥而至自己都接受不了了。 “愿意,我愿意,主人说的怎么都好。”此时的他俨然以赵正的家奴自居,在他心里赵正就是某家贵族,成为他的家奴那是高升了。 “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你们就洞房,凑个三喜临门。” 石义和大丫四目相对,双双点头。 三日后,赵正的车队满载而归,来时的粮食全换成了石炭,就这样连石义挖出的一半都没装完。赵正曾看过那个矿层,粗略估计挖上一百年也没事。 由于原煤含尘量大,当代人也没有专门的火炉,火盆取暖显然不可,所以赵正也不担心别人抢走这些煤矿,抢走他们也不会用,这些就是老天给他一个人的财富。 坐在车上的赵正看着煤,嘴角撇过一丝微笑,突然后面传来一声喊叫“我会做一个英勇无畏的人,成为一个大英雄。” 赵正回头看去,山民村村头的山坡上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也许这还不是最大的财富”,赵正喃喃自语,回想起昨晚与少年的对话。 布看见赵正来他家,赶紧给他磕头,赵正佯怒拉起他问他原因。布稚嫩的声音无畏地说道:“阿母说我们是卑贱的人,遇见您这样的贵人就要磕头行礼。” 赵正皱了皱眉,对大丫稍作改观的态度再度恶化,自己卑贱难道要让子孙一直卑贱下去。 “你并不卑贱,但是如果你一直这样想就会变得卑贱。布,你告诉我你愿意做一个卑贱的人吗?” 布扬起自己的脑袋想了想道:“不愿意,卑贱的人都没跟他玩。”他想起的是自己拿着山货送给那外面平民的孩子乞求跟他们一起玩时受到的白眼。 “我要怎样才能不卑贱?” “做一个英勇无畏的人,永不屈服于眼前的困难,不管困难有多大。” 赵正望着星空说了一句,而后摸着布的小脑袋瓜道:“当然知识改变命运,你以后要多学些知识才行。” 布享受着赵正的抚摸感觉向以往父亲打猎时的抚摸,听到知识两个字,眼睛亮道:“您可以教我认字吗,我到现在连名字也不会写。” “当然可以”,赵正说道,然后从身上摘下一把短剑在地上写道“要做一个英勇无畏的人,布”。写完看着布渴望的眼神干脆把剑也送给了他。 布站在山坡上看着赵正的车队渐行渐远,蹲下来从怀里掏出短剑在石头上刻下昨晚看了一夜的字。最后在署名的地方写下“英布”两个字,握紧拳头朝天瞪着心里发誓:“做一个英勇无畏的人,今天开始我就叫英布,英勇无畏的布。” 一直坐到傍晚英布起身回家,身后的夕阳已落但一片火红仍在天边徘徊。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章 木匠锻刀4 木匠很郁闷,心说这石炭的秘密当初也没给人说,怎么赵正就知道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赵正现在对自己行了拜师礼,越聪明越喜欢不是,只是这不立墨誓自己无法教他机关术。 这件事没得商量,赵正一日不立誓一日不能教,但是另一门兼爱心法木匠觉得有必要传给他,否则日后这小子就成儒家的人了。 原来在两日前赵正尚在山民村,家里却来了一位不寻常的客人,看年纪来人不过弱冠之龄,但内力竟隐隐触及先天之境。 赵正何时结识了如此强者,木匠很疑惑。果然这小子把自己的经历对春娘这个孩子也瞒着。 朋友多了多条路,将来赵正也要在天下立足,木匠自然不会反对他交朋友,只是这儒家五绝与其相交只怕日后赵正投身儒家。自己虽然不在墨家了,但是墨子传下的思想与儒家是水火不容,木匠自然也要争这一口气。 于是赵正回来后受到了木匠十二分的关怀,温声细语慈眉善目,若是他一直如此赵正到无甚。可是突然变成这样,就感觉不一样了,总觉得木匠是某传·销宣传员。 “呵呵呵,徒儿外出购买石炭着实辛苦了,过来让为师用真气帮你梳理下身体,保证舒服解乏。” 赵正惊恐地退了两步心道:“这是要给自己做大保健,老头子原来是个弯的?” 想想自己的幼菊,又想想木匠的武功,赵正心一横说道:“不敢不敢,说起来倒是徒儿的不是,前几日承蒙师父厚爱传我机关术我竟不知好歹,这几****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遵从师父意思拜入你们墨家吧。” “真的!” 这可是个天大的惊喜,木匠激动地走来走去,简直想亲赵正几口,当然那时候没这个礼数。 “呃,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木匠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刚才的话,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墨家弟子?” 不同于儒家法家两派弟子出将入相极尽世间美誉,墨家弟子都是隐于市井江湖,平时根本不会透露名号。木匠没记得自己给赵正说过自己的身份,可是赵正却随口说出自己的门派。 “莫非这小子是别派的奸细”,木匠那多疑的心在此刻运转,一双小眼迸**光上下打量着赵正。 被一个先天境界高手窥视那是什么感觉,就像自己没穿衣服一般,赵正感到浑身别扭。 “停,我说师父你是不是老糊涂,那本机关术上第一页就写着‘兼爱天下,非攻墨门’,我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呀,闹乌龙了,可别因此改变主意,木匠急忙换上一张慈爱的脸,那个笑容真是令人“如沫春风”。 赵正冷着脸盯着木匠道:“第几次了,每次你一想不明白就要拍死我,你就不能问完了再说?” “呵呵呵,下次注意,一定注意。来来来,让我们忘记刚才的不愉快,为师这就教你机关术的入门心法《兼爱心法》。” “什么!机关术也需要学内功,难道你说的机关术不是利用木石构造的机关消息?” 木匠顿顿嗓子,正襟危坐摆出一副宗师派头,道:“好叫你知道,机关术乃世间巧夺天工的功法,自然需要利用木石金铁。 墨子云:力,形之所以奋也。故而机关术需要很多外力施展,若是力衰气竭者操纵机关消息,无超凡人的力量如何使机关运作。 更者,机关组装极需耐心和细心,兼爱心法可使人平心静气能更好地完成机关。” 兼爱心法始创于二代钜子禽滑嫠,他发现墨家匠派弟子组装机关总是半途而废或是匆匆结尾,使得成型的机关根本发挥不了本有的功能。于是他综合墨翟传于他的心法又根据天地大道创造了静心凝神的《兼爱心法》,这门功夫的真谛便是“兼爱世人,以守为攻”,颇有番儒家大贤颜回创造的《坐忘心法》的味道。 但是禽滑嫠创出兼爱心法时也不是每个弟子都要修习,一般都是一些核心的弟子,需要组装墨家高精密机关消息时才教他们一段。似赵正这般通篇练习的只有几位长老跟他们的关门弟子才可,木匠分明是要在赵正身上打上墨家的印记,这样即便以后赵正要投奔别派也会因为浑身的墨家功夫被人视为叛徒。 “桀桀,为师也是为你好,日后你得知了可千万别怪为师。”木匠一脸奸笑地想着。 *************** “兼爱世人若爱己身···以不争代相争···嗔欲化无形···” 赵正边默背着兼爱心法,边抡锤哐哐打铁,过了半个多时辰呼吸依旧平稳,胳膊也毫无疲惫酸痛。 “赵郎你歇一下吧,喝口水···”春娘端着一壶清茶来劝赵正,看见他一下一下砸着剑坯嘴上却不答话。春娘就要去拉他,陶园赶紧拦住,把她拉到一边才小声说道:“大造化,大造化。春娘你可不知赵正此时得了多大的造化。” 春娘不解地回头看了看赵正,那么呆呆地站着打铁,眼里都没了神采,分明就是魔怔了哪里算得了造化。 陶园解释道:“人在娘胎未长成时心无旁骛,得天地灵气滋润十月成人,那时胎儿的状态被称为胎息。 来到世间后受衣食住行之烦恼,再无那种赤子之心,所以做事做人难免走上歧途。 但传说中有些得天地眷顾者,在用心做一件事时有时会回到那种胎息得状态,称之为入定。 得入定者,无论何事往往事倍功半,赵正刚才打铁时一直默念着木大师教他的心法,现在就是这个状态,你怎能打破。” 春娘听完喜上眉俏,赶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喊出来,她回头看了看赵正依旧沉浸无物的样子放心地踮脚离去。 “徒儿,你说的这炒钢法委实不错,为师连试十一把刀,刀刀锋利却不失韧性。” “呃,春娘又来送茶啊,放哪里就走吧。 唉,你俩干嘛这样瞪着我,老夫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木匠看着两人也不说话,但都睁大眼一直盯着自己,陶园还不停地努嘴。 “陶小子有话就说,怎地这样实在无礼”,木匠厉声一喝,他实在是被两人盯烦了,现在是技术讨论时间,俩外行捣什么乱。 春娘杀了木匠的心都有了,心说你怎么就不能回头看看,赵郎此时好不容易入定,最后让自己师父打搅了,那该多冤枉。 木匠皱眉掐腰指责两人无礼,春娘陶园却不敢说话反驳就是瞪着看,努嘴提醒。 过了半晌,听的后面赵正道:“行了,我已经好了,你们也不必捂着嘴了。” 春娘长呼一口气,走上前紧张地说道:“赵郎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被前辈打搅。” 木匠心里那个气,明明是你们两个打扰我跟亲爱的徒儿研究炒钢法,怎到最后成了我的不是。 “后生无礼···”木匠又要斥责却感到一股至纯的墨家内力向他袭来,他张大嘴盯着赵正半晌才道:“你练到第二层了,怎么会如此快?” 陶园投过一个无奈的眼神,一直在提醒你可你就是不回头看看。 春娘觉得自家男人吃了亏,也无惧木匠的权威,说道:“还不是前辈,刚才赵郎好不容易进了入定,却被前辈打搅了。若前辈没来说不定此时赵郎已经到了第三层了呢?” “你入定了!” 木匠惋惜地拍着手,嘴里说道:“罪过罪过,想不到是我毁了徒儿的造化。罪过罪过,墨家先祖一定要原谅弟子啊。” 赵正一个白眼飞过,怎么就是让墨家先祖原谅你,分明应该求我原谅好不好。 说了一堆人名,做了无数礼后,木匠心满意足擦了擦额上的汗,乐呵呵看着赵正似乎已经得了祖先的原谅。 木匠道:“徒儿,你再给为师说说这炒钢法,咱们师徒好好合计下这可是墨家的大成就。” 赵正:“···” 得了,入了这个无良组织以后自己的无数发明都要被他冠名了,是不是考虑下那天换个组织。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章 木匠锻刀5 炒钢法在那个世界西汉时已经有之,就是把铁粉加到液态半液态的铁水里利用铁粉和空气中的氧气消去铁水中的碳含量,使之成为更加坚韧的钢。 当然这种钢不能跟后世那种钢相比,但是相对于诸国普遍装备的青铜剑要高上不止一个档次。 赵正要锻造的是唐刀,一个区区的炒钢法当然满足不了锻造需求,其中唐刀制作的诀窍就在局部淬火。 不同的部位采用不同的淬火方法,那么最后刀身的硬度也会不尽相同,达到刀刃硬刀背韧的完美状态。 当然这种技艺最好的不是华夏而是扶桑国,铁矿匮乏导致他们在锻刀时极为小心,努力追求最好。 于是这帮道德一般智商还不错的人发明了覆土淬火的方法,利用调制好的泥土覆盖在不同部位,然后把刀身加热到一定温度,放到水里淬火时刀身因为不同部位保护不同就会产生不同硬度。 这种方法较之一般局部淬火更加方便,操作时也更简单,所以直到近代时大工业化发展,复合钢夹钢的产生才渐渐退出历史舞台。 把钢水浇注成坯,火红的钢水映照着赵正的脸,但却没从他身上带走一滴汗水,赵正的皮肤表面一股淡黑色的真气游走环绕,最后竟然进到了他脖下的玉佩里。 “陶叔,上马尿。” 陶园捂着鼻子把一桶马尿放到赵正面前,“滋~~”一股白烟飘起,一旁观看的春娘等人纷纷用手绢捂住鼻子。但那股味道还是窜到鼻腔里,恶心的众女干呕起来。 赵正见状偷偷一笑,看着同样没事的木匠投过一个眼神,腹黑的师徒俩早就偷偷封了自己的嗅觉,自然时不知那股“酸爽”。 “呕~~,赵正你快点行不,怎么这些泥里你也加了马尿,刚才老夫抱在怀里来着。” 陶园撇着头忍着那股尿骚味和其他不知名的味道,那种泥土好固然是好,但实在是太恶心了。 “呕~~”陶园实在忍不住了,跑到外面尽情呕吐。 “呕~~”小竹等人也被感染,纷纷抱着廊柱狂吐,但心里对赵正佩服不已。心道:家主就是厉害,那些马尿都能派上大用。 赵正用泥土覆盖完,又凭借前世的记忆调整了一下厚度。不知为何自大那天入定后,自己在前世看过读过的一些冷知识此时竟然记忆犹新,那段唐刀锻造工艺视频的记起也是赵正敢亲自锻刀的原因,木匠反倒成了助手。 “师父,再加热吧。” 木匠点头不语,手却握住风箱的拉手“呼呼”拉起来,这也是赵正的原创,大大地解决了以往火力不旺的难题。 “刺~~” 再次淬火后赵正拿出刀坯,握紧刀柄使劲在旁边一个试刀桩上劈过,木桩一分为二断口平滑若天成,刀口依旧泛着寒光丝毫无损。 “好刀!”木匠忍不住赞道。他自幼铸造刀剑,却从未见过如此锋利的钢刀,而且这略略弯曲形状似乎让刀的威力变得更强。 “这种好刀老夫真想自己锻造一把”,木匠细细摩挲着刀身,微笑着说道。 刀已经铸成了,赵正的计划也完成了一小半,当然他有一个更大的计划。 赵正很残忍地打断木匠跟那把唐刀间的“交流”,说道:“师父这技术您都知道了还怕以后没机会锻刀,徒儿答应你只要你帮我制作一百个炉具我就让你打十把这样的刀,但是有一点不需拿给外人看。” 走火入魔的木匠哪里管那些,只要能让他亲手锻造一把绝世唐刀那是做什么都可以的,赶忙点头应下。也不休息会,拿过一个炉具模型小心浇注起来。 陶园看着出来休息的赵正,疑惑地问道:“这么好的唐刀你干嘛直锻造一把,为何不多打几把也送老夫一个,估计那荆轲也会给你要一个。” 赵正摇摇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说道:“陶叔,你说为什么月亮这么宝贵,历来文士以美赋赞之?” 陶园挠挠头,心说我一个大老粗怎么知道这些文学圈里的事。 赵正继续说道:“自古物以稀为贵,好比这天上只有一个月亮。如今我们要给小侯爷送礼,凭的就是这宝刀难寻的名头。 那些普通的百炼钢刀我也锻造了不少,但加起来也比不过这把唐刀,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读书人就是心眼多,陶园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轻信一个读书人,太他娘地可怕了,明着送你礼物暗里玩弄你于股掌。 “你是不是在想以后提放着我坑你,放心对你这个级别的人我一般都告诉怎么坑你。” 陶园一头黑线,心说我这个级别怎么了,好歹也在燕国特种部队干过。但看着赵正的眼神他明白了这是又要支使自己,叹口气说道:“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到我又要忙活了,说吧又让我干什么苦活累活。” “哈哈,大脑二次发育了”,赵正拍手笑道,“不过这次你想错了,有个美差。明天你带着小梅去趟南郡,这次你的名号叫做土豪。” “土豪?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不过我从你的笑声里听出这不是一个好称呼。”陶园似乎真的头脑大爆发,一连猜出赵正的心思。 “老夫还是不明白,为何要去南郡,在宜县不能开店售卖吗?” 果然长智商了,看来以后不能小瞧老实人。赵正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但是这样太便宜姬景了,我的大刀岂能轻宜送给他。 而且我听说这小子自幼跟郑袖一起长大,二人感情亲如姐弟,这次我们惹了袖姑娘,你说送一把刀就能让姬景帮我们?” “应该不行吧,但是去南郡就能让小侯爷帮我们,你都说了他跟袖姑娘姐弟情深。” 看来先天差距不是后天发育就能简单弥补的,陶园还是转不出这个弯子,赵正直接说道:“南郡是何地,安平侯器劫的封地,那是跟宜侯有梁子的人,虽然两位侯爷现在老了不再争执。但两家的小侯爷年轻气盛在各种场合不断比较。 安平侯家小侯爷器骁善文,咱们这个小侯爷善武,两人争了这么久也争不到一块,所以我们这次去帮帮他们。 这次你去南郡务必大张旗鼓地售卖百炼刀,一定要引起器骁的注意,让他买上一把去姬景面前炫耀。但是让姬景又买不着,偏偏让他在最需要的时候失望,届时我会给你传递消息,一旦你收到了立刻收摊子跑路,就叫姬景白跑一趟。” “哦~~,老夫总算明白了,不过你这些道理究竟从哪里学来的,怎么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听都没听过。” 赵正嘿嘿一笑,道:“知之为知之,不知度娘知。”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章 送刀记(一) 五日后的宜侯府里,小侯爷姬景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校场练武,反而拿着一把剑使劲劈砍着院里的翠竹。一边砍还一边骂道:“酸腐器骁,你算个什么玩意也配得上佩戴那种宝刀,还不让我买,不让我买,我砍死你砍死你。” “呼~~,累死本公子了。来人都死哪里去了,赶紧的给我倒杯果酒,渴死本公子了。”姬景把剑扔到桌上,敞开领口气恼地叫喊着下人。 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纷叠而至,姬景大骂道:“该死的奴才,怎么去了这么久,你是想渴死本公子吗?” “呵呵,公子好大的脾气。”却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姬景回头一看露出笑脸道:“原来是阿姐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去门外迎迎你。” 郑袖斟了一杯果酒放到姬景面前,柔声道:“姐姐哪里敢触你的霉头,这几天府里的下人都快被你打个遍了。” “还不是那帮奴才无能,偌大个侯府竟然连一把刀都给我买不来”,姬景一口饮尽杯中酒,气呼呼想再倒一杯却不小心把杯子撞翻,一生气把杯子摔到地上,拎起酒壶咕咕饮了一气。 十月天气早已转凉,库房的果酒也凉如冰镇过,半壶入肚姬景被这凉气激的回转清明。忽地想到器骁好像一直追求郑袖,若是她去买刀想必马到成功。 “嘿嘿嘿,阿姐勿怪方才小景失礼了”,姬景郑重一礼,说道“眼下小景有个忙想请阿姐帮一下。” 郑袖俏眼凝眉,观察着姬景的一举一动,对这个从小长大的弟弟可谓心知肚明。不等姬景说出请求,拍掌后小昭捧着一个长盒站在廊下。 “早知你烦恼,这不我刚从安平侯府回来便赶到你这里,看看这刀是不是你想要的,器骁跟我说它是吹发即断,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姬景冲到廊下,打开木盒抽出宝刀,随手一个剑花旁边的翠竹便拦腰而断。 “好宝刀,正是它,谢谢姐姐帮我。” 郑袖轻咬朱唇微露贝齿,看着姬景开心的样子也很高兴,但心里却是无边波澜,没想到那坏人会与自己斗气,更没想到那坏人会真的破了自己的局。 “幸好你不知器骁对我有情,否则还真让你逃出我的手掌心。哼哼,这次小景得了宝刀看你拿什么去送礼解围。”郑袖仿佛斗胜的将军仰起头看着天空,忽而两只鸿雁飞过她心里一揪。 “你就不能见我一面吗,你明知我无心为难你。怎能叫你知道,现在我都不气你与那店主春娘的事了。” 美人有心郎无意,偏叫磨难少女心。郑袖身无密友,唯一一个姬景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这番话也只能说给南飞的鸿雁了。 “哎呀赵兄,可是大大的不妙,小侯爷去南郡买刀未果,不过最后袖姑娘把南郡小侯爷手里的刀买下了送给了小侯爷,现在他可是每晚都抱着睡的。”荆轲一脸忧愁地说道,旁人听了也纷纷叹气。好端端的一个连环计,却没想到器骁跟郑袖关系好会送她宝刀,这下趁机献宝的戏码演不成了。 “到头来一场空,平白辛苦老夫跑了一趟南郑。我说赵正要不咱们就直接去找袖姑娘和好,干嘛费这些力气。” “唉,春娘你干嘛把茶壶端走啊,我还没喝呢?”陶园举着空杯子对春娘喊道,回他的却是一记冷冷的白眼。 “乒乓” 一声茶壶摔碎的声音,陶园赶紧闭上嘴。 荆轲看这情况也不想再说下去,否则春娘待会非把自己撵走,但是看这赵正桌子上的那把唐刀,他手里无比痒痒。 “撵就撵吧”荆轲一咬牙露出一副心急如焚的表情小声说道:“要不就按老陶的意思试一试,最多也就牺牲一下色相,也不掉你块肉,而且那袖姑娘模样也是国色天香,兄弟你这是赚了。” “嗯~”赵正点头说道:“荆兄说的有道理,也是咱们干嘛费那么大劲,明个我就去郑府登门请罪。” “唉,这才是明智之举。”荆轲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等着赵正继续说。 “你看着我干什么,今个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洗洗睡吧,难道怕天黑,我送你个灯笼。” “我收回刚才夸你的话”,荆轲在心里说着,眼睛已经离不开那把唐刀了。 赵正看着荆轲的表情,顺着目光往下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打的是它的主意。眼珠一转想出一计,说道:“差点忘了件事,这不用送礼了这唐刀也就没用,不如我就把他送给···” 荆轲挺直胸膛伸出手等着接刀,却听得赵正道:“就送给陶叔吧,以后上山砍柴也方便些。” 哇呀呀真是气死乃父,此等绝世神兵竟然用它来砍柴,这不是对我一个人不尊重,这是在侮辱这个武者圈子。 “站住,不许走。砍柴用柴刀就好了何必糟蹋这等神兵,老陶我出十两金子你卖我吧。” 陶园也是被赵正练出来了,就知道这刀不可能真的送给自己,再看荆轲的反应,明白赵正是要逗逗荆轲啊。 陶园抱紧唐刀,道:“老夫不卖,柴刀太重太短,这把刀轻重长短倒是很趁手。你要是想要这种刀,后院库房还有很多何必跟老夫抢。” “那些怎有这把好!”荆轲慌张下说出自己的心声,才察觉赵正早就看透自己的心思。 “嘿嘿,赵兄我忽然想起来家里还炖了汤,我得赶快回去免得烧糊了。” 又是这段老套路,但是赵正怎能放他走,从陶园手里拿过刀塞到荆轲怀里,又拍了拍荆轲得肩膀才道:“既然荆兄有事我就不留你了,其实这把刀借你玩两天也无妨,你想要就明说吗何必拐弯抹角。”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荆轲简直不敢相信,他激动地抽出刀深情凝望着上面的花纹,这可不是刻上去的是铸造时因为淬火度不同形成的,是区别那些百炼刀的金牌防伪。 荆轲赏罢放回刀鞘,拱手道:“赵兄果然知我心,只是不知这刀要何时还回来?” 赵正跟陶园对视一眼呵呵笑道:“无妨,反正如家酒馆不开火我们不缺柴火。” 荆轲身子一惊,险些拔刀劈了赵正。心道:不要再提柴刀好不好,你们这帮丧尽天良的家伙。 拿了刀生怕赵正反悔,荆轲连饭也没吃就匆匆离去,那速度真是一骑绝尘。 春娘看着赵正笑呵呵的样子,问道:“赵郎就不怕荆大哥有借无还?” 赵正答道:“肯定是有借无还了,不过有个事还要他帮忙呢。”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章 送刀记(二) 文人好书,武者好兵,这两者虽然一动一静不尽相同,但是有一点还是很一致。那就是“炫富”,当然这不是后世那种晒包包晒车晒票子,而是说自己读了多少多少书,家中藏有多少多少书。 这是文人,要是武者就是自己最近悟出点什么武功心法,偶然得了某件神兵利器。姬景得了百炼刀四处炫耀,甚至睡觉都要抱着,荆轲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百把钢刀就出了这么一把,可让我得到了。嘿嘿刀进了我的怀里你还想夺过去,赵兄这次就休怪荆某无礼了,大不了日后我补偿你一次便是了。” 荆轲一脸淫笑着撩开被褥,小心地把唐刀压到褥子下面,他也不嫌弃硌得慌,只怕这刀被某赵某半夜偷回去。 青灯半盏,床榻一张,荆轲仔细打量着自己房间的布置,确定不会有藏人的地方,才笑着抚着刀柄沉沉睡去。 梦里荆轲在一个青山上尽情舞刀,一个身穿薄衫的俏丽女子在一旁侍候,两人如胶似漆恩爱缠绵。 突然一声雷动,一个凶狠的差人狠狠抓着那女子的皓腕,对荆轲说:“她不属于你,终究还是我家主人的。” 荆轲眦目欲裂,却怎么也动弹不了,眼睁睁看着女子被差人拉走。 “夫君救我,救我。” 荆轲泪流满面大声喊着:“春雨,春雨,你放心我会救你的,一定去救你。” “砰”荆轲猛然惊醒,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被冷汗浸湿,又疑惑自己怎会做这样的梦,以往从未如此,即便是在蓟都的百花楼里抱着花魁睡觉也是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天亮。 更奇怪的是梦中的那个女子,自己在最后一刻怎会知晓她的闺名,难道她就是自己此生的另一半。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你,如果有人阻拦我便用这把刀结果他。 ····,哪里来的血,怎么刀被人拔出来了。” 荆轲吃惊地看着自己右手上的血痕,原来是自己做梦时不小心把刀抽出来了,割破了自己的手掌这才有了噩梦。 “血污伤刃,我得把它擦干净。” 荆轲翻身下塌,没理会自己手上的伤口却着急宝刀被自己的血损坏了。 “什么!”荆轲把血污擦尽,惊骇的差点把刀扔到地上,结巴道:“这··这怎么可能,你竟然是春雨,我梦中的美人是你。” “叮~”春雨发出一阵响动,似乎是回答是。 荆轲深吸一口气握住春雨,顿时一股心脉相通的感觉贯通全身,春雨似乎是自己手臂的延长一般。 “哈哈哈,没成想我荆轲也有这人兵合一的一天,小高到底让我进入先天境界了。” “赵兄不曾想你竟是铸剑大师,锻造的神兵已经有了灵气,就算传说中的越王八剑也不遑多让了。” 第一把唐刀是赵正锻造,耗尽心力,遂取名“问心”。赵正两辈子加起来才锻造了这么一把刀怎么可能送给荆轲,春雨乃是木匠偷偷锻造的六把刀之一。 这六把刀分别是:春雨、惊雷、白露、寒阳和双匕无影,每一把刀按照木匠锻造时的心境不同而命名。 本来说好的铸造完一百炉具再锻刀,可是木匠表示老宝宝做不到,赵正只能承认但是这六把刀没收,留着将来送礼。 春雨就是他送出的第一把刀,也希望荆轲这个朋友将来刺秦时顺利一些。(其实作者表示,这就是最早的作死了。) 第二日荆轲起了个大早,一番“梳妆打扮后”小心地佩上春雨前往宜侯府教习剑术。 姬景在他面前得瑟好几天了,早就看他的样子不顺眼,这下正好锉锉他的威风。而且这唐刀细长轻便,甚至比一般的青铜剑都要轻上许多,除了一个单刃和少许弯度春雨跟剑无异。 荆轲昨晚梦醒时就在想,既然春雨与自己心灵相通,自己也不能用巨阙剑法去挥舞她。于是初入先天的荆轲连夜根据剑法创出一套刀法,招式不多仅有死式,但交相挥舞亦能困敌于刀阵,速杀之。 “那就**雨刀法,也纪念你帮我进入先天境界。” 荆轲轻轻抚摸春雨的刀柄,自言自语进了侯府。 侯府后院,姬景自从得了百炼刀日日把玩,每天早晨傍晚都要连上一会方才罢休,可是连续数天总是不趁手,一些剑术上的绝妙机巧用在刀上成了死穴。 正好听闻荆轲来侯府教习,才想起自己半月未到校场与荆轲学剑,今日他亲自登门想必是问罪。 姬景虽调皮但也懂得尊师之礼,荆轲教他剑术即有授业之恩,学生见了老师如何也要问礼。 听着荆轲的脚步声渐行渐近,赶紧放上刀拿起剑走出月门一礼道:“小景这几日未去校场学剑,倒叫先生来家中,自觉失礼请先生勿恼。” 荆轲今天心情是非常不错的,今天天很蓝,云很白,就连一向顽皮的姬景都这么有礼貌。 “小侯爷多礼了,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荆轲身为你的剑术教习这么久竟没发现原来你喜欢刀法。” 姬景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完了完了,荆轲先生都会暗讽了,这次闯了大篓子,可别把他气走了。 “先生恕罪,小景从未见过此等样式宝刀,初见心喜所以··所以一时糊涂忘了学剑,先生可千万别因此不教我剑法。 您看我今早就在这里练剑来着,一直想着先生教我的剑法呢。” 荆轲老怀安慰,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孩子这么喜欢剑术,今个一定多教他几招。 “先生要不您看看我的剑术,看看有无长进?” “不必了,今个咱们不谈剑术。小侯爷你就没发现在下身上多了什么东西?” 姬景一脸苦笑,道:“是多了点东西,你就不该有这些东西。先生您可千万别走,小景还指着您教我绝世剑法呢。” 荆轲听此言顿时豪情壮志,哈哈大笑道:“小侯爷谬赞了,我那会什么绝世剑法。” “完喽完喽,这是铁了心要走了,都怪我自己竟然忘了荆先生是剑术大师。” 姬景无限悲伤等着荆轲说出辞职的话,却听得:“今个我叫你几招刀法,也顺便让你看看我得春雨。” “仓啷啷”春雨出鞘,顿时整个后院温度骤降,但又有一丝温暖隐约存在,却令人感到更加心寒。 几个侯府多年得供奉纷纷出动,想要查看这股气息。来到后院发现自家小侯爷像是犯了呆傻病一样愣在原地,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一名女子。不对,那是一把奇怪得单刃剑,其中竟然有了灵气,成了剑魂。 “怎么样我的春雨不错吧。” 姬景上前一步抱住荆轲大腿,道:“先生,小景想说把她给我行不行?”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章 送刀记(三) 易水别院,木头拉着石磨边嚼炒豆子边转圈,本来赵正买了一头小毛驴拉磨,可是一根筋的木头偏偏说毛驴太小拉磨会累着,愣是自己拉磨让毛驴在一旁干吃草。 “不行,这太亏了,谁家买头畜生看主人拉磨?” 春娘吃吃一笑道:“木头高兴便是了,再说了你何必跟头驴置气。” 赵正叹了口气,道:“人生若得一知己,死而无憾矣。”却是想起自己的童年,那个破旧的街道冷清耗子都没有一只,有多少次是自己一个人在巷子里找流浪的猫狗聊天。 “赵郎,奴家有时想,你的家乡究竟在哪里,小时候有什么奇遇才铸就你现在的样子?” “奇遇?” 赵正想了想,是忍着白眼考了四年的高考,还是腆着笑脸跟在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富二代讨生活。 俱往矣,既然上天给了自己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那么自己就再不会再庸庸碌碌的活下去,甚至连尊严也是别人施舍的。 “主人,荆轲先生来访。” “终于把你盼来了,劳资两世的尊严就从今天捡起来吧。” 前院客厅里荆轲局促地端着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姬景则走来走去对屋里的每一件布置好奇的不得了。 大厅中央为何挂一副画,而且这种画法也从未见过,不过却是别有番意味。画上的女子似乎活过来一样,看起来像是就在面前。姬景伸手去摸那幅画,想确定这是不是一个雕像,却不小心给扯了下来。 “小心我的画!” “嗯” 姬景猛然一回头却忘了自己手里还抓着画,“嘶啦”一声那副赵正三天才画完的《春娘浣纱图》瞬间一分为二,剩下的一半还在墙上飘着。 “行啊小子刚来我家就撕了一副画,看来这次不讹你个一千几百两都对不起我自个。” 赵正快步上前,抢过姬景手里的半幅画,捂在怀里欲哭无泪,脸憋得通红。良久指着姬景道:“你是哪里来的恶客,却来毁了我的宝贝。” 惹祸了,姬景才意识到自己是来求宝刀的,怎么因为一副奇怪的画先惹怒了人家。算了,还是想想办法,总之一定要平息对方的怒气。 姬景说道:“先生莫急,在下是宜侯之子,只要先生说得出我一定找人再给先生画一幅。” “这画乃是我苦思数日,冥想半月而作,你去哪里找人画?” 竟然是原创,这下可怎么赔。姬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额头都浸出了汗,一脸愧疚地看着赵正不敢说话。 荆轲在一旁坐着,饶有趣味地看着赵正表演,本来初来时的那点愧疚也消失不见,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是赵正的安排。 看着自己的学生被赵正耍的不知所措,荆轲走上前拉起赵正道:“赵兄节哀,小侯爷也是无心之过,大不了你说个价码权当卖给他便是了。” “对啊,赵先生你出个价我将这画买下来便是了。” 赵正幽怨地瞪了荆轲一眼,自己这才刚起兴就看不下去了,那如家被封一个月岂不是白受这气。 “佳作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上天赐予的灵感岂能是小侯爷说买就能买的,实令在下不敢苟同。” 说你胖你还就喘了,狗屁妙手偶得的佳作,这幅画明明是你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在后院画好的,现在倒是吹嘘起来。 “赵兄,佳作已逝,再嚎哭下去也是无用,不如你再想个办法,也好歹给小侯爷一个补偿的机会不是。” 赵正泛着泪花看了姬景一眼道:“给你个机会?” 姬景都快要哭了,赶紧地说吧,只要你高兴就好,我还等你给我锻刀呢。连忙点头,道:“黄金美女,田产店铺,只要姬景能做到,先生尽管吩咐。” “嗯,你这个小同志还是很懂事的,我也不多要且给个一千两黄金当我的精神损失费吧。” “一千两,你也真敢说。”荆轲合计着是不是那天自己也画副画挂墙上等着发财,一千两够我多少年薪酬。 “好,我马上让家仆去取。” “我家店被封了,这几天总是心情不好。” “没问题,我立刻让父侯解封。” “我这些天睡觉总翻身,床榻也不好。” “这个简单,待会我送先生一床楚国的南锦被。” “我····” “··立刻给···” 两人一说一答说了许久,赵正才因为口渴停下来,不过刚才要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仅是如家能重新开张了,就连如家附近的土地都被姬景送给了赵正,据说是赵正不喜欢在别人家地里散步。 收了这么多东西,当然不能再演了,多少要让客人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梅兰竹菊四女进来一番收拾,换了新茶上了点心。 赵正乐呵呵看着姬景,怎么看怎么像看一个大金锭,姬景此时也苦着脸终于想到,“自己送了这么多东西回去会不会被父侯打,刚才实在是太激动了。” 眼神漂浮不定,手指乱动不安,这是要毁约啊,不过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一招手,小竹从后面递过一张纸,赵正拿在手里道:“小侯爷信义无双在下自然不敢怀疑,只是刚才说的有些多,为防小侯爷忘记在下特地记到了纸上,当然有些写不下的也就算了。” 姬景接过来一看,笑脸顿时凝结,心道:“你妹的,竟然用这么细的笔去记的,不过少写了五条而已。”但面子上不敢说,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钱也掏了,亏也认了,目的可不能不说,姬景道:“先生,其实此次姬景前来是为了向先生求刀,还请先生成全。” 坑了这么一大笔,赵正也就不再讨价还价,当即答应下来,不过也没立刻给,只是说立刻准备锻造。 总算达成目的,虽然付出的代价大了一点,姬景还是很高兴地回家接受父侯的责骂,至于反悔就再也不敢了。自己刚有那么一点想法就被赵正看穿,现在有求于人还是不要再得罪的好,只是一顿竹板自己却是吃定了。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章 站稳脚跟(一) “噼里啪啦~~~” 几声爆竹声响,接着是阵阵人潮,赵正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扯着嗓子喊:“注意秩序,大家别挤,人人都能吃到。” “呼啦” 台上的赵正一个趔趄,接着脚下发力接着一股寸劲飞到屋顶上。拥挤的人潮中腾出了一片空地,却是刚才把台子挤倒了。 “赵风、赵雨、赵同、赵舟,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地去看看店长受伤了没有,慢了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小竹掐着腰大声支使着新来的几个小伙计。 如家酒馆重新开张自然要多些新菜式,推出些小优惠答谢新老顾客的支持,事情多了人手自然跟不上,赵正也总不能让春娘跟着自己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于是乎赵正去了趟侯府,说是跟姬景买几个下人使唤,最后用单子上的四件事情抵换了四个小厮。 四个十四五岁的小伙子,姬景说是最伶俐的几个,不过久经现代社会磨练的赵正看他们,总是一副呆傻憨厚的样子,不由地说一声封建真好。 下人多了自然需要提拔个管事的,于是活泼的有些泼辣的小竹被升为大堂经理,专门负责接待客人和传菜布宴。 可是没想到来的客人还是太多了,刚把如家重新开张的消息放出就围了一大堆人,其中不乏附近的士绅地主。 有个白白胖胖的士绅来到店里一把抓住赵正的手,哭喊道:“你咋才开张,你都不知道我这一个多月是怎么活过来的,家里厨子都换了十几拨了,可就是吃不下去。这次咋说我也要喝一壶豆浆。” 赵正讪笑一声,什么时候豆浆改用壶喝了,这时的一壶可足足有三升。 但是客人就是上帝,他们需求自然要尽力满足,赵正安慰了那胖士绅几句,给他上了一壶豆浆,蔗糖算赠送。 这下可炸了锅了,大家伙起这么早过来排队可不就是为了喝碗豆浆,纷纷喊着:“我也来一壶。” 厨房的大锅一直没停,一锅又一锅熬着豆浆,蔗糖不要钱地往里边放。客人实在是太热情了,直接往柜台扔钱买豆浆,不给点优惠赵正都觉得对不起人家。 “呜呜~~”一位客人饮了半壶豆浆后突然哭了起来,旁边的人颇为不解如此美味干嘛要哭啊。 却听他说道:“诸位见谅,在下卫鼎食自小好吃,自小立誓吃遍天下美味,弱冠时依然吃遍中原诸国。 此次从匈奴南归听闻路上商旅宜县有个如家酒馆,菜肴佳酿无不美味,慕名而来却没想到竟如此美味,一道餐前小饮就使我觉得此前二十几年的吃的饭都白吃了。” 原来是个外地人,怪不得如此模样。一干宜县乡民心里涌起一阵骄傲,吃遍天下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被宜县如家征服。 一位常客说道:“卫兄切莫如此激动,既然阁下如此好吃何不在如家住上一段日子,你可不知这赵店长还有百道美味你未曾尝过呢。” “百道美味?” 卫鼎食眼中精光大亮,当下打定主意,就在这里住下了,非要吃到天荒地老不可。 外间的客人如此之多赵正一个人自然做不过来菜,还好他培训一月,小梅、小兰也学会了不少。只是春娘有些生气,她可是学了三个月现在也没炒不出一道端的上桌的菜,而且有次给木匠炒了一道竹笋肉,把老头咸的现在看见春娘进厨房都害怕。 没办法,有些人就是没有厨师的天赋,春娘光荣地接过了财务总管的大权。 无聊地计算着今日的开支收益,春娘忍不住朝大厅看去,那里熙熙攘攘的多热闹,可惜自己却不能去,盖因赵正一句“坚守自己的岗位”。 “春娘,赶紧给老夫倒碗水,实在是累死我了。” 陶园以前是郑家商队的总管,怎么说认识的商贾也多,于是采买的任务落到了他的肩上,这次开张原料消耗极快,他不得不多跑了几趟。 春娘看陶园的脸色不是很好,以为又是郑家阻挠如家买原料,问道:“陶叔外出采买,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那些商人不愿卖给我们?” 陶园把碗往桌子上一摔,气道:“可不是咋地,那帮商贾真是让乃父恼火,竟然坐地谈起了条件。” “什么条件,莫非又是那郑家小贱人背后指使。” “咦”,陶园惊讶地看了春娘一眼,女人果然爱为难女人。说道:“不是袖姑娘的事,而是那帮商贾让老夫帮他们在如家插个队,你说现在队伍都快排到易水,老夫怎么给他们插队。” “哦,这是好事啊,客人多了生意自然也多。我还以为又是那个小贱人的找事呢?” 陶园一头黑线,心道:就不能略过郑袖,怎么啥事都往她身上扣,好歹自己也曾在她手下办事,别在我面前骂她行不。 “差点忘记了,赵正说只要统统答应,此时正需要与他们打好关系,用纸记下他们预约的时间,我正是来找你要些纸。” 春娘懒懒地拿过一沓纸递给陶园,然后托着下巴进入发呆模式,那无聊至极的样子好想去找点事作。陶园害怕她一激动再跟自己“讨论郑袖”,拿过纸赶紧离开。 “真的好无聊,赵郎干嘛让我这么闲着,去招待客人也比这里强啊。小竹那个贱婢,不会是勾引赵郎成功才上位的吧·····” 吧啦吧啦,春娘脑子想着想的脑子昏昏沉沉,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还有一股不知名甜香味。春娘睁开眼睛,却是面前的一个白白的大饼发出的味道。 大饼子有些厚,而且有些软,但是看起来真的好想吃。春娘用食指蘸了一下放到嘴里,顿时整个身体都被融化了。 “好吃,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半晌过后,吃的满桌狼藉的春娘在旁边发现一张纸条和一个勺子,纸条上写着:“这是蛋糕,用勺子挖着吃。” 春娘:“···”脸有些发红,想自己什么身份,怎么跟饿死鬼一般,但是太好吃了,于是她又把盘子舔了一遍,至于那个纸条自然消失不见了。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章 站稳脚跟(二) 宜县虽然位于燕国南部,但是可能这个世界的太行山脉不是很广,没有抵挡住北方的寒流。刚进十一月一场大雪悄无声息为大地裹上了银装。 寒风呼啸而过,吹落树枝的积雪,几个宜侯府里的下人缩了缩脖子赶紧抬着一个铁桶似的物件到宜侯的书房,后面还有两个仆役拿着一个大管子沉甸甸的,却是一个头部镶铁的大竹管。 宜侯在书房里捧着暖炉看了会儿书,却仍是手脚冰凉手指不可屈伸,无奈回到卧室。此时房子的构造大多是木石结构,十分地容易失火,书房更是做了十二分防御,一切跟火有关的东西皆不能进来。 披上被子暖了半晌,宜侯僵硬的身体略略有些舒展,但年轻时受的腿疾却是钻心的痛。 正在此时他的首席谋士高渐离回来了,宜侯不敢怠慢,起身正衣去书房接见,刚一进门却感觉进了春天,屋子里暖洋洋的却不见火盆。 “这是何物,怎地如此暖热?” 一旁的下人赶忙答道:“回禀主人,这是少主吩咐送来的,叫火炉。里面放石炭生火,用一个大竹管把碳毒送出去。” 炎黄文明发源于三晋之地,那里的煤炭自然也早被先民发现利用,但是总有人中毒而死,脸色铁青。当时人不知是一氧化碳作祟,干脆也就不用,只有一些买不起木炭的贫民自己挖些取暖。 但木炭的燃烧总归比不上石炭,皆因碳毒一事无人敢用,如今却是被一个奇怪的炉具解决了。宜侯来了兴致,问道:“姬景又是从何人手中购得,总不能是他做的这炉具吧。” “回禀主人,此套炉具正是少主店里卖的,如今依然是全城皆知,几乎所有士绅贵族家里都有一套。” 难道自己儿子是个天才,宜侯可不觉得姬景有这能耐。疑问道:“那店是姬景一个人开的,却没有其他人合伙?” “自然是有个合伙人,是那易水畔如家的店东赵正。”一道俊逸的白衣从外间进来,如此天寒地冻他却仍是单衣。 宜侯看见来人,大喜道:“高先生来的正好,本侯也在为这赵正的事烦恼。” 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张请柬,上面写着“如家店庆大吉,正不才冒昧请君侯赴宴唱吉。” 唱吉是当地人的说法,指在喜庆的日子里请个德高望重之人主持祭告,祈愿日后越过越好。 宜侯拿着请柬说道:“赵正小儿此前设计卖刀,引得姬景与之相交莫逆,若他是心性险恶之徒也罢本侯直接派人杀了便是。 可他一边跟姬景交好关系,送他绝世名刀,和他一起开店;另一边也救济乡民,前几日大雪民屋毁损,易水河畔乡民竟是如家出资修盖民居,赠送煤炭。三乡宿老现在都要推举他为亭长,如今再也不会有封店之事了。” 如家被封的消息高渐离也知道,只是那时他在蓟都对此也无能为力,但知道荆轲对此事很上心,来了三封信让自己为如家求情。 “那侯爷是想去还是不去?” 宜侯沉吟了会,道:“去,为何不去,那小儿前日不知有什么手段竟让姬景答应那些家产,就为了换一把刀。” 高渐离问道:“可是似荆轲那把春雨,异常锋利却是异常轻巧。” 宜侯点点头,道:“正是那刀,赵正唤为‘唐刀’,说是上古贤王唐尧所创,但老夫从未听闻。” 穿越者最大的难题莫过于对一个超时代的发明进行解释,好在战国时谶纬之学很流行,许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只要说时上天安排的就说的通了。赵正索性说是自己师父木匠游历唐尧陵穴有感而发,梦中受尧帝指点学会唐刀锻造之法。 不管别人信不信,木匠差点信了,还有两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知道腰间的刀是尧帝梦中传授锻造术,出门时脑门都快冲天了。 “高先生现在可明白老夫的难处了,虽说赵正把锻刀之法推到那个老者身上,可老夫却知道全是他一人所为。如此年少就有如此大才,锻造此等宝刀,就是让王上封他一侯也尚可。 可这小子偏偏行事荒诞不羁,老夫听姬景说,赵正家中奴仆可随意进出他的书房卧室,饮食起居也无尊卑先后之分。 我燕国召公之后,素来重周礼,若是老夫推荐此人进了庙堂,岂不是贻笑大方,连带老夫也没了脸面。” 因虚礼丧失人才,不智;以一人挑战天下礼制,找死。宜侯为此纠结,高渐离何尝不也是如此。但他终究不是迂腐贵族,稍加变通想到一个折中的主意。 高渐离道:“天下熙攘,皆为名利来往,侯爷既然不敢给他权,可以给他财啊。权,用之可生利;利,散之可得权。 赵正既然是不遵礼法之辈,自然也能想通此间道理,侯爷只需满足他的利益,何愁赵正不诚心来投,只要进了侯爷幕府,还怕那锻刀之法流入别国。” “妙,若非先生,老夫险些失去一大才。”宜侯对着高渐离一礼,谢他献计,心中那份负担也终于消失。 高渐离躬身还礼,心道:“赵兄,你我虽未相交,可在下刚刚救了你一命,那唐刀如何也要有我一把。” “过几日,就请先生作陪,一起去赴赵正的店庆。” “敢不从命”,高渐离说道,随后却笑了出来,“侯爷不知,又入赵正算计。” 宜侯一愣,随即也笑道:“这小子也算智慧过人,老夫被他算计心服口服,只是这下我那老友怕要暴跳如雷了。” 这边君臣笑逐言开,庆幸又得一大才,那边郑家愁云惨淡,此后宜县的地界上又多了一位爷,还是绝地反击郑家得来的。 郑离跟一干幕僚商量半晌没个主意,气的又蹦又跳,骂道:“饭桶,都是饭桶,一帮子号称智计无双的人,竟然让一个不知名的小子给耍了,滚,给我滚。” 郑高铁青着脸,忍着不发作,心里却愈发对郑家对郑氏失望。郑离这种货色都能成为郑氏大臣,其他的那帮也不是什么好鸟,就凭这些还一直不忘复国。即使复国成功又有何用,最后还不是任他国欺凌。 “父亲何必为此发怒,这是个好事啊。” 方才郑袖听见父亲怒吼,又看见郑高铁青离开,知道赵正已然把父亲惹怒,若是再不出面只怕父亲会对赵正全面开战,用实力压垮他。 但郑袖也知道赵正不是好相与的主,这次他宁可费尽心机博取宜侯支持也不肯向自己低头,让郑袖有些失落但很欣喜的感觉。 郑离压下火,问道:“此话怎讲,难道那赵正会与我郑家和解不成?” “确实如此,这次宜侯中途退出反而支持他,因为他给了宜侯想要的强军利器;那我郑家如果给他想要的财富他是否也会与我郑家和解呢?”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章 站稳脚跟(三) 易水畔,如家酒馆。花了十金算出的吉日却是一个大雪天,赵正无语也不敢对此多言,反倒要安慰暴怒的春娘,刚才还想抄着菜刀去砍那个术士。 “瑞雪兆丰年,这是吉兆,吉兆,总的来说那个术士算的还行。”赵正违心地说着胡话,心里想着庆典算是完了,这么大的雪没事谁出门。 给钱的不来,来的都是不给钱的。赵正转身看着在桌边狂啃的俩吃货,白了一眼道:“你俩就不能吃慢些,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后面的却说不出来了,有身份还不知道送点贺礼。 姬景放下鸡腿嘿嘿一笑,道:“春娘姐姐说了,让我不用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所以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大哥,那个既然下这么大雪,别人肯定是不来了,要不你就把火锅端上来。” 荆轲也停下来,一脸期待地看着赵正。 “先生吃货,学生更是吃货,你俩真是吃货处于吃货而胜于吃货。” 也只好如此了,当初为了办这个庆典送了十几份请柬,准备了一大锅的汤料,现在看来只能自己吃了。 赵正把门口迎宾的小竹叫回来,对着众人说道:“大家就都别忙了,今个八成也没人来了,咱们权当自己庆贺,都回来坐下吧,别浪费了准备的食物。” “太好了,吃火锅了,我要吃炸丸子,一大碗。”姬景拍拍肚皮,飞速啃完鸡腿,占了个位置说道。 赵正看着他满嘴的肥油,桌子上至少有十根鸡腿,吃惊道:“你还没吃饱,别勉强撑坏肚子。” 荆轲终究有些风度,擦完了嘴才慢慢坐到次位,说道:“要不说你不懂我们武者,平日里小侯爷习剑,那顿不是吃个三五斤肉才罢休。如今才吃了几根鸡腿,最多也就是垫垫肚子。” 古人云穷文富武,正是因为武者活动量大,需要的营养多,一般穷人家供养不起。 宜侯府当然没问题,姬景平时吃的也是最好的,吃的量也很大。加上还有个量更大的荆轲,侯府里的下人每顿都是按五人份为他二人准备饭食。 却不成想让赵正请了这俩不给钱的大胃王,没办法了进门是客,自己打碎的牙齿生嚼也要咽下去。 “小梅,再去准备两份双份的羊肉,给··给小侯爷和荆先生端过去。” “小梅姐真好,人长得漂亮饭还坐的好吃。”姬景不知何时也学会了这些,把小梅说的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说话,手里的分量却又悄悄加了些许。 火锅真是一个令人神迷的菜品,无论男女老少都挡不住它的侵袭,一口涮羊肉下肚,姬景的胃都要唱歌了。 他开始疯狂的夹起、下锅、入肚,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滴多余的酱料也没滴下来。 荆轲看到学生都这么利害,自然不肯让步,也疯狂地涮起来,不过他的力道比较大,每次都控制不好力度,汤汁溅的到处都是,苦了坐他旁边的陶园。 赵正看着俩个自称武者的吃货,摇摇头心里默默哀悼了一下自己的钱袋,却发现少了老吃货没来。 “师父呢,他不是最喜欢吃火锅喝烈酒吗,怎么没见他过来?” 无论是火锅还是火炉都是木匠这个总工程师一手打造,自然这些福利他要第一个享受了。就在赵正画出火锅的图纸时,木匠已经爱上了这个东西,加上赵正提纯的烈酒,实在绝配。平时总喜欢锻造之余,自己涮个火锅喝点小酒,今日能尽情畅饮却不见他出现。 “嗯”,春娘抬起头看看了却是没看见木匠,也不起身问道:“木头,可见你木爷爷去哪里了?” 门口堆雪人的木头应了一声,道:“他说他一定要征服齿轮的秘密,现在还在别院削木头呢。” “师父在别院,没事那里有小菊照应着,还饿不死他。赵郎你快跟我说说这个丸子里加了什么,吃个嘎嘣嘎嘣的。” 赵正:“···”。好歹也是我的师父,马上也就是你的师父了,怎么就这么不关爱老年人,一句死不了就完了,还打听丸子。 “丸子哦,我把萝卜炸了一下,捏到面里又渣了一下,所以就是外焦里嫩心脆,这么样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 显然赵正对木匠也是,死不了就行。 “你把本侯请过来,自己却先开吃了,让本侯吃你的残羹冷饮吗?” 正在大家吃的正欢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出现,里面包含的那种气势顿时压垮了桌上的一大半人。 小梅小竹等人赶忙退下,赵正则躬身一礼,惊讶道:“失礼失礼,万望君侯莫怪,如此大雪赵正以为君侯不会来了,故而先开宴了。” “但君侯别担心,这些只是一点普通的席面,在下为君候特地准备的豪华火锅还丝毫未动呢。” 面对宜侯慑人的气势,荆轲都有些不自然,但赵正却丝毫无惧,不卑不亢说着。 姬景看见父侯来了,又想到是自己让赵正开的宴,上前打圆场道:“父侯别怪赵大哥,他确实为您准备一个大席面,就在雅间放着呢,我们谁也没动,你不知道您那个火锅里可是有牛丸、鱼丸,我都没吃呢。” “逆子。”宜侯当场击毙姬景的心都有了,我正准备在气势压过赵正,让你日后继承侯位可以安心,你怎地替他解围,还净是提些饭食。 “哼~~” 宜侯深吸一口气,香辣的火锅味顺着他的鼻腔来到肺里,瞬间点燃他冒雪走了一路的食欲。 “嗯,那个念你是无心之过,本侯就不与你计较了。那个火锅,火锅在哪里,带本侯过去品尝一··一番。” 赵正偷笑着不敢发声,刚才宜侯那最后一句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看来姬景的吃货是遗传的。 宜侯在赵正引领下进到天字一号雅间,甫一进来赵正就打开了火阀。这个设计绝对是划时代的,在后世也能取得专利。取暖用的火炉上放置一个大火锅,不仅省了冒烟孔的位置,而且火力变的更大了。 “巧夺天工,赵兄的设计即使在王宫里,高某也未曾见过,果然大才。” 赵正才注意到有一男一女跟着宜侯进了雅间,倒是姬景还在外间不敢进来。赵正一礼问道:“兄台是?” 那长发披肩,容貌不输女子的男子施礼道:“在下高渐离,赵兄也是见过的,现在忝为宜侯谋士;这位是白雪,安亦居的掌柜,亦是燕国的舞蹈大家。” “哦,原来是高兄,前段听闻高兄去了蓟都,却是日日想着高兄回来。” 终于见到高渐离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才子,在荆轲刺秦失败后被押进咸阳宫,秦王爱其才华竟免死罪,可见他的艺术造诣之高。 前世赵正是个乐痴却偏偏喜欢附庸风雅,拿着微薄的工资去看音乐会。眼前这位可是跟秦王开过专场的,他又能如何不激动,忍了好大一会才抑制住要签名的冲动。 高渐离却早已尴尬不已,被一个男的抓住不放终归那啥了点,讪讪说道:“呃,赵兄莫要激动才是。”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章 站稳脚跟(四) 高渐离来了,怎么能不激动,不同于荆轲那个杀才,高渐离可是文武双全的大才子,却没想还是宜侯的幕僚。 看着赵正激动的跟高渐离谈论音乐上的事,那些宫商角羽徵间的搭配,说起来让自己都有不解。白雪被晾在一边暗自想着,怎么这个家伙什么都懂,是不是还会编舞啊。 宜侯已经开吃了,他身为一个大贵族,身边总要跟着几个仆人,所以这端菜涮锅的事宜侯根本不在意,就是张嘴等着吃。 高渐离被赵正的热情搞得摸不着头脑,都有些后悔来到这里,无奈转移话题道:“这边还有一位客人呢?” 赵正转头一看,“哇塞,美女,大美女诶,有空请你喝茶。” 接着继续跟高渐离说怎么弹古琴声音能更优美,有什么材质做出的古琴声音能更好听。 白雪被气的肺都要炸了,脸上的笑僵成一块,抬手拉过赵正,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道:“小女子白雪,还未曾与赵店长介绍呢?” “好强的内力”,赵正心里一惊,一个舞女竟然有如此实力,实在是不可小觑。 “原来是白姑娘,在下赵正,如家的店长,说起来还是你的同行呢。” “呵呵呵,废话,不是同行我找你干嘛,自从你开张,老娘那里都没客人了。” 白雪在心里想着,嘴上却笑盈盈地道:“小女子可没有赵店长那份天赋,菜品做的如此好吃,王宫里的厨子都没有这么好吃。 可惜小女子平生只会舞蹈,现在安亦居让赵店长挤的都快关门了,今日来此也是请赵店长收留。” 做菜好吃,那是必须的,穿越客没点能耐敢穿越吗;安亦居开不下去了,打死都不信,那是燕南最大风月场,自己又没涉足那个生意,怎么能挤兑你关门。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高兄,高兄哪里去了?”赵正想找高渐离挡箭,却发现他不见了。看见白雪吃吃笑着,道:“高先生出去找荆先生了,怎么赵店长还要找侯爷?” 宜侯一抬头,道:“白姑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跟她谈生意就好了,别打扰老夫享用··咕咚,美食。” “好吧,白姑娘这边请。” 赵正把她引到春娘平时算账的办公室,打开那里的炉阀道:“白姑娘有什么想说的生意尽管直说,赵正洗耳恭听。” 白雪脱下挡雪的外罩盈盈坐下,道:“其实很简单,求赵店长给我出一个主意,救一救我安亦居的。” “安亦居乃是宜侯跟郑家合伙经营,怎么着也轮不到在下来救吧。白姑娘有话直说,是不是有别的事需要在下让步,只要不损害我的利益,一切好说。” 白雪站起来,一礼道:“既然被赵店长猜到了,小女子不敢隐瞒,外面确实有人等着你见她,只不过她怕你见了她生气,所以未曾进来。” “你把她请过来吧,天寒在下的心却不寒。” 良久,两个哆哆嗦嗦的身影进来,一个娇小的未进门便骂道:“好个登徒子,你敢让我家小姐在外面等你见她,快把小姐和我冻死了。” “小昭莫闹,是我自己要等的,毕竟赵先生救我在前,而我却落井在后。” 郑袖低头说着,话音略有抽泣,不似忏悔倒更像赌气。 世上总有有些人让人恨不起来,即使赵正险些被逼出宜县,仍旧提不起来对眼前女子的恨。 看见她冻得通红的纤手和琼鼻,我见犹怜道:“小竹快拿些姜汤蔗糖水来,要双份。” 这才对佳人道:“袖姑娘,此前误会就一笔勾销如何,在下也有一笔生意需要跟郑家合伙呢。” 郑袖心中一喜,但脸上仍是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赵正差点一激动把利润都让出了。 小竹端着两杯姜汤进来,递给郑袖一杯,又狠狠瞪了小昭一眼才给她一杯。小昭也不甘示弱,但是发现手里的东西很奇怪,一个口都没有,又怎么下口喝。 于是问道:“小丫头,这个是什么东西,我又怎么喝?” 小竹傲娇地抬起头拧开盖子递给小昭,说道:“你才小丫头,一个飞机场都敢卖弄,这叫保温杯是主人特地为了远行商旅准备的,盖上盖子不仅凉的慢而且还不怕水洒出来。” 虽然不知道飞机场是什么意思,但小昭看小竹一直盯着她胸部看,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当即回道:“不就是一个破竹筒,起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 郑袖却拿起杯子仔细打量着,外表是个竹筒但却不只是竹筒,里面似乎还有什么夹层。杯子上还印着一个如家的标语,远行的商旅不可避免地把名声打出去了。 一个小小的水杯都能玩出如此多的花样,果然是她郑袖看上的男人。郑袖此时没有感到一股威胁郑家的新势力危机,却是十分欣喜。 但那个飞机场她大概猜出几分意思,看了看自己那里跟小昭差不多少,又想想春娘和小竹,脸一红想到自己失败在这里。 赵正感觉今天很奇怪,郑袖跟自己在一块聊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见她出现刷存在感,难道直接暴怒准备永绝后患,看来待会要找荆轲拦着点春娘。 闲话少说,现在正式进入谈生意的状态,赵正从桌子下的抽屉里翻出几张纸,递给郑袖道:“看下吧,这就是我拟定的初步合同,宜侯、郑家、还有我,咱们共同经营,当然如家酒馆是不可能让你们入股,但是我们可以合伙卖其他的东西,比如面粉、保温杯、这种新奇的桌子等等。” “那店名又该如何,总要显出卖的什么吧?” 那时卖东西的店铺都很单一,说是卖笔的,绝对不买纸,鲜少有赵正这样什么都有的店铺。 “名字我早就想好了,既然咱们什么都有,而且什么都很奇异,干脆就叫奇异楼。天下百货,珍奇珠宝,应有尽有。” 生意谈的很顺利,赵正和郑袖在经过一番友好协商后,达成了一个惠利万家的协议。当然这都是对外边说的,在里面赵正可是不知是亏是赚了一把,总之他和郑袖是红着脸出来的。 刚一出来,赵正就拉过陶园问道:“春娘在哪里准备偷袭我,陶叔你赶紧给我指出来。” 陶园一阵懵逼,我就吃个饭功夫你就又整个幺蛾子,头也不抬指着后堂道:“后面,说是跟白雪姑娘商量舞姬的事,白雪姑娘说如家太枯燥了都没有美人伴舞,老夫觉得很对,赵正你说请几个好,唉你别走啊,怎么也找一个吧。” “找什么舞姬,劳资什么不会,再说这是饭馆不是会所,本店不提供大保健。” 赵正蹬蹬瞪往后堂阻止春娘的败家行径,她那个智商也就忽悠木头还行,跟白雪谈生意非赔死。 看到赵正关心的样子,郑袖心里又是一阵泛酸,下意识竟也跟着过来。 刚进后堂,就见一道身影跑过来,原来是春娘扑到他的怀里,也没说什么话,只是紧紧抱着。 郑袖心里已然翻了几十缸醋,还不离开,似是故意气春娘,道:“袖儿先离开了,三日后我等着赵郎去剪彩。” “嘶~~” 赵正流着泪跟郑袖挥手告别,但心里却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章 冬日杀机(一) 送走了释怀的郑袖,吃饱的宜侯,如家的店庆宴席算是真正开始了。席间不是如家的员工就是荆轲、姬景等赵正好友,谈话闲聊时也少了些许拘束,更何况还有一个大才子高渐离。 “高兄,此情此景何不弹奏一曲,也好增进酒兴乎?” 赵正一手抱着高渐离肩膀,一手拎着酒壶,红着脸结巴说着。如家酒馆的酒可不是外间拿些低度浊酒。赵正饮过那些酒后大呼是刷锅水,而后买了百坛提纯成了三十坛,劲道是外间三倍。 想当初荆轲试喝时,闻着醇香便忘了教训,干完一坛后连句话也没说打了个饱嗝就醉倒过去。赵正则捧着一杯兑了酒的水嘻嘻笑着,看着他的窘样。 有了上次教训后荆轲再不敢豪饮,倒是让高渐离觉着奇怪。所以他在赵正劝酒时偷偷用上了内力,压住了体内的酒劲。而且他还长了个心眼,特地检查了赵正的杯子一番。 赵正大呼伤心,遇上了偶像“小高”怎么会做假,他今天喝的都是实打实的纯酿。 “好,那在下且奏一曲,为诸君乐。” 高渐离拱手一礼后起身离席,却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地上,又运转内力后才发现酒劲已经压不住了。 “恁地甚酒,竟比王室长寿酒还要霸道?” 高渐离强镇着酒气坐到桌前,手指轻抚着琴弦感受着音准。 “叮~~” “好,清灵脆耳如泉泄地。” 众人冷汗,这只是试音好不好,用得着这么捧吗? 高渐离也是差点没把琴弦拨断,要不是认识赵正,真以为他是过来砸场子的。 手指翻飞,高渐离正式开始弹奏,闭着眼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大粉丝赵正的样子,生怕自己出了差错。 琴声婉转跌宕,时而如百鸟啼鸣,时而如老猿嚎呼。一转眼赵正似是来到一片景色宜人的山麓,天蓝地阔平息心中戾气;又转眼赵正来到千军万马的战场,金戈声振激起满腔豪情。 一曲罢,高渐离睁开双眼,却发现赵正亦睁开眼。心中惊讶道:“难道他当真听出了我的心声?” .赵正笑而不语,自斟一杯起身道:“琴筝吐绝调,玉柱扬清曲。弦依高张断,声随妙指续。徒闻音绕梁,宁知颜如玉。”诗罢一饮而尽,白雪瞠目结舌看着赵正,心道:“此人竟听懂了高郎的琴声?” .“佩服佩服,早闻赵兄诗才,不料今日得见。‘弦依高张断,声随妙指续’,妙,果然是妙。” .高渐离一惊之后心中狂喜,人生在世朋友易得,知音难求,他成名后演奏百曲,不乏才华横溢之辈,却无人能说出这等合他心意的赞语。 .“在下不敢居功,能做出这诗句还是托了高兄的福气,若不是高兄那首曲子在下也无此等灵感。 .古语云: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论起来这不过是上天借赵正之口来夸赞高兄罢了。” .“哈哈哈哈,与君共饮。” .虽然听着这评价有些高,但是文人名士那个不愿意受称赞。高渐离也不压着酒劲,拿起酒杯与赵正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饮至酣处,高渐离结巴着对赵正说:“赵兄你我一见如故,互为知音,此情可坚乎?” .“伯牙子期,不过如此,高兄有话但讲,就是要星星,我也造架飞机给你摘下来。” .飞机是什么东西,高渐离不关心,他呵呵笑道:“那为何不赠我一把唐刀,那等兵刃当为我高渐离所用。” .“等着。” .赵正摇晃着从后堂他的居所处拿出那把早已准备好的“寒阳”。 .“阳光从来照人暖,寒阳出鞘人命无。”高渐离拔出寒阳贴近观道,“从此高渐离亦多一佳人,当为天下扫尽奸佞。” .白雪心里一惊,生怕高渐离再说下去,幸好他言毕于此。春娘在一边看着两人对饮,心里却有些不安,只怕不仅仅是讨要兵刃。 .酒宴一直到雪停,喝的醉醺醺的赵正才被陶园架回去,路上还大呼自己没醉,说什么“最多是喝了几瓶啤酒的量,我还能再喝,还能跳《江南style》呢”。 .众人不解,啤酒和什么江南是什么东西,但赵正嘴里嘟囔的东西让熟悉音乐的白雪大为感兴趣,虽含糊不清但颇具节奏。 .“这家伙真是个怪才,但是若他真敢做那事,只怕也只有一死,到时不知高郎又该如何?” .*** .郑府中的一处幽静别院里,郑袖赤着足仅穿着小衣靠在火炉边的皮褥子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勺子挖着一勺乳白色奶油放到嘴里,然后闭上眼睛仔细感觉着奶油在嘴里融化。 .没想到这个奶油蛋糕竟然如此好吃,幸亏我眼睛尖看见了那张纸条,否则岂不是分享不到那坏人的关爱。 .郑袖闭着眼一脸坏笑,想着刚才在如家与赵正谈判时的场景。 .赵正拿出的单子上的东西,很多她竟然也没见过,而且吃穿住行竟然真的样样都有。 .好奇的郑袖顿时来了兴致,挑着几个问着赵正东西的用途,说到抽屉时她看到那垫了皮垫子的椅子前可不就是一个带抽屉的桌子,当即坐下打开抽屉。 .抽屉里玲琅满目多是一些小物件,里面也没什么新奇,但郑袖注意到里面竟然放着一张纸条。 .蛋糕的做法:取蛋清些许打出泡沫备用,取鲜奶····。 .读罢,郑袖吸了口嘴边的口水,问道:“这个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为何不在单子里?” .接过纸条看了看,明显是春娘的笔迹。这个不怎么会做饭的老板娘在吃过蛋糕后,许下豪言自己做出来,鼓捣了三天浪费了半袋子面后还是让赵正做了出来。 .而且为了每天都吃到,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赵正多做几个,现在脸都胖了一圈。女人抵挡不了淘宝和甜食的诱惑,幸好这个时代没有淘宝。赵正只能照做,却没想到今天又摊上一个。 .必须说点什么打消她的念头,赵正若无其事把纸条放回去,淡淡说道:“太耗时间,太难做了?” .“难做?那就是说你做出来过,我也要吃一个。” .被看穿了,赵正忽略了女生对于美食的敏感,此时的郑袖“女人的直觉”全开,又猜道:“你肯定有存货,是不是春娘很爱吃,所以你不敢给我。” .“嗯嗯” .惊呆的赵正下意识点点头,随即像拨浪鼓一样摇头,但看到郑袖调笑的眼神停下表演。 .郑袖简直觉得比久旱逢甘霖还要痛快,拿出一个又一个条件逼着赵正给她蛋糕,此时已经不仅仅是食物之争,更多的是争在赵正心里的位置。 .“我送你一间店铺,你给我蛋糕好不好?” .赵正摇头。 .“我送你几个机灵的伙计,你给我蛋糕好不好” .赵正还是摇头。 .郑袖问的有些不耐烦了,猛地站起来逼近赵正,两人的距离缩短,缩短,直到面对着面,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赵正两辈子也没近距离这么过,紧张的不停地吞口水。郑袖看此景则想笑,原来你也有怕的。 .想及此处,郑袖脑子涌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闭上眼猛一进,碰到一个柔软处。 .“被强吻了!”赵正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显着这一行字。 .“我是个男人耶,要反击。” .许久,满脸通红的郑袖大口喘着气,赵正也低着头不敢说话。 .郑袖纤手拍到赵正肩膀上,道:“放心我不会告诉春娘的。” .虽然听着很尴尬,但是赵正点头了,至少避过一场腥风血雨。但没想到郑袖接着说道:“你要给我蛋糕。” .“果然,女人都不是好惹的。”赵正想到。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章 冬日杀机(二) 这几天郑府恢复一派祥和的样子,下人们路过家主的房间时也不用再提心吊胆被家主责骂。 盖因那在路上捡回的赵正又跟郑家和好了,前两日拜访郑府携重礼,单是价值千金的蜀锦就送了三十匹,这等手笔何人可有,前岁宜侯朝见燕王不过才送了二十匹。 重礼敲门,郑离瞬间忘记那些不愉快,拉着赵正的手不一会叫起了“贤侄”。这可是多年相交的世家贵族间才有的称谓,郑国王族之后的郑家竟然跟来历不明的赵正攀亲。 “贪财好利之辈,汝也能复国,简直笑死乃父。” 郑高此时被气的都忘了辈分,心里不停地骂着郑离,一点小小的礼物就能让你待之如子侄,我可是你亲侄子还为你做了这么多年奴才,为何不见此等待遇。 人心是经不起推敲的,如果说郑高以往对郑家还有几分感情,现在则一无所有,代之的则是一丝仇恨,不仅对郑家,更对赵正。 “主上所谋甚远,初遇时已破我计,此番更是发展迅猛,这样下去岂不是心头大患,我当为主上拔除这个障碍。”郑高一番思索得出一个干掉赵正的主意,句句是为了背后的主人考虑,但实际上谁又能知道他有几分忠心。 中堂上郑离和赵正主宾分坐,清茶点心摆了两碟,虽简便但颇为精致。郑离端起茶杯浅酌一口,其实他并不喜欢喝这种苦涩的茶,反而喜欢甜甜的豆浆,只是听说赵正每日必饮茶,故而有之。 郑离道:“贤侄,奇异楼的事好商量,但有件事我还想私下跟贤侄说。” 奇异楼是那日谈判时定下的名字,选取宜县大户云集之地开设大铺,平民聚集地开分铺。利润三家平分,赵正四成,郑家宜侯各三成。 一介平民与贵族分利占多,那是亘古难闻的事,但偏偏赵正做到了,宜侯更是率先点头答应。 郑袖对此事也无意见,毕竟道理摆在那里,知识就是力量,赵正懂得他们不懂,这就是理由。 谈判达成直到奇异楼开张,赵正还在疑惑郑离怎么没意见,忧心忡忡了几日今天更是主动上门,却不料原来是有事相求。 礼下于人,必有求焉。赵正也早有准备,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都打算答应。 “伯父有话但讲,只要小侄能做到,定不遗余力。” “哈哈哈” 郑离一捋胡须,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听闻前几日在南郡闹得沸沸扬扬的百炼刀是贤侄的手笔,老夫行商多年铁匠铺也有几处,不如将锻刀之法卖与老夫,也叫郑家的铁器长长脸。” 果然是冲着百炼刀,赵正在锻造时就知道此刀一出麻烦会接踵而至,但当时迫于无奈,此时麻烦却来了。 前文说武者好神兵利刃,诸侯何尝不是,若得一利刃则战场杀敌倍增,自家将士的命也能保留下来,所以此时的锻造大匠都是各国诸侯的专爱。 郑家,燕南大商,未与诸侯合作并非是官商,却敢擅自买卖刀兵,这背后的事不由得赵正不小心应对,因为很可能会得罪一个国家遭到整个国家机器的刺杀。 赵正起身一礼,久久不起,道:“伯父还请见谅,百炼刀乃国之利器,小侄侥幸得之不敢擅专,早已交给宜侯由他择日献给大王。 故而小侄也做不得百炼刀的主,但念及郑家于我救命之恩,小侄愿赠两成利与郑家共营炉具之利。” “哦,无妨无妨,百炼刀本就是庙堂之物,倒是老夫唐突一时忘了身份。 至于那炉具铺郑家也早已愿意经营,不过却不能要贤侄的赠送,当是我郑家按商人的规矩买下。” 百炼刀归了燕国,郑离有些失望,本想着买下锻刀术暗中日夜锻造,为将来复国多份把握,再不然献给天子换些支援也行,最后却被宜侯捷足先登。 “姬不灸啊姬不灸,你明知道我的身份,却在此阻挠,也罢,只当各为其主。” 郑离却把赵正的推辞当作是宜侯的意思,毕竟这是他的封邑。 最重要的事说完了,郑离也没了耐心,几番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后,赵正谢辞他的设宴,匆匆离开郑家。 小昭本还在郑袖的院子口等着赵正,却听说赵正早已离去,禀报给郑袖知道。 郑袖笑着说:“他不吃我们吃,告诉家里的厨子今天我就要吃馒头,要是做的不好吃就让他当柴草吧。” 小昭虽不解小姐为何要吃馒头这个下贱的食物,这可是赵正征集灾民用的,但还是不敢违逆老实告诉厨房。 可怜那个胖大厨,听说少主要吃如家的食物身体就是一阵冷汗,如家的食物精巧味美那是众所公认的,难做那也是众所公认的,那段郑家与赵正的冰河期,不知有多少厨子死于如家的菜谱之下。 “少主要吃馒头,谢天谢地。” 胖大厨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馒头做法,取面粉若干加水·······” 前几日大雪时,如家主动救济附近受灾民众,但人多粥少,又是寒冷的冬日,一碗稀粥显然满足不了人体所需的热量。 于是馒头很荣幸地跟大家见面了,虽然如家的员工们早已经见怪不怪,这种白白的东西他们早就吃过了。 灾民们却不觉得平常,松软可口略带咸味,这是贵族才有资格吃得食物。 大家纷纷叩拜上苍,感谢派来赵正这样一个使者帮助自己。 明明是我的功劳,管老天爷屁事,更何况还把我送到这么一个地方。赵正对上苍夺走他的功劳很气愤,但还不能说,在那个时代谁敢跟天作对,连至高无上的王都要自称天子。 既然受点赞美的权利被上苍抢走了,赵正却不愿白白浪费那些白花花的馒头,干脆称是宜侯开仓赈济百姓,自己不过是一个执行者。 这下老百姓们炸锅了,几百年了那家的封君能这样体恤民众,把自己吃的食物送给百姓们吃,宜侯是天大的明君。 受灾的和没受灾的纷纷向宜侯府叩拜,声呼“君侯福寿万年”。这下赵正又懵逼了,怎么宜侯就能夺下“上苍”的功劳? 最后还是春娘给他解惑,天地君亲师,此五者乃是人行于世必不可少的需要尊敬的存在。 赵正是宜县富户,赈济百姓最多是义行;宜侯乃是宜县百姓封君,赈济灾民怎是爱民,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又吃了一次亏的赵正不免叹气,这个时代真是一个逼人造反的时代,尤其是逼他这种有才华却地位卑贱的人。 于是赵正想到最后一计,既然馒头是宜侯常食的消息传开了,那些小有家产的百姓一定也会尝尝。但是做馒头实在太麻烦了,买面粉倒是简单,干脆公开了馒头的做法。 赵正看着被抢购一空的面粉哈哈大笑,终于捞回点本钱;宜侯则在府中乐的一连吃了三天馒头。最后大喜之下,封赵正为易水亭的亭长,并允许组建易水草市,一应税务参照宜县集市。 赵正看着到手的官印愣了半晌,老话说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原来应在了这里。 宜县沉寂了二十年之后,终于变天了。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章 冬日杀机(三) 冬日的太行山是寂静的,白皑皑的大雪覆盖着,点缀着几片黑色的树林。 在临近宜县的一角的一个山村里,今年出人意料多了几分生机。虽然村子还是那个村子,人还是那个人,但在外人眼里这村子多了几分精气神。 自从赵正在这里收购石炭后,这里出现了原始的商业形态,山民村正在变化,越来越像外间的乡村,村民不再像以前一样吃饱就行得过且过,而是想着多挖些石炭攒起来下次再换。 同时村民的心态也变化了不少,以往那种你今个跟我婆娘睡了,明个我跟你婆娘睡的习惯开始被人拒绝,在一个壮硕的穿着布鞋的汉子打了睡他婆娘的草鞋汉子后,村里开始有了私利观念。 赵正收石炭是来者不拒,多少不论,只要你有石炭,就给你换相应的粮食。但那些孤苦无依的妇孺怎能跟健壮的汉子们比,于是一些长相还行的女子决定靠着自己的脸换口饭吃。 那些长相不行的女子就不行了,自从人贩子不来后,汉子们都毫无例外选了俊俏的女子。好在人性胜利了一小把,汉子们虽然不必忍受丑妻,但都毫无例外在挖碳回来时“不小心”掉上一些,让那些女子也能换口活命饭。 “石义哥,天还早别着急走呗,再弄会儿。”一声娇媚的声音说道,石义穿了一半的衣服瞬间滑落,接着又是一阵不可名状的喘息声。 许久后,石义爬起来看着床上的“美人”,说道:“就这么着吧,还有两天就是主人收石炭的日子,这次听说主人要亲自来,我可得催催那帮懒蛋。” “主人,主人,总是那个主人。也可怜我没二丫那张脸蛋俊,否则我还是你主母呢?” “呵呵,你也不赖。” 石义捏捏大丫的脸蛋,自从嫁给自个,她的脸是越来越细腻了,有时觉得也不比二丫那张脸差。 石义走出院门,同时也有几个汉子打着哈欠走出来,看见石义板着脸过来,纷纷谄笑着打招呼道:“村长好,今个你可又多弄了一筐炭,我家婆娘都埋怨我了。” 一筐碳是指时间,上次赵正过来时看见山民村空守着石炭却不敢用,外间昂贵的炉具也用不起,于是教他们盘火炕,一时间山民们也享受到了温暖。 一筐碳少说有二十斤,足够火炕一夜不熄灭,那人分明是夸张,但石义听着很高兴。 那事时间长代表啥,代表体格壮。体格壮就能挖更多的石炭,换来更多的粮食、布帛,同时也意味着当众人的头领,得到赵正多余的赏赐。 石义抄起肩头的扒篱,挺直了胸膛说道:“两天后贵人会亲自来,听说这次还有多余的赏赐,每人一件冬衣,便宜了你们这帮懒蛋。” “贵人真是跟山神爷爷一样,还顾着我们这帮山民。”大家听着有赏赐,纷纷欢呼雀跃道。 “咳~~。那都愣着干啥,贵人说开采的碳块太大不好烧,还不一块把石炭敲碎准备着。” “走!” 大家一哄而散,手里拿着棒槌、扒篱跟着过去。 汉子们去挖碳了,他们家的婆娘还在炕上,这么冷的天她们也做不了活,不如在炕上暖和地歇着。 大丫靠在床沿上手里拿着个铜镜,不停地晃着自己冬瓜一样的脑袋,笑着看着自己头上的簪子。 这是上次赵正来时,随行的小竹送给她的,还有箱子里的那身冬装,听说木棉夹袄,穿上去再大的雪也不怕冷。 “布,你看阿母这样像不像主母?” 自顾自怜半天的大丫觉得有些无趣,想听些别人的评价,可是那些汉子不敢进自己家,所以只好找自己儿子。 英布坐在床沿上玩着一把短剑,同时还拿着一块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刻着“英布”两个字。 “嗯,不像。” 大丫有些泄气,但旋即又笑着问:“那你小姨呢?” “不像” “你个野崽子,是不是我生的,不知道先向着我说。” 大丫一阵火起,抄起床边捅烟囱的棍子就打,英布一个驴打滚翻下床跑了出去。 “野崽子,我咋不像我妹子,我俩可是就差八岁。”大丫略有些丧气地嘟囔了一声。 下午的时候,石义脸冻得通红回到屋里,用热水洗了把脸后看见大丫一身盛装盯着他看。 “石义哥,你看我俊不,比二丫咋样?” 看着大丫盘的歪斜的妇人髻,脸上抹着不知名的红色,石义咕咚咽了口口水,身子一哆嗦突然想起老人们讲的年兽的故事。 “擦了吧,衣服也脱了,我弄一会。” “别啊,你还没说我像不像二丫呢?” 石义心里想着小竹的样子,怎么也跟眼前的“年兽”联系不到一起,若不是知道她以前的样子,此时石义只怕已经夺路而逃。 “来吧,说那个干啥,你比二丫俊俏多了。” 既然不从,那就霸王硬上弓,石义张开打手剥大丫的衣服。 “起开,我好不容易打扮的,让我再看会儿。” 大丫半推半就反抗着,但嗓门没控制好,听起来像个犯罪现场。 “吱” 英布持剑进来,顶着石义的后背冷声道:“不许欺负我阿母,否则我杀了你。” 小崽子挺有种,石义回头饶有兴趣看着英布,对襟夹袄小皮靴,挽着一个发髻,看起来真有些贵族少爷的样子。 “不错,布打扮的倒像几分样子。过来,让阿大好好看看。” 石义张开胳膊等着英布扑上去,英布却一瞥头,不屑地“切”了一声道:“你才不是我阿大,我也不要你作我阿大。” “对哩,我家布合该是贵人那样身份家的孩子。”半敞着怀的大丫调笑了一句,却不料石义冷冷回道:“再像也是你这个贱婆子生的野崽子,这辈子就是个贱种。” 英布自从改名字后,最恨别人说他是贱人,气的拿剑就要刺石义,却被石义一脚踹开。 英布还要再起来,炕上的大丫眼色变了变,石义是自己娘俩生存的依靠,可不能惹恼了。 劝道:“别搭理他了,快上来石义哥,我都等不及了。” 石义心火经此一呼瞬间转移到胯下,笑了一声爬到炕上。 一声娇喘声传来,英布咬着牙看着炕上那人,摔门离开跑到山上。 村后的山坡上,一棵五人合抱的大树里蜷缩着离家的英布,这是他的秘密基地,放着各种赵正送他的礼物。 英布握着短剑,狠狠在手上划了一道血痕,忍着疼痛和夺眶而出的眼泪,坚定道:“我不是贱民,我是英布,一个英勇无畏的人。” “吱吱~~” 一个小黑影跳到英布身上应和着他的话,手里还捧着一枚松子。这里本就是它的家,后来英布鸠占鹊巢,但也给它带来不少食物。 “阿母不疼布了,那个石义很坏,我不要他做我阿大。” 英布抱着松鼠,沉沉睡去,眼角的泪痕也逐渐被嘴角的微笑代替。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章 冬日杀机(四) “嗯” 英布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早已经黑了,站起来伸伸懒腰一个松软的小家伙从他怀里跳出来。 “你还在啊”,英布揉揉它的小脑袋说道:“我要走了,再不回去阿母会担心的,放心我明天还会来的。” 英布站在山坡上,却感觉村子明明亮亮的,隐约还有惨叫的声音传来。 “不好,难道是山匪来了。”英布掏出短剑就要下山,山匪也曾来过山民村,但因为山民村穷的实在是什么都没有,山匪再没来过。 但山匪的残忍他是知道的,听村里的老人说,那次山匪来袭看见没有东西可抢,竟然放火烧村。若不是宜县的城卫军及时赶到,只怕村民都要被屠了。 “谁都不许伤害我阿母。”英布狂奔想到,赵正跟他讲过遇到不可力敌的敌人就要智取,停在村后没有从大路过去而是悄悄从小路溜进村里。 此时的山民村真如同人间地狱,那些上了年纪的人看见山匪头目,苦胆都要哭出来了。 “山神啊,俺们刚有几天温饱,怎么这个魔鬼又来了。” 领头的山匪看了那些在地上哭喊的山民,挥挥手下令全部杀掉,他马老二这么多年最恨男人哭了。 “兀那贱民,乃父几年不来你们还记着乃父。哈哈哈,这次乃父好好犒劳你们一下。” “崽子们,女人弄了宰了,粮食下锅吃,吃不完扔了,吃完了杀个痛快,烧了这村咱们干那家大的。” “好~~~” 一干山匪欢呼到,他们是太行上八马大盗,他们跟着的头领二爷那是对兄弟们最好的主,也是最爱屠村的主。 “娘的,真是邪了门,这么个贱民村。竟然有米有衣还有酒,这还是老子以前来过的村子。” 马老二拿起手下给的一坛酒,仰起脖子喝了半坛,一甩头道:“杀人放火喝酒,累了上床干妞,老子就喜欢这个日子。” 他使唤一个眼神,手下知趣地退下,留下马老二跟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 “大爷,粮食都给你,我的簪子也给你,你别杀我,别杀我。” 看着女子哆哆嗦嗦的样子,马老二没来由一阵心喜,笑着上前把那女子脱了个精光,淫笑着说道:“屁股真大,爷就喜欢屁股大的。” “别杀我,啊~~” “哈哈哈” 马老二神清气爽从屋里出来,一脚踢开门口躺着的那男人的尸体,骂了一声:“真是晦气,弄完了才知道是个丑娘们。不过感觉真不错,杀了可惜了。” 马老二扛着血淋林的剑离开了,他还有个更大任务,这次只不过是苦苦行军两日的放松。 “咯吱吱” 院子角的干草堆里传来一阵咬牙声,同时一行清泪顺着英布的脸庞流下来。 “独眼鬼,我记住你了。我一定要杀了你,为阿母报仇。” 村子中央屯储石炭的一片空地上,山匪们支着几口大锅,里面炖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但味道香飘飘的让山匪们咕咚咕咚咽着口水。 “好了没有,爷们儿肚子都叫唤了。” “急啥,好了也是给二爷送过去。” 问话的土匪缩了缩脖子,不敢言语,等着盛了一大碗肉糜送给马老二后,才自己拿着盆子舀了一勺。 “二爷,饭食来了。” “嗯,放那吧。” 马老二眯着独眼在油灯下仔细看着地图,上面“如家酒馆”赫然在目,还有一条蜿蜒的小径径直通往那里。 “赵正,有意思。” 就在此时油灯呼地闪了一下,却是窗户开了一个缝。独眼龙的视野是不全的,但是马老二作为一个宗师级的武者,对气机的察觉是何等敏锐。 “唰,咣啷” 汤碗被马老二打在窗棱上,顿时碎成粉末,连带着窗子也被砸出一个洞。 外面一阵脚步走过,就听得手下喊道:“还有一个,别让他跑了。”接着是一堆嘈杂的脚步声和几声箭矢飞动的破空声。 “嘀律律” 一声马叫,接着有人进屋报道:“二爷,不好了,死了一个兄弟,你的火烈马也劫走了。” “什么!” 马老二一掌震碎桌子,厉声说道:“一群废物,连个孩子都对付不了。” “嘭” 那名手下的脑袋被马老二一拳砸碎,脑浆砰地溅在他脸上。舔了舔脸上的脑浆,马老二似乎很享受,气息平静下来,下令道:“立刻发兵,直取如家。” 贪财的老大,嗜杀的老二。这是八马大盗背后的那位的评价,按说土匪就该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可偏偏马老二是个异类,宁可不抢财物也要杀光能杀光的人。 正如他所说的“杀人放火弄娘们儿”,这就是他的性格,他的爱好。这也是为何郑高私下送了千金,请求马老二带兵的原因。 头目们骑着马怪叫着宣泄着,后面跟着大批奔跑的步卒,而在他们前面一箭之地一个瘦小的身影趴在马背上死死抓着马鬃。 英布很害怕,刚才他杀了人,虽然那是一个土匪,但是那就是个人。鲜血溅在他脸上,很热也很恶心,但他却没有想吐的欲望,几百把刀剑在他后面跟着,让他一丝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我不能死,我还要报仇,我要找到他,他一定能帮我。” 哪怕此时危在旦夕,英布仍是没有丢下那柄短剑,死死攥在手上,心里想着一道伟岸的身影。 火烈马跑的很快,使得英布屁股上被箭划出的伤口不断扩大,鲜血浸满他的夹袄,有些甚至顺着大腿流到马肚子上。 英布觉得脑袋有些晕,使尽最后的力气在火烈马耳朵边说道:“带我去找阿大吧。”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章 冬日杀机(五) 不知不觉中又到了过年的时候,今天按照历法是腊月二十三,是华夏人的小年。但是那个时代的各种传统都是在战国后形成,所以当赵正提出包饺子后大家都是一愣。 但是都毫无例外地吞了口口水,这就是习惯使然了,赵正出品必是精品,已经成了全宜县百姓的共识。 “主人,饺子怎么做的,味道怎么样?”,已经被春娘视为狐媚子的小竹凑到前面问道。 春娘看着不满地瞪了一眼,斥责道:“没大没小的样子,赵郎做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好吃。”小竹不敢说话低下头退回去,春娘看着心中暗喜,近水楼台先得月,小妮子下下辈子都甭想上赵郎的床。 “这个?” 赵正苦着脸看着这幕宫斗戏头脑发乱,心道总算理解皇帝的苦恼了,佳丽三千就是烦恼三万。 但是春娘的那手艺又不是不知道,他可不想被春娘做出黑暗料理,但又不好拒绝,于是道:“当然行,这饺子就该是大家一起做的好吃,你过来跟我一起和面擀饺子皮,小梅、小兰去把剁菘菜,记着一定要碎。陶叔去切肉,小竹和风雨同舟去烧水,木头你去别院把你木爷爷叫过来一起吃。” “赵郎,这饺子皮重要吗?”春娘小声问道,看着赵正排兵布将的样子,似乎自己又摊上一个鸡肋工作。 “饺子好吃全在皮,你说重要不?”赵正违心地又胡扯了一句。 擀皮活馅,赵正熟练地包好一个饺子,放在案板上成为教科书一般的存在。 春娘仔细盯着看了半晌,怎么看怎么像个耳朵,但她怎么弄都弄的像个包子。 在旁边喝茶的陶园看见春娘的“饺子”,笑着道:“不赖不赖,今晚老夫还能吃到带馅的馒头了。” 滋~~,春娘一个眼神覆盖,在场的众人憋回了笑,但起先调笑的陶园脸别扭的像个麻花。 “小竹,厨房的柴禾是不是不够了,陶叔麻烦你去劈一下吧。” 陶园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脸皮瞬间耷拉下来,心里道:“呃,这关我什么事?”但没有办法这个女魔头一发功,他肯定遭殃。 看着陶园落寞的背影,春娘觉得于心不忍,好歹也是个长辈不能亏待了不是。又指着一直看不顺眼的小竹道:“陶叔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小竹你去拿个灯笼给他老人家照着点。” 该来的总会来,小竹早有预料,最近也不知为何,主母总是跟自己作对,但是主人却对自己越来越好,当然她幼小的心灵里还没有争宠这一说。 一老一小两个人被春娘支开,有了前车之鉴的众人不敢指责,反而小梅、小兰两个大一些的心里庆幸没过度亲近赵正,同时也羡慕被伺候木匠的小菊。 春娘显示出自己的威严后愈发厉害,不一会案板上包子占了一大片。赵正看着欲哭无泪,好端端的一锅饺子成了一笼包子。 “好了,先去下锅吧,记着水沸了添两瓢凉水,总共加两次。” 小兰应了一声端着一盘饺子过去,身后小梅跟着也端着一盘包子,刚才赵正小声跟他说了,这些全部上锅蒸。 “迎新辞旧岁,可惜无桃符。”赵正看着空荡荡的门板叹了一声,一转眼的工夫他竟然在这个异世待了半年。 “咣~”大门突然被撞开,却是荆轲进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不正是英布。 “荆兄,你这是··这是从哪里找到这个孩子,他怎成了如此模样?” 赵正看着荆轲怀里的英布,对襟夹袄被血染得通红,后背处还有几处絮子飘着。 荆轲沉着脸,小声说道:“刚才我在家无事就想着来你这看看,却在路上看见一匹马驮着这个昏迷的孩子,我看他可怜便把他救回来了。” 蹭饭就是蹭饭,拿来那些个理由。赵正看着荆轲腹诽一声,招呼着春娘拿些干净的布和烈酒过来。 剪开英布的衣服,里面的伤口触目惊心,约莫三四道箭伤,腿上还有一处剑伤。 “嘶~” 当赵正用烈酒给英布消毒时,他被痛叫着醒来,像是做了一个悠长的梦。看见眼前的是赵正时,欣喜地想说出话,却呀呀啊啊地说不出来。 焦急的英布无奈,努力地想吐出话,小竹在一旁看着这个小外甥的口型说道:“杀人,屠村,土匪,来了。” 小竹费劲地说完,英布期待地猛点头,攥着赵正的手愈发用力,同时紧绷的伤口也因发力崩开。 “布听话,把这个喝了。” 赵正把酒壶抵到英布嘴边,他想都没想咕咚咕咚喝了个一干二净,然后迷迷糊糊睡去。 为英布包扎外伤口后,赵正仔细回味着这几句话,大概知道山民村被土匪屠村了,可是在这个季节土匪一般不行动啊。 “荆兄,你怎么看这件事?” 荆轲想了想道:“只怕是八马大盗干的,院子里那匹枣红马你也看见了,那是马老二的座骑。 他曾是晋国赵家的鹰扬骑士,在一次运宝时反叛做匪,那匹火烈马就是他从一个赵家嫡子的手里抢走的,游侠儿都曾耳闻。” “八马大盗,只怕不仅仅是劫掠一个山村这么简单。” 八马大盗的老巢大平顶距离宜县近五百里,即使是下山劫掠也不可能到宜县。这次大张旗鼓地突然出现,沿途五百里都未被发现,所求一定不小,而宜县里跟八马大盗有过节的除了郑家就是赵正。 “不好,只怕他们的目标是我,赶快上马车,马上去别院。” “着什么急,饺子还没熟呢?” 赵正听完那个气,都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了,还管那口吃食。说道:“小祖宗,命都快没了,还吃什么饺子,再晚了只怕走不了。” 话音刚落,陶园跟小竹急匆匆跑回来,喘着大气道:“不好了,八马大盗围过来了。” 赵正和荆轲来到院里,看着远方的火把越来越近,地面也微微颤动着。荆轲大骂道:“好无能的姬冲,如此多的土匪过境,他竟然丝毫不知?” 赵正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深吸口气看了看天,心道:“若不是你在开玩笑,那么就是我又被盯上了。” “小梅、小兰、小竹,你们几个带着布跟着主母从后门出去,赶紧去别院,千万别回来。 风、雨、同、舟,你们四个跟着我们仨准备御敌,今个要杀出男人的范。” 春娘眼睛迟疑了一下,看着赵正点了点头,随即带着英布从后门逃出。 别院距离这里不足五里,坐马车春娘一刻就能赶到,但就这一刻也需要赵正他们打掩护。 也不是说去别院多安全,但那里至少是这附近唯一的驻兵之所,虽然只有一个百人队,但也是宜侯府的亲卫军。当初赵正同意与宜侯合营炼铁坊,想着就是他不会放任百炼刀的秘方被人窃走,定会派人保护。 本来想着是能顺带保护自己家眷的安全,却一语成谶真的来了麻烦,赵正不知该喜该悲。 “赵正,对方至少三百人,咱们只有七个人,你说这仗怎么打?” 曾任锐士营百夫长的陶园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怕过,但是今个七个对三百还是让他有些疑虑。 荆轲也拔出春雨疑惑地看着赵正,这样子不像是赴死的模样啊,难道他又能扭转败局?荆轲有些疑惑,虽然这个可能几乎是不可能发生。 “怎么打,用面打。”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章 冬日杀机(六) “弟兄们,前面的就是如家酒馆,里面有数不尽的钱财,吃不完的美味···弟兄们,给我杀。” 马老二本来还要继续振奋士气,但是突然发现手下都在吞口水,那句“美味”确实杀伤力太大了。 刚刚吃着饭,突然就出击,谁的肚子能受的了,一干土匪们在路上不知吐了几次,所以才让英布领先一步。此时大家肚子空的都能吃下一头猪,又是在闻名的如家前,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而且还会传染,一会功夫都叫起来了。 “咕噜~~” 就像夏日里池塘的青蛙,马老二气急败坏地看着纹丝不动的手下,举着剑喊道:“杀,杀光他们,里面的东西全归你们吃。” “吼,吼,吼~~~” 马匪们士气大振,争抢着冲了进去,翻墙的发现自己好傻,大门根本没锁。 “怎么回事,都哑巴了?”马老二见进去的手下都压了火,以为有什么埋伏,大声问道。 却是听到:“二爷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弟兄们正捞锅里的吃食呢,小的给你也抢了一碗。” 一个手下谄媚地递过一碗饺子,却换来一记鞭子。马老二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混蛋,吃什么吃,这里没人就先跟乃父去别院,劫完了金银,杀完了人有的是好酒好肉。” 手下捧着饺子,捂着脸上的鞭痕嘟囔着:“这个比肉好吃多了,不识货。” “嗯,还不快把那帮混蛋叫出来。”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三军无能气死将军,马老二此时哭的心都有了,怎么带了这帮子玩意出来,真是后悔听了老大的话没带自己的亲军,否则怎能是这帮子草寇模样。 马老二也是被气糊涂了,突然就忘了草寇跟土匪是一个意思,他此时干的就是这个职业。 看着一帮土匪乱糟糟的样子,赵正跟陶园、荆轲等人拱在草料堆里吃吃笑着。陶园问道:“你怎地知道那帮土匪会去厨房?” 赵正笑了一声道:“明摆着的,他们从几百里地外悄悄奔袭过来,又不是正规军哪有补给,一路上恐怕也只在山民村吃了点东西。 但是布说他们是天黑时才到的,现在差不多快子时了,你说他们能吃多少东西,恐怕就是吃了也早在路上吐了,如今进了咱店里能不大吃一顿,只是可惜了我的饺子。” “放心你不是下了毒吗,亏不了?”荆轲咬着跟稻草很惬意地说道。 “我没下毒啊,这是如家又不是黑店?” 陶园脸唰一下变白了,没下毒你干嘛让土匪吃饭,但凡有些吃食就多份体力,到时候更不好对付。 “你到底站哪头,有时老夫都怀疑你再找死的路上策马奔腾。”陶园学着一句赵正的话说道。 “放心,等着待会点火放箭吧,记着放完箭就捂住耳朵往外跑,一定捂住耳朵。”风雨同舟四个小脑袋齐刷刷点头,落下一片白面。 饺子虽然有一大锅,但毕竟人太多了,剩下的人甚至吃起生饺子,也有人翻腾着厨房想找些东西吃,尤其是那些没抢到饺子的人,看着别人流油的嘴肚子更难受了。 “唉,这是甚,那个认字念一下。” 少时一个啃着菜帮子的小兵过来,一字一句念到:“宜侯专用面粉。” “乖乖哩,还是个侯爷吃的,这袋子我要了。” “凭啥,拢共这么十来袋,你就要一袋,不行你的分我一半。” “不给,那不还有吗?” “我的,我的,我的。” 土匪们从来相杀从未相爱,互相争夺着“宜侯专用面粉”,几个闻声过来劝架的一看抢的这么激烈肯定是好东西,也加入战局。 “哄,哄···” 从一开始的十几个人最后演变为几十个人抢,反倒是一边柜台里的铜币无人问津,大家都觉得都抢的是好东西。 “噗,噗~~”(这不是放屁声) 面粉袋子被扯的粉碎,撒在半空里粉末飞扬,争抢的人被呛得直咳嗽。 “面粉呢,咋个都飞了。咳咳,都是你们这帮蠢货,还不把窗子打开,娘的咋个关这么严实。” “嗖~~” 一道箭矢飞出,上面还带着一个火苗,正是隐藏的陶园所发。 ······,没有一丝响动,赵正看着围过来的众匪和捂着耳朵的四小将。 “惨了,老天爷要送我走了。” “哈哈哈哈,老天爷不送你,乃父送你走。”马老二仗剑走出,看着沾满稻草的赵正,笑道:“我当赵正有什么稀奇,原来也只是一个半大娃子。” “杀光他们。” 未及话音落地,荆轲已经提着春雨直冲马老二的脖颈。 “铛~” 马老二眯着独眼看着自己手上的大剑,竟然被迸出一个豁口。 “好剑,不过马上就是我的了。” 荆轲运转内力,春雨表面覆上一层淡红色,一道剑气挥出砍翻一个土匪。 “通灵宝剑,老子此行不虚,就拿来吧。” 两人你来我往,几个呼吸竟然过了十几招,旁边的人让开路纷纷围住赵正。 “什么意思,老子才是对战boss的人,你们这群家伙敢跟我打,看我的五雷轰顶。” “轰~” 一声巨响响彻天地,如家大堂的屋顶被掀的老高,众匪惊讶地看着赵正,哆嗦着不敢上前。 “嗡~~” 在场的众人能听到的只有这个声音,赵正却无事,他本来也感觉耳膜一震,但随即一阵暖流从胸膛涌起,随即他恢复清明。 “啊~,他··他会妖术,快跑啊。”一个反应过来的土匪大喊一声丢下剑跑开,其他的人虽然听不见也纷纷学着。 马老二也愣住了,虽然内劲深厚但是距离这么近,还是被震得耳鸣。在心里疑惑道:好邪门的功法,莫非这赵正是上古的炼气士不成。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赵正拉着众人堂而皇之跑出包围圈,荆轲看见他走了也不管发呆的马老二,紧跟着跑出。 “奶奶的,老天爷你总算帮了我一把,但是为何还要搞这种惊喜,我胆子太小以后你可别吓我了。” 一边跑赵正一边嘟囔,荆轲等人只看见他嘴巴动了却不知他说些什么,刚才那一震他和马老二正好在厢房屋顶搏斗,得亏是没去大堂,否则也难逃一个被炸飞的下场。 “刚才是怎么回事?”虽然听不见,但陶园还是问道,自己只是射了一枝箭,可没什么炸飞房顶的神功。 赵正也纳闷,说道:“幸运火炬迟到了几秒。” 的却在大厅与厨房的拐角处,一个在厨房找吃的土匪听着外间的打斗本来也不打算抢面粉,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擎着油灯过来看了一眼。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章 冬日杀机(七)求收藏 “咣~~” 刚刚进入午夜的宜县被一声巨响震醒,人们纷纷披上褂子出门看看老天为何发怒。 年老的宜侯熏着香刚刚进入梦乡,就感觉一震,猛地翻身下床躲到床底,夜壶打翻了也毫不在意。 “父侯,你没事吧。”姬景提着白露剑只着小衣来到宜侯房外问道。 宜侯小心露出一个头,喊道:“景儿快躲起来,地龙翻身了。” 半晌后,门慢慢被打开,姬景小心地走进来问道:“父侯,不是地龙翻身,不过西南方向起火了,我已经让齐方去查看了。” “哦,我知道了,你去准备浴汤,为父要沐浴更衣祭拜上天,那火绝对是上天警示为父。” 贵族因何而贵,盖因君权神授的思想大行其道,在老百姓眼里贵族就是上天派来统治他们的,所以一旦有了什么灾害贵族们不是想着先去救助自己的子民而是想着去怎么祭拜上天。 不过这次宜侯不仅仅是如此,沐浴更衣斋戒三日,那可是祭拜昊天上帝时才用的,但是此时他浑身骚臭,也顾不上那些礼仪了全为了自己的威仪。 半个时辰后,宜侯身清气爽走出房门,在丫鬟的侍候下盘腿坐在床榻上,半眯着眼等着外间的消息。 一会齐方满头大汗跑进来,也顾不得行礼,颤声道:“侯爷,不好了,八马大盗打起来了。” “啊~” 宜侯扑通一声从床榻上掉下来,扶着床沿道:“已进城门否,扶本侯起来,府中卫士披挂,我等一同死战。” 齐方有些尴尬,解释道:“没打进城,只是他们正在强攻易水别院,只怕此时已经陷落了吧。” “姬冲那个废物,若是赵大哥有什么闪失,我必不饶他?” 姬景提着白露气冲冲走进来,运转真气,白露闪着白芒,一缕杀气流露出来,骇的齐方黄豆大的汗珠往下滴。 宜县有多大,方圆不过十里,一匹快马半个时辰足以转遍城邑四周,齐方打听个消息就花了半个时辰,其中的猫腻岂不是很明显。 他跟郑高本来就是一伙,这次袭击也是早有预料,集中之所以现在都没来,因为郑高早已宴请他和一干城卫军校尉、百夫长,此时只怕还在与周公闲叙。 “父侯,孩儿请命领三百亲卫支援赵大哥。” 宜侯沉思一会,脑中将此事的利弊过了一遍,但还是拿不好主意,死战不退他可以做到,但是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去却是很为难。 齐方见他们没有注意自己的异常,心呼一口气,却不愿让姬景支援赵正。他拜倒在地重重磕了一头,道:“君侯,齐方愿领兵支援。贵子不下堂,世子怎能冒险。” 宜侯顿感欣慰,笑道:“齐县尉当真忠贞之士,你就去支援赵正吧。”齐方再一礼,嘴角咧过一丝微笑,若是由他领兵那赵正可要多坚持会。 “君子不立危墙,齐县尉怎说也是官爵之人,就由高渐离代为领兵吧。” 姬景一喜,高渐离武功比荆轲都强半分,由他去赵正又安全几分。怕父亲拒绝,姬景说道:“高先生武功高强,孩儿属意他去。” 宜侯沉吟道:“好,就劳烦高先生跑一趟,还望尽力把赵正救出来。” 人性在此刻显示的透彻无异,宜侯想的是赵正这个活宝藏别死,至少将百炼刀的技术全部交给他再死;姬景却想着赵正跟他兄弟一场,怎能眼睁睁看他送死;齐方则是计划泡汤了,只盼着马老二动作快些;最复杂的是高渐离,他一方面不想赵正这个知音死,更怕春娘出了什么意外,否则在那位的怒火下只怕要血流成河。 **** 易水别院,赵正和荆轲等人死里逃生跑回这里,还没喘匀气木匠就急不可耐地拉住赵正问道:“徒儿,刚才那声巨响可是你造成的?” 赵正一翻白眼,真想给他一板砖,都到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了也不说说怎么活命,反倒计较起这些事情。 “师父,都这个节骨眼了你就不关心下我的小命,我死了谁给你养老送终?” 木匠想了想,有道理,于是说道:“徒儿你可无恙?”没等赵正回答又说道:“看你也没事,祸害千年的主,要真死了才是意外。” 赵正已经开始找板砖了,难得你吃我的喝我的,现在说出这样子的话来,友谊的小船已经沉入大西洋。 “呵呵,徒儿莫急,为师自有妙计退敌,不过你要跟我说明···” 这节骨眼上你威胁我,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好不好,算了跟这么个老头置气纯属没事找事。 赵正赶忙道:“行,行,什么都行,赶紧地把你的那什么万箭齐射拿出来吧。” 木匠为自己的计谋点赞,不拿出点非常手段怎能从狡诈如狐的徒儿手里套的好处。少时,他推着一个半人高的箱子走过来,指着箱子道:“看看为师平生最得意的机关,一次可以发出十二枝箭,而且连发的速度只有三十息,怎样此物可称兵中之王否?” 木匠一脸傲娇地捋着胡子等着赵正夸赞,不料赵正丝毫没理会,俯下身看了看道:“唐百长招呼几个弟兄把他搬到前院,另外把所有的箭矢准备过来。” 守卫铁器坊的唐昆拱手一诺,随即几个士兵连推带搬把万箭齐发弄到了前院。此时土匪们已经杀到,倒是有了刚才的经验马老二并没有立即攻入院内,而是派人去小心探查里面的情况。 刚才可能是他抢劫史上的一大败笔,也可能影响他在整个土匪圈里的声誉。 “弄他娘哩,都给我听清楚了,刚向前一步杀院中一人者赏他金银女人,哼,若谁敢后退一步,休怪乃父的剑不认人。”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里面的的人也在备战,兵戈响动,甲胄翻响。里面有宜侯府亲卫军驻守马老二当然知道,但是他并不认为里面区区百人就能挡住自己的步伐。 “杀~~~,为了馒头。” 一个饿的走不动的土匪喊出这么一句口号振奋自己前进的勇气,旁边的土匪也深有同感纷纷喊道。 马老二登时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什么时候八马大盗为了馒头抢劫了,简直有辱职业道德。 “赵亭长,看来您的馒头闻名天下,土匪都冲这点攻打咱们了。”唐昆拱着手敬佩地说道,却让赵正满头黑线。 “放箭” “嗖~~嗖~~嗖~~” 万箭齐射的名字实在太土,于是在唐昆问道这个机关的名字时,它被荣幸地命名为“箭匣”。 土匪的喊叫声传来,因为他们没有穿甲胄,弓箭对他们的伤害倍增,而且箭头还是三棱倒刺。 “不许退,他们人手不多,再射几轮就没力气了。”几个小头目抡者长戈阻止手下后退。 积年的劫掠让八马大盗也有了几分军阵的味道,很快他们便发现箭矢只向一个方向发射,纷纷躲避着向前冲杀很快便到了墙边。 “啊~,别上来墙上有铁刺。” 一个率先攀附上墙的土匪看着自己被刺穿的手,惨叫着喊道,希望后面的人停止上墙。 但是到了墙边了谁会停止,于是后面的土匪把那个倒霉蛋当成了绳索,靠着他刺穿的手竟然很容易上墙。 “没的选了,现在我们只能肉搏了。” 陶园耳朵还嗡嗡震着,但是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抄起一把百炼刀杀了上去。一个刚刚爬下墙的小厮碰到了他,还没站稳就看见了自己的后背。 “我还没吃饱呢?”这是他最后的想法。 土匪毕竟人多势众,虽然刚才的爆炸把他们吓了一跳,但是看见了血这帮子人的嗜血本性被激发出来。 哀兵必胜,土匪此时就是哀兵,走了几百里路没吃饭,岂不是悲哀中的悲哀。 宜侯府的亲卫军虽然也英勇,但是心里始终存着一丝有人救援的念头,拼杀上缺了一分拼命的势头。 赵正手上用布条绑着问心,也加入拼杀的阵列。春娘的人已经躲进地窖,土匪要搜查也要在杀光自己这些人为止。 “噗~”一滩血溅到脸上,赵正看着那土匪临死前不甘的眼神,心里一震愣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小头目看着赵正的装束觉得他是个“大鱼”,提着剑朝他刺来。 “赵正小心!” 陶园果然老当益壮,一人对战五人仍然不落下风,看见赵正落入险局有心救援,但远水近火于是提醒道。 几乎是下意识,一股温暖的真气从胸膛涌出引领着赵正躲过这必死一剑,接着又窜到他握刀的右手一个撩刀式划开那人的肚腹。 “好小子还藏着这手,让乃父会会你。” 马老二杀的双眼通红,一脚踹开激战的荆轲,提剑朝赵正杀去。 “铛~~” “来者何人?” 一道白衣飘然落在赵正面前,淡然道:“宜县高渐离。”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章 冬日杀机(八)求收藏 事不可为则不为,马老二也是老江湖,方才与高渐离挡开一刀,已经感到他的实力在自己之上。加上旁边还有一个跟自己不相上下的游侠荆轲,再搏斗下去只怕自己要留下了。 在电光火石间马老大做出判断,看见左后方有几具尸体也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手下,他一脚踹飞一具尸体,而后一剑把尸体劈开,鲜血顿时飞溅开。 高渐离凝着眼提防着马老二上前搏命,却没成想他接着这会儿向后跑了。 “贼子休走,再吃一刀。” 荆轲也接近暴走,提着春雨上前就是一刀划在马老二后背。论武功他并不次于马老二,只是没经历过战阵厮杀,刚才被马老二一脚踹开让他很憋屈,此时正要找回场子。 马老二一吃痛,但那里敢回头,心里暗暗发誓回头再寻仇,也顾不上招呼自己的手下就飞出院墙。 “蹬蹬”几步,马老二跨上火烈马,这次突袭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捞着,至少自己的爱马回来了。 “弟兄们,点子扎手,扯呼。” 一嗓子喊开,土匪们纷纷泄了口气,也不跑就这么瘫在原地,他们忍饥挨饿全靠一股子气,如今还是要跑,自己肚里没食又怎么逃命,干脆就这么着投降了。 马老二在马上看着,只有几个手下聚在自己旁边,剩下的只怕都折在院里了。他也不是犹豫之辈,一咬牙道:“走!”策马离开。 “兄弟们冲啊。” 唐昆和外面过来支援的亲卫军几乎同时动手,赶忙上前争夺俘虏和死尸。燕律定制,军功依照敌首计算,现在遍地的尸体和俘虏等于是白给的军功。 唐昆的人本来就少又刚刚经历一场厮杀,自然抢不过那些来支援的友军,破口骂道:“彼其娘之王校尉,乃父拼命换来的敌首却被你们抢去,刚快给乃父放下来。” 那名被骂的王校尉知道自己理亏,但又不愿让步,红着脸笑着道:“唐铁头,知道是你的战功,但是也让弟兄们多少吃点。再说没有我们的支援贼子也不会惊走,说起来我们也有大功。要不地上的人头你们一半,我们一半?” 唐昆粗略数了一下俘虏和死尸,大约两百,眼珠一转也知道自己吃不完这些战功,毕竟将来还要跟同袍共赴沙场。点头同意这个办法,两拨人一同分润战功。 军人沙场马革裹尸是壮举,但自己这帮人只是普通开店的商人,充其量发展的快了一些又大了一些,但就这样也触碰了某些人的神经为自己招来横祸。 赵正坐在沾满血污的台阶上,呆呆地望着地下的两具尸体,就在几个时辰前大家还其乐融融包着饺子,现在已然天人相隔。 “赵雨,赵同,今生你们跟着我平白战死,希望来世能投转好人家,平安一生。” 赵正低头行礼,眼角滑下两滴眼泪,带着脸上的血迹流进嘴里,他想到:“血和泪的味道太咸太苦,也该别人尝尝了。” 听见上面没了厮杀声,春娘的人也走出地窖,一露头便是浓郁的血腥味,春娘心里一紧向前院跑去。 一路上看着地上的尸体,生怕漏下什么,转过院角看见赵正无恙坐在台阶上,猛地扑到他怀里便是一通痛哭。 赵正没有像往常那样安慰,只是紧紧抱着她,额头贴着她的秀发看着不远处如家的大火。 “赵郎,你没事吧?” 赵正低下头摸着她的脑袋笑着说道:“从今往后我再不会让你陷入险境。” “嗯嗯” 春娘在他怀里点点头,又紧紧地往里凑了凑,似乎全世界这里最是安全。但是想到刚才赵正的眼神她心里涌起一点担忧,曾经给她批命的老神棍说的竟然是真的,自己真的是遇龙则安。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昔日宾客满堂的如家酒馆变成一片废墟,附近的乡民都未赵正叹息,好好的一处传家之业被土匪霍霍了,但赵正却笑个不停,大笑着说红红火火,破旧立新。 旁人都以为赵亭长疯了,连宜侯也请了一个昔日医馆为赵正看病,但无论脉象还是气色都无问题,甚至好于常人。 大火三日后,姬景、郑袖、高渐离等人不约而同来到易水别院,虽然垫上了厚厚的新土,但是还是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不散。 郑袖用手绢半掩着鼻子,说道:“如今如家犯了祝融,别院这里血煞气浓,赵郎不如住到郑家,也好调理身体。” 姬景也跟着应和道:“没错,赵大哥也可以去我家,反正我家院子很多。” 我这是抢赵郎的心呢,你跟着掺和什么。郑袖埋怨地看了姬景一眼,把后者整了个莫名其妙,我这不是跟姐姐你学习礼数吗? “呵呵,劳烦二位多心,别院虽残破但终究是赵正在宜县的第一处住所,所以我谢谢你们的好意。 另外咱们之前约定好的计划继续,幸好土匪们没抢走如家的金钱,原定的投资额我还是可以履行。” 果然是我看中的男人,就是喜欢你这股不服输的气概,郑袖满含深情盯着赵正,秀目的爱恋都化成河流出来了。 春娘实在忍不住了,借着倒茶的由头挡在郑袖和赵正之间,笑吟吟地说道:“袖姑娘的黛眉描的真好看,赶紧喝些茶水润润眼睛。” 郑袖盈盈一笑接过茶杯,对着春娘道:“谢谢姐姐,细一看姐姐的素眉更加好看呢,可要好好保养免得皱了一滩春水。” 两女再次交锋却是当面对决,双方虽都是笑着,但在众人眼里也是笑着,姐妹情深的好温馨的画面。 春娘笑着转身,却偷偷拿手摸了一下脸,又回头狠狠瞪了郑袖一眼后才不甘地走开,却故意贴着赵正。 杀机已除,自己身边的斗争却愈演愈烈,赵正不禁苦笑,旁人看他坐享齐人之福,他自己却明白两女间的恩怨,可怜自己却夹在中间。 “赵大哥,小景觉得那钱你还是别出了。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先替你出资,等你重建起如家后再还给我也不迟。” 说着姬景低着头又说道:“我父侯还让我给你说炼铁坊事关重大,太子殿下亲自过问,所以以后需要搬到城中侯府,所以这里不会再有驻兵了。” 政治家没有感情,看重的只有利益,这次八马大盗袭击本来是冲着赵正,后来波及炼铁坊。之后宜侯就要把炼铁坊搬到自己认为的可控范围,毕竟这次是自己的亲卫救了赵正一命,宜侯觉得赵正不亏。 但是刚经历大难就置之不理,难免让人感到薄凉。荆轲梗着脖子瞪着眼睛盯着赵正,示意他趁早离去,此等主君不卖命也罢。 赵正看着他微笑点了点头,又看着高渐离,后者似乎什么都没听见,安然喝着茶水。 “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打败,我不怕你在我没用时弃我而去,只为你担心对我的判断”,赵正面带微笑在心里想着,“前世有个杜老板说过,不要恨利用你的人,至少他觉得你还有利用价值。” “无妨,不日我也会住到城里,毕竟经历一场厮杀,这里残留许多血煞之气,我家中许多女眷很不方便。” 众人愕然,心道:你不是刚说不去郑家和宜侯府吗。 却听赵正道:“高兄,喝了我这么多杯茶也该帮个小忙吧,烦劳告诉白雪姑娘一声,就说赵正也学过几段舞曲可愿留我做个编舞伶人?”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章 欲取先与(一)求收藏 宜县最大风月场所安亦居附近的一个小宅院里,赵正拿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弄得满手都是木炭。没办法他一个穿越客怎么会写毛笔字,还是那种一板一眼的隶书。 那日与高渐离说后,第二天白雪便带着一伙仆役过来帮赵正搬家,既然要来安亦居那么这住房条件白雪先给解决了,把赵正感动的不知该怎么说,总之谢谢领导关怀。 院子不大,赵正那一大家子人住进去略显拥挤,这还是木匠、木头和英布留在别院。 木匠好清静,本身又喜欢鼓捣些奇淫巧技,好不容易在别院里有个工坊,虽然此时已经没了打下手的人,但是基本的条件令木匠很满意,所以他大手一挥坚决不走。 木头不喜欢城里人多噪杂的生活也不愿意去,春娘便将他留在那里,有着木匠的教导至少木头能学些手艺。 英布这个名字还是在他醒了之后告诉的赵正,这个可怜而勇敢的孩子竟然真的做到了力敌则敌,不敌智取。让赵正好一番惊讶,更惊讶的是他竟然就是日后霸王项羽的四员大将之一。 但是他现在毕竟还是一个孩子,猛地经历这么一场血腥的屠杀,吓得话语都说不全,也可能是他不想再多说。 赵正本来想把他带到身边好好弥补他的心灵创伤,但是这个固执的孩子一口拒绝,非要留在这个仍然充满血煞的“凶地”。 山民村被屠赵正觉得是他的过错,如果没有自己那里就不会变得富裕,可能也就不会招来土匪,但如果没有自己在狼牙山乱石谷救了郑家商队这一切就都不会有。 世间凡事必有因果,种因得果但你根本不知道因何时种下,果何时会来。 “贼老天,这是我最后一次骂你,谢谢你把我弄到这个混乱得时代,让我在喘口气的功夫就背上这么多的因果。不过我也要感谢你,从此以后赵正这个名字将在史书上占据一个大篇章。” 想完这一切,赵正似是一朝得悟,手里的炭笔疾飞,迅速在纸上划出那些神奇的符号。直到纸张被画满了,赵正才长呼一口浊气,他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没有呼吸,全靠一口气在胸膛丹田循环。 闭上眼睛感受下体内的真气,迅速在丹田形成漩涡,而后越来越大,最终散在四肢百骸。赵正大呼爽快,感觉自己刚才用过的臂膀丝毫不酸,他笑着说道:“这就是《兼爱心法》的第三层见微,也不怎样吗,就是看东西清晰了些,很适合那些近视患者。” “主人,白雪姐姐来了。” 小竹跳着脚跑进来才行礼禀报,瞎子也能看见她头上的新玉簪,却是刚才白雪所赠,迫不及待想要赵正夸奖。 赵正看着小妮子一直低着头不起来,实在好笑,于是道:“行了看见你头上的玉簪了,非常好看,不过要是换一个发型就更好看了。” “真的吗,什么发型?” 小竹猛地抬起头,把伸手摸她头发的赵正吓了一跳,赶忙把手缩回,却看见小竹红着脸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真不该卖弄”,赵正苦笑一声,说道:“等我见完客人了再给你做发型可好,总不能让人家等着。” 一道白色的身影走过来道:“不必了,小女子等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个再多等一天也不着急。”白雪大咧咧走过来,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倒了一杯自顾自喝着,手里做着一个请的手势。 两个女人一台戏,碰到刁蛮的那就是歌剧。赵正耸耸肩朝她一抬手,然后让小竹坐在凳子上,脖劲处套着一圈葛布。 把小竹的头发散开,如黑色的丝绸几乎垂落及腰,赵正暗暗叹了一声拿起一把剪刀上下铰动。 进入见微的境界,赵正对自己手中剪子的控制力细致入微,不一会小竹的头发被赵正建成一个披肩发,用手再这么一扭,最后用绸布条捆住,顿时一个前世空姐常用的发型在小竹的脑袋上落成。 “当然这个发型需要一些别致的衣饰搭配,白姑娘稍等我去看看小菊有没有做好。” 白雪看着小竹的发型一时忘了喝茶,就这么呆呆地端着茶杯看着,等到赵正说话才答道:“去吧,那个还不错。”眼睛却又偷瞄着小竹的头。 少时赵正捧着一个衣服进来给小竹换上,不同于现在流行的衣裳,却是一个连体的裙裾,但是又短了一些没有拖地,而且窄窄的紧贴在身上。 “糟了还忘了一个重要的东西,我再去找找,小竹你也别光站着赶紧坐下啊。” 小竹紧张地拽着大腿两边的开衩,脸红红的低着头不敢说话。心里却想:“这都是什么羞人的衣服,勒的我都喘不过来气了。” 白雪却一直盯着,嘴一直没有合拢,这套衣服简直绝了,完美地把女人本来的美凸显出来,********的看得自己都有些兴奋想穿上试一试。 “来了来了,不好意思刚才一时着急忘了给你拿里面的衣服,小竹你把衣服脱了,全部脱了把这些穿到里面去。” 小竹红着脸接过那两个小衣不是小衣,亵裤不是亵裤的东西害羞地走到里间卧室。 白雪一脸疑惑问道:“那是什么,两个圆滚滚的被一个布带连着,还有一个短短的像个亵裤。” 赵正道:“本来就是亵裤跟小衣,待会你就知道效果了。” 白雪嗔骂一声无耻,贵族士人皆以女子为附庸,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赵正却没事干做女人的小衣和亵裤,不仅无耻还下流。 不一会儿,小竹昂首挺胸走来,虽然脸上还有红晕但是脑袋却扬的很高。就在刚才他在赵正的房间换衣服时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过了年自己已经十六岁了,按年纪也到了婚嫁年龄,主人此时让自己在他房间换衣服代表什么,主人宠爱自己的美色,而原因就是自己那傲人的存在。 “这~~,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雪是干什么,专业挑选的就是美女,此时看见小竹穿着这套奇怪的服饰过来,胸前似乎更挺拔了一些,而且臀部也更加翘,整个人有种令人冲动的曲线。 “喂,白姑娘你不是百合吧,我看你这个样子很像诶。” 赵正在白雪面前晃了晃手,她一回神发现自己口水都流出来了,也顾不上淑女范用袖子一擦随意甩到一边。忽然又发现两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顿时脸红地跑出去,边跑边喊道:“下午未时我要是还看不见你,你就等着卷铺盖回家吧。” 原来是催促上班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板在员工面前出丑员工又不敢说出去。 赵正看着白雪落荒而逃的身影突然想笑,此时注意小竹似乎贴到自己胳膊上了,脸还红红的,我见犹怜。 “小竹。” “嗯,主人现在就要吗?” “不是,你看主母来了。”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章 欲取先与(二)求收藏 “主母饶命,婢子再也不敢了。” 小竹此时像是见了猫的老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春娘似乎并没有与她计较的心思,挥手道:“下去吧,记得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天气还冷别冻着身子。” 小竹有些懵,今天主母莫非是吃错药了,还是故意在主人面前装好人,回头再把自己··,她不敢想象。只是跪在地上不敢起来,想求得春娘的原谅。 “都说了要你走了,还不赶紧滚,都把赵郎做的衣服弄脏了。” “谢谢主母,婢子立刻消失。”小竹笑逐颜开地站起来离开。 赵正觉得春娘有些奇怪,每次在白雪来的时候就不见个人影,眼圈还总是红红的,但是自己调查过白雪跟她并不认识啊。 “怎么啦,一大早脾气那么差,生气会长皱纹的。” 春娘没说话,上前紧紧抱着赵正,每次她总是这样,让赵正摸不着头脑。良久春娘抬起头道:“赵郎,咱们成亲吧。” 幸福来的太突然,赵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自从认识春娘也有半年的时间了,这个时而狡诘时而任性的女子已经征服了自己,而自己也不止一次做过暗示,没想到今天成功了。 “我马上给你设计婚纱,咱们再打一个大大的钻戒,只是现在没钻石,没事宝石也可以。 我再让小景帮忙招一批工人,给你改一个梦幻城堡。” 赵正很激动,不停地说着春娘一些听得懂和听不懂的话,她突然眼一红眼泪落了下来。 赵正赶紧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些吗?” 春娘道:“喜欢,但是要一年后我才能嫁给你呢,刚才你说的那些都是亲迎时的东西,可是我们还没有纳采呢。”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完成才能算作是成亲,否则就是野合,所生的孩子也将没有资格继承家业。 前世也保存了一些,但是基本上就是走个形式,哪像现在必须一礼不少地完成。 “成亲真不容易,好吧,咱们什么时候纳采?” “呵呵,想得美,老娘才不要嫁你呢?” 春娘破涕为笑,朝赵正脑袋上一戳然后笑着跑开,却是想通了那个关节。 “女人就喜欢玩考验,也不怕男人变心,哼。” 吃过午饭,赵正换身新衣服,其实就是换了御寒的袍子来到了安亦居。 外面虽然寒风刺骨,但是内堂中摆着几个火炉使得很温暖,有不少客人在软榻上坐着,看着堂上舞姬的表演,有几个打扮阔绰的时不时还抛出一把铜钱叫着好。 赵正摇摇头不觉得这种舞有什么好看,舞姬穿的比客人都多,而且跳来跳去就只有那几个动作,一会扭扭腰一会转个圈。 “赵亭长是对在下编排的舞蹈不满意?” 白雪在旁边看他半天了,边看边摇头,以为自己是拨浪鼓啊。 赵正呵呵一笑,摆摆手道:“不敢不敢,这里宾客盈堂,不时还拿出打赏,在下又怎敢妄自贬低。” “算你识相”,白雪心道。 “只不过觉得客人的品味太低了,对他们表示悲哀。” “哄~~” 白雪的脸瞬间变红,头发都快支棱起来了,手指着赵正哆嗦,半天才忍住怒意说道:“那你说什么叫做有品位,要是不说个明白明天就不用来了。” 赵正微微一下,这就上钩了,心理素质也太一般了,指着说道:“首先舞女的动作太单一,一点没有展现自己的柔软的身姿;其次这身上的衣服穿的太多了吧,比客人都要多几层,舞衣有这么设计的吗,你想想上午我设计的那件旗袍;再者堂里的灯光也太暗淡了吧,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先就这样吧。” 白雪若有所思,赵正说的也都对,但是最后那句“就这样吧”什么意思,合着还有很多缺点只是你不愿意说罢了? 她咬着银牙道:“一次说完,省得我以后再生气。” 赵正躬身一礼道:“掌柜的要不扶个什么东西,我怕待会你给气歪了身子。” “没事,我很好的。” “那就别怪我无情了”,赵正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纸,开始念道:“纱帐太多,太容易起火,失败;大门太小显得格局太小,失败;蜡烛都不用灯罩,烟雾都快熏死了,失败;···失败;···” 赵正一连念了几十条都没有停止,白雪本想反驳但是又一想说的还真有道理,就忍着火耐心听下去,终于实在是忍不住了,说道:“够了!” 看着赵正惊讶且带着戏谑的脸,又变成笑脸道:“读了这么条,我怕你口渴,不如拿过来我自己看。” “好啊,正好我有点口渴,茶壶在哪里?” “厨房,右边拐角直走就到了。”白雪捧着那圈“失败”看得目不转睛,头也不抬指了一个方向。 “对了,我忘写了一条。”赵正突然折返回来道,“喝口水还这么麻烦,也不知道在堂中立个水箱,失败。”说完也不管白雪铁青的脸,径直离开。 回到后堂白雪气呼呼坐在板凳上,高渐离正摆弄着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看见白雪气呼呼的样子问道:“谁又惹你生气了,看你脸铁青的样子。” 白雪把那圈“失败”往桌子上一摔,说道:“还不是那个赵正,成心气我,拿出一个什么失败书到处说安亦居的不是。” 高渐离放下手里的物件,拿起看了会笑道:“失败失败,经营安亦居这么多年竟不知有这些缺陷,到这时这座楼没有烧毁没有倒塌还是我们运气好了。” “高郎你也帮着他气我。” 高渐离哈哈笑道:“赵兄也不光是气你,所说条款句句言之有物,比如这纱帐容易失火,你忘了上次烧毁纱帐吗,幸亏被我们及时扑灭,才没有造成火患。” 白雪脸色稍稍回缓,但还是气呼呼地说道:“那他直说哪里不好,怎么改正他倒是说一句啊。” 高渐离不语,笑着掏出一卷纸递给白雪,道:“起初我还以为这是赵兄忘记了丢在这个灯罩里,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针对那些缺陷做的整改。” 白雪拿过一看果然每一条都对着一个“失败”,而后颓废地放下来道:“但是真要这么改造要花多少钱,真依着他胡闹不行。” “一千金外加一百一十三钱。” 白雪惊讶地又看了看,是的每一项整改后面都附着一个价目,整个下来刚刚好一千金。 算数是大多数人的短板,而且没有系统的算法,所以从古至今华夏的数学家都不是很多,像这样琐碎的账目一般人怎么也要一个团队几日几夜不停地算账才能得出,可是赵正竟然一个人就算出了。 高渐离看着惊讶的白雪,拿过整改书收好说道:“**************,一遇风云便化龙。很久以前监正大人就为一个神秘人做出批语,这么多年没想到真的让我遇见了。”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章 欲取先与(三)求收藏 “什么非池中之物,一盏破灯罩都要跟我收钱,算什么英雄豪杰,再者现在公主对他一往情深,他也对公主不离不弃的,只怕他会做了那事。 那个监正不是还为公主批命‘贪狼弊命,遇龙则安’吗,如果赵正是你说的那个金鳞为何还让公主遭受八马大盗袭击的危险。” 高渐离摇摇头,沉吟道:“天数命数皆是玄机,非是你我凡人可窥伺,好了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 “高郎”白雪终于说出那句话,“今晚就留在这里,行不行?” 那个身影并未止步,轻轻为她带上房门。自己的房门三年了一直没有落锁,却三年未曾被人推开,有时一阵风把门推开都能让自己愣好久。 “高郎,你就如此绝情,真不懂我对你的情意?” 白雪无声问道,但其实她知道答案,高渐离的心里已经容不下任何人,只有那个嫣然一笑但又霸气十足的女人。对自己从来只怕是同僚,或许还有那令人心碎的兄妹之情。 白雪躺在床上昏昏睡着,脑子里想着自己小时候见他的第一面,那时候自己还是一个小姑娘,但他已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高郎,你是来带我走的吗?”白雪在梦里对着骑在马上的高渐离道,只见他点点头把自己拉上马,两人纵情策马奔腾。 一扭头,突然变了,那个令自己讨厌的身影出现,代替了高郎的位置,回头道:“勾搭情郎都不敢大声说,失败。” “赵正,我要杀了你。”被惊醒的白雪一脸杀意,倒了杯水本来想喝却又想起刚才的梦,“啪”一声茶杯应声而碎。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安亦居这里大动土木,周围的店铺宅院统统买下来做扩充,因为得到了郑袖跟姬景两大安亦居股东的支持,白雪虽然对此反对但也无话可说。 赵正在这一个月里照例要做两件事,一件事是每天查看工程进度,对于一些细节上的构造进行指导;另一件事就是给工人们送些姜汤御寒。 这些工人大部分是附近的乡民,多年的徭役早把他们训练成兼职工匠,一开始改造时姬景甚至想下发徭役令。 春种夏耕,秋收冬藏,本就是四季变化,寒冷的冬日里招募工人干活本已经拖欠了他们,打乱了他们的生活计划,赵正又怎忍心让他们白白干活。 最后还是按照原定酬劳的两倍发放,因为赵正看见一个满手冻疮仍然坚持上梁柱的工人时莫名其妙觉得想哭。 “或许我在剥削他们,但是他们也需要我给的酬劳”,赵正只能用高薪待遇去麻痹自己的“暴行”,心里想着或许多给的这些钱粮能够他家中的儿女多吃一些。 干活的工人们也纳闷,好端端地干嘛给自己加薪,朴实的汉子们怀揣着疑问去问赵正,不给个明确说法还就不干活了。 凡事以礼而行,这个混乱的时代虽然大人物们玩惯了波诡云谲,城头上不断变幻大王旗,但是基层的百姓还是那么朴实,拿一份钱干一份事没有偷工减料,没有粗制滥造。 有时候赵正觉得自己没有穿越回古代,而是到了一个更先进的时代,民不好争敏而有礼。 “乡亲们,天寒地冻的都不容易,大家还要辛苦地帮我们建造,在下实在感激故而这多出的钱粮权当赵正的一点心意,打搅了大家冬日与家人的团聚时光。” 大家一听原来是因为这个,说起来自己在冬日还能有份活干也是托了赵正的福,既然多拿了赵正的一分钱那就多干一份工,于是安亦居改造工程的速度提高一倍,提前十天完工。 事情远没有结束,竣工之日赵正将所有的工人请到由他们建好的安亦居里吃了顿饭,或许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进来。 饺子、火锅,还有一些其他的有赵正新创制的美食他们都率先品尝,传出去后一些贵族公卿笑了好久,贵人之躯怎能与平民为伍,赵正现在怎么也是一个亭长,又得到宜侯欣赏何必作践自己。 白雪也很不明白,看着赵正跟满室平民载歌载舞,聊的比自己等人在一起时还开心。 “外面都传开了,如家的赵店长喜欢跟平民厮混,一干贵族士人对此议论纷纷呢。” 高渐离没有白雪脸上的戏谑,他仔细观察着赵正的表情,良久道:“善,与民为乐而不做作,天下能行此事者唯上古虞舜住久成乡可媲美。看来这头金鳞依然开始飞舞,不日将翱翔九天。” “切,一帮平民而已,天下的大势还不是掌握在各家诸侯的手里。”白雪有些不服气嗤笑一声道,高渐离却摇头不语。 在另一个世界里,戍卒叫函谷举,正是这帮子平民一怒,焚毁了大秦的万世基业。 送走这帮可爱可敬的工人后,赵正红着脸准备回家,不料却被白雪拦了下来。 也是奇怪,一个月的工程改造白雪都未露面,每次赵正去找她时也故意躲避着,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板娘,一月不见您可算是露面了,对我设计的新安亦居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高端大气有档次。” 白雪用手绢半掩着鼻子,躲着赵正呼出的酒气,心里想着该说些什么,本来是组织好了语言的,却一时给忘了。 等了半天不见白雪说个话,眉头紧蹙似乎不善,赵正暗叫头疼,尝试问道:“白姑娘似乎对在下的改造很有成见,不只是七分还是八分?” 白雪以为他是在问那种事情,脸一红跺脚道:“不许胡说,一分也没有?”忽然又意识到什么,强作镇定道:“我是说你做的还不错,雕梁画栋灯火辉煌的很不错,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明日开张还要你帮忙呢?” 白雪说这句话时,胸膛一起一伏,似乎在很紧张地喘气。赵正盯着她傲人的那啥看了会,说道:“其实你可以尝试一下我发明的那件小衣,能让你变得更加傲人,说不定就能征服高兄的心呢?” “滚~”白雪突然想起梦里的那一幕,跟现在的场景何其相似,干脆运转真气一掌把赵正打出房门。 “哇~呕~~” 赵正扶着台阶道:“滚就滚了,干嘛打我肚子,可怜刚才那一桌美食。” “记住你当日的承诺,若不能日进千金,卷铺盖走人。” 赵正曾经在提出改造计划时在计划书上附言,所需花费一日之内便能赚回,当时高渐离也只当戏言没有给白雪言明,但是后者却是记了起来。 但更大的原因就没人知道了,或许是白雪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很危险的想法,赵正这种登徒子怎么可能令人思念呢? 在赵正被白雪打飞之前一个身影悄悄溜出安亦居跑回附近一个小院里。 “主母不好了,果然被您言中了,白雪姐···那个贱··贱人对主人用美人计了。” 侍女小竹不知何时被春娘收买,竟成了她的探子,这几日一直暗中观察着赵正,倒不是对赵正没信心,而是觉得他对于女人的吸引力太大了,万一像吸引自己一样把白雪吸引住了怎么办,那可是一支带刺的花朵。 但是春娘显然忘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听到这个消息下意识地就认为是白雪在勾引赵正,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回王城,重新认下那个十年前杀死自己母亲的男人做父王。 “贱狐狸,自从姐姐走后蝶卫里再没有一个好人了。但你认为这样就能让我放弃赵郎,未免太天真了。”春娘扬扬拳头,对着安亦居的方向无声抗议。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章 欲取先与(四)求收藏 次日天刚蒙蒙亮,但安亦居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他们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豆浆。 这个从黄豆中榨出的神奇饮料已经征服宜县所有百姓的心,前番如家被土匪劫掠,大家又经历近两个月的“无食欲期”,总算又出现了而且还是在城里,让一干贵族士绅高兴不已。 但城外的居民也没有失望,赵正从来就是一个喜欢平民胜过贵族的人,早在昨日陶园带着小梅小菊拉着一大车的豆浆准备贩卖,现在乡民们都捧着蹲在易水边畅饮呢。 “赵店长好计谋,大费周章地改造安亦居一个月,又假惺惺传授我家厨子手艺,原来为的就是今天。真是一招鸠占鹊巢的好计策,恐怕我那几个厨子从此后也成了你如家的人了吧。” 白雪此时也恢复了以前对赵正的称呼,一下子把两人的关系从从同僚变成同行。 “白姑娘说笑了,怎么能是鸠占鹊巢,你看这店前招牌明明写的是‘安意如家’,算起来安亦居还是占个大头。” 赵正一本正经说着胡话,玩起了文字游戏。但是心里却是暗爽不已,叫嚣着:没错我就是想吃掉你安亦居的餐饮,小婊砸你咬我啊,咬我啊。 “啊切~” 似乎是听到了赵正的心声,白雪打了一个喷嚏,揉揉鼻子也不知自己何时着的凉。突然感觉身上一暖,原来是赵正把自己御寒的袍子披到了自己身上。 “天还寒冷,小心身体。” 白雪心里一暖,下意识一个柔情媚眼抛过去,赵正猝不及防受此攻击,很没出息地流鼻血了。 “哎呀,你怎么流血了?” 白雪紧张地喊道:“快来人去请大夫,赵正他突然流血了。” 好奇怪的话,似乎适合某些刚来大姨妈的女子,赵正仰着脖子镇定道:“不用麻烦,我就是最近操心的事情太多,有些上火,多喝些水就好了,白姑娘不必担心。” 自己难道真的动心了,不可能的,自己的心里只有高郎一个人,虽然他没有眼前这人关怀自己。 “掌柜的,你怎么脸红了?” “精神焕发。” 白雪还没说,赵正已经抢答,这句台词太有魔力了,以至于他穿越千年到这么一个地方都还记着。 “白姐姐精神果然焕发,不过未免有些过了头。倒是赵郎你这几天也太过忙碌了,竟然都鼻子流血了。” 春娘笑盈盈地走来,一脸关切地看着白雪,走到赵正身边时还用手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上火了流鼻血,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知道,赵正总是说一些他家乡的风土人情,流鼻血是什么意思自己早就知道。可是今天这个不争气的,竟然被蝶卫的贱狐狸给勾引到这个程度。 春娘感到深深的危机感,女人斗小三的本性从她体内爆发,再不惧白雪的身份,其实自己回去了她还不是自己的一个下人。 “哦~~,那个我突然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洪荒之力,所以我就不奉陪了,还要看看大家排练《武王破阵曲》怎样了。” 赵正忍着疼痛,憋出一个不哭不笑的模样说道,样子颇为滑稽,白雪瞬间笑了出来。 “糟糕,贱人竟然来真的,真是好不要脸。” 春娘皱紧娥眉不停地想着应对办法,半晌后她觉得应该找些外援了,但是她认识的女子就那么多,所以郑袖光荣地从敌人变为盟友。 “说来也真是令人惊讶,没想到你真的会编舞,一曲《武王破阵曲》别出心裁地让姐妹表演,加上你设计的那身衣裳,真有番沙场点兵的韵味。” “小竹,你去趟郑府把袖姑娘请来,今日开业吉日她这个东主怎能缺席。” 一个女人一场戏,两个女人看话剧,三个女人就是电视剧,还是那种外表貌似淑女,内心狠于常人的女子,宫斗士甄嬛。 赵正没做犹豫赶紧离开,还是看看那些身着现代女民兵礼服,手拿罗马短矛的舞姬更好。 武王破阵曲其实就是对李世民的秦王破阵舞的翻版,不过在表演上面加了一些歌舞剧的形式,毕竟正宗的秦王破阵舞他也没见过。 燕国祖先乃是武王弟召公奭,自燕王以降大夫封君大多是姬姓后人,对于祖先的武功自然推崇不已,尤其是在这个燕国羸弱的战国,对武王功绩的推崇更能给这些没胆的贵族一丝安慰。 宜县的贵族有多少,总不能只从他们身上赚钱,指望别的地方贵族来看又没有那个口碑基础。所以赵正宣布凡事宜县百姓在安逸如家消费满一百钱都有资格观看。 消息一经放出,举城哗然,贵族的尊严怎么跟一帮子铜臭商贾等同了,宜侯连夜把赵正召来责问。 赵正只说了一句:“昔日武王伐纣殷商百姓箪食壶浆前来犒军是为何,还不是知道武王是个爱戴子民的君主,今日重演他昔年盛事又怎能缺了这些黎民。” 宜侯不语,但是已经被赵正说动,姬周江山文武成康四代励精图治,今日仍被各国称颂,还不是当时的君王大臣愿与民同乐同苦,说起来自己的祖先召公奭当年不也有甘棠遗爱的雅事吗。 但是这么多年的贵贱之分,宜侯显然一时不能放开,赵正心领神会附耳道:“君侯自不必担忧,尊卑之别赵正还是知晓,早有上佳看处供君侯与众贵人就座,自不必与我等平民挤在一个地方。” 宜侯笑而颔首,拍了拍赵正肩膀便回房休息,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此子即使不能为我所用,亦当令景儿与其交好,此子非池中之物。” 前番赵正被八马大盗夜袭,宜侯就知道不是为了他的财货,一定是赵正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而且那人自己也招惹不起。所以他果断放弃赵正,明着损失了一个人才,但实际上也躲掉了一个大麻烦。 没想到赵正故技重施,两三招便又创出一番事业,如今更是令全城的贵族轰动,相信过不了多久整个燕国的贵族轰动,只怕太子殿下也会招揽赵正。 自己掌控不了却也奈何不了的赵正,不知道英明神武有昭王遗风太子是否能掌控,宜侯觉得这场戏他更想看。 “咚咚~~咚咚~咚” 开场便是铿锵有力的金鼓声,一曲将军令下来顿时令在场的所有人热血沸腾。 “嘟~~~” 鹿角鸣起,女扮男装的小竹身着战甲站在高台上,振声疾呼道:“战鼓声响,全军发动,吊民伐罪,兵指朝歌。” 两边台布升起,这个滑轮的机关还多亏有个老版哆啦a梦木匠,否则也不会有怎么震撼的视觉冲击力。 “哈~” 一众身着现代阅兵服的舞姬手持着短矛从两边集结成一个方阵,突然脸往前一甩,短矛刺出,一股决战沙场的气氛传开。 台下众人感到自己的汗毛竖起,恨不得也拿着一根短矛与敌拼杀。 “咚咚锵锵~~咚咚锵锵” 舞姬们收回短矛,双脚不停点地,阵列却迅速变幻,看着杂乱但等到下一阵势列好也就几十个呼吸的时间。 宜侯骇然,虽然这只是舞姬与台上表演战舞,但如此整齐划一进退有序,实属罕见。昔年兵圣孙武子训练吴王的宫姬也不过如此吧。 “快,立刻与太子殿下快马想报,就说太子的昌国君已经出现了,抓不抓的住且看他的手段了。” 宜侯再没有欣赏战舞的兴致,吩咐完手下端起一杯茶,笑眯眯地看着台上,似是真的看到了军阵厮杀。 “上将军,姬不灸跟您这么多年,是您又在燕国出现了吗?”宜侯老泪纵横,眼前浮现一个伟岸的身影,就是这个人带领被世人小看的燕国士卒长踏千里,攻陷中原霸主齐国七十余城,创下几乎灭亡一国的男人。 “彩” 战舞表演完毕,台下观众不要命地拍着手喝彩,没别的就冲那句“不贤君父,上天弃之,万民危急,犹如倒悬,大周姬发,虽万人愿往矣。” 一句话刺中他们的心,这些年来有几个像武王一样的贤王统治过自己。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章 欲取先与(五)求收藏及感谢已收藏的朋友 战国乃是大争之世,新的势力在不断地征战中登上高位,以前德那些贵族落入尘埃,只剩下一个贵族的面子苟活。 而讲述武王伐纣的《武王破阵曲》正好给了这些贵族缺失的面子,于是在第一天上演后,消息迅速传遍燕国乃至中原的周室,许多姬姓贵族不远千里从洛邑或是蓟都赶来捧场。 贵族不仅好面子更喜欢附庸风雅,看完哭完后非要吵嚷着见排舞的人,赵正自是不愿意跟这些破落户打交道,于是高渐离顶了这个累人的帽子。 赵正现在很悠闲,每天去安亦居转一圈告诉白雪自己来了就回家,或是看会书或是回忆前世带来的记忆。 “嘎达,嘎达~~” 春娘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歪地晃悠过来,但还不忘了向赵正抛媚眼。自从小竹事件和白雪事件曝光后她想明白了,要想自家赵郎不偷腥就要比外面的女人更艳丽、更招赵正喜欢。 于是在她的逼迫下,赵正给她设计了一身衣服,还额外地做了一个高跟鞋,因为在赵正的家乡故事里街上的女子总爱穿着这东西,而且它走起来嘎达的声音似乎有种吸引人的魔力。 “走不稳就不要穿了,相信我你是最美的。” “不行,自从我穿上这鞋子后你看我的时间明显增加,我才不上你的当。” 赵正苦笑,对这个理由无可反驳,自从做出高跟鞋后春娘就缠着他做其他的东西,烦不胜烦的赵正干脆把前世女子的服饰画下制成图册教给她。 却没想到她做饭不行女红真有一手,总能仿制出那些衣服,还总在赵正面前炫耀,就好像每天都是时装周。 赵正道:“我无言以对,你喜欢就好了,说吧今天又来这里炫耀什么?” 春娘嘻嘻一笑,兀自撩开自己衣服的下摆露出一双美腿,但上面覆着一层淡淡的白纱。 “噗~~”,赵正觉得自己血气有些上涌,这小妖精竟然把丝袜做出来了,这个时代并没有那种技术。再仔细一看,原来是用细细的丝线密密缝了起来,因为缝合处在里面又在腿后故而很难看见。 春娘对赵正的色迷迷的眼神很满意,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一放裙摆赵正的脑袋随之一落。 春娘说道:“奴家就知道,高跟鞋的绝配就是这种丝质的袜子,说来也得亏了郑袖,我找了好几天的弹性蚕丝,她一天就找到了,所以作为回报我也送了她一双。” “唰~~” 竟然是个二条,赵正仰起脖子顾自镇定地说道:“这个我突然发现家里的屋梁该打扫了,我去拿把扫帚打扫。” “行你去吧,今晚我请了郑袖来咱家跟我一起睡,到时候你要不要一起呢?” “噗~~” 赵正一口老血喷了好远,娘的竟然是宅男杀手制服诱惑,自己怎生抵抗得了。但是想起郑袖那一双大长腿,实在是我见犹怜。 “糟糕,血流的有些多,脑袋有点晕了。” 赵正用布条塞着两个鼻孔钻进厨房,没办法小竹去演武王破阵曲了,小梅小兰去安逸如家当大厨,仅剩一个小菊还不会做饭,只好自己动手填饱肚皮。 “哎呦不错哦,竟然有块羊肉,正好拿来做道羊肉泡馍。” 打开火阀锅中的水迅速沸腾,把羊肉放进去加上葱姜等调料,咕嘟咕嘟没一刻钟香气便蔓延起来。 “偷得浮生半日闲,有酒有肉笑开颜。” “好,果然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一个身材魁梧但样貌俊美的男子站在厨房门口赞道。倒是把赵正吓的一愣,自己家里进来个人竟然都没人发现。 “阁下是?” 赵正的手缓缓向旁边的大勺摸去,心里也盼着这个陌生人不要看见左边菜板上的菜刀。 “咣~” 那人拿起菜刀,有手指弹了一下而后听着清脆的声音,道:“善铸刀兵、善庖美食、又精通编舞,你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是在蓟都郊外,但是燕国户籍却没有你的记录。” 赵正暗骂一声,放弃了拿勺子的举动,自己手在快也打不过一个隐蔽气息又拿着菜刀的高手。至于那人的问话赵正不禁在心里狂吐槽:劳资还想知道呢,一个好端端的现在小白领不就是买了一个玉佩,至于把自己整到这个鬼地方,连个干净的马桶都找不到。 “阁下真是费心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到燕国,不过这也不重要,世上未知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百慕大三角、尼斯湖水怪,这都是见怪不怪,不如您放下菜刀咱们边吃边聊。” “唉,或许真的是天意,是上天把你送到了燕国,也罢这些令人烦忧的事不想也罢,至少你至今都是在造福燕国百姓。” 赵正听的一头雾水,但是看眼前这人的衣着服饰却又猜不到他的身份,正在为此疑惑。 “咕嘟咕嘟~~”水翻了三滚,羊肉中的精华也被熬出,汤头泛着油光一层乳白色。 “阁下请用一碗,这是搭着吃的白馍。” 赵正小心递过一碗羊汤,一只白面馍馍,而后自己也舀了一碗,拿着白馍坐在一个木墩子上吃起来。 那人一愣,随即笑了笑也学着赵正的样子,把馍馍掰碎成几块放到碗里,然后围着碗边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时不时吸进去一两块馍。 就这样两人喝了有三碗,锅已经见底,赵正对他的防备也降下来,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都喝了三碗羊汤了还能杀了自己。 “痛快,痛快,想不到孤有生之年也能如此不遵礼法大咧咧吃着饭食,而且还连吃三碗。” 赵正暗暗蹙起眉头,不该来的还是来了,当即躬身一礼道:“宜县易水亭长赵正拜见太子殿下。” 敢自称孤,又是这么年轻,还能跟自己这等身份卑微的人并坐在小小厨房中共饮羊汤,在燕国除了有昭王遗风的太子丹还能有谁。 传闻中这个太子丹少年成名,文韬武略,又不拘一格喜好结交江湖游侠、闾左平民,在民间甚至有侠王的美称。 “赵兄请起,孤早在蓟都便听说你的大名,这次来宜县更从荆轲兄那里知道你的不少故事,真可谓是远在江湖仍想庙堂之忧,请受孤一拜。” 赵正暗自赞叹,一国太子屈尊降贵如此迎和自己,若是一般人还不俯首跪地指天发誓云云,太子丹果然有一手收买人心的天赋,怪不得那个世界里荆轲可以为他死命刺秦。 但是似乎他搞错了,科技社会走出的赵正对于这等手段早已见惯,这等小恩小惠还不值得自己投靠。 赵正赶忙扶起太子丹,诚惶诚恐地说道:“在下一介贱民,何德何能敢受太子殿下一拜?” “去岁冬日大雪,赵兄以自己私产救济受灾百姓,使得大雪之下我燕国子民无人丧命,此诚乃燕国应做之事却由赵兄代劳,孤焉能不谢?” 呵呵,这个时候想起来了,当时怎么就忘记了百姓,太子丹分明是冲着自己的锻刀术和兵阵方略而来,却拿这些掩人耳目。 赵正肃然道:“正虽不是宜县人,但既来之则爱之,宜县百姓皆是我亲朋,亲朋有难正怎能不救?” 姬丹有些挠头,赵正果然如宜侯所说水泼不进,锤打不扁,平日自己这些手段早就招揽多少死士,赵正却还一个劲地打哈哈。 赵正也暗笑,自己可是学过厚黑学的人,这些手段不知能使出多少,却遇见他来卖弄,有心戏弄他但是却有求与人,不得不说明。 “太子殿下还是开门见山的好,八马大盗侵我家园,杀我亲人,不报此仇,正誓不为人。 故而赵正只求太子殿下能助我剿匪,待山匪尽除愿为殿下效死命。” 这次不是躬身施礼,赵正却是单膝跪在地上,这是对主君才有的礼仪,赵正此时为了报仇也不得不如此。 “好,孤也直言,此来正是为赵兄的大才,既然赵兄有请又是为我燕国百姓,丹亦无推辞之理,且拜赵兄为涿郡中郎将,待兄剿匪归来再登黄金台。” 宜侯不耐烦地在门外等着,不知姬丹能否成功招揽赵正,待看到两人把臂相欢走出时他突然想到,又中赵正的圈套了,而且这次还是自己帮着做的圈套。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章 春日献犁(一)求收藏 招募的过程很顺利,但是姬丹总觉得有些异样,以往礼待门客往往得到他们的性命,但是这次扎赵正就好似在做生意。我答应帮你办事,你帮我出兵剿匪。 姬丹终究不是好蒙骗的人,任命赵正为中郎将的命令还没载入官册就变成了假节中郎将。假节者,代理也一般都是在战时任命都尉临时顶替。 朝令不等到夕改,说完就改,赵正瞬间降职一级,统领的士卒数量也从三千人满员降至一千五百人。 但姬丹对赵正的防范远远不及此,他下了一道五百人的拨调令,也就是说赵正实际统兵数就是一个校尉。 人手不足可以招募,但是赵正履职的地点没在涿郡,而是在易水亭,还是宜侯的治下。对此宜侯解释他与太子丹交换了一下封地,区区十里一亭,不必告知燕王批准。 屡次被赵正下套,今天他也跟赵正找点麻烦,虽然在外人看来这个麻烦是天大的,但是宜侯相信赵正可以解决。 “君侯对于我很有信心”,赵正一脸笑容对着前来“劝解”的姬景说道。 对于姬景而言最不愿看到的便是赵正这个好朋友跟自己的父侯明里暗里争斗,虽然每次都是自己父亲输。 姬景在命令下达的第一时间把他偷听太子丹跟宜侯的话告诉赵正,这点麻烦只是为了磨砺他,两人从心底还是爱护他的。 对此赵正嗤之以鼻,但是当着姬景的面又不好说,只得苦笑着让姬景把自己的愁眉苦脸告诉他父侯,以期宜侯可以留点手段。 “赵大哥莫急,小景愿意入你麾下,我还有两百卫队正好也可以编入其中。”姬景为了消弭自己对他父亲的怨恨,不仅自己献身,连他父亲的墙角都挖。 好仗义的熊孩子,姬景这种性子认准了朋友就死了命地帮,认准了敌人也会死了命地整。 赵正笑道:“宜侯府卫队在涿郡中郎将帐下听差,小景你未免太有想象力了吧?” 姬景一阵脸红,论到单打独斗他可以毫无顾忌地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是对于战阵军略他只有叹气的份。 看着这个单纯但是真把自己当兄弟的小侯爷,赵正拍拍他肩头说道:“我求得这个官职就已经很满足了,再说不是还有太子给我的五百老卒嘛。 我当这个假节中郎将本来就是为了剿匪,五百老卒够用了。小景要是真愿意帮我,不如就帮我找些熟练的工匠,五百人住宿的营房总要有的吧。” 姬景点点头,既然赵正已经想好了主意,那么自己就不必在为此多费心思,只需要按他说的帮忙即可,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宜侯府内,宜侯一脸怒气看着面前仰着脖子的姬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混账东西,没你的事干嘛自己揽担子,现在好了你许诺帮赵正建造军营,需要多少的工匠,需要多少人力。” “哼,你就是看不得赵大哥投奔太子而没有当你的门客,你这是报复。” 宜侯气的三尸神暴跳,暗骂赵正到底给自己儿子灌了什么迷魂药,怎么一个劲地为他说话。工匠宜侯多的是,但是他们也不是靠手艺吃饭的,燕国工商食官依然存在,尤其是在传统性强的姬姓贵族封地。那些有手艺的工匠都由贵族养着,但需要时他们也得白干活。 没有工程时,贵族自然不会让这些工匠歇着,于是给他们分配田地,让他们靠耕种养活自己,而且在自己需要时提供徭役。 现在依然三月初,易水的冰开始融化,按照季节不到半月农家就要耕种,此时大规模征发徭役岂不是耽误农时。 宜侯骂姬景不好好考虑利弊就答应赵正的请求,最后却有引起民怨的危险。姬景反驳宜侯忘恩负义,忘记了冬日时是谁打着宜侯府的旗号赈济灾民。 两父子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但谁也不敢上前劝架,宜县县尉兼侯府管家齐方还在一旁偷笑,赵正这次完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本来想利用小侯爷帮忙劝宜侯松松对自己的限制,却彻底将宜侯惹怒,只怕日后会迁怒于他。 这时下人禀报高渐离来访,宜侯听是自己的智囊来了,整理下衣冠出门找他要对策,临走时还不忘对姬景说:“汝这逆子,从今天起那里也不许去,就在府中好好待着思考自己的过失,被人利用了还毫不知情。” “哼”,姬景扭过脖子不看他,让宜侯骂也骂不出,说也说不到,心里对赵正的怨恨加深,两方过招全凭手段,把自己儿子拖进来算是如何。 “若有下次,本侯必诛。” 宜侯忌惮太子的势力,现如今赵正成了他的人自己也不得不小心对付,也是可气这一切竟都是自己造成的。 来到前厅,高渐离身着白衣一脸微笑地端坐客座正在品茶,看见宜侯进来起身施礼道:“君侯,在下此次给君侯带来了一个吉兆,以消君侯心头之气。” “哦,竟有此事,还请先生速速讲来,本侯正在气头上,那逆子是在不像个样子,一心为了赵正那厮说话。” “呵呵,如此在下又要恭喜君侯,为宜侯府拉来一个强大的盟友。” 宜侯皱眉问道:“赵正?” 高渐离笑着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宜侯,说道:“正是他。” “此物名曰曲辕犁,简单轻便可以调整深浅,最重要的是这种犁只需一头牛就可犁地。” 宜侯看着手里的曲辕犁模型,构造十分简单,只一个活动的犁杆,但是就节省了一头牛。要知道现在的犁还是双牛或是双马拉动,不仅需要农夫同时驾驭双马的行进速度,更需要不断调整深浅以适应地形。 而且双马双牛价格皆是不菲,所以许多农家都是人力拉犁,但那种犁十分笨重,犁出的田墒情也不好。 “嗯,这小子总是在惹怒本侯后抛出一个天大的惊喜,有了此物我宜县,我燕国农夫能节省一半体力,而且如果真想先生说的那样,土地的肥力也会增加一倍,那粮食岂不是也会增加一倍。 此物真乃利国利民造福万世的神物,当配祀宗庙让燕国历代先王知晓。但此物暂时不能公布,本侯需要与太子商议后决定,否则若被齐楚得知此物,那又要起多少烽烟。” 高渐离也凝重地点点头,农为国本,不得不小心如此。只是这样一来只有燕国百姓能享受此物带来的便利,他国百姓还要一年到头劳神费力却将仅有的收获上缴封君。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赵兄,你此言不虚。”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章 春日献犁(二)求收藏 姬丹再度赶来宜县,距离他上次来不过十天,上次收了一个才华横溢的门客,但是宜侯却劝他小心应对此人。说此人狡诈如狐,险恶如狼,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反噬。 姬丹自问这些年招揽不少奇才怪杰,性格孤僻之人有;贪财好色之人也有,但从未有如此的门客。 但鉴于这个门客本来就是宜侯府的,姬丹选择听从宜侯的建议,将原本允诺的官职降职,给予的权力进行限制,还与宜侯换了一块封地,目的就是要逼这个门客就范。 有官无职,有名无权,姬丹想着最多半月此人就会就范,俯首帖耳甘心效忠自己。但是半月过去了,自己倒乖乖地又来到宜县,盖因那个门客作出一件强国利民的农具。 “老金,你说待会见了赵正孤该怎么说,这次终究是孤轻信了宜侯而冷落了大贤。”姬丹叹气道,本来觉得赵正是个不羁的铸剑师和兵家传人,却没想到他对于农家之事也如此精通。 老金落后姬丹半步,怀抱着宝剑,面无表情道:“既是殿下门客,才华就不当藏私,殿下得到门客的献礼理所应当,何必有什么愧疚?” “唉,上次你未见他,这是个轻蔑礼法的狂士,却又不得不礼待。” 老金看出主人的疑虑,燕国乃姬周召公的封国,历来尊重礼法,虽然为强兵戈做了一些变动,但是尊卑必须分明。 “仓啷啷” 老金拔出剑道:“既然此人为殿下所忧,且又是个通天彻地的大才,不如让属下将之斩杀以绝后患。” “不可,荆轲壮士与之是刎颈之交,如此一来到让孤损了两个贤才。” 姬丹说道:“也罢,孤就为了燕国的百姓再低回头,亲自给他认错,希望他可以真心留在燕国帮助孤。 最近几年父王也不知怎地,忽地疏远了孤,明里暗里与孤作对,还处处重用晏乙那只老狐狸。 若非子产之祸在前,又有众宗室贵族及朝中忠良之士,只怕孤早就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废太子。” “君辱臣死,属下愿用手中剑为殿下扫除朝中奸佞。” 姬丹笑了笑,摆手道:“算了算了,一帮宵小之辈还不值得孤的恶来出手,且让他们再蹦跶几日,父王如今年事已高,早晚不是孤坐上那个位子。” 老金眼中不屑之色一闪即逝,别人不晓得“侠王”太子丹的底细,他可十分清楚。表面上太子丹是个有情有义又礼贤下士的贵族,但实际上却是个心性薄凉又无君无父的小人。 恩出于上,罚出于下,为的就是维护帝王的权威,但是这位太子处处抢自己父王的风头,最终得了一个侠王的名头。使得诸夏王侯来到燕国只知太子,而不知燕王。 “哈哈,你看这犁的形状,果然有赵正说的那么厉害。看来孤也要做些什么,至少真的给他五百老卒。 传令,命令各营中郎将各抽出几十名老卒,凑够五百之数送给赵正,切记不准拿年老体衰的老弱唬弄他。” 一个亲卫写好军令装进背后竹筒,骑上马风一般回涿郡,太子丹则笑着加快速度。 来到宜县,宜侯早在城门迎接,旁边还有一物被红布遮盖着。姬丹下马对着宜侯做平手礼,道:“叔父一日三请,丹疾驰而来,不知可错过了什么好事。” 宜侯笑着捋胡子道:“殿下来的正巧,就在今日老夫与殿下一同看看这曲辕犁的神效。” 朝着背后一挥手,几个人把红布揭开,赫然就是曲辕犁。几个农夫依着法给牛套上犁,鞭声甩动,牛拉着犁缓缓走在田中,褐色的土块被一点点犁开。 犁出一道后,宜侯为了凸显曲辕犁的优点,命令在刚才的犁沟边用普通的双牛犁来一遍。 两相对比,曲辕犁耗时一刻犁出的地深浅大致相等,沟道也笔直、密集;双牛犁犁出的地则歪歪曲曲像狗啃了大地一样,而且有深有浅,沟道也稀疏。 “曲辕犁省时省力,当是利国利民的神物,赵正当为此受爵。” 姬丹赞了一句,却半晌不见赵正出来谢恩。 姬景这时从人群中钻出来,一礼道:“太子哥哥,赵大哥说他正忙着为您给他的五百士卒修建房舍,所以就不能赶来。” “哈哈哈,赵正糊涂了,五百人住的地方他一个人修建到何时,为何不找些工匠?” 宜侯老脸一红,瞪了姬景一眼后笑道:“是老夫疏忽了,有了此物可以节省一半的人力,农作时在不需要一人赶牛一人扶犁。 齐方,你去通知府中工匠,让他们去给赵正修建房舍,他们家中井田本侯自会找人耕作。” “诺”,齐方一脸怨毒,又让赵正躲过一劫。 “叔父,既然有了这等神物,怎能只让你治下百姓享受,孤的涿郡和全燕国的百姓也当一同享受。 孤决定了,十日后就是农神寿诞,孤在宜县焚表祭天,祭祀农神,届时一同将此犁散发宜县各乡百姓,让他们为了大燕勤于耕作。” “这··”,宜侯想出言劝导,照太子丹想法曲辕犁迟早被外国诸侯得到。而且这种祭祀农神派发新犁的举动不是该给燕王做的吗,怎生教给太子主持。 但想到太子丹的一贯作风,宜侯还是决定乖乖闭嘴,免得劝谏不成反倒被太子怨恨。 “叔父可还有什么妙计?” 宜侯忙道:“无甚,只是老夫一时不知该打造多少,也罢且先做上一千把,先分与宜县庶民。” 庶民,贵族之后。嫡长子继承爵位,庶子如无功绩则降为庶民,说起来都是跟贵族是亲戚。 “如此甚好,春日大祭的事情就交给叔父了,先在宜县祭拜,而后待孤回蓟都后与父王一同祭拜宗庙焚表告知祖宗。” 宜侯躬身一礼,心道这个太子愈发不安分了,只盼得大王能知晓大局莫要与自己的儿子争斗。 ** 易水别院里,赵正泡在一个大水池子里无比惬意,旁边陶园、木匠也一脸舒爽闭着眼享受着。 “赵正,老夫就不明白了,曲辕犁利国利民,你是功在社稷,为何不去见太子丹,说不定他会上表燕王给你个爵位呢?” 赵正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蒸气,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可燕国偏偏有两个王。一个是蓟都的燕王,一个是涿郡的‘侠王’,你说姬丹是想为我请功还是加紧笼络我。” 陶园点点头,心下庆幸他早早从锐士营退伍,否则两王相争,承担蓟都防卫的锐士营一定首当其冲。 “那你为何要献上曲辕犁,明知道这样一定会遭受双方的争夺?”陶园还是不解,赵正此来不是将自己往漩涡中推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好徒儿你未出宜县便将千里外的蓟都搅得鸡犬不宁,这等手段只怕当年纵横六国的张仪也不及。” 赵正哈哈笑道,避世而居的木匠也看出了,那些入世的高人只怕也能看出,但是这次就是正大光明的阳谋。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章 春日献犁(三)求收藏 蓟都王宫,暴怒的燕王一个接一个地将殿内的精美装饰摔掷于地,一旁的宫女宦官低着头不敢说话。 “寡人的好儿子,春日大祭这种事也要抢去,干脆抢了寡人的王位算了。” “唰~~” 燕王姬喜似乎是摔累了,抽出宝剑肆意劈砍,金箔装饰的梁柱上很快露出一道道狰狞剑痕,帷帐也碎成一片片散落在地上。 “王上,王上,大喜啊,可喜可贺。” 疲惫的燕王瘫在地上,抬起头凌厉地看着那内侍,道:“何事大喜,太子的涿郡近卫军杀进王宫了?” “哎呦,您瞧奴才这张破嘴。宜侯姬不灸的秘奏,太子欲僭越主持春日大祭。” 那内侍似乎并不惧怕愤怒的燕王,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一卷帛书双手呈上。 燕王似乎并不领情,拿起来看都不看随手扔在地上,道:“这算甚的喜事,寡人早知道了,姬丹这个逆子越来不把寡人放在眼里了。 无纠,寡人乏了,你去传媚姬,寡人要躺在她腿上睡一会儿。” 叫无纠的内侍并没下去,而是捡起帛书重新呈给燕王,并说道:“王上您知道和宜侯告诉您可不是一回事,想太子殿下在朝中的势力大多是一些王室亲贵,而宜侯镇守燕南大邑,在这些亲贵里分量极重。这次他秘密给王上送帛书代表什么?”无纠点到即止,但意思已然揭晓。 燕王一愣,随即露出笑容,打开帛书读到:“臣弟不灸,俯首问王兄安。今太子丹欲僭越主持春日大祭,臣弟惶恐不知,呈与我王阶前御览。好好好,不愧是寡人族弟,传令今年封君朝拜寡人时当着众人的面赐宜侯宗庙太牢。” “奴才谨尊王命”,无纠低头领命。太牢乃是王室宗庙祭祀过后的供品,有资格享用的只有燕王和太子还有一些立功的大将,却很少给宗室贵族,燕王下令在众人面前赏赐,就是宣明这是给宜侯的荣耀。 “太子啊太子,你终究还不是王,寡人的大臣也不会拥护你弑君自立,哈哈哈哈。” “王上何事如此高兴,却是把臣妾辛辛苦苦布置的焦兰殿给砸了。”软囡囡的话几乎使人酥麻,一个有着水蛇腰的女子摇晃着翘臀慢步走来。 燕王呵呵一笑,道:“寡人的妲己来了,快让寡人香香。”说着凑上一张满口黄牙、胡子拉碴的大嘴,媚姬仍是一脸媚笑把脸斜着凑上去。 和燕王温存完,媚姬问道:“王上还没说为何砸了焦兰殿呢?” 燕王笑着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说道:“还不是那个逆子,寡人的燕国快成他的了。”当即把宜县春日大祭的事说了给明明白白。 “太子确实不像话,身为臣子却处处行君父的事,但是臣妾以为王上应该答应太子。” “嗯~?”燕王不解,却听媚姬道:“既然木已成舟,为了王上与太子的父子之情应该成全他,但是却不能没有王上的人去。 臣妾以为大祭由太子主持,但是王上派无纠去当副使,告诉在场的百姓虽然祭祀是太子主持,但终究是王上您同意的。” “妙,美人不仅床上功夫好,庙算上也如此善谋,可谓寡人的女相。说说想要什么赏赐,寡人都准了。” 媚姬娇羞着半推半就燕王伸到她**上的大手,说道:“王上莫要忘了,还有一人没有赏赐呢?” “对了,倒是忘了无纠?” 无纠躬身笑道:“奴才谢王上惦记,但娘娘说的可不是奴才,那个作出曲辕犁的赵正您还没赏呢?” “臣妾听说这个赵正颇善奇淫巧技,宫中做菜的豆油,王上你的百炼刀,还有那曲武王破阵曲,都是此人所创。 如今他似乎为了求太子剿灭太行山的土匪委身做他的门客,但太子只给了他一个假节中郎将的位子。 若是王上能稍加赏赐,给予更高的爵禄引来赵正相投,一来给庙堂多一个巧匠,二来也警告太子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燕王始终没有自己的主见,丝毫没察觉久居深宫的媚姬如何知晓这些秘辛,反而抚掌赞态,而后大手又是一阵蹂躏。 “王诏:曲辕犁利国利民,理当祭祀农神,但因寡人染恙故由太子暂代,中车府令无纠协理;再易水亭长赵正发明曲辕犁有功,功在社稷,封为易水亭子爵,食邑易水亭。” “太子姬丹、宜侯姬不灸,恭领我王诏令,我王万年,大燕万年。” 姬丹冷着脸从无纠手中接过诏令,冷声道:“中车府令好快的速度,孤才刚决定春日祭祀农神,不到五日你就从蓟都赶来,哼,不会是在孤的身边放了细作吧。” 无纠仍是一脸微笑,躬身一礼道:“奴才不敢,有多快知晓,有没有细作,都不重要。这是王上的燕国,一切自然都要遵从王令。” “孤早晚杀了你这条狗。”姬丹气的口不择言,当着众人面说道,也幸好周围的人不多,只有赵正和宜侯两人。 无纠笑道:“奴才就留着这条狗命等着太子成为燕王的那一天。” 赵正在一边低头站着,嘴上咧着一丝微笑,心道这个内侍有意思,燕王也有意思。 姬丹额头青筋暴露,几欲暴走,手却已经握到佩剑上,随时可能拔出刺入无纠胸腹。但无纠还是一脸微笑,似乎面前暴怒的姬丹与他毫无关系。 此时一个声音从赵正身后传来:“呵呵,太子好大的火气,莫不是最近天气燥惹得您上火了,妾身可是听说赵亭子有种饮料名曰茶,最去这些虚火,赵亭长妾身也想要些呢?” “哪里来的妖精”,赵正觉得鼻子又有流血的征兆,但是看这情况,面前的女人八成是燕王的妃子,自己要是如此失礼只怕被那昏君砍头。 “夫人若是喜欢,赵正赠夫人百斤好茶。” 媚姬素手扶起赵正合抱的双手,笑道:“本宫又不是母牛,哪里需要这么多,有个一两斤尝尝鲜便是了。 倒是太子殿下是你主君,他最爱上火你可不能忘了进献给他。” 每一个字似乎是撩人的媚药,赵正听的面红耳赤,呼吸变得粗重,不得不低着头不敢说话。 “好诱人的声音,这女子不去做主播真是屈才,单听声音瞎子都要激动了。”赵正心里想着,却也不敢放肆,运转真气就要把这故燥气压制,却怎么也运转不动,丹田好似凝固一般。 “太子你要做什么,妾身都被你抓疼了。” 一声惊呼,赵正神智清明。抬头看去却是姬丹满脸肉欲,舔着嘴唇手抓着媚姬的手,媚姬另一只手推阻,脚底下却慢慢朝姬丹怀里移动。 “太子,小心脚下!” 赵正眼看着被肉欲昏头的姬丹要当着众人面犯下大错,大喊一声,冲上去一脚踩在姬丹脚背上。 姬丹“嘶”的一声,脸疼的直抽抽,看着怀中躺着佳人,面带忧郁我见犹怜,但片刻后清醒过来,吓了一身冷汗。 猛地把媚姬推开,姬丹却要拔自己腰间的剑,赵正赶忙上前拦住,这时候再出这种岔子无异于当众谋反。 “太子莫非怨恨此地不平,引得媚夫人摔倒。”赵正手扶着姬丹的握剑的手,使着眼色说道。 姬丹反应过来,拔剑朝地砍了两下,拱手对媚姬道:“夫人勿恼,姬丹已然替夫人报仇。” 媚姬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显然刚才太子丹就要上钩了,马上就会当众调戏她,届时太子调戏庶母,即使他谋反也得不到天下人的支持。 但最后却被赵正给破坏了,媚姬递过一个埋怨的眼神,但依旧媚气十足,差点让赵正流鼻血。 “有劳太子了,站了这么久本宫有些乏了,还是回车上睡会吧。”媚姬扭着小蛮腰上车,快到车厢里时又突然回头道:“赵亭子本宫可等着你的茶叶呢?” 赵正眉头一皱,心道:“惹到女人了。”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章 春日献犁(四)求收藏 宜侯府,姬丹怒气冲冲坐在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茶,完全心不在焉。半晌后说道:“媚姬怎么来宜县了,孤还以为只有无纠那个奴才会来。” 赵正在一边偷偷斜瞄着这位主君的表情,替到媚姬时完全没有被她下套后的怨恨,反而有一丝回味。 “这个女人不简单,勾得父子二人神魂颠倒。”赵正心里想着,下定决心少与她接触。 yy半晌后姬丹意识到赵正等人还在屋里,自己是来商议如何主持春日大祭。 姬丹道:“再过几日便到了大祭,这次既然父王下诏授予孤主持,那么是否要多请些贵族大夫观礼,诸位以为如何。” “既是王上亲封,殿下当然要多多召集贵族大臣观礼,最好能将那些镇守各地得封君请来。” 姬丹点点头,对自己谋士的说法很满意,自己好不容易可以光明正大出此风头,一定要大办。 “叔父以为如何?” 宜侯慢慢捋着胡子,犹豫着不敢说,一着急碰着赵正的眼光,对他点了点头。只听他道:“殿下首次代王上主持农祭,当诚心诚意沐浴斋戒三日,至于观礼嘛老臣听殿下的。” 其实他是拒绝的,臣子代君父主持大礼,古往今来哪国有之,即使是周公旦摄政成王也不敢如此。姬丹悄无声息私下决定大祭,被发现不知认错还要更加招摇,这种行为简直是无君无父。 但是他也知道姬丹的脾气,对于其他事情皆可以忍受,甚至自己门客睡了自己侍妾也笑着玉成此事,但对于这些面子他可是一分都不能少,甚至还要去抢。 “赵正确有昌国君大才,只怕太子非昭王之资。”宜侯在心里默默说道,燕国愈发衰落,只怕亡在这两代君王手里。 姬丹挨个问众人是否请大臣贵族观礼,每一个不是强烈建议就是觉得也可以。论到赵正时,赵正道:“殿下不可,农祭本为燕国百姓,何必费心拉拢贵族。臣下以为在曲辕犁上刻制殿下名讳,然后分发给庶民,届时全燕国百姓都知道是殿下给他们的曲辕犁,是殿下在百忙之中还不忘关心农事,这样民心依附,胜过百位贵族观礼。” “好!”姬丹高兴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抚掌说道,“赵正不亏如叔父所称,乃是昌国君再世,当辅佐孤称霸天下。” “就你这熊样,中二天下还可以。”赵正看着他得意忘形的样子撇嘴心道,脸上却迅速显出一副得遇明主的样子。 “臣下赵正,愿为殿下肝脑涂地,扫平六合,一统天下。” 姬丹眼睛一亮,心想对啊,以前自己想着称霸是在是太肤浅了,一统天下才是大丈夫的志向。 拍拍赵正的肩,姬丹对自己这个幕僚很满意,突然又觉得亏待了赵正,人家要剿匪却只给了五百兵卒。 “赵正,孤思来想去,五百兵卒确实少了点,不如再与你五百。” “谢殿下,但赵正以为五百正好,臣下初次掌兵还不适合统领太多人马,一个校尉营的人刚好够。” 多好的门客,甘于奉献又不索取,姬丹觉得以前夸赞的那些忠贞之士统统都是饭桶,事情办的没赵正好,待遇却一点也不能差。 姬丹觉得不能让这样的好门客受苦,说道:“这样也好,不过那些兵卒的房舍就由孤派人修建,你休息几日等着练兵剿匪便可。” 赵正一喜,没想到又省了一笔钱财。 辞别姬丹,赵正赶快向门外走,现今宜侯府可不是只住了一位贵人,姬丹在东跨院,媚姬在西跨院。 “赵亭子为何如此着急,不如留下吃顿便饭?” 无纠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赵正身后,把他吓了一跳。 方才迎旨赵正一直低着头,没怎么注意无纠,此时看来却发现他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面上始终微笑,一双手却隐在袍子里,皮肤白皙光滑,模样可人,穿上女装就是一个大美女。 “嘶”赵正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心里埋怨自己怎对一个无根的内侍动了那种想法,不能染上恶趣味。 “赵亭子看够了吗,咱家站的可是腿都酸了?” “咳咳~~”赵正暗自运转内力压制涌上脸的鲜血,不让自己出丑。呆呆地看着一个太监,还被人家喝破,说出去没脸见人了,赵正觉得回去必须补习下男性最爱,否则自己就要弯了。 “中车府令大人见笑了,在下只是被您脸上的粉黛吸引,轻腻不散,黛黑不媚,简直可以做胭脂铺的形象大使。 正好在下在宜县中也有间胭脂铺,不知能否请大人有时间光顾一下,帮我炒作一番。” “炒作,我不会做菜。” 赵正笑嘻嘻道:“你理解错了,其实就是让在下画一幅你的画像展示在店里,最好是手里拿着店里的胭脂,说王宫里的贵人都喜欢用。” 解释一番,无纠明白了赵正的意思,原来就是利用自己是中车府令的身份做宣传。想想赵正也有智计,学会利用王室贩卖商品。 “呵呵,赵亭子倒是有趣,在下有空时会去帮忙。倒是赵亭子为何与媚夫人作对,你可知这子爵是她为你要来的。” 唯女子与太监难相处,只是因为自己拉了太子丹一脚就成为了对方的仇人,赵正无奈,谁叫他此时需要利用太子丹。 赵正一脸肃然:“在下受燕王封爵,食燕王俸禄,又因太子殿下赏识招为门客,自当为主君分忧,为大王尽忠,何来宫中妇人的功劳。中车府令言语有错,这次在下便不与你计较,但绝没有下次,告辞。” 无纠正疑惑赵正为何突然变了脸色,还故意用内力放大声音,似乎不是说给自己听。放眼四周看去,果然在一边的月门下有个脑袋鬼鬼祟祟探出来。 无纠嘴角一笑,小声说道:“兼爱心法,墨家倒是出了一个有趣的弟子。” 出了宜侯府,赵正松了口气,王侯权贵果然不是好相与之辈,一个个都奸诈似鬼。尤其这燕王宫,一个无能的王,一个有野心的太子,加上一个妖媚的媚姬和一个深藏不露的中车府令。 “滴~~滴~” 房檐边突然滴下几滴水,赵正摸着脸笑道:“春雨贵如油,黎民总算有了盼头。可惜摊上这么些混蛋,只怕秋日时税赋也不轻。” 姬丹也在门口站着看着细细的春雨,伸手接了几滴放进嘴里,甜甜的似是甘露。他回屋中擦了下手上的水迹,说道:“好雨,好犁,今秋征伐辽东,总算有了粮草。”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章 春日献犁(五)求收藏,求推荐 宜县城西的高台上,皂旗飘扬,三牲三畜齐备,太子丹身着华服肃然而立,一步一礼登上祭台。 农神后稷古传说是姬氏先祖,因善于耕作被尧帝封为农师,后被封到西岐之地开创了姬氏一族。而燕国正是姬氏封国,对于农神后稷既是后代也是崇拜者。 姬丹手捧着一卷祭文,站在台上大声诵念,抑扬顿挫像是歌唱,其实这也一种巫文化,对与先人和自然的崇拜现象。 地下一帮子观礼的大臣贵族也一个个肃然而立,即使白发苍苍也坚持站着,农事乃一国根本,他们可不敢亵渎。 姬丹终于念完,手拿着祭文和三块玉玦分别抛到火里,顿时一阵黑烟滚起,赵正才发现写祭文的是块羊皮。 烧完祭文,告知祖先后还没完,太子丹还要闭着眼装模做样地舞动几下,装作农神与他交谈过,而后告知一干百姓“吉兆”。 “呜~~哦~~” 姬丹像是抽风一样微微抽搐着,赵正看着差点没笑出来,但地下的人都一脸期待地盼着有神谕。 “古人真是好骗,早知道当初不开店直接当算命的了。”赵正耸耸肩小声嘟囔了一嘴。 忽然一阵大风刮起,顿时风沙四起,观礼的都被迷住了眼,姬丹却还在自顾自表演,赵正不得不暗自佩服他的职业素养。 “喀嚓~~” 或许是上天看不下去了,一边竖立的旗杆竟然断了,直挺挺朝姬丹身上砸去,但他此时正在跟农神对话怎能躲避,岂不是说这些都是在欺骗百姓。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旗杆快要落地时一个身影飞出一把抓住碗口大的旗杆,姬丹松了口气下意识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刚才这下要是砸下去自己就交代在这里了。 却一个不小心头上的绥带碰开了,因为来时姬丹嫌系的紧勒得慌,登台时松了一松,此时那顶锦冠飞出来飘到人群里。 赵正上下眼直打架快要睡着了,半眯着眼却看见一个东西朝自己飞来,赶忙睁开眼接住,四处寻找暗害自己的人。 “哇~~” 人群一阵呼声,春日大祭旗杆断裂,锦冠落地,实为大大的凶兆,纷纷失落地看着祭台上的姬丹。 或许政治生涯就在此终结,一个在春日大祭时出现不详的人怎能登基为王。 荆轲举着旗杆,迎着大风屹立不动,他注意到断口处有大半很光滑,这不是凶兆而是人为,但是底下百姓都看见了,根本无法解释。 姬丹呆立在祭台上,双眼无神想着自己黯淡的未来,只怕回到蓟都自己就会被废。 “无纠,你做的很好嘛!”远处一辆马车上媚姬露出一个脑袋吃吃笑着。 “殿下,旗杆被人锯了一半!” 姬丹的眼睛瞬间被血染红,如此大事上陷害自己简直比杀了自己都难受,拔出宝剑就要朝祭台下的无纠拼命。 “蹬蹬蹬~~” 赵正赶忙捧着锦冠跑来,暗骂着老天又坑自己一会,偏偏把象征储君的锦冠落到自己身上。看见太子丹提剑下台,气冲冲对着无纠走去,赵正翻了一个白眼赶紧拉住他。 “殿下,吉兆啊,大大的吉兆。” 姬丹正在气头上,被赵正拉住厉声问:“旗杆倒地,锦冠异位,你还说是吉兆,可是嘲讽孤。”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太子锦冠被风脱去,正是要给您一个更大金冠;祭祀农神的旗杆倒地,臣下又闻农神乃太子先祖,这不是农神要借给太子大旗壮威吗。” 姬丹眼睛一亮,当即露出喜色,脱了一个锦冠再加新冠,那不就是王冠吗。 笑着看着赵正,真是一个好救火队员,两次将他从圈套中拽回来,但是看自己的位置,怎么就拿着剑站到台下了。 赵正双手捧冠,躬身说道:“天降吉兆,姬氏先祖后稷借旗与殿下加冠,请上台受冠礼。” 姬丹也一狠心,左手攥住剑刃,猛一用劲便是鲜血滴淌。他忍着痛喊道:“后世子孙姬丹受先祖冠礼,谨以姬氏血脉祭祀先祖。” 众位观礼的大臣贵族才回过味,但是太子丹的年纪早过了加冠的年龄,这样也未免太过牵强。 这样在众人的不解和疑惑中,姬丹和赵正两个业余演员一步一步登上祭台。 待走到台上,姬丹附身叩首,然后从赵正手中接过锦冠,郑重地戴在头上,对他来说此时戴的可是王冠。 “礼成。” 赵正站在姬丹和荆轲中间大声喊道,大风突然就停了,西方露出一片金光,天上还有一片云彩,看起来长长的像个蛇。 “这···这是吉兆,先祖给燕国的吉兆,太子丹就是燕国的真龙。”一位平日里跟姬丹关系不错的王室贵族跪伏在地口呼万岁。 旁边的其他大臣也逐渐回过神,一场祭祀又是大风又是金光,最后还显出一条“龙”。但此时太子丹在祭台上,又刚刚完成那个什么“冠礼”,不是冲他又是谁。 “太子万年,燕国万年。” 诸大臣信的不信的都跪伏在地,不管他们如何与太子交恶,但春日大祭吉兆显现由不得他们不拜。 大臣贵族都拜了,平民百姓自然也跪下去,纷纷口呼万岁。 姬丹走到台前,张开双臂一脸享受地接受大臣和万民的叩拜,多么美好的感觉啊,如今他更想做上那把椅子,做个实至名归的“万岁”。 人群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依然傲立,这世间除了他师父和义父,天地都没资格受他一拜。由于他身形矮小又站在人群最后,故而没人注意。 木头跟着磕头,却发现师弟英布还站着,连忙用手拉他。英布反而拉起他,指着祭台道:“太子不是万岁,义父才是,他往前一站‘龙’就没了。” 有道是童言无忌,旁边一棵树后一道白衣听着两个少年的话,他最不愿向人叩拜,故而刚才躲到树后。远有深意地望了望台上的三个身影。接受跪拜的那个空有其名,反倒一边站着那个人背后金光灿灿,犹如天神下凡。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今日风云齐聚,高某苦苦等待三载的神秘人终于现身了。赵兄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应了监正的谶言,那你就去死吧。” 站在祭台上的赵正刚才被风吹的着了凉,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揉揉鼻子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心道为了一架曲辕犁,受了多少窝囊气。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一章 练兵剿匪(一)推荐位不易,求收藏 “万岁,万岁” 姬丹接受完万民的朝拜,浑身舒爽一高兴下令送在场所有百姓一户一犁。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姬丹当时说完这句话觉得很爽很霸气,非常符合他此时“天命之君”的身份。但是忘了自己只准备了不到一千架犁,却许出多一倍的承诺。 人无信而不立,否则百年前商鞅也不会徙木立信树立国府的威信,然而姬丹一句话却可能使他失信于民,届时哪怕天天有吉兆也无法得百姓拥护。 宜侯一脸失望在人群里看着姬丹意气风发得样子,只怕马上又要灰头土脸。仔细想想,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主,还不如与燕王一条战线。 百姓们在底下欢呼雀跃,曲辕犁得神奇他们早就听说了,都是祖祖辈辈得农户,自然知道用了此犁后的土地能增产多少。 很快一条条长队在祭台前形成,不断有马车拉着曲辕犁过来,但百姓也越来越多。 宜侯上马车时看着迅速减少的犁和不见减少的百姓队伍,叹了口气摇头道:“近千年的燕国只怕真的要亡了。” 扶他上车的姬景听得父亲如此说话,惊骇问道:“父侯何出此言,太子哥哥不是天命之君吗?” “哼哼,只怕是个笑话。好了日后不要提及此事,安心读书练武,至于赵正莫要跟他交恶了。” 姬景有些不解,自己与赵正情同手足,又怎会交恶,但是父侯如此说也不敢违逆,只得点头称是。 一路上宜侯看着外间路上连续不断的马车,心里疑惑道:“太子只准备了不到千架犁,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拉完。” 姬景在外面听见,笑着答道:“父侯不知,赵大哥早早打造好了千余架曲辕犁,本来要送到奇异楼贩卖,如今却都送给了太子哥哥。” “既然早有准备,为何不干脆一下拉过来。”赵正的手笔,宜侯不怀疑,这种事他能干的出来,上次打着自己旗号赈济灾民事后靠贩卖面粉就赚回三倍利,“商”之一字在他身上体现无疑。 “一下就拉没了那多没有意思,少了那份期待感,百姓只怕不知其中的艰辛,而且···” “而且什么,还有那个期待感,赵正竟然有洞察人心之能!” “哈哈哈”,姬景笑道“父侯又被骗了,赵大哥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是我不信,因为他在曲辕犁上刻上‘奇异楼出品’需要时间啊。” “奇异楼出品?”宜侯一愣随即想通笑道:“好个赵正,老夫就知道他不能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景儿,这就是赵正说的那个什么广而告之吧。” “嗯嗯,赵大哥说这样有农夫的地方就知道奇异楼有好东西。” “赵正啊赵正,到头来却是你得利最多”,宜侯放下窗帘倚在靠枕上假寐,心里却想着刚才那一幕幕。 旗杆倒地他不知何意,但是锦冠飞落到赵正的身上却被他看的显露无疑,而后赵正登台为太子丹授冠,那时便风停金光祥云现。 “此子非池中之物,莫非上天都要警示,不知他来我燕国是福是祸?” *** 大祭结束后赵正便偷偷离开,一来为自己的主君姬丹擦屁股,二来实在不愿再招惹媚姬等人,这次事件八成就是他们所为。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天气预报,但是仍是有高人能预知天象,知道今日大风再把旗杆锯断一半等着太子出丑也不无可能。 “可惜了我那些犁,本来打算五十钱一架,现在白白送出去了。不过也不打紧,至少在盖房上节省了一把笔钱,只是那些士兵呢,傻猪太子不会忘了给我吧?” 赵正坐在别院的书房里,面前摆着一大张图纸,这是他亲自设计的易水保安军的军营平面图。从卫生间到厨房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大概的夯土操场,为此赵正做了好几个大石墩子压地,步卒训练没个好场地真心不行。 “徒儿,正好你过来了,看看为师新改进的箭匣,绝对亮瞎你的钛合金狗眼。” 真是环境影响人,但是赵正就纳闷了一群当代土著就自己一个穿越客,怎么大家都喜欢用前世的流行语呢,连活了百岁的木匠都开始一本正经地说“亮瞎狗眼了”。 箭匣就是上次八马大盗来袭时的御敌器械,放射的虽然多,但是方向太单一,一架箭匣根本抵挡不住四面八方的敌军。赵正觉得这玩意多做几架,最好再弄给联动装置,到时候摆到城墙上齐刷刷发射,才有那种万箭齐发的杀伤力。 赵正站在一个跟马车小不了多少的大箱子前,敲敲问道:“这个不会就是师父你改良后的箭匣吧,我看就可以叫弩车了,这么大你要当抛石机用啊。” 木匠笑道:“说的没错,就是当抛石机,但是却比那玩意轻便多了,这大家伙一次发八支大箭,射程最远可达三百步,而且为师加装了你说的那种弹簧,虽然质量没你说的好,但至少可以减缓对零件的反震力。” 赵正像打开汽车引擎盖一样,把脑袋伸进去瞅了一眼,原来是把底座变成了活动的而已。 “威力有那么强吗,我试试。”赵正本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按照木匠的机关设置拉动璜扣。 “嗖~~嗖~~” 一连八支长约一米五的箭矢飞出,朝院外飞去,而箭匣仅仅稍稍震动。 “好东西啊,如果能将箭头外露加上火油发射,那么就可在一里外点燃敌军粮草兵营,简直就是决胜千里之外。” 木匠猛地一点头,狠狠拍了赵正一下道:“不愧是我的徒弟,断敌粮草使之无法前进,后撤罢兵正好应了我墨家非攻之道。你且拭目以待,为师有信心十日内作出你说的那种箭矢。” 赵正笑了笑,他这样想第一个念头是大炮而不是普通的冷兵器箭弩,试问把箭矢发射数里外需要多大的绷劲。 本着让老头多活几年的念头,赵正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但是对于火药一事略过。木匠是个技术痴,有什么机关作出最喜欢试验,要是告诉他火药,他魂归地下还不是迟早的事。 “师父其实也不必一定用箭矢,如果把抛石机进行改良不更简单,而且你不是已经学会我说的‘扭力’了。” 赵正边说边画,不一会一个简易的扭力抛石机作出,木匠根据自己多年经验又做了一些改进,一架高不过三米的小型抛石机在木匠脑中成型。 “老夫马上去制作零件,没事别去打扰我。” 木匠如同得了糖果孩子高兴地拿着图纸跑到他的工坊里,熟练地关门上锁,开始另一个梦之创作。 赵正看着他的样子见怪不怪,笑着继续研究自己的图纸,觉得是否缺一个健身房。 两师徒都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却忘了刚才射出的八支箭矢。一队兵马急匆匆从北边的涿郡赶来,正望到前边流淌的易水河想着怎么继续混日子。 “田校尉,听说咱们的赵中郎将是宜县大豪,油水肯定缺不了弟兄们吧。” 刚刚升官不到十日的田十亩坐在马上,挠挠头道:“有这么回事,不过他是让咱们跟八马大盗拼命,这可是个硬茬子。” “娘的,还就吃他娘的,不给他卖命,他能咋的乃父。” “嗖~~嗖~嗖” 八支箭矢从天而降,落在他们面前没入土地。其中有一支箭矢距离刚才大骂的百夫长不到三步。 “鱼大头,你可是做啥亏心事了,是不是又偷看王寡妇洗澡了。” 那名叫鱼头的百夫长也吞了口口水,说道:“扯淡,那次去乃父没叫上你,这分明就是有乱匪袭击我等,老田还不下令把前边那户人家抄了给弟兄们解气。 娘的,这么大一个宅院,隔了二里地都能看见,还要修建,看那些木料就知道是个欺压百姓的混账贵族。” “咕咚”田十亩坐在马上没说话,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一卷地图,上面一个红红的点是他们这次要来的地方。 “这里就是易水亭,咱们的赵正中郎将就住在这里,而这里最大的房子就是他家。” “娘的,这··这娘的是给咱们下马威啊!”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一章 练兵剿匪(二)求收藏 “这是什么弩弓,箭矢如此巨大,难道是晋国韩氏的床弩?” 百夫长鱼头琢磨半天,没找到与地上箭矢的相关弩弓,倒是一边另一个善射的百夫长梁戟拔出一根箭矢看了看,犹豫着点了点头。 “箭矢长四尺半,箭头呈四棱形,典型的秦国破甲箭,是秦国黑水旗军装备特地对付周天子的重甲步卒,而且这种箭能深插入城墙,极难拔除,秦军也常用此做攀墙夺城。” 梁戟不愧为弩箭专家,仅看箭矢分析的七七八八,但是仍是一脸不解皱着眉头,道:“只是这种大弩向来没个准头,也不可能如此齐整地齐射,可我们眼前八支大箭排列既有规律,落地又刚好距三步以外,这就说明发射箭矢的人不是意外就是···” 心急的鱼头打断道:“就是什么,难不成他还能一箭射穿老子?” “嗖”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正好钉在鱼头的脚下。 众人骇然,鱼头的嘴今日怎么就这么灵,也庆幸刚才说话的不是自己。 正在这时一只跳脱的野兔从鱼头身后钻出来,远方一声稚嫩的童声道:“师弟,我就说你射不中吧。” 鱼头顿时无名火气,哪里来的两个孩子,也敢随意在人前放箭,差点射中自己不说还吓了自己一身冷汗。 “哪里来的小崽子,胆敢朝官军放冷箭?” 一个淡漠的声音传来:“那大汉我知道准头,谁让你刚才大喊大叫羞辱我义父。” “小杂种,我打···”鱼头就要上前,田十亩下马却拽住了他。田十亩为人机警,以前在军中就是斥候,方才听英布说“义父”两字,便多想了一番,易水畔人家的少公子玩得起弩弓只怕只有赵正。 “少公子勿怪,老鱼就是这个样子,心里对中郎将大人还是很尊敬的。” 英布毫无表情,仿佛没看见他堆着的笑脸,右手举着弩弓放在肩上慢步朝他们走来。后面的木头亦步亦趋,看样子更像英布的亲卫,但田十亩也记住了刚才的“师弟”,故而也对着木头一礼。 对着五百军卒,英布就像对着五百颗树,淡然道:“在这里我义父说了算,谁要是敢不听,杀!” 好一个“杀”字。五百士卒听着都不寒而栗,一向漠视权贵的鱼头也仿佛前边站着一个血海中杀神而非一个孩子。 “属下自当谨记心中,不敢违背少将军的命令。” 中郎将是将官中最低一级,当然也可以称作将军,英布称赵正为义父自然就是少将军。只是这一般都是自领一军的人才能享用的称呼,对赵正一个挂名涿郡近卫军的假节中郎将如此称呼有些僭越。 “嗯,知道了。你们可以去前面的庄园报到,义父兴许在那里。” 说完英布飘然离去,那种慑人的血煞气息也逐渐消失,鱼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尽然已经湿透。 他们或许以为英布只是一个孩子,但是却不知道他经历了许多大人都没有的惨痛,那次屠村后他整整一月没说话,每天就是看着天空发呆。为此赵正想了不少办法逗他说话,可他的脸始终不冷不热。 直到有一次荆轲在别院教姬景练刀,英布坐在台阶上仔细盯了一晌,偷学武艺是江湖大忌,但荆轲以为他就是一个孩子便未曾计较。 谁知过了两天赵正找到荆轲,质问他为何教英布刀法,而且招招狠戾,不似一般习武之人的套路。 荆轲也是稀奇,一个孩子仅仅看了一遍春雨刀法便能融会贯通,虽然不会运用内力,但是招式中透着一股子血煞气。 他当即要求收英布为徒,并且想着收为关门弟子,赵正有些犹豫,但是看英布的性子和他这个根本就不该有的名字点头答应,只是加了一个条件,木头也给荆轲当弟子,学不学艺无所谓,关键给英布找个心思纯净的玩伴。 于是英布开启了学武之路,只是无论荆轲怎么教他,他都能变幻成狠戾的血煞刀法,甚至练到尽兴处眼睛会变的血红。 赵正有些后悔,但是他又相信这就是命数,前世楚汉争雄时的英布不就是这种狠角色。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注定,但是赵正为了他能保持心性清明,在取得木匠同意后传授给他兼爱心法,用墨家的兼爱大道去感化他心中的杀气。 但是最后的结果,想必不用明说,当童年被鲜血灌满那一天起,英布注定成为战场凶神。所以在赵正决定练兵剿匪的时候,他也开始自己的训练之路,他要亲手报仇杀了那个独眼的土匪。 赵正刚做好一处健身场地的规划,就听得赵风通报:“太子丹给的涿郡兵马已至。” 欣喜不过两秒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前文中宜侯拨给赵正许多工匠供他修建兵营,太子丹也给了一批钱粮供他调遣。 钱粮他自然没动,克扣军粮也不能克扣自己的,只是所调兵卒久久不至,又准备春日大祭,曲辕犁定然大卖。赵正就将盖房的工匠送到自家工坊做曲辕犁,虽然最后为了太子丹一句轻诺全数送尽,但是也收获了一分他的信赖。 但眼下姬丹似乎太信赖他了,兵卒顷刻间便到达,可是兵营还是一片地基,所有的规划仅仅在赵正书房中的图纸上。 “糟了,糟了,真是吃了芝麻丢了西瓜。赵风你赶紧去城中工坊,把所有的工匠调回来盖房,记住所有的。” 赵风领命骑上马飞一般去调工匠,但是兵卒已经来了,总不能让他们再回去等着盖好房子再来。赵正赶紧换上那身子爵的衣服,借着身份上的优势镇压他们可能会有的怨气。 出了门,田十亩与其他四位百夫长早已下马待命,身后五百士卒整齐地排成一列。赵正满意地看着他们,走过来走过去四处看,一时竟忘了跟领头的五人说话。 沉默的力量是可怕的,因为它给人带来一种未知的恐惧,此时田十亩等军官俯首躬身站在阵列前方,后背早被汗水浸湿,但没有赵正的命令不敢起身。 “老田,将军究竟再搞什么花样,我的腰都酸了。” 田十亩也是满头冷汗,他在五人中官职最大,虽然也兼领着一个百人队,但是名义上是这个校尉营的长官。如果赵正有心拿他们中的人开刀立威,他高矮胖瘦刚刚合适。 转了一圈,看了看这个时代职业军人的面貌,总体上赵正还是比较满意,虽然少有膘肥体壮的大汉,但是也没有满脸菜色的饿兵。 “这就是我的第一支部队,从此咱们也有枪杆子了。”赵正心里默默想到,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是时候跟基层的军官交流一番了,太祖说过军队的思想从基层抓起,自己这个领导可不能脱离群众。” 只是基层军官呢? 赵正在队伍后面一个接一个问,都摇着头说没在这里,话传到头里,田十亩差点栽倒在地。 完了,完了,果然开始开刀了,他们五个大汉站在头里偏偏从队尾问军官,这不是间接性表示要换人吗。只是可怜自己,校尉的帽子才戴了不到十天。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一章 练兵剿匪(三)求收藏 “不好意思,刚才一时兴奋没看见你们。大家都坐吧,都别客气啊。” 田十亩等五人局促地站着,眼睛偷瞄着赵正这只“笑面虎”,犹豫半晌还是第一个坐下,其余四人也跟着坐下。 赵正对刚才的乌龙很不好意思,转了一圈竟然没注意这五个军官,还去问那些士兵,这样好像挺伤人的,但是好像也竖立了自己的威严。赵正为自己点赞,穿越者的脸面他总算没丢。 “田校尉,说来也是本将军的不是,你们都过来了,兵营却还没盖好,只好委屈你们暂时住帐篷了。” 田十亩以为赵正蓄势半天会有什么大动作,原来就是让自己住帐篷而已。 松了口气,他躬身一礼道:“卑职不敢,我等军伍汉子本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将军不必在意。” “初春三月,寒气尚存,让你们住帐篷确实委屈了,这样明日我便发布招工令,多找一些人手修建房宇,你们如果不介意也可以一起来,毕竟盖好了你们住。” 鱼头在下面有些听不下去了,自己堂堂的涿郡近卫军,燕国的主力战团,却要做这些随军仆役才做的下贱勾当。 “将军,卑职以为不妥,兄弟们都是厮杀场上的勇士,怎么能做版筑加瓦的下贱勾当。” “嗯” 赵正心中一阵火气,不干就不干为何要说泥瓦匠是下贱活,他前世的父亲就是个泥瓦匠,虽然对他一般但是也有养育之恩。 “放肆,一砖一瓦为尔等修建栖身之处,竟然说这是下贱勾当,那你为何要住下贱勾当修盖的房宇?” 鱼头勇猛但嘴笨,一句话就噎的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但军人的血性让他不能低头,依旧没有让步。 田十亩见状赶紧踩了他一脚,但他仍不知情就是瞪着赵正。 赵正被他一激,几日来积攒的火气瞬间爆发,背着手走到屋檐下,然后回身说道:“好一个硬骨头的汉子,本将军偏偏让你做下贱勾当。传我军令,尔等五百士卒即日起卸去甲胄兵械,全体修建兵营。” “卑职领命”,田十亩赶紧俯身领命,他可不想得罪眼前这个上司,丢了自己刚坐上的校尉。 “且慢”,赵正叫住他们,道:“这位硬骨头今日起就是一个普通士卒了,田校尉暂时代领他的士卒。” “诺” 田十亩一礼后,赶紧拉着鱼头离开。 发过脾气的赵正怒火也消了许多,他心里默算一笔,这下又能节省不少钱粮,只是将这些士卒训练成听命于自己的士卒时候尚早。 “幸好我读过毛选,就从太祖的三湾改编学起吧。” 当天晚上赵正将陶园、荆轲、姬景等人召集到别院,秉烛夜谈商量怎么打散改编这帮士卒。因为高渐离没来,赵正略有一丝失落,不过听说他会洛邑探亲,心中也生了一种期待。自己有一日定要游遍华夏的大好河山。 陶园曾经当过锐士营的百夫长,是从燕国最精锐部队出来的老人,混迹军伍十几载,了解的经验自然最多,张嘴便将下层军官的想法和期待和盘托出。 这些百夫长、都尉,虽然有个官职,但是待遇跟士兵强不了多少,冲锋时也是在前,撤退时也是在后。而且他们承担临阵战术指挥,与敌军冲阵混战时最易遭到敌军围攻。 不想死,受到手下爱戴,巴结好上司,就是这些军官们最基本的想法。既然没有贵族的身份,那么一辈子最多只能做个校尉。这些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命运的军汉对自己的未来没有多大期待,只是想吃饱饭和有命吃饭。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群为国征战的勇士竟然没机会得到相应的富贵,倒是那些满肚肥肠的贵族弟子一开始就能当个中郎将,可悲,燕国可悲,天下可悲。” 姬景红着脸,因为他就是蓟都锐士营的中郎将,领着一份空职等着那天锐士营立了功分点功劳润色自己的爵位。 荆轲则是心里一惊,他也是平民出身,只因幼年时得遇名师传授剑法,而后凭着武艺当了宜侯的门客。说起来他也是自身奋斗使然,但是对上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觉得有些愧疚。本来自己一个平民也该为自己的身份骄傲。 “赵正,此言出得你嘴入得我三人耳,以后莫要再提,否则太子也保不了你的命。” 赵正笑了笑,这句话本来就是一个庶民企图向上爬时喊出的口号,说给贵族听确实刺耳,甚至有些叛逆,千年的礼法制度早已经确定好了阶级,怎能由得破坏。 “口误,口误,咱们继续说正事。刚才陶叔说他们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向上升职,所以就少了一份奋斗的动力,那么我就给他们创造一个动力。” 陶园看着一脸怪笑的赵正,知道他又想出了什么坏招数,幸好自己在锐士营时没遇见他这样的官长。 人困马乏赶了几百里路,士卒们早已经疲惫不堪,匆匆吃罢晚饭便回到帐篷里大睡,连个站岗放哨的都没有。 卯时,约莫现在的六七点钟,天还未亮,一阵刺耳的哨声响起,然而营地里并未有动静。又一声哨声响起,却引来来一片叫骂声,哨声终于平息,士卒们再度入睡。 半个多时辰后,熟睡的士卒们纷纷嗅着鼻子,眼睛没睁开身子倒是坐起来了。 “好香的味道,是肉味,谁家炖肉了?” “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什么人家,当然也就中郎将大人家在这里。” “中郎将大人!这是他给我们准备的肉吗,早就听说宜县的饭食属如家酒馆最好,而这家酒馆的店东正是咱们中郎将大人。” “四兔子,你说的是真的么,俺们咋个没听说?” 那士卒也不解释,胡乱地在自己的背囊里翻腾着,少时拿出一个竹筒杯,上面的字迹有些磨损,但是依稀可以看出。 “要问饭食哪家强,宜县如家好地方。”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如家酒馆欢迎你”。 “娘哩,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穿衣服起床,去晚了了只怕肉汤也喝不上了。” 待他们手忙脚乱穿上衣服走出去,发现其他帐篷里也在慌乱穿衣服。四兔子闭上眼使劲嗅了嗅,指着一个方向道:“伍长,俺确定香味就是从那传来的。”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早有其他伍的人跑过去,伍长老田赶紧招呼着向前跑。 在他们奔跑的目标地,正架着一口大锅,下面的篝火燃的正旺,锅里翻滚着白色的肉,香气不断吸引他们。 “咕咚” 众人皆情不自禁咽下口水,但是没有赵正下令谁也不敢向前一步,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肉流口水。 赵正看着他们蓬头垢面的样子,揉揉鼻子道:“军人当有军人的仪表,都回去穿好衣服,洗漱干净再过来,否则本将军便将这一锅好肉统统倒进河里。” “哄~~” 一瞬间大家几乎散尽,有的先去穿衣服,有的怎跑到河边洗脸。忙活了约一刻钟,士卒们穿戴整齐列阵站在肉锅前,肚子都咕咕叫着,不断有吞咽口水的声音传来。 姬景在一旁掩嘴笑道:“古书上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个我发现人也能为食而死。” 在这个收成靠天气,能有足够的粮食供养国人和军队就是盛世的年代,当兵吃饷就是士卒们的追求,如果一个月能有块肉吃那就是奢望。 “锅里的肉,想吃吗?”赵正喊道,却没有一个人应声,但是肚子早已经出卖了他们。 士卒们的眼睛盯着锅里的肉,同时也看着站在前列的几位百夫长。校尉田十亩兼任两队百长,站在中间,其他三人靠他后面半步站着,士卒里头一列站着刚被罢免的鱼头。 他们五个虽然官职不同,地位略有差距,但是此时却是站在一条线上,无声地对抗着赵正,其中鱼头的脑袋挺得最高,傲然撇着赵正。 “这个主意似乎不是很奏效,要不要我拿那个鱼头给你开刀,攻破他们一个,另外四个还不授首。” 赵正摇摇头,无威不成军的道理他懂,但是也没打算将所有的百长撤换,总体来说他们都是涿郡的优秀士兵,因为姬丹对自己突然重视才给自己的宝贝。 “好,既然大家都不想吃肉,那么就吃馒头,至于这锅肉干脆扔了吧。” “将军,卑职愿意代劳。”百夫长季大柳听着魁梧的身躯站出来,朝赵正道:“卑职别无他长,但有一膀子力气,愿意帮将军扔了这锅···咕咚,肉。” 赵正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突然笑道:“算了,本将军还是不扔了,怪浪费的,就赏给你和几位百长吃了。” 季大柳张开大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只是说了一小句就给大家一大锅肉,实在是太刺激了。 “卑职写过将军”,季大柳规矩地一礼,“还看着干什么不过来帮你家百长搬锅?” 田十亩看着那肉说道:“季大锤,你他娘的可不能忘了我,当年在代郡与匈奴交战,我可就救过你的命。这锅肉你要分给我一半。” 何苗唉了一声,道:“这叫什么话,你们忘了老子那次在固城,要不是老子机灵带着大家逃出包围,现在你们早变成一抔土了,还有脸不给我分肉。” 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半天,但是谁也说不了谁,大家在一起这么久谁都救过谁心里一清二楚,只是肉只有一锅怎么够分。 “都别说了,本将军命令季百长谁也不许给,就你们自己那百人队吃,连肉带汤喝个干净,谁也不许讨要。” 季大柳的手下欢呼一声,不用分就证明他们能多吃一些,肉的滋味对于他们可是越吃越少。 “四兔子,你们起那么早有用吗,还不是让俺们吃了,放心等俺们吃完定要好好给你讲讲这肉的滋味。” “二狗子,你休要猖狂,那日劳资自己上山打只野猪自己炖,也馋死你这混蛋。” 二狗子端起碗使劲嗅了嗅,笑道:“好啊我等着,不过现在我可吃上了。” 空地上泾渭分明,吃肉的一百人占了小片山坡,端着碗美美吃着,另一拨吃馒头咸菜的眼巴巴看着只有羡慕。 士卒们高兴,季大柳可是很忐忑,他不是大头兵,深知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一队吃肉,四队吃素定然分裂远有的集体,但是大家明明知道却无法抵抗。 “唉,都怪这该死的肚皮,咋就这么喜欢吃肉呢?”季大柳想了半天没个结果,干脆不想了,张嘴扒拉两块肥肉,美美地闭上了眼。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一章 掌兵立威(四)求收藏 一样的工作不一样的待遇,吃过饭后干活的士卒保持着刚才吃饭时的阵营,百长季大柳试图去找田十亩的人解释,可是没到那就被鱼头拦下,一贵一贱两人的隔阂算是生出来了。 “鱼大头,你他娘也信劳资投靠了中郎将?” 鱼头没有说话,只是那冷漠的眼神已经表明他的态度。季大柳叹口气转身往回走,心里暗道:“笨蛋鱼大头,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还谈什么架空中郎将。” 其实鱼头何尝不明白这是赵正分化他们的手段,只是他心里咽不下那口气,凭什么季大柳就能吃肉,自己一口汤都喝不得。 “大家都停一停,老夫说一句。”陶园手里拿着一个铁皮卷成的喇叭,站在一堆砖垛子上喊道。 他的身份赵正已经向士卒介绍,锐士营老百长,他们的军训教头,军中汉子最佩服有实力的人,一个锐士营的身份使陶园最快融入到他们团体。 看着逐渐围拢过来的士卒,陶园心下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执行“吃肉计划”。赵正也够狠的,给大家肉吃偏偏不按常理,就是要让一大部分人看着却吃不着,还说这样吃肉的人会吃的更香。 “算了,好歹是给他们肉食,老夫也不算坑害同袍”,想通的陶园顿顿嗓子,大声道:“弟兄们早上的肉可香?” “唰” 吃过的没吃过的嘴里都流下口水。 陶园惊讶地呆了一会,继续道:“中郎将知道早上那顿肉不够大家享用,所以晚上也会一锅,不过由于数量有限,还是只够一个百队的弟兄吃。 所以老夫也在犹豫是否放弃这样,总不能让其他四个百队的弟兄在一旁艳羡,但是放弃又觉得对不起那些能吃上肉的兄弟,所以问问大家咋办?” 还又一次机会吃肉,士卒们的馋虫直接控制大脑中枢,此时他们也不管什么百长的命令,纷纷喊道:“吃肉,吃肉···” 田十亩站在后边捋着袖子看着,他毕竟是校尉所以干些零碎的杂货,旁边是四大百长,一个个转头看着他。 “看我干啥,你们有能耐跟自己的弟兄说,反正劳资没能耐?” 田十亩很干脆地放弃抵抗,他是看出来了,自打他们进了宜县地界,就已经成了赵正砧板上的肉,剁成馅还是切成块都由的他愿意。 校尉放弃了其他四人中三人也干脆放弃,他们都是心高气傲之辈,没理由相信自己抢不到一块肉。只有鱼头愤愤看着“失信”的四个同袍,心里涌起一阵失落感,但是抗争又涌出一阵无力感。 “陶教头,这晚上吃肉是咋个吃法,还是谁先洗漱好跑到那里的吃,还是让俺们百长先跑到那里的吃?” 陶园笑道:“当让没那么简单,吃肉咋能只看谁腿脚快,晚上的吃法是看谁那个队干的活最多、最好,届时中郎将会召集老工匠验工,做的好的人吃肉睡大觉,差的就要连夜赶工。 你们别担心晚上看不见,没法干活,中郎将早已经准备了千斤猛火油照明。所以老夫也期待大家今天的表现了。” 多劳多得,少劳不得,而且还是以一个百队为单位进行评价,这下大家得了心眼,再也不帮别人,一心想着把自己得活干好,晚上吃肉睡觉。 人是什么动物,是不是灵长类不知道,但是一定是食肉动物,刚才还有些消极怠工的士卒,此时在吃肉的**下干的火热,喊着统一的号子“吃肉”,把效率提升了一倍不止。 别院,自从赵正得了爵位后,便将别院加固扩建,墙加高到五米,门口还有了箭楼。 此时一处箭楼上,荆轲惊讶地看着那帮士卒有说有笑干着活,甚至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会请教旁边的工匠,要知道在燕人的地位远远高于那些从事工商的贱民。 “以利诱之,事倍功半。只是你怎地知道用吃肉去**他们,据我所知涿郡近卫军的营中伙食上一月有一次肉食。” “唉,这个赵大哥别说,让小景猜猜。军中的肉怎生能与赵大哥做的美食比,我猜奥秘就在炖肉的调料上,说实话我闻着那味都想吃了?” 姬景咋咋嘴,还是一副吃货的样子,不过分析的倒也正确。军中的伙食一般都是羊肉,量小不说还不耐炖煮,半晌功夫全能变成肉汤,根本不能给士卒们咀嚼的爽快感。 而且那些火头兵就是洗刷干净放到锅里炖煮,偶尔会放上一把盐,那里有什么提味的调料。 赵正炖煮的是从农户手中收购的彘肉(就是猪肉),膘肥体壮耐吃不说,还加了不少昂贵的香料,自然香飘十里让人欲罢不能。 “什么你竟然用肮脏的彘肉,这怎能让为国征战的士卒们吃?” 荆轲在上层社会待久了不可避免沾上了一丝所谓“高洁之士”的风气,听说赵正用的是彘肉加香料,不免惋惜香料责怪赵正。 彘,也就是前世所谓的猪,杂食动物无所不吃,而且居住在污秽的猪圈,一直为贵族所不齿。也只有在乡下一些贫穷的农户会养上两头,不是为了吃肉而是为了猪油。 赵正初闻此事,大为惋惜,肉食者鄙,原因大概就是这样,他们顿顿不缺肉食可以挑三捡四,却忽略了这些军汉们只想吃口肉的期望。 “彘肉,脂肪多分量足,杀上一头够好几百人吃一顿,而且还比较便宜,一只瘦骨嶙峋的羊竟能换上三头这样三百斤的大彘。” 荆轲叹息道:“也罢,这些士卒每天能吃上肉不易,我也不说什么,但是此物你可不许吃,你可是堂堂子爵。” “哈哈哈,先生你可说错了,彘肉我早就尝过了,味道的确比羊肉鲜美,我父侯吃过也赞不绝口呢?” “什么!君侯也吃了这··彘肉?” 赵正白了一眼,前世的猪肉炖粉条风靡半个华夏,也没见谁这么大惊小怪。说道:“安逸如家的招牌菜之一‘红烧肉’还记得,你吃的比谁都香,那个就是彘肉,还是屁股那部分。” 荆轲“呕”的一声,就要吐,赵正一脚踹在他身上骂道:“好好的肉想吃就吃,干嘛没事学来那些无聊的习惯,别忘了这彘可是上古先民就养的,难道说咱们的祖宗都不是高洁之士?” 荆轲哑然,想起来红烧肉的味道实在是好吃,确定是彘肉做的吗,自己改天定要研究一番。 夜幕降临前,赵正依约带着二十个老工匠依次检验各百队工程,在做出评断后田十亩的百队胜出,获得了吃肉的权力。 “噢,吃肉去了。” 士卒们高兴地甩着衣服冲向前方,本来是心血来潮在那里煮肉让士卒们不至于懒散,现在赵正觉得以后的食堂就放在那里了。 其他的士卒看着远去的同袍,再看看自己做的工程,也没觉的那里出了差错。纷纷拉住工匠,哀求道:“您再给看看呗,哪里出了错我们下次改还不行?” 工匠们第一次被大头兵如此尊重,受若惊下耐心指正,把椽子如何并排钉,砌墙时怎样能不砌歪,统统告诉他们,也没有觉得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担忧。 曾经的百长鱼头站在人群里一言不发看着那些指导的工匠,心里乱糟糟的,自己堂堂一个军人如今依靠这些匠人才能吃上肉。 不知何时赵正悄悄走到他背后,拍了他一下说道:“看看你面前的下贱人,对待你们是如何耐心,甚至把看家的手艺都说了出来。 此时你还有勇气当着他们的面骂他们是下贱之人吗?” 鱼头低头不语,藏私对手艺人来说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但是工匠们却破了这个规矩,原则上自己这些人也学了他们的手艺。 “盛世贵民,乱世贵兵。现在是混战的大争之世,你们这些操持着兵戈的士卒受到国君优待,但是若是天下太平的盛世你们有他们地位高吗? 当兵打仗,匠人做工,本来就一样,他们为你们修建房宇,甲胄兵戈,你们为了他们为了国家而征战,彼此都是兄弟?” 鱼头心里不断闪转,最后停留在他那个农夫父亲的身上,双手捂脸呜呜哭了起来。 “将军,卑职收回前番言论,卑职与这些匠人都是苦命人,那有什么贵贱之别。” 赵正拍拍他道:“你明白了就好,今天我也不知为何对你说这些,或许从你身上看到一些影子。 百长鱼头,你可愿成为一个天天吃肉,问心无愧的铮铮铁汉?” 鱼头擦干泪,站直身子道:“卑职此生所愿,望将军指路?” 赵正指着那些匠人,道:“民,是为水;军,是为鱼,军民鱼水情,相互依存。 军人若要顿顿吃肉,首先要百姓安居乐业,军人征战为国为民,绝非是为了那些肥头大耳的贵族,我们嘴里的肉也不贵族给的,而是百姓喂养,百姓奉献。” “卑职在此指天盟誓,愿跟随将军为燕国百姓征战,打出军人的血性和信念。” 赵正点点头,心道:“总算做了个合格的指导员。” 多年后鱼头成为帝国将军的时候,曾问赵正为何当初选择他而不是其他人。赵正笑了笑道:“因为你敢反抗我这个权贵?” (); 第十二章 两军相争(一) 笼络人心用什么手段最好,自然是用被笼络的人缺少的。鱼头这种下级军官,对于那些身居高位的贵胄不过是个兵头,领兵送死时那个领头的。送死送的有价值,并且他们活下来了,给点不轻不痒的奖赏,若是死了那便是死了。 所以说这些身负为国征战荣誉的士卒,活的每一天都是心惊胆颤,他们以为自己为了百姓送死所以高贵,所以轻视百姓,最后被百姓称为“兵匪一家”。 但是在易水亭,赵正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军队要有灵魂才算军队,而灵魂首先就是有活着的价值和尊严。 “吃肉”进行了半个月,士卒们也养成了每日清晨早起洗脸然后穿过大半个兵营去吃肉。干活积极,并且将指导的匠人视作同袍弟兄,依靠大家的努力赢得晚餐那顿肉。 然后他们顿顿吃上了肉,因为在第十天的时候,鱼头的百队获胜,这次他没有狼吞虎咽自己分得得肉而是给了一个老匠人半碗,然后所有的士卒拨出碗中的肉,或是给帮忙指导的匠人或是给别队的同袍。 “二狗子,今个兔哥我上火吃不得那么多肉,赏你小子半碗。” 四兔子拨过半碗肉给平日里的“死敌”二狗子,其实他们还是同乡,不过因为村里一个姑娘反目。 “四兔子,劳资不谢你,去年辽东大战劳资替你挡了一箭,这是劳资应得的,你欠劳资的命还清了?” 二狗子努力地不让眼中的泪流下来,但他哽咽着咽不下去,最终还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四兔子,小桃嫁给三胖子了,咱们哥俩为她斗了小半辈子,最终谁也没捞着,呜呜~~” 四兔子有些落寞,但随即振作起来,百长都说了男儿流血不流泪,大丈夫何患无妻。 间这些士卒变了样,营里笑声多了,矛盾少了,夜间再没有谁把谁揍了的事。 又过了半个月,新兵营建好了,新兵看着不算高的营房,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再后来整个军营也修建好了,中郎将说新盖好的房子潮气重需要晾上十天才能住,他们可以继续修其他的辅助设施。 但是仅仅半个月一座兵营盖好了,完成春耕的乡民不约而同来到这里,二话没说就埋头干活,监工的田十亩不像让乡民们白干给工钱,还死活不要。天底下还有老百姓喜欢给当兵的义务干活,田十亩甚至怀疑自己不在燕国。 “张大叔,我老田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断没有白让别人干活的理。您领着全家老少干了半月,眼看都建好了,是该给我说个原因。要不我也没法跟中郎将大人交待啊?” 老张头几辈子没见过当兵的还是一个校尉如此对自己客气,挺直了腰杆问道:“你们是涿郡过来剿匪的兵,你们是赵亭长手下的兵?” 田十亩使劲点头,他发现在宜县赵正的名字比钱还好使。 “那就对哩,那帮子天杀的土匪整日里霍霍百姓,你们要跟去剿匪俺们干嘛不帮你。再者去年冬天俺们全家老少都揭不开锅了,是赵亭长给的俺们活计,最后还给了双份的酬劳,加上今年又是他手底下的人送给俺们的曲辕犁,老汉不帮他还帮谁?” 田十亩哑然无语,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赵正一个子爵竟然去救济乡民,而且还不止一次。如果自己当年遇见这样的好人恐怕就不当兵了,现在也能有个半大的小子围着自己转。 “行,张大叔,中郎将帮你们,你们报恩我懂。但是你们帮了我们这些士卒,我们也懂,今个谁也不许走,就留在营里一块吃顿肉菜。” 田十亩拉住老张头,招呼道:“季大锤,你去把赵风那小子找来,就说劳资不过了,让他把将军给咱的那三百斤彘肉全数炖了,今个就请乡亲们吃顿好的。” 季大柳有些惊讶,这样以来以后半月都见不了荤腥,但看着田十亩眼中泛出的泪花,自己也深受感染,点点头向别院赶去。 箭楼上,陶园扶着栏杆难以置信看着这一幕,时不时扭头看看赵正。旁边坐着闭关一个多月的木匠,手里拿着酒壶眯着眼着。 “老夫有时真怀疑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赵正一惊,瞪着陶园。却听他继续说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老夫也懂孟夫子这句话,但是从未相信过,但是今天你让老夫看见了。这帮子兵痞还真让你给**出来了,尤其是那个鱼头,前几日老夫还看见东乡的一个姑娘送给他一双鞋,那小子竟然会帮着平民浇园。” 木匠睁开眼,说道:“兼相爱,交相利,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我墨家以此为大道,诸子百家也以之为大道,可确实行之的地方,天下仅易水一亭。” “赵正你不愧为我墨家弟子,为师还未传你祖师箴言,你便已经做到了,不错不错,有此大才当牧守万民。” 赵正对老头子的自恋表示汗颜,自己一个从小受人道主义明教育的人,哪里需要墨家这个越来越像杀手团的人传授济世之道。军民鱼水情本就是从太祖的红宝书中学来的,群众才是战胜一切的基础。 赵正只当自己发展军民鱼水情利于得到百姓支持,然后方便剿匪。但是却忘记了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虽然战乱不断,但是至少处于统治地位的还是贵族。 宜侯府,宜侯恨恨地看着一封密报,易水亭的百姓竟然要送赵正“仁人义士”的牌匾,让他感到很大的威胁。本来把赵正留在宜县是想着有一天可以做个支援,却没想到宜县的民心已经归附他大半。 虽然现在赵正名义上归属自己管辖,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鸠占鹊巢的那一天。八百年前,姬氏祖宗西伯侯姬昌名义上是殷商的臣子,但是好行仁义之事,天下诸侯归心泰半,而后武王伐纣一举成功。 民心对于一个封君的统治有多重要,宜侯比谁都清楚,虽然他不屑于做哪些笼络民心的举动,但是也不会允许赵正或是别的人做。 “传城卫军中郎将姬冲,本侯有要事吩咐他去办。” 因为高渐离没在,宜侯也没什么明面的好主意,但是暗地里使绊子谁不会,他就要用一切手段断了赵正鸠占鹊巢的路。 (); 第十二章 两军相争(二) ..,。 上次八马大盗来袭,之后搞出一番动静,把宜侯惊的以为是地龙翻身,而姬冲酩酊大醉。虽说他没有义务时时刻刻提防,但是宜侯吓的躲到**下撞倒尿壶大失颜面总要有人去担责。 姬冲身为城卫军的首领,自然首当其冲,也多亏他是宜侯的族侄才免于被撤职查办。 那日后姬冲对赵正的怨恨到了极点,总想着那天找回场子,但是姬冲是军人,赵正是商户,两者职业天差地别。 也有人建议姬冲利用自己的身份对赵正下绊子,比如拦住他进货的车队,找些地痞无赖去安逸如家“喝茶”。 但是姬冲以为这样不是大丈夫所为,他确实嫉妒赵正,但更多的是嫉妒他的机遇而非是他的能力。 故而宜侯相召让他暗中使绊子时他一口回绝,凛然道:“末将虽非沙场悍将,但愿以悍将自律。以前赵正未曾掌兵我无有机会与他较量,今日他既然已经独掌一军,末将自然要与他以军人的方式决一胜负。让宜县百姓看看谁才有资格称为强军,有资格去剿匪。” 宜侯点头道:“你这孩子跟你父亲一样倔强,也罢既然你有主意我也不强求用小人手段,传将出去对姬景也不好。” “来人,备车前往易水亭,看看咱们的赵亭子练兵练得怎样了?” 齐方露出笑脸,赶紧跑着去准备车驾。 车行半个时辰,易水边露出一座崭新的军营,四周高墙林立,上面还挂着一些防止攀爬的铁蒺藜。每百步一座箭楼,上面傲然站着四个哨兵,三人持**箭,一人手里举着一个旗子,脖子上好像还挂着一个圆不圆方不方的东西。 到了军营门口,赵正早在此等候,虽然他不再是宜侯门客,但也凭借宜侯的得了太子赏识。 “门下赵正,拜见君侯。”说着赵正躬身一礼,几乎垂地。 宜侯阴沉的脸稍有缓和,子爵之位太子幕僚仍将自己当作主君,敌意瞬间消失许多。 “平身吧。赵正,今天我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看你练兵进度如何,虽说你智计百出,但是终究是初次掌兵,我有心帮你特地将姬冲叫来与你指导。” 姬景在旁撇撇嘴,道:“他有什么用,酒囊饭袋而已,上次八马大盗还不是让高先生赶走的。” “景儿住口,那日八马大盗突袭,姬冲当日正值休沐,此事与他何干,再者他是你族兄,下次说话客气些。” 姬冲脸色一变,心里大骂郑高,那日没事干嘛拉着自己去饮酒,这个耻辱此生算是洗脱不了了。 “冲哥哥勿怪,小景失言了。” 姬景不情不愿给姬冲道歉,他赶紧躬身回道:“小侯爷教训的是,军人当时刻紧守岗位,姬冲失职理应受罚。” 说着抬起头看了赵正一眼,让后者心里引出遐思。 赵正从狼牙山乱石谷遇险时就怀疑郑高,后来八马大盗来袭又是他请姬冲喝酒,更加令人怀疑他的身份。但赵正一直以为姬冲与他是一丘之貉,没想到刚才一次眼神交汇到从姬冲眼里看出几分血性。 “君侯还请入内说话,赵正为君侯介绍。” 宜侯摔着袖子从姬景身边走过,心里对自己儿子无比气愤,每次自己想为他安排将来,却总是由他出面打断。但是以前没有这样,自从跟赵正认识后才如此,所以每次遇到父子闹僵,宜侯下意识多怨恨赵正一分。 操场上陶园站在一处高台上,手里挥着小旗指挥着士卒朝左朝右,中间一杆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保民军,赵中郎将好大的气魄,区区一个校尉营就敢自称一军。” 齐方不阴不阳说着操场上的旗号,宜侯在一旁也不悦地看着,似乎这个称号该在他的城卫军营中。 赵正看着他也不恼,说道:“兵贵精而不在多,精兵五百足挡三千庸兵。” 好死不死,偏偏说了三千这个数字,城卫军偏偏是这个编制。姬冲上前喝道:“精兵还是庸兵还未分晓,赵兄何必如此自信。在下提议领五百宜县城卫军与你的保民军赌战,分一分精兵和庸兵。” 有了偏见就会自动拉仇恨,赵正愕然,自问刚才话语里没有半分挑衅的意思,可是看姬冲现在恨不得立刻赤膊决斗的样子,心里也多了几分比试的意思,不是为了虚名而是为了检验下自己军训的成果。 “好,夫战者,不争不成军。咱们就约个日子两方来一次友谊赛,和气第一,比赛第二。” 姬冲道:“然也,不过赌战没个彩头忒也无聊,不如加个彩头。我若是赢了以后你赵正出门见了城卫军必须行礼相拜。” “好,但是保民军赢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赵正向宜侯躬身礼道:“还请君侯成全,若是门下侥幸胜了冲兄,请君侯下令拨调人马助我剿匪。” “哇~” 两相比较,彩头上姬冲便逊了一筹。随行的官员和仆役都是宜县人,一听赵正一心为剿匪着想不由多看一眼,姬冲相形见绌。 “即使你不赢,我也会去剿匪,不是帮你而是因为我才是城卫军。” 姬冲傲气的补救换来围观者称赞,但是宜侯的脸色却黑了下去。城卫军是他的家底,安身立命在乱世的保障,可不想为了区区平民就白白损伤,但是姬冲话已经说出来了他也没法收回,只好忍着心疼点头答应。 “齐步走,左右左,左右左~~” 校台上陶园指挥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主意,大家看到保民军列阵前进,整齐划一,前方却是一水渠。 兵营滨临易水,白白浪费可是不好,故而赵正在设计时便考虑挖一条水渠引进营中,不做饮用但为平日大家洗漱方便。 水渠末端是一个小小的湖泊,纯粹是为了观景而已,但也有十米左右方圆。保民军齐步迈进眼看左队就要进入水渠,却无人停下,径直朝着水渠趟了过去。 “哗哗哗~~” 在水中的士卒步伐受影响而变慢,其他的士卒也纷纷放慢脚步,大家就这样慢慢地保持着一个整体移动。趟水的声音在姬冲等人的脑中回荡。 “立定” 陶园叫住方阵,拿起小旗左右一挥,方阵顿时一分为二,中间隔着两米左右的缝隙。 “右队继续,左队回房换衣。” 这时姬冲才注意到刚才的分列并不对称,站在左侧的士卒就是从小湖中趟过去的。 “其徐如林,军令如山。赵正你有两下子,但是这些对阵城卫军还远远不够,三日之后我们就在营外的空地比试。” 姬冲忍住自己的震撼,努力使自己忘记刚才的趟水的声音,转身离开快马向城北城卫军兵营赶去。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兵家四绝已经被你练成一阵,赵正你果非常才,不过我不能输,为了我自己。” 看着远去的姬冲,赵正更喜欢被震撼到的宜侯,笑着问道:“君侯,我军威武否?” 宜侯下意识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不妥,迅速恢复那张阴沉脸,看着赵正说:“剿匪本侯可以助你,不过事成后我要你军中半数伍长编入城卫军。” “君侯好棒的算计,不过赵正允了。”就好像上位答应臣子一样。 第十二章 两军相争(三) ..,。 春耕完后天公作美,几场雨下来保证了今年的收成,百姓们没了后顾之忧心思便活跃起来,闲来无事就聚在一块闲聊。 聊来聊去总是几件农事,最后绕不过姬赵两人的比赛,争抢着评判比赛结果。 出得你嘴入得他耳,乡民们的闲聊只有檐下的飞燕小雀听得,而后随风飘散。 城南易水畔保民军每日操练更甚,士卒们期待着在人前出彩;城北城卫军营也不甘落后,在姬冲的鼓动下一个个嗷嗷叫着让保民军好看。 是日天清气朗,草绿云白,保民军的大营中士卒们正适应不同兵种联合作战。前锋的士卒个个魁梧,穿着轻甲手拿着一把长近七尺的。这是木匠近期锻成的唐刀之一——陌刀。 前世大唐兵卒威震四夷,以步卒对战骑兵而大胜,靠的就是这种似刀似的陌刀。陌刀队在前齐齐挥舞,翻飞的刀刃闪着亮光照耀着陌刀队士卒的傲然的脸庞。 如此雄壮刀阵,无须声势助阵,但是那寒光铸就的杀阵足以令敌军胆寒。更何况陌刀比一般刀剑长一倍有余,比这个时代常用的长戈更灵活。 “前方敌骑,**弓队上前,三段齐射。” 陌刀队停止挥舞,一排**兵上前齐射,射完也不重新填装,接着一队**兵发射,如此三次阵前插满箭矢。 “**兵退,冲阵。” 三百持着的士卒朝前方四十五度角举冲锋,不需要左右挥舞只需直冲冲前进便无人可挡。 “壮哉!若有此十万士卒,大燕何愁不能称霸于列国。”姬丹拍着栏杆兴奋地说道,“赵正,孤果然没看错你,一个月内你准备剿匪,五月前必须回到涿郡近卫军大营,为孤训练那五万士卒。” 赵正嘴角一撇,躬身道:“臣下遵命,即日起准备剿匪,定不让殿下失望。只是五百士卒剿匪,臣恐怕难以根除八马大盗。” 姬丹本来就没打算帮赵正剿除土匪,为了那些疥癣之癖影响自己的实力,不智。但现在赵正显出其练兵之才,将这些涿郡最次的兵痞练成精兵,再不拿出点东西绑住他就更为不智, “殿下,在下有事禀报,···” “陶叔,不过是一些钱粮上的小事,何须让殿下烦恼,我等自行解决便是。” 陶园怪异地看了赵正一眼,看着对方轻轻摇头,说道:“在下欠考虑了,望殿下恕罪。” 姬丹哈哈笑道:“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事怎么算是小事。”一挥手道:“治粟都尉何在,十日内拨给赵正保民军所需粮草,不可误了他出兵剿匪。” 而后饶有兴趣看着那面大旗,喃喃道:“保民,得民心者得天下。赵正你这个名字想的不错,回头我也在近卫军中竖起这杆大旗,让全燕国的百姓得知,孤麾下的士卒以保护他们为使命。” 对于这种空口的承诺,赵正不知道姬丹凭什么让百姓相信,言过于实最后只会失去民心,得不偿失。 “嗯,赵正,他们身上的甲胄兵戈你是如何想出的,虽然前人文献从未记载,但威力确实惊人。” 陌刀脱胎于,始于西汉兴于南北朝,唐初才被大规模应用,此时虽不知后世如何走向,但此时诸夏各**队制式兵器大量使用青铜,相对于陌刀落后的不是一个时代。 还有那些士卒身上的甲胄,不是常见的皮革甲也不是传说中华而不实的铁板甲,而是一种将铁片镶嵌的叶子甲。 叶子甲比皮甲防御力更高,而且轻便灵活不影响士卒使用武器,最重要的是工艺简单且廉价,是战场护甲的不二选择。 不论别的但就陌刀和叶子甲,贩给各国君王就能混个大夫之位,赵正看着姬丹眼中难以掩饰的贪欲,知道自己无意间又折损了万两黄金,早知道就该作出一两件样品找人偷偷给姬丹。 只是那样一来保民军一时半会儿无法装备,让自己的弟兄受伤赵正觉得不智。 “殿下且看,这就是陌刀和叶子甲的锻造方法,臣启殿下万万不可示之于人,也不要着急装备近卫军。否则恐怕让人怀疑殿下有自立之心,遭天下人不耻。” 一句话点中姬丹的心,他笑着的脸顿时拉下来,原先装备完炫耀的心思瞬间消失。险些犯了大错的姬丹,看着赵正的眼神愈发欣赏,恨不得立刻将他带回涿郡大营。 “他日孤登基为王,定用卿如昌国君,举国托付。” “臣谢过殿下,殿下一路慢行。” 赵正望着姬丹远去的背影脸上涌起讥讽之色,小声对陶园说道:“乐毅统全国兵卒伐齐,几与成功而遭惠王猜忌,最终落个忧郁而终的下场。 太子丹智谋比之昭王如囊萤比之日月,但其猜疑比之惠王则刚好反过来。寡恩少德还妄想称霸天下,我看他也是想多了。” 陶园对他的“大逆之言”早已经见怪不怪,说起来赵正家里全是怪人。师父喜欢闭关,一来就是半月有余;春娘一介村妇讲究的规矩比郑袖都多,而且不会做饭;还有那个少言的义子英布,整日里拉着个脸,一个小孩子比大人还忧郁,而且杀起人来一点不紧张,好像杀的是个猪狗。 “且不说太子如何,为何你不告诉他昨晚有人来营中下毒之事,至少太子也能给暗里害我们的人增加点压力。” 一阵春风吹过,河畔的初发嫩芽的杨柳被轻轻拂动,赵正看着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些无聊的人暗地里想害我们,即使告诉太子也无非多让一些人知道我们的处境。你说我能让太子知道我们现在被人盯上,处处被动吗?” 投身太子却处处提防,陶园的脑袋有些发乱,这样子谁才是盟友,似乎赵正接触的每一个人都相争相过。 “算了算了,一会敌一会友,你们这些权贵就知道玩这些阴谋诡计,老夫也不管了。” “没有绝对的朋友,只有绝对的利益。我们没有投靠太子,只是那利益去和他而已。” 第十二章 两军相争(四) “咚咚~~咚咚咚” 易水畔鼓声震天,惊起一片飞燕,地上踏步声齐,易水中游鱼也好奇地向上冒泡。 “姬冲将军,今日比赛地点既然是在我的地盘,那么方式还请你来决定吧。” 姬冲哼了一声,对赵正那句“我的地盘”很反感,易水亭虽然是赵正食邑,但是宜县都是城卫军的地盘,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 “冲恭敬不如从命,自古军中比武最重弓马骑射,行军布阵。但是保民军兵员稀少,又没有一匹战马,所以布阵和骑射免了。 所以第一场比肉搏,你我各从军中挑选十人让他们肉搏,看一炷香后谁方站着的人多;第二场比脚力,各选一个斥候让他运送情报,看谁先到;第三场比步射,各找十个弓弩兵射十枝箭矢,看谁中的多。” 肉搏、脚力、射箭,看似姬冲大公无私没有占赵正的便宜,但是城卫军数量是保民军六倍,人多了选出几个身强力壮的人自然容易。赵正暗衬此人也没所见的那么迂腐,一些小手段还是会用的。而且简单的一句比赛定方式的话,竟然讽刺赵正无骑兵。 赵正看着姬冲嘴角扬起的微笑同样在心里笑道:“待会你就会哭的很有节奏感。”但脸上表情很凝重,似乎此战信心不足。 “第一战肉搏,双方不准使用武器,时限一炷香,倒地最少一方获胜。” 齐方站在校场上扯着嗓子大喊,声调都有些撕破,但脸上很高兴,赵正还纳闷他为何不用自己给他准备的扩声筒。 “吼吼~~”城卫军一方走出十个大汉,赤着胳膊穿着短衫,一看就是血气旺盛之辈。 保民军虽然人少但气势丝毫不弱,在将士们振呼声中季大柳带着几个大汉出列,幸好姬冲说的是十人否则再多还真找不出。 “保民军那几人,乃父下手没个轻重,待会伤到你们可不许喊娘。”其余九人在同伴说完后哈哈大笑,身后的城卫军士卒也附和着大笑。 赵正满脸黑线,丝毫没感觉到这句话的笑点在哪里,难道还跟时代有代沟。 季大柳懂得对方的意思,这句话笑点不在话里就是单纯地嘲笑,他很配合地愤愤道:“乃父下手也不轻,也曾赤拳打死过野狼,你们待会可要小心。”只是说完队友未配合发笑让他很尴尬,半截笑脸生生压回去,喝道:“小崽子,吃我一拳。” 拳拳到肉的闷响听得赵正脸直抽抽,或许前世只有拳击比赛允许如此,但是也有不少护具和规则限制,可当前场里只有一条规则,别倒下。 一炷香很快过去,显然城卫军庞大的基数占了便宜,保民军这里除了季大柳满脸淤青和三个站都站不稳的士卒站着别无他人,而城卫军那里还站着七个人,不过没有一个能像季大柳一般有余力叫嚣。 “娘哩,还没完呢,来啊,乃父揍死你们。” 齐方掩着嘴来到双方中间,大喊道:“比赛结束,城卫军获胜。双方退场,下面开始第二场脚力比赛。”说完赶紧下去,也不怪他主要是季大柳确实没轻重,把一个城卫军的士卒打到大小便失禁了,一时间校场上飘散着一股屎尿味。 “由此去城北,小侯爷会在那里给你们一件信物,证明你们确实到达。而且路上会有侯府中派出的监督,杜绝作弊行为。” 齐方说完规则,朝着赵正哼了一声,都是赵正定的破规矩,裁判非要到赛场中间去宣布规则,自己又多闻了会那股子屎尿味。 “驾~” 比赛是不准骑马的,这只是侯府派出的监督。 脚力比赛不在校场,赵正待着也无趣,干脆回屋躺着休息,第一场比赛输是预料之中,但剩下的两场一定稳赢。他这几天没有为赛事操劳,忙碌的是准备剿匪用的粮草。 保民军兵员少,又没有辅兵输运粮草,到时候一定依赖城卫军的帮忙。前番有人在赛前偷往营中下毒被英布射死,很有可能是姬冲所为,将粮草托付于此人实在不令人放心。 这时候前世宅男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记得自己曾经无聊,学着书上的办法制作方便面,味道还可以。赵正就秘密令春娘安排如家的人制作方便面,另外焙干一些蔬菜附着包装,不算美味至少足以果腹。 “义父,比赛脚力的士卒已经回来了,我们胜了。” 正在赵正计算需要携带几日方便面时英布悄声过来禀报,他脸上表情也只有在赵正和春娘面前才会缓和,其余时候即使跟木头玩耍也是一副死人脸。 这个孩子受的打击实在太大了,那日的经历似乎阿鼻地狱一般,赵正不期望英布能恢复如常只盼着他能不坠入无情无义的心魔。 “承让承让,姬冲兄别恼,咱们开始第三场吧。” “哼,只是让你侥幸获胜而已,现在咱们只是平手,下一场我不会让你赢。” 赵正哈哈笑着,姬冲八成没有仔细打听,涿郡最好的弓箭手就在自己军中,可他偏偏选了射箭。 “第三局射箭,双方士卒出列,摆靶准备。” 梁戟带队出列,英布赫然就在其中,赵正看着对他微微颔首。 齐方看见英布一个小孩子混在队伍里,喝道:“谁家的孩子,军中比赛岂容一个孺子胡来。” 姬冲也在旁嘲笑道:“赵兄的保民军没人了,竟然让个孩子上阵,要不我借给你一个神箭手。” 人不可貌相,尤其是对女人和孩子。 弓手站成一排,拉弦如满月,英布一个小孩本来让他用弩,但他坚持用弓,木匠给他做了一个一石的弓。 “嗖~~” 一波齐射,保民军无一人脱靶,但中圆心者也不多。第二波接踵而至,接着一气射完。 英布甩甩有些酸疼的手,他受制于年龄臂力未长成,即使用上内力加持连射十箭仍有些脱力。 “报靶!” “脱靶无,十发皆中圆心者一,中九发圆心者一,····” 姬冲的心愈发不安稳,他真没想到那个孩子竟然也是个神射手,十发皆未脱靶,而且九发射中圆心。 “城卫军弓箭手上前,准备,摆靶。” “嗖~~” 十轮弓箭射完,姬冲一脸期待等着报靶,脸色却越来越阴沉。 城卫军十发八中圆心者比保民军多二人,但是因为有梁戟这个神箭手和英布这匹黑马存在,还是落后一支。 赵正听着结果,与他预料的不错但是太过惊险,竟然仅仅多了一箭。不过看着英布有些笑容的脸,心里才明白这是他故意的,那支未中圆心的箭矢恐怕也是他故意的。 “这小子,也学会放水了。这样也好,姬冲心里至少好受一些,剿匪时还能少些龌龊。” 赵正朝姬冲一礼,道:“赵正代宜县百姓谢过姬冲将军。” “什么意思,输就是输了,我还不是输不起的人。” 赵正笑着道:“比赛不过小事,胜败尚且是兵家常事,赵正所谢的是姬冲将军帮我剿匪。” “给我十天,到时候我自会领兵随你剿匪,但不是因为赌约而是因为我也是宜县人。”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三章 踏青(一) ..,。 人间四月芳菲尽,河畔柳絮随风吹。宜县的春天是短暂,赵正还没来得及感受就已经到了暮春。 “春日将逝,赵郎却还没陪我去踏青。” 春娘看着院中飞舞的柳絮,似是鹅毛雪,她迈步走到院中张开手掌像抓住一朵,却将柳絮挥的更远。 一只大手攀上她的肩膀,抱着她道:“飘无根的柳絮平生最自在的便是此时,随风飘扬半春便凋在泥土中。 相比之下人又何尝不是如此,王侯也罢黔首也罢最终都不过一抔黄土,但是活着时的那个过程最精彩。” 春娘顺着情郎的臂膀依偎着,笑道:“奴家此生最好的时光便是与赵郎相遇,即使似柳絮飞舞一时今生也无憾了。” “一时太少,一世才够。你总说我不陪你,今日我们就踏青,也感受下春日最后的气息。” “真的吗,奴家马上准备。小竹你个懒婢子,赶紧收拾些吃食坐具,让赵舟去套马车。” 春娘瞬间变为一个尖利的地主婆,但是让赵正感到很温暖,家不就是这个样子,平日里吵吵闹闹,虽然春娘最指使小竹但也对她最好。 这时天是蓝的,大地也是一片花草,赵舟赶着马车顺着易水逆流而上,车里春娘摆弄着一个红泥炉青色的火舌不时舔着炉壁。 “红炉煨茶,素手调羹,得君如此,夫复何求。” 春娘娇嗔着打落赵正不老实的手,说道:“赵郎的诗才跟登徒子愈发精进,那日奴家还不**与你。” “咳~,今日**明媚,正是大好时光,要不就在今天。” “吁~”,马车突然止住,赵正伸出的手被惯性扯回,春娘笑了一声扯紧衣衫。 “为何突然止步?”赵正冷声问道,好容易有了点开始,就这么结束了。 “主人,袖姑娘求见。” “呃”,赵正一阵脸红,说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春娘略带醋意道:“还真是跟的紧,外出踏青都能遇见,赵郎不如跟她做些难以名状的事,想必她会很愿意。” 车厢里好大的醋味,但是车外飘来的那阵香气也越来越近,赵正尴尬地露出头拱手道:“袖姑娘有礼了,不曾想这么巧,今日你也来踏青。” 郑袖微微脸红,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还是瞒不过,但情是自己争取的,她上前盈盈一礼道:“确实是巧,但是也不巧小女子的车不知怎的突然坏了,在此等了许久才等来赵郎。”说着一伸纤手,露出一段赛雪欺霜的藕臂。 “我抱你上来。” 赵正几乎下意识说出这句话,等到反应过来时车厢里的腰上一双素手早已拧了一圈。 言出必行,何况是对一个美女,赵正揉揉腰跳下车抱起郑袖的纤腰,她还故意把头向赵正怀里靠,努力闻着赵正身上的气息。 “妹妹许是累了,车都爬不上来,姐姐拉你。” 春娘不知何时出来,伸手拉住郑袖的胳膊,也不管怜香惜玉使劲将她扯了上来。 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双轮马车,赵正家的马车是仿英国四轮马车,车厢更长也更大。郑袖坐在柔软的垫子上,看着车厢里的低调奢华的装饰,暗羡自己不是春娘,诺大家业亲历操持没有一双强壮臂膀供自己歇息。 “登徒子,把我也抱上去,我还要伺候小姐呢?”小昭稚嫩的声音响起,春娘狠狠瞪了郑袖一眼。 过会小昭上来了,赵正也跟着进来,犹豫会坐在春娘左侧。郑袖见状起身跟小昭换了换位子,探头到窗外道:“留个人修马车,剩下两人骑马随侍。” “袖妹妹好威风,出门踏青还有侍卫保护,看那两个汉子的样子至少也是个二流武者吧。” 郑袖微微一笑不做解释,她本身较春娘距离赵正远,此时显得弱势一些更能得到赵正同情。 “我家小姐身娇肉贵,自然要人保护,这是贵族的作风你懂什么?”主辱臣死,小昭见郑袖没说话以为她受了委屈,挺身为少主仗言。 “贵族,哼~” 春娘不语,转头扭向窗外。一时间满车无语,静的可怕。 行了半晌,赵正实在忍受不了,钻出车厢道:“就在这停了,此地···当真好去处。”其实也编不出来了,出来总比在两个女人中间沉默强些,不在沉默中爆发马上就要死亡。 赵舟附和笑着,僵硬的表情表示他没听懂,赵正朝他脑袋打了一下吩咐他搬东西下车。 说是踏春,但春娘带的物件,锅碗瓢盆齐全更像是野炊,赵正跟赵舟忙活好久才搬弄好。 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赵正道:“早知道就叫小竹跟着了,都怪我对自己可以做难以名状的期望。” 舀一瓢清水也不用过滤消毒,倒入锅中不一会便沸腾起来,加入调料羊肉,香味迅速弥漫。 趁着肉还没熟,郑袖走到赵正身边道:“还有两日你就要出兵,所需的粮草可准备完毕,其实这些郑家可以帮你的。”说完看见赵正嘴角的笑,又改口道:“至少我会帮你。” 看着垂下螓首的美人,赵正有些羞愧,郑离或许会出自己但郑袖绝对不会,刚才如此刻薄委实唐突佳人。 “袖姑娘的好意赵正心领了,只是郑家非姑娘一人可定之,赵正万一提出什么让郑公为难的条件岂不是让你父女决裂。” 他还是对我好的,郑袖在心里想着,深情款款看着赵正。 “好香啊,把老夫几十年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不知何时锅边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须发皆白倒也有些仙风道骨,不过吃相差了点拿着一根发簪挑着羊肉往嘴里塞。 赵正突然意识到,转身向远处看去,郑袖的两个护卫一左一右还在巡视,却丝毫没有注意那老者,小昭还在河边和赵舟拿鱼捞捕鱼也没有看见。 只有赵正、春娘和郑袖睁大眼看着老者慢慢吃完一锅羊肉,意犹未尽对赵正说道:“人常说君子远庖厨,想不到堂堂易水亭子爵是个十足的好厨子。” “前辈说的是,赵正别无所长,唯独厨艺敢称天下先。” 赵正拦住几欲暴怒的郑袖,说一个贵族是厨子在当时就是最大侮辱,后果可是会决斗的。但是对于这样一个白发苍苍又神鬼莫测的神秘老者,赵正不敢贸然动手。 老者见赵正没怒,来了兴致大刺刺坐在草席上,说道:“那还不赶紧在做一锅,老夫才吃个三分饱哩。” “前辈稍后” 赵正很殷勤地拿出羊肉,有找出几个馕饼掰成饼块一同放入锅中,又舀了半勺茱萸酱,炖了少许盛了一碗递给老者。 “还是个知礼的后生,不错不错。” 赵正脸上陪着笑,心里则道:知礼你个头,要不是看你轻易躲过两个二流武者的哨位,劳资早就一巴掌拍死你了。这里补充一下,赵正练习兼心法后又跟荆轲学春雨刀法,此时也算有二流武者的水平。 “呼~噜噜” 老者看着苍老,胃口真是不错,一碗到手三两口便吃完。也不等赵正盛饭,自己抱着尚烫手的铁锅直接对着锅吃起来。 “咯~~” 老者连汤带肉喝了个一干二净,这才意犹未尽地说道:“吃饱了老夫也乏了,山坡上睡大觉去。” 起身迈步向前,几个呼吸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若不是地上杯盘狼藉,还真以为刚才的是幻觉。 “赵郎你没事吧,刚才那个老者他···他不是山鬼吧?” 郑袖一脸担心看着赵正,刚才他忙上忙下额头都渗出细细的汗。春娘在一边笑道:“光天白日怎么会见到鬼,妹妹多虑了,兴许是那个不世出的隐士要与赵郎结段善缘也说不定呢。” “赵郎仔细看看周围有无老者遗下的珍宝,或是什么秘籍?” 赵正看着春娘哭笑不得,自己无聊时与他讲了射雕英雄传的故事,却把洪七公与郭靖相遇的片段嫁接到自己身上了。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刚才那位老者留下的··”赵正看看四处,发现什么都没发现,“连渣也没有。” 春娘脸涨的通红,指着刚才老者消失的方向道:“无耻的老东西,竟然白吃白喝,最可恶地还模仿洪七公的造型,去死吧你,走路摔一跤跌河里去。” 一秒变身泼妇,赵正满脸黑线,讪笑道:“算了算了,他都一把年纪了,权当尊老幼学雷锋了。咱们可以再做些的。” “可是我们没有食材了,刚才你不是都给那前辈炖了。” 赵正:“呃······” “可恶的老头,吃这么多也不怕撑死你···” 看着暴怒的春娘,郑袖掩嘴笑着,倒把向这走来的小昭和赵舟吓了一跳,怎么主人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主人,那河里鱼好多,我捞了一大篓。”赵舟终还是一个孩子,举着鱼篓邀功道。 赵正看着活蹦乱跳的鱼,心想总算有了食材,取下铁锅直接烤鱼,随着香味不断弥漫,刚才骂的脱力的春娘来了精神,流着口水看着赵正手里已经泛金黄的鱼。 “我的,我的。”春娘一把抢过烤鱼,也不管烫小口试探着啃,嘴边瞬间被碳染黑,看着十分滑稽。 “不知礼仪的村妇”,郑袖心中暗道,接过小昭烤的一只小口细嚼慢咽。但她很快发现赵正一点也没向她看过来,反而调笑着春娘替她擦拭着嘴角的炭黑。 郑袖稍稍黯然,随即也学着春娘随意盘腿坐在草席上,大口啃着。 “小姑娘你就别勉强了,那小子喜欢的正是你的端庄,何苦作践呢?” 郑袖一惊,发现刚才那个老者就坐在自己身边,手里还拿着一只烤鱼,春娘则一脸怒意看着他。 第十三章 踏春(二) “你这老头还敢来,刚才为何白吃我家东西?”春娘举着被她啃了半个的烤鱼,对着老者说道,那股不怕死的样子让赵正瞬间竖起大拇指。 但是作死是多贱,赵正赶紧赔上笑,说道:“前辈勿怪,其实吧一个女子说的,就是说说而已。” 老者拿着烤鱼哈哈笑道:“女娃子骂的爽利,真;你小子笑得艰险,假。” 赵正脸色瞬间还原成最真实的样子,阴沉着能拧出水,低着头看着他不说话。郑袖递过一只烤鱼,笑道:“前辈请,我等绝无其他心思,姐姐怒言也只是你吃完了她的饭。” “哈哈哈,你这个女娃子言行举止处处得体,倒有些王室贵女的样子。你又是阴饰阳外,女主江山的命格,将来的成就不低。老夫猜测你定是哪国的公主?” 郑袖一喜,礼道:“小女子郑袖乃子产公的后人,按理言当今郑国国君却是我叔父。” 老者点点头,对自己的判断很得意,接着对满脸怒意的春娘道:“贪狼弊命,命克父母,玉石金雕,瓦栏营肆。不过女娃子恭喜你,现在否极泰来,不过有些该放则放,何必执着?” 春娘瞪大眼睛,眼神黯淡下去,似乎被老者说中心事,低着头沉思着。 赵正见老者三言两语批出两女命格,加上他那手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知道他不是凡人,定时跟袁天罡、李淳风这样知晓前后五千年的高人。 赵正一礼,恭敬说道:“原来前辈竟是个卜筮大师,正好晚辈也有一事愿求上一卦。” “无卦,无卦,老夫才活了不到二百岁,还不敢做那等逆天改命之事,你小子的卦老夫不应。 不过平白受你一饭之恩,老夫也不愿欠下什么,且为你走上一遭,解你杀身大祸,也是念你心系苍生为了百姓出义兵。” 赵正有些糊涂,说道:“我正是想向前辈求课出征之卦,您嘟嘟囔囔说的都是什么,谁有杀身之祸?” 老者:“···” “咳,老夫毕竟岁数大了,有时候脑子不灵光,不过还有个更不灵光的老头,拼着自己一世气运半生寿命要行那逆天改命的祸事,老夫说的正是那个老家伙,好端端非要做什么劳什子监正。” “嗯”,春娘问道:“前辈所说可是大周钦天监的监正石甘?” 老者瞬间不见,留下话道:“去休去休,恩怨皆空。赵正切记,前行路险,柳暗花明,梦见飞熊,利在大人。” “走就走吧还说什么易经,乱七八糟的也不解释下。” 郑袖道:“高人行事窥见天机,稍稍透漏已是大福,既然赵郎读过易经,应该也知道其中包含的大道至理。” 易经相传是伏羲所创,只后各代名家增补演变,在西周文王时正式成书,又称作周易。不过在赵正前世这本书已经成为江湖骗子糊弄人的把戏,所以他也不信。 “功夫不错,但是谁知道算命准不准,宜县百姓都知道我要出征剿匪,八马大盗悍勇生死自然一线之间,胡乱说出杀身之祸就想蒙过我。不过袖姑娘你是郑国公主倒是令我十分惊讶。” 郑袖说道:“我家本是贵族否则也不会在宜侯的眼皮子地下成为宜县第二,因为我家总是要回郑国。 昔年郑国被楚灭国,祖父和叔祖携国玺朝诣天子,希冀他可以帮我们复国。念在同是姬氏的份上大周却是发兵,不过最终登上王位的却是国姓的公子炼。 祖父和叔祖不服,遂暗蓄力量企图复国,我父亲被派到燕国积蓄财货,我四叔则在晋国韩氏领地内秘密练兵。” “这些根本不够,周天子是不会同意的,你们练再多的兵马也会被堵在大河北岸。” 春娘突然的发言让郑袖一惊,原来这个小村妇也懂得天下大势,一定不是泛泛之辈。 赵正头更晕了,马上自己就要出兵剿匪,却不想后院还有这些个身世惊人背景神秘的人和事。一个郑国公主企图复国,一个村野农妇却知道大周的钦天监正。 “你们···”两女纷纷看向赵正都要再做解释,赵正赶紧打住。 指着春娘道:“不必解释,你就是春娘。”又对郑袖道:“不必多说,我知道当初你想招揽我帮你复国,这都是人之常情,不必介怀。” “红尘多烦恼,尤其你们这种长的漂亮的女人,跟我到车里来等我打屁股。” 两女乖巧地登上马车,赵正又看着小昭跟赵舟笑道:“别听老头瞎说,两个小妮子想当贵女想疯了。” 上了车赵正冷下脸,看着两女呵斥道:“最毒妇人心,你们两个真是应了这句话。一个想着偷偷离开,让我伤心;一个想着杀人灭口,不透漏今天的秘密。” 两女一惊,随即低下头。 赵正嘿嘿笑道:“这样子可不能放过你们,过来让我香一个。” “砰··砰” 两声闷响,赵正哀叫着捂着自己的眼睛,平常不是针锋相对,怎么就这么举止划一,自己一定变成了熊猫脸。 “啊,赵郎你没事吧,刚才我就没用力。” “都是你这个小贱人,竟然打赵郎这么用力。” “我才没有那么粗鲁,分明是你这个村妇,不知礼的下贱人也敢辱骂我?” “放肆,你敢辱骂本···夫人,就算赵郎要你,你也是侧室夫人,要对我敬茶的。” 两女越说越生气,最后干脆动起手来,胡扯着衣服和头发。 赵正在一边饶有兴趣看着,女人打架最有意思了,尤其是美女。 “春娘别往上扯,往下拉啊。” “袖儿别扽肩带,顺着胳膊就解下来了。” 赵舟和小昭看着不停晃荡的马车,听着里面时不时传出的娇喘声,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犹豫着,犹豫着,马车停止晃动了,赵正神清气爽下了车说道:“收拾下东西,咱们回家。” 接着春娘和郑袖也红着脸露出头,随即迅速缩回去,赵正看着哈哈唱到:“大风起兮云飞扬,云飞扬兮看姑娘,为啥看姑娘,前边是澡堂啊,是澡堂~~” “呸,登徒子,你是不是欺负我家小姐了?”小昭扬着小拳头威胁赵正道,看样子她也知道男女之事。 “是又如何?” “砰” “哎呀你怎么打我眼,我才刚刚消肿。” “呸,就打你,登徒子!”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四章 出兵(一) 愁云残月,凉风阵阵,劳作一天的宜县百姓早早睡下,等着明早占个好位置为保民军和城卫军剿匪大军壮行。 三更鼓响,正是人困马乏熟睡之际,一队兵悄悄溜出保民军大营,士卒们打着绑腿装着牛皮战靴步履轻盈飞快走着,马匹脖下的铃铛也被摘下,马蹄也用布裹了起来。 “王师剿匪,正大光明的壮举倒让你搞得偷偷摸摸的不像个样子。”荆轲骑在马上不满道,游侠最重名声,壮举无万民夹道相送实在可惜。 赵正看着他笑道:“星夜出师,天地可见,皎月作证,如何委屈你了,再说若得胜而归自然少不了荆兄的荣耀。” 荆轲脸一红,随即辩解道:“我是为你不值,如此多好一个让万民称颂的机会,白白错过了。” “荆兄焉知万民不会称颂我们,只是没当面罢了。”说完一勒马缰,止住马等着后队田十亩汇报。 田十亩负责后队,待所有人离开易水亭后快步赶到赵正前,禀道:“五百士卒皆以出营,皆衔木而行。” “好,加快速度,天亮之前赶到山民村。” “沙沙~~” 甲胄撞击的声音轻轻回荡,因为有风的缘故熟睡的百姓以为是树叶声,等到鸡鸣三遍时保民军早已离开。 宜县,北门。姬冲早早率领五百士卒严阵以待,等着赵正过来受过饯行酒后出发,却迟迟不见来人。 “迟校尉,你派人去保民军营中看看,赵正因何事迟迟不来,让侯爷和百姓等了许久。” 姬冲端坐马上雄姿英发,赌战失利他确实不甘心,但是约好了助赵正剿匪他便不会后悔。身后的五百城卫军也是精挑细选,姬冲誓要在剿匪上压赵正一头。 迟校尉拨马欲行,姬景急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件,喊道:“走了走了,族兄不必等了。” 宜侯看着姬景冒失的样子,怒道:“将士出征何其严肃,你大喊大叫像个什么样子?” 姬景止住喊叫,吐吐舌头,老实将信件交给父侯。宜侯看罢脸上一惊,不敢相信赵正能作出此事。对姬冲道:“你看看吧,未及弱冠便能不受名利诱惑,善。冲儿,此次剿匪你定要好好向赵正学习,早日祛除你身上的焦躁之气。” 姬冲拿过信件,脸上怒气转瞬即逝,转身对手下士卒道:“出兵!” 拨转马头向前奔驰,五百士卒在后紧紧跟随。 郑高不知何意,信上究竟说了什么让姬冲不等赵正就出发了,难道是赵正被太子丹调走了,那这次剿匪可有的看头。郑家寄居宜县,自然要为城卫军建设出份力气,每年粮饷出资一半,家中护卫也挂上虚职。 郑高就挂了一个校尉的职,不过这次作为运粮的都尉随行。赵正剿匪郑袖不愿坐视,但派出家中侍卫郑离肯定不许,只好在粮草上做援助,这次准备了大军一月的粮草,并且派上郑家身手最好的郑高。 因上次郑家封店如家是郑高带人所为,郑袖此次也想让郑高给赵正一个善缘,消了两人间的梁子。却不知派出一个毒蝎子跟在整个剿匪军的背后。 “冲兄为何不等赵正就出发?” 郑高最后还是没忍住,朝姬冲问道。后者深吸一口气,道:“我不如他,剿匪壮举万民相送,他却在昨日悄悄离开。” “什么!” 郑高惊道,主上可是安排他配合这次反剿匪,不料一开始便丢了赵正的动向。 郑高不死心,想拿出那封信看,但又不好想问,试探道:“八马大盗盘踞太行多年,势力错综复杂。赵正区区五百人马怎能攻克,总要我军配合吧。” “这个我都能想到何况赵正,人家早安排好了合兵的地点,就在东郡固城,不过我想着行军路线会经过马匪盘踞据点,何不歼灭一二长长我们威风,郑兄以为如何。” “也好也好,不过我不懂兵法,一切还是冲兄你决定。” 姬冲微笑着摊开地图,指着一个地点道:“我们就打下这个堡垒,先断马匪一指。” 郑高应和着,心里把地点暗暗记下,寻思着何时把消息放出,五百城卫军精锐还真说不定能把那地打下来。 太行,大平顶,宽阔的大厅里此时就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满脸络腮胡捧着一坛子酒,喝上一气后说道:“痛快,自从洒家喝了如家酿的绿蚁酒,别的再不能下咽,可惜赵正小儿就要身死太行,可惜这酒的酿造法。” 抬头看着下首一个文士打扮的人道:“老六,你说能不能抓住这个赵正,让他给洒家酿酒也行。” 下首那人摇摇头,思索了会道:“三哥,这个小子可不是好相与,日前我收到消息,他和他率领的五百保民军消失不见,不知去向地向我们袭来。” “什么!”上座的马老三把酒坛子摔得粉碎,骂道:“郑高干什么吃的,五百多人莫非在他眼皮子地下消失了不成。” 马老六站起来,道:“赵正或许怀疑宜县有我们的细作,于出征前晚悄悄离开,只告诉另一路的姬冲五日后在固城会合,但是真是假也不禁可知。” 马老三抄起一杆大枪舞的虎虎生风,“铛”一声将一张座椅一分为二,说道:“怕甚,区区五百步卒,敢来攻山定叫他有来无回。” “还是小心则个,二哥可是折在他的手上,现在生死未卜。大哥又带着八弟北上代郡,准备就着胡人南下的时候得点利,这寨中人马就剩一帮子老弱,我看还是以守为攻的好。” “六弟言之有理”。马老三在生死的关头立刻清醒,放在往日赵正和姬冲一千人马他不会畏惧,但此时大部分兵力被调走,山寨正是空虚之际还是稳妥为上。那些年逞英雄的老四、老五、老七不都是大意丢了性命,还有那个眼比天高的老二,比自己上山晚却顶了自己的位子,现在也因为大意生死未卜。 “哥哥我是个粗人,冲锋陷阵还可以,运筹谋划就全仗着六弟这个智囊了。哈哈哈,时候不早了我去巡山,免得那帮小崽子大意让人攻进来。” “三哥但请放心”,马老六面带微笑送走马老三,随即变了脸色,慌慌张张来到一个小院。 四月平原花早落,山居鲜花始盛开。这是马老六的住所,但他很少在此居住,总是一个花奴侍候。 蜜蜂蝴蝶飞舞环绕着花圃,一个衣着朴素但又气势非凡的花奴蹲在地上拔草,马老六见他如此站在一边静静等他忙完。 一小童端来水盆盥洗,马老六才敢说话:“先生救我,日前那保民军悄悄出兵,已经消失不见。” “不慕虚名但求实际,此人已经胜了一半。”那人淡淡说道,似乎毫不放在心上。 马老六道:“如今山寨空虚,五百精兵随时可能从各处击破,先生可要救我,万一我丢了一座堡垒,回来老大还不杀了我。” 马老六一改文士派头,此时急得像个热锅上蚂蚁,不停地转来转去。旁人是不可思议的,山寨的智囊六爷怎么如此脓包,却不知这智囊真的只是一个空囊,其中计策皆出自眼前的花奴。 “去岁冬日草原虽降大雪,但牛羊并未大批冻死,胡人却在暮春南下。影响了春耕秋天就没有粮食抢,这个道理他们也懂。但是他们偏偏违背了,证明这次他们不是打草谷,而是要争地盘。 马老大表面是匪,暗地里训练一支大军,此次奉你们主君之命北上怕也是存了分一杯羹的意思。一时半会儿他回不来。” “哎哟喂,老大回不来大军也回不来,就靠这些个老弱,山寨攻陷赵正也会杀了我。先生,你倒是给个主意啊!” “报,六爷不好了,山下有了消息。” 六爷不喜他人打扰,故而无论何人再大消息也只能在外禀报,曾经就有一个兄弟擅闯被一剑削去脑袋,之后再无人敢闯,除了一旁侍候的那小童。 马老六整理衣衫,昂首阔步走出院门,问道:“何事慌张,难不成赵正攻上山了?” “这个···暂时没有,不过山下离堡被攻落了,一个兄弟死里逃生才回来报的信。” “啊!” “那离堡是豆腐做的吗,这么快就陷落了!”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四章 出兵(二) 八马大盗名为匪盗实为私军,盘踞太行如同一国,平日抢劫剪径也到远处,百姓倒还勉强得过且过。即使如此多疑的马老大还是不放心,围着大平顶按照八卦的方位建了八座堡垒,以乾坤震离等命名。 每座堡垒驻兵一百,中有百姓充其中,日常生活劳作缴纳税务同小县。而且有了风吹草动也可提前告知,烽火传递让大平顶早做防备。 离堡位于正南,可谓是大平顶南大门,防卫人数比之其他堡垒多一倍有余。二百强兵把守,加之据地势之利,赵正出兵才四天便陷落实在令马老六吃惊。 “先生,这个如何是好,您再不出个主意,恐怕就是大平顶陷落了。” 花奴浅酌一口清茶,这也是马老六从宜县商队劫掠,说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五百涿郡兵痞短短两月成军,此人不容小嘘。 不过用兵之险莫过于单兵直入,接下来赵正必定攻取巽堡,并通知姬冲支援。此地可以为我们设伏,里应外合。” “妙,妙极。我这就传信于细作,叫赵正跟姬冲陨落巽堡。” 离堡,赵正笑着看着被熏黑的城墙,四周还有浓浓的汽油味。纯石头堆砌的堡垒着实惊了他一跳,还以为到了欧洲中世纪某个领主的地盘。若不是墙上飘扬着的马字认旗赵正或许以为自己二次穿越了。 “都清点过了,死了一百四十四人,余五十三个。这轻油弹威力太大了,许多匪徒不是被烧死就是被呛死,被炸死的到寥寥无几。” 荆轲手里把玩着一个黑色的陶罐,里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猪皮包裹防止泄露,但塞口处还是有不小的刺鼻气味。 石油,工业社会的黑金。早在春秋战国时就已经被人类发现并使用,现在诸夏闻名的油田就有秦国的河西地,燕国的孤竹郡。这些地方由于油层浅薄,稍加挖掘就可得到。 原油燃烧起来味道大,烟浓但燃烧度小,赵正遂按照前世所学来的一点知识对其进行提炼。既铸造一个密封的炉子,上下各放置两个管子,加热后上方流出汽油,下方就是柴油,里面残留的就是类似沥青的油渣。 这种土法加工出的汽油没有经过脱硫脱铅等工序燃烧时会产生大量有害气体,加之离堡半封闭的军事防御结构,烟气散不出去被人大量吸入,堵塞气管致死。 “这东西有伤天和,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陶园不知何时过来将一本账册递给赵正,道:“这是离堡百姓花名册和一些粮食军械储备。” 赵正翻看了看,说道:“百姓和军械同置在一本账册上,看来这帮家伙是把百姓当作物资了,战时充当仆兵,平时征发徭役。” “娘的,就该把他们全部杀了。”荆轲恨恨地说道。 赵正发下账册道:“是该都杀了,不过似乎跑了一个,这里的消息已经走漏,咱们得赶紧撤离。” 长途奔袭几百里,刚才又经历一番大战,将士们都想着休整几天,赵正却要赶快撤离。陶园劝道:“是否休息几日,将士们人困马乏的很辛苦。” “五百士卒周旋太行,无影无踪方能有此成果,一旦停下被马匪锁定位置,届时大军设伏我们五百人死的渣都不剩。” 赵正看着陶园闪烁的眼神,知道他想据守离堡,好歹攻下一城池。古代的战争思维就是如此,谁占领了城池谁就是胜者,陶园一时也忘了己方只有五百士卒,根本无法分兵据守。 “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不以一城一池为得失。”赵正说出这句话转身离开,战场上不需要民主,无论陶园他们同意与否,赵正决定便好。 刚经过一场血战的离堡汽油味和血腥味很浓,但离堡里的百姓丝毫不受影响,除了没有把门打开,该做饭还做饭,攻进来的人能比马匪更坏。 伴着各家升起的烟火,保民军也在一片空地上埋锅造饭。大把的盐巴就着半凝固的猪油,锅里放上什么也是美味。 一帮子老兵卒嬉笑怒骂着围着大锅等着吃饭,看见赵正过来赶忙起身行个军礼。赵正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直冲着边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去。 “吱吱~~” 一只调皮的松鼠站在他手上不断追着尾巴转圈,他则笑着时不时给松鼠喂上一颗豆子。 “小布,怎么不跟老兵们一块用饭?” “不饿,杀了两人。” 赵正皱皱眉头,随即笑着说道:“小布作战英勇,老兵们都佩服,鱼头刚说你帮他挡了一剑呢。我要嘉奖你,以后你就当我的亲卫兵如何,将军的亲卫可是等同伍长。” 英布嘿嘿笑着,像个普通孩子做了好事被家长夸奖一般。赵正强颜欢笑努力提醒自己他还是个孩子,当初怎么就听了荆轲的话顺其自然让他从军,不去消除内心的嗜杀恐惧而是去操纵。 “谢谢义父,我不做亲卫,也不当伍长。我就是要做个小卒,冲在最前杀光这些马匪,山民村一共是二百一十一人,我刚杀了两个还有二百零九个。” 看着他认真地数着指头计算的纯真样子,赵正一阵心寒,自己都做了什么,一个曾经天真无邪的孩子被自己搞成了小杀人狂。 “小布算错了,今天我军共斩首一百四十四个,还剩五十三个俘虏待会也会处死。这样加起来一共一百九十九个,小布还剩十二个。” “不对不对”,英布摇着脑袋说道:“小布只杀了两个,其他的都是老兵们杀的,不算我的数。” 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红芒,惊得小松鼠缩在他怀里不敢露头,听他道:“阿母死了,石义死了,村子里的人都死了,马匪为什么还活着,我要杀光他们,杀光光,一个不留。” 英布边说体内涌出暴虐的气息,平地上起了阵风,阳春四月好似秋风萧瑟。赵正深吸口气逼回眼中的泪水,努力憋出笑容道:“好好好,小布要杀马匪,不过记得回家吃饭啊。义父和义母准备了小布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呢。” “嗯”英布眼中红芒散尽,冲着赵正点了下头,笑着跑向老兵群里。鱼头端着马勺正给士卒们盛饭,远远看见英布跑来,大喊道:“小布过来,鱼叔谢你救我一命,这锅里的肉给你吃了。” 旁边的士卒虽然觊觎锅里唯一的那块肉,但都应和着笑着,一个老兵将英布抱过来放在怀里,就着他的饭盒英布美美吃了一顿。 “这也许真的就是命吧,是吧那个老天爷。”赵正仰头问道。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四章 出兵(三)何不收藏一下 不似保民军如此顺利,姬冲攻击巽堡的消息早被郑高透漏,是也姬冲手下精悍的五百城卫军折损十几人都没登上城头。姬冲不得悻悻而归,带着大军来到固城等候赵正。 祸兮福所依,因为姬冲一番攻击巽堡派出十几拨求援的信使向大平顶求救,正好被赵正拦下几个,因此赵正绕过巽堡直接赶往固城。 马老六率领八百准备设伏巽堡的马匪在半途接到救援信,当即大失所望,很好的一次围歼战让郑高的“善意提醒”变成了遭遇战。他自忖手下八百留守老弱正面碰不过保民军和城卫军的联军,也从北绕过巽堡准备在固城寻找机会。 赵正不知道马老大将大军调走,如今大平顶就是座空城,还想着依靠游击战术与之周旋,伺机将周边郡县托下浑水引来燕国大军进剿。 马老六也不知道虚虚实实的兵家要略,一路上东躲西藏生怕被赵正发现。 于是两只敌对军队从巽堡开始平行向东,直到固城头才“分别”,赵正率军入城驻扎,马老六则打开一个锦囊伺机行事。 固城昔日大城邑,晋燕商旅跨越太行行商必定从此地经过,因此虽然固城耕地不多三山一地,但也是居民熙攘的大城邑。但自从出了八马大盗,晋燕太行商路断绝,固城中来往商旅日渐稀少,酒肆教坊纷纷歇业。以往摩肩接踵拥有万户的大城邑变成了如今不足三千户的小城,县府办公的衙署都破败的像荒居之所。 “你就是固城长兼县丞兼县尉程荪,身上的职位倒是不少,如此渎职的也越多。” 战国时建制,万户以上大县主官称县令,不足者称县长。 程荪看着赵正玩味的眼神,推金山倒玉柱赶紧跪下,痛哭道:“卑职有负圣恩,大王派我牧守固城,三年竟一事无成,有愧大王,有愧百姓。” 果然官越多,戏越深,程荪身兼三职已经是影帝级别,哭天抹泪半晌,哭得旁边的荆轲都微微动容,要知道他刚入城看到这一番惨状大叫着杀了县长的。 “行了,我只是来此剿匪又不是御史府的御史拿你问罪,这些你留着见了御史说吧,现在我需要一处兵营供将士们歇息。” 程荪一听与他无事,当即收功也不尴尬,满脸堆笑道:“将军率义兵剿匪,实在是我固城百姓之福,下官在此先行祝福将军马到成功。”一番客套话说尽,丝毫没提军营的事。 赵正看着远处的炊烟,笑道:“程县长说这么多口应该渴了吧,来人给程大人来口水。” 一名士卒递过水筒,程荪笑着喝了一气,双手奉还。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赵正看起来比上一波好应付。 “将士们远道剿匪,虽说是为我宜县百姓报仇,但终究得利最多的是固城,程大人却连个歇脚的地方,热乎的饭食也不提供,居心何在?” “仓~” 田十亩恰是时机抽出唐刀,寒光照耀,程荪吓得出了一脑门汗。急忙伏地道:“将军恕罪,不是下官不安排,而是昨日姬冲将军占了县中兵营,这实在没有空余之地了。” “直娘贼,我们拼死拼活拿下一个堡垒,到头来姬冲这家伙却安生地享福,劳资不服去找他理论。” 鱼头怒吼着扯着程荪的衣领拽着他就要找姬冲,被田十亩一声喝止:“鱼大头不得无礼,一切由将军决定。” “哼”,鱼头松开程荪衣领,却早把他吓得瘫软,才知道这波人不好对付,是真正的雄师,都拔了马匪一座堡垒。 “将军莫急,军营地方了,下官却还有一个去处。县府向北的集市以往本是商家大户居所,后来因为马匪纷纷搬离,留下的房子倒还完好,不如就委屈将军将就一番。” 固城北集市,倒是距离太行更近,程荪的“好心”倒也对了自己好,若是马匪攻城,保民军也能先行抵挡一番。 孤军征伐尚且不怕,据城而守更不在话下,赵正也不为难程荪,只是要他找些车子让保民军可以去姬冲大营运粮。来时郑袖已经安排,军粮郑家提供,随城卫军而行。 虽是联军但赵正却不敢信任姬冲,也知道他不会给自己好脸色,所以派了荆轲去运粮。荆轲燕地游侠,宜侯门客,姬冲如何也要卖他面子。 安排完一切赵正躺在床上,连日骑马他大腿内侧皮都要磨掉了,只是不知为何,总是第一时间自愈。 “随便出手我就小有成就,看来以后也能当个将军。唉,像以前连红警都打不好,没想到现在我这么厉害。” 赵正躺在床上暗自窃喜,顺便夸夸自己。却突然听得外间一阵喧闹,似是将士们跟谁有了争执,快打起来了。 “一声不响提前出发,又一声不响到我营中拉粮,真当本将军是你的运粮官啊。赵正你给我出来,否则一粒粮食也别想吃。” 姬冲跳脚对着内堂大喊,没拿佩剑也没带头盔,乱糟糟的丝毫没有当日翩翩风度。 赵正揉揉眼伸着懒腰出来,看见暴躁的姬冲笑道:“姬冲兄,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否。” 姬冲:“···” 赵正道:“看来那就是没事了,赶紧把粮草给我一部分,吃顿热乎饭咱们商议剿匪之事。” 提到剿匪姬冲便羞愧起来,赵正攻下离堡已经传遍固城,百姓纷纷出门拿出食物给保民军。反观自己却攻击无果,反倒折损了许多兄弟。 有了失败就要找原因,姬冲很自然地归到赵正没有通知自己,让自己孤军攻击的原因,丝毫不记得赵正也是孤军攻下离堡。 “不做谋略,不告友军,私自攻击,你这是乱命,我回去定要禀报给太子治你的罪。” 赵正也听说了他攻击巽堡的事,知道这股火气来源,虽然对姬冲无能表示愤恨却不能表露。 “姬冲兄不必心急,过两日咱们联合行动,我做策应你来主攻,也让兄得份战功如何?” 侮辱吗?姬冲觉得是。 姬冲怒道:“劳资不稀罕你策应,不过军粮是弟兄们辛苦押运,也不能白白让你们享用。这样我先给你们三日之粮,以后想吃拿相等得东西换,告辞。” “不送。” 田十亩看着他得背影骂道:“自己无能怪罪同袍,无能至极。” “而且这粮草分明是郑家所赠,言明用来剿匪,他竟当作私产,卑职建议今夜带兵抢粮。” “不可,恐怕引起两军哗变。赵正我看还是让老夫去找唐昆要粮,实在不行先拿出箱子中的对付几天。” 游击战靠的是人力,人靠粮食撑着,所以箱子里的方便面等不能轻易拿出。朝姬冲要粮一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免得因为他“一时疏忽”自己陷入弹尽粮绝的地步,二来也告诉姬冲自己有求于他不至于两人更加离心离德。 而且赵正从未放弃怀疑郑高,乱石谷一事实在蹊跷,因此在确定郑家派他督运粮草时赵正私下让姬景求宜侯让侯府护卫百夫长唐昆协助。 有备无患,唐昆偷偷给了赵正三成粮草,再运时连他也被运回来,浑身不带一粒粮食。 “恁地姬冲气量狭小,还能统领一军,老唐我回去定要告诉君侯,罢了他的官。” 唐昆端着一大碗疙瘩汤,手里拿着张烙饼边吃边骂。 赵正笑道:“唐兄息怒,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你,丢了校尉的官职,待回师涿郡唐兄愿意,可来赵正军中,保你一个校尉。” 果然是焉知祸福,刚刚一个地方守军的校尉职没了马上来了一个近卫军的校尉,唐昆惊喜之下放下碗,鼓着腮帮子朝赵正行礼。 姬冲坐在大营主座,气冲冲看着一旁空荡荡的座位,那本来是唐昆的位子却没想到他是被宜侯派来监视自己的,暗通赵正的。将自己唯一一个让赵正吃瘪的机会给破坏了。 郑高趁机附耳劝道:“方才探子回报,城外二十里处有情况,怕是马匪已经将固城包围。” “有此事,来人···” 郑高不等他说,拦下他道:“姬兄忘了赵正辱我等之事,让我城卫军精兵为其运粮做仆兵。” 姬冲来了火气,怒道:“待来日攻上大平顶,我定要拔个头筹。” 郑高微微皱眉,剧情不该这样子发展,直接说道:“城外伏兵来,我们何不悄悄离开,让赵正孤军奋战一会,待他们灰头土脸时我们再回兵救援,这样既能斩获精疲力乏的马匪,又能好好展现我们的实力,岂不是一举双得。” “好” 姬冲阴恻恻笑着,说道:“来人传将令,今夜子时悄悄从东门出城,向南三十里后驻军,等着看一场好戏。”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四章 出兵(四)求收藏 夜深人静时城东的军营开始悄悄行动,动静虽然很大也惊醒了附近的居民,可是被马匪肆虐多年的他们早已习惯这种骚扰,以往有个独眼马匪深夜来固城烧杀,屠了百余口才走,大家不也睡的很香甜。 等到最后一个士卒离开军营,郑高的几个心腹悄悄出现,将原本关闭的城门打开。固城共四门,也没有什么巡夜的值更,本来在姬冲走后附近人家顺手关上城门,此时却被郑高打开,将形同虚设的防卫最后的一道防线也打开。 卖队友到这个程度仅仅是个开始,郑高甚至准备了百十套城卫军的衣装带到了马老六的营中。 “鱼目混珠,阁下好厉害的计谋。” 马老六看着打扮的与城卫军无二的手下笑着说道,本来他还没有决战的胆量,现在则输赢未可知。 准备完毕,郑高带着“刚刚离城”的城卫军又返回军营,巡逻值夜一切如旧,附近居民以为剿匪军搞什么拉练,反正也没来别人于是沉沉睡去。 但闻鼾声响,不闻鸡犬声,一队城卫军巡逻队来到保民军的营区。值夜的哨兵看见诧异道:“嗟,为何到我们这里巡逻,怎么是知道不如我们,想讨好让我们帮你们挣军功吗?” “哈哈哈~” 值夜的士卒纷纷笑道,奇怪的是那些巡逻的“城卫军”也笑,似乎比他们还高兴。 一个士卒露出疑惑之色,旋即他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唰~唰~” 几个值夜的士卒还没反应,就被对面的“友军”斩首。 “赶紧发信号,招呼后面的人过来。” 一人拿出哨子吹动起来,却是一声声夜莺声。 “沙沙啥~~”一队穿着甲胄的士卒快步赶来,手拿着长剑满脸凶煞向保民军居住的营区里赶。 “嘟~~~” 一声刺耳的哨鸣划破寂静的天际,“城卫军”纷纷抬头向上看,却是一个穿着黑衣的保民军士卒站在房顶使劲吹着一个铁哨子。 短促持续的哨声代表敌袭,属于一级战备。熟睡中的保民军士卒下意识起来套上衣服,虽然紧张但并不慌乱。这就是赵正平时训练的结果,不知道何时会发生什么敌情,反应必须要快。 短短半刻钟一队队士卒拿着武器整齐地列阵等候,田十亩鱼头等军官也提着头盔赶来。 “将军呢,将军何在?”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摇摇头。 此时一道寒光闪过,一团黑丝落地,赵正微怒道:“本将军安好,大家不必着急。” 将军就在自己旁边站着,却没有看见,田十亩觉得很影响自己的仕途,尴尬道:“卑职该死,请将军恕罪。” 赵正咳嗽一声,故作镇定道:“不怪你,都怪我那及腰的长发,娘哩成功地把我隐蔽。这下好了以后我也可以清爽一下。” “这···将军是贵族,这怎可···” “贵族?哼!”赵正讥笑一声道,“不说这个,何人袭营?” 梁戟提着一把大弩过来,扔下一个脑袋道:“直娘贼姬冲不知怎的疯了,竟然派兵攻打我们,劳资手下值夜的弟兄死了四个,要不是将军的暗哨制度,咱们今日怕是在劫难逃。” “好个姬冲,竟敢袭击我们,某家取他人头。”鱼头说着提着大刀就走。 赵正蹲下来就着火把看着人头,半晌摇头道:“这不是城卫军,姬冲治军严谨绝不允许刺面之人加入城卫军,此人额头有明显的墨刑,只怕是马匪假扮。” “那为何这么长时间姬冲营中还没有动静,难道他们已经被全歼!” “赵正,念在同袍之谊,同乡之情,你可不能放任那些宜县士卒不管。”陶园紧张地劝道,生怕赵正因为对姬冲的私怨放弃救援。 唐昆也是宜县人,在一旁劝道:“看在君侯的面子上你呀要救一救啊,而且救了他们咱们人马才能更多。” 赵正看着两人紧张的样子,不由发笑道:“我又没说不救,老田召集弟兄们放弃辎重,只拿武器轻装救援城卫军。” “诺” 田十亩迅速将散成一团的士卒找齐,按照陌刀队前长枪队中弓弩队后的阵型缓缓前进。 赵正披着一个袍子骑在马上走在队中,荆轲也在一旁跟随,看着赵正变短的头发好奇道:“赵兄为何削发,难不成有立誓血战之意?” “呵呵,你脑洞真大”,赵正想到,但想着这个主意也不错,至少回去可以解释,毕竟这个时代贵族都是不剪头发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冠冕要戴。 “然也,马匪来袭我感今日凶多吉少,不敢懈怠遂削发明志。” “仓~唰~” 荆轲抽出春雨也削下一缕,拿在手上喊道:“中郎将削发明志,誓死血战我等焉敢不从!” “吼~” 众人纷纷举起武器喝彩,一瞬间精神头也提了上来,步伐迈动的更快。几个不长眼的马匪想要过来套点便宜,转眼间便被前锋的陌刀队分尸,然后再无人敢靠前。 保民军进,马匪退,这样一直维持到城卫军大营前。 “变阵,弩弓。天黑,火来。” 一段奇怪的口令,马匪们不明所以,忽然看见对面飞来许多火把,赶紧那剑劈开,弄得火星四起身影在火把中闪烁。 梁戟在队前指挥弩兵拉满弓弦瞄准人群最多,下令道:“三段射,集射。” 无数的箭矢一波接一波铺天盖地袭来,马匪们猝不及防,当即死伤无数,保民军趁这个空挡进了大营。 不一会儿,季大柳跑出来小声道:“这是空营,走了至少两个时辰。” “混账,姬冲这厮竟然勾结马匪残害同袍!” 荆轲抽出春雨,说道:“前有狼后有虎,咱们无路可逃也无人救援,赵正怎么办?”搬来他想说拼了的,但是念想起赵正才是一军主将,于是问道。 赵正苦笑一声,缓缓拔出问心,道:“还说啥,跟他娘的拼了?” 陶园受到感染,捋起袖子道:“拼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甚。”却把赵正初次与他一起对抗马匪时的话说出。 简单粗暴的话语刺激了士卒们的神经,这句话不胫而走成为大家拼命时的口头禅。 马匪大军已经围上,约莫五百左右的马匪个个凶神恶煞看着保民军,弩箭射击他们躲在屋后,一停止则立刻上前。 喊杀声回荡在固城上空,县长程荪不知所踪藏在一个地窖里瑟瑟发抖,其他家里的居民也纷纷躲在自己挖的暗室里,也有一些胆大的出来趁机抢些粮食,拣些兵刃。固城一副人间地狱的样子。 姬冲在城南三十里处,刚才他找了郑高一大会儿,犹豫着要不要出兵,远方的固城已经火光冲天。 “郑兄,赵正虽与你我有旧怨,但毕竟是剿匪同袍,如今他们有难我岂能束手在侧。” 还是妇人之仁,郑高心里嗤笑一声,悄悄打手势让身后的手下包围姬冲。 “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高哈哈笑道:“什么意思还不明白,我分明是要杀你。” “你敢,都是宜县城卫军,杀了我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但是你死了对八马他们就没了压力,到时候所谓的剿匪联军将被我们一一击破。” “你··直娘贼,纳命来!”姬冲抽出宝剑便刺去,郑高名为郑家第一高手也不是白给的,挥手一剑便挡开。 “上” 瞬间几个精悍的汉子围住姬冲,纷纷抽出宝剑准备斩杀。姬冲瞅着他们陌生的面孔,心道自己当初就没有发现,如今却走到害人害己的地步。 “将军快走,我们给你顶着”,十来个平时跟他不错的汉子冲上来喊道,他们打不过这些人但是能用命拖些时间。 姬冲杀出重围,看着身后悲壮的手下,狠狠心道:“跟我杀回固城,与赵正会合后想办法固守城池,不一定会死。” 两处剿匪军这样一个向外,一个向内不约而同突围,杀到最后马匪压力大增。 临阵指挥的马老六看着抵挡不住的手下问道:“怎么回事,姬冲咋回来了?” 一个手下禀道:“禀报六爷,郑高大人觉得一锅端了更加方便,故而反了姬冲,将他们逼回。” 郑高不知马老大将寨中精兵调走的事,还以为这次出兵很多。无论是那方,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回去郑高就会暴露,所以为了他自己的安全他也喜闻乐见剿匪军全军覆灭。 “娘哩郑高,你他娘的真是不高,劳资大好的局面没了”,马老六颓废地说道:“传令,鸣金收兵,再打下去漏了馅咱们就完了!”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四章 出兵(五)求收藏 夜幕下呈现一种怪状,保民军、城卫军还有马匪三方势力混战厮杀。保民军向外突围遭遇马匪堵截,城卫军则是要回城合兵求援被郑高带着一百马匪追杀。 两拨人越来越靠近的时候,马匪们惊讶地发现他们被合围了,虽然合围的两军都以为自己在突围。 “铛铛铛~~” 清脆的金锣声回荡在这混乱的战场,马匪们听到鸣金声迅速退出战场,与之同时保民军赶紧冲出城准备战略转移。 “陶叔,老田,你俩说这是什么套路,马匪怎么突然撤退了?” 赵正虽然读过不少的兵书,在现代社会的熏陶下也学了些战争知识,但在一行懂一行,战场上临机应变还是要问经验丰富的陶园和田十亩。 两人也是不解,自己一方已经濒临崩溃,马匪为何临阵收兵,难道说有援军过来不成。 “卑职也不知马匪此举何意,不过看此状况还是今早离开到东郡再做打算为好?” 固城是东郡下属,距离那里也不过三百里,按照保民军的行军速度两日也就到了。 首次面临死局,赵正也不敢大意,点头同意田十亩的提议率军向城南跑去,不料前方却也有脚步声。 “糟糕,莫非这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咱们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赵正黯然下马,初次掌兵就落得个身死兵败的下场,一会不知道自己的自愈能力能扛得住几波刀剑的砍杀,不过自己的这帮兄弟怕是死定了。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弟兄们跟着劳资冲~啊”,鱼头吐出一口吐沫,里面泛着一丝血红。他大喊着提刀冲上前,士卒们也大受感染跟着大喊着冲杀上前。 却听见:“将军太好了,赵将军救我们来了,对方传来一阵欢呼声。”赵正一阵头晕,常说战场上瞬息万变,今日一见古人诚不欺我。怎么姬冲回来了,难道是跟马匪分赃不均火并落败寻求自己支援。 也不管那些,赵正催马上前,荆轲紧跟其后,出征时太子和宜侯千叮咛万嘱咐,五百士卒谁都可以死,唯独赵正必须活着回来。故而虽然他一只血气翻滚想下马拼杀一番,可是为了保护赵正一次次作罢。 “直娘贼,敢出卖我们!” 一队四骑出现在赵正面前,正是姬冲跟几个护卫,姬冲看起来稍好些其他人则处处是伤。看这样子赵正也不太相信姬冲与马匪合谋出卖自己,策马上前阻止了鱼头。 “嗖~” 一只弩箭破空而出正中姬冲坐骑脑门,当即把他翻在地下。赵正回头看去,英布正在上弦射第二箭,赶忙阻止道:“小布住手,不可伤了姬冲将军。” 英布僵硬的脸抽动一下,停下手回到后队。 姬冲羞愧地从地下爬起,想想自己为了名利之私置赵正于险地,待到事发赵正却从东门杀出向南进发,竟然还能第一时间想着去救援自己,相比之下令姬冲无地自容。 “姬冲愧对赵将军,愿以死谢将军不计前嫌舍命救援,只是手下士卒无罪,望将军念在同乡之情上带他们回去。”姬冲单膝跪地,抱拳侧面哽咽说道。 他身后的几个军官也低下头跟着跪下去,皆称愿以死谢罪,让赵正代城卫军士卒回归家乡。 赵正怔然,随即想清了一切,原来自己误打误撞向外突围竟被姬冲当作救援,这下乌龙闹得真不错。 “姬冲兄请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是不知马匪有多少埋伏?” 被赵正扶起的姬冲彻底服了气,赵正果然如宜侯言知兵事有气度,当为未来操纵风云之辈。 姬冲道:“在下无能,不能识破郑高小人奸计,明里暗里离间你我。方才那厮将我骗到城外说等保民军与马匪两败俱伤时杀出,不料城南也有一股马匪在那里埋伏将我截杀。兄弟们冒死才将我救出,冲实在百死莫赎其罪。” 赵正忍着拔刀的冲动,平静地听完姬冲的讲述,想不到此人因为意气之争将友军置于死地,还想着坐收渔翁之利。但此时马匪如群狼环顾,再起纷争只会加快自己的死亡。 “都是郑高小人奸计,姬冲兄何罪之有,当务之急还是回城死守,争取一线生机。” 通往东郡之路被截断,在这种情况下赵正不敢贸然强行突围,马匪一方显然有用兵高手,将自己的一切可能逃生的路线封死。至于鸣金收兵的举动赵正觉得对方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活活把自己一方封闭到弹尽粮绝而死。 但这还是自己活命的唯一出路,不得不按照人家设计的套子钻,赵正第一次感到挫败感,真是不能小瞧古人,以为自己读了几年兵书完了几次军事策略游戏就能玩转古代,简直找死。 回到城中赵正私下告诉陶园,统一口径坚称保民军突围是为了救援失踪的城卫军。如此至少让城卫军对自己有些愧疚和感恩,不说在接下来的血战中同德同心,至少别再扯后腿。 围在一家破旧大大户人家的大堂里,赵正用几块石头摆出了大致形势图后问道:“老唐,城卫军现在剩余多少人马,轻伤重伤的有多少人?” “回禀将军,城卫军现存二百五十七人,轻伤二十,重伤五个,其余人马大抵战死或是失踪。” 因为迟校尉保护姬冲战死,姬冲又羞于再掌兵自降为士卒,唐昆被赵正暂时任命为城卫军校尉。而他自己成为两军唯一的指挥官,也算是因祸得福,说来还是托了郑高的福。 率领一百马匪重创城卫军,又烧了固城城卫军军营的所有粮草,按说这次反剿匪算是成功一半,可是郑高此时并不高兴,他呆坐在马老六的帅帐里,迟迟不能接受这一切。 马老六气呼呼瞪了他一眼,说道:“大功臣,你还没想明白吗,我们只有八百兄弟,而且因为你折损了二百多。 而且赵正的保民军和姬冲的城卫军因为你的截杀终于合兵一股,而且也会尽释前嫌,有了生死与共的同袍之情他们现在定是铁板一块。 我辛苦制定的借两军不和趁机一一歼灭的计划算是彻底因为你泡汤了。” 八马大盗总数不少于五千,一个整编中郎将军,可是偏偏这么巧,其中四千人马被马老大带走。留给马老六守卫山寨的只有不足一千,真是时也命也,一不小心这八百人也损失了二百,这下反观两方实力还是势均力敌。 郑高道:“六爷不必讽刺郑高了,这次都是我的责任,日后在主上面前在下定会一力承担。当今之计应是我们精诚团结共同应对赵正姬冲才是。” 责任是有人承担了,可是山寨却是没兵了,马老六没心情听郑高的话,现在心里想的就是让花奴制定新的计策保住山寨,否则山寨一丢不用主上出手,老大就得要他的命。 “你也别说这些无用的话,现在我必须马上回师山寨,你也跟着一块回去吧,否则让赵正再胡乱一打,你在胡乱一帮,山寨兵力空虚一露馅,咱们就彻底完了。” “那如果撤兵不也会引起赵正注意,让他发兵攻打山寨吗?” 郑高还是觉得应该趁着这个赵正不知虚实的机会狠狠拼杀一番,在绝境之下士卒定会崩溃,自己带着一百马匪砍杀二百城卫军便是如此。 但马老六丝毫不买他帐,白了一眼道:“你当保民军跟城卫军一样怂包,那中七尺长的刀阵,丈余的长枪可让弟兄们吃了大亏。 而且此时我们退走赵正也不敢追击,反而可能让他以为我们有所懈怠逃离固城,等到他反应过来我们早就把城寨防御的固若金汤,再不怕失守。” 于是在赵正紧急管制固城粮食,准备应对马匪强攻之时,马老六悄悄退去。事后赵正回想此事,不禁苦笑自己也中了一会空城计。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五章 麻雀战术(一) 城外不知埋伏几多马匪,也不知他们何时攻城,固城百姓如同家常便饭无所惧怕,但赵正跟手下剩余的六百多剿匪军不得不谨慎对待。 县长程荪被鱼头带人从地窖中揪了出来,无兵无卒赵正也不追究他的渎职之责,只是让他组织人手对固城进行军事管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对粮食的管制。 郑高将姬冲骗出城后并没有运粮,而是在悄悄混进来攻击赵正后全部烧毁,此时剿匪所余的军粮只剩唐昆偷偷让保民军运走的,让姬冲不由懊悔当时阻拦赵正运粮。 战争不仅仅是兵戈士卒间的拼杀,物资和后勤也是重要一环。剿匪大军远离宜县,又是在百姓麻木不知反抗的固城,能否守下固城赵正不得而知,只盼着宜侯或是太子丹在自己失去联系后能果断派兵救援。但这种将自己生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的感觉真的很差,差到赵正想率兵出城厮杀。 四门紧闭,枕戈待旦,赵正和一干士卒严阵以待,等着马上到来的血战。可是等了好久却不见丝毫攻城迹象,甚至不见马匪的踪迹。 田十亩匆匆巡视完四门,回到营中对赵正禀报道:“还是老样子,马匪不知所踪,卑职命弟兄们日夜巡守甚至不见有造饭的火光和炊烟。” 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不知真假。赵正觉得能当马匪当到让官府束手无策肯定不是泛泛之辈,却不知城外根本没有任何敌人。 赵正焦急地坐在大营中,虽没有什么破敌的良策,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乱,主帅一乱下面的士卒定会士气衰竭,届时仅存的六百剿匪军将成为待宰的羔羊。 “不能这么等了,必须派出斥候查看一番。” 陶园从座位上站起拱手道:“老夫请命,带一队兄弟充作斥候,为弟兄们趟出一条活路。” 城外未知凶险,此时出去探查军情无异于送死,众人皆为陶园壮志感染。最激动的是姬冲,他虽然自降为士卒但赵正却不能将其当作普通士卒看待,多年的贵族军事教育岂能浪费,因此他也有资格在大帐议事。 姬冲道:“一切由我而起,在此危亡之际应当由我出面。谁都不要跟我抢,姬冲愿充作斥候带手下亲随为将军和众同袍探路。” 话是这么说,但姬冲毕竟是宜侯的族侄,堂堂贵族若是让他去送死于情于理赵正都混不下去了,更何况城卫军的基层军官半数都是他的家将。 “姬兄熟读兵书,留在城中参谋军情比做斥候更有用,还望勿再提此事。” 赵正走下来一番假惺惺的挽留,他自己都有些恶心,但是对姬冲的那些手下很管用,纷纷跪下表示愿意出城打探消息。 城卫军和保民军如今生死一体,赵正自然不能有所偏颇,最终决定两军各派五人,至于队正人选大家没有异议,一致推举保民军陌刀队伍长四兔子为队正。 向城外突围时,四兔子跟死党二狗子同为伍长,带头舞着陌刀为大军开路,无奈对面的马匪实在太多而且十分悍勇,二狗子最终神疲力竭战死沙场。 “二狗子你他娘不仗义,说好一块回去找个婆娘看谁先搞大她肚子,你他娘的就先走了。 你别走太快,劳资紧赶几步跟着你,先找个舒坦地躺着看,劳资为你再杀三个马匪,也算是祭奠你了。” 可是等了好久马匪没有攻城,报仇一时等不着人,恰逢赵正招募敢死队,重金酬赏那些敢冒死出城探查的斥候,四兔子便放弃陌刀队报了名。 起初陌刀队百长季大柳不愿意放人,见了血的老兵可都是财富,但拗不过四兔子的报仇心切,默然同意。因为陌刀不准带出军营,季大柳送给了他自己的佩刀,一把改良版百炼唐刀,保民军中只赠百长以上军官。 “好兄弟,平安回来。”赵正在临行前亲自给四兔子斟酒道,这个燕北汉子流着泪干了这碗酒。心里想着能被将军称句兄弟,这辈子值了。 拿了一个轻油罐当作报信,四兔子带着其余的九个人毅然从城头攀下,很快融入漆黑的夜色。 赵正站在城头,感受着暮春的冷风,心里有些后悔执意剿匪,想自己一个不懂兵事的门外汉凭着几张兵书就带这么多人送死。 “啪” 赵正自己打了自己一下,脸火辣辣地疼,但却怎么也流不下泪水。 “报,荆先生有事让我向您禀报。”一个士卒走到赵正身边附耳小声道:“英布公子不见了,荆先生猜测他八成跟斥候队出去了。” “什么!” 赵正浮现那个小小的不屈的身影,从地狱中走出来又踏上炼狱般的战场,那个小身影从未后退。 “你还真是英勇无畏”,赵正笑道。自己怎么就忘了这句话,迎难而上有什么不能解决。 “知道了,你去告诉荆先生就说无事,那小子能保护好自己。” 赵正看了一眼无光的天空,笑着下了城墙,既然已成了这种局面那就想办法改变,后悔除了徒增烦恼外别无他用。 城外一支小队冒着夜色小心行走着,四兔子拿着根棍子在前探路,手里拉着一只小手,想到这里叹口气道:“你个小崽子干甚跟着我们出来,莫不是说你比我们还强。” 四兔子带着大伙下了城墙,就向南走去,那里是大军的退路最有可能有伏兵。谁知走了不到一刻钟一个小人拿着一个小火折子跟了上来,竟然是英布。 英布扭了扭被他抓紧的手,道:“二狗叔给了我一块肉,我知道你想为他报仇,我也想,我要帮他杀一个马匪。” 四兔子不敢嘲笑英布的梦想,这个小人看着无害实则手段狠辣,突围时虽在梁戟限制下留在队中,但手里的弩箭一出手便是一条人命,而且在城门口全军冲锋时,他也趁乱杀了好几个,不足五尺的小身板拿着三尺有余的唐刀操纵的游刃有余。 “嘿嘿,你小子够仗义,学会报恩了,我也不撵你了。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路上一切听我指挥,不准随意出击。” 摸着英布的脑袋感受到他点头四兔子才笑着继续往前走,小孩子都来了,自己怎能落后。 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距离固城已有五十里左右,还不见马匪踪影,四兔子有些懵,马匪难不成要埋伏在东郡城外伏击自己,那里可是有大军守卫。 “向西走,一定找到马匪的踪迹。” 简短休息一会,四兔子重新带大伙上路,擦着固城边向西走去,一直走到太阳升起时才停下。 固城大营中赵正早早起床等待着四兔子传来的消息,却迟迟不见,城墙上望风的士卒也不见有任何火光。距离他们出城探查已经过了四个多时辰,再慢四兔子也该绕固城十里外走了一圈。 赵正的心渐渐凉了半截,情况很明显他们八成已经牺牲,陶园还是不信,提议等到中午再做决议。 时间从未过的如此慢,日上三竿大家却无心用饭,敢死队斥候此时还不会,证明城外果有马匪埋伏要致自己于死地。 荆轲拿着一把短剑,这是当初赵正赠给英布,后来出战时英布用它做抵押换来一把唐刀。看着手里短剑,荆轲仿佛看见那小小的人在烈日下坚持练习春雨刀法。 “好徒儿,为师定为你报仇,他日杀上大平顶屠了那满寨马匪。” 赵正看着帐中低沉气氛,拍案道:“大丈夫终有一死,今日剿匪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何惧哉。” “传将令,全军备战出击只携带七日之粮,从北门杀出一路向西,我们死也要死在进军大平顶的路上。” 帐中气氛霎时被点燃,诸将皆青筋暴起喊道:“杀向山寨,死得其所。”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五章 麻雀战术(二) 虽不是寒冬,虽不在宜县,但此时剿匪军列队出城,明知前途无生路却毅然向前,让麻木的固城百姓也感到一丝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不过悲壮完后他们继续过日子,生活还要继续。 “报,前方十里没有发现马匪。” “报,前方三十里没有发现马匪。” ···· “报,前方五十里没有发现马匪。” 赵正坐在马上脑如乱麻没个头绪,马匪究竟要搞什么花样,自己已经到了他们的势力范围却不见他们出现。 “诸位你们都是久经沙场之辈,可曾见过这种情形?” 田十亩等人摇头,陶园也是一脸懵逼,至于姬冲倒是从兵书上扣出了点道理,说这个叫外实内虚,马匪或许以为剿匪军从南门向东郡突围,不料赵正反其道而行之从北门径直冲向他们老巢,误打误撞进了安全地带。 莫非这就是猪脚光环,作者表示不可说不可说。 赵正对自己的运气实在没信心,也不管什么兵法继续向大平顶靠近,又走了半晌到了巽堡,才看见有炊烟升起。士卒们肚子也咕咕叫起来,却是到了黄昏用饭之时,想必巽堡里也有不少马匪在用饭。 “停止前进,原地休息用饭,但不准用火,入夜后我们准备攻堡。” 姬冲听得此言,赶来说道:“将军三思,此前卑职也曾带人攻击此堡,无奈城高墙厚无功而返,反而折损不少弟兄,所以还是谨慎点好。” 赵正笑道:“姬兄好心赵正铭记,不过我却不用平常攻城之法,离堡较之此堡更加坚利我也攻了下来。” 保民军多轻巧军械,姬冲早就知道,不过再锋利的刀剑也砍不开城墙,他并不知道赵正有轻油罐的事。 正在赵正与姬冲解释轻油罐的事情时,城墙上突然露出一个脑袋,接着城堡大门洞开跑出几个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正看着眼前“被烈士”的四兔子、英布等人,惊讶道:“不要告诉我这巽堡被你们打下来了。” 四兔子哈哈大笑,他们区区十一人怎会攻下如此堡垒,当即将自己如何探查军情,如何到了巽堡说出来。 赵正听完更加懵了,巽堡中竟然没有一个马匪,甚至离间的精壮汉子也被带出。这又是怎么回事,突然有了抓壮丁的感觉。 “老田,八马大盗一共有多少兵马?” 田十亩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上面记载着八马大盗相关的一切信息,难怪他能当校尉,但就这份细心当个裨将军也成。 “据一些商队描述,八马大盗有兵马上万,盘踞太行北部,不过就前几年屠雎将军经略东郡时统计,八马大盗应有八千众,不过能有一战之力的士卒仅三千人。 不过卑职就一路所见所遇及在离堡时对俘虏的拷问,大平顶上至少有五千精兵,相当于一个中郎将军的满编制。” 赵正道:“五千精兵依托地势对战二万大军都绰绰有余,我区区一千剿匪军竟能抵抗至今,而且还要把这些要害处的堡垒守军调走,马匪难道有更大之敌对抗,寨中早已经兵力空虚,无暇对付我们?” “姬兄,你出发时可曾听到过太子欲出兵剿匪否?” 姬冲摇摇头,整个剿匪事宜他始终认为就是走一场形式,杀几个马匪装作大胜就完事,太子不会在此事上大费周章。 不过若是马匪有其他强敌应对,既然无暇顾及剿匪军,不如撤走。姬冲道:“既然马匪兵力短缺,我们不如迅速班师,此战杀了不少马匪也算成功。” 此言一出,其余诸将也看着赵正,想法估计跟姬冲一样,危难解除不如赶紧离开。 赵正看着众人肃然道:“出发时早有誓言,不破大平顶不还。虽然现在我们有所折损,但至少打出了剿匪军的气概。 如今马匪兵力短缺正是剿匪的大好时机,此时不剿更待何时。诸君要走赵正不留,不过即使就剩赵正一人也会冲上大平顶,为遭受马匪蹂躏的亲朋报仇。” “姬冲失言,请将军责罚。”说着抽出宝剑左手紧握,鲜血涌出滴在地上,姬冲缓缓道:“今立血誓,跟随将军攻上大平顶,为弟兄们报仇。” “报仇!报仇” 诸将低迷的士气被点燃,都抽出剑来。赵正阻止道:“别划手了,带着伤口不便杀敌,而且血淋淋的怪恶心。” 姬冲:“····”尴尬地把手放到背后。 大平顶上,马老六低头站在院里,等着花奴为花草捉虫,良久他才道:“虚虚实实本来你做的很好,可是你把各堡的人马回撤实在愚蠢至极。至少也不该将巽堡人马撤回,这样一来岂不是告诉赵正我们兵力空虚,引他来攻山。” 马老六被这一喝惊出一身汗,眼前这个智计百出的花奴生气时的气势比马老大都强。他惶恐说道:“事已至此还望先生能有良策弥补,再说赵正仅剩的六百多人应该不难对付。” “是吗?” 花奴把玩着手里的唐刀,这种质地和样式的兵刃他从未见过,不过挥舞起来却是轻便省力,而且刀刃锋利刀背柔韧,铸造之人绝堪做铸剑大师。 “先生一定救我啊,大平顶被攻破您也不没了隐居之地吗?” 花奴竖起唐刀,眼光下唐刀寒光逼人,马老六身上只感觉一身鸡皮疙瘩。花奴此生最恨他人威胁,马老六竟以他藏身泄露为由逼迫他帮八马大盗退敌,已经触动他最深的那根神经。 “呼~”马老六顿感压力全无,呼出一口浊气。 花奴终究同意帮助马老六,自己此时还不是出山之际,虽然赵正是燕国将领,但是一旦被他攻上山,拷打之下难免不让马老六供出自己,届时被家族知道那些老不死的恐怕又要找自己的麻烦。 “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计策,只能利用赵正孤军深入,粮草不足的缺点。你去通令各险关要害的守将,严防死守绝对不要出兵。等到对方攻山无果粮草不足退兵时,再从侧面引兵下山攻击。” 马老六一张脸笑成一朵花,谄媚道:“先生出马果然妙极,我立刻通知那些崽子们,保教大平顶无虞,先生隐居之地也无虞。” “滚” “唉,小的立刻滚。”马老六笑着关上门,欢喜跑开,他本是一个无名小卒,遇到花奴才得以飞黄腾达,被称为智囊六爷,无论花奴如何骂自己自己也不能打自己的饭碗。 花奴坐在石桌上,看着沾着一丝血迹的唐刀,没来由想起那句谶言。还是自己意气风发被奉为家族继承人时在洛邑求得,那名号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监正对自己说:“灼灼桃木,困于幽谷,三岁不觌,西伯来顾。” “我终究没有问鼎天下的气运,但我定要辅佐一位能问鼎天下的主公。 你们将我弃如敝履,就因为我不是那可笑的嫡子,试问昔年赵无恤能做到的事为何我不可。 魏增我的好弟弟,大哥做你的相国你都不放心,陷害我至此令我出逃,我母也被你逼死。 魏增,我魏镣定要让你死无全尸。” “砰” 石桌中间露出一道裂纹,然后从中间断裂,魏镣恢复平静,看着手里的唐刀,无声笑了起来。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五章 麻雀战术(三)收藏呗 巽、离、坤、兑四堡自东南到正西环绕大平顶,如今都成了赵正的囊中之物。虽是不费一兵一卒占领四堡,但剿匪军众人仍是喜上眉梢,当年上将军屠雎率三万大军没完成的事他们区区一千人做到了。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中郎将赵正,若不是他坚持进军怎有今日成就。 有人欢喜必有人忧愁,赵正上一秒还在笑着喝酒,在田十亩拿着一个小册子进来后便眉头紧皱。 从固城出发时本以为前路生机渺茫,一干士卒都只带了七日之粮,如今峰回路转正是扬眉吐气时七日之期却要到了。 退军,那么自己发的血誓将成为一个笑话,进攻且不说现在大平顶防御如何,一次进攻后士兵们饿着肚子发现没有粮草时士气骤降,甚至哗变。 有血气的士卒也最不安分,赵正一边将这些士卒养成小老虎,一边还要保证自己有充足的粮食给老虎喂食,以免遭反噬。 “这样,你回固城将咱们余下的粮食运来,这样怎说也能坚持半月。” 田十亩点头称是,但很快算出来即便固城余粮运至也只能坚持一时,终究不能坚持到大平顶防御崩溃,而且也不知他们的大批人马何时会回来。 回宜县运粮太远,当时出兵剿匪时本以为马匪只有千余人,且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谁知道一个碰面便给人家重创,原定一月内重创或消灭马匪的计划泡汤。 狮子搏兔犹尽全力,何况是以劣势对抗占据优势的马匪。但是凡事必有例外,说不得赵正便赢了呢。 赵正突然想起前世中的那个热血时代,多少穿着草鞋拿着土枪的子弟兵义无反顾冲上战场。他说道:“兑堡在我们占领的四堡中最靠近大平顶,兄弟们在此驻守对马匪也最有震慑。 不过这里距离固城太远,等你运粮到这路上就要消耗不少,不如减少吃粮的人。” “分兵?” 田十亩惊道:“六百士卒对峙千余占据地利的马匪还要分兵,卑职以为此举太过凶险,将军万万不可。” 分兵的主意早有人提过,当时还是赵正率先拒绝,此时再度提起,田十亩不禁想到赵正当时说的“拧着一股绳最有干劲”。 他还要劝,赵正挥手示意他坐下,拿起炭笔在图上画出一副大致的地图,其中中间的正是马匪老巢大平顶,四周则是八个小堡垒,南部四个已经被赵正涂黑。 赵正道:“你看图上本来马匪兵力分散各自围住一个堡垒,我们分兵去攻自然不如合在一起有杀伤力。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外围的堡垒固然可以保护大平顶,但同样可以包围大平顶。 如今我们兵力有限最多控制四堡,不如分兵而行,一来增加行军速度使之更加灵活,二来也能减少各地粮食的消耗。四堡分兵把守以为基地,辎重队运输粮草只需运一堡所需。” 田十亩点点头,如此来运输粮草却是方便,但是战力也会下降,何况马匪只是一时兵力短缺,大队人马不知何时开回,届时四堡分兵岂不是死路一条。 赵正嘿嘿一笑,又要无情剽窃伟人的战术思想了。在图上点了好几个黑点,解释道:“谁说要分兵把守不出了,我说的只是把这四堡当作一个吃饭睡觉的基地。分守四堡的士卒最后还要分散,直至化整为零分成十人一伍的小队。” 田十亩愈发困惑,道:“如此来各自为战,哪里有半分战力,随便一处马匪就能分化歼灭。” 还是没有跳出遭遇战的思维,打仗不是真刀真枪对抗才算打仗,有时候给敌人产生压力也是一种战术。 这个战术在太祖那里被称为“麻雀战”,军民一体如同麻雀,不当面消灭敌方兵力,但从身体上精神上进行疲军。 赵正洋洋洒洒介绍完闻名长达百年的麻雀战,一脸骄傲等着田十亩膜拜。却听后者道:“可是这样也杀不了马匪。” 赵正无语,战争思维果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释清楚的,必须要经过几百年甚至千年的战争打拼,不断提高升华。 “效果你就别管了,把鱼头他们叫来就是了,我还有个围点打援的主意没说呢?” 田十亩领命向外走,看着赵正摇头的样子对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智商产生怀疑,但是思虑半晌这个麻雀战确实没啥用,疲军不是杀人。 过了会鱼头梁戟等百夫长来到,听完赵正讲述也是一脸懵逼,这下轮到赵正怀疑智商了,那些穿越小说上说什么古人顺利接受现代政治军事制度全是扯淡,这么个发展畸形的异世界都理解不了,此时可是四大发明齐备的时代。 “好吧,我是真服了你们了。” 赵正瘫在桌上无力倒了一杯水,水壶却是空的,此时一双大手递来一个水筒,赵正如久旱遇甘霖仰头饮尽。 再看却是姬冲所给,他笑着道:“卑职也服了将军了,昔日伍子胥上谏吴王的疲楚之计您都了解,此来可以补全那段计策。” “什么!麻雀战不是太祖时代原创?”赵正一阵眩晕,为古人的计谋折服,如此无良的计谋竟是号称礼乐的春秋时的原创。不过姬冲也够厉害,这么久远的典籍他竟然也知道。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赵正已经握住姬冲的手,含情脉脉道:“知音啊,姬兄,既然你如此了解麻雀战,不如就由你带头示范一下,也让他们好好学习。” 姬冲生了一身鸡皮疙瘩,被一个大男人握着手太别扭了,他抽出手道:“卑职敢不从命,只是不知带多少人马?” 赵正呵呵一笑,手掌翻了翻。 “五十?” “不,你想多了,是十个。莫非姬兄觉得太多,影响行动?” 姬冲忍下打人的冲动,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别再装笔,尤其是在赵正面前,实在太危险了。 他几乎哭道:“十个就十个,不过将军可要把这个麻雀战术好生对我传授一番。冲和众兄弟的名全系在这上面了。” “一定,一定,我会让你们活着回来的。” 一天后,姬冲领着一伍人马悄悄来到大平顶的西寨,时间紧迫赵正根本没有给他时间熟悉战术,他是揣着战术上战场,现学现卖。不过梁戟和鱼头也赫然在列,姬冲觉得赵正不会害自己。 “姬冲你还愣着作甚,赶紧按兵书上的做啊?” 鱼头喝了一声,拿着唐刀隐在草丛里对他道。又一声道:“姬将军莫急,准备好了才来,别被这呆子影响发挥。” 姬冲回头一笑,感谢梁戟的好心。 “唉,大平顶上谁最笨唉,唉唉唉~。大平顶上老六最笨唉,最笨唉,唉唉唉~。为啥老六这么笨唉,因为他是石头脑诶···” 富含时代气息的山歌加上姬冲略带磁性的嗓音,回荡在山谷里一时间马匪竟然没反应,都静静地听着。 姬冲面红耳赤呆立着,兵书上写“辱骂其主帅,而后遁逃”,不过怎么连根箭矢都没有。 “姬将军是否你声音太小了,不如再唱一遍。” 姬冲觉得也对,否则马匪怎能如此安静,当即清清嗓子就要再来。这时山谷里回荡起一片笑声,马匪们笑的声音把山崖下喝水的野猪都吓跑了。 姬冲:“····”顿时觉得自己去安亦居发展也不错,嗓音还是不错的。 “直娘贼的马匪,有种赶紧出来让乃父砍爆你的头颅当尿壶用。” 鱼头等的不耐烦,准备厮杀来着怎么马匪笑了。他一声暴喝破口骂道。 这招果然比编歌谣骂马老六奏效,马匪们一听问候自己阿母,而且把自己吃饭的家伙跟便器联系,怒不可遏招呼了一阵箭矢。 姬冲赶紧躲避,早知如此就让鱼头去骂阵了,何苦自己唱了首还不错的歌谣,真是暴殄天物自己的嗓音该在安亦居给王侯贵族唱。 “敌进我退,现在他们要追来了还不赶紧跑。” 姬冲赶忙跟在梁戟后面,看着后面纷涌而至的追兵,姬冲突然有种天王巨星的感觉。他不禁喃喃道:“作者君,你跑偏了。”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五章 麻雀战术(四)收藏呗 众马匪气急败坏胡乱射一阵箭后拿着刀剑跟着下山,堂堂八马大盗马匪界扛把子沦落到被动防御的地步,早已经让他们忍到极限,今日又遭到剿匪军的“问候”,必须见点血平息自己的愤怒。 “有种别跑,吃乃父一剑。” 为首的马匪络腮胡子豹环眼,一手擎着大剑一手扶着腰喊道。刚才那一阵狂追不知不觉竟跑出好几里地,而且那些剿匪军不见了。 大胡子马匪不愧是当头领的,举手止住大家,大喊道:“别追了小心敌军调虎离山,回头悄悄攻上山,咱们赶紧回去。” 众人听着交首称赞,大胡子仰着脖子接受众人夸赞的目光。 一边山丘灌木丛,鱼头和梁戟舒服地趴在那里,另一边的树上姬冲则屏着气不敢乱动。 “早知道就不爬树了,山上的树叶子怎么这么少?”姬冲一边心里怨道,一边小心翼翼把自己的身子尽可能地缩在树冠上,可是风一吹或是他一动树冠就开始摇晃。 姬冲看着下方呆住不动的马匪心道:“他们怎么还不走,一个个转来转去干甚。鼻子好痒,受不了了。” “啊~~” “吧唧~” 姬冲挠了下鼻子失手从树上掉下,跌倒灌木丛里摔的七荤八素,正在回神时上方突然一黑,原来是大胡子马匪带着弟兄在看他。 “那厮你在作甚?” 姬冲心里咯噔一声,随即学着赵正贱贱的笑,道:“天晴气爽,阳光明媚,在下游学到此突觉疲惫,故而在此歇息一番。如今看来天色不早,我也该上路了,相见是缘,咱们后会有期。” 众马匪也学着姬冲的样子拱手,说着:“后会有期。” 姬冲转身长呼一口气,总算糊弄过去。 却听大胡子马匪唱到:“唉,大平顶上谁最笨唉···” 姬冲张口接道:“诶诶诶~~”而后看着怪笑的大胡子发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大胡子笑着说道,扛着一把重剑慢慢靠近,“早就看你不对头,游学士子敢来咱们大平顶转悠,而且还别着一把剿匪军才有的唐刀。来啊抓回去,让他们看看俺老胡的厉害。” “哈哈,胡哥真厉害这样都能认出来。” “胡哥简直是六爷第二吗?” ···· 姬冲敛住笑缓缓抽出腰间唐刀,当初赶时髦出征前买了一把,不料今日却因此暴露。看着眼前几十个马匪,姬冲深吸一口气道:“别杀我,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老鱼梁戟还不显身。” “敌人初涉麻雀战,必定不知虚实,诱敌深入后可佯作势众已经包围敌军。”这是赵正的麻雀战术倒数第二条,姬冲记得第二牢。 鱼头和梁戟不情不愿从草丛里爬起来,把几个马匪惊了一大跳,敌人竟然埋伏在自己五步以内。 “才三个人而已,是你们被包围了吧。” 大胡子哈哈大笑,几个马匪也笑着将姬冲他们合围。 鱼头吐出嘴里的狗尾草,道:“让你仔细读读将军给的兵书,你偏不现在好了吧,等着死吧。” “哎呀你还有理了,有种你读啊,你个大字不识一个半的武夫?” “说谁呢,出卖我你还有理了?” 鱼头和姬冲越吵越急,越走越近,走后两人撕扯着对方,竟然在这个关头打了起来。 大胡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转过头继续看,打的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姬冲的腿法,腿腿朝裆部来,果然狠厉。鱼头的拳法也不错,拳拳向姬冲的眼睛上打,把他弄成个熊猫。 “那个士子你下嘴啊,别嫌弃那脏,来一口特别有效。”眼看着姬冲落了下风,大胡子不由地出上主意,读书人他还是很喜欢的。 “不打了,你怎么找帮手?”鱼头气的脸红从地上爬起来说道。 姬冲一声冷笑,朝大胡子走近两步,道:“胡哥自愿帮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嘿,作弊你还有理了。”鱼头又是一拳招呼过来,姬冲却没有格挡,一把别住大胡子的大剑,鱼头那拳也途中转向朝他脸上呼去。 梁戟抽出腰刀砍到大胡子腿上,而后贴着他脖子威胁众马匪道:“都别过来,否则我立马杀了你们头领。” 众匪拿着刀剑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大胡子却啐了一口,骂道:“好你个混账读书士子,圣贤的道理让你玩出这等奸计,我帮你打架你却害我,书里有以怨报德的道理吗?” 姬冲冷笑道:“皂犬白犬,抓住狡兔的就是好犬。只要我能脱险你管我用什么招数。”手里却摸着怀里的兵书,里面最后一招便是“假装内讧,引敌来观,趁机挟持。” “鱼头你他娘不赖啊,就给你说了一遍就记住了。不过你打我可是真的打,劳资的眼圈都黑了。” 鱼头哈哈笑道:“俺虽不识字但也不笨,救命的本事一遍就会。而且我打你确实是想打你,今日得偿所愿,也算不虚此行,不过你小子踢过裆也不是虚的吧。” 两人对视一笑,梁戟满脸黑线,道:“下次提醒我一声,我差点以为你俩失心疯了。” 三人挟持着大胡子边走边聊,后边一干马匪跟着,下了山到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大道后,三人跨上马一脚把大胡子踹在一边扬长而去。 大胡子腿上吃疼,心道读书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知道自己腿上有伤还故意踹在伤口,此时只怕伤口撕裂了。 “胡哥咱们追吗?”一个马匪谄媚地搭住大胡子肩膀问道。 大胡子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追你阿母,你两条腿能追上四条腿,还不赶快扶我回去疗伤。” 众匪搀扶着大胡子往回走,转过一个山头看见守卫的西寨时,却是滚滚浓烟。大胡子喊道:“还不快去救火。”众人跑开却忘了他了,失去搀扶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伤口又一阵疼。 原来刚才姬冲等人合计引开守军后,让其他几人赶去防火,之所以不敢冒险引他们跑远就是为了拖时间。 远处兑堡上,赵正跟诸将看着上升的烟柱,纷纷笑到。烟火为号,姬冲想必是成功了。 田十亩率先跪地,接着季大柳等人也跪下,朝赵正道:“将军妙计卑职始知,此前怀疑望将军恕罪。” 赵正笑着把他们扶起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只是写了本兵书,具体的还要等姬冲他们回来告诉你们。总之大家记住十六字真诀,咱们的麻雀战就算成功大半。”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诸将齐声喝道。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五章 麻雀战术(五)收藏拉 三个人压制五六十人不敢动,还是在自己的地盘,马老六觉得自己职业生涯中最耻辱的一件事出现了,而且还是自己的心腹爱将胡甲犯得。 如此大辱山寨上的大小头目受不了,纷纷要求马老六清理门户杀了这个丢人的家伙。 马老六在杀与不杀中犹豫,然后来了一件事他就不杀了。无独有偶或许更多,南寨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不过南寨的守将比较胆小,没敢出击也没造成什么损失。 吵嚷着杀胡甲的人住嘴了,赶紧回到自己的防区,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大平顶上,马老六照例来找魏镣要主意,可是等了好久他也没起床,一个午觉睡得比卧龙还要久。 “吱~~”房门打开,不是魏镣却是那个小童,手里捧着一卷帛书。马老六赶紧拿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却只写了一个“忍”字。就是说魏镣也没什么好主意,只有坚守不出,忍住外间的谩骂诱敌之策。 马老六气血上涌,别人可以不着急,可是他们几个八马首领都被骂出花样了,甚至一些小厮私下也哼着。 “小五,先生就没说些什么?” 那小童摇摇头没说话,又指指帛书便回到房中侍候。 “娘哩不就是忍吗,我忍便是了。” 于是大平顶四寨守将被告知无论对面怎么骂都不要出去追击,权当没有看见,或者学西寨的胡甲反着骂回去。 马匪们苦不堪言,曾经自己跟着首领们横行太行的气概哪里去了,如今全成了缩头乌龟。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赵正发现自己的军粮又不够用了,而且还发现胡人已经南下,要跟晋国赵氏争夺代郡,燕国似乎也想趟这趟浑水,扩大自己在代郡的地盘。而且有山民看到八马大盗的大军就是朝着代郡进发,乌压压的看不见头。 山民的话赵正不怀疑,这个时代的百姓还是很淳朴的,再说自己的给了一把铁剑的酬劳。 胡人南下,马匪北上,赵正不觉得马老大是什么爱国主义志士,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是被燕国、赵氏、或者胡人给收买,帮助三方中一个争夺代郡。 代郡有一半在太行,混迹与山林的马匪自然能发挥不少优势,只是他们到底为谁卖命? 郑高与他们为伍,那么胡人可以排除,郑高一个郑国王族不会堕落到与蛮夷胡族卖命。如果是赵氏也可以,不过赵氏一向与现在的郑国王族交好,跟郑高那一支可谓水火,而且赵氏代郡上大夫赵奢数次围剿马匪,一度将马匪剿灭。 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燕国,但不知道是燕王还是太子丹,又或是什么别的势力,不过有一点赵正可以肯定,那就是他惹不起。 但他躲的起,胡人南下争夺代郡,战事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那么自己至少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继续玩麻雀战术,至少要给山寨上那些马匪留下心理阴影。 拿定主意,赵正下令道:“荆轲兄带领伤员先行回转宜县,唐昆和何苗去东郡购买粮食,余下诸位随我继续执行疲敌之策,咱们要在代郡的战事结束前拿下山寨。” 众人也是信心满满,附和道:“彩。”(就是喝彩,表示很支持) 诸将领命执行,赵正也换上便装跟着姬冲打游击,说是打游击其实双方都不出兵,更多的是两方互骂。 来的地方是西寨,胡甲驻守的地方,姬冲是每天都要过来耍上一耍,尽情展现自己的歌喉。 “哟~~~,山寨十八弯,可惜无好汉,一群龟儿子,不敢出大山~~” 赵正的编词姬冲最爱唱,琅琅上口还没有那些兮哉之类的语气词,尤其是通俗易懂,对面的马匪都能听懂。 “啊~~,俺们有好汉,老胡就是一好汉唉~~” 一道粗犷的跟张飞有一拼的声音传来,那抑扬顿挫的音调回荡在深山时真如老猿啼鸣。都不用姬冲再出手,对面的马匪已经难以忍受。等到胡甲的声音被瞌睡一夜的马匪叫停时,姬冲又会来一句,胡甲一句能忍,两句不好忍,三句就忍不了,又开始一阵深情嚎叫,搅和着那些值夜哨兵的美梦。 “哈哈哈,姬兄你可是越来越坏,让马匪自己骚扰自己。” 姬冲抱拳笑道:“这个我可不敢,说起来还是赵兄你的功劳,这几天读了你的兵书,冲可谓如饮甘醴,飘飘乎···” “行了行了,别拍了,都说多少遍了那不是我写的,是我师傅教我的,你偏不信。”赵正赶紧打断,他这两天自己也创作了不少“山歌”,越发喜欢文艺范。 木匠见其名知其人,姬冲虽未曾与他会面但是从荆轲和陶园的只言片语中也大致了解在他收赵正为徒前赵正就已经露出不少才干。 不过既然赵正不愿承认,姬冲也不强求,只要自己能学习他的知识便可。未与赵正深交时以为他是欺世盗名的商贾小人,妄图凭借奇淫巧技和一些小聪明取悦宜侯获得名利。现在才只知道自己当初多么愚蠢,名利之于赵正须臾间可得。 “赵兄,冲有一求还望赵正应允?”姬冲忽然一个很正式的长揖说道:“此前冲有眼无珠不识大贤,得罪之处认打认罚,不过请先生收我为徒,冲愿以弟子礼一旁侍奉,终生不改其志。” 赵正一怔随即笑道:“高山流水知音难寻,我的这些胡言乱语竟能入姬兄慧眼乃是我的福分,哪里感谈什么师生之分。”说着拉起姬冲道:“你我昔日虽有不快,然携手抗敌至今当有同袍之义,以往龌龊不提也罢,从今往后姬兄愿听赵正便讲,只当作好友闲谈如何?” 姬冲含泪再拜道:“赵兄大义,姬冲铭记在心,从此三山五岳愿为驱使。” “当如是!” 两人双手紧握,在夕阳下身影越拉越长。一边的小卒向另一个道:“咱们两位将军不会是龙阳之癖吧?” 另一个道:“只怕是积年老手。” “啊切~” 宜县,宜侯府,荆轲快马加鞭赶回宜县,如此因为运送伤兵也花了整整六天。当他将战事进程对宜侯和姬景说完后,宜侯无声点点头,不知是赞许赵正还是对族侄姬冲的成长感到欣慰。 “君侯,还有一事荆轲要问?” 宜侯会意屏退左右,房间里只留下他和荆轲,连姬景都被赶了出去。宜侯点头示意,荆轲小声道:“胡人南下与我燕国和赵氏争抢代郡,可是八马大盗也加入其中。 马匪重利轻地,故而赵正猜测马匪是为三方某一方驱使,一番推敲后发现只有燕国的某些势力能做到,只是不知···?” “不可能,大王虽不是昭王惠王那样的贤君,但也不会跟这些蝇营狗苟的马匪勾结,况且他们常年祸害我百姓。 太子就更不可能,他虽然有些狂傲不过对于杀人越货的马匪没有好感,况且这次出兵是以他的名义征伐。” “其他的贵族···,老夫细数一番,我燕国中有养起马匪实力的贵族公卿都是一些忠良孤傲之辈,至于那些暗地里的势力,老夫也不知。” 胡人南下宜侯也接到了邸报,可是马匪怎么突然掺和到里面了,而且赵正还利用这个空挡攻到马匪老巢。 宜侯思索半晌后道:“老夫书信一封送给太子,或许他知晓也说不定。” 荆轲大喜,拿出笔墨伺候。 这时屋外齐方急匆匆跑来,路上不知绊倒几次,身上满是尘土,脸上却惶恐不觉。守在屋外的姬景拦住他,问道:“天塌了地陷了,让你这么着急,平日你的气度呢?” 齐方丝毫不理他的讽刺,跪在地上便喊:“大事不好了,蓟都被围困了。” “大王派九路信使,召集各路封君北上勤王。” “什么!” 宜侯一惊不慎打翻砚台,他此时也顾不得那些,急忙推门出去询问齐方仔细情况,荆轲也紧随其后。 书桌上墨汁四处流荡,刚好划过“胡人南下”四个字,而在其上面的空白处正好是“赵正”这个名字。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六章 双加官(一)收藏吧 且说胡人南下兵临蓟都城下,燕王惶惶不安,在媚姬的提醒下才想起来下发勤王令,九路信使出奔各地封君守将领地。 燕国大乱,中原大乱,但太行马匪处异常安静。围困一月赵正还没有退却之意,马老六着急向代郡派出信使召马老大回家救援,可惜信使未出大平顶就被英布一箭毙命,嘴里嘟囔了一个数字便将那求援信送到赵正的帅案。 “呵呵,马匪顶不住了,我估摸着他们的存粮应该不足了。固若金汤,最后倒把自己封死在里面。” 赵正把信传阅众将,问道:“陶叔,赵季常的剩余的五百石粮运到哪了?” “已经进了固城大营,而且咱们也招募了二百多青壮,鱼头何苗正在训练,再过几天就能跟着打麻雀战。” 赵正点点头,露出微笑。现在有粮有兵,大平顶他还非要攻下来。 时间回到十多天前,赵正带着陶园的人对大平顶周边地势进行测绘,兵卒仅六百,粮食不足一月,攻下大平顶似乎无望。但赵正不甘心距离成功如此近就失败,他要将马匪活动的主要区域的地形地势全都画下来,这次不行那就下次来,有了地图剩下只有兵力。 测绘队走到乾堡附近时,赵正意外发现一支商队,此地还是马匪的活动范围,商贾避之犹不及哪里敢靠近。好奇之下赵正带着陶园也扮作商人跟上去看看,这一跟就到了晋国的虞城。 同样紧邻太行马匪,虞城商贾众多繁花似锦,哪里像固城跟个荒野小镇一般。 转过几个街头,那商队在一家店里停下,仔细看去原来跟赵正做的买卖一样都是面粉铺。 “客人请进,咱们这是新开的粮铺,粟米、白米一应俱全,如果您觉得这些都不喜欢,还可以看看这边的麦粉。您瞧这白花花的麦粉看着多舒坦,而且您要是买了本店还附赠您蒸馒头的秘方。” 掌柜满脸堆笑为赵正一番介绍,殊不知这些都是他搞出来的。面粉售卖都是郑袖负责,郑家乃燕南大商,销路自然众多,可是没想到竟然会在重重太行后的晋国虞城售卖。 赵正问道:“麦粉的说法不雅,我家乡都叫他面粉。敢问这面粉价格几许?” 掌柜何其老套,麦粉是晋国的叫法,因为晋国多种小麦,百姓也多食麦饭,为了好销售才叫麦粉。面粉都是燕国的称呼,听了赵正的询问,掌柜笑道:“原来是燕国的客人,那老朽就不废话了。燕晋两国虽紧邻,但太行马匪肆虐商路不通,故而这批面粉都是从襄国乃至邯郸绕过太行运来,加上路途自然贵了点,一斤面粉三十钱。” 三十钱一斤,生生比宜县奇异楼所售的多出三倍有余,赵正标价九钱一斤还被春娘嘲笑刻薄,三钱不到一斤粮放上石磨走一遭就翻了三倍,却不知这绕着太行走一遭能翻上十倍。 掌柜看着赵正奇怪的脸色,时而舒展时而紧缩,问道:“客人可是嫌贵,那老朽做主若您买的过了百金我给你按九成七收价。” 赵正摇头不语,掌柜以为他还不满意,又说道:“那九成五如何,这可已经是最低价了。” “五成”赵正伸出五个指头,笑道:“你们给我五成的钱。” 掌柜一愣,随即冷下脸,买粮食的不付钱还要我们到给五成,不是找麻烦的吗,不过找错地方了。 “呼啦” 几个壮汉拿着棍棒将赵正团团围住,陶园见状抽出刀来带着几个护卫上前,双方陷入僵持。 掌柜黑着脸,说道:“那燕国来的朋友,老朽劝你们最好不要在本店找麻烦,因为可能到最后麻烦的是你们,这里是赵氏的产业,虞城令都要给几分薄面。” 怪不得如此大胆,敢贴着马匪的地盘行商,不过这样也好赵氏不怕马匪正好给赵正提供一个合作伙伴。此前唐昆和何苗去东郡买粮,但忘了胡人南下燕国所有的粮食封禁禁止私自购买,唐昆还是拿出赵正给他的涿郡近卫军令牌后才买了一小点,根本是杯水车薪。 没了粮食也就没了后路,即便是代郡的战事再胶着赵正也无法继续围山打麻雀战,所以才秘密带着亲卫测绘地势以图再攻。 赵正道:“在下也声明一点,我们并不是找麻烦来的,而是找一个生意上的朋友,你们店东就不想省了那遥远的路费?” “此话怎讲?”掌柜语气缓和,示意壮汉退下。 赵正也将亲卫撤下,上前小声道:“实不相瞒我们是燕国近卫军,奉命剿匪现在已经将马匪围困,奈何军粮匮乏,故而到此购买军粮。” 说着赵正从怀中掏出半块虎符递了过去。 “你们真的剿灭了八马大盗?” “然也。” 赵正捧起一抔面洒在桌上,随手画了几下一副简略的燕晋地图脱然而出。掌柜瞪大眼睛看着桌上地图,与脑子里的路线印证,竟是丝毫不差。对赵正的身份再无怀疑,但就这手挥手成图的本领一般人也做不到,贵族里也要受栽培的嫡子有资格学。 “客人里面稍候,老朽这就将店东请来。” 赵正微微颔首,不客气地盘腿坐在榻上。虽然桌椅已经普遍,但在一些讲究的贵族家里还是这低矮的软榻。 约摸一刻钟,那掌柜的声音传来,一个身着锦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笑着走进来。 “在下赵季常,赵氏商行虞城的主事,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赵正回礼道:“近卫军中郎将赵正,奉我国太子丹军令剿灭太行马匪,鏖战一月幸不辱命已将马匪围困,眼下缺粮特来找赵先生谈笔生意。” 赵季常道:“晋燕古商道虽省千里路程,但也值不了五成价,将军开的税未免高了一些。” 原来是将赵正的要价当成了关税,时代使然哪国军队占领隘口商道便有资格设立关卡收税,马匪地盘在赵正控制下自然他也有资格收税。不过赵正想的却是与他合营面粉铺,说来也是赵季常没想到对面坐着的就是面粉的首创者。 “面粉首创于燕国宜县,售卖贩运的也是燕南大商郑家,不过先生可知这面粉并不是郑家所创。” 赵季常有些不耐烦,回道:“自然知道,面粉乃是宜县如家酒馆的店东赵正所创,郑家不过是与他做个商路。” 突地想起什么,他指着赵正惊道:“你··你·你叫赵正,宜县的如家店东赵正!” “然也。” 赵季常赶忙起身一礼道:“先前不知先生身份,有所怠慢还望恕罪。此地简陋先生且请移驾,容在下到嘉鱼居为先生洗尘。” 先前他还没注意,忘了中郎将赵正也叫赵正,险些得罪了眼前的大神,要知道雍公子一直想与其相见,会一会这个创出上百菜式的奇才赵正。 赵正也有些懵,如家店东很有名吗,中郎将多拉风,谁知道说官职被人鄙视,说自己的本职倒是受了贵宾待遇。他却不知他那一张前世街头小吃水平的家常菜在此时的轰动,易水畔经过的客商都有他的宣传水筒,一路下来诸夏客商都知道如家的美味,想着何时去燕国行商。 下馆子吃饭,还是别人请的,以往赵正肯定答应,不过想起固城何有巽堡中喝着稀粥的士卒,他断然拒绝。 “将士们不足五日之粮,赵正实在无心用饭,还请季常兄见谅。” 赵季常经过一番激动此时也定下心,才想起赵正此时不是一个商人而是手握重兵的将军。他说道:“军粮小事矣,便送先生五百石解燃眉之急。”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六章 双加官(二)收藏哩 怪不得都喜欢土豪,这种人当朋友太顺心了,有困难了找他,他找兜里的钱,有了钱什么困难都不是困难。 赵正双手紧握赵季常的手,眼眶里使劲蓄着泪,半晌才道:“季常兄大义叫我何以为报?”赵季常努努嘴正要说话,赵正抢白道:“不过季常兄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些,我便在心里默默感谢吧。” 赵季常狂汗,心里对赵正有了深一点的认识,好不要脸。自己确实不差钱,但也不是白白送人,明知道自己冲着那些菜谱和面粉秘方去的,偏偏堵住自己嘴, 不过太小看自己的脸皮,江湖混久了什么都可以不变,唯独脸皮必须变厚。赵季常当即说道:“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面粉的秘方可否让我一观。” “一观?” “一观。” 赵正笑着看着同样笑着的赵季常,刚才还是个憨厚无公害的土豪,此时倒有些金池长老的模样。面粉如何制作,一具石磨便可,石磨怎么制作看一眼便可。 因此郑袖经营磨坊都是用府内的家生子,很少用外间雇佣,即便如此那些磨坊的家生子也不能与外间人接触,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挖去双眼。 “一观,秘方就不叫秘方了,季常兄的五百石军粮真是让我拿着棘手,不拿又不行两处为难。” 赵季常呵呵笑道:“一观就可学会,看来那秘方很简单了。我也不占先生的便宜,不如仿照郑家合营,你我合作。赵氏乃晋国老世族,舍弃郑家选择赵氏想必先生能想通这个道理。” 这就有些威胁的韵味了,明着说赵氏的势力不仅仅是商贾,还有军政大权,与他们合作好比与一国合作。 “好威风的赵氏,几乎成一国,对此赵正不敢拒绝。不过也不能背信弃义舍弃郑家。 这样以太行为界,以东燕国郑家经营,以西晋国由赵氏经营,交好新朋友不忘老朋友。季常兄以为如何?” “如此最妙,不过赵氏不能仅在一个晋国,西方的秦国、南方的周王室都是我们的,郑家只能在燕齐销售。” 实力就是一切,赵正为赵季常的霸气赞叹,心里暗暗算了一下郑家的输送能力,道:“好,就按季常兄说的办,回去我便派人告诉郑家,让他们谨慎莫越了界。” 赵季常微微笑道:“不怕不怕,谅他们也不敢。” 一盏茶的功夫,赵正解决了军粮,也为自己找了一个大合伙人,幸福有时候就这么快。 炭笔白纸,寥寥数笔石磨的模型便跃然纸上,赵季常一怔,不禁叹道大巧若拙。拿了图纸石磨几日便可做好,不过赵正也加了个条件,在固城他也要建个磨坊,不为别的只供士卒饮食。 回到大营赵正便安排一队士卒负责押运粮草,而后便让陶园和田十亩负责招募,区区六百人还真困不死马匪。 有兵有粮,加上自己制造的利器,赵正觉得再过一月即可攻下大平顶。连日的骚扰马匪已经顶不住,西寨的胡甲反骂的嗓子都哑了。 看着送来的邸报赵正愈发高兴,胡人这此要玩大的了,五万大军攻击代郡,誓要全线占领代地。晋国上将军赵奢已经集结军队抵抗,看来这次战役还要再大很久。 “打吧,打得越久越好,赵国出兵燕国肯定不会撤,那么马匪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山,正好让我攻破。” 赵正一拍桌案,站起身来道:“传我军令,加大麻雀战的骚扰力度,以后不仅要骂,还要打。扔石头,放冷箭,让马匪一刻不能停歇,另外今晚姬冲带队佯攻西寨,季大柳佯攻南寨,吓死那帮马匪。” “诺!” 诸将兴奋地领命准备。 赵正则拿出另一封邸报,上面写着蓟都被十万胡兵包围,危在旦夕,燕王下令全国封君勤王。 姬丹驻守的涿郡就在蓟都南边,此时他可能已经抵达蓟都,只是希望他忘了自己这支杂牌军,别命令自己上前线跟凶悍的胡人作战。 上天是公平的,你想要点什么不一定来,但你不想要什么一定回来。赵正放下邸报刚喝口水,荆轲就急匆匆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支军令,赵正当场就吐了。 “先别说让我缓缓,这不会是让我勤王的命令吧?” 荆轲抹了把脸上的水,嫌弃地撅撅嘴,道:“是,也不是。太子令你火速赶回宜县,最快速度铸造百炼刀,能锻多少算多少。 而且恭喜你,你升官了。现在你正式成为涿郡近卫军的左军勇毅中郎将,已有两千新募士卒赶往宜县,等着你在锻刀的同时训练,这次胡人来势汹汹战事恐怕要打上数月。” 呵呵,老天你果然够意思,刚说完别派我去勤王这就来了军令,虽然是回宜县当监工,不过也要训练新卒,不知道何时被排上去送死。 “可是我马上就要剿灭马匪了,只要一个月就行了。”赵正还想拖延,荆轲又说道:“太子自然想到此事,所以任命田十亩为掌兵都尉,接替你继续围剿马匪,你一个人回去就好了。” “太子丹此时你怎么不痴呆一下,忘了我呢。”赵正心中泪奔。 而在蓟都城外的大营里,姬丹正跟一个头发斑白的将领商议军情,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那老将关怀道:“太子注意身体,眼下大战在即需要您的地方多了。” 太子丹没有一贯地自然接受,而是拱手谢道:“多谢昌国君关心,丹自会小心。” 原来这老将就是带误国联军攻破齐国七十城的大将乐毅的嫡子乐间,二代昌国君。将门虎子也曾为燕国击退齐国的报仇,镇守燕国东南。 却说太子丹这一礼,袖子里的一张纸滑落,正好飘在乐间脚边。乐间捡起来读到:“门下出兵月余,幸不辱命围困马匪,不日便可攻克。” “太子手下竟有如此悍将,几乎攻破大平顶!” 这一夸帐中议事的将领炸了锅,小声议论起来,说着姬丹有多英勇,多慧眼识人,却把另一位老将屠雎给小小讽刺了一番。 一边的一位年轻将领不服,咳嗽一声,姬丹望去原来是辽东军的中军鹰扬中郎将秦舞阳,正是时任辽东军主帅屠雎的学生。 “咳咳,众位谬赞了,不是孤门下厉害,实在是马匪大部分兵力去往代郡,这个也是孤待会要给大家商议的事,胡人南下之际马匪怎会北上?” 姬丹三言两语岔开话题,诸将开始商议如何应对胡人,秦舞阳也将此事忘在脑后。但那张纸却消失了,半个时辰后便出现在燕王的桌头。 “王上,如今胡人南下您可要以国事为重,总来妾身这里,外面那些人都说人家是祸国的妲己呢。” 燕王抱着怀中美人,痛饮一杯哈哈笑道:“你可不就是寡人的妲己,可迷死寡人了。”挺着毛茸茸的脑袋望媚姬怀里拱去。 媚姬被刺的发痒,连忙拿起桌上奏折给燕王看,燕王却不理会,拉扯中媚姬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赵正”,赶紧仔细看去。 “呵呵~~” 媚姬银铃般的笑声酥入骨髓,燕王大手肆无忌惮揉着那座傲人处,说道:“美人何事如此高兴,说来让寡人也乐乐。” “妾身不是为自己乐,而是为大王贺。”媚姬从燕王怀中挣脱,拿着那张纸递给燕王道:“大王还记的那个赵正吗,就是春日大祭时帮太子解围的人。” 想起姬丹燕王黑着脸推开媚姬的手,重重拍着酒杯道:“寡人岂能忘怀,那厮食寡人之禄受寡人之封,竟让帮着那逆子说什么天命之君,置寡人于何地。” “正是如此大王才更要看看,赵正不愧少年英才只带了区区千人便围困太行马匪,不日就能歼灭了。” “哦,此子竟有如此大才?” 燕王夺过来仔细读完,叹道:“可惜当日寡人封赏太轻,让那逆子等了此才。” 媚姬靠到燕王背上,道:“此时封赏也不晚,大王虽不能给他军职,但是可以给他爵位啊。” 燕王转过身一想其中利弊,哈哈笑道:“美人不愧是我的女相。”兴致来时,一阵疾风骤雨。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六章 双加官(三) ..,。 山寨被围困,马匪指日可破,赵正自然不会放弃。召集众将安排田十亩和何苗留下继续剿匪,其余诸将跟随赵正轻骑回宜县。 出征时棉衣毛裘尚感冷冽,归来时已经是暖风拂面,赵正坐在马上看着前方熟悉的城池,竟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还未抒发感概从哪个诗人那里剽窃一首,一道红色倩影策马到他眼前,当着众人的面隔着匹马紧紧搂住他。 “噢~~”众人起着哄喊道:“亲一个,亲一个。” 怀里的伊人才恋恋不舍松开,赵正笑着下马而后将她从马上抱下,在她耳边道:“我要亲你咯。” 春娘推开赵正的笑脸,却仰头向后看着什么,待看到一辆马车缓缓行至炫耀一般吻在赵正唇上。 “呜···,啊~,你未免也太激烈,我都喘不过气了。” 赵正使劲挣脱开,大口喘着气道。却看见另一道青色倩影站在马车上一脸醋意望着他,眼中还有些许得意,赵正的初吻早被她夺得。 自古美人英雄,但当美人抢英雄时,英雄就只有羸弱少女的感觉,总觉得被两个霸道总裁蹂躏。 “赵郎你不知,这些日子我学会好多菜式呢?” “没错,姐姐的菜做到一百一道时我家的敖犬总算肯下嘴吃了。” 赵正汗颜,狗都要等到一百多道菜后才敢吃,自己岂不是要等到一千道,可怜我的食材,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最后霍霍的狗都不吃。 春娘被郑袖揭破也不甘心,反击道:“妹妹的女红也不错,针针见红,现在手指头还疼着呢吧。” 郑袖红着脸把手往回缩了缩,原本脚边的包袱也踹到座位下。嘴角冷笑又想起来春娘的糗事。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数落起来。 赵正感觉脑袋都要炸了,坐在马车里听着两女叽叽喳喳争吵个不停,简直比固城突围时还可怕。难怪前世结婚需要二十岁,当兵十八岁即可,婚姻果然比打仗可怕。 “别吵了”。赵正喝了一声,两女终于停下争吵,却都泪眼婆娑地望着他,赵正无奈挥手道:“你们继续就当我是空气。” 说着两女破涕为笑,争着扑到他怀里,挤得赵正肺都要炸了。 “停车,快停下,我有王命宣读。” 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前面赶车的赵风急忙把车停下,就见一骑风尘仆仆赶来,翻身下马取出一卷锦帛。 “大王有命,易水亭子赵正听宣。” 赵正下车躬身行礼道:“臣下听宣。” 而后那骑士读了一长串的半文半雅的文字,听得赵正一愣一愣,不是说战国时代的王命君都极其简单,怎么听着比明清的四六骈文还难理解。 君宣读完毕,赵正还在弯着腰思索其中意思,骑士笑着拉起赵正道:“大人莫愣着该领旨谢恩了,在下这番还要恭喜大人升官进爵,日后在蓟都还望多多照应。” 赵正还在懵逼,一旁的郑袖说了:“方才王上封赵郎为固城县子,锐士营左军中郎将兼领近卫军左军勇毅中郎将,待击退胡人后便要回蓟都述职。” 幸福来的好突然,而且伴随着一个天大的霹雳。赵正刚向姬丹表忠心全力监造兵械锻造,这边燕王就给他加官进爵,直接拉他进了锐士营,那可是燕国第一战团。 “赵将军,在下锐士营斥候营百长孙恬,日后还望关照,这便回蓟都复命。” 赵正这才想起他,赶忙拉住道:“孙百长风尘仆仆赶来宣旨,不留下喝杯水酒就走会让别人说赵正不知礼,还望慢行随我入城吃顿便饭再说。” 孙恬露出笑来:“敢不尊命。”方才他那句只是提醒,宜县美食甲天下,好容易来了岂能不快活一番。 车队继续向前,赵正在车里却没了刚才的惬意,两女也不叽喳,静静地看着赵正。良久春娘问道:“升官应当高兴才对,赵郎为何眉头紧锁?” 赵正摇摇头,长叹一声。郑袖说道:“燕王与太子丹不和举国皆知,而赵郎又是太子的门客,燕王今日招揽只怕太子对赵郎生疑。” 太行剿匪军,还有即将到达宜县的两千涿郡士卒,都是因为赵正在太子麾下才有,如今燕王一纸诏却可能令他一无所有,而且还背上一个背叛主君的恶名。 “既然明知道是燕王离间,太子丹应该也能看出。” 赵正再度摇摇头,姬丹虽志向远大力图恢复昭王时霸业,不过他生性多疑,即使不说什么也会怀疑赵正。 “且罢且罢,入太子丹幕府不过是为了出兵剿匪,这劳什子官爵与我如粪土,丢就丢有就有,关心这个作甚。 还是先回别院休息一番,搂着两个美人睡到日上三竿。” 赵正两手同摸,两女半推半就,却有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让赵正愈发有感觉,等到了别院二话不说抱着两女就向里走。 木匠闭关半月又将箭匣,正急着等赵正评判,站在门口还没打招呼赵正就风一般飘走,留下一个苍老而又期盼的表情。 接下来发生的不可描述,转过说安亦居里的人和事。 精美的装饰,场面宏大的舞台和舞蹈,深深地将宜县附近的贵族公子吸引在这里,每日早起去安逸如家吃饭,看一天舞蹈,晚上到安逸温泉里泡个澡蒸个桑拿,只剩下一个舒坦和再来一次。 安亦居的收入日渐攀升,有时候一天的收益需要几个壮汉抬着进后堂,身为股东的宜侯和郑离满意的合不拢嘴,掌柜白雪却愁眉不解。 “高郎,这次你回来真的要杀赵正?” 那道孤傲的白影坐在桌前,轻抚着面前的素琴,苦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一切皆是宿命。” 白雪急着揪着手绢,问道:“什么狗屁宿命,公主还不是因为那老头子的一句话流落民间,当泸沽酒受尽艰辛。如今他却要来害另一个人,一个敢为民请命孤军剿匪的人。” 高渐离一怔,为民请命,扫除奸佞,不正是他出世的愿望,如今却要亲手扼杀一个实现这个愿望的人,而且还是自己的知音。 “此前我回洛邑与监正大人禀报,红鸾冲紫薇,公主已许身赵正。大周鼎神器岂容他人窥伺。” 第十七章 福兮祸所伏(一) 春去夏来正是农家忙碌时光,在易水畔却有一大批人连夜赤着膀子做工,火红的铁水流淌出来耀着他们脸上的汗水。 燕王的诏令当天就被太子丹知晓,他听后只是嗤嗤一笑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但是却暗令心腹老金监视赵正,以防他真的与燕王有联系。看来他的仁德只能在人前,转过身只剩下阴暗的权谋。 新建的工坊就在别院旁,喧闹的干活声吵得赵正睡不着,他干脆出门转转散心。 天上的月散着皎洁的光,连带着把星辰也遮挡,留下自己一个孤零零悬在半空。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可惜此时无酒也无此雅兴。” 赵正怅然想到,无端穿越到异世,看着扭曲的历史,只是依旧是乱世。虽然现在不是秦国独霸,而是周王室擎着天下九鼎,但只要不是统一就有纷争,届时战火纷飞自己又该何处。 “或许我该东渡扶桑,但这世上有这个地方吗?” 不一样的世界,不一样的历史,加上不一样的地理,这个穿越堪称史上最难穿越。赵正为自己的好运气默默哀悼,什么时候才能遇见狗屎运,这是一个问题。 “嗡~~” 一阵清风吹过,易水上荡起圈圈涟漪,还有道细微的剑鸣,赵正一惊急忙回头看。 “噗~”一声闷响,长剑贯胸而过,那名刺客也贴近赵正。 “好香啊。”赵正临死前说道。 “咔~~”晴朗的天空兀地响起一声闷雷,皎月不见阴云密布,刺客抽剑边走,留下倒地不起的赵正。 这场突兀的大雨来的很急也很广,见过八百年的周都洛邑也下起雨来。而就在着滂沱大雨中洛邑最高的观星台上两位老者悠然对饮,风雨丝毫吹拂不到他们身上。 身着布衣的老者先说:“无端屠龙,上天震怒,这场大雨正是警告,老友就不怕?” 对坐的锦衣老者笑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何曾管过老夫做什么,反正这一切也逃不脱天地的命数。死了这个明天那个又要崛起,该来的总会过来。 只是老友你承他的情为他求情,我答应了却没有办到,我的疏忽当罚酒一杯。” 锦衣老者斟满一杯酒,饮尽再斟一杯洒在地上,满天的雷雨却止住。雨过天晴依旧是刚才的皎月高悬,不过此时却有一个明星自北方升起。 “兴衰更替本就天数,人力更改何其之难,只是没想到这回天数变的如此快,片刻便算了另一人接替大周接近衰亡的火德。” 五行终始,交相更替,凤鸣岐山武王伐纣,是以火德胜殷商的木德。八百年至再做更替便是水德一方占据天下。 “秦周分五百载后合,合十七载而霸王出。这天下本来该是赢秦的江山,可惜昭王未王天下而逝,继位之君又非英主,秦代周便不可。 天数便在选择老弱燕国,那等妖孽才会出现。不过飞龙不在天只是一只小爬虫,大周蝶卫单人单剑便可斩除这威胁。” 布衣老者笑而不语,手指翻飞坐着推演:“新星正北,三晋之地,老友又要做一番谋划了,老夫也该回归我的山林,再见时希望老友能顶住天数的反噬。”说着布衣老者从高台一跃而下,消失无踪。 锦衣老者看着布衣老者留下的葫芦,摇头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咱们不都是一样。” 再说易水畔的赵正,长剑贯胸只觉眼前一黑,再见亮光时眼前一个布衣老者看他发笑。 “你是那个前辈,河边蹭我饭吃的老头。” 布衣老者笑道:“正是老夫,不过那顿饭老夫已经付账何来蹭饭之说,我不是告诫你有杀身之祸吗?” “那你还说替我解决呢,老骗子。” 布衣老者听此笑得更欢:“怎么没替你解决,你不是还能说话吗?” 赵正还要反驳,发现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易水依旧流淌,自己的胸口除了一道剑痕什么也没有。 难道又是那个神奇的自愈功能救得自己,没想到穿心都能救活,那自己以后还怕什么,遇见事就抹脖子吓唬别人,谁敢更我比死,想想就爽。 赵正道:“老头你别瞎说,我活下来可是跟你没关系,这都是我自己的福分,不过你既然能算出我有杀身之祸,能告诉我那个刺客是谁吗?” “你要报仇?” 赵正摇头道:“我要爆她,一个女人家没事当什么刺客,还如此不敬业,人都没死就走的没影没踪,差评。” 经历生死还能谈笑风生,看来自己做的这一切值得,他后退一步身形消失一半另一半也变得很虚幻,说道:“死劫虽过,但只是一时,你的宝贝保护不了你一世,若想活得长久还要有更多的实力。还是那句话前途艰险,柳暗花明,老夫言尽于此,告辞。”便彻底消失不见。 赵正还以为是什么魔术,四下寻找痕迹,良久才不得不相信。摸着胸口的剑痕,看着易水赵正很懵,自己是在做梦吗,一连串发生这么多事情。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咱有不死之身,怕个球。”走了俩步发觉鞋子有些发粘,才发现地上一片泥泞,除了自己刚才站的那一小片。 “奇怪下雨了吗,怎么我衣服都没湿。算了这个也不管了,突然有些困意,回去睡觉先。” 就在赵正走的时候,没有注意脖子下的玉佩翻到了领子外,而且原本漆黑如墨的玉身此刻竟有些发白,灰蒙蒙的掩着一角。 平安无事这桩小插曲便被赵正遗忘,没有对春娘等人说,只是提醒他们出门小心一些,多带些护卫。 刺杀自己的人八成是马匪背后的燕国贵族派的人,见自己马上攻破山寨恼羞成怒派人刺杀。赵正的脑补合乎逻辑,于是他自己便相信了。却不知真正的幕后人此时在房中忍着怎样的痛。 “阿雪,我已经帮你封了周身十二处大穴,你怎么还觉得疼。”高渐离盘腿坐在白雪床榻指尖流转真气。 逆天改命必会遭受天谴,所以在高渐离准备之前,白雪便提前行动,易水畔一剑毙命。可是没回到安亦居浑身便肿疼不已,高渐离连忙替她医治,甚至行险招封住其浑身大穴也不管事。 白雪疼的直冒冷汗,道:“我受不了了,杀了我,杀了我,我不想受反噬而亡。” 高渐离无奈,一掌将其打昏,但在梦中她的眉头依旧紧皱,身上的冷汗几乎浸湿衣衫。事情紧急高渐离不再顾什么男女大防,守在庄边不停地替她渡真气减缓伤痛。 这一下自己竟也睡了过去,还梦着白雪穿着一身暴露的黑色皮衣被紧缚在架子上,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淫笑着拿鞭子抽她。白雪的叫声却不似正常哀嚎,听起来更像床底之欢,自己忍不住再看急忙走看,转身走到一个花园,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其中。 “小蝶,是你吗?” 美人回首,秀发甩动着引人痴醉,却听声音道:“高兄许久不见你我共奏一曲。” “啊~~” 高渐离惊醒,心想怎么梦到了他,不过再看白雪已然安详入眠。 第十七章 福兮祸所依(二) 一夜茫然,两处哀愁,第二天日上三竿,赵正一觉睡醒自感神清气爽,昨夜的梦真的不错,性感皮裤皮鞭调教,只是为何是她。 固城县子,也就是自己现在的封爵,已经可以称为中层小贵族,但是封邑实在太穷,偌大个城池五千户百姓都凑不够。贵族靠封邑税务过活,百姓少自然油水少,必须发展建设给自己创收。 商兴则百工兴,在固城发展商业就不得不依靠晋燕古商道,本来自己打算在沿途设卡收税,现在省事直接在固城门口收税便可。商旅多酒肆教坊自不能少,所以赵正找的第一个投资人就是白雪。 绕过人声鼎沸的前堂,赵正径直走到白雪日常办公休息的后厅,因为每日宾客满堂,这里的堆积了不少账簿老远就听到算盘敲打的声音。这个东西可不是赵正剽窃的黑科技,正经的原时代产物,虽然与前世不符可谁叫这是异世界呢。 “把上月的账算好了归到总账里,这个月的先搁着吧。” 白雪的声音依旧酥软,恰似梦中叫声。 “白姑娘,别来无···” “啊~~” 赵正笑容僵在脸上吐出最后一个“恙”字,而后轻轻摘下头上的手绢,笑着还给她道:“姑娘的热情把赵正惊到了,不过也不至于对我抛手绢吧,嘿嘿。” 白雪惊讶地看着赵正,脚踏实地,声音洪亮,不似自己的幻觉。可是昨晚他不是已经,难道不是他而是别的替身,这个家伙总是这么奸诈,可是怎么对高郎交代呢。 白雪只顾想着,肩上的披肩却滑了下来,露出白嫩的香肩,赵正几乎下意识绅士地替她披上,却将其吓得往后一缩,重心失衡倒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赵正一个揽腰可惜没抓住,倒是抓到她的亵衣上,登时给扯断。 也亏的后厅里没有别人,两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瞪了半晌,不过赵正看着看着鼻血就下来了。 “无耻!” 白雪也不管他死没死,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五个红指印鲜红。 “对不住,我先出去。” 赵正仰着脖子,慢慢出去,还偷偷向后看着。 片刻,白雪整好衣衫说道:“进来吧,把鼻子堵住。” 赵正一本正经迈着八字步,正襟危坐道:“其实我是来谈生意的,承大王抬爱日前我已是固城县子,无奈固城穷困,所以想请白姑娘在那里开个分店。” 白雪压根没听他说话,仔细看着他的胸口,似乎能把他看穿,听他说完随口道:“行,你看着办。” 说话脑袋都不抬一下,眼睛就是直勾勾盯着,赵正有些尴尬,毕竟被一个美女盯着胸看实在别扭,拱手放在胸前,笑道:“姑娘见笑了,在下虽说长的比较清纯,但绝对是纯正的男子,所以我没胸的。” 白雪一阵脸红,但又不放心,自己可能会失误但高渐离绝对不会,而且有了这次穿胸不死,下次只怕人首分离。 “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否则我不信。”白雪也是豁出去了,怎么着也要看看昨晚杀的是不是赵正。 赵正:“呃?” 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白雪等不急直接上手去扯。霸王硬上弓是每个男人心中的梦,但如果自己是弓就不一样了。 赵正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反抗,但终究因为白雪武功胜他一筹被她得逞,白雪几乎是笑着拉开赵正的衣襟,一层又一层。赵正无奈,既然反抗不了那就默默承受,干脆闭上眼。 可是两人忘了,赵正进来时没关门,这一幕在一个清纯的眼睛下现场直播。 “放开我家主人。” 这可能是小竹自出生以来说的最霸气的一句话,当场镇住那对倒错的男女。 白雪怔了一下,随即赶紧摸摸赵正胸口,光滑又平坦,还有块凉凉的泛白的墨玉。 “小竹你别误会,我在帮赵正检查伤口呢,你看我衣衫多么完整。”白雪说着错漏百出的谎言,越说小竹眼中怀疑的目光越重。 “哼,主母早就说你是个勾引别家男人的狐狸精,起初我还不信当你是亲姐姐,现在你竟然想**我家主人,我再也不理你了。” 白雪:“我···,不是··这样的。” 可惜赵正已经被暴怒的小竹拉走,留下一人红着脸站在原地,手上还有股余温。 小竹拉着赵正就好比妻子从青楼拽出自家夫君,一路上不停劝道:“主人你别再去那里好不好,你想要主母可以给你啊,不够还有我。”声音到最后细成一条线。却把赵正整了个大红脸,自己明明是去谈生意的好不好,正经八百的生意。 不过刚才赵正贴近白雪的时候想起一些事情,她身上的香味竟和昨晚的刺客一样,难道真的是她亦或是别的用一个牌子的香料的女子,可这个时代的香料也分牌子。 赵正想着哪天再去偷偷拜访一下白雪,她身上的香味和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反常了,一下子有了八成嫌疑,可她为什么要杀自己。 “赵兄~,你怎么会···回来了。” 赵正定睛看到,原来是高渐离,当即上前拱手施礼,紧紧握住他手道:“高兄别来无恙,小弟日夜思念,正好咱们今日共奏一曲,以解相思之愁。” 高渐离听此言眼前突然浮现一个奇怪的画面,一个跟赵正八分相似的宫装少女拉着手含情脉脉说着情话,那场面真叫一个基情满满。 “呕~~” 高渐离赶紧跑到墙边呕吐,边吐边使劲清空脑袋,怎么可以跑到那个画面,莫非自己有龙阳之癖。 “高兄身体不适,还要多多休息才是,今日酒宴便算了,那日等我有空闲再请高兄。” 高渐离如蒙大赦,带着一份疑惑,三分恶心离开,心里还想着自己怎么联想到那个画面,而且赵正不是死了吗,就算没死也该重伤卧床,怎能如此生龙活虎。 辞别高渐离赵正来到自己的小院,在宜县最繁华的地方还能有此幽静之所,完全是自己的能力。 走过一进院,来到春娘居住的后院,小竹风也似地凑到她耳边告状,赵正则想着高渐离怎么也不对劲,见了自己为何那么惊讶。 “好个贱婢,敢于老娘抢男人。” 春娘冲进厨房拿着菜刀就要出门,赵正愣了一下为她默默点赞,而后赶紧夺过她手里的菜刀,女人发起疯来最可怕了,尤其是长的漂亮的女人。 春娘怒火中烧,气的胸膛一鼓一鼓看着煞是诱人,只听她道:“妾身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那贱人欺人太甚,郑袖跟我抢男人还会打个招呼光明正大地抢,她倒好凭着自己的武功直接硬上了,可怜赵郎你的贞节,妾身定要为你报仇。” “其实这个··我没关系的。”赵正本想说多多益善,可看到春娘发怒的样子还是不招惹的好。 “妾身不生气,妾身想好了现在就要嫁给赵郎,明日咱们边行六礼,还要请宜侯主婚。” 赵正惊得瞪着春娘:“真的吗?” “当然,你不愿意吗。” “愿意倒是愿意,不过能不能省了六礼,就留下一个拜天地。” 如此着急看来心里还是有自己,不过自己堂堂周王室公主婚礼自然不能寒碜,不仅要六礼齐备还要姬氏诸侯主婚。 春娘笑着把手指贴在赵正嘴唇晃了几晃,笑道:“六礼可以办快点,不过一个都不能少,而且我还要白雪那贱人做我的伴娘。” “啊嚏” 白雪忽然打了一个喷嚏,随手揉揉鼻子。然后对着一旁沉思的高渐离道:“那天我明明一剑穿胸,今日他却连个伤疤都没有,我看他可能觉察到我们的存在找了替身。” “不管有没有替身,今晚他都要死。你准备一下,宜县咱们可能呆不下去了,等我杀了赵正你就把公主绑走,咱们该会洛邑了。” 两人正商议如何再来一次刺杀,外间小竹又来了,仰着小脑袋道:“喜事临门,我家主人要正式迎娶主母,十天之后黄道吉日借用安亦居举办婚礼。” 两人震惊,怎么突然就要成婚,堂堂周王室公主婚礼至少一年才能六礼齐备,不过看这样子春娘是要五礼合一学着一些家贫的小贵族完婚。 两人还在惊讶中,小竹又抛出另一个消息:“另外,主母还有件事拜托白雪姐姐,请你做她的伴娘。” “呃!” 伴娘六礼中自然没有,不过白雪在跟小竹聊天时听过这个称谓,好像是赵正家乡婚俗时陪着新娘的处子。 “姐姐有什么难处?” “没有,只是有些吃惊。”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七章 福兮祸所伏(三) ..,。 黄道吉日怎么算出的,赵正亲眼得见,春娘随手数了几个数,本来想说五天,后一想五天仓促了点,到时候婚礼不热闹多尴尬,自己可是堂堂王姬。于是她大方地多给了赵正五天时间准备,并且“威胁”一定把宜侯请来主婚。 女人就是这个样子,一场惊心动魄的婚礼足以让她对你死心塌地。场面宏大热闹非凡都好说,大不了摆上一百桌请全宜县父老饮宴,反正自己不差钱。 可是宜侯堂堂燕国贵胄,怎会甘心为一个小小的平民之女主婚。贸然相求也能办成,只是又要被宜侯这个老狐狸敲竹杠。 “嗯,看来需要请大家吃饭了。” 夜幕下的宜县不再是以前那种一片漆黑,纵贯宜县的主街灯火辉煌,人群摩肩擦踵享受着夜生活。 宵禁本来就没有过,只不过以前普通百姓生活困乏,哪有闲钱夜里出来玩,只有几个纨绔贵族三三两两到**教坊流连。 安亦居二楼雅间,赵正据坐首位,姬冲姬景陪在下首,荆轲陶园并在对面,还有个白衣飘飘的浊世佳公子高渐离独座一面。 还没开席荆轲嚷起来:“要我说你婚礼该在咱们大营里办,我来时鱼头他们还说,他们操练新卒没空闲,正好在军营里也让他们好参与。” “荆轲无礼,婚礼乃人生大事,自当遵从古制,哪有在一帮厮杀汉的军营办的?” 高渐离忍不住说道,他自小在周宫长大,一言一行不敢逾越,荆轲说让赵正在军营迎娶春娘,简直对王姬的侮辱。 荆轲嘿嘿一笑,高渐离与他是至交,当面指责他自然不怪,笑着道:“说说而已,想着大家热闹。” 赵正看着二人嘴角一笑,对旁边两位姬氏兄弟道:“按我们家乡的习俗,婚礼上需要有伴娘和伴郎。现在伴娘已经选了白雪姑娘,这伴郎你们谁愿担任。” 姬冲听完登时想说“我去”,但转念一想似乎没这么简单,缄口不言。 姬景使劲咽下嘴里食物,道:“我来我来,白雪姐姐美如天仙,而小景我玉树临风,我俩做伴娘伴郎正是绝配。” “哦,是吗?”陶园很熟练地接过话道:“老夫怎么觉得高先生更适合,而且他和白雪姑娘早是珠联璧合。” “我可是宜侯公子,按周礼婚礼都要贵族主婚,那伴郎自然是贵族为好。” 赵正一惊,下一步都省了,这小子自己想到了。 姬景突然发现什么,乐道:“我能请我父侯为赵大哥主婚,怎么样高先生不行了吧。” 高渐离本没有参与之心,现在他正纠结要不要动手杀了新郎,做出一副笑容:“在下不及小侯爷,伴郎由你做极好。” 心头难事解决,赵正心情很好,连连敬酒让众人大呼吃不消,不是每个人都有他那种恐怖的酒量。其实他们穿回现代喝几瓶老白干就练出来了,当然这不可能。 夜入三更,繁华落去,人群稀稀落落回到家中满意睡下,想着明日的美好。荆轲等人也摇晃着向自己家赶去,因为赵正的小院多是女眷陶园便去了荆轲家,这样送烂醉如泥的赵正回家便让高渐离担了去。 一路上高渐离单手扶着赵正,听着他嘴里奇怪的旋律,心中愈发不忍。醉酒之时尚有名曲哼出,此乃世间大才。可是自己的使命又不得不让自己痛下杀手。 “也罢,待天下大定,高某便自裁于赵兄墓前,还今日欠你的命。” 说着高渐离掌心真气流转,对准赵正后心就要拍下。 “高统领且慢。” 一个身着黑袍全身隐在黑夜里的少女,慢慢显出身形,看样子不过及笄年华:“师尊言天命不可违,既然此人命不该绝,我等就该罢手。” “原来是紫薇姑娘,不过监正大人不是说鼎重于一切吗?” 紫薇娇小的身躯发出一阵不亚于洪荒巨人的威压,缓缓道:“一切自有天数,周室红鸾既然倾心你杀了他也无济于事,况且你们上次屠龙已经引得天数异象,三晋大地又出了一个威胁鼎的人。 这是天数的警告,如果再一意孤行屠龙,只怕会出更多的异象,所以在师尊没有完成大衍星术前任何人不准动他。” “遵命。” 高渐离宗师级武力在紫薇面前如蝼蚁般渺小,垂首无力道。 “美女别走,亲亲呗。” 瘫倒地上的赵正突然抱住紫薇的腿,又亲又蹭,吓得紫薇赶紧甩腿,即使如此还是沾上不少酒气。 “哼,这个登徒子就是那个天命之人,老天爷真是瞎了眼。高统领他要娶红鸾对不对,你想办法不让他们完成婚礼?” 高渐离看了眼被踢飞的赵正,心中暗笑:“在下遵命,只是这是监正大人…” “这是本姑娘的意思,燕王身边不也有你们的人,让她驱使燕王下令赵正赶往前线。本姑娘没本事更改天命,却有本事改变王命。” 说完隐入黑夜,高渐离拱手半晌,放出气息怎么也查探不到,才笑着扛起赵正向他的宅院走去。 嘴里还嘟囔着:“赵兄自求多福吧,这个小祖宗你都敢惹。” ** 蓟都城外,十万胡兵兵戈林立,等着统帅下令攻击。他们已经不是百年前那个只知道马战的游牧民族,中原混战多少士子北奔,带来了大量先进的技术。 在白山黑水间耸起一座座高城,抛石机、云梯等攻城利器也从中并装备全军,草原上的儿郎如同长了翅膀的狼,再不惧中原的高墙坚城,这一次南下将要攻破夏族城池,抢走他们的金银和女人。 就在半月前,燕国集结的十五万大军被他们击败,自饶城到蓟都几百里的战线上遍是溃逃的败军。没有人能挡住草原儿郎的铁骑,下了马攀墙作战也是无人可挡。 狼族兵临城下,燕王终于动了惧心,仓皇调集锐士营回防王宫,并且向邻国求援,城池黄金不要钱地向外撒,换来齐周秦晋四国援军。蓟都随时可能被攻破,燕王一改往日花天酒地的样子,把自己摁在勤政殿坐着明君。但媚姬依旧受**,每夜还是她侍候暴躁的燕王入睡。 这日她正在寝宫插花,一只白鸽从窗外飞来,咕咕叫着。侍候的宫女想着把鸽子赶走,媚姬却把宫女赶走,抚了白鸽一下从它脚边取出一张纸条。读罢,嘴角露出一个妩媚的笑。 第十七章 福兮祸所伏(四) 祸遗千年的规矩,婚礼前新郎不能与新娘见面,于是春娘搬进了郑家,婚礼当天赵正也将从这里迎亲。 半面醋意半面娇嗔,郑袖扮演着娘家人的角色迎接前来纳采的赵正。不过杏眼秋波暗送,让赵正大呼受不了,若是此时流鼻血,那婚礼直接黄了。 “白雁一双,宜室宜家。”姬景一身正装,手拿着两只白雁,别扭地背着词。 “嘎” 被他扭着脖子的大雁不满地叫了一声,姬景一时紧张把词给忘了,手攥得愈乎紧。 “嘎~~” 一只大雁魂归西天,另一只惊恐地提醒着。 郑袖掩嘴笑道:“白雁按季南北迁徙顺乎阴阳,又钟情配偶忠贞专一,故而纳采用奠雁礼。不过小景你手里只剩一只活雁了吧。” 姬景提起一看,一直白雁头无力下垂,另一只也奄奄一息。转头问担当主使的陶园道:“怎么办,死了一只。” 陶园微微一笑:“赵风再拿一对白雁来,把这对换下。” 不一会,赵风拎着两只活蹦乱跳的白雁进来,郑袖惊讶问道:“这怎么还有…” 陶园笑道:“赵正没啥亲人,于是我们这帮厮杀汉帮他抓了白雁,一时贪嘴就抓了一窝。本想着剩下的一锅烩了打打牙祭,赵正却说白雁古礼也,留着卖钱更好,所以家里养了不少。” 果然是赵正的风格,不放过一次挣钱的机会。郑袖满头黑线想着自己与他成婚时的重重。 陶园抱拳道:“彩礼已备,请定吉日。” 日子早定好了,纳吉请期就是走个样子,不过郑袖还是一本正经念着卜辞,读罢双手交给姬景,满面期许。 就在两拨人忙碌时,新娘子春娘躺在郑袖的闺房里,自然地享受着她的一切,顺带着使唤小昭。 而新郎赵正在易水大营里看着士卒们的训练情况,前方的战事愈发危急,十五万大军溃败,许下重诺换来四国出兵。燕王对自己都这么狠,国内的封君贵族应该会被再榨一次。最多半月自己恐怕就会接到命令北上。 “赵兄,勤王北上恐怕不远,姬冲觉得无才统领弟兄们在跟塞外胡族的血战中活下,所以想像上次由赵兄统领,姬冲甘愿为辅。” 保民军的训练姬冲没仔细看,不过新卒训练时他全程跟随,眼睁睁看着一帮子新卒如何一月内成军,懂得军令的变化。 他自问没有此等才干,而沙场谋略在上次剿匪时就已证明,所以他甘心听命于赵正。 赵正自与姬冲和解,两人感情愈发熟捻,也知道姬冲不是作伪,于是便答应下来。姬冲此人除却看不起比他差的人攀登高位外对有才之人还是很尊重的。 “生死兄弟,你我无须赘言,勤王之战若需要赵正为姬兄挡箭,绝无二话。 另外这次赶制百炼刀,近卫军远在前线一时难以装备,不如城卫军先行装备,上了战场也能多条活路。” 百炼刀的厉害姬冲可是知道,寻常刀剑与它一击即碎。而且太子丹视其为禁脔,除了近卫军外谁也没有装备。今天赵正却送给自己,令姬冲大为感动。 “冲代三千宜县城卫军谢过赵兄。”说着姬冲纳头要拜。 赵正赶紧拦住,笑道:“这才第一件你就拜了,第二件我怎么送出手。” 赵舟领着两个下人捧着剑匣走来,姬冲小心地打开一看,一把长近五尺的直刀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送给我的?” 赵正点头道:“宝刀赠英雄,姬兄此次欲杀胡族为父报仇,没个趁手的兵刃哪行。上次见你使用陌刀比较顺手,就自己动手打了一把,里面加了点改动,就怕姬兄用不惯手。” 姬冲拿起刀来,双手握柄一个冲刺向前横斩过去,刀身与空气的摩擦声嗡嗡作响。 他将城卫军交给赵正节制不仅是因为赵正比他善于指挥,还因为他此次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十几年前还是孩童时他的父亲就是辽东军的中郎将,据北城前力战数百胡兵而亡,下葬时身上裹满布条。 “马革裹尸虽壮烈,但活着才能走的更远。” 姬冲抱拳道:“多谢赵兄玉成此事,姬冲若从胡族刀下幸存,待归来时愿为赵兄门下小卒。” “俱往矣,姬兄何必介怀。” 知道他还在为剿匪时因他私怨死亡的士卒难过,赵正劝道。郑高的事回来就告诉郑袖,可是郑高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姐妹,知道他背叛郑家又能如何。 正想着大平顶的剿匪事时,大营外飞来一马,扔下一卷诏令便昏了过去。 “带他下去休息,尔等继续操练。” 赵正屏退众人打开诏令,过会赵正皱眉叹道:“天不遂人愿,咱们得准备出发了。” 姬冲看完诏令,急道:“可是你的婚礼…” “暂时取消,国事大于私事,得胜后再办岂不更痛快。” ** 两日后城外,宜县百姓群集为北上抵御胡人的勇士践行,宜侯亲自为赵正斟满,举杯道:“国难当头,你能因公忘私令老夫佩服,这杯酒敬你出征顺利早日凯旋,待回来时老夫还做你的证婚人。” “门下谢过君侯。” 赵正一饮而尽,而后看着旁边梳着妇人髻的春娘,抱住她道:“为民抗胡乃是盛事你怎地把眼都哭红了,还梳起这个发髻,咱们还未曾饮过合卺酒呢。” 春娘擦着眼泪,哭道:“我不管,反正我从此就是你的人了,况且这几日…如此勤恳,说不得你回来时我便有了呢,总之我等你回来。” 两人说了半天,春娘不厌其烦说着每一个细节,赵正也耐心听着点头,可是将士们就受不了,都是单身狗。 荆轲悄悄走到郑袖面前,捅了捅她道:“袖姑娘劝劝春娘,弟兄该出征了。” 郑袖回过头,泪流满面,刚才却一直低着头没注意。荆轲尴尬地退后,还是自己上比较好,否则又是一番唠叨。 “嗯哼,将军,咱们该出发了。” 春娘正说了一半,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荆轲赶紧缩着脖子离开。 赵正道:“又不是不回来,等我凯旋而归,娶你过门。” 春娘害羞地低着头嗯了一下,前后反转令人大跌眼睛。 赵正翻身上马,腰突地酸了一下,想起昨晚以及前晚的荒唐,不禁苦笑。再强的自愈也救不了肾虚。 就要走时,突然春娘喊道:“且慢。” 跟着郑袖也上前,春娘拿出一封信塞到赵正手里,道:“这上面都是我对你说的话,有些可能令你惊讶不过你千万别害怕。” 郑袖一怔,旋即笑道:“原来姐姐昨夜起来写的是这个,倒是有心了。” 说着从颈下摘下一个玉佩放到赵正手里道:“贴身之物,乃赠予君,似妾在旁。” 春娘看着咬牙,怎么可以这样,摸来摸去发现自己也没有贴身玉佩,急得跺脚直跳。 赵正看着俯下身道:“其实亵衣也不错,不过人太多不好给,便算了吧。” 自己颈下的墨玉却掉了下来,春娘眼疾手快一把抓来,引得赵正吃痛。 “嘿嘿,这个勒痕便当我送你的贴身之物。至于这块玉佩我便替你保管,也好似你时时陪在我旁侧。” 赵正揉揉脖子为她的“智计”佩服,不过自己脖子遭了殃。 “走了,你们等我回来。”看着郑袖有些沮丧,当面将她的玉佩戴上,上面还残留少女的体香。 大军出征,旗帜敝空,不过走远后赵正便不让士卒举旗,样子货还消耗体力。 郑袖和春娘站在城头看着大旗倒下,会心同时一笑,而后同样诧异地看着对方。 郑袖道:“我……” 春娘转身走开,扬着手中泛白的墨玉道:“别想了,想看就来找我要,不过我可能心情不好。” 第十八章 东胡帝国 (单张求收藏) 北方胡族以狼为图腾,故又被称为狼族。狼族有三支,白山东胡、北海林胡、还有西北黑胡,被紧邻的秦人称为匈奴。 胡族盘踞草原,千年游牧为生,虽有攻破周室故都镐京的壮举,但依旧不得与中原诸夏争锋。 百年前幸运之神终于青睐胡族,东胡一支鬼里家族出了一位天之骄子鬼木狼。不知那次南下打草谷时鬼木狼的父亲掠来一个夏族女子,后来生下了鬼木狼。按说不是纯种胡族的鬼木狼不会得到世子之位,幸运地是自此后他父亲再无子嗣。 似乎是天数,鬼木狼顺利继位称为鬼里家族的族长,因为母亲是夏人,所以他自小喜欢夏族的礼仪文化,还有那些似乎是天神智慧的治国之学和兵法谋略。 鬼木狼贪婪地吸取着这些治国、练兵的谋略,但可惜人终有一死,他的母亲也就是教他诸夏知识的老师去世了。狼族文化生的人伟大,死的人灵魂依旧伟大,尸体则交还给长生天。 但鬼木狼违背祖制为母亲修了一座豪华的陵墓,规格用度仿照诸夏的天子。 处理完母亲丧事的鬼木狼来不及伤心,为了他心中那个刚刚成型的梦想他远赴中原游历诸夏。 一半夏族血统的他很快被诸夏接受,并且依靠母亲教给他的知识他被最正统的周室赐予了象征士子的游学令。 依靠游学令他进入了一个思想的圣地,洛邑的浩藏宫,一个有着数以万计藏书的宝地。 整整三年,他没有踏出浩藏宫一步,每天都在贪婪地读书,天文地理,儒道法兵他来者不拒。 终于有一天家族来了一个人,告诉他鬼里族长的位子已经被他的叔叔占据,狼族中不允许王座空悬。 毫无疑问鬼木狼很不得人心,自小按照夏族礼仪生活的他更像一个夏人,草原上的儿郎不读诗书只看谁跟他们一起吃肉喝酒睡女人。 来人曾经是他母亲的奴隶告诉他这个消息也不是为了让他回去争位,而是防止他突然回去,新狼王怎会容忍老狼王活在世上,即使那个人是他亲侄儿。 鬼木狼安慰着自己的忠仆,指着自己的脑袋说:“这里有百万雄师,整个狼族都敌不过自己。 而后在忠仆的反对下单骑返回家乡,鬼木狼自然不会自负到孤身回族争位,而是逃到父亲曾经的安答阿史那家族。 崇尚武力的文化让鬼木狼不会得到多少帮助,唯一庆幸的是阿史那辑录给了他一片安身的领地,让他有了一个崛起的根基。 从小学习的谋国韬略,加上在洛邑浩藏宫三年的苦读让鬼木狼拥有易于草原人的思维,懂得去低头、去忍耐、等待反扑的机会。 游历诸夏时他看到了中原对宝马的渴望,于是他运送大量高大威武但不耐旧骑的良马贩卖给诸夏贵族,换来大量盐铁布帛,最后一大半送给了阿史那辑录。 仆人很不解,辛辛苦苦换来的盐铁布帛干嘛白送,可是鬼木狼笑着让他准备更多的盐铁布帛。因为他从阿史那辑录手下的眼睛里看到了贪婪,那是人内心最原始的欲望。 果然没过两天阿史那辑录的宝库被盗,一名手下忍不住诱惑买通守卫拿了一匹布。 若是鬼木狼自己手下做了此事,他只会赐予手下更多的布帛,可惜贪婪的阿史那辑录大怒着打了那个手下五十鞭子。 阿史那其他的将领看着同袍因为一匹布受的惩罚,眼中的贪婪化作恐惧,但也夹杂着一丝不满,虽然他们都低着头但还是被鬼木狼看在眼里。 于是几天后每个将领的帐篷里都无缘无故多了十匹精美的绸布,比之阿史那辑录的更好。而阿史那辑录却用布做了一身诸夏的王服,因为他的新收的美人觉得这样更能展现他的威风。 王服加身,王冕和尊号自不能少,阿史那辑录狂傲的给了自己“天可汗”的尊号,意思是“四方来朝的王”。 鬼木狼主持了阿史那的加冕仪式,看着台下那些俯首帖耳的将领对着台上笑逐颜开的阿史那露出凶光。 王服尚且是桑布,那么那些绸布定不是阿史那所赠,而且被阿史那知道那些到手的华丽服饰只会被无情掠走。 “大祭司,铁列奴帐篷里的绸布是您给的吗?”上次被鞭挞的将领铁列奴小声问道,在鬼木狼主持大礼时无意间露出他绸布的鞋子。 鬼木狼笑而不谈,拍着铁列奴的肩膀道:“身为勇士的你本该拥有最美的绸布妆点结实的胸膛,这一切应该是长生天的意思。” 铁列奴一瞬间心里一热,看着远处身着王服的阿史那辑录心里生了杀意,今天阿史那家族的一切里面不知有自己多少血汗,却得不到区区一匹桑布的赏赐。反倒是与自己毫无交情的鬼木狼仗义地分享自己的财富。 他心里隐约觉得鬼木狼这样的英主才应该做自己的可汗,享受长生天的庇佑,而阿史那辑录在独揽财富的那一刻起已经被长生天抛弃。 这个想法一经产生便挥之不去,在下一个秋奈钵时铁列奴为鬼木狼献上了自己的猎物。这是一个信号,曾经是阿史那家族最凶狠的狼开始投靠另一个主人。 鬼木狼笑着接受铁列奴的忠心,但是告诉他必须忍耐,现在还不是跟阿史那翻脸的时机。铁列奴似懂非懂,但是知道独狼不成群的他拉拢了另一名英勇的将领。 就这样不到一年的工夫,雄霸北庭的雄鹰阿史那辑录手下十二位将领,有十个秘密效忠了鬼木狼。 又一次秋奈钵来临,这一次十个将领堂而皇之向鬼木狼献上猎物,而阿史那辑录收到了失败和死亡。 踏着阿史那鲜血登基为汗的鬼木狼没有对阿史那家族赶尽杀绝,而是在北庭划了一大片封地赐给他们,并杀狼立誓鬼里家族存在一天,阿史那家族存在一天。 新狼王登基善待老狼王遗孤,让草原上的淳朴儿郎感到不同和温暖,他们将鬼木狼比作太阳,是长生天派下的使者,带领草原儿郎向吃饱穿暖的生活迈进。 成了北庭雄鹰的鬼木狼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诸夏近千年征伐百十小国成了七大强国就能霸天下。比诸夏领土不小,儿郎更加凶猛的狼族为何不能一统天下,征服诸夏各国。 鬼木狼在练兵三年后挥师东征,首先打败了自己的叔叔,夺回了白山狼王的位子。这次他没有仁慈,残忍地斩杀了忠心叔叔或者背叛自己的族人,将白山染成了红山,黑水化成血水。 鬼木狼沉寂多年终于露出自己的獠牙,带着经过诸夏兵法整合的狼族士兵扫平了一个又一个部落,并在那里建城设立官职。 但变革不能一蹴而就,百年游牧根本培养不出牧守一方的官吏,鬼木狼不着急但是他的身体让他等不了,统一狼族后他已经从朝气勃发的青年变成暮气沉沉的老者,即便如此他还是那个威震草原的天可汗。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血白费,鬼木狼冒险朝拜周天子,感谢昔日授艺恩情,并代表自己的母亲对夏族首领家族姬周献上三牲。 周天子大喜,问鬼木狼需要自己做些什么,于是一百个青涩的狼族少年入住洛邑化胡驿。鬼木狼虽不喜“化胡”这个叫法,不过一想到自己梦想即将成真他就笑着暂时将这些抛于脑后。 那一任天子被谥号叫“周威王”,意思是威震四夷,远方的夷狄也来朝拜,可是在威王时代,齐国称王、秦国称王、南方的楚国更是拟了一个“南帝”的尊号,最后因为隐士雍金劝导取消。 威服四夷是一个笑话,不过鬼木狼后来凭借着一百少年震慑诸夏倒是真事。 辽东郡、代郡、云中郡或全境或大半被狼族占据,前代商朝遗族建立的东平国也被东胡灭国。 于此同时诸夏间征伐更加激烈,各国王侯都忘了外面的狼牙,只顾着同族手中的财富。 此时一个士子为避战乱逃到东胡,后来成为郡守。其他的士子见状纷纷效仿,适值儒家“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的理念大行其道,许多在诸夏不得施展才华的士子纷纷北上称为东胡的官吏,尽情施展着自己的治国理念,即使有些歧途,天可汗鬼木狼也不训斥。 人力终有尽头,鬼木狼最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带着胡族一统天下的梦想死去。 但他建立的东胡帝国并未消亡,在位五十年他的太子早亡,但是从小受他培养的孙子继位登基,继续着他未竟的梦想。 第十九章 勤王之师(一) “鬼木狼此人,天可汗的尊号实至名归。”赵正听完姬冲讲述的东胡帝国史点头道。 天可汗这个称号太熟悉了,前世中有个李老二靠着前朝留下的财货编了一个贞观之治便被冠于此号。细想来倒不如鬼木狼白手起家,从无到有打拼出一个西至千里瀚海,东至万里波涛来的壮烈。 但华夷不两立,狼族越是强大诸夏越是忌惮,自东胡立国常有争斗,姬冲父亲便是因此丧生。 姬冲念及此处,便想起那时战场上突然出现的抛石机,可不正是公输家族的弃子献与狼王,还换得一个万户侯的尊位。如此忘记祖先与狼族仇恨之辈,姬冲恨不得生啖其肉。 赵正却说道:“两族战争绵延千年,狼族多少儿郎因此丧生,其中也该有狼王鬼木狼的亲族。 但是他却善待敌族落魄士子,在诸夏连个男爵也混不上的公输无我,被封为将作监监正,万户侯的封邑,他岂不效死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言确实不假,但是能让忠心掩盖住异心,让东胡贵族中有近半夏族人便是大气魄。” 说道此时赵正想起那个被称为弱宋的朝代,北方始终有一个异族建立的帝国虎视,而且这个帝国最锋利的獠牙是宋人给的,最后造就了一个横扫亚欧大陆的成吉思汗。 “鬼木狼有霸北国之志小矣,其志当是王天下,一统华夷两族。” 姬冲震惊不能自语,问道:“胡人靠着几个夏族弃儿能做到吗?” 赵正道:“今日兵围蓟都便是一种尝试,若燕国有半境落入狼族之口。且不说失地之耻单就燕国土地能产多少粮食供给狼族南下。 而且狼族不讲礼仪尊卑,闾左草民若有才智必为其用,届时燕国百姓还会记住华夷不两立的话,恐怕都抢着去东胡当顺民了。” 民如草,贵族肆意欺辱,华夷不两立只是既得利益的贵族坚守,与那些每日操劳只求温饱的草民何干,有奶就是娘这是天性使然。 而对姬冲说这些是赵正有意为之,姬冲出身贵族通晓兵法礼仪,交往才知是个真朋友。可是他自小受的尊卑观念太重,总想着卑贱的草民就该为贵族白干活。这也是赵正初来宜县受到姬冲排挤的原因,他堂堂贵胄岂能与贱民为伍。 今日为他讲了一种力量,来自最广大草民的力量,摧枯拉朽能改朝换代,也叫姬冲知道卑贱的草民也该有受尊重的权利。 愣了半晌,姬冲愕然道:“赵兄苦心,姬冲受教,此后必不敢轻视卑贱,枉然逼走我华夏的大才。” “吃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惜那些领兵的贵胄们不明白,也讲不明白,否则十五万大军岂能落得一击即溃,称为列国笑柄。” 姬冲摇头道:“燕国军制非贵族不可为将,所以那些打拼几十年的老卒也不得升官,领兵的人都是些初出茅庐的奶娃子。 奶娃子们不懂得拉拢士卒,士卒们也不会甘心效命。如此军制对抗虎狼之师焉有不败之理。日后冲定当上奏太子殿下,改革军制给那些下层军官一个机会。” 赵正不以为然,即使宜侯上奏恐怕姬丹也不会改革军制,因为这样简直是重蹈秦国大良造商鞅的覆辙。等不到军制成型姬丹就会得罪所有的贵族,他别说燕王,太子之位都要丢。 “吱~” 马车突然停下,赵正猝不及防向前栽倒,差点撞到车厢上,他扶正自己头上的帽子怒道:“怎么回事,你也没考驾驶本?” 赶车的士卒赶紧伏地解释:“大人饶命,是前军停止行进,不关小人的事。” 赵正黑着脸走出车厢,姬冲和英布也接着出来,就看见季大柳飞奔而至,抱拳道:“启禀将军,前边有一队土匪拦路,阻挡了大军进程,老鱼和梁戟正在与之拼杀,不消一盏茶便可继续前进。” 土匪拦路,赵正不解。燕国的土匪很集中大部分盘踞在西部的山区,但敢拦截军队的只有太行马匪,但此时也被自己部下围困。其他的小股土匪根本不足为患,此地临近大平顶莫不是马匪的大部队回来了。 赵正道:“拦路的土匪有多少人,武器装备又怎样?” 眼下燕国三线作战,代郡的争斗最为平和一直处于胶着状态,马匪趁机抽身也大有可能,不过刚刚与狼族拼杀就拦路争斗,也不符合马匪的作战风格。 “正面的有一百来人,两侧埋伏的我正让斥候探查,不过看地形两边藏不住多少人。” 姬冲道:“不可大意,季校尉当小心应对。”又对赵正抱拳道:“末将愿领一队从两侧掩杀,策应鱼校尉。” 赵正苦笑,说了多少次姬冲还是不改,仍以自己的手下自居。说起来两人都是中郎将,官职同等理应平起平坐,但姬冲出宜县后传令城卫军,言军中只有一个赵将军,除此自己只是一个姬副将而已。 既如此赵正也不推辞,下令道:“姬兄单去无妨,也较弟兄们练练手里的唐刀。” 姬冲笑着上马领兵冲杀,不过片刻便会,手上攥着一颗人头,掷于地下道:“招式一板一眼,是燕军的把式,此人应是饶城的溃军。” 鱼头和梁戟也回来,一人拿着一副披挂,一人扛着个半死不活的血人,扔到地上道:“将军,俺老鱼砍杀下这怂货招供,他们是饶城败下来的溃军,不过故意不回营中,有个大人物让他们在此落草为匪,趁机搜刮过路旅人。” 那血人听到鱼头施礼,赶忙爬起来道:“将军饶命,这一切都是那位大人物的意思,小人只是一个吃兵粮的小卒而已。” 赵正看着他还没说话,一边的英布出来了,冷声问道:“可杀胡虏?” 那人一怔,对一个穿着甲胄的孩子感到吃惊。但那孩子身上传来的气势压的他不得不答道:“小人未及上阵前军就败退,挟裹我等后军向南奔逃。” “那就是没有,你去死吧。” 英布不等他反应过来,刀锋便划过他的脖颈,他头颅落下时还惊颚英布的身份。 众人又被英布的狠厉震惊,唯有荆轲在人后默默点了点头。食燕国百姓供给军粮,却不知与胡虏拼杀,这一罪就该死,何况落草为匪袭扰百姓。 “哎呀小布,你未免急了些,你鱼叔好不容易忍住没杀这厮,将军还没问话你就把他杀了,让我白忙活一场。” 鱼头虽是责怪,但看着更像夸赞英布,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量。 英布道:“这个算鱼叔的,下次我赔你十个。”说着掏出一块白绢细细擦拭着手中的唐刀。这可不是制式唐刀,而是木匠第一炉练出的六刀之一——惊雷。 惊雷出鞘,大祸临头,刀出必见血,杀伐需果断。赵正本来想着以后再遇见那个凶将时赠送招揽,却不想年仅十岁的英布有了掌控此刀的能力。 赵正许久露出微笑,幼子便知杀敌报国,当是一桩喜事。他说道:“不用猜了,能将兵卒变成土匪的还能有谁,八成还是马匪的主人,想不到此人势力如此巨大,竟能参与到饶城大战。我听闻那次参战的贵胄皆是燕王亲族,想来饶城大败与此人有大关联。” 而在此时,一行数骑向武阳奔去,一位面善短须的锦袍贵族停住击缶小锤,起身望了望窗外道:“起风了,孤怎么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第十九章 勤王之师(二) 武阳,燕国初代封王的都邑。那时姬周兵马强悍,胡人不敢南下牧马,然而时过境迁姬周传五世而德衰,胡人开始将诸夏当成自己的后花园。 首当其冲的便是最北侧的燕国,召公奭初建燕国定都接邻胡人的武阳,为的便是国君守社稷。后世子孙没了这份骨气,在胡人一次次袭扰下动了迁都的心思,最终在燕山南侧建都蓟城。 但迷信鬼神的燕王不敢迁移宗庙,害怕惊动沉睡的先祖招来惩戒,于是在武阳设立太庙令,既负责祭拜先祖又负责守卫武阳郡。 雁春君姬魁便是此时的太庙令,他因在饶城大战失败被贬到宗庙守陵,又因为燕王是其亲侄并未受到多少责罚,手里依旧掌握兵权。 “君侯,东郡的李弃将军来了。” 雁春君睁开眼睛,随意瞄了一眼地下跪着的李弃:“你不在东郡好好做你的土匪,跑到孤这里做甚?” 李弃竟是饶城败下的溃军,南逃到东郡的土匪,不过看这架势姬魁似乎很了解他的身份。 李弃不敢答话,嗫嗫喏喏半晌道:“启禀主上,东郡末将实在呆不下去了,不知从哪里来了个近卫军左军勇毅中郎将赵正,带着军队不赶着勤王,反倒找我们的麻烦,一路剿杀现在弟兄们占领的山头被攻下大半。” “赵正?”姬魁思索着这个名字,半天没个头绪,最后还是亲卫告诉他郑高的密报上曾有他的名讳。 “孤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趁着马老大不在山寨,将大平顶围困至今的保民军赵正。” 亲卫点头,姬魁笑着又道:“可惜代郡战事胶着,马老大牵制的赵军太多,否则孤也不舍大平顶那块地界。 也罢且容他再胡闹几日,日后还不是重新回到孤的手里。” 一边的亲卫附和地笑着,姬魁却冷下脸看向李弃,吓得后者赶紧重新跪下来。 “废物,孤苦心安排被你毁之殆尽。现在乐间已经将重新整军,凡不到军营报到者都要受刖刑,孤也无法安排你。” “主上救命,小的活着还能做主上的鹰犬,为您效命。” 姬魁嘴角一笑,道:“代郡战事胶着,你带着剩下的人去那里找到马老大,帮他尽快解决战事。” 李弃高兴地磕头领命,转身之时姬魁又说道:“别心疼人,最好把那群废物统统消耗掉。”李弃心中一震,苦笑着点头。 从饶城败退时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本来李弃是要回到军营继续对抗胡人,可是姬魁一纸诏令让他不得不带着手下辗转蓟都南部富饶之所,抛去昔日身上抗击胡虏的荣耀,变成土匪掠夺百姓的财产。 后来秦舞阳带领辽东军成立执法队,严惩不归队而扰民的溃兵,并且下达了十日格杀令,凡听令十日内不归营便不再是燕军士卒,杀可转战功。 李弃无法再浑水摸鱼,迫于姬魁又不得回营,只得继续南逃到东郡,其他的如郃仲、柏平也带着人南逃到涿郡继续为姬魁掠夺当地百姓的财富充足他的私财。 “兵匪一家,古人诚不欺我。”赵正看着眼前倒地的死尸,他们身上的甲胄还依稀可辨,手里拿着的还是燕军制式剑戈,却盘踞险山要道祸乱百姓。 自从东郡遭遇第一支土匪后赵正开始剿匪,短短十天竟与十七股溃兵化成的土匪交战,燕**制竟乱如斯。 但赵正也有些奇怪,受过现代教育的他很容易便能向大局考虑,十七股兵匪的位置似乎很奇特,刚好远离蓟都但又不是蛮荒之所。且从最近接战的三股土匪位置来看,都刚好距离蓟都二百里外。 秦舞阳这个名字赵正很熟悉,前世历史上他和荆轲成了一番大名。异世界里也非凡人,身为拓地千里的老将秦开嫡孙,在辽东军中担任主帅屠雎的亲卫中郎将。 这次被乐间借调成立执法队,对于昔日同袍的溃军出手狠辣,不屈服便去死,蓟都百里秩序在他斩下五百人头后秩然有序。 这一切似乎被人特地安排,避开秦舞阳的执法队,又不失富饶之所百姓的财富。 赵正看着被自己涂改的面目全非的地图发怔,做出这一切的幕后人究竟藏在哪一处,自己这一路剿匪还没能引他出手。 “赵兄,捷报啊,昌国君率领重组的十三万大军在蓟都城外击败胡人,现在胡人已经退兵,蓟都之围暂解。” 姬冲说时很兴奋,手舞足蹈着像是也参加了那场厮杀。对于一个贵族来说最好的消息莫过于蓟都解围,燕王继续在王位稳坐。 赵正也应和着点头,但看过邸报后蹙眉道:“斩首不足一万,燕军死伤近两万,这也算大捷。 而且还说什么将胡人击退,我看明明是胡人抢够了想换个地方罢了。” 犀利的语言听得姬冲硬笑着,是赢是输但看敌我双方对比便可得出,不过此时的燕国实在需要一场胜利,平复百姓的惧意,为领兵的贵族扳回些许颜面。 姬冲道:“好吧这些我们不提了,说说咱们自己的任务。胡人虽退兵,但渔阳郡并未有其出塞的消息,所以胡人还在燕国境内。太子的意思是让我们协防武阳,即刻转道向西行进。” 一场虚假的胜利让燕国朝堂松了口气,但没人想着趁胜追击,都想着怎样堵防卫上的口子,防止胡人再绕过那个要塞继续南下袭扰到其他封君领地。 正好武阳缺一营兵卒,赵正便被调去那里补充防卫,燕王似乎忘了当初诏令上写着让赵正到锐士营报到。 “下令转道,向武阳进发。” 赵正没做迟疑,说完军令便钻回车里。姬冲也无奈地摇摇头,调令上写着太子军令,证明燕王向其妥协不再拉拢赵正。而太子起了疑心,担心赵正入了锐士营后会背叛自己,所以将他远远调开。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劳资何时成了你们父子脚下的皮球。他娘嘞,等到这次胡人退兵后劳资也不做什么中郎将,马上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国家。” “呵呵,赵兄气恼是应该,不过未免过头了吧。大王诏令赵兄才出兵勤王,太子想必明白赵兄的苦处,何必说这些气话。” 赵正冷笑道:“姬兄倒是好心情,你的王安然无恙,燕国贵族又能继续过上花天酒地的日子。 可是我却不同,出身草民虽侥幸成为贵族也只能做老世族的附庸,太子是这么想的,燕王是这么想的,恐怕你姬兄也是这么想的吧。” 姬冲尬尴地一愣,暴露了他的想法,随即苦笑道:“何止燕国,即便号称依法治国的秦国也是如此一个局面,列**政哪个不是由老世族把持,赵兄就算出了燕国也是如此。” 说完又想到东胡,心里咯噔一声道:“赵…赵兄莫不是要投奔东胡,做老狼王的忠臣良将。” 车里气氛瞬间变冷,只见赵正撇着头道:“因何不可,狼族地域宽广,我可以做东平三郡亲民官,也免得将来与夏族对阵。” 姬冲直起身冷声问道:“你当真这么想?”手上却悄悄摸向身后的大凉雀。 “哈哈哈,我要是说是姬兄是否让我血溅当场。”笑着拍了姬冲一下道:“就算我去东胡也要打完仗再去,去的时候也会带着你?” 姬冲收回拿刀的手淡淡道:“我去只会给东胡带来死亡。” “我也没说是去那里当奴才,我只会用唐刀为自己拼出一片容身之所。” 问心出鞘,没有逼人的杀气,冷冽的寒意,但让人多了一份思考,对未来有了一份向往。 姬冲看着问心映照下的赵正,喃喃道:“何处没有奸诈?” 第十九章 勤王之师(三) 有些话说许多遍也没人记住,但有些话说一遍就令人终生难忘。赵正投胡只是一句戏言,但是姬冲当了真,一路上时不时地旁敲侧击赵正是不是真的要投胡。 “北国寒冷,听人言腊月时生铁都能冻折,还是我中原之地更加适宜。赵兄你觉得呢?” 行军路上姬冲看着路旁绿油油的菘菜,一个劲地夸中原多么风景优美,气候适宜。赵正只笑不语,姬冲看他无动于衷,又道:“黑水以北乃是狼族祖地,然那处风雪更甚,一年中有半年飘着雪花,即使在六月暑伏也穿着皮裘。” “姬兄,喝口水再说吧,省得嗓子干疼。” 赵正终于回话,但不如不回,姬冲紧皱的眉头快拧成麻花,心想着在说些什么劝赵正打消去东胡的念头。 其实赵正那里要去东胡,故意让他说也有别的念头,想他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年,除了几段诸夏宫闱秘辛,其余的一概不知。姬冲出身贵族,自小熟读百家言论,尤其是东胡的地理地貌,山川河流,姬冲甚至比一些胡人还了解。 正好也让他说与自己听,了解一番新世界。可怜姬冲还以为自己说的不够好,搜肠刮肚想着东胡的缺点。 其实只要说一句就好了,胡人生性彪悍,行事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而赵正是出了名的爱干净,训练士卒也要求叠被子成正方形,多一个褶子都要训斥半天。 这样一个说一个听,一个苦一个乐走了五六天,一座大城出现在赵正面前。 雄伟的城池如同一只伏在地上的凶兽,仅南边一处城墙便长十里有余,墙高约五丈仰观如入云,宽五米马车可在上腾转。 高墙小门,还有一座扇形瓮城,上面架着几座箭楼,看着赵正心旷神怡,不自觉露出一片笑容,赞叹道:“雄关伏兽,箭垒迎敌,巍巍高城,震慑四夷。壮哉壮哉!” 陶园捋着胡子笑道:“老夫当你这仙家弟子已经阅遍繁华,不再将世间美景放在眼里,原来也是会对我大燕雄城震服。 不过你也是奇怪,武阳虽城高墙坚,涿州也是不差而且商贾有人摩肩擦踵好不热闹,为何那日在涿州停留你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那日大军行至涿州休整,所有官兵都被那处繁华吸引,疯狂地泡在各处酒肆青楼享受。赵正却在看了奇异楼在此处分店后回营睡大觉,似乎对繁华集市视而不见。 陶园今日看赵正对着武阳城咏赞又想起那时情形,却不知赵正根本没有看城门下来往的行人,而是死盯着那斑驳的城墙。 “加快速度赶紧入城”,陶园一声喝令,又小声对姬冲道:“你莫给他说甚东胡荒蛮,且让他入城体验下中原的繁华,看他以后还能有投胡之心。” 姬冲眼睛一亮,就要拽着赵正入城找酒馆,却听赵正道:“中原也罢,东胡也罢,所谓繁华不过我家乡的乡野村镇,比此间繁华百倍的大城我都见过数十座。” 陶园哈哈大笑,把他说的话当作痴人说梦。武阳城虽紧邻胡地,但也有数万人口生活其中。比之大十倍的燕国仅有蓟都和涿州两城,天下也不过邯郸、咸阳、临淄、安邑、郢都几城,而之大百倍的天下仅洛邑一城,周天子居地,几百年扩建才有此规模。 “哈哈哈,老夫且当你戏言,十里城郭可居万人,百里城郭不过十万,似你所说的一城数百万人那要多少里城墙,简直将一国之民屯聚一城,那还要甚么粮食,大家喝西北风过活吗?” “赵兄此言大谬,住那么多人还不挤爆了。” 两人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笑着说道,那样子像是赵正说太阳会从西边升起一般。 “切,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如果把你们穿回去就知道谁是二傻子了?”赵正哼了一声,不理会两人自顾自向城中赶去。 以往都是在内地,未曾到边关游览,原来边塞大城的墙体都是倾斜的,像垒金字塔一般叠了五丈高。不过倾斜的角度很小,一般人几乎不可能靠着坡度攀上墙头。 “慢着,太守大人有令,凡驻军调防须得出示令牌。” 一个城门小卒哆嗦着站出来,伸出手却赶紧缩回去,颤声道:“说下你们是那里调来的就行了。” 赵正笑了一声,看样子这小卒是个新人,被人推着上前拦住自己,也算是有些胆量。 他冲赵风一点头,赵风从腰间竹筒里取出一份帛书,那小卒也识字大略看了一眼,紧张地咽着口水,将帛书交还。 “原来是近卫军赵将军,卑职失礼,您请入城。” 在等级森严的战国还能遇见如此“不惧强权”的小卒,赵正来了兴趣,问道:“你叫甚,也敢拦我的队伍?” 小卒身后几个同僚一阵轻笑,踩着钉子了,敢惹太子的人。 那小卒更是吓得话都说不出,但还强自站着道:“小的卫火,这…这是太守大人的命令,小的不敢不从。” “哦~”赵正笑了一声,准备不再吓唬他。 这时旁边闪出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晃着身子过来一脚踹在卫火身上,笑骂道:“你他娘怂啥,咱们按令行事还能有错,怕个鸟?” 若不是一身酒味,那番说辞还真让人眼前一亮,觉得燕国出了个清廉的城门令。 “大人恕罪,手下人不会办事,惊扰了大人是我姬大的不是,这里给您赔罪了。” 赵正微微一拱手道:“城门令按章办事,当为我等楷模,本将军怎能怪罪。” 姬大讥笑一声,冲着手下喊道:“看见没有,按章办事劳资就是楷模。”随后腆着脸小声对赵正道:“弟兄们在此等候大人,站了半晌口都干的冒烟了。” “大胆!” 赵正伸手拦住,一个小小城门令断不敢来勒索,定是受了他人指使。于是道:“弟兄们站岗很是辛苦,本将军给几十钱酒钱没关系,来人啊给他们几十钱喝酒。” 赵风冷着脸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粒扔到地上,喝道:“拿了钱赶快滚开,某家刀子可是渴的很。” 姬大眼睛都直了,铜钱铁钱尚且少见,今日竟拿了一粒黄金,虽说这一钱金粒兑换百枚铜钱,可市面上早多出二十钱的差价,今个算是赚大了。 把那枚金粒好生揣在怀里,姬大的酒醒了一半,他仔细又打量了赵正一下,觉得面前这位金光闪闪像个大号金粒。 笑着道:“将军出手好阔绰,早间听太守说武阳要来个郡尉,不知可是您老人家?” “正是本官,权知武阳郡尉赵正。” 姬大笑得眼睛都眯住了:“哎呦原来你还是那位宜县的财神,下官恭喜恭喜。”他的话音忽高忽低,听着更像讽刺。 “绿蚁酒可是好东西,还有那君子茶也不赖,可惜都是二三十钱一碗,下官也喝不起啊。” 说话间眼睛半眯着看向赵正,悄然间手又伸出半截。 “绿蚁酒、君子茶确实不菲,本官忘记了。” “仓” 寒光闪过,姬大只敢手一凉,再没有直觉。 “啊~,手,手,我的手啊,你个贱民商贾,敢砍我的手,劳资可是雁春君的族侄。” 卫火呆愣在原地,眼睛都看直了,姬大虽官微职轻但太守都要卖他一分面子,今天这位一言不合竟然直接剁手。 赵正淡淡看了一眼,问心回鞘:“莫伸手,伸手被我砍。” “本官再告诉你一句,今日起你的城门令被卸职了,以后卫火就是武阳南门的城门令。” 卫火只敢天旋地转,自己踩到哮天犬拉的屎了吗,怎么突然降如此大一个惊喜。 “卑职卫火,必当尽忠职守不负大人的期望。” 仅一瞬间他刚才的懦弱消失,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散发开来。其他的几个小卒被他一瞪,赶忙跪下行礼。而姬大脸色苍白地拿着自己的手,绝望地看着旁边的小屋,可始终没出来人。 第十九章 勤王之师(四) “君上,此人明知姬大是您族人还不下马认罪,可见他是得了太子的令故意来此找您的麻烦。” 仔细看来说话这人正是刚才与姬大在城门哨岗小屋喝酒之人,他在赵正砍下姬大一手后跳窗仓皇逃离,连正门也不敢出,此时倒是一副凛然无惧的样子。 “姬秋,你确定姬大被赵正关进大牢了。” 姬秋赶忙回道:“君上,这千真万确,奴才怎敢骗您?” “哼,都是你这奴才怂恿姬大找赵正的麻烦,才闹成现在这个局面。那赵正带着一千士卒就敢跟马老大硬拼岂是好相与的,而且他现在是太子的心腹爱将,否则也不会派他来武阳协守,明知道这是孤的地盘,还抢孤的兵权。” 姬魁说到恨处,狠狠攥紧拳头,朝着蓟都方向骂道:“孤当年就是王太弟,这个位子该是孤坐,偏生让你抢了过去,现在好了你儿子反对你,到来拉着孤帮你坐稳位子,真是欺人太甚。” “啪”,襄国出产的白瓷被姬魁摔得粉碎,他仍不解恨四处转着想再砸些什么泄气。找来找去发现都是些价值千金的名贵之物,于是目光盯住了身后劝慰的姬秋。 “啪,啪,啪”三个嘴巴子扇过,姬魁心中好不痛快,似乎打在燕王、太子还有那个惹他生气的赵正脸上。此时他想起方才摔碎的白瓷,那可是套装,如今成了残品,心里怒火尤甚转手又是一巴掌,但把手也扇红了。 干脆撩起袍子一顿脚踢,笨拙的身子摇摇欲坠,姬秋为了主子泄气由不得不弯着身子,遭受的力也更加大。 “呼” 姬魁长呼一口气舒心地坐在椅子上,饮了一杯茶道:“起来吧,明个就不用你伺候了,后头从你俸酬里扣下十金,你回去养伤吧。” 姬秋应了一声,但想到挨了顿打反倒丢了十金心有不爽,小声问道:“君上,奴才不知为何扣我的薪俸?” “你说为何,方才怎么不再孤摔碎茶碗钱把屁股伸过来让孤出气,白白让孤损了百金,要不是看你忠义可嘉怎会只让你赔区区十金。” 姬秋不敢再言,低头道:“谢君上宽恤之恩,奴才告退。”心里却想着待会怎么从别人身上收回这十金,还有自己身上的伤药钱。 雁春君与姬丹不和,以为赵正是姬丹派来的眼线,他的实力暂时不宜露出,故而传令不准找赵正的麻烦,盼着胡人退兵后怎么把赵正打发走。 而赵正担着个郡尉,强忍着打人的冲动跟武阳太守公孙齿寒暄着,就在方才他入门拜访时又差点被人索要门敬。来了一次武阳到有了一种穿越回明清的感觉。 公孙齿四十上下,白面细髯鼠目兔耳,整体看和沙袋是如此相近,还不停地摇晃着吸引赵正的拳头。 “赵大人未及弱冠就有如此成就,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老夫这番先祝贺赵大人一番,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老夫共事之情。” “承公孙大人吉言,日后定把您请到我家里好生打理。” “打理?”公孙齿疑问道。 赵正赶忙笑着解释:“就是招待的意思,家乡方言一时令太守大人见笑了。” “呵呵呵,无妨无妨,人有思乡之情,老夫还时常想念洛水边的锦鲤呢。” 两人同时哈哈笑道,直到你瞪我,我看你说不出话。没办法官本位还未成型,两人都是从庶民升任,实在没有什么话值得交流。 赵正见气氛有些尴尬,指着外面天空道:“今天天气不错嘛,阳光明媚,草长莺飞,正是游玩的好时机,不知太守大人明日可愿赏脸陪在下向城北打猎?” 公孙齿保持着一副笑脸,应和着天气的话题,但听到赵正请他去城北打猎,赶紧推辞道:“老夫年老体衰,经不起马上颠簸还是算了吧。”实际上是担忧突然遇见胡人,若是被掠走那该怎么办。 “哈哈,大人那里体衰,依赵正看您今年不过五十出头。” 公孙齿脸顿时垮下,四十多岁的年纪被你凭空多说十岁,实在不能忍。他板着脸道:“还是说正事,武阳风平浪静,为何赵大人进城就斩了城门令姬大的手?” 说变脸就变脸,自己也能,也冷声道:“姬大不守燕律,公职期间饮酒,其罪一胆敢向过路行人索要财货,其罪二不尊礼法,口出狂言辱骂上司,轻贱贵族,其罪三。 如此三罪别说剁他的手,就是砍他脑袋也够了,做到这些还是下官留着情呢。” “你” 公孙齿也无法反驳,姬大饮酒,索贿,辱骂赵正桩桩都是真事,他也无法为之开脱,但想到太庙里的那位心里强自鼓起勇气。姬大是雁春君的族侄,虽说已经成了庶民,但好歹与王室有些牵连,赵正有太子庇护不怕,自己无依无靠可是要得罪一方。 他说道:“就算有罪也该按律定罪,赵大人擅自动用私刑又是为何,难道也不把燕律放在眼里。” “错,本官正是将燕律放在眼里,太守别忘了本官还有个勤王之师的中郎将身份。” 赵正冷笑道:“狼族犯境,王上发诏勤王,按律整个燕国都要进入戒严状态,此时城内一应大小治安防卫由本官这个郡尉负责,犯滋扰守城抗敌之人皆可先斩后奏,便宜行事之权。” 公孙齿一怔,倒是把这条给忘了,不过赵正对燕律好熟悉。他那里知道赵正前世是干哪行的,各种条例规定可是背了整整四年,对于燕国这几百条不及万字的律法记住只需二三天。 “哎呦,幸亏太守提醒不然本官都忘了问你的罪。” “我,我有什么罪,难不成你以为姬大是我指使的?” 公孙齿彻底被搞懵了,转来转去怎么把自己绕进去了,真后悔当初不好好背燕律,此时倒要受赵正一个孺子摆布。 赵正道:“戒严期间当限制城门开放,防止有奸细混入,可是我看武阳四门大开,莫不是等着胡人来了献城叛国。” “你血口喷人!” 公孙齿彻底慌了,没想到赵正会给他扣这么大一顶帽子,胡人兵围蓟都燕王正是怒不可遏,若是此时赵正参他一本,官帽和帽子里的脑袋就算没了。 “老夫那是一时失察,才叫今日洞开城门,说来还不是迎接你。现在老夫马上派人关闭城门,不准百姓擅自外出。” 找借口也不挑一挑,开门迎接保民军,南门即可,干嘛洞开四门,赵正对公孙齿拙略的言词嬉笑不已,但知道再笑出来自己与他算是彻底结下梁子。此时他不过为了不得罪雁春君与自己找些麻烦表忠心罢了。 “太守有心就好,不过城防事宜是下官的职责,还是由我来接管四门城防,大人只需安坐这衙署静待着雁春君过来问话便可。” 公孙齿被赵正说破脸上有些尴尬,手冒着青筋正欲发作时赵正扭头道:“其实下官来时太子也曾交待,让下官有什么难处找大人解决,想必大人不会推辞吧。” 太子关注自己了,终于有靠山了吗。公孙齿紧绷着的冷脸瞬间春风化雨,笑着道:“老夫定不让太子失望,赵大人还要多多美言才是。” “那是自然,不过雁春君那边” “包在老夫身上,他一个没有军权的落魄王族成不了大气候。” 这就表示决裂了,赵正对他的果断表示佩服,前后也就一个呼吸而已。 “太守您就等着封爵吧。” 锦上添花,赵正不吝啬一句好话,反正姬丹根本没在意过武阳太守是谁。 第二十章 兵临城下(一) 不是猛龙不过江,赵正带着一群外来的士卒愣是占了武阳这座巢。公孙齿还欢天喜地帮着张罗,似乎他才是赵正的佐官。 保民军接管城防,闪亮的唐刀宣示着他们的威武,武阳郡兵连句埋怨也不敢说就移交城防这块肥肉。但保民军没有设卡收税,直接关了城门宣布戒严。 “刘二,你说这保民军是不是傻,这么肥的油水偏生不赚,那干嘛夺咱们的肥缺。” “可不是,不过咱们也没啥损失,不想某人刚换了主子就被人家一脚踹开。” 说着两人意味深长瞪了旁边的卫火一眼,刚才还是不可一世的城门令,此时便成了蹲在墙根的大头兵,新官上任还不到三个时辰。 卫火假装没听见,不过他心里苦的像是吃了黄连。前头赵正以郡尉的身份升他做城门令,后边就让保民军接手城防,虽然自己是个小人物,但也不能这样欺侮。 “卫火大人,您还没缓过来气。今晚上的升官宴还去不去了,要是不去你的把刚才的钱还我。”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刘二这时候就要把刚才的贺银拿走,没了城门令的官职卫火就是一个大头兵,不值得他送礼金。 卫火捂着钱袋道:“你别欺人太甚,我还是城门令呢?” 刘二冷笑不已:“离了城门的城门令还叫官,此时的郡尉大人不知在哪个小娘子怀里安眠,哪里记得你这条狗。识相的赶紧把钱交出来,顺带把你的也给我,明日我去看看姬头,等保民军走了还不是他老人做城门令。” 恶吏欺官,城门令这种草头小吏往往都是世袭罔替千年不易,卫火自问没有那个家世,闭着眼掏出自己的钱袋就要递过去。 “尔等谁叫卫火?” 刘二接钱袋子的手定住,卫火赶紧抽回,大喊道:“小人便是卫火,不知阁下唤我何事?” “今晚酉时西城大营,我家将军要为你摆宴庆贺,另外这南门依旧是你来负责,不过手下要换成我们保民军。”骑士说完拱手便走。 卫火低下的头在此昂起,瞥眼看着刘二道:“你刚才跟我要钱?” 刘二咽了口吐沫,边退边说道:“你别嚣张,保民军早晚会走,到时候姬头不会放过你的,呸。”最后一个字吐出人早跑到百米外,像只受惊的兔子般。 卫火闪烁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保民军总要离开武阳,到时候他便没了靠山。或者离开武阳跟着保民军回涿郡,这也是条活路。卫火又来了精神,想着自己有天也能穿着崭新的甲胄,腰里挎着明晃晃的唐刀,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下边人群多威武,家里的婆娘看见了也肯定不再埋怨自己没出息。 ** 太庙里的偏院,太庙令姬魁此时正在里面砍一堆劈柴,他又上火了而且比上次更严重。只是姬秋被他揍到不成人形现在家休息,其他的下人见状再不敢在他发怒时出现。 “欺人太甚,姬丹小儿欺人太甚。” 姬魁赤着胳膊披散着头发怒气冲冲想砸些东西泄气,可是自己家的摆设实在值钱,不舍得打砸。于是他便来到下人居住的院落,随手抄起一柄柴刀四处劈砍。 下人屋里仅有的摆设一会便被他砸的碎到不能再碎,怒气未消的姬魁便将目标放在屋外的柴堆上,一根有一根费力地劈着。 一边劈还一边骂道:“大胆的赵正,城防你说换就换,以后门税孤如何赚钱,我劈死你。” “丧良心的公孙齿,孤这些年可曾亏待你,区区贱民孤让你做一郡太守,每年的门敬送你千金。还不知足竟然背叛孤,转投到姬丹小儿的门下。孤劈碎你。” “还有那姬丹小儿,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孤是你的叔祖,安敢夺我兵权,断我财路……” 良久,一堆木柴变成半堆,姬魁大喘着气将下人叫来,费力说道:“你们收拾下,孤乏了。” 下人们苦着脸搬弄着被姬魁破坏的家具,摊上这么一主子连个赔偿都没人给。 正苦着脸时一下人道:“算了吧,好歹君上给咱劈了半堆柴。” 不曾想被院里喘气的姬魁听见了,眼睛一亮说道:“把刚才准备置换家具的钱省一半,孤差点忘了还劈了半堆柴呢。行了就这么着吧,多给的孤也不计较了。” 下人们脸都能滴出墨来,纷纷瞪着刚才说话那位。 不顺心的事天天都有,但在姬魁眼里只要不赔钱就行,于是他想方设法克扣下人的薪俸,每日乐此不疲倒将赵正给他找的麻烦忘却了。 但该来的总会来,赵正一进城就跟姬魁处不好,都是贪财至极的主怎能容忍对方在自己视线内存活。姬魁因为姬丹的关系处处躲着赵正,但备不住赵正主动找茬,这天一个信使过来传信,姬秋被郡衙扣了,请姬魁过来商讨怎么处置。 姬魁登时火起,骂道:“孤忍无可忍了,取我袍服来,孤要正装来见,好好震慑那厮。” 六月三伏天,虽说武阳靠北有些凉风,但厚不透风的一等爵袍捂的姬魁发汗,一路上浸湿三条汗巾。 “到了没有,孤都要热死了。” 领头的管事回道:“君上再等等,全套的封君仪仗确实慢了些,再转过条街就到郡衙。” “走快点,路上又没人。” 接近午时,日头正毒,这时谁会出门,倒是让举着仪仗仆役吃了不少苦。慢悠悠晃着总算到了郡衙,连带着姬魁在内都跟旱的开口的地似的,进了门就要水,几十号子人排着队守在井边,没威震赵正反倒让一干郡衙官吏乐的不行。 看着姬魁肥硕的身躯套在官服里不停地出汗,赵正忍住笑,说道:“雁春君因何如此隆重,在下无有王命钦差在身,大可不必如此。” 姬魁气的脑袋都要炸了,若不是顾着喝水没空说话,他非要骂赵正一个狗血喷头。什么迎接王命钦差,正装出见那是震慑尔等黎庶。 “赵郡尉,因何扣押我家下人,他犯了哪条燕律?” 知道怕了吧,我堂堂雁春君威势岂是尔等黎庶贱民可承受。 赵正努力忍着不笑出来,身体一抖一抖,反倒让姬魁错以为他怕了所谓贵族威严。 “噗~哈哈,失礼失礼。下官也无大事就是你家管家姬秋公然抗法,还说是君侯您的意思,故而找您来对质一番。” “大胆,你敢取笑本君”,姬魁大喝一声,“我家的奴才自有孤来处置,将姬秋交给孤,孤饶你失礼之罪。” 他也没时间耗了,背上的汗水像水一样往下淌,只想着赶紧解决此番争端,回去泡个澡解解暑气。 赵正拱手道:“君侯赎罪,日前下官接手城防,下令非有城内商贾良人作保不许入城,城内中人也不许为生人作保。 但姬秋公然违法,竟收受贿赂为一伙客商作保放其入城,幸好南门城门令卫火发现姬秋不知那客商姓名才及时阻止,否则恐酿成巨祸。 要知道胡人大军就在燕北游弋,说不定那天会来武阳,万一这伙客商是胡人的细作呢。对了君侯这是您的意思吗?” 姬魁被胡人大军吓的发愣,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孤可是王室贵胄,王上亲叔怎会做此等卖国之事,都是那个狗奴才一人所为。” 这个雁春君很好吓唬,赵正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与君侯无关便好,传令下去将姬秋羁押到大牢。 顺便把那几个客商叫来让君侯看看,说不定君侯的威压吓得他们招供呢。” “哈哈哈,正是正是。” 姬魁冷眼看着附和的公孙齿,攥紧了拳头。 第二十章 兵临城下(二) “把你脏手拿开,本公子有脚。” 清脆的声音骂起来都很动听,赵正向外探头就看见一行五人被兵士押着,推搡着向前走。 刚才说话的是排头那个俊俏公子,丹凤眼、柳叶眉、朱唇一点竟是个女生男相,最厉害的没有喉结。 纳尼?没有喉结不是女的吗,怎么可以对美女推搡拉扯。赵正厉声道:“放客气点,这位姑娘腿脚很好,皮肤真白。” 公孙齿在旁看着露出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赵正好这口,那今晚上有的聊了。 姬魁也若有所悟,不过他有些纠结该送那个美女给赵正,他是喜欢胖的还是瘦的,圆脸还是方脸,这需要好生琢磨。 “本公子是男的,你不要胡言”,那俊俏小生低着头解释,看着赵正意淫的目光马上喝到“再如此无礼,我将你眼珠抠下来。” 赵正讪笑道:“你是男的怕什么,我有没有龙阳之癖。” “啐,本姑娘承认我是女的,你拿开那双眼。” 那小生终于承认,她身后一老二少却要上前,那两个少年一个崩的手上青筋暴起,一个狠狠瞪着赵正。 “还有位美女,竟然做了点易容,不过下次能不能将脖子也遮住,你这黑白分明的样子实在难以入目。” 赵正看着瞪着他的那人,面容俊黑脖子却异常白皙,也没有喉结耳朵上却有耳眼。 又顺着脖子往下看,因为炎热那人胸前鼓鼓,赵正叹道:“好好大白兔,裹成飞机场,实在浪费这傲人的胸器。” “无耻败类,安敢辱我师姐!” 另一个少年竟崩开绳索,五指作爪朝赵正袭来,呼声呼呼作响,却被一只大手拦下,却是荆轲早看这两人身怀武功,悄悄跟随着。 “仓啷啷~” “唰~” 保民军纷纷抽出宝刀,上好弩弦对准堂中四人。 方才一击之下荆轲断定那少年内劲至少跻身一流武者,摆手让众人后退,保民军的弩箭顿时将他们封锁。 “可惜,可惜,这美女送给赵郡尉多好。” “可惜,可惜,刚才那少年为何没杀了赵正。” 堂上众人心思各异,那老者遍观一遭,说道:“大人且慢,我等只是行走的客商,因遇见胡人到武阳躲避,却无端遭大人关押,正要寻个说法却要将我等射杀当场,北国霸主燕国律法就如此滥杀乎?” 姬魁被那句“北国霸主”舔的心喜,却不知老者就是看到他身上袍服认定是燕国王室才故意如此。 “赵郡尉,孤以为这四人不该杀,他们只是客商而已,放他们走吧,免得堕了大燕的威名。” “多谢大人,燕国勋贵果然讲理。” 姬魁笑了笑用手正了正冠带,慵懒的身子也坐直了些。 三言两语解除杀身之祸,这老者也绝非等闲。赵正眯着眼冷声道:“尔等既是客商为何区区四人,还乔装打扮意欲满天过海否。最可恶至极是刚才还要行刺,尔等说本官能否放过你们。” 老者皱眉看向出手的少年,暗怪他的鲁莽,笑着道:“家中小厮年轻不懂事,一时冲动袭击了大人,幸好有这位英雄出手,现在相安无事,大人就放过我等。老夫愿出重礼抚慰大人惊吓。” 一个九十度的大礼,赵正看着他的后脑勺冷笑一声,道:“将这四人拿下分开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探望。” “这…大人为何如此,在下又哪里做错了。” 老者疑惑地喊道,无奈这次荆轲出马止住那少年的命门,由不得他不走。 公孙齿奇怪道:“那老者果真是细作,白发苍苍也不像啊。” 赵正冷哼道:“欲盖弥彰耳,我观那老者发梢表面白发里间根部黝黑粗壮,连他都是乔装能是什么客商,依我看这四人定是细作无疑,只是没有露馅不便捅破。” 公孙齿点点头,假装听得很明白,实际上他一直再想自己怎么没有发现对方有易容,赵正就一下子都发现了。 这就要归功于兼爱心法,赵正练到第三层入微境后,视力比以前大幅提升,只要他愿意百米外飞虫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更何况是拙劣的易容。 “孤看是你贪图那两个美人,北上行商途经胡境危险颇多,人家易容打扮为了安全不行,哪有你说的那些心思。” 因为那句北国霸主,姬魁对那四人有些好感,当下出言相帮。 赵正瞥了他一眼,喝了两壶水不热开始找事,笑着道:“君侯还是别管他们是不是细作,刚才他们说因为遇见胡人才来到武阳,说不定胡人就在附近,还是小心被胡兵围城吧。” 想起守城还需要赵正,姬魁没了底气继续指责,甩甩袖子便离开大堂。 武阳大牢,原本是用来关押重犯的牢房里,并排四间关着那四人。四人关在牢中相互看不见,只能用声音交谈。 “追星、逐月你们没事吧?” “没事,少主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看看李园先生如何?” 李园听着细微的声音摇头苦笑,早知道就不来武阳,都怪自己贪心术都手里的《孙吴兵法》残卷,请缨为他探路武阳,不料落得个囚徒下场。 那个少年郡尉也非等闲,竟想到将他们分开关押,等到他们孤立无援逃出无望时刚好一一击破。 “荡~”几声闷响传来,李园起身摸着石墙,感受微微震动,摇头喊道:“老夫无事,追星你省省力气吧,此地乃是燕国立都武阳时的天牢,专门关押一些身怀武功的重犯。 这墙壁乃是条石构筑,铁水浇灌,早就融为一体坚不可摧,牢门也是精钢铸造,没有特制的钥匙根本打不开分毫。” 对面闷响停下,过会却是一阵叫骂,年少气盛的追星几欲崩溃,可李园看着也无计可施,只得摇头叹气。 另一座牢里逐月没有气急,而是从肋下破出一只七彩蜘蛛。逐月脸色苍白将蜘蛛放到透气孔,那蜘蛛便朝着对面爬去。 芈妍呆坐牢中,疑惑着赵正怎样看出她是女扮男装,服下变声丹她父王也认不出,怎么这个登徒子一眼便能看出。 正呆愣着一只蜘蛛顺着她腿爬到她手上,芈妍惊了一声:“小彩你怎么来了。” 那蜘蛛屁股上还连着一根细细的蛛丝,有频率地振动着。 芈妍拇指中指夹起蛛丝,蜘蛛便顺着蛛丝爬回。这是蜀地巫蛊之术,取蛊虫于自身血肉中豢养,日后动用便能巧合心意,是为本命蛊。 七彩蜘蛛爬了一遭虚弱不少,身上的色彩黯淡许多,爬回后顺着逐月的手爬回她肋下,那个伤口便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逐月,你感觉怎么样?” 蛛丝抖动几下,逐月苍白的脸露出一丝笑容,此时她已经将假面具揭下,可人的容颜苍白着更多几分诱人。 “公主,我没事的,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慢慢等待,术都不日便可破城。” …… 两人用线交流半天,直到晚餐时送晚饭的来才结束,不过逐月安了心,唯一担心的是她的本命蛊一天最多用上一次,明日才能与隔壁的追星交流。 夜至三更天,逐月正打坐运气恢复,突然听的有人唤她,睁眼看到追星竟在铁门外。 “你怎么出来的?” 追星左右看看没人才道:“出门时师叔送我精金丝一根,我尚自费了半个多时辰才将锁扣撬开。现在我没时间救你,精金丝送你,我出城寻找术都攻城救援。”说着一根细如毛发的金丝掉在地上,逐月捡起来别在头发上,回身继续打坐。 过了会便听到外面一阵喧哗,看守反应很快,一盏茶的时间便反应过来。 第二十章 兵临城下(三) 六月的燕北空气中散发着暑气,沉闷闷的天上也没点儿亮,站岗的士卒站在城墙上不停晃着身子,为自己找着每一丝凉爽。 而他脚下的武阳城像是一头睡着的凶兽,在黑夜里收敛着自己的爪牙。 “铛~铛,二更喽。” “再忍半个时辰我就能下去凉快会了,这鬼天气要下雨了吧这么热……” “嗖~” 他带着未完的话栽倒在城墙上,摇晃几下后掉在城下,沉闷的响声引起了另一个士卒的注意。他喊了两声,没听到回答就要往那边走。 “嗖~嗖~嗖~” 下雨了,不过是箭雨,黑夜里的箭矢射在城墙上,箭头与墙体激起一个个火星。 “有敌袭,敌袭啦。” 雨点般的鼓声迅速响起,漆黑的武阳城迅速聚起几条火龙,汇成一道向城楼开赴。 “大人,有敌袭。” 鱼头全身甲胄撞进赵正的卧室,赵正正扶着脑袋回神,听着外面乱糟糟的声音,说道:“去牢里把剩下那三个人押到郡衙,刚跑一个就有敌袭,八成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诺” “回来。” 赵正胡乱套上衣衫,道:“我跟你一块去,你去把荆轲叫上。” 亥时牢里禀报,逃脱一个疑犯,一百多士卒在狭小的牢里围堵,不仅没有拦住还折损了十几个,个个面黑如墨,口吐白沫。 荆轲断言这是阴阳家的蛊术,兼具心法和用毒两种,十分邪门。赵正当场就打算将剩下三人射杀,若不是荆轲说他们大有来头,不宜轻举妄动才罢手。 又来到牢房,这次赵正派了几个保民军掷弹兵带着轻油罐看守,若有危险立刻点火。那三个人似乎很识趣,看着赵正将原本百人看守换成区区二十人,老实呆在牢里一动不动。 赵正通过通气孔看着第一个牢里的芈妍,荆轲说她动作轻盈,脚步虚浮不像武功高强之人,赵正才放心打开她的牢门。虽然他有种变态的自愈能力,但是低调才是王道。 “姑娘,我奉劝你一句,老老实实说出你们的身份,否则后果你懂的。” 芈妍冷哼一声,脸都不抬道:“外面正在攻城吧,武阳马上都要陷落了,你不怕死吗。放了我献城投降,我保你不死。” 女人不好惹,赵正就知晓,但是女人这么讨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啪~” 赵正摆摆手道:“爽,保我不死,我死前你会被玩死。” 芈妍捂着脸,惊道:“你敢打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贱人就是矫情,”赵正留下这句话便离开,芈妍攥着拳头就要暴走,荆轲恰是时机站在赵正身后握着春雨。 “赵郡尉,老夫招供。” 赵正看着李园变黑的眉发,并不惊讶,淡然道:“别耽误时间,我还要守城。” 李园嗤笑一声道:“十万草原儿郎以催枯拉朽之势袭来,武阳区区一营人马也敢硬杠,老夫佩服。” “哼,杀了他。” 淡淡的三个字加上附赠的一个助词,李园彻底慌了起来,这就是个疯子,明知道自己可以联系上城外的大军却不求情。 荆轲春雨已经抽出,寒光凛凛的刀身覆盖着一层红芒,李园紧张地后退着道:“老夫楚丞相长史李园,此来北国是联系东胡连横抗周。” 不见棺材不落泪,赵正一看李园捋着胡子就知道他要说些吓唬自己的话,为了不被他后面的实话吓到,赵正果断要让他闭嘴。 武力胁迫有时就这么简单粗暴,在长刀加颈的情况吓李园那副胸有成竹的得意模样不复存在,哆哆嗦嗦看着赵正。 “哈哈,这样才乖吗。待会跟我去城头让狼族退兵好不好。” 赵正的样子就像幼儿园里欺骗小姑娘看金鱼的怪蜀黍,嬉笑的样子散发着寒冷的光。 李园欲哭无泪,他自诩有张仪苏秦般只手寸舌鼓动乾坤的能力,可惜遇到赵正这般不怕死的人也只能乖乖投降。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缺点可以利用。 他苦着脸道:“楚国与东胡最多算是盟友,老夫怎有让他们退兵的面子,将军莫要强人所难。” “那就没办法了。”赵正摊摊手,身后的荆轲又露了出来,春雨依旧发着寒光。 有种与我舌战三百回合,李园瞪着赵正大有一种就义的冲动,可是看到发着寒光的春雨登时软下来。 “老夫尽力一试,不过将军不要太过期望,要我说还是献城稳妥些,不去东胡也可以去我楚国为官,哪里的风景……” “来人……” 李园赶紧嘘声:“军情紧急,老夫觉得还是走快些好。” 赵正笑着点点头,道:“给李先生换身干净衣衫,湿着裤子可不雅,不符合名士气度。” 李园赶紧俯身看着下面,自己何时胆子这么小,都尿裤子了。仔细看干巴巴的毫无问题,抬头看赵正讥笑的眼神,心里最后反抗的心思消失。 骇人的箭雨已经停止,城头上跳动的火焰照亮士卒惊骇的脸,城下也亮起点点火光,密密麻麻如同蜜蜂出巢。 陶园看着火把的分布皱眉默数着,心脏越跳越快,最后几乎跳出嗓子眼。城下来犯之敌竟有十万之众,而此时有十万兵力的狼族只有刚刚围困蓟都的“擒虎军”。 “老天,这次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怕个球,黑灯瞎火的他们不敢攀墙,至少也得等天亮才会攻城。”赵正带着李园走来,说这话时有些喜悦。第一次看见这时代的胡人,而且还是足足十万大军,让他怎能平静,不过他可不担心,反正自己杀不死。 李园看着城下十万大军兀自镇定,不过听着赵正略带喜悦的话有些心颤,生怕赵正一时兴起将自己投下城头,然后狂叫着开门迎敌。 他摇摇头停止脑补,道:“赵将军天黑不见五指,老夫还是天亮了再喊退兵行不?” “你觉得呢?”赵正一推李园,他身子一哆嗦,大喊道:“城下草原的勇士别攻城,老夫是楚国李园,请将你们的术都将军请来。” 城下胡人一阵怪吼,过会火把分成两边,一骑赶到城头,四个护卫为其擎着火把。他喊道:“李园先生,你为何落到燕军手里。” 声音浑厚,音调有些生涩,赵正当即叫停准备放冷箭的梁戟和英布。此人绝不是术都,李园听到他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动作虽然小但还是被赵正看在眼里。 赵正道:“让他退兵,不管你说什么,否则你懂的。” 李园等了半晌不见有冷箭发出,赵正反而站到他身后,打起精神道:“老夫代楚国已经与燕国达成协议,愿斡旋两方罢兵言和,以求两方勇士不再枉死,术都将军三思啊。” 城下的“术都”朝左边亲卫看去,等到对方摇头才喊道:“大军出征怎能轻易放弃,李园先生原谅。不过若是能开城投降,本将军答应不杀一兵一卒,更不会纵兵劫掠。” 军阵复归原样,李园笑着看向赵正道:“老夫尽力了,将军可以让老夫回去了吧。” “派人死死盯着城下的胡兵,剩下的弟兄就地睡下便可,今晚胡兵不会攻城了,不过只怕城内出麻烦。” 话音刚落,一个小厮跑上来颤音道:“赵郡尉,我家君上有请。” 第二十章 兵临城下(四)收藏吗 敌袭的鼓声敲响时雁春君府就乱了套,下人人四处奔走着,姬魁喊了半天也没人侍候他穿衣。没办法只得披着袍子出去唤人,只见城中四处火光大振却是宵小之徒趁着敌袭劫掠良家。 姬魁扯着嗓子喊道:“都给孤停下,慌什么慌。来个人去将赵正请来,来个人啊。”喊了半天嗓子都哑了,可就是没人过来,都向府里存放珍宝的库房涌去想着趁乱拿两件。 “来人,孤叫你们呢,谁过来孤给赏钱。” “君上,小的来迟,您请吩咐。” 关键时刻还是金钱好使,话音刚落一个下人飞奔而至,看他肩上的包袱鼓囊囊的就知道有不少私货。姬魁心中气恼却不敢斥责,此时就靠这帮子贪财好利之徒。 摘下手里的玉扳指,姬魁不无心疼道:“你去将赵郡尉请来,孤与他有要事相商。” 下人唱一个诺就要走,姬魁却又道:“危急关头难得忠义,你叫什么等你回来孤重重再赏。” “谢君侯,小的白给,这就请赵郡尉去。” 姬魁笑了笑,知道名字就好,等这下人回来,赏他的东西还不是回到自己手里。 陆续赏出几件物件,也记下他们的名字,姬魁总算穿好了衣服,正襟危坐在大厅喝茶,可惜那套茶具不知被那个下人卷走了,他只能拿着一个陶碗浅酌。 “君侯见谅,赵正来迟。” 姬魁腾一下从座位上弹起,迈着碎步就抓住赵正的手,满怀深情道:“值此危亡之际正需要赵郡尉这样的忠良之士,那城外的胡人有几何?” 赵正一头黑线,他几时与自己关系如此融洽,轻轻推开他手,拱手道:“君侯容禀,城外十万胡兵虎视眈眈,只怕天亮就要攻城,下官此来却求君侯给个计策,让我武阳上下逃过此劫。” 我若有计策唤你来何用,不过姬魁此时不敢发火,武阳存亡可全指着赵正的保民军。 他迟疑半晌,犹豫道:“十万胡兵恐难抵挡,不若赵郡尉护送孤逃出武阳,前往蓟都求救或有一线生机。” 也真敢说出来,赵正在心里鄙夷道:留在城内生机渺渺,强力守城使胡人攻城死伤惨重,破城之日必定屠城,届时必死无疑。强行突围,骑兵或可有一线生机,不过剩下的的人就生机全无。城门一开百姓必定涌出,到时候堵都堵不住,只得乖乖等胡人进城。 两难的问题赵正不敢多想,他害怕他会选择第一种,保民军半数有马,虽赶不上胡马但在不惜马力下也能脱逃,剩下的步卒也可拖延,不过城中百姓只能投降。 近年东胡不断在辽东开拓土地,劫掠夏族百姓耕种,武阳众人倒不会被屠杀,不过后半生就要在异国他乡度日。 此番情景突然让赵正想起前世的一个城市,哪里死了三十万人使后来人痛了近百年。此时十万武阳百姓又要重蹈覆辙吗? 赵正摇摇头拒绝道:“下官来此说的是守城,可没说帮君侯逃命,不过君侯可以带着家将试一试,下官也好奇谁能在擒虎军的铁骑下逃生呢?” “擒虎军,你说来袭的敌军是围困蓟都的擒虎军?” 姬魁眼神涣散,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哀道:“吾命休矣,武阳百姓亦休矣。” 一副要死的样子让赵正奇怪,他看陶园说擒虎军时就一脸惧色,本想着也能吓吓姬魁,谁知现在他自己懵了。 “擒虎军又如何,我们可是有偌大雄城一座。” 姬魁摆摆手,摇头道:“无用无用,擒虎军乃是狼王鬼术赤亲卫军,每次征伐强敌必令其出战。 而且这任擒虎军统帅术都,人称万人敌,曾以一千骑军奇袭雁门关让赵氏损兵折将,最后李牧出面才扳回局面。 此前他率军绕过辽东军奇袭渔阳郡,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孤在饶城正是吃了此人的败仗。 即便是后来乐间统兵抵御,不过堪堪将蓟都守住。你一个未及弱冠的孺子安能抵御,还是扶孤出城请降,折了我等这把骨头保武阳百姓不死。” 不说不知道,一打听还真是吓一跳。穿越异世后人物虽大不同以往,但诸如乐毅管仲的大贤仍有其名。想那术都和“军阵之神”李牧打成平手,统兵筹谋也绝非良才,不过赵正可不怕他。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有逆天自愈力,更是因为他在太祖的指导下,一开始就步步为营。不过姬魁能在危急关头想起百姓让赵正很惊讶,像他这种贵胄不是该视百姓如草芥吗。 “君侯不必担忧,只要我们守上五日,蓟都自会派遣援兵,届时胡兵退走,君侯不也能搏给英名。” 姬魁一惊,他都计算好给东胡左贤王鬼目桐多少财货自赎,赵正却蹦出这么一件异想天开的想法。 “此话怎讲,莫非赵郡尉有通天彻地沟通鬼神之能,能在梦里给太子丹托梦求援?” 赵正嘿嘿一笑:“不能,不过以后可以学学。”他也顺势坐在地上继续道:“自我从宜县出兵,每十日我会给太子一封邸报,从未断绝。眼下距离我上次送邸报过了五日,只需再过五日太子就会觉察到武阳的异常,援军还会不来吗?” “哦,嘿嘿,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赵郡尉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心机,孤马上给你兵符,武阳全部兵力由你全权统制,一定撑到蓟都援兵开到。” “君侯放心,赵正定当全力以赴。” 两只狐狸在危难时携手合作,绝对是比真金都真。姬魁省了一笔财货赚回饶城失去的败名,赵正守下武阳换来锦绣前程。 交易达成,姬魁也不管偷拿他财产的下人。雁春君死守武阳,胡人十万大军退却,这是多大的荣誉,跟乐间有一拼。到时候谁还敢说自己是不知兵事的酒囊饭袋。 郡衙,太守公孙齿的主位此时赵正坐在上面,反而他自然地跟一干保民军将领站在下列等着赵正发号施令。 “武阳守军,除我保民军二千,宜县城卫军两千,还有武阳郡兵三千,禁城守卫一千,共计八千。 现在本将军下令:中郎将姬冲率本部人马固守北门;保民军治粟都尉陶园率一千保民军一千郡兵守西门;假节都尉荆轲率两千郡兵守南门;本将军自率剩余人马抵挡东门来敌。” “卑职领命。” 三人拿着令牌鱼贯而出,剩下公孙齿低头看着脚面哆哆嗦嗦不知怎么办。 赵正走下来拱手道:“太守大人,胡人敌袭城中不少宵小趁机纵火劫财。下官意思是征用郡衙隶卒组成执法队,由陌刀队校尉鱼头率领,镇守城中不生乱子。” 公孙齿胆子早不知跑到那方,赵正所说那敢违背,胡乱点着头道:“好好好,一切按赵大人的意思。” “谢大人成全,来啊唤仓吏上堂。” 一小厮跑出去,少时一个而立之年的麻衣男子上堂,观其面温文尔雅开着像是知诗书的三老,而不知斤斤计较的仓吏。 “下官东方谷,拜见郡尉大人。” 行礼不卑不亢,不似别人一般阿谀谄媚。 赵正留意到他的脖领处已经磨损,补着块同色的布片。管着油水最多的粮仓,自己却如此贫困。 “东方仓吏,郡仓中还有多少粮食。” 东方谷默算道:“账面上有粮一万八千石,不过……” 偷漏库粮,中饱私囊历代都有,赵正此时也不在意,说道:“直接说吃多少天,我要实际的。” “不足五天,如果将底层陈年沤坏粟米加上,可以坚持八天。不过城中有不少大户,或可以拆解一些。” “呵呵”,赵正愣在当场,“亏的可真多。” 第二十一章 血战武阳(一) 与前世相似,蓟都的位置大致是现在的北平,武阳则大致在张家口附近,其西部与北部横贯太行和居延两座山脉,东部和南部则是一片平原。 擒虎军大半是骑兵,剩下的即使是步卒也配着代步的驽马,在宽广的平原上追击逃跑的步卒如猛虎搏兔,毫不费力便能擒住。于是武阳周边的小邑被一一攻破,送信求援的被射杀在半路。武阳成了真正的孤城。 胡人南下一般都是为了钱粮,掠夺一番也就离去,所以燕军布防盯紧蓟都这些富饶城邑,对于武阳附近的“穷乡僻壤”不甚关注。 但此次东胡狼王南下意不在财货人口,而是看上燕国土地,要将这个立国近千载的夏族列国征服。 武阳乃燕国故都,宗庙之地,其意义对于燕国非同寻常,若是将燕国先君灵位挟裹到兴都,燕国在心理上将一败涂地。届时诸夏各国谁还会看得起这个连宗庙都保不住的国家。 此计不可谓不毒,宗庙对诸夏王侯的重要胡人肯定不懂,而一般人也难以想出此等大损阴德的计谋。除了一身冷汗站在赵正面前的李园,他本是楚人披发左衽的南夷,对宗庙没多少感情,但却知道宗庙对其他人的重要性。 “胡人往年从未打过武阳,为何今日调集十万大军猛攻?” 公孙齿捂着脑袋自言自语道,即便是为燕国都城时武阳也未曾被胡人进攻,却被自己赶上了,不得不说很倒霉。 赵正歪着脑袋道:“莫不是因为这里曾是燕国都城,现在仍是陪都,对燕国象征意义很重,胡人想打击燕**民得士气。” 李园咯噔一声,赶紧竖起耳朵,若是往下说到宗庙,自己绝对难逃其纠,试问谁能想出此计。 “李先生你与胡人得盟约可否说一下,也好让我看看这次胡人南下的意图。” 终究还是被盯上,李园苦笑道:“前年楚国一商贾自东胡购买皮裘返回后,入宫觐见我王告知狼王有与楚连横抗周之意。我王遂派使者几次秘密与狼王谈判,时至今日还未曾有个明确的章法,只是约定胡人率大军攻亲周列国,楚国同时出兵牵制周兵力而已。” “无耻楚蛮,想汝先君熊弼还是先文王册封,安敢背叛华夏?” 公孙齿一声暴喝,体内洪荒之力顿起,咬牙切齿瞪着李园,不过脚下没有踏出一步。 李园安然自若盯着满堂鄙夷和谩骂,拱手道:“诸位,楚国先君事周文王若亲子,却仅被封了个子爵,区区五十里土地。 然而我大楚历代君王筚路褴褛开创一番基业后周室竟有觊觎之心,南征大楚却大败死于征途。 侵人土地自寻死路本是活该,周室却污我大楚声誉,后大楚称王另起炉灶,十数世成五千里江山称霸南国。 诸夏可曾正眼瞧过楚国,还是真正以礼相待,那次不是楚剑抵在脖子上才违心认大楚为尊。” 事实如此李园也不惧刀兵,越说越激烈,最后公孙齿垂下脑袋没有言语。子曰:若无齐桓,吾将披发左衽。不点名骂楚国服饰打扮,可见诸夏列国对楚国鄙夷。 赵正耐心听着,与前世历史大致相符,也没了兴趣,说道:“李先生,本将军只让你说盟约可没打算听你楚国问鼎中原,你只需说外间胡人所用云梯、抛石机等攻城器械,有多少是楚国相助。” 士子北奔虽带走不少精致器械,不过似抛石机云梯这等顶级国器,那些落魄跑到东胡的士子还没那个门路掌握,不过是见过成品了解制作,仿出个大概。 但擒虎军的抛石机能将城墙崩出口子可见这是诸夏列国赠与的一流制造技术。 李园吃吃呜呜半晌,道:“国之邦交因利而行,楚国也只是像对齐周一般对待东胡,这有何不可?” “无何不可,只是在杀你的时候我能更安心了。” 李园大惊:“将军饶命,老夫也只是奉王命,再说区区十五架抛石机还打不开武阳。” 赵正挥手让武士退下,李园惊魂未定,抹了把头上冷汗道:“武阳乃召公所建,坚固异常,条石叠加铁水铸缝,一只蚂蚁都钻不透。 况且武阳相对城东胡营地势稍高,将军可以将禁城中小湖水放干,使胡营前小河暴涨,虽不能使胡人退兵,但也能给其带来麻烦。 武阳城高五丈,云梯堪堪够到城头,不过架起时需要一刻,将军也可以利用这个空挡放下滚石擂木阻挡,再不济用金汁浇灌也行,何苦杀了老夫。” 楚国顶级谋士,春申君的门客果然不是徒有虚名,一座武阳城的优势被他说的**不离十,而且还想出用金汁烫胡人的恶毒计谋,毒士之名从此着落。 “哈哈哈,先生张嘴就这么多妙计,本将军怎舍得杀了你。”赵正笑吟吟道:“先生最近睡好,吃好吗,若是不嫌弃可以来本将军的宅院同住,也好让本将军日夜聆听先生的妙计。” 李园打了一个激灵,忙说道:“在下一切都好,承蒙将军挂念,只是以后不要吓唬老夫便可,这几日我头发都白了。” “客气客气,我保证不让你变成伍子胥就是。” 武士架着呆楞的李园下去,他还在想着伍子胥一夜白头的事。 “传令下去,收集大鼎及粪汤,加火煮沸泼烫敌军,另外将箭头也放到里面煮煮,告诉弟兄们煮好后小心别伤到自己。” 细菌感染,这年头也没有破伤风,赵正光想着怎样用滚木石块,差点忘了这个廉价的好东西,亏的抓住了李园。 架着大鼎,抬着粪汤,几个士卒捂着鼻子将火点燃,不一会臭味便顺着城头飘散开来,每人嘴上都罩着个布条。 赵正站在郡衙尚自能闻到一股子臭味,想着这些“金汁”浇在胡人身上的场景,赵正就俯身想吐,那场景实在酸爽。 胡人攻击很猛,不过大多是在东门,于是赵正从西门调集五百保民军支援,连带着陶园也叫来指挥。梁戟则接手西门守卫,不过是些小部队的袭扰。 赵正本人在城内更忙,拆解粮草说着容易,做起来真难,那些大户无不是王侯贵胄,仓里的粮食不知多少被他们侵吞,此时城破在即却无人愿拿出粮食稳定人心。 “东方谷,下一家是谁?” 从下大夫姬诵手里抠出千石粮草后,赵正悻悻而归,满庭繁华却为千石粮草抠唆不清,令赵正对这些世族鄙夷。 东方谷看出上司烦躁,劝道:“宁扔千石粮,不舍一杯羹。大人何苦与这些世族翻脸,他们都是积年的贵胄没吃过苦,让他们去城头看看不就行了。” “嗯,好主意。” 赵正又对他多看一眼,此人绝非简单的仓吏。 “下一家也不用去了,鱼头你带着弟兄们按照名单上挨家挨户去请,让他们看看弟兄们为了他们费了多大力气。” 鱼头随即带着陌刀队离开,守城战他们没多少用武之地,肚子里都憋着火,对待犯法宵小往往就地格杀,上那些世族家请人时也像抓捕犯人。 对此赵正才不管,甚至放纵士卒粗鲁对待,好像不拆了贵族家里的门就不是保民军。但也因此其他郡兵对保民军都高看一眼。 “既然鱼校尉去了,下官也该告辞了,家中还等着我领米下锅。” 开战后武阳城实行补给制,一些家贫无存粮的百姓只得每日领些许粟米充饥,但似东方谷这般俸禄六百石的官吏还真是头一个。 赵正有心拉拢,拱手道:“粟米我找人帮你送回,东方兄与我吃顿酒宴如何?”也不唤其职守,直接以兄台相称。东方谷疑惑不解,自己贫困小吏有何值得赵正结交,但是攀附一个敢战的少年将军何乐不为。 东方谷一揖到地:“下贱小官安敢蒙大人相交,若大人不弃在下愿陪大人去雁春君府上饮宴。” 赵正眼睛一亮:“东方兄,你已经用实力证明有与我相交的资格。随我上马一起看看姬魁有什么新花招。” 第二十一章 血战武阳(二)收藏啦 正装打扮的姬魁坐在席上,紧紧攥了下手里的汗巾,才发现自己手上全是汗。 胡兵攻城眼看过了五日之期,可是仍没有援军。他的心里便开始多了些不该有的怀疑,并且越来越大,最后导致他更改初衷打算袭杀赵正而向胡人献城。 保境安民本就是勋贵的责任和荣誉,再说这几日赵正守城也很严密,金汁浇头让那些彪悍的胡人吃尽苦头,攻势也逐渐变弱。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查粮,赵正偏偏任命东方谷为甚财粮提调官,挨个督察各库粮草。 这下提醒了姬魁,仓库里可是没多少粮食了,所说五日之期已过大军随时可能开赴,但是这路上也要消耗五六日,加上朝堂上胆小的燕王,至少也要再过十日才能有援军。可是现存的粮草即将用尽,马上赵正就会发现他小心翼翼重兵看护的粮草,除了上面一点装饰底下的都是沙子。 “唉,都怪孤平日贪了些,忘了留下一些应付不时之需,不过孤也没得办法,满堂金银也换不来一袋米粮,你还是尽心去吧。” 姬魁心里哀叹着,为燕国将失去一将才感到失落,可当下人来报赵正赶到时,他急忙从座位上弹起,四处观察着埋伏的刀斧手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脚步声纷叠而至,整齐的样子一听就知道是保民军,全燕国只有他们走路都整齐划一。 姬魁又攥紧汗巾才稍稍镇静,还好赵正还当自己是盟友只带了十一个护卫。 “外有强敌环视,内有乱民扰事,君侯唤赵正前来不知有什么大事?” “啊…啊嚏” 姬魁突然打个喷嚏,笑着说:“孤知道赵郡尉这几日辛苦,又是安排城防又是镇压乱民,这不是设宴为你放松心情,享受这片刻安逸。” 一拍手几个身姿卓越的女子鱼贯上堂,扭着纤细的腰肢翩翩起舞,赵正和东方谷坐在堂下笑着欣赏着。姬魁又一拍手李园等三人走上堂来,也不知他如何搭上姬魁,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赵正冷声道:“不知君侯还请这几个楚国奸细共饮,他们可是一口一口连横抗周,对你姬氏诸侯可是非常不满。” “哈哈哈,天下列国谁又能看谁满意,承蒙君侯相救让老夫逃出尔等魔掌,今日还敢在此咆哮乎?” “咣当” 一言不合拔刀相见,虽然没有荆轲在旁,赵正也不怕两个阴阳家弟子能翻起多大浪花,他腰里可还挎着一个天下的仅有的火药弹,是他刮遍宜县厕所猪圈旁的墙硝才堪堪制成。 “君侯何意,莫不是打算放这些奸细出城,而后献城投降?” 赵正说着心里也咯噔一声,这种老狐狸怎能轻信,真后悔来时没有多带些护卫,跟后悔将东方谷拉来。 姬魁哈哈笑道:“赵郡尉果然是员将才,孤还未言明你便猜出孤的意思。不错孤就是要献城请降,让武阳百姓免受刀兵。” 五日期限已到,姬丹随时会觉察到这里出了状况,为何姬魁在此时突然改变主意。赵正死盯着李园,难道是他将姬魁说降? “你不要猜了,本来孤也打算死守武阳换得个守土有功的英名,可是你的一个举动提醒了孤守城根本是愚蠢至极,不如将你杀了开城请降,照样换来孤安然无虞。” 东方谷惊醒,说道:“将军,库粮出了问题,那些偷漏的库粮一定是雁春君干的。”一指姬魁,骂道:“身为王上亲叔,如此做法可对得起太庙列祖列宗。” 姬魁一怔,忙向隔壁的太庙看去,转眼一想一堆牌位自己何惧哉,于是摔杯为号左右刀斧手将赵正一行团团围住。 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不过赵正仍是问道:“即使库粮不足,但所余粮草也勉强支撑下去,你又何苦做此等背祖忘宗的不忠不孝之事。” “没了,没了,也让你死前明白,你所说的余粮早就没了,孤一时不察竟然将它们全数倒卖。 半月前你不是在城门口拦下一批粮商,还将他们的粟米扣下作军粮吗。那就是最后一批库粮,可笑你带着仓官却忘了仓库都在孤的控制之下,孤不放手你们谁能知晓粮库早已是空空如也。” 姬魁端着酒杯,又哭又笑说着,不知他是后悔还是得意,最后一饮而尽冷喝道:“杀了他们。” “铛~铛……” 刀剑碰撞火星迸射,姬魁家将虽多可是疏于训练战斗力并不强,加上他们手里的武器陈旧怎能敌过保民军的百炼刀。纠缠许久赵正也未曾伤及一根毫毛。 赵正拉着东方谷在护卫的战圈里左右移动,一边小心提防,一边说道:“在下真是对不起东方兄,本想借着姬魁的酒宴让你好生吃一顿,不料发生这等祸事,东方兄受惊了。” 东方谷也不紧张,赵正身陷死地却谈笑风生,绝对有手段逃脱杀机,紧紧抓着他衣袖道:“大人不必客气,有什么手段快快使出,我看这几位兄弟快顶不住了。” 赵正嘿嘿一笑,大喝一声:“后退,趴下。” 说着点燃腰间的小竹筒扔到堂上,自己则拉着东方谷赶紧躲在院中一个柱子边。 过了半晌,愣住的姬魁回过神,看着家将也愣着不动,斥骂道:“废物,他就喊一声你们就被吓到了。” 稍解压力的赵正顿时又被围起,那个竹筒也被一个家将拿起好奇地看着。东方谷面如死灰看着赵正道:“大人这就是你的手段吧。” 赵正尴尬地一摊手,东方谷哭的心都有了,自己现在是死定了,可怜家中妻女就要孤苦无依受尽胡人欺凌。 “你这大汉,生死当前奋力拼杀就是,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 芈妍站在一边,惬意地吃着水果看赵正等人火拼,看见东方谷突然抹泪,大声责骂道。 这一骂引起赵正注意,她竟然离那个揣着炸弹的家将很近,而那个竹筒冒起青烟。 赵正赶紧喊道:“小贱人趴下,赶快趴下。” 芈妍小脸一翘,微微用力便飞过众人落在赵正身边,抵住他脖子道:“你骂谁呢,再骂一遍试试?” 赵正一脸懵逼,来去无影这还叫没有武功,可恶荆轲那日说她最安全,自己还在牢里打了她一巴掌,现在想想果然一身冷汗。 不过此时她就抵在自己命门,但也顾不了甚多,赵正已经闻到一股子硝烟味。他一脚踹在哭泣的东方谷腰上,而后喊道:“保民军听令,趴下。” 护卫们下意识遵守命令齐齐趴下,院中剩下赵正和芈妍两个站着,赵正一个揽腰将其压下身下,没等芈妍反应过来,一声爆响让所有人耳中只剩嗡鸣。 “轰”地一声响,站在大堂腰揣竹筒炸弹的家将已经遍地都是,近乎两斤的黑火药炸石头不行,炸人还是小意思。 由于那腰揣炸弹的家将是站着,爆炸时竹筒里的碎铁片撒的很远,围着赵正的家将只是回头一看,顿时耳孔冒血身上也显出一个个小血洞。 “啊~~,来人啊,护驾。” 姬魁像疯了一样使劲向桌子下钻,可是他肥胖的身子怎么也钻不进去。反倒卡了一半,露个屁股在外面哀嚎。 李园刚才在打斗伊始便躲在柱子后面,逐月也在一边保护,故而两人都没有大碍,只是耳中嗡鸣不断。 院中已经没有人围攻赵正,刚才也不知怎的齐刷刷倒下十数个,剩下的也捂着耳朵,惊恐地看着赵正向后退。原因无他,保民军仿照现代兵制腰间都挂着一个水筒,此时也被他们当成炸弹。 “别过来,我们降了,降了。” “乒呤乓啷” 家将们丢下手里的武器,纷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嘴里喊着各种神灵先祖护佑。 东方谷一脸煞白,惊恐地看着赵正问道:“大人可是雷公电母的后裔,有此等惊骇世人的神功,为何不早早用在退敌。” 赵正皱着眉头,没空答应他的奇怪问题,倒是芈妍被这一震吓傻了,手里使劲攥着赵正的手,都将他手攥疼仍是惊恐地攥着。 念在这是一个美女,而且是大美女的份上赵正没有拒绝,忍着痛呼吸着她身上的香味。 “不行,太疼了,姑娘你放手吧,不然我的手就要骨折了。” 芈妍脸一红,赶紧松开手,想起刚才那一扑,害羞问道:“刚才你是为了救我吗?” 赵正揉着吃疼的手:“那还干嘛,看你香消玉殒,那在下实在不忍。”看见李园呆呆地站在柱子边,笑着走上前道:“李先生,你还要劝降吗?” 李园也看到护卫们腰间竹筒,赶紧说道:“不敢不敢,老夫一定乖乖地听将军的话,只求将军饶我等性命。” 赵正顺着他的眼神,心里窃笑着,暂时不打算将这个秘密打破,挥手让护卫将李园和姬魁请走。 就在他准备离开之际,突然一只箭矢飞来,他看着身边的芈妍,一把推开她,谁知那箭就这样射中在他背上。同时他也感觉腿上麻了一下。 “妈蛋,那个笨蛋射的,偏这么远。” 芈妍惊恐地看着赵正为她挡箭倒地,又威风地站起来,叉着腰大骂。一个家将谄媚地走过来,拉着面如死灰的姬秋道:“大人,小的抓住了这个刺客。” “嗯,你立功了,明天到军营报到。” 那家将笑着点头。 赵正突然又觉得自己有点晕,想着可能自己站太久脚麻,就想坐下来歇歇。谁知一迈脚腿突然没了直觉,倒在地上。 芈妍赶紧扶起他问道:“你怎么样了,插着根箭还到处乱动,你流了很多血唉。” 被妹子关怀是多么美妙的事,赵正有些展示一番,抬手将肩上的箭矢拔下,顿时血流如注。芈妍吓的赶紧捂住他的伤口,问道:“你干嘛,这样拔箭会血流而死的。” 赵正看着她关怀的脸庞,突然感觉脑袋有些晕。这一定是被这小女子迷住了,不知道再添一方家里那俩答不答应。赵正笑着道:“无妨无妨,我是打不死的小强,这血一时半会就停。” 可是他屁股都感到湿,还是没停,血反倒变黑了。 “将军,属下来迟,还请恕罪。” 鱼头仓惶赶紧来,蹲在赵正旁边问道:“将军,血都一地了,咱们包扎下吧。” 赵正终于点点头道:“把我抬走,我感觉不到屁股了。” 说着便歪头晕了过去。芈妍听着这句话脸上一寒,向外走去。 第二十一章 血战武阳(三)收藏哩 一场鸿门宴雁春君被抓,赵正受伤昏迷,场面混乱不堪。保民军除了抓住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园外,逐月和芈妍无心追捕。 两人一前一后在武阳的夜色下穿行,直到一座大宅的旧花园停下。芈妍喝住喜悦的逐月道:“你对赵正下了美人酥?” 逐月呵呵一笑翻手间掌中露出那只七彩蜘蛛,笑着道:“怎样我用毒的功夫愈发厉害吧,连你也没有察觉。 刚才那个登徒子向你扑去,我当他要非礼你就气不过放小彩咬了他一口,算是为你解气了。” “可是他要救我,两次。你竟然对我的救命恩人下手,他冒着生命危险将我从霹雳弹下救下诶。” 逐月改了脸色,怒道:“所以你就要向我要解药救那个道家小子,好让他以后能做出更多的霹雳弹将我们总堂炸毁是吧?” 这个时代的火药一如既往地是酷爱炼丹的道家发现的,不过他们起了个更拉风的名字——霹雳弹。 后来阴阳家从道家中分裂,道家人宗掌门混元子携带百枚霹雳弹,只身杀入阴阳家总堂,几乎屠尽满门。而阴阳家首任掌门东皇太一就是因此身患重伤,闭关参悟《天道太玄经》,终于坐化。 阴阳家弟子对于混元子和霹雳弹可谓痛恨极深,也难怪芈妍在爆炸后满脸紧张死死攥着赵正的手,逐月也是从那时对赵正动了杀机。 “自混元子逝世,霹雳弹在江湖上绝迹近百年,他怎么会是道家弟子,你将解药给我,然后我们离开武阳。” 逐月扭过头不理会芈妍她干脆用抢的,两人你来我往便打了起来,斗了一百招后逐月渐渐落到下风,一个不留神解药被芈妍从怀中掏走。 “你再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逐月急得跺了跺脚,指着一座假山骂道:“你都来了干嘛不帮我?” 追星低着头讪笑着走出,指着天空道:“其实她说的有道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公主救那个燕将符合江湖道义。” “呸,见鬼的道义,死愣子追星你都出去了干嘛回来?”逐月也觉得他俩对,但心里对道家霹雳弹的恐惧一时难以消除,遂转移话题问追星其余之事。 “回来救你”,说完追星便脸红地低下头,“救你们。” 逐月从小将追星当作弟弟,但情窦初开的年纪也难免动些其他心思,只是她一向强势惯了突然改做小女儿姿态自然不可。骂道:“我用你救,要不是李先生拖累,我早跟公主跑出来了。 现在好了本来可以拿解药威胁他们换回李先生,公主却主动奉上,李先生只好我们去救了。” 追星笑着说:“不急不急,等会城中生乱我们自去救回李先生,然后打道回国结束这场倒霉的远行。” 看着逐月一脸疑惑的样子,他窃笑道:“术都的手下献上反间计,我跟他们一同潜入,否则你当我有那么厉害独身翻阅五丈高墙。 他们已经和城中的几大世族联系妥当,就在今晚起事开门献城,雁春君姬魁不过是心急些想拿头功罢了,可惜他功亏一篑。不过也正好让燕军放松警惕好让起事成功。” 城南大营,鱼头背着赵正回到营中后,几乎所有的医官都被他“请来”,可惜蛊毒难解众人也束手无策。荆轲走南闯北识得毒性,也不过与赵正运气护住他心脉不被毒气入侵。 帅帐中荆轲、姬冲汇聚一堂,争论着如何处置这一团糟事。先是雁春君设宴欲擒杀赵正,接着赵正意外中毒,城中的粮草也即将告罄,守城之事危在旦夕。 “荆兄,那毒你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姬冲不停地踱来踱去,心里烦躁着不知该如何办,赵正却还在昏迷,顿时他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荆轲此时倒平稳:“那是阴阳家的美人酥,毒性虽不强但后劲极大,我能用内劲封住毒素不入侵心脉,可是也无力将毒素逼出。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到那两个阴阳家弟子,用解药救回赵正。” 鱼头听着气呼呼扇自己两巴掌:“都怪我一时疏忽,跑了那两个妖女,不过那老头还在咱们手上,我立刻拷打那老头找出妖女的藏身之所。” 姬冲赶紧拦住道:“万万不可,李园乃楚国使臣,擅自对他用刑,只怕将来楚国报复。届时燕国两面受攻,非亡国不可。”他身为燕国贵族,紧要关头当然还是为燕国考虑的多些。 “那将军就等死啦?” 鱼头气不过,他当了十年兵燕国没给过他什么荣誉,赵正却给了他最重要的尊重和信任,为了救赵正他不在乎甚么燕国。 荆轲道:“将李园放到营中引诱她们换解药便可,千万不能打杀。不过这些都不是眼前重要的事,没有粮草即使赵正被救过来咱们也难逃一死。” 许久未言的陶园张嘴道:“城中只有那几家世族勋贵有粮,老夫看也无需张嘴借粮。雁春君都有献城之意他们未尝没有,不如派人将他们绑缚起来,直接分粮也能解一时之困。” 姬冲和荆轲一怔,对视一看沉默下来。他们一个是贵族,一个是贵族座上宾,自然心里遵守周礼中的尊卑之别。交战中尚且善待贵族,现在怎能主动去绑缚贵族,还仅仅是因为他们有嫌疑里通外敌。 就在帐中一片沉默之际,外间士卒进账道:“报,少将军来见。” 荆轲像是故意避开这个话题,道:“英布进来说话。”陶园神情一滞,知道荆轲不愿控制有嫌疑的贵族,微微叹气。 自来到赵正身边,英布每日有肉食进补,又有荆轲传艺,个子一日比一日高,身板也比同龄人壮实许多,因此一身甲胄穿在身上有些少年英将的味道。 他左手扶刀踏步入帐,单膝跪地道:“亲卫队十夫长英布容禀,奉将军大人命剿杀城中叛逆分子,现已授首二百零一十三人。” 荆轲惊得暴起,大声问道:“你们把下大夫、耒城伯统统斩杀了,谁让你们做的?” 英布淡淡回道:“主簿东方谷手持虎符将令,按将军昏死前的命令所为。” 姬冲扭脸瞪着鱼头,后者激灵一下,怯怯道:“好像有吧,当时我也没听太清,不过后来东方谷问我借兵,我没给就让他找季大锤,所以……” 意思很明显,鱼头对于那些贵族的死活也不放在心上,姬冲颓然走下,问道:“现在东方谷做什么去了,不会是要屠尽满城姬氏勋贵吧。” 英布瞥着他呆愣的表情,不动声色道:“叛逆皆可杀,不过东方先生正在郡衙,现在已经完全控制。刚才剿杀叛逆时发现城外胡人,季校尉带人正追杀,估计他们也逃不脱。卑职建议将军此时当回去守城,而不是在此为叛逆哀叹。” “你当我在乎那几个废物贵族的死活吗,姬氏贵族有罪当有宗正府审判,你们擅自做主杀了他们,咱们已经是燕国的叛逆,即使守下武阳也是。” 姬冲像是发了疯,指着英布歇斯底里地喊道,擅杀权贵这是时代的禁忌,现在赵正完了,保民军完了,守城还有什么用。 他越想越气,尤其是英布那面无表情的表情使他愈发不爽,站起来对着就是一巴掌。 荆轲见状上前一个擒拿拦住,冷声道:“叛逆与否等胡人退了再说,不过他是我徒弟还轮不到别人教训。” “咣啷” 赵正躺着的内帐传来声响,荆轲一道真气打过,布幔应声撕裂。芈妍手拿着发簪抵着赵正喉咙道:“都别过来,我只是来给他送解药。” 鱼头骂道:“弄你全家的楚蛮子,我家将军舍命救你,你却恩将仇报,此时又来说什么送解药。你敢懂我家将军一下,劳资就活剐了那个李园。” 陶园摆手止住鱼头骂声,拱手道:“姑娘有心报恩当是正理,老夫保证我等不会为难姑娘,还请将发簪拿开,免得误伤了你的恩人。” “哼”,芈妍慢慢移开发簪,英布在后面也上紧弓弦。 “喂,那小弟弟你再动手信不信我立刻杀了他,把弩弓放下,还有准备两匹快马将李先生交给本姑娘,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嗖” 一只弩箭贴着芈妍发梢飞过,她正要骂,就听英布道:“刚才我来时那老头已经被人救走,你也赶紧走,免得我下一箭偏半分中你面门。” “一个色将军,一个怪小孩,一群奇怪的军队。本姑娘还就告诉你们,城外的胡人之所以没有猛攻,不是怕了你们恶心的粪水,而是知道你们粮食不足。他们的目的是要抢走燕国的宗庙,掠走武阳的人口,自然要慢慢耗死你们。” 姬冲一惊,胡人攻击武阳竟是如此阴毒目的,亡人宗庙等同亡国,正待要问芈妍已然不见。原来大家都忙着思考刚才她的话,没有注意她的身影,倒是英布瞄准的方向变了一下。 第二十一章 血战武阳(四)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赵正感觉自己灵魂离体,悠悠然向九霄外游荡。 九重仙山天外天,白云飘飘处隐约显现一座阁楼,一位麻衣老者正与一王冠冕服的中年男子对饮。 “稷兄,你我等候之人来矣,可要一观你子孙。” 那麻衣老者一杯饮尽,对那中年男子道。 他一捋颌下胡须,摇头笑道:“天数有常,时机未到,那后辈还劳南公费心了。”说着竟飘然离去,刹那间不见踪影。 赵正好奇身边景物,想着自己八成又穿越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说不定接下来就是什么仙山夺宝,洞府收徒。 “赵小哥,赵小哥,来这边说话。” “何人唤我?”赵正抬头打量,这地界竟有阁楼,抬腿飘然而至竟是那日易水边遇到的怪老头。 “老前辈,晚辈不期在此地也能与你相遇,想必阳寿已尽,只是可惜与你同年而死。” 南公笑着的脸瞬间黑沉,一个暴栗打下骂道:“好个混账小子,老夫寿元还多的很,到是为何自取死路,将玉佩转赠给周室红鸾。” 赵正一惊,心道:“他怎么知道?”却不料怎么发出声音来,南公却捋着胡须大笑。 “好个怪异老头,春娘离去时赠信与我,我方知道她乃是周室公主红鸾,闺字婴齐,此前因宫廷争斗不幸流落民间。此事我从未告知第二个人,这老头竟然知晓。 还有那块墨玉,他怎么也知道,而且听他话里意思,我受伤竟于玉佩离身有关。难道以前的自愈都是因为玉佩!” 赵正越想越惊,南公却越听越笑,最后忍不住道:“你还是说出来吧,老夫用读心术听你心声,总是……嘻嘻……莫名想笑。” “你别嚣张,既然你这么厉害,也该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劳资可是从科技相当先进,物资极大丰富的蓝星穿越而来……” “污染严重,世风日下,出门遇见雾霾,走路被车撞死。老夫也好奇你哪里来的自信在此傲娇?” “你…怎会……” 赵正愕然,南公却哈哈笑道:“看你瞠目的样子老夫刚才的恶气顿时消了,时辰不早你趁早还阳。去休去休。” 说着拿起桌上一杯玉酒泼洒在赵正身上,他便入坠深渊,身子一沉,脑袋晕沉着睁开眼。 “太好了,将军醒了。” 却是为娇弱的年轻妇人在一旁侍候,看见赵正醒来喊叫着跑出去。赵正掐了掐自己,确认自己没有做梦,不过这四周的装饰很奇怪,看着也不像在大营中。 未及,东方谷匆匆走来,撩袍下拜道:“主公恕罪,属下为主公惹了一桩大祸事。” “先生请起,我现在好好坐着说话,看来我昏迷时胡人并未破城,先生何罪之有,莫不是你把姬魁宰了吧,那也无妨回头说是城破时被胡人屠戮,咱们照样没事?” 东方谷满头黑线,这位主公果然非同寻常,原以为自己杀了几个世家已然不得了,可他一开口就是要大王亲叔的命。 “属下惭愧,五日前主公昏迷,下大夫姬诵、世族姬伯密谋献城被属下带人击杀,现在虽然还在守城,不过就算守下来也难逃大王怪罪。” 自己昏迷五日,姬丹还没察觉武阳异常,赵正没想别的却考虑这两件事。不就是几个鄙陋的世族,一帮子猪队友没有刀子拿什么献城。 他扶起东方谷道:“先生何必在意,还是老法子他们是被胡人杀的,咱们只是没来得及救援,可怜这几位爵爷为国慷慨捐躯。” 赵正突地哭了起来,好似真有其事,东方谷再度汗颜,跟这么个不要脸的主公,办事果然爽快。 两人一番交流,赵正才知道自己现在禁城,以前武阳为都城时的王宫。自打那次鸿门宴后术都似乎知道城中粮草将尽,攻击日益猛烈,军中箭矢擂木消耗极快,就连金汁一时间也用尽了。 为了守住武阳,这几日在东方谷建议,陶园主导下,城中接连拆毁几处大的建筑,禁城中不重要的宫殿被拆毁,柱子用来做擂木,砖石则修补城墙。 而姬冲也根据赵正利用轻油杀敌的办法想出燃烧弹,将火油抛洒在城墙上点燃使敌军不得攀附。为此全城的火油被搜刮一空,甚至太庙用来祭拜的灯油也被取走。 可惜人力终有尽时,虽说保民军利用武阳城高墙厚守得一时,但随着时间推移,军中人员消耗剧增,现在开战时的八千人已经死伤过半。为此东方谷已经两次逼着公孙齿下令征发城中青壮男子,可是新卒未经训练不懂战术,往往一上城便倒在敌军的投石机和箭矢之下,武阳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赵正听完东方谷的陈述,叹气道:“你们做的很好,把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了,可惜我们一无兵力二无粮草,所有的抵抗都是杯水车薪。传令下去开城门吧。” 东方谷也以为自己尽了最大努力,为此他袭杀勋贵,兵变郡衙,犯了以前想都不敢的祸事,只为了报答赵正的知遇之恩。 但当他听到“开城门”时当即变色,跪下死谏道:“主公三思,属下检查过内库的存粮,虽然年久有些发霉但也可以食用,咱们还有半月的粮草。 而且距离主公与太子送邸报之期过了五天,蓟都的援军说不定在路上,咱们再坚持一下,万不可开城投降。” 说到最后他已是声嘶力竭,涕泗横流,他为报恩不惜触犯重罪,冒犯燕国不擅杀勋贵的律法,但若是赵正一心要降也无可奈何,只叹自己今生看错人。 赵正也被他的痛苦震惊,半晌恍然道:“先生误会了,我开城不是投降,再说我们杀了那么多胡人,术都也不会容我们活着。 武阳城墙广阔,我们兵力单薄,在固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当即只有开城迎胡人进来巷战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巷战?” 这个陌生的词汇,东方谷一时不甚理解。 “胡人是马背民族,来去时依靠大规模兵力机动,平原决战横扫无敌,遇到高城拦路,下马为卒依靠攻城器械,攻坚战也有一敌之力。 但是巷战不同,蜿蜒悠长的街道本就是我们夏族的原创,胡人近年虽也有筑成,但大多数不在城中生活。 街道狭小他们的战马就不能骑行,坊市众多他们的兵力就必定分散,届时他们优势全无与我们同处一个起跑线。 加上咱们在武阳日久,街道走向牢记在心,只需做上几个小陷阱就能最大限度牵制敌军。” “东方先生,你听明白了吗?” 赵正洋洋洒洒讲完,东方谷却一脸呆滞,不由使他有些怀疑巷战的可行性,要是基层的百夫长不懂,那可算是完了。 半晌,东方谷才悠然醒来,未曾言语先是一拜:“主公大才,此等战法当开兵家先河,请允属下日后记于纸上,当让主公流传千古。” “呵呵,原来你是惊呆了。把我也惊呆了呢。” 赵正挠着头尴尬地笑着。 第二十二章 巷战厮杀(一)收藏快来 弹将尽粮将绝,兵力更是损失过半,但保民军依旧没屈服,皆因那个男人还没屈服。赵正昏迷后守城官兵听到一个消息,郡尉赵正为筹军粮与城内细作叛逆血战乃至重伤,不过他仍在大营中一边疗养一边指挥。 为保士气凝聚军魂,不宣布自己昏迷的消息,可以理解。但将自己描述成一个神话般的人物就大可不必吧。赵正听着守城士卒对自己的传颂,简直汗颜。 兵圣孙武子岂是自己一个剽窃者可以比拟的,还有文传百世的儒家至圣孔丘,自己怎么可能是他老人家转世。 士卒们太怕了,城外彪悍的狼族骑着高头大马举着弯刀劫掠了他们几百年,今日更是带着攻城器械而至。虽然他们一时守住但心中的恐惧日益加深,一直在怀疑中寻找自己守住城池的原因。 “我们主帅是兵圣转世,再世孔圣人,文武双全你怕不怕。” 他们试图通过神话赵正来解释自己能抵御悍勇的狼族不破城,以期自己在上城御敌时有一丝小小的勇气。 “赵兄,你昏迷五日弟兄们猜疑心日重,我看你抽空见见大伙,也给大家长长心气。 另外你那个巷战的计划我跟荆兄立刻去办,马上迁移百姓进入禁城避战,不过这务必需要抽调城防兵力,你看……?” 战争是残酷的,尤其是农耕民族对抗游牧民族,可是迁移本族百姓更难,重土难迁破屋难舍,没有重兵胁迫老百姓根本不会动身。 姬冲指挥着城卫军加紧迁移百姓,一边紧张地看着城墙,生怕胡人悄悄攀墙而过。这个计谋实在可怕,全部撤走城墙守军,无异于献城。 可是赵正说术都不会进攻,只需要在傍晚时让一小队士卒露个面即可。军令如山,姬冲不会怀疑他的决断,但还是担心有个万一,武阳将万劫不复。 “加快速度,把什么箱子、盆子统统丢下,只需要带上些许衣物便可。天黑前这块坊区就会清空,届时谁还没走一律按叛逆处置。” 大凉雀出鞘,空气中闪耀着摄人的寒光,几乎拖拖拉拉想多带些物什的百姓一个哆嗦,赶紧松开手里的包袱,排进队伍准备入禁城。 “将军这头驴子是小人吃饭的家伙,可否能让我带上。” 还是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其余的人也停下脚步瞪眼看着姬冲怎么回答。 “唰” 寒光闪过,驴子没来得及叫便软绵绵倒下。姬冲收回大凉雀,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扔在地上,道:“这头驴本将军当军粮买了,你可以安心入城了。” “但本将军的钱已经用光,谁再聒噪便只有刀子!” 本来几个机灵的也想“卖出”自家的老牛、瘸马,被姬冲杀气凛凛的话一震,赶紧低下头不再动小心思。 强制迁移可能带来积怨,不过简单粗暴的办法往往见效最快,姬冲负责的片区最快时间迁移完毕。 心软的荆轲则一直忙活到天黑才堪堪搬完,百姓们拖家带口似逃荒,家里值钱的不值钱的被搬一空。 “百姓贫苦,我实在不忍看他们舍弃仅有的财产。” “那你就忍心看我们弟兄在城破后被杀?” 面对姬冲的责问荆轲低头不语,江湖游侠终没有将军的铁血心肠。 禁城大门关闭,这又是一个城池,四丈高的墙头虽没有城墙坚实,但窄小的城门洞,光滑的墙壁无声宣示它也不是那么好攻破。 赵正回首看着大门关闭,对着眼前卑顺的公孙齿说道:“太守大人马上胡人就要进城了,您怕不怕?” 公孙齿努力克制自己的惧意,但还是忍不住道:“将军饶命,老夫一介书生,那里有您和这些百战将士的勇猛,还是让老夫进城为将军留个后门也好。” 开城巷战乃是无可奈何的拼死之举,赵正自然不会给手下留后路让他们分心,背水一战往往能绝处逢生。因此禁城中绝不能留下一个跟自己有分歧且有威望的人,不仅公孙齿被带出那些郡衙中的官吏都被留在禁城外。 只有东方谷带着一百老卒留在城中维持秩序,让外边的战斗的青壮安心。 “全军听令,按计划跟着你们的百夫长行动。各百夫长也听令,若有谁违背计划立地格杀。” “诺。” 全军一吼,如惊雷置地。公孙齿的心也渐渐凉下来,自己只能自求多福。他如丧考妣带着一队官吏到预定的“抗击”地点待命,城东一处大宅期望赵正能抗阻胡人直至援军开到。 “将军,既然咱们要在城内打巷战,干嘛不等着胡人自己爬过墙,那样咱们不也能多些时间挖陷阱吗?” 赵正回头看着鱼头疑问的样子,其他人也一脸迷惑,等着胡人越墙不好吗,为何要清开被砖石堵住的城门。 “你们见过羊群吗?” 众人无语,燕国位于华夏最北,常年与胡人交流,不少人去过草原,见过羊群。 赵正看着一群懵逼的部下解释道:“羊群众多可一个牧人便能操控,盖因他抓住了头羊,羊群的走向实际上被头羊引领。 其实人也是一样,如果眼前放着两条路,一条平坦无阻,一条艰险异常,你会怎么选?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走平坦大道。 打开一个城门好比给敌军一条平坦大道,引领他们从一个方向进入城中,不至于分散我们的兵力的去应对。 若是四门紧闭,等着胡人翻墙而入,就要考虑他们从哪面进来,进来后从哪条路搜索,我们反而处于被动。” “卑职明白,立刻带着弟兄们做?” 鱼头挠着头率先离开,他就纳闷了如此简单的道理人人都能发现,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人应用到兵法上。 “将军果真是兵圣转世,那日须得再好好观察观察。” 他越想越懵,最后也走进赵正是兵圣转世的不归路,这种从小事发现大策的才智岂能是凡人想出。 赵正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崇拜者,他正在苦恼着姬丹为何还没发兵,难道燕国庙堂都傻了,还是已经被胡人吓破胆。 ** 城外大营,这已经术都第七次绕着城观察,还是空无一人。 他担忧道:“耶律小兄,你的武阳地图是否漏下什么,那城中会不会有什么密道通往城外。 否则怎么一连两日城墙上都没有守军,只有傍晚时才有几个燕卒懒懒散散露个头,这其中是否有诈。” 被点名的耶律独狼是鱼儿海耶律族的族长,年仅二十五岁,堪称东胡第一青年才俊。狼王鬼术赤爱惜其才,也为了压制靠近临近耶律部的北庭阿史那部,将自己膝下爱女东莎下嫁,封为金刀驸马。此次南征燕国跟在术都身边为军师,绕过辽东兵围蓟都就是出自他的谋划。 耶律独狼不敢断言,当下命人取出地图又细细看了一遍,才道:“大帅,在下可以断言城中绝无密道,就算有也不过刚到城外,城中十万人脱逃定会被我军发现。” 地图乃是他重金从燕国一宫室营造世家中购得,虽然年月久远有些变动,但是其中重要城防点未变。 围城半月,面对五丈高墙和众多防御器械才损失不过万余人,这地图委实起了大用。 “燕军到底搞什么玄虚,本帅也不管了。传我军令,明日天亮发起总攻,破城后本帅要亲自杀了这个守将。” 术都横下心,他明天一定拿下武阳。 第二十二章 巷战厮杀(二) 天刚蒙蒙亮,术都一身甲胄出现在众将面前,想他在蓟都时对战宿世名将乐间统领的十万大军,尚且镇定自若斩杀两万燕卒而归。现在却被区区八千杂牌军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赵正耍了两天,术都很生气后果十万大军不计代价拼杀。 “报,武阳城门大开,并未有燕军驻守。” 术都大喜:“哈哈哈,燕军终于放弃抵抗,开城请降。尔等与我一同入城,看看这个抵御我半月的燕军守将。” 说着策马上前,身后跟着几个副将都一脸欣喜,耶律独狼却一脸愁容,若要请降半月前就该降,何必等到如今这个弹尽粮绝的下场。而且燕军连续两日行为反常,只怕是要引大军入城决战。 “大帅且慢,恐怕其中有诈。” 术都笑着的脸立刻沉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请降为何不出城。他从刚才的喜悦中清醒,拨转马头回营。 城楼上,控弦瞄准半天的梁戟叹了口气,只要术都再向前走五十步他就有信心射其于马下。 推了下身边的英布,道:“斩首计划失败,立刻转到乙号伏击地。”英布爬起来拍拍土,默不作声收拾起来。看样子他刚才差点发射,起身时手还保持着要扣扳机的姿势。 “吼吼~” 城门大开没理由退兵,但城门口狭小不适合骑兵作战,于是厚甲步卒慢慢推进。 到了城门口他们并没有直接踏入,而是很小心地射了两轮箭矢探路。万箭齐飞不一会地上便显出一个大坑,先锋穆克笑着说道:“雕虫小技,徒增我军士气。” “勇士们,冲锋。” 步卒小心着绕过大坑冲过去,不料刚走百步便塌下十几人,被坑里的木刺透体而出。 众胡族一惊,赶忙朝着安全地带靠拢,却不想每当一处人密集到一定程度时地面就塌陷,被坑中木刺穿体。 “都散开,这里像冰面一样脆弱,都别集中。” 穆克阴着脸扶着城墙大喊,燕军两天不守城原来是在挖陷阱,不过这也无济于事,区区几米深的陷阱几百人就堵满了,剩下的人踩着前人的尸体便能安全通过。 越过陷阱几百步远,穆克拿着铁枪使劲刺了几下,确定是地下无陷阱,步卒们又列队前行。 “仔细检查地面,斥候去给大帅禀报,我部已经清出进城道路。” 穆克冷冷地看着身后坑里的尸体,刚才还是活生生的同袍,现在却永远留在这陌生的土地。 他在心里暗暗说道:“我向长生天发誓,一定为你们报仇。” 一连走过一条街,都没有发现燕军,穆克命令手下原地休息,等候大部队赶来。 “什么味道这么香,都叫我想起草原的烤肉了。” 一个手下惊异地站起身四处寻找着香气的来源,最后从路边的暗渠众找到。 “天神啊,夏族实在太富有了,竟然将香油倒进肮脏的水渠。”他掀开盖砖用手沾了下感慨道,这么富有的土地应该属于勇敢的草原儿郎,而不是被怯懦的夏人占据。 “轰~” 他还没有从胜利后拿着战利品回家的幻想中醒来,就化作一块黑炭。其余的同袍也随他而去,被爆炸掀起的地砖砸的头破血流,有些人就此离去了。 穆克从废墟中爬起,使劲摇晃着脑袋,像是耳朵中进了什么东西。手下向他大声喊着报告,他竖起耳朵听到的仍是嗡嗡的噪声。 “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穆克提着长枪摇晃着站起来,呆呆地看着满地士卒,随后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穆克发生什么了,刚才的响声是怎么回事?” 耶律独狼使劲摇着怀里的穆克,可他怎么也睁不开眼。耳朵里满是血迹,恐怕以后再也听不到草原儿女唱的牧马谣了。 “带上活着的人,立刻出城。” 一旦看见那遍地的废墟,耶律独狼心里就发怵,这不是人类的能有的力量,是夏人祖先在发怒,恼怒异族踏入他们的家园。 “快退,加快速度。” 没半刻钟,胡人留下满地尸体离开武阳。 远处拐角显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然后鱼头大笑着现身,他身后的保民军士卒也一脸欣喜,崇拜地看着赵正。 华夏先祖天生就爱干净,但凡修建城池其中必定有下水道。武阳城有几百年的历史,街边两侧的暗渠积攒了几百年的瘴气,由于后人的忽视从没有人打开盖子散放这些易燃易爆的瘴气。 挖陷阱时赵正发现这个秘密,当即吓了一跳,密闭狭小的空间里积压着百年瘴气,一旦见火武阳还不来场大爆炸。 但是爆炸不一定是坏事,尤其是用在胡人身上。于是赵正让手下封堵这个街区的暗渠,既保证不散气又保证不会使其他街区的暗渠殉爆。最后为保证威力还放了不少火油,其中就有不少是姬冲从太庙搜刮的香油。 这一下让胡人损失百人,但赵正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似乎自己这样做弊大于利。 “鱼头,你带人监视胡人的动静,有消息立刻来报,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鱼头笑着道:“将军多虑了,初次交锋就叫胡人损失百人,弟兄们士气空前高涨,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城外跟他们拼杀。现在正是军心可用将军有何疑虑。” 士卒也很认可鱼头的话,似乎怕赵正不信,都挺着脊梁仰着脑袋。赵正看着想笑,拍拍脑袋道:“但愿我想多了,你去监视吧。” 却说这耶律独狼凭着对地图的记忆,退回时不断令士卒检查可能设伏的地点,直到门口也算有惊无险。 陷坑已经被填平,连带着大门的门椽也被卸下,耶律独狼看着眼前的低沉的士气思索着应对办法。 “嗖~” 几杆大箭从天而降,当即钉死几个胡卒,耶律独狼赶紧撤退,这次直到城外才敢回头观望。 “契奴你是怎么办事的,让你搜索死角还是漏掉一处,平白损了几个勇士。” 耶律独狼拿鞭子就打,手下契奴也不敢反抗,他确实按照命令沿路搜索检查可能藏匿燕军的院落,确定没有人才出来。 但那几只大箭总要有个解释,不是在城门附近又如何射的如此准,总要给术都一个交待。 看着这对主仆演完,副将蔑列才说道:“耶律先生,末将看那几支大箭不似燕军平常所用,倒像秦军的狼毒箭,你说这里面的守将会不会是秦人?” “怎么可能,头曼不是说他将秦国援军都挡在九原了,这里怎么会冒出一个秦人,我看也就是那个巧匠仿制了一具,将军不必惊慌。” 诸夏列国接邻胡境的有燕、晋、秦三国,燕国老弱,晋国分裂,唯独秦国每每对战有胜绩,因此草原各部谁也不愿去秦国打草谷。 此外秦人善记仇,谁敢杀一员秦将,即使他在国内仇家遍地,秦国也会一致为他报仇。这就是秦国称霸西戎的原因,也是蔑列忌惮城中守将是秦将的原因。 若真如此,那么这次南下秦国便会插手,擒虎军就要跟同样凶悍的黑水旗军作战了。 ** “将军,胡人进去后又出来了,而且末将点过他们人数,少了百余人。” 武阳城西山坡上藏着一只大军,他们墨甲白衣手持皂游大旗,为首一男子八尺上下打量着远处的胡营。 听完手下禀报他说道:“再探再报,胡人狡诈说不定在玩什么花样。城中的士卒八成已经死伤殆尽,我们等到胡人半数入城后再行厮杀不迟。” 第二十二章 巷战厮杀(三) 巷战厮杀3 帅帐里术都阴沉着脸看着躺在地下的穆克,本以为唾手可得的胜利将自己的爱将重伤昏迷。那种奇怪的声响究竟是什么,夏人祖先的愤怒还是那个燕将搞出的花样。 术都环视帐中沮丧的将领,大声道:“近一月来擒虎军面前最大的障碍便是武阳的高墙,现在城门洞开我军勇士如入无人之境,正当一鼓作气拿下武阳,战!战!战!” 耶律独狼赶紧应和:“战!战!战!”身边一人默不作声,他悄悄拉了拉他说道:“阿史那兄,动动嘴便成的事,何必惹大帅不快。” “切,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八千人守座空城打了一月,死伤近万。现在对面城门洞开未及一个时辰反倒死了百余人,配得上我称赞吗?” 耶律独狼苦笑不已,北庭雄鹰阿史那族是老狼王鬼木狼的恩主,鬼里王族曾杀狼立誓此生荣辱与共,自当不用跟在别人身后附和。同样是被调到擒虎军做参将,阿史那炎可以悠闲地当大爷,自己就得劳心劳力事后还要受埋怨。 “众位将军如今我军受阻,可有良策破敌。”术都也注意到阿史那炎,有意无意朝他走来问道:“少将军乃我草原英俊,对此可有良策破敌?” 阿史那炎对术都的威势丝毫不惧,淡淡道:“末将不才有上下两策,上策我军可丝毫无损,下策则要付出点小小的代价。” “嗯”术都一惊,问道:“上策如何,下策又如何,你且说来。” “上策毁城,只需一把火烧了武阳,我军只要保证四门不开就能稳胜无虞,只是大火无情城中百姓和财货必然烧毁;下策攻城,我军入城一坊一坊步步为营,将燕军逼到城中一处围而歼之,只是这哀兵必胜恐怕我军死伤不小。” 耶律独狼听完一怔,放火攻城,步步为营,怎么自己当初一点也想不出。对阿史那炎对了份崇敬,再不当他是那个混迹兴都青楼酒肆的纨绔。 术都大喜,咧嘴笑着拍着阿史那炎的肩膀:“好小子,没给你父汗丢脸,以后商讨军情时你多说两句,省得让他们忘了北庭雄鹰威名。” 阿史那炎也恭敬一礼:“术都叔叔过奖了,侄儿就是个纨绔,想到火攻的办法也不过是听了耶律兄对城中战事的描述。 把火油灌到暗渠里然后点燃能产生巨响,这个侄儿在兴都的猛火油作坊也遇到过,当时只当是偶然不想能被那燕将用到战事里。 但他忘记了再冷也不能在自家山洞里玩火,否则自己就会无家可归。” 耶律独狼更加汗颜,东胡不管是朝堂还是部落都对他的智谋称赞不已,左贤王鬼目桐还赠他“第一才俊”的美称。 他自己也曾飘飘然认为当今天下可与自己一论智谋者少,当与孙武、白起等名将决战沙场。 但今天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先是那个不知名的燕将用巷战戏耍了自己一把,后有阿史那炎云淡风轻想出破解之策。 “阿史那兄才智无双,在下不如也。” 自此后“第一才俊”的美称便是对面这个被自己当成纨绔的少年,近年来自己忘记了活得久的鱼儿藏得深。 阿史那炎摇头笑道:“耶律兄你我做个买卖,这个主意就当是你给大帅提的,你将你的那匹汗血马送我如何。” 耶律独狼:“……”还好他是一个纨绔。 漆黑的夜幕下,数百胡卒提着水桶,后面还有人抱着干草,悄悄从东门进入武阳。不远处监视的保民军士卒看了一眼便使唤人报告,然后闭上眼继续假寐。 辛苦数日,武阳陷阱重重杀机四伏,白日里胡人尚且讨不得便宜,黑夜里羹翻不起浪。 “哗~哗” 胡卒们有的朝沿街门窗上泼倒火油,有的将干草散在屋内梁柱边。“轰”一声火起,登时火苗窜到房梁,门窗梁柱劈里啪啦响着变成黑炭。 耶律独狼背着手站在城门看着燃烧的武阳,马上这座古城就要变成一堆黑灰,那些东胡贵族眼馋的名贵金银陶瓷也将随之而去。不过这样也好,士卒们不再损伤,可以平安地回到草原放马牧羊。 六月暑伏天气燥热不堪,正是祝融来犯的良辰,赵正站在禁城墙下呆呆地看着朝着他袭来的大火。 终究是棋差一着,坑道炸弹损了胡人士气,却也提醒对方火攻可用。誓死拼杀,最不济落得个身死城破,一场大火却要使数万百姓丧生。 “赵兄,你带着弟兄们进禁城避火,我立刻带人去拆毁禁城附近防火,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火烧到禁城墙下。” “不必了”,赵正拦住姬冲摇头道:“即使烧不了禁城,大火带来的浓烟和热气也能毒死烤干禁城中的百姓。 一旦这场火起咱们就败了,若我所料不错四门外都是胡人伏兵,咱们已然是无路可逃。” 姬冲咬着牙恨恨说道:“那咱们就趁着火小杀出去,不求生但求与胡人同死,跟他们拼了。” 赵正点点头,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但是他看着身后稚嫩的面孔,不忍将他们生命断送。 “全军听令,家有妻室者站出来;父母老弱仅汝独子者站出来。” 保民军最重军纪,当下便有半数人站出,赵正呵呵一笑看着身边的姬冲,伸手将他也推出去。 “传本将最后一令,站出者进禁城避火,待大火燃尽换上百姓衣衫投降,或许你们将被带到辽东垦荒,但至少活着。”到最后赵正也不禁流下眼泪。 他忍着哽咽道:“都走吧,同袍一场此生无憾,祝愿兄弟们能逃出险境。” “剩下的,跟我走。” 姬冲默不作声跟上去,那些站出的士卒也跟上。 赵正回头一看,叹道:“尔等家中尚有老幼,此去送死日后让家中妻儿父母怎么办?” “赵兄说的对,可是我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反倒你家中有娇妻未娶。但我知你是主将绝不苟活,姬冲无才屡屡被赵兄所救,无奈身无长物今日便以死作陪,来生还做兄弟。” “我等亦愿一死陪众兄弟!” 赵正抹了把泪水,前世太傻不懂钻营,今世也傻明知道保命玉佩没在还要为一群不知名的百姓拼杀。只是不知道来生会怎样,是再次穿越还是就这么地了。总之且让自己最后疯狂一把。 熊熊大火一会便烧过几个坊区,耶律独狼带着士卒笑着在城门口观看。忽然一阵箭雨袭来,他狼狈地摔下马,看到大火中冲出一群燕卒,举着把奇怪的剑朝他们砍来。 “退回去,引他们出城。” 耶律独狼大声嘶喊着,现在胜局已定何必费力厮杀,只需退出城引他们出来,一通箭雨便能解决。 可是他忘了自己是胡人,士卒们天生桀骜不屈,用刀子解决的事情绝不动脑子想。 胡卒们看见燕卒冲来,怪吼着拿着弯刀上前拼杀,也不管上司的话。可怜耶律独狼嗓子都哑了,愣是没一个士卒跟着自己退出来。无奈他只好向副将蔑列求援,城中的胡卒太少需要补充。 憋屈了几天又能与燕卒厮杀,还是近身短兵交战,擒虎军上下嗷嗷叫着争着出战。最后术都下令让蔑列领着穆克的手下出战,也算是为他争回些许颜面。 有了援军的胡卒战斗力大增,保民军进攻立刻慢了下来,甚至有后退的趋势。 “弟兄们,绕着打。” 姬冲喊了一嗓子立刻向城南转移,战意凛然的胡卒自然也跟了上去,耶律独狼又出来劝到可惜蔑列白了他一眼便带头追去。 耶律独狼跺脚大骂:“坐享其成的好事不要,偏要拿刀子拼杀,草原儿郎都这么没脑子吗?” “可这正是我军的悍勇的原因,耶律兄莫非忘了有一得必有一失的古谚。”阿史那炎笑着策马过来说道,他本不打算掺和这些,但是听闻守城燕军全数杀出时仍忍不住想看看守城燕军厮杀的战力。 锋利的唐刀,坚实的叶子甲,让他很好奇。在蓟都时只听说燕太子丹的近卫军是这么身装备,不过也没听说他有嫡系在武阳守城。而且近卫军的胆子可没这么大,蓟都大战时一直龟缩在乐家军背后,最后干脆入城观战。 “阿史那兄以为我军会赢吗?”耶律独狼听着远处的厮杀声问道。 阿史那炎抬头看了看微亮的天空说道:“其实从一开始没立刻出城时就输了。” 第二十三章 援军赶到(一) 阿史那炎和耶律独狼两个胡人才俊看着胡卒大喊着冲进城厮杀,笑着赶出来。 “阿史那兄,看来第二套步步为营的方案可以启用了。” 阿史那炎默不作声,心里暗数着进城参战的胡卒,自燕军杀出厮战已有一个时辰,擒虎军便进城两万有余。 他看着天上亮晶晶的启明星,说道:“天亮了,我们也该走了。” 烧了大半夜的火渐渐变小,本来用来引火的火油及干草被擒虎军士卒丢在城外。紧邻东门的房屋冒着青烟,被微风吹着晃悠悠向天上飘去。 古代的木制房屋最怕的就是火灾,一把大火无限制蔓延真能将整座城池烧光。 赵正一面派人引胡卒到南城打巷战,一方面从禁城中抽调民壮拆毁房屋。大火烧成这样灭火是不可能完成,不过阻断火势还不难。 担着惶恐民壮们完成防火带后没有休息,带着满身黑灰跑回禁城,拍着胸脯庆幸胡卒没有杀过来。他们却不知道这不是胡人的“仁慈”或是疏忽,而是赵正和姬冲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时间。 起初火大赵正为了牵住胡卒,几乎没有怎么退,一边与胡人拼杀一边向后绕圈。依靠这对武阳街道的熟悉,几千守军将两万胡人分割,可是没等掩杀胡人的传令兵便大喊着执行第二套方案。 梁戟率领弩兵队赶忙射杀传令兵,可是术都岂是好相与之辈,一连派出一个百人队的斥候传令。 草原的弯刀很锋利,战士很勇猛,可惜在狭窄的小巷里那高大的身躯成了他们致死的缺点。 禁城大街,郡衙大街足足宽五十余米,擒虎军在这种街道发挥战力自不用说,但那些宽不足两米的小巷仅一个陌刀手就能封锁擒虎军士卒所有出路。 不消几个回合,五尺长的陌刀就能刺进擒虎军士卒的胸膛,那些低矮的房檐将他们的灵活却高大的身躯束缚,因为弯刀不擅突刺,只能左右大开弓劈斩,一挥手正好撞到墙壁。 蔑列听着手下报上的战损,短短一个时辰竟损伤了两千士卒。都怪夏人的狭窄的街道,憋屈的要死。 “乌里吉,把勇士们都从小巷子撤下来,那里不是草原儿郎的战场。我们应当按照阿史那炎的计策步步为营,把各大街道封锁起来将燕军封死。” “将军,勇士们太分散了,末将只能联系几个百人队。” 乌里吉的话冲散蔑列脸上的笑容,他揪着乌里吉领子大声道:“刚才不是下令停止追击,怎么还这么散?” “燕军太狡猾,咱们只要一撤他们便追上来,勇士们气不过被他们追着便回身反击,可是燕军却跑开散开,所以……” “混账!吹鹿角把他们全召回来,这是燕军的诡计,分而歼之。他们的祖先创造了兵法这个诡异的东西,我们不能不防。” 蔑列也不得不动脑子思考战略,巷战厮杀对擒虎军限制太大,这样下去迟早会被燕军全歼。 可是他忘了一开始是谁下令进城追击,当时情急之下的鲁莽不仅破坏了阿史那炎的以逸待劳策略,他还带头追杀跟着燕军跑进狭窄的巷子里,遇见岔口就下令分兵追击,甚至向城外求援调集重兵进城。 “嘟~~” 悠长的鹿角声飘荡在武阳城每一处,激战中的擒虎军听到后立刻撤出战场向蔑列聚集。 厮杀正酣的姬冲听着鹿角声一愣,抽刀冲到一边一个血人身边问道:“胡人撤了,要不要追上去。” 赵正看着东边鱼肚白的天,再看着远处已经萎靡的火,叹道:“没用了,能用的手段都用了,剩下全指着老天了。” 接连的损伤给胡人泼了瓢水,保民军再不能利用胡人的轻敌诱敌深入分割围歼。 蔑列的脑子一转过来弯,就根本停不下来,擒虎军士卒从东门坊开始,一队队步步为营向里开进。 埋伏在各处的保民军士卒听着胡人凌乱的步伐声,不得不恨恨地退出。又因为那场大火,沿街几百米的房屋不得藏人,胡人很容易便清空东城。 “本帅原以为兴都建起后草原也有了大城邑,但是来到这里让我看到了夏人的厉害。 如此宏伟的城池我们再过百年恐也难建造,密密麻麻的房屋错落有致,即使被焚毁一部分仍不减它的壮丽。” 蔑列不屑地笑了声道:“再雄伟壮丽还不是让草原儿郎占领,那帮子懦弱的夏人在草原勇士的铁骑下只敢躲到那个小小的禁城里,这一切总归是我们的战利品。” “抢来的东西终究要被人夺去,因此我们抢夺夏人的建城技术,让他们的工匠叫我们知识,这些才是别人抢不走的宝贝。” 耶律独狼娓娓道来一番大道理,术都听着频频点头。孱弱的夏人依靠他们的智慧阻挡了悍勇的草原战士上千年,如果草原也能有这些技术,是否就不用四处逐水草而居,忍着寒风和飞雪艰难生存。 “传令,攻破禁城后不许屠城,将士子和贵族斩杀,工匠和女人带走。” “诺。” 蔑列白了耶律独狼一眼。 又是三万大军开进,武阳城一时被五万胡人踏足,术都骑在马上由护卫簇拥着慢慢来到禁城墙下。 赵正手里绑着问心傲立看着他,两千保民军也相互扶持着看着凶神恶煞的擒虎军。 “好汉子,你就是燕军主将赵正?” “是我,你就是那个蛮夷术都喽。” 擒虎军几个将领就要冲杀过去,被术都笑着制止。 “蛮夷?可是我这个蛮夷却在你们夏人的城池跟你说话,你的生死还在我一念之间,蛮夷有什么不好吗?” “哈哈哈” 擒虎军纷纷大笑。 赵正也笑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术都大帅不要以为能一辈子在我华夏土地上逞威风。 今日我是败了,不过我和我的弟兄们虽败犹荣,可惜我要死了,再不能带着弟兄们踏上你们东胡的领土,在兴都的王座上欣赏胡姬的腰肢。” “会的,你的人头我一定带给我王欣赏,看看南朝诸夏将领多么大言不惭。” 术都缓缓抽出刀,赵正也慢慢举起问心。 “赵将军且慢,听在下一言再赴死不迟。” 耶律独狼策马上前道:“将军率八千士卒挡我十万大军,今又带两千残卒慷慨赴死,在下钦佩不已。 但我以为将军如此大大不智,燕王昏庸,燕军无能,何苦令你为之卖命。 何况我听闻你守城之时城中贵族还密谋献城,将军为这等朝堂卖命何其不值。 而且将军擅自令百姓进入禁城,还拆毁燕国太庙,此两大罪即使我军放你生路燕王也要治你死罪。 面对此等不仁不义的朝堂,何不转投我北朝,我王睿智定重用将军。” 说着耶律独狼下马一礼,说道:“将军当三思啊。” 术都哈哈笑道:“耶律小子说的不错,你若愿归降本帅保你厚禄重爵。” 必死的关头突然开启一条生路,保民军士卒纷纷看着赵正,期待着他能做出什么有利决定。 耶律独狼看着众人期待目光,又道:“只要将军带着部下归降,我保证不伤城中一兵一卒,连带武阳百姓我们也可以留下那些老弱妇孺。” “哗” 不仅是保民军士卒,连带着禁城墙上那些观望的百姓也吃惊一呼,有几个当下就在城墙上喊起来:“赵将军你已经为燕国尽忠,降了吧。” “降了吧!” “降了吧!” …… 在生的欲望下,他们果断抛弃赵正的尊严,燕国人的尊严,劝着为自己血战的勇士投降。 阿史那炎笑呵呵看着城墙上的百姓,诸夏的百姓太有趣了,或许将来自己也可以做他们的王。 “宁做夏人鬼,不做胡人奴。” “赵正感谢术都大帅和这位将军的美意,还请待会砍下我头颅时仔细一些,别切歪了,难看。” 耶律独狼惊呆了,切头颅别切歪了。此人不为所用,必当斩杀。他躬身一礼,转身离开。 术都也笑着准备下令。 “赵正不降,屠城!” 阿史那炎笑着走出来,对着城墙上百姓大声道:“赵正不投降,城破后屠城三日,鸡犬不留。” “啊,赵正你降了吧,我不想死。” “你为什么不投降?” “想害死我们就别投降?” 百姓们疯魔了,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的离间计,他们却不管不顾极尽所能用着最恶毒的语言骂着赵正。 “你是个恶人。” 赵正对阿史那炎说道。 “但我比你还恶。” 问心反握着滑向赵正的脖颈,他身后的姬冲赶忙劈开,骂道:“为了这帮蠢货,咱们弟兄的名誉你都不要了。” 赵正一旦自杀,便落了守城不利畏罪自杀的口实,届时那帮被囚的贵族便会站出来污蔑,百姓们有了坑赵正的第一次还怕没有第二次。姬冲提刀就要向前冲杀,却稍稍顿了一下,小声道:“城北我挖了条密道,待会趁乱你全力拼出去,出去后就不要回来了。”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保民军士卒也不管什么活路,在赵正抹脖子的那一刻便咬牙握紧刀,此时想发了疯的老虎冲杀过去。赵正还愣着消化这个消息,突感有人往后拽他。却是荆轲穿着普通士卒甲胄,满脸血污挟裹着他向城北冲杀。 “执迷不悟,可惜了。” 耶律独狼眯着眼看着阿史那炎,端的是条毒计,即使赵正战死武阳的百姓也不会称颂这位为他们拼杀的勇将。因为他们少了心中那股勇气,而赵正没有。 这世上最怕的不是大家对了而你错了,而是大家都错了唯独你对了。但你还是错了,而且必须用生命来洗刷“错误”。 “诸夏有句古话:咬人的狗不叫,阿史那炎你就是条不叫的狼。” 正在耶律独狼沉浸在阿史那炎的智计时,一斥候策马赶来。 “报,城外突然杀出一支骑军大约有数万,已将我大营包围。” “糟糕,我们成瓮中之鳖了。” 第二十三章 援军赶到(二)蒙恬是种猪 人吼马嘶脚步声乱作一团,擒虎军士卒瞬间吓的失去作战序列,争相观望着。 “被包围了,赶紧出城。” 这些围困武阳近一月的草原儿郎对高高的城墙产生莫大恐惧,仿佛这不是守护而是圈禁。 “大帅,此时不应出城,先剿除眼前的燕军残卒再固城而守缓缓出击为上。” 蔑列听的耶律独狼此言,破口骂道:“你又不上阵杀敌怎知我们心思,那高高的城墙草原儿郎怎生会守。” “大帅,这……” 耶律独狼一时哑言,在他看来赵正带着帮二流燕卒都能固守一月,擒虎军何等悍勇怎么不能据城而攻。守城多么简单的事情,将爬上城墙的燕卒杀了便是。 术都犹豫着要不要守城,士卒们也看着他忘记眼前还有些燕卒未剿。思踱半晌他终于下决定道:“全军出城结阵,打垮来犯燕军。” “杀!” 蔑列带头向城门跑去,嘴里大喊着“杀”,也不知是为了杀敌还是为了壮胆。 擒虎军缓缓退去,耶律独狼负责殿后,他出城的那一刻看着追上来的保民军摇了摇头,预感将来必定是这支队伍北伐草原。 “援兵终于来了,将军,卑职请命出城夹击胡人策应援军。” 不仅是鱼头,季大柳也拿着刀蠢蠢欲动,方才在胡人刀下像是待宰羔羊,转眼形势突变怎能不出这口恶气。 赵正看着擒虎军全数出城,才回道:“撤到禁城稍作休息,提防胡人再度来犯。” 鱼头等人不解,问道:“援兵都来了怕他们作甚,再说胡人现在突围都来不及,哪里敢再进城。” “就是,老鱼说的对。” 季大柳随声应和着,一干将领也大笑着。 赵正飞来一个冷眼,众人闭嘴,他缓缓说道:“自饶城到蓟都,十数万燕卒畏首畏尾不敢出击,今个怎么就这么大胆敢包围曾大败他们的擒虎军。出城策应,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众人嘘声,不用赵正再催,相互搀扶着赶紧入了禁城。身上有伤的招呼医官包扎伤口,没伤的则找个干爽平地赶紧睡觉。 都以为援兵来了胡人就要走了,合着又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幻,也许是胡人不适防御战出城对抗,又可能是巷战打破了他们的胆,留在城中防守害怕燕军偷袭。 保民军听过赵正分析知道援军是假,但禁城中的百姓不知,只知道胡人退走但是被他们逼的抹脖子的保民军赵正还活着。 看着赵正入城,众人心生恐惧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那锋利的唐刀砍下脑袋。尤其是那些家中小有富贵的平民,他们都是贵族的庶子,天命不好失了爵位,不过在那些贵族亲戚的照应下把持着生财产业。 一场武阳保卫战,赵正屠尽有二心的大贵族,虽说是为了他们的安全,但是接下来的物资管制,强制搬迁用尽了他们对保民军的最后一丝感念。 刚才胡人刀兵加颈,是以顾着自己的生存忘了赵正身为军人的荣誉,大声劝降失败后肆意咒骂。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胡人说走就走,注定要死的赵正活了下来。 他们在心里不住咒骂城外援军,为何不能晚上半个时辰,等到赵正等人死绝了再进城救援。到时候赵正得个烈士,他们换个平安无事。 “呵呵呵,赵郡尉劳苦功高力战退敌,真乃我大燕的护国栋梁,待到城外大军入城,我们一定为您证明守城功绩,让大王对您封赏。” 骂出去的话收不回来,此时也只能说些好话弥补。为首的这人也是颇有手段,竟想到用城外援军压制赵正,以防他突然暴起报刚才城下被辱之仇。 “如此,本官谢过各位好意,不过胡人足足十万大军,难保卷土重来占据武阳防御援兵,所以本官需要休息就不奉陪了。” “胡人还会再来,赵郡尉可要顶住才是。” “将军别走,安排一番才是。” 对着同胞将士还能玩手段的贵族士绅,此时一听胡人凶名,顿时不知所措慌张起来,不住哀求着赵正誓死守城,千万不可投敌。 赵正似乎没听见,径直走进一处宫室,找了张床便躺上去大睡。未及时鼾声作响,赵正也不管胡人杀不杀的进来,反正自己作为一个燕将做的已经够多了。 无牵无挂,睡了不知几个时辰,赵正再醒来时看见一个白须官吏怒气冲冲盯着自己,但身边全是甲胄兵士也不敢放言训斥。 “什么时辰了,来的哪国援军?” “赵郡尉怎就知道我不是燕军?” 一皂衣白袍的八尺大汉,留着短须微笑地看着赵正,不时地撇撇嘴示意他旁边那白须官吏是燕人。 “睡会再告诉你,反正不是晋国的人。” 蒙骜笑道:“西方来的援军,不是晋国就是我大秦,阁下不是都告诉我了。” 赵正在榻上伸着懒腰,眼都不睁说道:“你这人好生无趣,不能猜会再说也让我再睡会。” 那白须官吏气得胡子直抖楞,忍不住说道:“赵郡尉够了,聊天起来说话便是,怎还逗留王榻成何体统。” “阁下是大鸿胪寺哪位官吏,怎么前几天没见过你?” 栗盖脸一红,气势弱下一半,赵正此话是埋怨他前几日守城血战不出力,此时聒噪这等琐事。但他是国中贵族,又是主管外交的大鸿胪寺官员,怎能忍受此等不尊君臣之礼行为,说道:“赵郡尉守城血战誓死不屈,在下栗盖佩服至极。但功是功,你也不能肆意睡在大王御用的床榻之上,这是不臣之举。” “哎哟,我差点忘了,外城已经破了,这里是以前的王宫,真是失礼失礼,叫秦国朋友见笑了。” “对了,还不知将军的名号呢?” 蒙骜心下失笑,栗盖正一本正经跟他说失礼之事,怎么又跟自己聊起来。不过这个燕将倒也有趣,睡了王榻还若无其事地说笑。 “在下大秦黑水旗军蒙骜,此次奉王命带两万将士助贵国退胡。” “蒙骜!” 赵正失声道。 前世历史上那个却匈奴七百余里,使胡人不敢南下牧马的大将蒙恬的父亲。 “你儿子蒙恬可曾从军?” 蒙骜一惊,赵正怎么知道蒙恬是自己儿子,此时蒙恬不过八岁,且也并未有甚出人头地的才智。而且自己也不想着他有天能继承自己的事业,只盼着能靠着自己爵位好好活下去便是。 “别沉默,你倒是说啊,蒙恬现在是不是秦国的明日将星,他有没有跟你一块来,让我看看这个胡人克星的模样。” 蒙骜:“这……。”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儿子罹患气疾,医官甚至说活不过而立之年。 旁边的副将王纨看不下去了,说道:“阁下不要欺人太甚,蒙将军爱子自小身患气疾,而且只有八岁。莫说以后从军,比之康健之辈都不及,何苦再次一再逼问,让他难堪。” 这下轮到赵正尴尬了,差点忘了眼前蒙骜不过三十出头,就算古人结婚早儿子也不可能这么大。 只是这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蒙恬,在这荒唐的异世就要做个病秧子不成。 “气疾是什么病,我怎么没听过?” 荆轲都看不过去了,上前拉着赵正小声道:“气疾是肺腑受创,平日里呼吸不畅的病症。患上此病的人很难长寿,你莫要跟蒙骜说这些了。” 原来是哮喘病,莫明其妙换个名字,倒把赵正搞懵了。也是他好运,来了之后佩戴墨玉百病不侵,也没有学过此时的医学知识。 如此唐突问询,把笑面将军蒙骜整成苦面人,赵正连忙道歉:“蒙兄赎罪,在下实在不知此等情况,不过这哮喘病在下倒有些手段治愈。” 自少年从军,自己一直是春风得意,不料出人头地后儿子得了这么个要命的病症。为此自己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妻子不知流了多少眼泪,都无从治愈。 今个突然遇见个知道儿子名字的怪人,还说自己能治疗此病,他大喜过望,忘了身在军中,抓住赵正说道:“我儿每次发病都是喘气哼声难为,我不知多少次想狠下心一剑杀了他了却他的痛苦。无奈半生只得一子,不敢断灭祖宗香火,才使他每日忍受疾病苟活,只盼着将来娶妻生子延续香火,也了却他在世间痛苦。” 开什么玩笑,大将蒙恬被当作传宗接代的种猪豢养,有了儿子就要归西,这怎么可以接受。 赵正大声道:“他不是种猪,哮喘小病我半年治好。” “别说大话,气疾伤及肺腑,多少名医不敢说根治,你就不怕将来食言断送蒙骜儿子的命。” 荆轲被赵正豪言吓的直冒冷汗,干嘛说这么绝对,万一治不好得罪了蒙骜,凭他在秦国的影响力又是平添大敌。 “赵兄真有如此手段,敢问师从哪位名医?” 蒙骜也从惊讶中缓过来,小心问道。 赵正斜视四十五度望天,淡淡道:“在下不才,恩师度娘。” 第二十三章 援兵赶到(三)弱者无人权 “度娘?从未听过这位名医名号?” 赵正暗笑,听过才怪,那可是前世华夏最强的女人,上至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 “家师不喜俗世,常年隐居山林,故而没听过也不奇怪,不过她老人家可是活死人生白骨的名医。” 此时赵正也不管哪些,就是要可劲地吹,让蒙武相信自己有实力治好哮喘,解救种猪蒙恬小朋友。 “敢问蒙兄,贵公子可是每逢春季花开之时便发病频繁且愈演愈烈,夏日落雨后症状便轻些,到了冬日寒风吹袭症状再度加剧。每次呼吸似乎胸膨隆张大汗淋漓,好似嗓子有甚么东西塞堵。” “正是如此,赵兄可要救救小儿,蒙武愿破家报效。” 若说不懂气疾根本不能说的如此清楚,连那个季节严重那个季节稍轻也说的丝毫不差。蒙武此时坚信不疑赵正有不世医术,一定要与他搞好关系。 荆轲等宜县旧友也纳闷,赵正足智多谋通晓众多不错,但是也没曾听过他会什么医术,怎么如此了解名医难治的气疾。 “蒙兄客气了,我早慕你的名声,今日相见都是缘分。不过这气疾根治需要花费不少时日,倒是要麻烦令公子舟马劳顿赶来燕国。” “无妨,无妨,蒙武虽是个武将,但这些年蒙大王封赏也有些家资,送犬子在赵兄家治病还能担负。” 却是认为赵正索要酬劳,再好的交情也不足银钱实在,蒙武赶紧拿出资本免得将来赵正反悔。 赵正也不拒绝,坦然道:“待此间事了,蒙兄可送令公子到宜县疗养,在下定全力诊治。” 蒙武感激非常,一干秦国将领看赵正也多了份敬意,主帅交好他们就交好,秦人就是如此直爽。 赵正回首看着栗盖笑道:“又差点忘了,栗盖大人要问我什么罪?” 本来还有蒙武这个外援撑腰,现在他都千恩万谢恨不得杀一两个赵正看不顺眼之人表决心,栗盖怎敢再言,只得狠狠看着赵正拂袖而去,就在刚才自己可是从牢中救出瘦了一圈的雁春君。 一桩承诺交好蒙武,禁城中再无反对势力,赵正下令修复城门,提防胡人再来攻城。 万幸胡人消耗一月损兵折将,与黑水旗军大战更是用光最后一丝勇气。术都不得不下令退军,放弃武阳这块咯牙的骨头。 过了一日胡人还未出现赵正才下令解除战时状态,保民军开始休整,武阳的驻防暂时委托给蒙武的黑水旗军。 武阳城外,休整五日后剩余的一千保民军傲首站在同袍尸首前,甚至有十几个伤重不得站立的被人抬到现场,此时也微微起身看着。 这一战打得太激烈,不同前世科技战争时导弹火炮,此时的胜利毫不夸张地说是用人命填起来的。 出征时四千士卒离了宜县,赶到武阳又增补四千士卒守城,大战下来四千士卒仅余四分之一,其中最精锐的陌刀队更是只剩三十余人,而且还有几个缺手短脚的再不能挥舞陌刀杀敌。 “兄弟们,一路好走!” 赵正率先动手点着第一把火,接着荆轲、姬冲、陶园等将领也点着眼前士卒尸首。 百十堆大火熊熊燃起,这里只有近期死亡的士卒,以前的士卒早被焚化,一来为了防止疫病,二来也便于携带他们的骨灰返乡。 看着燃起的士卒尸首,赵正默默流下两行清泪,挥手一个前世的抬手礼敬出,身后的士卒也学着敬礼。 千余人整齐划一做出一个动作,能站着的士卒纷纷挺直胸膛默然不语。此时无声胜有声,站在城墙上的蒙武也不禁动容,喊道:“黑水旗军听令,向我夏族勇士致敬。” “唰” 一干秦卒手握戈矛昂首肃立,蒙武则带着众将官一揖到地,躬身大礼,许久才直起身。 “燕地多壮士,只是少将才,若是都能有赵正此番魄力,何须用列国救援,怕是大秦也要仰燕王的鼻息。”蒙武对着城下祭拜的赵正评价道。 王纨叹道:“可惜这少有的将才即将被撤职问罪,昨日接到斥候探报,燕王特使已经到了武阳百里外,不日便可到此。到时候这个血战武阳,抵挡十万胡人的将才不知发配何处。此来也不知是不是我大秦的福分,老弱燕国偏爱自断前程。” “可惜,可惜,若他是老秦子弟该多好,那些整训士卒,撰写伤兵条例的治兵之学就可以在我大秦军中施行。 长坡兄,你可知单一本伤兵条例能救下多少老秦男儿,这个赵正的手下一场大战因病不治而亡的士卒只有区区几十个,而他总共不过有八千士卒而已。” 王纨笑道:“将军既然有心招揽,何不趁此时机说出,赵正也是聪慧之辈自然知道在燕国的前途,干脆借燕王的手逼赵正到秦国。” 蒙武变色道:“不可,赵兄抗胡不降不坠夏人威严,是为仁与我素昧平生却决心救我儿顽疾,是为义如此仁义之人岂能用小人勾当迫使他离国,长坡兄不必再言。” “燕人弃美玉不用,正该我大秦重用,何况赵正本不是燕人,一年前他突然出现在宜县,此前谁也不知道他是何人。而且据我打探,此人还是个经商好手,咸阳市集上百钱一斤的面粉就是出自他手,传说宜县最大酒馆都在他名下。” “此话当真。” 王纨重重点头,他知道蒙武已经动心,凭赵正对他莫名的好感定能听上一二。若是赵正归秦,且不论他是否能进秦军高层,单就经商的手段就会得到王家支持,无论如何也要跟文信侯吕不韦争个长短,也好让叔父王绾在朝中多些话语权。 郊外祭奠完毕赵正眉头紧锁回到居所,他有些后悔抵抗胡人致使六千将士死亡,但是被胡人掳走或许又是另一番伤心。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没有权力没有地位那就好比一只剥光的肥羊,随时都可能落入人腹。 转过天来,蓟都的“援兵”终于来了,五万近卫军和锐士营混成编队,由太子姬丹统领,锐士营骁武中郎将郭开地协领。栗盖发往蓟都的邸报上写的很清楚,武阳残破民生凋零,郡尉赵正虽抗敌不降,但几毁燕国陪都宗庙。 句句是真,但整篇是假,栗盖避重就轻抓住赵正如何虐待王室贵胄,如何不尊臣礼僭越睡在王宫御榻。 燕王喜听完怒火中烧,据宫人传言拔剑砍柱又把焦兰殿毁了一次。打砸自家东西不足以泄愤,姬喜还在早朝上让满朝文武治赵正的罪。好像赵正保住武阳是桩罪过,非得落到胡人手里才算合适。 “赵郡尉以八千郡兵对抗十万擒虎军,血战一月不降当受重赏,老臣不明白为何要治他的罪。” 朝中的一些元老及时用自己清醒的思维惊醒姬喜,提醒他好不容易燕国多了个百战猛将,当赏不当罚。 姬喜霎时清醒过来,光顾着看赵正如何摧毁武阳城,倒忘了他守住城池。只是君无戏言,自己正式在早朝上提议处罚,最后不了了之岂不自毁威名。 “不可不可,赵正虐待宗室大臣,又是太子门客,寡人不能手下留情。” 姬喜脑筋一转想到个主意,道:“昌国君言之有理,不过功是功过是过,赵正虽有功勋但擅开禁城,擅断宗庙祭祀也是当斩不饶的死罪。不过寡人念在他年幼无知且守城有功的份上就让他功过相抵,仅仅削其爵位以示惩戒好了。” “这不还是” 没等乐间说完,右边文臣首位的丞相晏义出班奏道:“王上英明,老臣赞同。” 三朝元老,百官之首都同意了,这个处置也就顺利通过。姬喜坐在殿上看着姬丹阴沉的脸心里不知道多痛快。今天是个好日子,有必要振振雄风,下了朝姬喜便召媚姬来伴,将姬丹吃瘪的事对她说了一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正罢官归乡只在朝夕之间,她马上将这个消息飞鸽传书。 却说下了朝乐间也满脸不高兴,总算军中多了个悍将,本该好生栽培为将来燕国霸业出力,晏义怎就听了王上的糊涂之言。但晏义花甲之龄,燕昭王时的老臣,与乐毅平起平坐,乐间也该叫声世叔。 “世叔,朝上为何答应大王的糊涂话,几个猪狗般的贵胄也抵得上我燕国的明日将星。” 乐间不惑之龄,说起话来还是一股子年轻人的冲劲,大嗓门震得晏义耳朵嗡嗡直响。 晏义揉揉耳朵笑着道:“都当祖父的人了还是这么冲。” 乐间赶紧躬身赔礼道:“世叔见谅,侄儿一时心急冲撞了您,只是大王如此处置岂不是令赵正寒心,令天下士子寒心。 我听闻他守到城中粮草断绝,兵员匮乏,仍是开城巷战不降,最后被逼到禁城墙下宁肯自刎也不做胡奴,此等忠于燕国的少年俊彦怎可贬斥不赏。” “好了,这些老夫从武阳太守公孙齿的奏折里也了解到了,不过赵正是太子门客,而太子在本次抗胡中又声望大增,若是再让他领个保卫陪都的荣誉,燕国只怕成了太子的燕国,到时候大王又该如何? 所以老夫明知道大王处置不公还是立刻同意,就是告诉大王,告诉太子,告诉满朝文武,燕国还是大王的燕国。 至于赵正回头老夫将固城令的位子补给他,你再以军中前辈的身份给他写封劝慰信,让他暂忍一时委屈,过了这阵风头燕国欠他的军功会一一补回来,让他安心呆在固城几年,这朝堂上早晚有他一席之地。” “原来如此,小侄马上去写信,另外派去武阳的特使,小侄希望世叔可以让太子去,由他去给赵正罢官,怎么也能多消消大王的怒气,平衡朝堂君臣势力。” 晏义一愣,旋即笑道:“你小子,那股子奸猾还在呢?” 第二十四章 前路在何方(一)战国不见秦始皇 “赵兄慢走,且在考虑下某的建议。栗盖在邸报极尽所能诋毁你的功绩,只怕贵国燕王会是非不分,不赏反罚。” 蓟都特使将至,赵正的城防和郡尉一职也将终止,蒙武却突然劝他离燕赴秦。栗盖上奏的邸报他早就知晓,一个刚入城就和姬魁站在一起的老贵族能忍得自己擅自囚禁杀戮贵族,若胡人未退这还能搁置争议,现在胡人已走正是清算的时辰。 “弟多谢蒙兄的好意,不过我仍是燕国中郎将、武阳郡尉,此间事未了就忙着投奔下家,未免太过势利。” 蒙武也觉得自己有些着急,脸一红道:“赵兄恕罪是某唐突了,但是特使明日就到,届时赵兄必被罢官免爵,早一天找好下家也不算对不起燕王。” 蒙家世代将门,在秦**队中有不小的势力,是以栗盖为免蒙武说情私下以千两黄金贿赂,就是要一棒子将赵正的退路打死。是以蒙武对于蓟都对赵正的处置心知肚明,现在情急之下也直接说了出来。 赵正却不喜不悲,闭着眼想了会后笑道:“兔死狗烹,不是猎人脑子坏了,而是猎狗太过勇猛,以至于猎人都不确定是否能掌控它。血战武阳,损伤我弟兄大半,赏罚对我而言无甚大事,只是可怜我那帮手下不能领赏回家。” 蒙武不语静静看着赵正,总觉得他身上有种非比寻常的气质,似乎对一切都不在意。权势金钱在他眼里像是将可有可无的锦袍,倒是那些卑微的士卒每多一具尸体他都要流下泪水。 “赵兄为将以士卒为兄弟,高义尔,蒙武佩服。不过大丈夫行于世,当举大名成大事,有道是君不贤,臣则令择明主。今燕国庙堂不能容赵兄,何不到我大秦一展胸中抱负,秦律严酷有功必赏,你的那些兄弟再不用担心有功无赏。” 秦国,前世历史中一统天下,只是在这异世里却是江河日下。孝公时商鞅变法一举强秦,是为虎狼秦国。可是到了昭王逝世秦国历经两世无明主,就连函谷关也被周室夺去。 失了函谷关天险,秦国不得不派驻大量边军戍守秦周边境,连年糜耗军费几乎榨光孝公以来四世积累。 蒙武见赵正如此熟知大势,讪讪说道:“近来大秦的确不如往日强盛,不过南有蜀中沃土,北有河套草原,大秦的骑兵从没怕过哪国,只待一个贤臣辅佐大王,将来寰宇必是我大秦的天下。” “我听说秦王的身体也是江河日下吧,等到蒙兄说的贤臣来秦不知他还能否亲身迎接。” 忽悠人时最讨厌被人全盘知晓,那就像是一个傻瓜侃侃而谈的闹剧。蒙武很尴尬,赵正怎么对秦宫的事这么了解,有些秘闻连他也是略知一二,赵正却能一语中的说清其中来路。 虽是尴尬要死,蒙武表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大王身体确实有恙,但毕竟是春秋鼎盛的年纪,些许小疾调养一番便好。” 看着赵正调笑的眼神他颓然明白,秦王患病多年的秘密也被一些无聊到蛋疼的勋贵传出。 “咳咳,赵兄神通广大,身居燕国竟知道我大秦的秘闻,佩服佩服,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有些事情眼见为实才对。” 赵正叉着手靠在廊柱上,道:“看看大秦公子在咸阳胡作非为,欺男霸女我才悻悻而归。恐怕不等我看见就被蒙兄诓到蓝田大营做苦力了吧。” “大王三位公子,也只有少公子赢铮自小被宠坏了胡闹了些,其余两位公子一文一武还是很不错的储君之选。” “赢铮!少公子!” 如家生意做大后与不少秦商来往,其中不乏有勋贵家的商行,赵正从中了解了不少秦宫秘闻。不过对于赢铮是少公子的事真不太清楚,今日听闻千古一帝变成欺男霸女的纨绔,还成了老幺,真是感慨万千都不够。 “怎么,赵兄不知道少公子赢铮?” 赵正摇摇头,蒙武颓下的脸顿时来了精神,他挺直胸膛昂首说道:“大王有三子,仲公子成蟜天生聪慧,七岁读诗,九岁著文,稷下荀夫子曾夸赞他‘人中蛟龙’;季公子安果敢勇毅,十三岁时单骑独马到大荒中猎来猛虎,更有神力可扛铜鼎,有先君武王遗风。” “最后是这少公子,心思缜密也够机灵,可惜蓝姬宠溺,只知道溜鸡斗狗祸害宫娥,倒是桩不甚光彩的事。” 蒙武言罢摇摇头,对秦王有此子感到悲哀,但想到自家仅一子还病体缠身,心下又涌来几分悲意。 “蒙兄莫不是想到令公子,但请放心赵正既已承诺绝不食言。” 蒙武摆摆手道:“自先父入秦侍奉昭王,至今我蒙家保大秦四十余年,杀戮敌卒不下五十万。也许是天命使然,家父只有我一子侍奉,而我而立之年也只有蒙恬一个儿子。好也罢,坏也罢,多子多福。” 自家孩子总是最好的,多子多福,很纯真的想法,赵正拍拍他的肩头表示安慰。不过刚才蒙武演说秦宫事,三位公子领头的成娇竟是仲公子,难道还有一个长公子嬴政,为何蒙武不提。 “蒙兄常年混迹军旅,自然少有夫妻团圆,日后领个离家近的差事不愁没有第二个第三个儿子。” 蒙武一怔,点头道:“赵兄有心了。” “不过在下疑惑,秦王的长公子蒙兄为何不提?” “这……” “呃,蒙兄不方便可以不说。” 蒙武抱拳道:“这倒也没甚禁忌,只是长公子失踪近二十年生死不知,大王近年也绝了找寻的念头,只是文信侯还是每年派人手寻找,坚信公子政还在世上。” 看着蒙武也是一头雾水,赵正暗笑:吕不韦奇货可居早就传遍天下,异世中也如前世,嬴政极有可能是他的儿子,自然让他不辞劳累寻找。 只是千古一帝秦始皇还未问世就已经生死不知,难不成自己要客串一把项少龙的戏码。但是这异世中连赵国都没有,异人当年是被囚在洛邑,哪里寻个公子盘做替身。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秦国做不成一统天下的秦朝,而其余各国也没有这份实力。华夏大地的大争之世不知何时是个头,留在这里不如到海外寻个莞尔小国傍身,只是不知这异世中是否有扶桑。 第二十四章 前路在何方(二)贬官固城 前路在何方2 锦绸障路,黄土铺道,大战后的武阳满目疮痍,百姓没有忙于重建家园,而是拖着疲乏的身体给蓟都派来的特使铺道。 太守公孙齿在栗盖的支持下不见往昔怯懦,带着郡吏大摇大摆到军营要赵正派兵铺道。可是威风不过三秒就被鱼头打得满头大包,掩着面被人从军营中抬出。 “将军,太子距城外不到二十里,那老儿早带着官吏乡绅出城十里迎接,咱们不出去凑凑场面?” 赵正埋头摆弄从胡人缴获的战甲、弓弩,听着鱼头的话抬头瞥了眼,继续摆弄着道:“伤重难忍,卧床不起,明摆着不是来给咱们弟兄赏,贴他们冷脸作甚。” “对了,东方先生的家眷安排的怎样?” 鱼头悻悻道:“安排妥了,四兔子和小布他们日夜守候着,公孙老儿奈何不得她们。” 守城时东方谷为稳定局势,带兵大肆屠戮有二心的贵族,那时候保民军势大郡衙也不敢管。现在蓟都来人清查,太子姬丹为特使自然不会处置赵正,于是他们将火力集中到东方谷身上。诬告他擅杀贵族,战时怯懦不出战。 胡人入城时公孙齿带着一干衙署被逼着在北门防守,从头至尾连个胡人都没看见,直到最后抢了几具尸体就嚷着立了战功。 东方谷留守禁城安定后方,稳定十万百姓民心的辛苦却被诬陷成怯战。可气蓟都丞相府相信了公孙齿的诬告,罢官削职险些落入大狱。 “连累东方兄至此,我就是舍了身家性命也当保住他的家眷。”赵正停下手,说道:“披甲上马,你带十个亲卫跟我出城,我倒要看看姬丹怎么对我说出罢官免爵的话。” 蓟都城外十里,姬丹骑在马上看着远处泛黑的城墙,即使装饰的锦绸也是皱巴巴的不像个样子。武阳大战惨烈异常看来不假,可是燕王偏要抹杀赵正功绩,想着手下几千人白白牺牲却不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利益让他愈发怨恨。 副使郭开笑脸还迎姬魁、栗盖等官吏,姬丹却冷着脸对上前谄媚的官员爱答不理,四处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咔哒,咔哒” 一行几骑赶至,未等马上骑士行礼栗盖便斥责道:“大胆赵正,竟在太子殿下面前疾驰。” 谁知姬丹丝毫不买他的情,三步并作两步催马上前拉住赵正缰绳道:“孤之昌国君血战武阳,以八千郡兵对战十万擒虎军,此战当留名青史,名震华夏。” 众官吏怔然,昌国君乐毅燕昭王时大将,领十万雄兵横扫东方霸主齐国。当今燕王驳斥赵正予以惩处,太子却大加捧赞。 这剧情怎么不按照套路来,栗盖悄悄扽郭开衣袖问道:“郭将军,大王诏书中封赏赵正?” 郭开颔首小声笑道:“非也,百战猛将被栗大人一封邸报贬损,莫非还等不得太子私下赞颂。” “你你别忘了你是大王的奴才,留下赵正势必扩大太子权力,到时候大王在何处?” 栗盖诛心之言,郭开也不在意,朝堂风风雨雨派系碾轧,唯独他坐稳锐士营中郎将近十年,是地地道道的孤臣。 蓟都王宫里椅子上是谁他不在意,他只向燕王效忠,即使燕王喜昏聩庸碌,太子丹英明有为,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太子一日不继位登基就一日无权冲撞燕王威势。 只是同为军旅士卒,郭开心中钦佩赵正守城大功,是故对诬蔑赵正的一干贵族官吏不假以辞色。 太子丹越说越深情,最后挤出几滴眼泪,赵正心中想笑又不得不强做出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殿下无须对赵正愧疚,领兵出征血战沙场,门下心中夙愿实现,万死不能报殿下大恩。 身为燕将血战守城本是天职,门下也不求赏赐,只是军中兄弟多是贫寒百姓子弟,大战无赏让家中度日艰难。”赵正有样学样也挤出几滴眼泪。 “将军放心,孤定不会让我的百战将士受苦,自当拨财帛厚赏。另外孤想他们历经大战定是身心俱疲,不若随孤回涿郡休整,至于你带的兵另行拨调如何。” 赵正心中一紧,抬头凝视刹那低头不语,鱼头跟季大柳听得,俯身拜道:“卑职等谢殿下恩典,但兄弟们随将军日久不愿分离,不过几百残卒望殿下成全。” “呃,哈哈哈,尔等如此忠义当为大燕士卒楷模,那孤就应了你们,继续由赵正统领。” 赵正心中恶寒,燕王处置自己而不能公然招揽,姬丹竟果断舍弃自己而求其次,将跟着自己血战的亲军调走,那么便可得一套完整基层操练经验。君暗臣争,燕国朝堂已经没了君子,皆是副小人姿态。 “时辰不早,殿下是否宣诏。” 郭开径直插进来,姬丹不得目的悻悻说道:“你读吧。” “大燕王诏:但其恣意妄为,使先君宗庙毁损甚重酌降为固城县令,麾下人马编为固城县卒” “罪臣领诏,谢大王恩。” 赵正脸上装点着一丝哀意,俯身双手接过那块布帛。 该来的总算来了,只是死伤的弟兄们要按照县卒的待遇补偿,一人一石粟米。又因为他没让姬丹调走保民军,那句私力封赏的承诺怕是落空。 几天后前往固城的路上,东方谷坐在马车里小心翻看着手里的账册。前几日封赏公孙齿等郡衙官吏官升一级,他则侥幸免罪不过从此不再录用,在燕国一日便是一日平民。 封赏不公,庙堂无德显露无疑,他对官场也没有留恋,相反对现在的身份很吃惊。陶园正式将赵家大管家职位禅让,他则投身军卒当个教头练兵。 “夫君忙了许久,且停下来休息下吧。”一个贤惠妇人端杯果汁说道。她正是赵正那日中毒苏醒时所见妇人,乃是东方谷的正室夫人,为其诞有一女东方芷。 东方谷放下笔端起果汁饮尽,回味许久道:“以往在武阳管一郡钱粮本以为数丰沛矣,今日得见主公家私叹为观止,止酒馆一项每月竟有万金收入。 管不得主公赏出五千两黄金眼都不眨一下,如此财富即使奉养一军也绰绰有余。” 东方夫人见夫君如此失态,也是高兴,不过聊了半晌东方谷都是说些如何发展势力、整装武备的公事,心下不满别过头佯作生气。 有能力的男人多半惧内,刘邦如此、杨坚亦如此,东方谷赶忙问道:“莫不是为夫说错什么话,恼怒了夫人。” “妾身哪里敢斥责燕国第一大商行的大总管,只是希望您忙于发展壮大之余为我和芷儿考虑考虑。” “夫人放心,主公早安排好住处,而且怕你无聊也为你找了份安逸如家管事的职位。虽说主公被派在固城,但咱们去的是燕南大邑宜县,不必担心日后生活。” 东方夫人泪奔,以前怎没有发现夫君如此不解人意,无奈言明道:“妾身是说芷儿,多年来咱们止这一女,怎不为她考虑。” 东方谷才想起,四处看看竟没有发现女儿,急问道:“芷儿去哪了,行军路上可别走丢了。” 东方夫人狂汗,撩开车帘努努嘴。东方芷坐在马上手里逗弄着个小松鼠,不是与身后骑士谈笑。 “芷儿何时上了英布的马,这这成何体统!” 军中有宠物的只有一人,区区十岁担任十夫长的也只有一人,手握唐刀杀人如麻的英布。矫令屠戮二心贵族正是英布所在的亲卫队执行,东方谷对这个少年记忆深刻,也从来以同龄人对待,但此时自己女儿竟然被这个冷面小子抱在马上。 “混账,即使他是主公义子也不敢对我女儿无礼。”东方谷青筋暴头就要出去。 东方夫人赶紧拦下,嗔怒道:“甚么无礼,两个青梅竹马的小人玩耍,你跑出去打搅个甚?” 东方谷才想到英布只有十岁,自家女儿也不过十一岁,两个孩子赤身裸浴也不存在失礼,可英布要敢这么做,他发誓一定拿刀追砍。 “别看了。”东方谷一直将英布当作同龄,此时看着女儿被他抱在怀里自然十分别扭。 东方夫人笑道:“夫君该高兴才是,这样你的地位岂不是更稳定。” “夫人说将芷儿许配给英布,可他才十岁!” “可以订婚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机,再说英布十岁就能当十夫长,那他将来岂不是更加前途无量。” “嗯。” 东方谷再度撩开车帘,不过这次再看就是笑吟吟,正是老岳父看女婿上眼了就亲。 另一个车厢里,姬冲一身青衫笑道:“恭喜赵兄,多了桩亲家。” 赵正摆手道:“我这便宜义父当得舒服,自己都未成亲都有儿媳妇了。说来姬兄该找户良家女成婚,总要延续你姬家血脉。” “唉,姬氏子孙何止千万,宜侯府就有数千,找婆娘我不着急,倒是要烦恼这次回去该如何应对叔父责问。” 两人相识苦笑,不约而同向南看去。 第二十四章 前路在何方(三)看着像羊的狼 燕国西境,太行东郊,落魄十几年的固城重新繁华起来,商旅们满心欢喜赶着车队穿过太行山脉,行走晋国燕国省了大半路程。本来晋国商人不信有这么条近道,可是半信半疑走到固城看到熟悉的如家酒馆时才落下担忧的心。 商旅如水,一旦从固城流经,枯萎了许久的燕晋古商道便重新焕发生机。固城县衙大街上的如家酒馆里,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坐在主位一手拿着猪蹄狂啃,一手拿着筷子不时尝着面前的菜肴。 “卫先生,这道菜您觉得怎么样?” “嗯,入口麻,再品辣,进腹中时则香。不过你做的这道菜还差些香味,下次将汤头熬稠了在浇。但总体上你这道麻辣豆腐已得赵兄七成火候,仅次于安逸如家的小兰姑娘。” 梅兰竹菊四个大丫头,随着赵正家业扩大,早已各掌一方,那大厨就是在宜县培训后来到固城分店。小兰的手艺冠绝宜县,能得到仅次于她的评价算是大赞。 “小的谢先生正名。” 卫鼎食眯眯眼笑了笑摆手让他退下,继续与手里的大肘子斗争。而分店的掌柜则取出一块银牌挂在大厨鼻孔朝天的脖子上。 这是如家新立的店规,安亦居与如家合营后,宜县凡是有点身份的家族都将自家厨子派去学习。一来二去小竹便主持办了个培训班,招揽百姓良家入店学徒,优异者便可委任为各分店的大厨。 如家菜肴独步天下,饮食宾客都尝着新鲜,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直到“吃货”卫鼎食到来。 上次他偶遇如家,逗留一月尝尽如家菜肴,临走时更买走了赵正百余道菜式做法,出价万金。赵正一高兴便赠了他五坛子豆油,他带回家后招待几个好友,学着菜单上的做法整了四荤四素。 一席好菜本是好意,推杯换盏也是宾至如归,不过其中一位行商的朋友在此看出商机。齐鲁江淮远离燕国,从未尝过豆油味道,若是推广下必能得厚利。 无奈豆油酿造法一直被赵正奉为至宝,除了赵家和郑家几个高层外,没有只言片字传出。因此卫鼎食在家呆了两月后再次来到宜县,欲与赵正谈买卖。 好不凑巧,刚到宜县便听得赵正北上勤王,失落的卫鼎食便化悲愤为食欲。 好的吃货不仅仅能吃更要能会做,多少被王族称赞的大厨却被他骂的一无是处。不是盐放多了,就是火候少了,犀利点评一语中的。 有次在如家总店点评时,称赞小兰手艺可得赤金,而小梅只能得个白银。众人称赞,小兰做的菜顿时增价几倍,被赵正熏陶的小竹便顺势推广金银铜分级。 卫鼎食也得了张至尊贵宾金卡,持此卡可白吃天下如家分店。卫鼎食不解,哪里有白给饭食,随他而来的好友却笑着称赞小竹会经商。 于是“吃货”卫鼎食升级为“食神”卫鼎食,不仅是如家其他的酒馆饭庄也纷纷请他前去品尝评价。就这样他一路吃一路走来到了固城,再向北便没有分店,而且赵庸也乐于卫鼎食留在固城帮他经营生意。 “端木兄,蓟都战事已消,你说赵兄何时能回来,这些日子赵庸总是让我去帮他训练他家厨子,都快烦死我了。” 端木果慢悠悠品了口茶,笑道:“初入口味苦,再回味香甜。先苦后甘正与我儒家品格不谋而合,怪不得二师兄如此推崇,现在小圣贤庄每日饮品都成了茶。” “驴唇不对马嘴,你就不着急,不怕赵兄将豆油秘方卖给别人?” “兴国亡国的东西岂能轻易交与他人手,我不怕。” 卫鼎食白了一眼,低下头继续发呆。说话云里雾里,让人似懂非懂,儒家弟子就是喜欢搞这些花样,不就是从豆子里榨油怎会牵扯到家国兴亡。 他们在此处等候,赵正也踏上归程,不过在他前头还有一支队伍,为首的几骑面带颓色,不过每次抬头都是面目狰狞。 “大哥,前面就是固城,现在有千余人守卫,大平顶下好有千余人围着。据咱们留在山下的眼线来报,老六他们被围了两三个月,山上的草都秃了一半。” “弄他娘哩,某家何时受过此等肮脏龌龊气,虽然弟兄们在代郡被胡人折腾的七零八碎。不过剩下的几千弟兄对付区区两千官军还绰绰有余,传令下去全速前进,今晚咱们就在城里用饭。” 马老八立在队伍中,喊道:“弟兄们在代郡受了胡人气,正好前面的固城被人养成了肥羊,正好给咱们弟兄补补。” 半晌沉寂。 “抢他娘哩,弄他娘哩。” 刚才还士气低沉的马匪瞬间满血大呼,挥舞着手里崩着口子的刀剑,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固城跃跃欲试。 “好,抢来的东西不用上缴,谁抢的归谁。” 马老大狰狞的脸笑起来更显的可怕,正坐在马上挥剑南指,马匪们顿时一拥而上,甚至有几个走的慢的被后边人推倒,不过片刻就与大地融在一起。 “远处赶来大队人马。” 城墙上一处哨楼上哨兵透过一个大圆筒子看着说道,田十亩听得大喜赶忙爬上去观察。 这物件在地球几百块就是一个,而且更清晰更方便,但是在冬天时赵正突发奇想一个游戏,启发木匠要造出一个放大物体的镜子。他瞒着赵正买了十几块水晶琢磨,误打误撞几个镜面弄凹了,后来赵正发现账上短了几千两黄金,才知道木匠在研究放大镜,还弄出了凹面镜,干脆组合成了望远镜。 不过焦距这东西不好调节,而且此时也没有那么好的打磨技术,这个望远镜看起来模模糊糊,勉强能做军用。 田十亩看了半晌,眼睛一眨不眨,远处兵马赶到三五里,旗号不是保民军,为首的人他也没见过。不过从那身装备上他认出大平顶上马匪也是这等装备。 “关城门,马匪来袭。” 士卒们急忙关门,也幸好此时临近黄昏没有几个行人进出城门。 “咣当” 大门关上,护城河上的木桥也被拉上,马匪也冲到眼前,衣衫褴褛却杀气腾腾,看着城墙上的保民军似是盯着一只只肥羊。 “来敌三千,城中兵马仅五百,大人此战当何如?” 封锁大平顶,戍守燕晋商道,两千人被分成两部分,田十亩和何苗各统一部。每月两方都会调换五百人马,以保证士卒的战斗力,但昨日守城士卒刚刚开赴巽堡换防,换下的人马还未赶到。 五百对战三千,新卒对战老匪,田十亩也没有多少信心,不过他看着固城从荒凉发展成现在的繁华,难得的安逸岂容他人染指。 “砰” 田十亩重重砸了下城墙,夯土震得他虎口发麻,借着这股劲他说道:“死守固城,另外借赵氏飞鸽传书何苗,让他速速发兵支援,我要彻底消灭这支马匪。” 而赵正距离固城也只剩下一天路程。 第二十五章 小露锋芒(一)搞事情呢 车马萧萧,微风阵阵,姬冲在马上抱拳道:“前方就是固城赵兄的履职之所,我就不去看你上任了。 武阳一战,城卫军损失殆尽,此番回去侯爷恐要罢了我官。正好赵兄把县尉给我留着,最多半月小弟就要白衣而归。”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社稷如此,徒增奈何。宜县的老兄弟姬兄也一并带回吧,血里趟了一回谁不想家。” “你都知道了!”姬冲看着赵正手里的兵符,这是他偷偷放到赵正包袱里的。大平顶上的马匪已经围了数月,是时候做个了断,虽说固城有两千士卒,可一帮新卒终不如老卒用的顺手。于是他便想着将剩下的五百城卫军留给赵正剿匪,也算是最后合理使用手中权力。 “剿匪时老卒能顶数个新卒,赵兄还是留下他们,大不了将来多给些赏赐。” 岂语无衣,与子同袍。战场上的袍泽之义没有虚情假意,背靠着背杀过一番的保民军和城卫军早就融为一体,再没有之前的龌龊。赵正也是真心当他们是兄弟才让他们回宜县,赏赐钱财他不在乎,重要的是到了家门口再因战阵亡,家中妻儿父母如何奉养。 赵正将兵符缓缓掖到姬冲怀里,笑道:“回去吧,以后再别打仗了,想要活计就到如家找春娘安排,做个车马行脚总比躺着回家让亲人哭断肠强。” “好吧,咱们就此别过。” 姬冲一个军礼,身后的城卫军也齐刷刷敬礼,保民军全体回礼,军中汉子的肃穆让路旁的灌木都抖擞起来。 “军威,这才是军威。” 东方谷坐在马车上激动的发抖说道,当了数年武阳仓官,燕国各地精锐也见了个遍,除了锐士营在军阵上能赶上外,保民军的这股无声的威势从未在其他部队中出现过。 城卫军离队,东方谷带着家眷随同,宜县是赵正的大本营,总要派人回去料理。不然家里那个笨女人知道自己在固城,还不撂担子赶来。东方谷其实就是接手春娘,便于她赶来看望赵正。 只是这样一来队伍更加稀疏,加上有几驾马车穿行其中,看起来像是家大户商队。 “将陶叔、荆兄、鱼头、大柳、梁戟唤过来商议剿匪事宜。” 梗着脖子直到看不见姬冲的旗帜,赵正才怅然若失喊道。 传令官立刻行动,未走几步退回来道:“将军,荆都尉他已经不在军中,您” 一边新上任的亲卫队长卫火上来就是一脚,骂道:“叫你传令就赶快去,哪里这些聒噪。” 传令兵悻悻离去,卫火侍立一边不语。 这算是赵正的一大心事,武阳一战手下死伤惨重,蓟都迟迟不肯发兵,后来得知被五万阿史那部骑兵牵制。辽东军曾一度像入关支援,燕王不舍辽东土地下令不准。辽河对面几千屯垦胡民拉住十万辽东铁军。 恐怕燕王一度是想放弃武阳,可是赵正却守住,如此泼天大功偏生不遂他的心意,不功反罚便是必然。 值得一提的是乐间给赵正写了封劝慰信,让他安心在固城呆几年,将此事当作没发生翻过去,将来为国效力肯定有他的份。 若是生于斯长于斯的燕国人也怕就答应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加之有军中名宿昌国君乐间的劝慰。可惜赵正是现代社会过来的,满脑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反叛言论。没读完就将那封信扔到火盆里,或许将来困难时凭此信可以向乐间求援,但赵正不愿在弯下自己的腰,尤其是对燕国人。 只是有一个意外,荆轲终究回到了姬丹的幕府。姬丹挖保民军士卒不成,便将受过自己恩惠的荆轲拉了过去。重情重义是荆轲的死穴,虽然和赵正是刎颈之交,但姬丹对于他更像是贯行忠君思想的大道,奉行忠义的游侠儿荆轲断然舍弃赵正投向姬丹。 陶园大怒,骂他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姬冲却是相当理解,在此事上帮与他关系一般的荆轲说话。 赵正也理解荆轲,果断送行免得再见面兄弟都做不成。面对赵正慨然送行荆轲反倒不舒服,宁可被骂一场也不愿如此。但昔日恩主相召,实现心中抱负就在此时他又不能放弃,于是躬身一礼赠剑相别。 春雨随身心意相通,本来就是从赵正处得来,自然不是这把。而是当年姬丹在蓟都赠给他的名剑巨阙,宽半尺一寸重九十九斤,长近六尺。 如此重剑给赵正他也舞不动,实际上这是荆轲赠给木头的,也是有他这种天生神力的怪物才能舞动巨阙。 看着车厢里的大剑匣,赵正摇头叹口气招呼四人上来。 铺开地图,熟悉的等高线、指向标赫然在目,围山数月测绘队总要有些收获,这副极具现代气息的地图便是。 指着图上一道山谷,赵正道:“此地距离代郡最近,马匪主力八成从此处回山。算算时间他们也该从代郡南归,我意在此地暗藏五百伏兵,不求歼灭骚扰便可。 将他们驱离商道和固城,使其向东郡督亢逃窜,咱们就在运动中见他们一口口吃掉。反正在别人家地盘,也不怕打碎坛坛罐罐。” “嘿嘿,将军是想赶马匪进涿郡,当着近卫军的面将其剿灭吧。” 不得不说赵正有些此意,东郡狭长,尤其是督亢一带,山地崎岖只有通往涿郡的道路平坦无阻。届时四处逃窜的马匪势必从大道进入涿郡,而近卫军主力一部在蓟都,一部在武阳,正好让保民军出出风头,狠狠给燕王喜和太子丹打一巴掌。 赵正咧起嘴角向四人问道:“如果没意见,咱们就这么办。” 知道赵正又要搞事情,陶园也无力阻拦,鱼头和季大柳早有不满只会怂恿,梁戟向来沉默,若是姬冲在此还有可能拦住,但只剩他一人说了也没用。 陶园点头:“老夫没意见,不过我建议与田十亩何苗商量下再行动。” 田十亩行事稳重,何苗为人谨慎,陶园是想让他们加入讨论阻止赵正。毕竟刚遭贬斥就如此放肆,只会招来更多祸端。 “陶叔没意见就好。”赵正撩开车帘,喊道:“卫火,派个人去固城让田十亩打扫军营,准备热饭,咱们傍晚便能赶到。” “全体原地休息一刻,今晚固城军营,畅饮。” “彩” 士卒们大声喝彩,赵正洋溢着笑容。 陶园在一旁眉头皱成一团,犒赏都发下去了,只怕赵正铁了心要在涿郡搞事情。这样不是让姬丹与他离心离德,本来燕王不待见,还要让太子不待见。 休息罢重新上路,陶园仍愁眉苦脸想着怎么能让赵正放弃,突然派去的斥候快马返回。大喘几口气直接冲到赵正座驾禀道:“固城固城被围,马匪主力正猛攻。” “将军,是否传令三军”,卫火小心翼翼问道。 车帘撩开,赵正笑着出来喃喃道:“刚想撒气就有不怕死的上赶着送死,可惜不能找姬丹的麻烦。” 卫火大汗,这番话前半句惊心动魄但气势斐然,后半句传出去就得死找太子麻烦在燕国赵正还是第一人。 “愣着干甚,传令三军,一级战备,血战马匪。” “杀” 五百人对战三千马匪,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陶园虽在一旁看着别扭但心里总算安稳。马匪出现在固城,在涿郡就搞不成事情了。 第二十五章 小露锋芒(二)狩猎者士卒 三丈城墙,五百守军,三千人攻城一天无果,反倒留下几百具尸体。 “大哥,强攻不下兄弟们都有了退意,是不是先行回山再做打算?” 马老大狠狠瞪了一眼,看着城下堆积的尸体说道:“一帮废物死了正好,又省了份赏钱。” 马老八骇然,紧张地吞咽着口水,畏畏缩缩退下。 “老八”,马老大突然道:“你看城上守军也在减少,他们也累了,让弟兄们再坚持下,再来一波准能攻破。” 看着守军确实稀落不少,马老八露出喜色,转身喊道:“城上的官军快不行了,弟兄们再攻一次准能破城,到时候赏钱女人管够。” “吼吼” 低迷的士气再度崛起,马匪们眼中的贪婪之意愈发浓烈。 马匪欢呼,田十亩心急如焚,新卒与老卒的战斗力有天壤之别,几次打退还是仰仗着强弓劲弩和轻油罐的威力。但多番下来这些利器已然所剩无几,加之不少士卒因为慌张不会躲避箭矢伤亡,守军只剩下三百余人。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方法,立刻通知城中商贾县府借用他们护卫,往后入城税赋减免一半。” “诺” 田十亩扶着城墙无声叹息,现在城中隐藏的兵力只有那些大商的护卫,不过商人重利没有实际优惠他们才不管固城死活。凭着各自家中权势,马匪再嚣张也不敢触他们眉头,守城要守卫的只有百姓和保民军的利益。 不一会几个大腹便便的富绅上城墙,身后带着两三百精壮汉子,远途行商危险重重,大商往往聘用退伍士卒或者直接调用自家兵士随行。一些富可敌国的大商如吕不韦甚至调用秦国铁骑为其商队保驾护航。 韩氏商行管事韩仲抱拳笑道:“田都尉大手笔,敢免半数税赋。” “临走时主公予我便宜行事,这些在下还能做主。” 知道不是作假,韩仲讪笑道:“既如此不妨再免一成,在下愿献出韩氏强弓助都尉守城。” 前世今生,诸夏中韩氏的地盘最兵力也最少,但能独立于世必有其实力。三晋之中魏氏独霸河西占据河谷要地,赵氏依据太行南据邯郸丰沃之地,唯独韩氏处于四战之地,邻秦魏赵周四强敌却保宗庙几百年。靠的就是独步天下的强弩厚甲,韩氏就好比地球上的以色列,国土虽小科技强悍。 韩弩一出,以一敌十,众商都纷纷点头羡慕韩氏有此重宝,将来韩氏商行的价格能变得更低。 “多谢韩仲先生美意,五成税赋已经是底线,再说我军并不缺强弓劲弩。” 跟韩氏谈论弩弓,众商嗤笑起来。连跟韩氏不对付的魏氏商行也说道:“都尉莫要意气用事,少挣几分税赋无妨,总比丢了城池赔了性命好。” “在下非是妄言,请诸位随我一观。” 田十亩将他们带到箭匣旁,示意士卒操作一番,装填上弦没多时八支大箭呼啸着飞向城下。 接着几声乱叫,马匪怪叫着向后撤营。 韩仲傻了眼,一众大商也惊呆了。都说百步穿杨,那是因为弓弩有效射程也就百步多,过了这个距离就会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可是这黑乎乎的大匣子竟能射出几百步远,将敌卒钉到地上。论射程倒没什么,秦国重弩也有此威力,不过重弩还有如此准头就很罕见,何况还是八支。 “韩氏愿出人出粮,只求日后一观此大弩的构造。” 许久没看世界,不曾想韩氏在弓弩上落后如此远,韩仲一身冷汗不敢想象此等重弩出现在列**中的后果。尤其是被秦国和周室知晓后,韩氏领地只怕要再起刀兵。 “道理只在弩箭射程之内,主公教诲诚不欺我”,田十亩无奈秀肌肉后发现局势反转,心中紧张也落下几分,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大商此时也低下头颅。 “看来以后我要改改自己说话的方式”,田十亩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道:“这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价钱还是刚才那价钱,众位先生愿意咱们便立字据为证,不愿意在下也不敢强求。” “赵氏愿意做这个买卖,而且赠粮赠物只求将来田都尉给赵氏一个购买此大弩的机会。” 赵季常何等老练,拐过一道弯变相购买箭匣。 韩仲恨恨看他一眼,狠狠心道:“韩氏无偿帮都尉守城,也求日后给韩氏一个购买大弩的机会。” “我魏氏亦然。” “洛邑张氏也如此。” 田十亩彻底放下担忧,躬身一礼道:“如此谢过众位先生,在下定当竭力引荐,不过成与不成还要我家主公定夺,望众位见谅。” 箭匣是赵正家私,燕国的锐士营尚未装备,而且赵正也从未向姬丹透漏半分箭匣的存在。田十亩谨慎性格也不敢贸然答应贩卖,对面几家背后都站着一国,良工巧匠不乏其人万一被他们买回学得技术,那自己百死也难掩其疚。 好在众人也是见惯风浪,在尔虞我诈的庙堂中混熟的人精,只要有个机会他们就能想到一百种方法劝说赵正售卖。 买卖谈妥,各家护卫在简单训练后被放到城墙上各个缺口,守军刹那间又多了起来。 被大弩偷袭人心惶惶的马匪看着城墙上多出不少人影渐渐又生退意,马老大不得不拿出铁腕手段斩杀了几个受伤但又想退的倒霉蛋。推说城上都是临时召集的百姓,虽然手里拿着刀剑还不是任他们宰割的空架子。 马匪们半信半疑下在此攻城,只一波箭雨就彻底绝了他们的心,那刁钻的箭矢总能绕过盾墙射中他们,每推进一米就要损失几十名兄弟。 “啊,他们是老卒,城中有援军,我不打了。” 一名马匪终于忍不住,丢下兵刃怪叫着向后跑去,马老大赶紧张弓准备射杀他稳定军心。无奈众马匪纷纷怪叫退兵,他只好冷喝着退兵。 退到箭矢范围外的马匪松了口气,马老大思虑下一步该赶往何处,突然马老八跑到他面前,附耳说道:“大哥不好了,背后杀出一路骑军,咱们后路被断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代郡一役已经让马老大倒霉透顶,五千士卒损伤两千,现在攻击一个个小小固城不下又是倒霉透顶,不料又杀来一帮骑军,难道老天要绝自己于此。 “娘哩,乃父才不信劳什子天数。” 马老大恢复精神:“向西,进了太行还不是我们的天下,正好宰了大平顶下官军,好好出口恶气。” “向西进山!” 马匪呼啦啦丢盔弃甲慌乱奔跑,赵正带着的五百士卒已经杀过来,此时就算马老大不说他们都要跑了。 “鱼头你带着弟兄们追杀马匪,切记不要跟他们纠缠,看样子他们想回大平顶老巢,你捎带脚通知何苗放开包围圈,让他们回去,我倒要看看围山三月的大平顶还剩多少粮食。” “诺。” “弟兄们杀马匪赚赏金啦。” “得勒!” 保民军士卒就像狩猎的猎户,看着马匪像是看着奔跑的麋鹿。 第二十五章 小露锋芒(三)一粒豆子值万金 马匪远远遁走,田十亩看着城下熟悉的身影大喜过望,赶忙下城迎接。大门打开却是一个身姿矫健的胖子先行跑出,一把抱住赵正哭道:“你可算回来了,这几日等你等的我都胖了。 推开身前肥腻的一坨,赵正整理衣衫问道:“卫兄为何如此激动,莫不是最近饭菜不合口?” “饭菜!” 卫鼎食像是闻到腥味的鹰犬,脑袋立刻支棱起来,咂咂嘴道:“赵兄莫不是又新创什么佳肴美食,可要记得先给某享用。” “卫先生说笑了,主公沙场征战九死一生,哪里有功夫研究庖厨?” 田十亩赶到看见那坨肥肉沾在赵正身上,自己还未禀报军中事宜,他却拉着主公谈论吃喝,不满说道。 卫鼎食是个吃货,但更是个贵族,没有汤勺再美味的汤他都不喝,不束冠带再多佳肴的宴席他都不理。 贸然赶来于沙场战将谈论庖厨是为不礼,卫鼎食俯身一拜:“赵兄见谅,在下绝无羞辱之意。” 这个胖子真是可爱,当初在自己最困难时花万金买走百道菜谱,今天又在自己班师时带着个高富帅赶来迎接。 赵正笑着扶起他,道:“民以食为天,我本来就是个厨子这没什么羞辱。 不过真叫卫兄说准,在下还真创出一道佳肴,名为生活,待我回城梳洗后便做出供卫兄和身后这位兄台品尝。” “当真!” 卫鼎食眼睛直放光,牵来匹马道:“赵兄上马我为你执缰。” 端木果身后轻笑,常言卫鼎食不遵礼法,是以嫡子之尊不能为嗣子。时常放浪形骸于江湖,与市井游侠称兄道弟,大方之家不耻少有交往。 不想与赵正几道菜的交情可让他如此轻贱自己,以卫国公室贵子为一个燕国小将牵马。 “算了,卫兄为我牵马,倒惹你朋友不快。” 端木果一愣,自己不动声色心中叹息,却被赵正看穿,这手察言观色的眼力倒也非凡。 他也不辩解,一礼道:“在下儒商端木果,家祖端木赐。卫兄乃城濮卫君嫡子,秦国商君的宗亲。此等皆是钟鸣鼎食之家,故而在下对卫兄自甘下贱不快。” 好个死胖子,怪不得一身肥膘还能行走天下,原来也是个有钱有势“官几代”。 “原来是端木兄,久仰了。” 端木果虽也是固守尊尊卑卑的贵族,可是言谈举止十分妥当,让人怎么也恨不起来。 既然无法调动内心深处的批判封建压迫的小宇宙,赵正只好顺着拉近关系:“去岁在下尚在易水开店时曾接待位名叫颜路的儒家弟子,不知端木兄可知道他。” “正是在下的二师兄。” “噢,他也曾受过我赠送的竹杯呢。” 端木果哑然,绕来绕去却把自己绕了进去,看来面前此人不仅经商了得,辩论上也不逊色。 “赵兄好口才,端木果服了。” 呵呵,你说我下贱不配让贵族牵马,干脆我说你儒家二师兄受过我的恩惠,看你如何评价师长。 “不敢,不知端木兄此次来要和在下谈什么生意?” “豆油。” “什么价钱?” “万金。” “少了。” “每年万金。” 赵正赶紧握住端木果,就差涕泗横流,说道:“成交。” 端木果一怔,旋即摇头笑道:“赵兄千万别误会,在下不是每年买万金豆油售卖,而是要豆油的秘方。” 友谊的小船还未开始便要沉底了,赵正冷下脸道:“端木兄不可爱了,你该学学你家先祖,多多仗义疏财才对。” “在商言商,赵兄不妨仔细听听我的条件。豆油秘方我知道后不会告诉第三个人,这点我端木家还有资格保证。 再者我也并非要区区万金买断豆油,只求齐鲁淮南一带独营,将来若有他处大商购买,端木家绝不从中作梗。” 原始的地区垄断,谁说古人天性烂漫,做生意丝毫不比今人差。 而且端木果少说一条,那便是榜样的作用,端木家以身作则开展地区经营,后来商贾即使想独占天下豆油经营也要考虑端木家的态度。毕竟传承百年的端木商行,势力纵横天下可不是好惹的。 送钱连带送保险,这样的伙伴可是天下难寻。赵正笑了笑道:“老田,其余的事先放放,今个我只接待端木兄。” “诺,属下立刻安排。” 卫鼎食一愣,怎么没有自己,连忙道:“赵兄莫忘了我,端木兄可是我介绍的。” 赵正笑道:“怎么能忘,今个大营摆宴,我亲自下厨款待两位。” 卫鼎食激动的只想跳起来,端木果倒是有些尴尬,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做青楼生意的感觉。 马匪围城,城池将破,到后来马匪退却,主将赵正班师追剿马匪,几天内上演的戏码比有些人一生的经历都坎坷。 韩仲在驿馆等了许久不见有人来请,心急下赶出去,发现赵季常从大营回来。一会高兴,一会叹气。 “季常兄,你这是” 赵季常看着他摇摇头仰天叹道:“悲哉,可怜我经商多年没有看到那颗豆子的价值。” “韩仲兄不知,如家酒馆菜肴之所以美味且难以复制,盖因有种神奇的豆油。不同于咱们所用的油菜籽榨出的油,那种油清香喜人而且制作简单,实在是天赐神物。可惜我此前竟没关注。” 韩仲不解,错失先机以致于损失百万金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是赵季常还高兴什么。 “那豆油可是被端木果买了,老夫见他在城外与赵正攀谈许久,定是抢先一步做成了这个买卖。” 韩仲气得只拍手,做生意要公平竞争,怎么可以走后门。 赵季常点点头道:“这小子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有一口气全吃下来,只是他起了个头帮着赵正定了个人口密度决定价格,让老夫生生多出两千金才买下豆油在晋国的专营权。” “嗯,这小子真坏。” 韩仲还点头应和,突然觉察到什么,狠狠说道:“你也谈成了,整个晋国都让你赵家包了?” 赵季常才大笑出来,刚才那副表情是突然变化,为的就是整整韩仲。 “先到先得,再说老夫出的价格赵正也拒绝不了。” 韩仲咬牙切齿道:“魏书谋那厮也能答应,他们可是最不与你们对付。” 三晋是后来韩赵魏三家的总称,原来六卿执政时魏氏与赵氏几成水火。后来联手灭掉智伯,魏氏还阴了赵氏一把,使赵氏陷入低谷近百年。 赵季常笑道:“他当然不同意,不过在赵正抛出秦国专卖权后他也就忘了。 对了,此时楚国的专卖权还未售出,虽说楚国遥远不过楚贵族最好佳肴美食,也是一桩大买卖。 要不是赵正规定一家只准买一处专营,在下就算写钱契借钱也要买了。” “唉,韩仲兄慢些走,小心绊倒。” 赵季常笑着目送韩仲离去,此行果然不虚,又谈成一个价值百万的大买卖。晋国人口稀少,所以燕国北部也成了晋国专卖权一地,他相当于买下两处。 所说赵正只招待端木果,不过赵季常与他合作日久不便拒绝,所以两方交谈成了三方协议。后来不知谁告诉魏书谋,一下子成了四方峰会。最后所有的商人都知道,赵正干脆摆坛拍卖。 不得不说战国时商人的实力雄厚,甚至于强于一国诸侯。难怪当初楚国想灭宋国,子贡只消在楚国贵族家喝杯水酒,楚王便罢兵止战。 天下诸国,除了燕国南部留给郑袖去折腾,其余各地统统被拍卖出去,其中端木家垄断齐鲁淮南姑苏范家独占吴越赵氏领了晋国燕北魏国买下秦国河套专营韩仲去的晚也抢下洛水北岸及洛邑以西张家买下余下周室王畿专卖而楚国和巴蜀却没人敢抢,一个小氏族白氏暂时定下三万两黄金专营,不过大家明白,陇西白氏商行还不是给吕不韦的春秋商行打工。 午夜,军营里饮宴过的士卒也沉沉睡下,赵正却还在灯下奋笔疾书,他写了一份大规划,将这些事告诉宜县的春娘郑袖和东方谷,现在自己可是真的有钱了。 第二十六章 简单生活 乐了一宿的赵正搂着一摞契书睡到天亮,大营里很安静连声鸡叫都没有。不过卫鼎食的肥手快把门给拍散了,真想将他留在固城当闹钟。 几万两黄金的生意谈妥,端木果和其他商贾赶紧回家安排油坊和人手。赵季常更是一夜未眠,翻来覆去看那纸榨油秘方。价值万金的买卖,怎么可以如此简单,炒几粒豆子压扁就完事。 而且赵正发明榨油术时天气晴朗,鸟语花香,至少也该有个电闪雷鸣助助阵,宣示一件影响万民生活的奇物诞生。 于是他翻来覆去一夜,改造出一桩豆油奇遇记的童话故事,大致意思是孩童时期的赵正偶在深山玩耍时发现一洞府,看见一眼油池大为震惊,而后一个不知几千岁的老神仙现身传他榨油技术和庖厨。 原来赵正一身本领都是仙人传授,众商贾在固城如家分店吃早饭时听着赵季常的“独家揭秘”。 吃干抹净,众商离开固城回乡,仙家弟子赵正却还在梦乡不知与那位神仙神交。 “赵兄,快起来,大事不好了。” 慵懒翻个身子,赵正从鼻子中哼出来:“燕王死了还是太子死了?” 卫鼎食黑线,再怎么说都是读书人,背后议论他人死活失礼至极。 “燕王和太子丹安好,不过你你就不怎么好了。” “嗯。” 赵正慢慢爬起来,伸个懒腰搭到卫鼎食的肩膀上道:“莫不是燕王要赐死,也不是啥大事。这样卫兄你回去让你父王禅位于你,拜我为相国,咱们十年生聚,十年强兵,二十年后称霸中原。” 这次换卫鼎食不好了,他一骨碌坐起来:“称霸天下还是算了,不过赵兄你将来闻名天下倒是一定。” “因为我被你拜为相国。” “卫国势蒙周王垂怜赖以存宗庙,不敢委屈赵兄大才。不过端木兄今早听了一个故事,韩赵魏三家先生也听了这个故事,他们决定回去后在学宫乡社宣讲,助赵兄登仙。” “他们此时在何处?” “两个时辰前已经出城。” 赵正叹口气坐在床上,道:“还想要笔形象代言费,这帮家伙溜得够快。说吧,他们说我从哪里发现的豆油。” 卫鼎食瞪大眼看着赵正,似乎那并不是一个传言,赵正真是仙家弟子,否则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呦呦,看你那双小眼,都快瞪出来了。别这么瞧着我,广告营销的手段而已,若是我突然买回这么个新奇东西,为了最快让百姓接受也会编造个神奇的故事。” 前世这种故事性营销实在太多了,赵正上街吃碗米线都有励志秀才与贤惠妻子的幸福生活衬托涮个火锅都有聪明厨师让皇帝最快吃到热乎饭感人故事。 “呜呜呜” 卫鼎食瞪了许久,忽然哭了起来,两只小眼眯起来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两个小窟窿,豆大的泪珠在高耸的肥脸上流淌。 “卫兄可是因为我太过聪明,自惭形秽。其实也不必这样,自古富人泡妞靠财力,穷人生存靠变异,我若不聪明点此时不知在哪个山沟吃泡菜呢?” “泡菜,哪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赵正黑线,谈论人生时要专注,不要随便跑题,而且跑题地点也太集中了,每次都能联系到吃上。 “一种小菜,配合白粥味道最好。” 赵正一拍脑袋,笑着道:“昨日想着请卫兄吃顿饭,不想被季常兄打扰了,今日正好他们没在不如我单独宴请卫兄,尝一尝那道生活。” “我给你穿衣服。” 说着拿着裤子往赵正脑袋上扣,两人你推我拒像是干某种不可名状的事情,还好在军营中没有仆人出没。 穿戴整齐,洗漱完毕,赵正照例上操场跑步,卫鼎食也被他强逼着跟着跑,最后吐着舌头瘫在地上才罢休。 看着日晷上的影子,赵正笑着对瘫在地上不动的卫鼎食道:“品尝佳肴必定要有诚心,卫兄一副死狗的样子好要不要吃了?” 拍着身上的土,卫鼎食苦着脸道:“还要干什么?” “淘米。” 淘米下锅是每个底层百姓都会做的简单事,不过要淘够一千人吃的米就不是简单事。 卫鼎食光着膀子足足干了半个时辰,才发现赵正根本没干活,悠哉游哉在厨房里躺着喝茶。 “在下依约辛苦淘米,赵兄却食言而肥,在此休憩。” 被发现了,不过脸皮厚没有事。 赵正正色道:“生活的作法我已教给卫兄大半,怎么能说我食言,我一开始就告诉你要自己做的。” 卫鼎食歪着脑袋想了会,确实赵正告诉他教他亲手做这道菜。 “赵兄赎罪,在下失礼了。还请赵兄教我剩下的步骤。” 拉过一个木桶,里面放着卫鼎食刚淘好的米,指着柴堆道:“火要旺,水要足,半个时辰后我和弟兄们等着卫兄盛饭。” “赵兄且慢,这在下要学做菜,可是眼下做的就是白粥而已。” “怎么是白粥,卫兄只管去做,若是途中有什么不如意就穿上这身衣服,定能助卫兄烧出好菜。” 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袖子只剩两块布片,勉强耷拉着不往下掉。上面时不时传出的那股馊味,让卫鼎食频频皱眉。 “真的有这么神奇?” 卫鼎食半信半疑换上那身破衣服,蹲下来点火熬粥。 弄了半晌仍是浓烟滚滚,不见一丝火苗。赵正和陶园在屋外看着,陶园摇头道:“这小胖子怎么招惹你了,干嘛这么折腾他,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国嫡子。” “怎么能说折腾他,我是在改造他,顺便交好卫君。卫国地处周室内境,卫君与天子关系也不错,多个朋友终归没有错。” 陶园叫过个火头兵过去帮着点火,他可不信赵正仅仅是为了交朋友那么简单。 半个时辰后,日头已经高挂南天,赵正和一干将士不分大小坐在长条桌上。 “传令火头军,可以开饭了。” 卫火在武阳奋勇杀敌,后来放弃赏赐以白身投保民军,可不是一个小小的亲卫队长,兼任着保民军的纪律校尉。不过这只是一个虚职,除了钱粮待遇不差,其他的一概没有。 军中纪律言明,说吃饭一刻钟内必须吃完。火头军抬着铁锅进来,后面跟着一个黑乎乎破衣烂衫的胖子,脸上两道白印让他看起来如此滑稽。 “卫兄,坐我旁边来。” 赵正将他招呼过来,亲自为其盛上一大碗粥,陶园推过来一碟咸菜,田十亩递上一个汤勺。 卫鼎食被动地接受这一切,不想一往细嚼慢咽也学着军卒们大口喝粥,大口吃菜。 一刻钟到,军卒们离去,只剩下赵正留下陪他,而他手里还捧着一碗粥却是哽咽着如何也吃不下去。 “吃不下就不要勉强了,你已经喝了六碗了。” “不,这是我辛苦淘米生火熬好的粥,干嘛不让我喝。” 他像个孩子一般,撅着脑袋喝了一大口,胃里实在没地方,差点喷出。 “咸菜没了,再盛一碟。” 赵正端着菜碟盛咸菜,卫鼎食问道:“你们军中吃的就如此清苦吗,一碗白粥一碟咸菜。” “没有啊,平常都是有肉的,不过今天为了教你怎么生火,暂时委屈弟兄们。” “生活” 卫鼎食喃喃自语,眼泪又流下,道:“好美味的一道菜,我从未吃的有今天这么痛快。” 夹口咸菜,一仰脖第七碗粥下肚。 卫鼎食擦擦嘴道:“我要回去了,回城濮卫宫。离家这些年从未真正在那里呆过一天,我父王却总是坐在那清冷的王宫里。 我想这些年总算该报答他了,今日赵兄教我的这道生活,便是我送给父王最好的礼物。” “卫鼎食走了,多谢赵兄的款待。” 望着那胖子黑黑的脸,赵正笑着目送离开。 第二十七章 当用火攻 待到卫鼎食离开,赵正立刻改变往日悠闲的姿态,其实这一切本是做给赵季常看的。不料他高高兴兴回虞城,卫鼎食那个胖子却强留着不走。 无奈赵正只好攻心计,钟鸣鼎食的大户人家最缺亲情,否则为卫胖子也不用满世界交友。不怕朋友有没有钱,反正他老子有钱。 一碗白粥,一碟咸菜将来可能成为卫君的必备早餐,不是赵正腹黑,谁让他儿子影响计划,只好送上份带着亲情的粗茶淡饭。 总之也没有亏待卫胖子,赵正自我感觉良好,却不知无心之举到为日后一桩大事行了善。 闲话少说,却说赵正秘密调动何苗及其所属百夫长以上军官入城,在燕国的军队编制上这些人都不存在,所以赵正又犯了条私蓄兵士的死罪,不过谁在意呢。 中军帐里放眼望去几大校尉充当侍卫,都尉掌灯侍奉。这是保民军建军来最严密的一次会议,纪律校尉卫火拔刀守卫,凡无传令靠近大帐者杀无赦。 何苗率先说话:“卑职及属下官兵日夜不停,所幸赶上预期,在大平顶五里外砍出一个宽一里的空心地带。” “好,那些伐下的木材别扔,就地建成木墙,将来咱们要使。” 田十亩眼观口,口管心,小声问道:“主公打算入瓮捉鳖?” “嗯?” 赵正反倒闭口不言,反问手下诸将。 鱼头最是沉不住气,起身道:“主公给俺一千弟兄,只需一日大平顶就是咱们的。” “就你厉害,田都尉还没说话呢?” 与他关系最好的季大柳捅着提醒道,虽然当初五人一同入营,但此时田十亩毕竟是排名第三的掌兵都尉,长官未说便先开口像是拂他面子。 冷眼旁观手下勾心斗角,赵正并不稀奇有不同派系产。太祖曾说:党外无党,奇思妙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人与人毕竟有个远近亲疏之分,互相拉拢倾轧那是意料之中应有的事,只要不影响自己发展,赵正决定什么都不做。 田十亩何等心细,面色不变道:“当今之际,马匪粮食断缺,又新加二千兵马,个月时间只怕仅余的那点粮食和士气也被消耗殆尽。 主公治军最是谋定后动,沙场厮杀也是爱护士卒为先,所以属下以为主公绝无派人攻山之意,而是要放火烧山。” 赵正微微点头,欣喜手下终于又多了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姬冲回宜县,荆轲去蓟都,左膀右臂缺失让他忧心忡忡,在这乱世中要想不被人欺负,就必须有欺负别人的实力。 现在文胆依靠东方谷,武胆依靠田十亩,虽然两人都太过谨慎,但至少不会令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 “那我们岂不是到手一场空。”何苗惊讶道。 最是老练的陶园对此也是满脸疑惑,他印象中的赵正那是黄土都要榨出油的主,怎么会做这等赔本买。 “呵呵呵,众位以为这样会血本无归,我很是欣慰,咱们的军队文化算是养成了。” 众人讪讪一笑,遇到事情考虑会不会赔本,怎么看怎么像商贾,不符合军人一往无前的勇猛。 “别不好意思,我是夸你们呢,打仗就该锱铢必较,否则死那么多士卒,抚恤金从哪里出。 不过老田的话也不错,兔子急了尚且咬人,何况是穷凶极恶的马匪,明知必死之下咱们势必要承受巨大的损失。” 赵正肃然道:“火攻确实会让我们血本无归,不过我也在赌,赌大平顶上马匪意见分歧到不可调和时,那时就是我们攻山的大好时计。 所以火攻之策需要暂缓,样子必须做足,不过不能立刻采用。” “原来是吓唬马匪,老夫说你怎么变样子了,原来是要坐山观虎斗,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陶园捋着胡须笑道:“不过你怎么确定马匪会出现分歧,据老夫所知马老大对马匪的控制很严密。” “卫火。” 卫火双手拿捧着一个木夹子进来递给赵正。 “这是亲卫队月来从大平顶各处采集的气味,食物残渣的记录。 众位请看,前几日山上人马嘈乱,后来一阵阵血腥味飘出后安静如斯。 而后连续十日血腥味愈发浓烈,但是却没有片马骨被扔到后山。所以马老大一定是屠杀了不少哗乱之人,而且将他们的尸体当作粮食才使马匪们平息下来。” “吃人肉。” 有几个军官露出不忍之色,隐隐有呕吐的迹象。 鱼头骂道:“这有甚怕,人家卫火观察月,闻了月人血味都没害怕,你们这帮怂包就不能学着点。” 卫火拱手笑道:“鱼大哥谬赞,这些是弟兄们依着主公的法子找了几条狗得出的,小弟胆子小不敢看这等残忍场面。 对了,那法子真心不错,有条狗还叼回根骨头,上面牙印清晰可见,仵作也确认是人肋骨。” “你呕” 鱼头实在忍不住,跑出帐外酣畅淋漓吐起来。卫火实在够坏,渐渐地说起来那人骨是如何被人啃完。过程逻辑清晰,好像他亲眼所见一般。 “好了,别吓唬他们了。” 赵正也听得有些吐意,出言制止卫火,他可不想会议成了食物中毒现场。 “单是这些残忍之事,淫威之下也很难引起内斗,不过马匪中有个智囊六爷,端的是智计无双,人肉续命顶得了一时,顶不了一世,他该能想明白这层道理。所以我说赌,其实就是赌他会不会反水。” 与此同时后山别院里,马老六吐得天昏地暗,肠清脑空,许久才抬起头。已是四处茫然不清,突然出现一个馒头,马老六大喜过望伸手抓去,松软有劲不是幻觉,赶紧啃起来。 “还有吗?” 吃完后马老六将手指都吮吸了一遍,仔细回想着刚才的味道。 魏镣冷着脸道:“还有,不过今天你不能吃了。” 虽说华夏自古有囤粮的习惯,不过作为大口肉大碗酒的马匪来讲,山下百姓就是他们的粮仓,随时去取。只是没想到也会有被围上山,不敢下山劫掠的一天。 不过魏镣是个例外,食不厌精的他自从品尝到面粉的味道后,便舍了其他的食物,将所有劫掠的面粉拿到别院。 别院中只有他和一个哑奴才,两人又能吃得多少,于是在外人拔草吃树皮的时候那些看起来很少的面粉救了他们的命。 今天也连带着救了马老六的命,不过念在面粉就是他送到别院的,也算是他自己救了自己的命。 “我受不了,马老大今天请我们几个头领吃饭饭呕” 没说完又吐了,哑奴排他后背,却打到痛处,马老六像加了弹簧般跳起来。 “该死的奴才” 马老六就要拔刀,魏镣放眼一瞥他赶紧改成抚摸后背,骂道:“马老大真不是好东西,六爷替他守住家业,反过头却杖责我。要不是我费心费力守住大平顶,他那几项财宝早不知道被谁掠去。” 魏镣冷笑不已:“奴才就是奴才,受了委屈只知道抱怨,那几箱财宝以前我都不曾听说,此时到解了我的疑惑。不过你就没想过将那些财宝据为己有。” “嘿嘿,小的这不是告诉您了吗。” 马老六谄媚着道:“山上都是马老大的亲信,平日里我也奈何不得,但是这几天弟兄们被逼着吃自己兄弟的肉,早已经离心离德,就等着您给个主意救大家活路。” “马老大怎么想?” “趁乱下山,不过他担心财宝有失。” 人心思变,马老六被杖责后已然准备取而代之。 “下山投诚。” 魏镣给出主意,这几日他也在观察山下动静,虽然离得远不过鸟雀在山下筑巢愈发多,他也隐约猜到山下情况。 见马老六眼中闪烁,魏镣笑道:“六爷做腻了,想着坐当家老大。” “嘿嘿,还不是马老大太过残暴。” 那样子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好像做马匪也是别人逼上山。 魏镣起身踱步沉思道:“数月围山不攻,此时当用火攻。一把大火烧个一干二净,你连命都要丢光。” 马老六色变,比起做老大还是命重要。他跪倒在地,涕泗横流道:“先救我,大不了我财宝不要了,只求山下不放火。” 边哭便磕头,刚才吐得惨白的脸此时急起来,反倒有了几分血色。 魏镣扶起他在他耳边低语,渐渐马老六脸色舒缓,嘴角也撇起笑容。 “先妙计,不过为何只做诱敌?” 魏镣冷哼道:“水火无情,再多人也只是蝼蚁,你若不信可以真尝试一番,九泉下再问我真假。” 马老六冷汗直流,心下不在质疑,现在活命最重要。 第二十八章 人为财死 大平顶主厅里,马老大坐着沉思,在他面前郑高也一脸阴沉不语。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两人都还没有饥饿感,那些果腹的肉食虽然美味不过细想起来令人作呕。 “过去三天了,主上的援兵在哪里?” 马老大无声咆哮,饥饿使他不复当初气势,何况面前的郑高从来没有怕过他的土匪之气。 郑高嘴角发青,这是被马老八打得,不过他再不会如此,第一口人肉就是马老八肩膀上撕扯下来,当时郑高吃得相当美味。 清醒过来后的他吐的也相当酣畅淋漓,性格注定他不能成为啖人肉且谈笑风声的枭雄。 “哼哼,马兄还未说那些财宝从何处取得?” 马老大语塞,雁春君助他成为马匪王,而他钱财兵力,虽说马匪是个不讲道义的职业,不过面对强有力的老板也要乖乖服从。 “嘿嘿,郑老弟怎么还气了,我这不是着急吗,眼下再不来援军山寨可就破了。” 这时候马老大也不顾“身份”,低声下气求着郑高,原因无他山上唯一与外界沟通的方式就是他的一只小地鼠。每次花上月时间与留在山下的细作通信,才保证大平顶被围三月仍能从山下抢到些许粮食度日。 不过搬救兵有些难为,郑高也是为了保命稳住马老大才透漏。依靠地鼠传递消息缓慢,而且此时也不敢说雁春君一定会来救援。实际上经历了武阳大战,加上代郡争夺失败,赵氏全数占领。 明里暗里雁春君都岌岌可危,自身难保尚嫌不足,哪里有功夫在意太行里的几个残兵败卒,他的后台不日要来蓟都慰问燕王,自然是要全程陪同。 “我也晓得此中厉害,不过你上山有财宝,其他人就只有人肉果腹。盛怒之下,孙武在世也难以化解,所以当今之计不如将财宝分了,令大家混乱中冲下山,也算保住大家性命,再不济散落的金银也能阻挡山下官军的追击。” 马老大一阵肉疼,思来想去还就这么一个办法,一咬牙一跺脚点了点头,像是割了他的肉一般不舒服。 “大当家的,六爷求见。” “那个废物来干什么,让他滚蛋。” 马老大刚刚痛失所爱,正是伤心时刻,此时马老六来见让他想起山寨就是在他手里被人围困,使得弹尽粮绝,不得不散财自保。 “六爷不肯走,他说有妙计献上,可保大当家的全身而退。” 禀报的小卒愈发紧张,战战兢兢盯着马老大的眼睛,只要眉脚上扬那么他今日便不用回去,个时辰后自然被大家吞入腹中。 不料马老大眉头紧皱,晌后摆手道:“让他进来。” 小卒逃命似飞奔出去,看着一脸笑容的六爷心里说不出的舒服。想着这么好的人面对盛怒的马老大,不禁提醒道:“六爷进心点,大当家看着心情不好。” 马老六一愣,心里又添了几分勇气,如今人心所向,马老大已是众叛亲离,还怕他个冢中枯骨乎。 进的大厅,气氛果然压抑,一股血腥味使劲往马老六鼻子里钻,顶的他不禁揉揉。 “六爷鼻子不舒服吗?” 郑高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他赶紧放下手,自然地给马老大行礼道:“山寨存亡在即,老六承蒙大哥提拔忝居头领,思来想去无以为报,愿带弟兄们拼死开道,为大哥掩护下山。” 眉头上扬的马老大登时乐的腮帮子撕裂开,拍着马老六肩膀道:“好兄弟,危机见人心,只有你真心效忠我。” “切” 郑高一旁嗤笑,马匪也有兄弟情,他是绝不会信。人和人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好比此时他对雁春君无点用处,落得困守山寨等死的下场。 而且郑高不认为自己能安然逃出赵正的包围圈,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马老六突然的变换。前几日他还被马老大打得死,如今伤口未痊愈,就甘愿为自己仇人赴死。 这是一场骗局,不过心眼被财宝迷住的马老大丝毫不觉。郑高也没打算说出,因为计划失败与否山寨都注定被攻破,到时候马匪死活不知,不过他自己一定会死。 单是为了笼络姬冲,赵正就有一千种理由杀了自己,这一点在郑高知道姬冲与赵正共守武阳后坚信不疑。 “不过其他的弟兄可能不愿意,所以咱们要仔细谋划一番” 马老六的阴谋已经完成一,马老大丝毫没怀疑答应了去别院密谋,而且安排的人手都是些平日里与马老六交好的小头领。 郑高冷眼旁观一切,或许这也是自己的一次机,他悄悄来到后山,对着悬崖峭壁一声长啸,不一会脚下变多了只兔子大小的地鼠。这是他看家绝技——驯兽术,其实还有更为有效的飞鸽传书,不过几次为保民军加菜后,他就放弃那种方便而又华丽的通讯方式。 “成败在此一举,只看你这个畜的本事了。” 郑高闭眼想到,绝处逢,山下砍出宽一里的空心地带,绝不是什么清理道路,赵正是想让山上的人都变成烤乳猪。 山间别院里,马老大揣着个鼓囊囊的包袱悄悄赶来,哪里有一山之主的样子,分明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农。 “吱呀” 门扉打开,马老大悄悄掩上,急着看包袱的他浑然没注意身份为花奴的魏镣,此时也端坐在正堂偏座。 金银显露,马老大一副肉疼的样子道:“这些是赏给弟兄们的,可是我一家产,都拿着分了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晌无人动手。 “区区一包袱财宝,竟值得大当家拼死杀回山寨,在下实在佩服。” “重财宝更重兄弟,这是” 马老大心疑,一个花奴也敢对自己如此说话,他使劲摆出往日的凶煞模样。可能是方才怂包样太过令人深刻,一干头领无人惧怕。 “造反啊,老六在哪里?” “在,六爷在偏厅安排弟兄。” 一吼之下,平日里在属下心中的积压迸发,有个头领紧张下说出有伏兵的事。 “不是说密谋嘛,怎么还要给小卒们商量?” 好在马老大只想到人多了就要多些财宝去分,没有注意其中的不同。使得最蹩脚的造反剧在他这个更蹩脚的老板手下正常上演。 魏镣见状笑道:“大当家不必担心钱财,只需一件东西就能省下一箱财宝。” “什么” 话音未落,一颗大好头颅落地,众头领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即使在马老大脑袋骨碌几米远后还是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唉,主将贪而无用,属下懦弱无胆,焉有不败之理。” 一阵叹息后,魏镣很自然坐在主位,发号施令道:“将六爷请过来,我有事吩咐。” 刚才怯懦的头领马上接收新老板的指示,不一会马老六急匆匆跑过来,先是对着地上的尸体震惊,而后才振声道:“马老大私藏金银不与兄弟分享,此为不德;杀手足兄弟充作军粮,此为不仁;危难关头想让兄弟为其受死,此乃不义。 如此当家焉能服众,故而今日我将其斩杀,若有不服者自可与我辩解,我当以德服之” “发信号。” 魏镣打断马老六慷慨激昂德上位演讲,一阵急促的金锣声响起,胡甲带着保民军不到个时辰占领整个山寨。 还是在山间别院大厅,马老大的尸体尚且有余温,不过此地的主人已经变成笑眯眯的赵正。 “卫火,小五他那个主人在哪里,不是说要献给我一个稀世珍宝吗?” 卫火从怀中掏出一本花名册,道:“这是那人要我交给主公的,他说等主公看完后他再献宝也不迟。” “倒是有点意思。” 赵正随手翻阅起来,眉头愈发紧皱,堂上诸头领皆不安发抖。这个表情伤害实在太大乐,每次出现都会有人被拉进厨房,虽说赵正不会如此可是长久来的压力使然,还是令他们恐惧不已。 “哼,烧杀抢夺,倒是五毒俱全,焉有活命之理。” 赵正一声暴喝,卫火带着众亲卫就要动手。 “饶命啊大人,小人愿为您做牛做马。” 呼啦啦一帮人跪在地上,不顾马匪伟大职业,不顾堂堂七尺男儿,涕泗横流顿首痛苦。 赵正叹息一声,转瞬想到武阳时拔刀自刎的恨事,刚才下的决心此时踌躇起来。 晌后才道:“放了他们吧,请那位先进来,告诉他我谢谢他的宝贝。” 哑奴小五,当年赵正第一个认识的人,逃命时误入马匪群中,被带回折磨,终于变成现在这个痴呆哑奴。被魏镣救下后成为他的跟班,平日里照顾他的起居,不想听到赵正的名字使他想起来那么点记忆,才有胡甲秘密接触何苗,策划出刚才那一幕。 “魏镣先,我家主公说谢谢你的宝贝,他请你进去要当面致谢。” 魏镣微微颔首一礼,看似面上不惊,手里的唐刀却握的愈发紧。发怒是平民都会的本能,忍怒就是帝王才有的本事。 那本花名册里记载着马匪干的所有欺男霸女,烧杀抢夺的记录,赵正看完却能忍住不杀这些为首的头领。那么他已经通过魏镣的笔试,接下来的面试恐怕也能通过。 进院时一片落叶飘在他肩上,忽然使他想起那句谶言,“灼灼桃木,困于幽谷,三岁不觌,西伯来顾”。当年自己来到山寨时不也是落叶季节,如此真是飞熊出世之际。 “将军仁义,魏镣愿再献出一绝色美女,不知将军可愿收入帐中否?” 魏镣说完笑着抬头看向赵正,面试开始。 第二十九章 江山如画 魏镣献计中计助赵正攻上大平顶,面对恶贯满盈的一干马匪,赵正出人意料没有杀之除民愤。而是斩杀一些负隅顽抗的马匪,对于软骨头投降的和饿得没力气无法反抗的一律饶恕。 此外何苗还奉命从固城拉了三十车粮食填饱马匪的肚子,粥锅刚支上一边谢恩效命的声音传来。治粟都尉陶园当场决定,减少供应量,饿不死就行,对于少恩寡义的马匪必须得饿着他们才能拿捏着命门。 在众将领安排改编马匪的时候,赵正却在别院里疑惑美人的事。诺大个山寨活人不少,死人更多,好人不知道谁是,坏人一大堆,可偏偏没有一个女人,尤其是美女。 “先生真名士也。” 魏镣颔首笑道:“不敢当。” 赵正摆摆手:“说话云里雾里,可不正是名士。” 魏镣汗颜,话锋转变太快,合着是贬非褒。不过智几于妖的魏镣城府何其深,些许调笑无声间便化解而去。 由此看来史书上那些名臣与贤君间的神奇对话多半是编造的,试问大家都忙着争夺地盘,哪里有哪个闲工夫打边锋。 对症下药,魏镣不在遮掩,直截了当说道:“华夏之地南北万里东西万里,以贺兰太行为双眉,关中洛邑为螓首,巴蜀为腰迷离尧舜先君,吴越作臀羡罢勾践夫差。 此美人诞生炎黄二帝时,成长于夏商两代,此去经年三千载,今日在下不才愿将美人献上,做天子至尊,面南为王。” 原来是将天下当作美人献上,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魏镣豪言壮志要辅佐明主夺取天下,口干舌燥仍不在意等着那句拍案称赞的喝彩。 “先生渴了吧。” 一碗水递上,魏镣端上便饮,风度是一回事,口渴更是一回事,此时也顾不得许多礼数。 只是好像略过了什么。 “你不喜欢江山?” 魏镣几近失态,贴着赵正低吼。 这个样子赵正也吓了一跳,两个大男人靠这么近很容易发生误会,不要总是威胁菊花。 “江山如画谁人不喜,只不过先生看我有这个能力夺取江山吗?” 魏镣语塞,一直以来总觉得凭借一身计谋能当个辅国良臣,突然忘了到那一布前还有好几步需要慢慢走。 他躬身一礼道:“在下失态了,王霸之业向来是一步步完成,却是忘了主公是个不喜虚言的人。 也罢,就让我为主公先摘下美人眉间朱砂,亲身实际让主公感受下夺霸天下的快感。” 赵正只是点头,瞪大眼看着魏镣脱去外袍,还不停下去解内衫。 “够了够了,我相信先生的能力,就不必睡服我了。” 魏镣迷之微笑,脱下贴身汗衫铺在地上,却是一幅地图,光着膀子解说起来:“主公请看,大平顶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加上周边的八个堡垒更是固若金汤。” “当然,除了主公那种诡异的火油罐,其他的武器从未攻破山寨。”忽然想起前几月的败绩,魏镣不由郝然笑道。 “依据大平顶,自北向南可以控制半个太行,现在主公已经做到。凭着燕晋商道主公赚取的钱财当真可敌小国,不过向北还有块宝地主公没有发现。 燕晋交界,太行尽头,代郡土地虽然贫瘠,但是其中铁矿丰富,引来多少英雄觊觎。胡人粗知炼铁术,尚且可以武装十万雄兵占据北代郡,主公锻炼宝刀术在手,凭之可造百万兵戈。 而且代郡是连接燕晋胡三地的交通要道,自古兵家必争之地,胡夏混杂民风彪悍,只需派出小队士卒,带上两车黄金就能实际夺取代郡,开山取矿。” “彩” “先生一眼,赵正茅塞顿开,我正好炼制兵器贩卖,不过眼下我与赵氏合作,贸然偷他们的铁矿有些不义。” “算了,生意就是生意,赚钱第一,不管他们了。” 魏镣正要诘问,赵正自言自语回答上,但是半丝争霸的意思都没有,让他着实失望,心里暗暗回想刚才是否有纰漏。确认没有后更加疑惑,当世掌兵之人无不有些称王的野心,赵正改编马匪更显他要控制太行的意思,如何没有称霸之心。 赵正笑道:“不必怀疑了,我根本没想过做什么王侯天子,控制太行也不过为了更好经商赚钱。乱世之中,你杀我我算计你,当真让人厌恶,我已经决定好了赚够钱就带着婆娘去海外避难,何苦掺和到这场疯狂的争斗中?” 拍拍魏镣塌下的肩膀,说道:“先生大才,所言皇图霸业确实令人动心,不过赵正短浅恐怕不是明主,还望先生好自为之。” 说完就此离开,留下失望的魏镣在原地默然叹息。 “怎么会这样,难道谶言是假,我还要再等三年不成。不可能,南公的话不会有假,一定是他,我要耐心点,他心动了,最终他会被我说服。” 一番不太激烈的思想争斗,魏镣下定决心,赶上赵正道:“主公慢走,在下还会些书写记账,左右当个账房混口饭吃,还望主公成全。” “好啊,欢迎之至。”虽然意外,不过对于魏镣这样的聪明人赵正还是很愿意留在身边,至少防备那些喜欢玩诡计的人害自己。 “主公,陶都尉已经斩杀匪首马老二及一干作恶多端的头领,不过那个马老六因为献出财宝被他和田都尉联名暂时保下,报请主公决定。” 山上还有财宝,是个惊喜。赵正问道:“魏先生以为此人该怎么处置,毕竟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便交给你吧。” 当年魏镣逃出晋国,辗转被马老六所救,故而魏镣才在背后帮他成就智囊名号。 魏镣颔首道:“放过此人,还是一条好狗。” “赐名马忠,让他当个百夫长,不过你先看着他。” 卫火:“诺。”便转身离开。 魏镣微微一笑,问道:“敢问主公如今任职何许,官拜如何?” “这个固城县令,白身无爵。” 魏镣大喜,俯身大礼道:“在下没问题了,请主公吩咐事情。” 赵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缘无故这是几个意思,嘲讽自己官职低微,不过实际权力自己也算是太行一霸。不能让新来的轻视了,赵正打定主意道:“县衙少个管账的户吏,先委屈先生,此外保民军属于私军,营中开销也需要先生处理,兼任军中主簿,帮着治粟都尉管粮。” “诺,在下定当尽心尽力。” 魏镣对于私军的说法很感兴趣,听到任命也是副乐呵呵的样子。却不知道这是赵正存心要“吓唬”他,让他见识自己“重商主义”带来的丰硕成就。 燕国正规军尚且做不到兵戈公造,保民军已经提供全套作战器械,从百炼唐刀到护腕,连脚上的鞋子也规定必须穿军中统一发放的牛皮靴。士卒们参军后肯尽心尽力,很大程度上就是舍不得这身行头,不仅舒适简直比正规军还威风。 赵正和主簿魏镣有一句没一句边聊边下山,蓬头垢面的郑高则一瘸一拐从一个小洞中探出头。一上山保民军就喊叫着搜寻他,使得他不得不加快爬下山,于是一时不慎跌下悬崖。 幸好天不绝他命,只是摔断了他的腿,不过他也不是毫无所得,至少知道了马老六的计谋出自魏氏智囊叛逆魏镣,而且魏镣还与赵正走的很近。 第三十章 春娘失踪 春娘失踪 平了马匪,控制晋燕古商道,又和各大世家合作豆油,赵正一时间觉得脱贫致富,真正过上了高富帅的美好生活。 物质需求满足了,精神需求自然也就上去了。是时候回趟宜县,完成上次未完成的婚礼,可笑的是辛苦勤王不惜拖延婚礼,最后换来如此下场。 结婚,生子,然后赚钱,给儿子找媳妇,再赚钱,给孙子找媳妇,如此循环反复,却如此令人期待。 “还要组织商队出海探索,天下分久必合,大战在所难免。” 美好的畅想被突来的现实打击,赵正不由摇头叹道。 说者无心,听墙根者有意。魏镣忍不住进来说道:“主公既然知道天下大势,何不兴义兵做那面南之君,造他个太平盛世八百载。” 坚持造反的人很多,但是坚持劝别人造反的人很少,据历史上看只有一个,明朝的姚广孝,靖难之役强力推手,没有任何理由而极力主张造反。 现在还是战国乱世,也不知将来是否会有明朝,不过魏镣的出现已经填补这一历史空白。 赵正毫不意外,摆手道:“第七次了,自从先生投靠我,三天之内你已经劝了我七次,难道还不死心。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胸怀大志,吞吐宇宙的大英雄,不过想做个小富即安的土地主罢了。” 魏镣也不尴尬,还是那副笑模样:“主公论了七次天下大势,所以在下劝了七次。 而且主公如果真的没有一统天下的志向,何必留在下于身边,随营主簿而已凡是认识些字的都会做。” 有造反的心吗? 赵正自己也不知道,留下魏镣可能不是当初那个蹩脚的提防贱人暗算的理由。但究竟自己心中想些什么,赵正也不敢深究,他害怕自己真的有颗不平凡的心,二十一世纪教育的唯一成果就是给人野心。 之所以前世没有拉旗造反,那是因为自己不够格,现在则不一样,这个世界最聪明的人不过与自己勉强交谈。当然除了那个神神秘秘的南公,竟然知道前世的一些社会特征。 “赵风年纪太处理军务还不够格,哪里有先生这般大才,区区三日,半月的军务全数解决,而且未来半月的计划也有了大概。 先生的作用不亚于一台高精端人工智能,省时省力还要价不贵,我干嘛要赶先生走。” 人工智能是什么,魏镣不知道,不过赵正话里总是带着三分调笑,如此主公确实有志之士不可容忍,狷介之士更是如同水火。不过他从这里面听到一丝不羁,对整个时代不公平的挑战,好像自己当初为了庶子掌权的努力。 “主公谬赞,这些在下于幼年时已然熟悉,故而没有什么好居功。” 造反要命的买卖,魏镣自然坦诚告知自己的身份,即使不说赵正知道也是个时间问题。魏氏庶子魏镣于中秋家宴时刺杀嫡子,失败叛逃当年传遍诸夏,虽然这些年在魏氏有心的压制下渐渐不为提起,不过稍微用些时间和金钱总能知道。 “可惜先生身份敏感,而我此时最大的生意伙伴便是三晋,否则生意上的事交给先生大理,我就真的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魏氏花费重金订下百架箭匣,于情于理不能跟钱过不去,于是这笔军火买卖在祥和的气氛中达成。 上党郡的优质战马,也有五百匹在前往固城的路上,乱世中没有骑兵怎么行。所以赵正封了一个一千两黄金的大红包,魏常就偷偷塞了十匹未经阉割的种马。 这些自然也被魏镣知晓,不过他对于这种挖自己家族墙角的事很高兴,说给一百两黄金魏常就会干。 “报,小侯爷来了。” 下人的禀报打破君臣斗法的僵局,赵正咧嘴笑道:“走,我与你引荐下宜侯公子,乃是我知心的兄弟。” 魏镣被赵正拉着手出门,顿感心中暖意袭来,宜侯乃是赵正引路人,与他家公子介绍那是要将他纳入保民军的核心圈,那时再慢慢游说也不迟。 两人一路基情,两种居心,总归面带笑容走到大门,看着姬景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赵正一把抱住他。 “小景,你可想死大哥了。” “快,快,随我回宜县。” 姬景说话都不利索,每说一个字都需要呼吸良久。 “怎么啦,别着急慢慢说”,赵正拉着他,笑道“给我兄弟倒碗水。” “咕咚,咕咚。” 姬景没了往日的贵族风度,似田间老农几口喝碗水,忙说道:“不好了,春娘姐姐失踪了。” 如晴天霹雳,咔嚓一声,赵正所有对未来的憧憬轰然倒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还没开始,就被某些人破坏了。 春娘是周室公主,虽然不知道她因为什么离开深宫,不过既然她已经委身下嫁,便是赵家主母。谁也没有权利带走她,即使是诸夏最强的周天子也不行。 “东方谷他们呢,一个百人队还守不住别院,难道洛邑派大军去抢一个公主。” 姬景哑然,他没想到赵正已经知道春娘的身份。之所以说是失踪,就是担心赵正一时冲动与周室争斗,没成想他已经猜出七七八八。 “东方先生率众抵挡,终究不敌对方人多,冲哥哥身受重伤,木匠师父被对方一个墨家的人压制,春娘姐姐自愿随他们回洛邑。” “什么时候的事?” “七天前。” 姬景低着头,实际上周室禁卫不过才百人而已,如果宜侯府出兵定然不能遂他们愿。不过宜侯忌惮某人,最后也没有派出一兵一卒,使得春娘被他们带走。 他感到很羞愧,尤其是刚才赵正那么对他,当他是兄弟一般,他却没能尽到兄弟该做的事。 赵正愣在原地,半晌睁开眼道:“卫火,命令田十亩点起两千弟兄悄然赶往洛邑,沿途注意有周室王族出没一律劫持。” 舍得一身剐,敢将皇帝拉下马。既然自己的日子过不好,那也不必考虑别人的日子,跟周室拼了,虽然对比之下自己只有几千兵马。 终于等到时机,魏镣心中暗喜。这次比什么劝说都有效,相处虽短,他却看出赵正是个重情义的人,关心的人谁都不能动。 “宜县前往洛邑,最快的路便是经邢州过邯郸,沿着庸江河道逆流向西,而后经过朝歌转入洛水。” 魏镣不愧是个喜欢造反的人,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千里之外的地势地形张口便知。一连串的地名和河道听得姬景脑袋只发晕,暗暗惊奇赵正身边何时多了一个如此熟知地理的人。 “卫火,记下魏先生话,派人沿途拦截,遇见人就抢,除了春娘其余人都可以死。” 姬景心中大骇,都说赵正不遵礼法破坏燕国宗庙,起初他还不信,现在看来十有**是真的。天子驾下禁卫,他一言不合说杀就杀,丝毫不顾及后果。 “哦,小景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魏镣先生,现在是我的首席幕僚长。” 说着又指着姬景:“这位是宜侯公子,骁勇中郎将姬景,我的好兄弟。” 赵正面带寒光,看向那里都是冷冰冰的,姬景好生难受不由道:“大哥不必担心,春娘姐姐是周室红鸾公主,身份尊贵无比,自然不会受到亏待,其实你也可以日后正式去洛邑求亲” “不必说了”,赵正打断道:“郑袖可有表示,是否出力保护别院?” “袖姐姐早被郑国太子带走,她家的家产也被郑国全数带回,包括安亦居已经尽数关门。 郑不破说不留下郑家一文钱在别处,应当全部用在郑国百姓身上,春娘姐姐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被周室发现,继而带走。” 赵正的手早已青筋暴起,面上无怒却似笑:“亲卫五十,回宜县。” 第三十一章 三个问题 宜县郑府,昔日繁华不见,独留空庭院一座,来回奔走的仆役下人也不见脸上悠闲。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如今这里住着一个大人物。 天上繁星点点,时辰早过三更,郑府主宅里还亮着灯火,明晃晃的气死风灯犹如小太阳,隔着片昂贵的水晶壁照亮整个屋子。 一个年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慵懒地躺在懒人椅上,手时不时拂过桌案上的果盘,眼睛始终不离手中账册。 “好个赵正,短短一月竟能盈利万金,陶朱公在世也不过如此。” 手指轻蘸丹唇,薄薄的嘴唇如同刮骨钢刀,每翻阅一份账册,意味着郑府的产业落入囊中一份。 但仔细看他手中账册,并不是郑府独立账册,竟是安逸如家等多多处合营产业的总账。 “不错,不错,这火炉设计精妙,将碳毒排出,余下温度正好取暖。而且竟能想到炼铁之上,真乃天纵之才。” 说着他唇角撇过一丝微笑,这等宝贝不知珍藏,束之高阁遗传子孙,既然到了自己手里就由自己来这样做吧。 “来人将账册还回去,切记莫在与东方谷冲突,传出去会坏了我郑国王室的名声。” 商人经商最重声誉,因而合营产业的技术机密郑府也有一份,但是涉及盐铁国之重器信誉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仆人抬走账册时最上层的那本账册明显薄了许多。 繁星点缀,皓月潜行,夏蝉聒噪的叫声中宜县东门来了几骑熟人,为首一人二话不说径直赶到郑府,抬脚就进。 “放肆,郑国太子珀下榻行在,何人敢莽撞直闯?” 来人并不畏惧,脚步不停已经踏上台阶,那护卫紧张看着拿剑要砍。 “嗖” 破风声中夹带着一丝杀气,羽箭穿透护卫胳膊,接着一柄钢刀架在他脖子上。 “我乃郑国禁宫侍卫,上士爵位,杀了我你担的起责任吗?” 架刀那位一脚踹在他腿弯,刀刃便划破他脖颈。 “主公,让我杀了这鸟厮,然后咱们再进去宰了那个鸟太子。” 那架刀者赫然就是鱼头,领头之人自然是赵正。 赵正道:“放了这条狗,随我去找他主人说话。” 院内再没有刚才清寂,郑国侍卫们拿着刀围在一起紧张地看着进府的保民军。他们仅有五十人,之所以走到现在无非是平民对贵族的畏惧,一旦这层窗户纸打破,便是此时惶惶然的畏缩样。 “如家店东赵正在此,听闻郑府要撤资,在下过来询问一下。” 赵正语气悠然,仿佛身后全副武装的亲卫不存在,就是来谈生意。 “啪啪啪” 内堂走出一人,衮服锦袍,冠冕垂绦,笑着说道:“早闻赵店东行事风格非同一般,今日一见果然佩服。” 他就是郑国太子郑珀,原本是郑氏七姓中国偃后人,百余年前周室意复郑国,他家祖父便用十车财宝换来王位。 也许是复国拼了老本,郑国王室不是一般的贪财,盐铁高盈利产业一律国营,并且兴建商社扶持商业发展。 可惜祸常起萧墙之内,另一分支原本也能成为王族,谁料一时吝啬没拿出十车财宝便成了贵族。 于是他们更加贪财,派出家族子孙四处经商,想要将郑国再买回来。不料世事无常,赢者通吃的战国时代,一步错,步步错,终于他们被郑珀那支吃掉,名下产业也被接管。 “亦然亦然,我也早闻郑国王族最是贪财,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郑珀登时黑了脸,说好的打人不打脸呢。 赵正继续说道:“想往昔来郑府时,一步一景,十步一观,郑府家主最好盆栽,亦是全宜县名流知晓,今日进来却空空如也,估计都化作财货流到郑国国库了吧。” 保民军这边哈哈大笑,堂堂贵族一国至尊竟会沦落典卖盆栽,郑珀脸黑的快能滴下水,冷道:“赵正,你什么意思,辱我郑国王族乎。” “正有此意。” “杀了他。” 郑国侍卫犹豫半天,最终没有执行命令,五十人对一百人,还是野战军,他们觉得低调才是王道。 郑珀的贵族风范被手下的怯懦打碎,他不禁想起几日前入主郑府是凭借周室禁军,现在他们走了狐假虎威恐怕也不好使。 赵正冷笑几声,道:“我问你三个问题,你能答上我便退去” “本宫若答不上呢?” 郑珀一甩头,绥带飘扬,甚是潇洒。 赵正冷哼道:“废物通常会死。” “唰” 卫火不用吩咐,带头拔刀上前,明晃晃的唐刀闪耀在郑珀面前。 “我是郑太子,你敢杀我!” 郑珀搬出最后的杀手锏,前几日东方谷就是因此落败,甘愿献出账房钥匙,他才得以一观郑府账册。 可惜这次他打错算盘,赵正不仅不会怕他的贵族身份,反而可能因此动手。 “杀了他。” 亲卫们如狼群捕猎,将郑珀团团围住,此时他才意识到赵正有多么不遵礼法。战国时俘虏一国将军尚且优待,哪里像他这般说杀就杀。 死亡笼罩在郑珀身上,他终于服软道:“切莫动手,我知道红鸾公主的事。” “说” 郑珀吞咽着口水,心里痛骂着赵正,诺诺半天还是一五一十将事情和盘托出。 春娘,也就是红鸾公主婴齐,之前因为她母妃意图行刺周天子被处死,她也因此遭受牵连流落宫外。后来周王查明她母妃是被冤枉,羞愧怜爱之心日益增多,便让太子姬战借出使燕国之际将其接回。 整件事下来合情合理,一个年迈老父亲因为思念流浪在外的女儿,而将她接回王宫享福。观察郑珀的表情也没说谎的痕迹,但是赵正就是怀疑此事真伪,当初春娘所言她流落原因含糊其词,这个理由有什么必要隐瞒。 像许多推理剧中男主一般,赵正手扶下巴道:“这里一定有隐情。” “唉,我说的都是真的。” 郑珀一声哀鸣,竟是卫火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他没有说谎,而是周太子没告诉他真情。” 赵正按下卫火的刀,拍着肩膀笑道:“太子殿下,第一个问题完了,第二个我问你郑袖被你带到哪里去了?” “这这是我族中家事,赵公子就不必知道了吧。” 赵正点点头。 郑珀心中大惊,他竟然又把刀放回来了。 赵正笑着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个混蛋。” 郑珀心中骂道,嘴上还是老实说他如何借助周室力量瓦解郑袖那支的反抗,并且如何用族长令逼迫郑袖父女放弃家产回归郑国。 “现在可以把刀拿下去了吧,我保证第三个问题很老实地告诉你。” “不用,这样挺好。” 赵正笑着就要问出第三个问题,这时身后脚步攒动,一声暴喝:“赵正你疯啦,赶快放下兵刃。” 第三十一章 三个问题 宜县郑府,昔日繁华不见,独留空庭院一座,来回奔走的仆役下人也不见脸上悠闲。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如今这里住着一个大人物。 天上繁星点点,时辰早过三更,郑府主宅里还亮着灯火,明晃晃的气死风灯犹如小太阳,隔着片昂贵的水晶壁照亮整个屋子。 一个年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慵懒地躺在懒人椅上,手时不时拂过桌案上的果盘,眼睛始终不离手中账册。 “好个赵正,短短一月竟能盈利万金,陶朱公在世也不过如此。” 手指轻蘸丹唇,薄薄的嘴唇如同刮骨钢刀,每翻阅一份账册,意味着郑府的产业落入囊中一份。 但仔细看他手中账册,并不是郑府独立账册,竟是安逸如家等多多处合营产业的总账。 “不错,不错,这火炉设计精妙,将碳毒排出,余下温度正好取暖。而且竟能想到炼铁之上,真乃天纵之才。” 说着他唇角撇过一丝微笑,这等宝贝不知珍藏,束之高阁遗传子孙,既然到了自己手里就由自己来这样做吧。 “来人将账册还回去,切记莫在与东方谷冲突,传出去会坏了我郑国王室的名声。” 商人经商最重声誉,因而合营产业的技术机密郑府也有一份,但是涉及盐铁国之重器信誉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仆人抬走账册时最上层的那本账册明显薄了许多。 繁星点缀,皓月潜行,夏蝉聒噪的叫声中宜县东门来了几骑熟人,为首一人二话不说径直赶到郑府,抬脚就进。 “放肆,郑国太子珀下榻行在,何人敢莽撞直闯?” 来人并不畏惧,脚步不停已经踏上台阶,那护卫紧张看着拿剑要砍。 “嗖” 破风声中夹带着一丝杀气,羽箭穿透护卫胳膊,接着一柄钢刀架在他脖子上。 “我乃郑国禁宫侍卫,上士爵位,杀了我你担的起责任吗?” 架刀那位一脚踹在他腿弯,刀刃便划破他脖颈。 “主公,让我杀了这鸟厮,然后咱们再进去宰了那个鸟太子。” 那架刀者赫然就是鱼头,领头之人自然是赵正。 赵正道:“放了这条狗,随我去找他主人说话。” 院内再没有刚才清寂,郑国侍卫们拿着刀围在一起紧张地看着进府的保民军。他们仅有五十人,之所以走到现在无非是平民对贵族的畏惧,一旦这层窗户纸打破,便是此时惶惶然的畏缩样。 “如家店东赵正在此,听闻郑府要撤资,在下过来询问一下。” 赵正语气悠然,仿佛身后全副武装的亲卫不存在,就是来谈生意。 “啪啪啪” 内堂走出一人,衮服锦袍,冠冕垂绦,笑着说道:“早闻赵店东行事风格非同一般,今日一见果然佩服。” 他就是郑国太子郑珀,原本是郑氏七姓中国偃后人,百余年前周室意复郑国,他家祖父便用十车财宝换来王位。 也许是复国拼了老本,郑国王室不是一般的贪财,盐铁高盈利产业一律国营,并且兴建商社扶持商业发展。 可惜祸常起萧墙之内,另一分支原本也能成为王族,谁料一时吝啬没拿出十车财宝便成了贵族。 于是他们更加贪财,派出家族子孙四处经商,想要将郑国再买回来。不料世事无常,赢者通吃的战国时代,一步错,步步错,终于他们被郑珀那支吃掉,名下产业也被接管。 “亦然亦然,我也早闻郑国王族最是贪财,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郑珀登时黑了脸,说好的打人不打脸呢。 赵正继续说道:“想往昔来郑府时,一步一景,十步一观,郑府家主最好盆栽,亦是全宜县名流知晓,今日进来却空空如也,估计都化作财货流到郑国国库了吧。” 保民军这边哈哈大笑,堂堂贵族一国至尊竟会沦落典卖盆栽,郑珀脸黑的快能滴下水,冷道:“赵正,你什么意思,辱我郑国王族乎。” “正有此意。” “杀了他。” 郑国侍卫犹豫半天,最终没有执行命令,五十人对一百人,还是野战军,他们觉得低调才是王道。 郑珀的贵族风范被手下的怯懦打碎,他不禁想起几日前入主郑府是凭借周室禁军,现在他们走了狐假虎威恐怕也不好使。 赵正冷笑几声,道:“我问你三个问题,你能答上我便退去” “本宫若答不上呢?” 郑珀一甩头,绥带飘扬,甚是潇洒。 赵正冷哼道:“废物通常会死。” “唰” 卫火不用吩咐,带头拔刀上前,明晃晃的唐刀闪耀在郑珀面前。 “我是郑太子,你敢杀我!” 郑珀搬出最后的杀手锏,前几日东方谷就是因此落败,甘愿献出账房钥匙,他才得以一观郑府账册。 可惜这次他打错算盘,赵正不仅不会怕他的贵族身份,反而可能因此动手。 “杀了他。” 亲卫们如狼群捕猎,将郑珀团团围住,此时他才意识到赵正有多么不遵礼法。战国时俘虏一国将军尚且优待,哪里像他这般说杀就杀。 死亡笼罩在郑珀身上,他终于服软道:“切莫动手,我知道红鸾公主的事。” “说” 郑珀吞咽着口水,心里痛骂着赵正,诺诺半天还是一五一十将事情和盘托出。 春娘,也就是红鸾公主婴齐,之前因为她母妃意图行刺周天子被处死,她也因此遭受牵连流落宫外。后来周王查明她母妃是被冤枉,羞愧怜爱之心日益增多,便让太子姬战借出使燕国之际将其接回。 整件事下来合情合理,一个年迈老父亲因为思念流浪在外的女儿,而将她接回王宫享福。观察郑珀的表情也没说谎的痕迹,但是赵正就是怀疑此事真伪,当初春娘所言她流落原因含糊其词,这个理由有什么必要隐瞒。 像许多推理剧中男主一般,赵正手扶下巴道:“这里一定有隐情。” “唉,我说的都是真的。” 郑珀一声哀鸣,竟是卫火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他没有说谎,而是周太子没告诉他真情。” 赵正按下卫火的刀,拍着肩膀笑道:“太子殿下,第一个问题完了,第二个我问你郑袖被你带到哪里去了?” “这这是我族中家事,赵公子就不必知道了吧。” 赵正点点头。 郑珀心中大惊,他竟然又把刀放回来了。 赵正笑着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个混蛋。” 郑珀心中骂道,嘴上还是老实说他如何借助周室力量瓦解郑袖那支的反抗,并且如何用族长令逼迫郑袖父女放弃家产回归郑国。 “现在可以把刀拿下去了吧,我保证第三个问题很老实地告诉你。” “不用,这样挺好。” 赵正笑着就要问出第三个问题,这时身后脚步攒动,一声暴喝:“赵正你疯啦,赶快放下兵刃。” 第三十二章 尊卑有别 易主后的郑府,郑太子珀被赵正挟持相问,珵亮的钢刀架在脖子上,出尽了这些天被郑珀欺压的恶气。郑府下人们正翘首争看,进来一人大声呵斥赵正。 “赵正你疯了,想与全天下的贵族为敌吗?” 宜侯冷声呵斥,丝毫不惧院落中遍布的杀机,当然保民军也不会贸然对他下手。 赵正放下手,笑吟吟迎头一拜:“门下拜见君侯,别来无恙否?” “行了,本侯经不起固城令这一拜,宜侯府也从没有像你这样的门客。” 姬景闻言上前将郑珀拉出,免得赵正一怒之下再做出什么祸事,与此同时保民军也都放会兵刃。 郑珀脱离险境,又见赵正如此尊敬宜侯,颓下的胆子再度起来,指着赵正骂道:“好大胆的贼子,竟敢挟持本宫,干预郑国王族家事。宜侯定要向贵国王上奏明此事,给这贼子重罚,否则我郑国的脸面何在,本宫的脸面何在?” 一通责骂说的他面红气喘,刚才紧张的一身冷汗,此时又累的一身臭汗,身上又黏又热,还不能洗漱一番,着实令他更加气愤。 七月的宜县本就炎热,宜侯却觉得心中彻骨寒。赵正此举实在放肆,即使郑珀有天大的罪过,也不该如此羞辱他,实在气不过也不该在城中,至少找个犄角旮旯的无人之所。 虽说战国乱世,礼崩乐坏,但是贵族的脸面诸夏各国都还遵守,人前羞辱一国太子可以说犯了时代大错,赵正当时打得不是郑珀一个人的脸,而是整个周礼制度下贵族的脸面。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思虑再三,以后还是觉得冷处理比较好,对付赵正这样的人,横加指责只怕事情变得更糟。 这样的选择还是很明智的,赵正的火气明显减了一,脸上不悦道:“无非问他几个问题,只是他之前不合作罢了。” “你那是问问题还是审犯人,本宫堂堂太子岂能受如此屈辱,我定要告知你家大王,治你个不敬友邦太子的大罪。” 回答他的是一阵拔刀声,郑珀缩缩脑袋躲到宜侯身后。 “公主流落民间,天子怜爱女儿接回宫中,本侯已经告诉你答案,你可以离开郑府了吧。” 竟是商量的语气,宜侯此时也知道了赵正的可怕之处,心里对当时将其引荐给太子还有一些幸好的想法。一国太子,虽然这个国家不是什么强国,但动辄拔刀相逼,手下尚且如此藐视礼法,作为统帅的赵正又该何等狂妄。 “这个答案还不够,不过相信也没有更好的,在下立刻离开,免得暧君侯的眼。” 赵正一摆手,卫火带头亲卫队集体收刀。 在他转身离开之时,高渐离说道:“赵兄还是放弃吧,此时公主只怕已经登上通往洛邑的宝船,你就算追过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白衣白袍,当初把酒高歌,何等恣意潇洒,今日再会竟是阵营对峙。早在春娘的信中便提到,高渐离身份诡异,不可与之深交。这番劝说也令赵正打定他便是周室的探子,恐怕春娘的行踪也是他泄露。 “高兄是劝我放弃春娘,另择良配,别忘了我俩六礼走了五礼,只差一礼便是夫妻,即便是周王室也不能拆散。” 赵正有些激动,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别人如何背叛他不在乎,可是高渐离曾被他当作知己,此时亮明身份却令他无比心痛。 前世中豪情击筑高歌送别,好友遇难甘愿自毁双眼赴龙潭虎穴为友报仇。即便千年以后,后人在书本浅读亦为之赞叹。却未曾料到今世得见阵颜,却发现偶像是个令人不齿的细作。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除此外皆是野合。” “好好好”,赵正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指南方道:“那我携礼上门可能求亲否?” “到时候还想请高兄引路,做我的仪宾。” 高渐离面对此景也感羞愧,掩面痛道:“天子尊容岂是平民可见,而且公主金枝玉叶之躯,赵兄只怕也登不了洛邑的太极殿求亲。” 从一开始春娘被接走,高渐离就知道赵正此与她分用尽,余恐怕不得相见。天子贵女被平民求娶亦是大辱,天子不杀赵正已是他的福分,何况是正式迎娶。 赵正也知道这个答案,不过想听高渐离亲自说出来,他笑笑说道:“多谢高兄坦诚相对,在下即刻告辞。不过洛邑我是去定了。” 赵正带人离开,院中气氛顿时平和不少,郑珀抚着胸膛恨恨对高渐离道:“高先既然是蝶卫的人,何不遣一高手结果他的性命,何必留他在世上威胁。” 拙略的借刀杀人,高渐离眼中杀机一闪,缓缓道:“蝶卫的事不劳殿下操心。”竟也离开了,郑珀待他走远才小声骂道:“一条走狗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威胁走了,宜侯也不再久留,当即与他告辞离开。等所有人都走了,郑珀怒气终于上来了,指着鼻子骂自己的禁卫,妈的不因还动手打了几个人, 打得兴起时,身后传来道:“太子殿下,好兴致啊。” 怎么又回来了。 第三十三章 所谓贵族 出门转左,赵正还没走过街口,东方谷匆匆赶到正巧碰到一起。本来他是想来劝阻赵正,免得生出祸事,还是来晚一步。 孤身应付往来祸事,东方谷见面也不抱怨,细细说来事情最牵挂的还是如家合营的产业账册。以往赵正交由郑袖打理,年终直接送来盈利,可东方谷到来不久便遇见这许多祸事,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账册的事,现在记起还在郑府之中。 “属下不才,恐使主公利润大损。” 虽然以前只是仓廪小吏,但他也晓通事故,郑国乃周室附庸而已,岁岁上贡,年年请安,国内不得不经商敛聚财货,对于金钱郑国王室无比嗜爱。 眼下账册到了郑珀手里,其中进项只怕大改,毕竟对以商立国的郑国王族而言,记账从娃娃抓起。 “无妨,再去一趟拿回账册不就是了。” 赵正无所谓的回答令东方谷很诧异,但还是跟着他返回郑府。 刚进院门,侍卫就傻了,一愣神的功夫赵正已然进了内堂。转过几个月门,竟然是郑袖居住的小院。适才未曾注意,郑珀还是有道德问题的人,族妹也觊觎。 “哟,打得正起兴呢。” 郑珀一愣,但就脖子转过来,拧着惊道:“你怎么又来了。” 手里的鞭子怎么也落不下来,赵正笑着上前接过鞭子,将他手轻轻扳回。拍拍他肩膀道:“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可想念赵某乎。” “咕咚” 郑珀努力调集着勇气,举起手指着赵正道:“你想干什么,不要过来。” 赵正无语,心道自己有这么可怕吗,将一个直男逼到如此地步。于是后退半步,整理面容,八颗牙标准微笑,道:“太子殿下有礼,请将账册交还在下。” “快去取账册,给赵公子看茶。” 郑珀局促地摆手道:“坐,别客气。” 浑然忘了,他们身在院里,四周花草虽多,可是桌椅板凳一个没有。 赵正伸手就要指出,想了想径直入屋坐在主座,还是熟悉的布置,佳人却已不在。深吸一口气,赵正甚至觉得有郑袖留下的气息,仍是那么令他陶醉。 “呵呵公子您请用茶。” 侍卫们在知道唐刀的锋利后,态度明显变好许多,面露微笑,轻手轻脚,俨然是五星级服务员的标准,若是去如家应聘直接委任大堂经理。 “咳,账册就是这些,赵公子还请慢慢查阅。” 郑珀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带着笑容才让赵正感觉一丝贵族的气息,不过不是很浓重,他还是不太会装孙子。虽然脸上带着笑,但是那股恨意和杀气依旧流露出少许。 厚厚一摞账册,郑珀修改完还用了好几天功夫,他估计赵正核对完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届时他早回新郑王城,猛虎归山林还惧狂犬乎。可是他还是太年轻,没有真正意识到社会的残酷。 只见赵正拿起一本账册,翻过前面直接看最后一张奇奇怪怪的表格,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竟然全部看完。 “那是什么东西,郑袖留下的暗语?”郑珀不断脑补着,心里恨恨骂道:“小贱人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胳膊肘亦然冲外。” 笑容戛然而止,赵正眼神冷冽道:“太子殿下,好手段啊,挥手间改了十几万两的账。” “还是被看出来了,本宫姑且还给他,不能冒险触怒这只疯狗。”郑珀心里打定主意,就要张嘴吐出。 却听赵正道:“十一万两不用给了。” 真是喜从天降,本宫的威风终于震慑他了。郑珀脸上绽放一朵花,仰着头用鼻孔看着赵正。 “合营产业中郑家原有的股份取消,从今往后咱们合作结束,太子殿下意下如何,若无异议在下这就告辞。” “一路走好,恕不远送。” 郑珀沉浸在白白到手的十一万两黄金里,这么多的钱,明年给洛邑的岁贡有谱了。 “殿下,刚才他可是将郑家所有产业给要了。” “这怎么行,那可是我郑国的金鹅。” 下人委屈地说道:“可是您刚才已经答应了,十一万两将所有产业转让给赵正。” “本宫何曾说过这话?” 郑珀几乎跳起来,他刚才激动之余竟然中了赵正的奸计,捡了一个金蛋,却丢了那只金鹅。 “赵正,本宫一定要杀了你。” 下人头低的很低,等待主人的怒火,半晌没有动静才抬起头,看见郑珀使劲挠着头,一边还自语:“口头戏言岂能当真,本宫不能拱手相让。可是那条疯狗实在太过厉害,万一他发疯伤了本宫怎奈何。” 发髻已经不成模样,绥带也胡乱缠在一起,郑珀的脖子上还有一条红痕,那是刚才赵正挟持他时用刀划出的。这条刀痕不仅划破郑珀的所谓王霸之气,还将他的勇气彻底击碎。假以时日伤痕会恢复如初,但是赵正留在他心里的惧意却再也不能弥补。 出了宜县,东方谷跟在赵正身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主公,那郑太子真就同意将郑家产业拱手相让,只怕他会会食言。” 赵正哈哈笑道:“东方兄你终于忍不住问了,郑珀绝对会反悔,或者说反应过来我在诓他,不过他最后还真不敢来要回这些股份。 郑国王族引以为傲的算账技巧,我一盏茶功夫就将其打破,那么这些股份之中难免会掺不少咱们的秘密,你说以他的胆子,敢放心大胆地合营。 说好听的他认栽吃个哑巴亏,其实说白了他就是胆子没胆量进我的地盘挑战。” 东方谷点点头,赵正利用了郑珀的胆小多疑,另外那种数字复式记账太实用了,上千笔收入支出,填上表格一目了然。自己初次接触时还大吃一惊,何况是郑珀。 “主公堂堂阳谋,令郑太子有苦不敢言,属下佩服。” 赵正摇头笑道:“先生觉得是周太子我便不能如此,周太子文韬武略胆识过人,确实是人中龙凤,不过面对我的计谋依然会输,先生信吗?” 东方谷沉默少许,重重点头道:“信,不过不知道原因。” 赵正笑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此乃大智慧。东方兄已经达到孔夫子所说的高度,大家应当学习。” 众人拱手一礼,东方谷摇头还礼,心里还是不懂。 只听赵正继续说道:“贵族,承天意统治平民,出门前呼后拥可谓风光无限。可是他们却有个大大的死穴,即使发现了也不能悔改。” “发现也不能改的缺点?”东方谷蹙眉沉思,半晌后恍然大悟,纳头拜道:“主公大才,属下佩服。” 两人相视大笑,可是鱼头却糊涂了,他不是爱思考的人,可是知道问题不知道答案实在憋屈,逼着他不得不想答案,但是这脑子实在不转弯。 最终无奈问道:“主公,您跟东方先生说的是什么啊,属下也想学习学习。” 赵正仰头看天,沉声道“因为他们是贵族。” 第三十四章 钜子令 七月的易水,经历几场大雨补充后水面开阔,远远看去也似天上银练。若此处有河伯,也该生出何处有大水的感慨。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赵正远望易水,奔涌而至望不到头,当初自己初来战国时不也是看完易水才决定留下。自那时起结识春娘,凭着一番憧憬白手起家,如今才发现自己在强权面前是多么脆弱。 过去种种令人嗟叹,但在夏日万物竞自由时,贸然吟唱前世荆轲刺秦的悲怆故事,不免有些不合时宜,以至于流露心中所思。 最不解风情的鱼头都小声道:“主公莫不是触景生情,想起主母了?” “君辱臣死,主公但请宽慰,纵使周室禁卫精兵,属下与众弟兄也愿为主公赴死。” “愿为主公赴死!” 在卫火的一番解释下,这句刺秦名句成了赵正与周天子抗衡的矛盾,或许后世课本上简析时会这么说:此句表达了诗人对封建**王权的极度不满和与之抗争的决心。 赵正回头望去,身后何止是百位亲卫,应是钢铁洪流。经过自己从前世窃来的练兵之法操练,加上剿匪和武阳大战的积累,自己已经有了强军的底子。 更不用说自己还有那些巧妙的现代黑科技助力,仿造几个先进兵器将手下士卒全身武装,未必不能撼动面前的贵族金字塔。 “我有强军如斯,何惧天下英雄!” 赵正背对易水,终于发出第一句不甘下人的抗争之语。那瞬间的豪情在东方谷看来简直比当初在洛邑求学时看到的天子威严更甚。 “扑通” 一只黑黝黝的草鱼跃出水面再度落下,打破宁静。赵正从壮志豪情中醒来,嘴角撇着一丝微笑。原来他对这件事还有些担忧,此时已然烟消云散。 “启程,回易水别院。” 众亲卫列队前行,气势上远胜刚才,倒有些帝王出游伴驾的韵味。 临近别院,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焦煤味,黑色的烟柱扶摇直上,直到被九天下来的罡风吹散。 这是先进生产力的象征,同时也是污染的前兆。 不过这不是赵正关注的,他想到的是烟柱背后的那个人当时的所作所为,即使不食人间烟火,也该说出个前后因果,否则以他先天境界的武力岂能眼睁睁看着春娘被人掳走。 “吱” 别院的大门又加宽了,门板看着也加上了机关,英布率先走出一礼,算是拜见义父。 赵正笑着拉过他,摩挲着他脸上的伤痕,不用说也是那天与周室禁卫军拼杀时留下的。 走进后院,隐约还有一股药味,姬冲估摸也躺在里间,只是不见那个白发老者。 “赵舟,我师父呢?”找寻不见,赵正终于问起来。 赵舟低着头想了会,看了看旁边的小菊,在后者坚定的点头下才说道:“老家主在密室里,已经快一个月了。他说他对不起您,没有守护好主母。” “其实老家主有隐情的,我见他跟那个抢走主母的大汉偷偷见过,那大汉可凶了老家主都不敢抬头看他。” 小菊听着赵舟尽是说木匠的错,情急下为其求情道。 “难言之隐?” 赵正扭过头看着东方谷,“那大汉是谁,师父为何要与他偷偷见面?” 东方谷暗道不好,小菊不成想帮了倒忙,竟让赵正怀疑是木匠与那个墨家护卫里应外合。 “主公息怒,那人乃是周太子的贴身侍卫,不过听姬冲将军说他叫彭笠,乃是墨家高手,也正是他将姬冲将军打伤。” 原来是墨家的人,赵正心中怒火消去一半。按照前世历史上的记载,墨家在后期彻底堕落成为臭名昭著的政治暗杀团,诸夏王侯莫不对之恨之入骨,西汉前期墨家消失。 “墨家已经向周室效忠了,那还有杀手团吗?” 屋门打开,姬冲在小竹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回答道:“秦周争霸,墨家高手大闹咸阳城,斩杀十几位秦国大将,最终令秦襄王攻周的计划取消。 这是当今天子当太子是最引以为傲的事,当然对墨家感念至深,岂能放弃这条獒犬。故而墨家高手都在周室担当着不小的官职,墨家钜子金元应更位居上大夫高位。” “姬兄,连累你了,身上的伤可好些了,眼下我正计划讨回些利息。” 姬冲眼前一亮,果然是赵正的风格,吃不得半点亏,哪怕是当今天子也要争上一争。话是好话,胆是雄胆,不过真的坐起来无异于螳臂挡车,自寻死路。 “赵兄有这个心,我就知足了,不过还是算了。远的不说,这次来宜县的只有周太子姬战手下的百十禁卫,就将我手下几百兄弟打得溃不成军。 还有那个彭笠,端的是个好手,一口断魂刀使得出神入化,若不是大凉雀只怕我早魂归黄泉。” “那我师父”赵正试探道。 “这个终归是你们墨家的家事,我不便介入,不过木大师绝对没有袖手旁观,他也承受了许多压力。你不妨亲自去问问他?” “好吧。”赵正点点头,亲自进入密室。 “铛铛铛” 机械般的敲打声不绝于耳,不过这绝不是木匠打出来的。赵正走近一看,倒吸一口冷气,这东西居然被搞出来了。 木匠满脸污黑,看见赵正过来,喜道:“徒儿快看,你说的那个甚么蒸汽机为师已经做出,虽然现在简陋了些,不过将来定能达到你说的那种摧枯拉朽的能力。” 他面前摆放的赫然是一台蒸汽机,外表虽然简陋许多,看着像个大罐子,不过那根往复式杠杆运动很灵活,标志着蒸汽时代象征。 “师父,我我没想到?” 木匠摆摆手道:“不必说了,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上次彭笠到来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当时没想到那背后之人还有这个离间你我感情的奸计,你是个至纯至善的人,虽然现在我都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但是我肯定你从来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徒弟。 春娘这件事我没有出手,你定然会心存芥蒂,不过我也不打算解释,这台蒸汽机和那些图纸我就交给你了,只愿你还能认我这个师父,将来开宗收徒将墨家匠派流传下去。” 木匠从怀里掏出半个铁片,说道:“非攻墨门,兼爱平生,祖师爷留下的墨家都搞成什么样子,竟成了王侯贵族的鹰犬。” 说着递给赵正,“这是祖师爷留下的信物钜子令,这是一半还有一半在金元应那里,上次他派彭笠过来逼我交出这半块,我仿造一个给了他,换个相安无事。 不过现在你回来了,即使他不想有事你也会搞出事情,干脆我也不瞒着掖着。索性将这半块钜子令交给你,也算是咱们师徒一场的见证。” 赵正此时芥蒂全消,身上更是冷汗大作,不曾想竟是被人算计了。好在自己身边皆是忠厚之人,若是有人鼓舌弄噪自己真说不准干出什么遗憾终身的事。 接过令牌,尚感温热,赵正道:“师父何必如此,既然知道徒儿最不能吃亏,就应当知道徒儿不能忍受赔了婆娘后再赔师父。” 木匠眼角一湿,借着密室昏暗才没有被赵正察觉,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道:“我知你是入江龙,也知你是下山虎,然而见龙在田,猛虎尚幼,徒儿你还没有实力同时面对周室和墨家,庙堂和江湖而来的双重危机。 为师此去虽然凶险,但是暂不会有性命之忧,自然有人在那个老怪物面前保我一命。你就暗暗蛰伏,发展实力,凭着你那些千奇百怪的想法,总能发展出一支百战强军。 枪杆子里成王侯,等你有了万乘之国,还怕斗不过那几个隐世的老怪物,到时候婆娘和老头子我还不都被你救回来。” 赵正蹙眉沉思,小小的钜子令牵扯如此多的事,看来春娘被抓走还是有隐情。木匠口中所说的那些老怪物究竟是何方神圣还不可而知,不过可以肯定打败他们绝不是有几万军队那么简单。 木匠一如那些高人,消失不见,想必他们离别时也有一些忧愁不愿被人知晓。 看着满室熟悉但又不合时代的机械器具,赵正有种酸酸的感觉,自人中直流而上,就要冲破眼皮。 “哎呦,徒儿快来救我,不知是那个混蛋,竟然在秘道里安装机关还不告诉我,这小孩子般的铁夹子有什么用,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赵正满头黑线,刚有些高人风范就这么被破坏了。无奈只好循着声音找到一条密道,将受伤的木匠拖出密室。 看着师徒二人狼狈的模样,众人虽然惊讶但还是一喜,两人芥蒂解开实在值得庆祝。姬冲就要招呼着小竹摆上酒菜,为赵正接风洗尘。 小竹那可人的样子让赵正很惊讶,不过她也没了当初成为主人妾室的伟大梦想。看样子这顿饭吃完就可以送她跟姬冲离开,好歹也是王侯之后也不亏待小竹。 酒宴正酣,连英布这样的孩子也喝的面红耳赤,东方芷在一旁不住劝他,还细心为他擦拭嘴角菜渍。 “东方兄,今日我高兴,不如咱们就做个更高兴的事。你看英布怎么样,能不能配上芷儿这个小可爱?” 东方夫人一喜,使劲踩着丈夫脚面。不料东方谷酒壮怂人胆,惧内的毛病不药而愈,搂着赵正道:“怎么不行,虽然你花花绿绿,像个大纨绔,不过小布那么老实一定是个好丈夫,今个我就先定下这个女婿了。” “好,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赵正端起一碗酒道:“来东方兄,为此痛饮一碗。” 东方谷也摇晃端起来,不过是个酒坛子,道:“你用碗,我用坛,咱们干杯。” “扑通” “扑通” 两人相继到地,东方夫人摇摇头,命令赵舟将他们搀回屋子。 等下再一看,木匠已经不见。这回他不再玩高人风范,一匹老马,一壶绿蚁酒,倒骑马背,自饮自乐向南赶去。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果然是好诗,不过怎么读都不像那个小兔崽子写出来的,但是又该是谁写的呢?” 西方一颗流星闪过,或许一千年后,那里会出现写这首诗的人。 第三十五章 一起斗地主 世人常说人心不古,感叹当年先民质性淳朴,但是一旦说到穿越或是什么相关词,向来是争抢着做剥削阶级。其实在古代也一样,有机会向上爬就会有人爬,之所以竞争小原因是大部分人不开化,脑子没有上升到那个争权夺利的层次。 夏商周三代都是六百年以上的国祚,开国者是尧舜禹时代的元老功臣。特殊的出身使他们创立的政权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这不是贬义词,因为他们的王朝远超后世。 后来刘邦建汉,刨去中间王莽篡汉,加起来两汉不过四百余年,当然也算是一个高寿王朝。比之后世盛唐289年,两宋320年好的不知有多少倍。 究其原因,就是礼乐制度建立的权力金字塔,用贵族形式一层层巩固着王朝统治。 这也是为何郑珀一个小国太子在宜侯这等实权侯爵看来贵不可言,而在赵正眼里不过如此,甚至周朝天子他也想“大逆不道”的斗上一斗。 春娘被抢走了,木匠也被逼着去中州做阶下囚,赵正环顾空落落的庭院,心里涌现出无力感。原来二十一世纪给自己带来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多,除了那颗不安分的野心,什么也没有。 不过身处乱世有野心足够,君不见沛县刘季区区亭长,尚能提三尺剑开创霸业,何况赵正一介高富帅乎。 “卫火,向固城传信,告诉魏镣他给的美人我要了,让他速速来宜县,我要与他玩一盘斗地主。” “斗地主?” 卫火小声嘀咕,心里想起老家那些肥头大二的士绅,可不是地垄望不见头。 “主公这个比喻再恰当不过,卑职早就看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却又坐拥良田的人不顺眼了。” 赵正看着这个武阳守门官,曾经也是饱受贵族剥削的一员,无意之间自己竟将他的反抗精神激发而出。不经意间才发觉自己身边集聚的人都出身贫贱,倒有番阶级革命的味道。 “看那些人不顺眼,推翻他们然后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等着主公您赏我个封妻荫子的爵位,也好遗泽后世。” 卫火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不料赵正继续问道:“那你岂不是成了你看不顺眼的人,你推翻他们就是为了取代他们,那你想过将来被另一拨人推翻吗?” “这个……”卫火结巴道,面北称臣,封妻荫子就是他最终极的目标,就这些还是最近才大胆萌发,以往看来都是大逆不道。接下来是什么他还真没有想过,现在想想果然头疼。 “总归是享过福,将来后世儿孙不争气被人夺了家业,但好歹也知道祖上有段辉煌的日子,活着也有个盼头不是。” 卫火思索不多,但也说出了最原始的答案,就是这个盼头,多少人活在水深火热时坚持下来的动力。多少家道中落的孩子靠着父母嘴里述说的祖上辉煌史拼命努力。 赵正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通顺了,困扰了他两世的答案已然喷薄而出,犹如洪吕大钟将他叫醒。 “好一个盼头,多少人多少年为了你不停坚持。几千年,几万年,就是有了一个盼头,才有那些留名青史的人与事。” 卫火很紧张,他不知道是不是犯了错,赵正因为他随心一句竟然癫狂起来,手舞足蹈的时不时还说些让他听不懂的语言。 “主公,主公醒醒啊” 赵正依旧在自己的小宇宙里没有理会。 “来人啊,快请医官。” 卫火大喊着冲出门外,吓得别院里工作的工人和杂役停下来诧异地看着他。 不一会,姬冲,英布,鱼头等人赶来,塞满整间屋子,赵正却趴在桌上研究一副图纸,浑然没注意刚才的事。 “有急事!怎么都赶过来了?” 姬冲看看赵正,又看看卫火,说道:“无甚,就是看看你在忙甚,需不需要我们帮忙。”眼珠转动着示意卫火出去再说。 “正好招一批在城卫军干过的老兄弟过来,我打算重开工坊,制造点东西。” 说完又继续低下头看图纸,感觉众人依旧没走,又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姬冲才点头离开,出门便问道:“赵正刚跟你说了什么?” “传信固城,主公接受魏镣先生敬献的美女,请他来一起斗地主。” “斗地主?” 姬冲不是疑惑词面本身意思,而是考虑这个“地主”指谁,郑国太子,周朝太子,或是那位不可言说的存在。 半晌,姬冲在心中自语道:“赵兄,你有种!” 反击就这样悄然开始,一切自无声中慢慢改变。规模上,在三天内一个不亚于地球17世纪时近代工坊建成,在宜侯的眼皮子底下合成了足以装备五千人的“热武器”。 而春娘已经被劫走近一月,将人从半路劫回赵正是不指望了,现在能做的是占据太行心腹,伺机攻略代郡,成为一方诸侯后光明正大地从洛邑迎娶春娘。 但是万万令赵正没想到的是,前方搜索队传回消息,春娘没有登船进入洛邑,而是在前朝商都朝歌附近消失。 “消息是快马传回,路上耽搁不超过五天,加上打探消息时的延误,若是水路上没有他们踪影。此时他们还没有进入洛邑。” 易水别院的后厅里此时挂着一副大大的地图,上面标注的详尽坐标显示这是一副军事地图。 赵正指着其中一处地标说道:“骑快马追击,最快可以在这里截住,我打算亲自前去,卫火带亲卫队随同。” 姬冲感觉有些吸不上气,一拍胸脯道:“那里是汴州,距离洛邑只有三百多里。” “我知道”,赵正回答的很平淡。 “殷八师听过吧,其中的虎师就在此驻扎。” 周武王伐纣登天子之位,定都镐京,为防故殷商贵族造反在此设立八个师驻扎,共计十二万人马。后来平王东迁,镐京驻扎五师损伤惨重,于是残余人马被改编为禁军,而周朝的主力野战军变成东戍的殷八师。 “出发,还等什么。” 赵正笑着让卫火准备,一边拱手道:“那宜县大小事宜就交给姬兄打理,等我凯旋而归。” 过了一会,赵舟进来道:“卫火取走了库房里的所有存货,连那两个试验弹也拿走了,说是主公授意,可是我找不到主公了,所以您……” “唉,你这是要上天啊”姬冲冲着大门骂道,“收拢宜县的工匠,除了安逸如家的人,其他人分批次向固城转移。” “诺”,赵舟应了才反应过来,疑问道:“咱们是遇到难处了?” 如今的宜县,没了郑离只剩下宜侯和赵正,赵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赵舟不明白为何要走。 “难处,你家主公是要将天捅个窟窿。” 第三十六章 大河沉船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雄才伟略的周武王伐纣西归后,有感大河无情虽供养先民栖身,但千年以降又多少生灵卷进大河波涛。于是在龙门渡口祭告天地,为大河更名为庸江。取中庸之意,愿大河少发泛滥,肆虐生灵。 然而庸江波涛滚滚,虽因历代河务损害渐小,但受到中州天柱山脉的影响,本该平缓流到大海的庸江在天柱山阻拦下形成了九曲十八弯的奇观。 九曲歌悲凉,妻儿哭断肠。多少渔家在此激流中丧生,又多少泪水流进眼前庸江。 一尾红锦鲤跃出水面,准备逆流而上飞跃龙门,却突然被眼前一大物阻拦,只得生生憋进水里。 只见水面上一艘近十丈长的龙头金船平稳驶在水面,任由十八弯挡路在老水手的操纵下四平八稳绕过弯道和暗礁。 水下的锦鲤在船后附尾相随,借着船的惯性轻松回溯,时不时还能品尝到船上贵人抛下的食物。 雪白的糕点抛下,接着一段藕臂收回,怔怔看着水面跃起的锦鲤,似乎在对她感谢。 “这船上众人比不过几尾锦鲤吗?” 一宫装美妇素面半露轻盈走来,嘴角一抹微笑似乎能融化极北寒冰。但是眼前红装丽人仍是不为所动,冷声回道:“为名为利,几人真心,倒不如这些锦鲤真心谢我撒食。” “婴齐,你是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你是大周的公主,天之骄女。” 红装丽人赫然是周朝红鸾公主,闺字婴齐,也就是宜县被掳走的春娘。 婴齐冷着的脸露出一抹苦笑:“天之骄女,是因为我吗?” “婉娘,您从小侍奉我母亲,也亲眼看到那晚,我富贵荣华甚至生死还不是太极殿中那人决定的。 当年他因为卦象显示我是亡国之女,便狠心将我逼我母妃杀我,现在却跑来给我什么公主封号。 红鸾,红鸾,本是天底下最幸福美好的星宿,用在我的身上便成了最最沉重枷锁。 生也由他,死也由他,我只不过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农家人妇,相夫教子这也不行吗?” 婴齐猛吸一口气,努力抑制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除了赵正她不愿任何人看到她哭的模样。 “好孩子,到婉娘这来,想哭就哭出来吧。” 婉娘张开怀抱,一如小时候哄哭鼻子的婴齐,泪水如同泄了闸,尽情在她的肩膀上流淌。 她是一个孤儿,自小被蝶卫选中,一十四年除了生与死再没有别的。直到婴齐和她的母妃出现,丽妃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心地一如她的长相一般。 宠幸中的丽妃因为孕中遭遇过不测,因而婉娘被破例召进宫中担当她的侍女,却被丽妃当作妹妹一般疼爱。 婴齐出生后的那几年,婉娘更是忘记了之前十四年受过的苦难。直到那个夜晚来临,丽妃被紧急诏进两仪殿后满身是血返回,让她抱着婴齐逃出。 终于婴齐被她安全送出,可是她却受到了毁容的极刑,从此她带上半面妆,成了蝶卫赫赫有名三大血蝶之一。 想起过往种种,婉娘知道接下来婴齐面临的命运。西域三十六国的王子齐聚洛邑,为的便是娶一位真正的公主回去。而号称千古一帝的继武王定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你房里小匣子中的东西婉娘用了,到了前面的仙人渡你就憋住气,自然有人救你出去。 不过中原你是呆不住了,凉州那里长公主会庇佑你,一路小心。” 婉娘的轻飘飘的,过了婴齐的耳朵便散在空气里,不过婴齐心中似是有千斤重锤敲打,一下一下心脏都快要被震出。 “你跟我一起去吗?” 婉娘心中一暖,当年的小女孩没变,记得当时自己因为看护不力受罚,一如今日的话一般温暖。 婉娘摸摸她的头发,记得刚见她时这里是一个妇人髻。 “赵正对你好吗?” “他是我离宫后最爱我的人。” 婴齐说到此,还是像小女孩般红了脸。 “去凉州吧,在那里等着赵正,我会把她送到那里。” 婉娘插着手回仓,那半面妆下流过一滴泪。 仙人渡,神仙都难渡。若不是做的水师操作的战船,仙人渡这等险地,还真是片叶不浮。 “前面就是仙人渡,都睁大眼睛小心一点,底下的船工也小心发力,慢慢开过去。” 随船将领指挥令下,全船动员,裹着头巾的水师兵士有序跑动。机关消息嘎吱吱响动,巧妙地将力传到每一处船桨。 船首转过弯,即将驶过仙人渡时,整个船身震颤一声,接着便听嘈乱的脚步声。 “触礁,触礁,保护贵人上岸。” 婉娘看着漏水的船舱,心有余悸站在水里。要不是这里巡逻的人多,自己就站在那个房间里扔了。 “想不到这震天雷竟真如天雷一般,摧枯拉朽,连精铁包裹的船底也能炸出如此大一个窟窿。若是被我蝶卫……” 涌进来的水很快过膝,她不得不停止遐想,尽快逃出。 仙人渡虽然危险,汹涌的江水不停地打旋,使得载重五千石以下的船不得航行。 不过在她这种绝世高手眼里,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小水槽罢了。若是在这里失踪,蝶卫必然调查,到时候秘密也将不是秘密。还没有人能在大周的谍报机器下占过便宜。 大船沉底不过一刻钟,近半数人丧生在仙人渡的漩涡中,剩下的半数也都是遍体鳞伤,爬上岸便再无力动弹。 “发信号,找附近最近的驻军,火速将公主失踪的消息传回洛邑。” 三天后,远在燕国蓟都的周太子姬战都接到消息,只是微微一怔,另一艘一模一样的船出现在庸江上,不过在经过朝歌后弃船登陆。 再八天后,赵正带着亲卫来到朝歌渡口,有意无意跟过往商旅聊着前几天经过的豪华车队。 “不对,有古怪。” 赵正看着地图,脑袋里拼接着刚才打听到的信息,发现在速度上有古怪。 从宜县到朝歌,几千里的路半月就走完了,明显是轻车简从,否则自己路上也不会如此难打听消息。 现在却出现一队豪华车队,大摇大摆招摇过市,明显是在吸引视线。 “主公,接下来我们还追吗?” 卫火进入保民军后,将服从作为自己的唯一使命。 赵正摸着下巴,青涩的胡须扎着手,划过沙沙的声音。半晌他说道:“召集人马,新政城外集结。” 第三十七章 潜行入郑 潜行入郑 战国时代被誉为华夏人才大爆发时代,几乎半数的文化科技都是自那时兴起。而当时的社会环境也配的上这个荣誉,至少对于人才流动是相当开明。 不同于塞北国境线上兵戈林立,诸夏各国只要不是整军备战,边境上几乎不设防。这也是为何战国时那些著名间谍,明明身处敌国还能得还的原因。 郑国本是庸江以南,汉水以北,位于中原腹地,占据整个中州的小霸。无奈自郑武公后国君一代不如一代,于是郑国便逐渐颓废,后来朝秦暮楚被楚国亡国。 百十年前,当今周天子,号称继武王的姬延登基。为了牵制楚国,在故宋国陈国之地重建郑国,共三郡四十二县,用以屏障自家东南。 毫不客气地说,郑国如今就是周朝的附庸国,有权无势。举国之兵不过十万,且在郑楚交界的寿春一代,驻扎周朝殷八师中两师。 自家命脉被人拿捏,郑王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赵正看着通往新郑路上,络绎不绝的商旅行人,不禁感叹。虽然说诸夏往来相通,但也要有个限度,似这等由周入郑如过郡县的样子,简直是一国大辱。 “主公,田都尉刚送来的消息,他已经带领五百人马先期到达,现在新政城北的一处山坳里静候。” 赵正接过信封,在马车里盘腿阅来。两千兵马首次大规模化妆潜行,现在田十亩带着五百人到达,何苗的一千人也距新政不过百里,自己带领的五百也不日赶到。 一国都城,防守松懈至此,坐等敌军潜行城下,凭这个骂郑王是个昏君也不为过。 要不要直接入城,攻打王宫,赵正也不是没有考虑,只是这样一来不灭掉郑国就是自家身死命丧。单凭手下两千兵马,控制新郑容易,在此长久据守则是难上加难。 遑论周朝有三万精兵坐守,所以打完就跑,捞个震慑华夏,吸引诸侯人人来邀便是此战目的。 “战争永远只是手段。”也不知是谁说的这句话,反正在赵正看来,这句话简直囊括了古今中外几千年战争的意义。 风轻,云淡,艳阳天,果然是打仗的好日子。赵正昂首看着天上太阳,不知怎个原因总比前世那个更加耀眼。 “命令部队,加速前进,天黑前前队汇合。” 赵正一声令下,方圆十里的商队加快了速度,虽然他们穿着不同风格的衣服,甚至操着不同的口音。但是细细看来他们的手上虎口处,都有层厚厚的老茧,这是新兵营苦训的结果,没有挥够一万下唐刀,就不配做保民军的兵。 这句话不知什么时候走红,而说这句话的王二狗也成了校尉,生动诠释着苦尽甘来的励志传奇。 星夜初上,华灯闪耀,新郑城里的军民商旅依旧陶醉在往日的繁华里。最近不知从哪来了位大商,买下最热闹的御前街上的天字一号店铺,开了家售卖百货的“奇异楼”。 南珍北裘,各色珍馐美味,在这里应有尽有,赫然是安逸如家和奇异楼的合体。 身着旗袍的侍女林立在店外两侧,每当有贵客临门便“大方”鞠躬露出胸前一抹。清风吹过,裙裾飘摇,侍女们里面竟片褛未着,就这么雪白大腿引发多少“血案”。 “别拦着我,今个我非要进去再买一件奇巧玩意,昨日那个抽水马桶着实新奇,回去后我家夫人对我夸赞良久,今个我就再讨一会巧。” 一位粉面公子淫笑着慢慢走过侍女,探头探脑地眼睛不住地向下瞥。手上捏着手绢却是不住地捂着鼻子,昨日未及进门便鲜血喷涌,可是令他大跌颜面,被好友取笑良久。 “哎呦!” 粉面公子只顾着看景,却忘了门槛,身子向前倒去。 众人掩嘴嬉笑,正要看个好彩头时,一个布衣壮汉一把将其托住,不由长吁一声,无趣散去。 差点丢了面子的粉面公子,正好衣冠赶忙一礼,若不是这壮汉相救,恐再添笑柄,不知何时才能捞回面子。 “多谢兄台相救,不知怎么称呼,也好让在下上门答谢。” 壮汉虽生的魁梧,衣着也不甚尊贵,但一身贵气散出,自有种不凡之意。也是抱拳一礼:“在下公输铎,区区小事,公子何须相谢。” “复姓公输”,那粉面公子一怔,道:“在下郑稠,大司寇郑漺是我父亲,当年督建新郑,正是公输仇大师设计,想必公子与公输大师认识。” “正是家父。” “猜对了。”郑稠心中暗喜,王道霸道相争百年,一直是僵持不下,不过在机关领域霸道完胜。 数百年前,秦昭襄王采用公输家的霸道机关术大败九国联军,使大秦一度成为诸夏之首,而墨家的王道机关术也就此衰退,一些心灰意冷的机关大师改而研究霸道机关术。 公输家族既闻名天下,又不固守一国效忠,除了家主公输仇闭关不再理会俗事外,其余子弟散布各国,或入朝为官,或精研机关术。 公输铎便是这其中翘楚,他不喜为官,只因姬战相邀参与周朝水师战船设计,像婴齐过仙人渡时做的蛟龙战船便是出自他手。 郑稠世家子弟,混吃等死而已,有幸结识公输铎,自然好生拉拢,不求因此交际获利,至少日后与朋友吹嘘时也能招摇一番。 像是粉丝遇见明星,郑稠张罗着酒宴,拉着公输铎进了二楼雅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郑稠嘴边没了把门,各种奇闻怪事嘟囔起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公输铎虽感无趣,也耐着性子听下来。最后只记得他说道“全新郑没有他不熟的贵族士绅。” 公输铎眼前一亮,听闻奇异楼有许多机巧器具,故而他才来新郑,仔细看来听闻不假。只是问店中伙计,竟绝口不提发明这些东西之人,让他好生恼火,不想今日倒赶了巧。 “郑兄在新郑想必交友广泛,正好在下需要打听一人。” “尽管说来,上至大王,下至城门小卒,我知无不言,言无…” 一股酒气喷来,公输铎暗运真气躲过,笑道:“也不是甚大事,就是想知道这奇异楼是谁家经营,设计其中器具的大师又是何人?” “哈,小事一桩。奇异楼是大王新近认的同族所开,据说还是位美女,一经回国就被大王接进宫里。若不是同姓不婚,只怕此时早是某宫姬妾…呕~” 郑稠三句话不离酒色,笑容未散又是酒气涌来,直接吐了出来。稀里哗啦一阵,最后瘫在桌上,还是没说清楚。 公输铎叹了口气,便不再与这等纨绔久坐,付了饭钱起身离开,这些年他也创出了些许名声,想着应该也能结交一二勋贵。 夜深了,灯也倦了,公输铎在客馆沉沉睡去,梦里想着造出一艘能在滔天海浪中航行的船。 “轰隆”一声巨响,他骨碌到床下,抽出防身软剑四处警备。却是听得城门口传来巨响。 出门观看,早有好事者披衣远眺,只见漆黑的夜里,新郑北门燃气熊熊大火。 第三十八章 不公平的战争 “着火了,北门让天雷劈了” 不知那位好事者喊了一嗓子,整座馆驿的客人都疯狂跟着喊起来,不一会便传遍全城。 郑王刚刚纳了个小妾,春宵一刻值千金,身子乏的很,就被巨响吵醒,不悦地命人查看。 城门失火,郑王可不认为是天雷,晴空万里又是安居乐业,哪里有冤屈值得天罚。他果断派兵支援北门,定是有乱党纵火扰民,欲行不轨。 这次赵正算错一着,郑王竟瞬间稳住局势,乾纲独断派兵支援。 太阳落山前一刻,赵正赶到新郑,他没有着急与田十亩会合,而是带着卫火在城中逛了一圈。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到战国已经一年多,赵正也掌握了这个时代军队巡逻兵制。 像是复制粘贴,所有的大城名邑都严格按照当年武王营造的镐京城构造。只是随着时代发展需要,在一些细节上做出细微调整,不过也差别不大。 因为城中驻军一定在城西修建军营,西方五行属金,四象中又是白虎,凶煞主战之地。 二十人一灶,十人一伍,住在一个小营帐里,所以看看军营面积,就知道里面有多少驻军。丝毫没有军事机密,让赵正感叹这才是“军民一家亲”的原始由来。节庆年节,百姓甚至可以进入军中校场参观。 为了发展商业,郑国牺牲军事,新郑城中军营很小,最多有一万人。不过王城中有一师禁卫军,因此赵正也不敢轻视。 狐狸打老虎,即便是只病猫,也得唬弄着打,因此赵正分出三股佯兵在其余三门外吸引。 开门为吓住郑军,赵正狠心用了仅有的两颗新版震天雷,又同时抛出十枚燃烧弹,才使北门燃起大火。千余守军刹那间损失一半,另一半也远远逃开。 “主公好机会,属下请命带人攻进新郑。” 赵正笑着摆摆手道:“你何苗也变得急躁,别心疼战功,待会有你领不完的。” 三门佯攻,卫火西门,田十亩南门,东门却不是何苗,而是新晋校尉王二狗。 本来武阳守卫战他就没有参加,更没有被托付固城军政大事,自感昔日五校尉他越发不如。此番见城门大火,又没有守军出城查看,如此良机何苗想趁势拿下北门,立个泼天大功。 眼见被赵正说破,何苗也不闪躲,坦白道:“昔日兄弟里只有何苗寸功未立,心下焦急为主公不喜,故而失态请主公责罚。” “你是我的老属下,这些年练兵有功我也看在眼里,之所以久久不赏正是看看你的性子,却是有件大事等着你来做。” 何苗一喜,赵正说一不二,眼下说他有大用处,自然不会有假。当即跪下拜道:“愿为主公赴死。” “不能死,我的属下个个比王侯珍贵,怎生能死。你眼下只需听我命令即可。” 火势汹汹,因为添了火油弹的缘故久久没有停熄,城门楼燃尽后露出精铁焊成的底架,发着红光仍然屹立不倒。 “钢筋水泥灌铸!” 古人竟然掌握了这等技术,虽不是一个时空,赵正仍然有种发自内心的骄傲。 看,这是我的祖先发明的。 “主公,没有烧塌。” 何苗诧异地提示道,赵正才想起来正与城中郑军作战,还不是感慨的时候。 “不好,郑军竟然出城了。” 何苗指着城门喊道:“燃烧弹,百枚,发射。” “嗖嗖嗖” 弓弦震动,三米来高的抛石机靠着扭矩力,迅速抛出一组燃烧弹,加了糖和些许磷石粉的燃烧弹燃点很低,沾在身上便再挥不下去。虽然没有近代的白磷弹威力大,一直烧到骨头里。 那些粘稠的火浆也让郑军乱作一片,而且大火将磷石粉挥发,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混合着灼热的烟气进入士兵肺里,不消片刻就折损过半。 今天是北风,否则赵正也不会在北门主攻,那些磷挥发后的毒气在后世也是令人头疼的大麻烦,何况在此时。 王宫禁卫军,郑国的精锐之师,按照周朝殷八师训练,可是面对拥有先进武器的赵正,还是被打得落花流水。 这是场不对称的战争,拥有火器的赵正完全吊打郑军。 虽然这之后会使战争残酷升级,但赵正别无选择,这是个你不吃我,我就吃你的年代。 翩翩君子那是贵族的权力,对于他这种平民,要想打拼出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就必须充分利用自己的特长。 而他唯一懂得的就是怎样更快更彻底杀人,所以他不得不打开这个潘多拉盒子。 “我死以后纵使洪水滔天我也看不见,至少华夏不会在这个时空凋落。这些东西早晚会凌驾在那些人头上,我发誓。” 赵正努力不让自己闭眼,正视战争的残酷,上千士兵因为他的发明瞬间殒命。 “死一家,太平万家,值。” 得到这个理念,赵正游离的眼神坚定起来。他看着逃遁的郑军,大声喊去:“降兵不杀。” “降兵不杀。” 众士卒齐声喊道,声彻天地。剩余郑军居然真的发下武器投降。 “主公怎么办,杀还是留。” 何苗看着数量众多的郑军疑问道。 俘虏比士兵还多,赵正不认为自己是霸王项羽,可以九千楚军震慑三十万。 “分批杀,趁着天黑赶紧,另外把他们叫回来,咱们撤。” 王宫里的郑王还在焦急等待,何时国内有如此多乱党,新郑四门竟都有敌军。 探查下,他派出三千禁卫军试探北门敌军,雷声大雨点小,虚虚实实的道理都懂,北门虽然声势大但最可能是佯攻,所以郑王对此很确定。 三千禁卫军足以杀出血路,窥探虚实,可是他等了又等还是不见回报。 “派个人看看,将追击敌军的禁卫军叫回来,穷寇莫追。” 郑王此时还多了些从容,一个多时辰还没回来,那么定是破了敌军,趁胜追击。 “不好了,大王不好了,派出的禁卫军全死了,尸体也只找到一半。” “什么!” 郑王感觉整个世界崩塌了,哪里来的敌军,竟然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禁卫军都完败。 “求援,火速求援,向洛邑派出快马,请天子务必派重兵支援。” 说完这句话,郑王像是被抽干,无力颓在地上。国都受难,竟然没有勤王的兵力,十万常备军分到三郡四十二县也就每地二三千人。看门有余,守备都不足,边防重镇都是周朝的大军。 齐郑边境有三个师,楚郑边境有两个师,仔细算来,周朝有半数精锐散在郑国。 平日里好吃好喝招待,关键时还一个派不上用场。别看此时天子与齐国蜜里调油,关系好的不得了。可是一旦边军移动,齐军势必会重兵压境。 “我这是个什么王!” 郑王无力敲打着自己的王冠。 第三十九章 悲哀的郑王 狮子如何在满是犄角的牛群里捕猎,进进出出,来来回回。等着疲于奔命的牛群里某个体弱的小牛跟不上牛群,一口咬住它的咽喉。 郑王向洛邑的求援发出后三个时辰,正是日出之际,昏暗的黎明中新郑北部一城遇敌。 这次没有熊熊大火,不过密集的箭雨让县令以为秦国大军出没,吓得钻到床底闭上眼,等着城破时乞降。 万幸的是“秦军”只想着放箭,连城门都未踏进一步,只是城南守备的粮仓被洗劫一空,大部分的粮食被就地散发,进了穷苦百姓的腰包。 县令大着胆子穿衣出门,没走多远脸吓的煞白,只见大街上密密麻麻铺满箭矢,真似下了一场箭雨。 “速速上报新郑,另外紧闭四门,不准一人出入!” 距离新郑百里,这座城也算是大县,十里城郭万家人口。可就是这样,城门外发射的箭矢竟能散到城中衙署口。 “莫非真是善射的秦军,怎么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 县令接下来不敢想象,悄无声息潜行到郑国内部,无论如何也要越过周朝国境。看这些箭矢至少五万大军,竟然悄无声息。 “老天保佑,新郑早早派出援军,结果这些敌军,天杀的不祸害边境郡县,跑到腹地作甚。” 无过便是有功,这个时代已经初具官僚社会的雏形。只是这个县令不知道,郑王还在求援,那里有工夫搭理他。 打完就跑,吃不完散发给百姓。 从未如此的保民军官兵,上下都很开心他们都是穷苦出身,当了兵也被百姓谩骂。这次发粮食给百姓如同给自己亲友,受百姓夸赞如升爵一级。 “百长,咱们啥时候还能再来一次?”一个入伍不久的新兵问道。百长看了他一眼笑道:“有一次就够了,这场仗打不了多久。” “哦”,那新兵略显失望,显然很喜欢散粮的感觉。 “得了吧,不打仗还不好,想当初乃父血战武阳,跟着主公血里火里趟过,真是个心惊胆颤,主公都差点抹了脖子。” 新兵一愣,在他们心中如同战神的赵正竟然也有如此窘态,就要细细追问。 王二狗调转马头,斥骂道:“多甚嘴,行军途中禁止喧哗,再闹乃父革了你的百长。” 百长缩缩脑袋不敢言语,他曾是陌刀队的一员,在那场残酷的大战后陌刀队仅余三十四人没死没残疾,于是他被提拔成百长,而就是百长的王二狗成了校尉。 这场小风波很快散去,队伍中心的一架马车上赵正和田十亩等人商议下一步行动。 敲山震虎,展现实力,是这次战争的根本目的,而攻击这个县城唯一原因便是他城外的粮仓。 郑国实在太弱了,千里国土上守军寥寥无几,而且通讯不畅,新郑王城被攻,百里外的郡县丝毫不知。 鸟贪食胀死,人贪功败亡。 赵正当即立断,撤出郑国,全员化妆潜行,靠着郑国驿站不畅的缺点,退到周朝分封的另一个附庸国——卫国,等待时机。 像是风吹麦浪,紧赶着一波又一波,赵正到达城濮不久,大量商贾涌入,郑国王城被攻,兵士死伤惨重而不知敌军何处,天下哗然。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飞速传往各处诸侯,在洛邑派出援军的同时,各国诸侯的招抚使也同时派出。 潜行千里,借助雷霆攻城,火烧新郑,阵斩数千郑军而人不知其踪。桩桩件件简直比史诗传奇都动人,尤其是那些攻城利器,得其一可安天下,怎能不让诸侯动心。 “这是在侮辱郑国,请天子为郑国做主。”郑国大司寇在太极殿上声嘶力竭求周天子谴责各国诸侯。 各国使臣讥笑一片,小小郑国沐猴而冠面南称王,各国承认也是给周天子面子。就凭这种实力也敢说侮辱,问上一句已经是郑国莫大荣誉。 郑国大司寇怒发冲冠,偏偏事实如此敢怒不敢言,静等周天子帮扶。朝堂之上,周天子自然给自家小弟面子,一句不轻不痒的斥责也要不了命。 但是下朝后,他也忍不住旁敲侧击,询问起来是何人攻击的新郑,明里说是找到元凶直接找回场子,暗里意思也想招抚。 弱国无外交,此理不虚。郑国大司寇彻底没了脾气,坦言一无所知,敌军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留下遍地郑军尸体。 “于情,郑王是姬氏一族;于理,郑国是成周分封的诸侯。因此大周派出三师人马,驰援郑国剿灭乱军。” 天子口出为旨,令下为诏。戍守中州的最后三个殷八师,倾巢出动在中原大地上搜寻攻击新郑的乱军。 不过出发前他们都接到密令,见了乱军吓唬便可,切不能伤一人性命,最好能将乱军主帅请回,天子有重赏。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礼崩乐坏下,各国纨绔贵公子就喜欢透漏消息。于是殷八师还未出动,这道天子密令便不胫而走,搞得天下皆知。 诸侯听闻,不由点头称赞,天子不愧为天子,招抚使一派出便是五万。 新郑王城,郑王泣哭与王座之上,披头散发,赤衣跣足,完全没有往日尊严。 “我当的是个什么王。” “我当的是个什么王。” …… 痛呼三句,饮鸩自尽。 远在宜县的太子郑珀听闻顿哭流地,宜侯也速速赶来表达哀伤,同是姬氏贵族不得不做做样子,宜侯还办了追悼会,请宜县大小贵族前来吊唁。 郑珀早没半点哀意,干嚎半晌看着宜县大小贵族,讪讪问道:“那赵正为何不来,本王先父逝世他不表示一下?” 宜侯无语,冷汗差点流下。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晓得,前几日赵正以南下经商的名义离开,“货物”装了十几辆车。而自己的族侄姬冲接手易水别院,不停地向固城转移财货人手。 赵正南下,新郑出现不明乱军攻城,召唤天雷助阵,而那种“天雷”当初在宜县就出现过,这件事摆明了与赵正脱不了干系。 “呜呜~,父王啊您怎么就去了,儿臣怎么办,不如跟你一同去了吧。” 郑珀就要撞墙,众人赶紧拦住。你来我往配合默契。 宜侯看着不由苦笑:“难怪郑王自尽,国不国,家不家,活着何用。”说完看着旁边饮酒的姬景,白露一如既往不离身,到让宜侯多了几分欣慰。 “快下雨了,咱们回吧。” 新上任的城卫军中郎将唐昆满头雾水,晴空万里哪里有半丝乌云。 但在华夏上空,一条黑龙自雷电中诞生,朝着最高的赤龙发起挑战。 第三十九章 悲哀的郑王 狮子如何在满是犄角的牛群里捕猎,进进出出,来来回回。等着疲于奔命的牛群里某个体弱的小牛跟不上牛群,一口咬住它的咽喉。 郑王向洛邑的求援发出后三个时辰,正是日出之际,昏暗的黎明中新郑北部一城遇敌。 这次没有熊熊大火,不过密集的箭雨让县令以为秦国大军出没,吓得钻到床底闭上眼,等着城破时乞降。 万幸的是“秦军”只想着放箭,连城门都未踏进一步,只是城南守备的粮仓被洗劫一空,大部分的粮食被就地散发,进了穷苦百姓的腰包。 县令大着胆子穿衣出门,没走多远脸吓的煞白,只见大街上密密麻麻铺满箭矢,真似下了一场箭雨。 “速速上报新郑,另外紧闭四门,不准一人出入!” 距离新郑百里,这座城也算是大县,十里城郭万家人口。可就是这样,城门外发射的箭矢竟能散到城中衙署口。 “莫非真是善射的秦军,怎么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 县令接下来不敢想象,悄无声息潜行到郑国内部,无论如何也要越过周朝国境。看这些箭矢至少五万大军,竟然悄无声息。 “老天保佑,新郑早早派出援军,结果这些敌军,天杀的不祸害边境郡县,跑到腹地作甚。” 无过便是有功,这个时代已经初具官僚社会的雏形。只是这个县令不知道,郑王还在求援,那里有工夫搭理他。 打完就跑,吃不完散发给百姓。 从未如此的保民军官兵,上下都很开心他们都是穷苦出身,当了兵也被百姓谩骂。这次发粮食给百姓如同给自己亲友,受百姓夸赞如升爵一级。 “百长,咱们啥时候还能再来一次?”一个入伍不久的新兵问道。百长看了他一眼笑道:“有一次就够了,这场仗打不了多久。” “哦”,那新兵略显失望,显然很喜欢散粮的感觉。 “得了吧,不打仗还不好,想当初乃父血战武阳,跟着主公血里火里趟过,真是个心惊胆颤,主公都差点抹了脖子。” 新兵一愣,在他们心中如同战神的赵正竟然也有如此窘态,就要细细追问。 王二狗调转马头,斥骂道:“多甚嘴,行军途中禁止喧哗,再闹乃父革了你的百长。” 百长缩缩脑袋不敢言语,他曾是陌刀队的一员,在那场残酷的大战后陌刀队仅余三十四人没死没残疾,于是他被提拔成百长,而就是百长的王二狗成了校尉。 这场小风波很快散去,队伍中心的一架马车上赵正和田十亩等人商议下一步行动。 敲山震虎,展现实力,是这次战争的根本目的,而攻击这个县城唯一原因便是他城外的粮仓。 郑国实在太弱了,千里国土上守军寥寥无几,而且通讯不畅,新郑王城被攻,百里外的郡县丝毫不知。 鸟贪食胀死,人贪功败亡。 赵正当即立断,撤出郑国,全员化妆潜行,靠着郑国驿站不畅的缺点,退到周朝分封的另一个附庸国——卫国,等待时机。 像是风吹麦浪,紧赶着一波又一波,赵正到达城濮不久,大量商贾涌入,郑国王城被攻,兵士死伤惨重而不知敌军何处,天下哗然。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飞速传往各处诸侯,在洛邑派出援军的同时,各国诸侯的招抚使也同时派出。 潜行千里,借助雷霆攻城,火烧新郑,阵斩数千郑军而人不知其踪。桩桩件件简直比史诗传奇都动人,尤其是那些攻城利器,得其一可安天下,怎能不让诸侯动心。 “这是在侮辱郑国,请天子为郑国做主。”郑国大司寇在太极殿上声嘶力竭求周天子谴责各国诸侯。 各国使臣讥笑一片,小小郑国沐猴而冠面南称王,各国承认也是给周天子面子。就凭这种实力也敢说侮辱,问上一句已经是郑国莫大荣誉。 郑国大司寇怒发冲冠,偏偏事实如此敢怒不敢言,静等周天子帮扶。朝堂之上,周天子自然给自家小弟面子,一句不轻不痒的斥责也要不了命。 但是下朝后,他也忍不住旁敲侧击,询问起来是何人攻击的新郑,明里说是找到元凶直接找回场子,暗里意思也想招抚。 弱国无外交,此理不虚。郑国大司寇彻底没了脾气,坦言一无所知,敌军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留下遍地郑军尸体。 “于情,郑王是姬氏一族;于理,郑国是成周分封的诸侯。因此大周派出三师人马,驰援郑国剿灭乱军。” 天子口出为旨,令下为诏。戍守中州的最后三个殷八师,倾巢出动在中原大地上搜寻攻击新郑的乱军。 不过出发前他们都接到密令,见了乱军吓唬便可,切不能伤一人性命,最好能将乱军主帅请回,天子有重赏。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礼崩乐坏下,各国纨绔贵公子就喜欢透漏消息。于是殷八师还未出动,这道天子密令便不胫而走,搞得天下皆知。 诸侯听闻,不由点头称赞,天子不愧为天子,招抚使一派出便是五万。 新郑王城,郑王泣哭与王座之上,披头散发,赤衣跣足,完全没有往日尊严。 “我当的是个什么王。” “我当的是个什么王。” …… 痛呼三句,饮鸩自尽。 远在宜县的太子郑珀听闻顿哭流地,宜侯也速速赶来表达哀伤,同是姬氏贵族不得不做做样子,宜侯还办了追悼会,请宜县大小贵族前来吊唁。 郑珀早没半点哀意,干嚎半晌看着宜县大小贵族,讪讪问道:“那赵正为何不来,本王先父逝世他不表示一下?” 宜侯无语,冷汗差点流下。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晓得,前几日赵正以南下经商的名义离开,“货物”装了十几辆车。而自己的族侄姬冲接手易水别院,不停地向固城转移财货人手。 赵正南下,新郑出现不明乱军攻城,召唤天雷助阵,而那种“天雷”当初在宜县就出现过,这件事摆明了与赵正脱不了干系。 “呜呜~,父王啊您怎么就去了,儿臣怎么办,不如跟你一同去了吧。” 郑珀就要撞墙,众人赶紧拦住。你来我往配合默契。 宜侯看着不由苦笑:“难怪郑王自尽,国不国,家不家,活着何用。”说完看着旁边饮酒的姬景,白露一如既往不离身,到让宜侯多了几分欣慰。 “快下雨了,咱们回吧。” 新上任的城卫军中郎将唐昆满头雾水,晴空万里哪里有半丝乌云。 但在华夏上空,一条黑龙自雷电中诞生,朝着最高的赤龙发起挑战。 第四十章 闻名天下,诸侯招揽 郑国新丧,太子归国。周天子也为郑王的决绝感叹,下令“搜寻”乱军的三师入燕迎接郑珀归国。驻守齐国边境的三师接手搜寻,至此齐郑之间的大门洞开。 两日后,郑国边境遇袭,这次赵正没有打完就跑,而是大摇大摆占领城池,并且亮明旗号,称郑珀夺他家产被迫反击。 诸夏哗然,天下哗然,区区几万两黄金竟然驱动如此强军千里奔袭新郑。 诸侯不由为郑王感到悲哀,一国王侯万两黄金不过半年餐饮费,为此却丢了性命。悲哀过后,哈哈大笑,许出几十万两黄金招揽赵正,最快的就是齐国丞相田单,一个活到姜子牙岁数的老人精。 齐王换了三茬,如今的齐王是他的曾孙辈,齐国王室不如即墨大夫宗室有权。 大司马田布携带二十万两黄金招揽赵正,不惜一切代价迎赵正入齐。 淮上小城,弹丸之地,一时间天下瞩目,诸侯来招,并且都拉着一车车黄金。黄金有价人才无价,好事者传出赵正曾为燕国将领,且辉煌残胜的武阳大战就是他指挥完成。 可怜一代将星,立功无数却不得封赏,武阳大战的荣誉也被姬丹窃据。紧邻燕国的三晋听闻消息后不禁大笑,原来和他们做生意的赵正就是这个赵正。 总算有些渊源,三晋同时向固城派使,不惜代价买东西,有什么买什么,总之要让赵正高兴。 就在各国诸侯拼命讨好赵正时,蓟都上下却一片声讨,王公贵族,文武百官纷纷咒骂赵正不尊礼数,擅自攻击郑国,逼死郑王,直接危害到燕国在诸夏的名声。 燕王在大臣鼓动下,强硬下令罢免赵正固城令,查封一切产业。并且限令他十日内返回蓟都受罪。 外人看不透燕王如此做法,明知赵正身怀绝技,还要如此相逼,却不知这些东西大半已经进入燕国府库,现在涿郡就有一个工坊日夜开工,生产火油弹在内的武器。 至于攻击新郑时赵正所用的新式武器,他们并不关心,反而希望赵正就此死去,绝了他国掌握这些技术的可能。 “燕国亡矣!” 乐间仰天长叹,昔日昭王千金买马骨,今日燕王却要逼死赵正,一揽一杀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秦舞阳大战后留在蓟都,蹙眉道:“君侯何不上奏留下赵正,何苦在此嗟叹。” 虽然他与赵正从未谋面,但是对他宁死不降很是佩服,因此对燕王的诏令很不满意。 “你当孤没上奏吗,孤去了三次,被骂回三次,最后甚至太子也帮着大王,一心置赵正于死地。” “现在大王已经下令,郭开地带领一万大军前往固城,将赵正余党剪除。” 忠臣良将,武阳大战宁死不降,守住燕国宗庙,不想燕王竟薄凉至此,连人家的产业都要抢夺。 “赵正是忠臣,大王这是在自剪羽翼,我要去死谏!” 秦舞阳祖父秦开,昭王时大将,为燕国开疆三千里,经营辽东,抵御胡族,所以秦家最敬佩的就是抗击胡虏的将士。 乐间猛拍一下,桌子上留下个深深掌印,他骂道:“老夫两朝大臣尚且无功而返,你一介小卒凑甚热闹,此去只会坚定大王心意。” 看着秦舞阳不解,乐间继续说道:“前日晋国赵氏使臣赵庸面见大王,称赵正是他的同族,愿用代郡三县换固城一地。 并且暗示大王,若是不肯,继续为难赵正,那么赵氏就要和燕国开战。不知怎地,韩氏也搅和进去,跟着赵氏表示。” “赵正,他真是赵氏的人?” “屁,若是他跟老夫同姓,拼了封爵老夫也要保住他。你是没有听闻,此次攻郑,赵正突然出现在新郑城下,雷霆击杀三千郑军。 不论别的,但就这手潜行千里,火速杀敌的心机和计谋,足以位居朝堂大将,领一方军政。 何况他还有那种声如天雷,状如天火的武器,刹那间新郑城楼焚烧殆尽。据修建此楼的公输家族子弟所言,那种火器抵得上十万大军。” 秦舞阳如同冰雕,呆楞在原地久久不得言语,什么样的武器能抵得上十万大军。 “那为何大王还要逼走赵正,似乎还不想他活在世上?” 乐间向着南方嗤笑道:“你忘记太子的涿郡兵工坊,而且蓟都国宾馆还有为周太子住着。 若是被人家知道燕国就有这种技术,太子怎么能保住,当然要态度强硬些,搞死赵正才好。” “太子他,他竟如此……” “君王无情,舞阳以后你一定要记住这句话,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一个君王的话。” 秦舞阳摇头不敢相信,苦笑道:“君王无情,太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现在这样人人喊杀,太假了吧。” 他不明白那些和赵正无仇无怨的蓟都大臣,为何也要铁了心似地喊打喊杀。 乐间摇摇头,这次没说半句话,但是道理却十分简单。 胡人南下,燕国自饶城全线溃败,即使蓟都保卫也只能说惨胜。值此众人束手无策之际,赵正异军突起,血战武阳,抵挡十万胡兵不得寸进。 可他仅仅是个中郎将,这让一干将军如何自处,能不对赵正咬牙切齿,刻骨铭心地恨。 人心就是如此,大家的事就要大家去做,若是谁独自完成了,就是出头鸟。 浮夸的演技没有遮掩涿郡的工坊,姬战去郑国奔丧“恰巧”在涿郡车驾损坏,暂时驻留。 眼见秘密瞒不住,燕王就和姬丹商量着是否对姬战坦白。没等决定,姬战已经离去,将这两父子搞得一头雾水。 他们却不知,蝶卫飞舞于诸夏宫室,潜伏在诸侯身边,朝花夕拾,总也瞒不住。 “涿郡工坊无火器。” 寥寥数语,姬战立场大变,帝王无情被他诠释的淋漓尽致。本来要给燕国人情,顺手杀了赵正的他,转变态度稳住赵正,假言许诺他婴齐之事。 可是婴齐已经落水失踪,八成永沉庸江,为鱼虾果腹,又从何处找来人满足赵正。 话罢东方诸国,西方大秦朝堂听闻赵正,更是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招回国内,伤爵封官。 这日秦王子楚高坐咸阳宫,与诸臣工商议此事。这也是秦国特色,法令如一,无论君臣莫不敢违法而行。 右丞相王绾先言:“此子我大秦必得,无论生死,那怕是其属下部曲也要一个不少带回秦国。” “老大人此言差矣,人才不为我大秦所用,定当为我大秦所杀,故臣建议派出两拨人马,一明一暗,若招揽不到,便就地格杀。” 说此话的人身材修长,颌下一缕胡须,相貌约莫四十上下,却位居前列,正是左丞相吕不韦。昔日于洛邑奇货可居看中子楚,花重金为其进言,助其返秦争位,如今论功行赏位列诸臣第二。 吕不韦商贾出身,行事果断,杀伐果决,当即为赵正定了两条路。 可是未等秦王说话,他身旁的舍人急忙下跪道:“小人斗胆进谏,大王万万不可采纳左丞相之言。” 吕不韦看清那舍人模样,蹙眉恨恨冷声道:“大胆李斯,在座都是大秦重臣,那里有你说话的份,还不赶紧退下。” 王绾见状笑道:“大秦律,朝议凡在场者皆可发言,李斯身为中书舍人,况且是左丞相推荐,为何说不得话?” 因为子楚的缘故,吕不韦在朝堂上分量很重,他所属的青壮派隐隐压过王绾代表的勋贵派。所以两人不会放过每一个诋毁对手的机会。 吕不韦心中大骂,李斯当初是自家门客,是看他机灵才送到秦王身边,现在不想砸了自己脚。 “大王请容小人细禀。” “说吧”,一直看戏的子楚微笑地抬手示意李斯平身。 李斯道:“昔年小人游学各国,在燕国与赵正相识,此人当日所言,时至今日回忆也历历在目。 观其言,狂放不羁,却又不得反驳;今日观其行,千里奔袭他国都城,震惊华夏。 其行其言,依臣之见,此子只可顺着来,不可逆着逼,若是真派刺客刺杀,只怕日后咸阳有新郑之祸。” “大胆,竟敢诋毁大秦。力士何在,将李斯带下处斩。” 李斯狂喊着,得罪了他的人还想有好下场,尤其是背叛自己的人。 “李斯无罪,相国大人想想每日所食的面粉,佐酒的小菜,这都是赵正首创。连您夫人所穿的旗袍也是他发明的,此等大才怎能折杀!” “哼,奇淫巧技,也敢卖弄,拖下去斩了。” 赵正发明面粉这些东西,吕不韦当然知道,也晓得自家商行买了赵正在蜀中的豆油经营权。但商贾就是商贾,还比不得庙堂之争,既然王绾要举荐,他偏偏要杀掉。 “慢,朝议发言,一概无罪。左丞相给寡人个面子,饶了李斯这回。” 秦王竟然用商量的口吻,吕不韦就要仔细琢磨了,看来昔日好友已经开始提防他。 “臣下不敢,李斯和臣俱是大王臣子,生杀予夺自然大王定夺。” 王绾微微一笑,上前道:“既然大王还不能下决定,不如将蒙武诏来,他曾和赵正在武阳共同驻守,应当熟知此人用兵之术。” 蒙府之中,蒙骜还正说此事,诸侯要招揽赵正,世家也要结交,而正好蒙武与赵正有治疗蒙恬的约定。 大厅之上,蒙骜大手一拍,古稀之人尚且老当益壮,决定立刻送孙儿去固城治病,并且让自己的幼女蒙芊随行。 “父亲大人,是要招赵正做女婿?” 蒙骜老脸一瞪:“怎地,老夫爱女配不上她?” 蒙武怯怯不敢言,呆立一边无语。 就在此时李斯来到,诏蒙武入宫答对。 “蒙将军可要为赵正美言。”李斯开门见山说道。 蒙武疑惑,不知何意,李斯边走边解释,最后蒙武一清二楚,脸也涨的通红。赶到殿前也不管礼仪,进来便喊:“赵正乃我蒙武妹婿,何人敢杀?” 第四十一章 蒙家有女初长成 秦宫大殿,蒙武一声暴喝:“赵正乃吾妹婿,何人敢杀?”里外众臣皆嘘声不敢言,唯独秦王子楚高居龙座,笑逐颜开。 身为帝王,注定孤独一生,为孤家寡人。殿下臣子可拉拢,可贬低,唯独不能笃信。 蒙家自秦昭襄王时发迹,家主蒙骜跟随白起攻楚,独领十万大军。而今逾三朝,门生故吏遍及朝野,先王封武信君,以彰其德。 在朝中勋贵派和青壮派斗争时,蒙骜始终不偏向一方,但是没有人愿意得罪他,惹了蒙骜就是惹了大半个秦国军方。 子楚笑问道:“爱卿勿恼,没人要杀你的妹婿,只是不知武信君何时定下,却不请寡人喝杯喜酒。” 吕不韦冷着脸出列,冷笑道:“若老夫没记错,蒙将军妹子今年刚满二八,年初时公子安还去提亲,怎现在就跟个千里之外的人定了亲,难不成长了翅膀飞去定亲的?” “哈哈哈哈” 吕不韦一系的官僚跟着笑起来,中立派的人嘘声不言,蒙武的脸上像蒙了层霜似的,看过众人令人不寒而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前末将自燕国回转,言及赵正种种,家父听闻大为欣赏,又闻赵正无妻,故而有意招婿。”蒙武说完瞪着吕不韦道:“左丞相难不成还要干预我蒙家家事。” 这就是世家的能力,根植一国诸侯甚至天下诸侯,权臣亲信在他们眼里不过尔尔,几十年的底蕴放在那里,无理也能搅三分。 眼看着蒙芊与赵正,两个不相干的人被蒙武强拉认亲,大殿众臣偏偏想笑不敢言。 王绾见状说道:“恭喜大王,若赵正为蒙家婿,大秦又得一良将矣。老臣恳求大王下诏赐婚,不若成全这对璧人。” “善,寡人诏令,封蒙武为招抚使,前往郑国招抚赵正,另赐婚蒙芊与赵正,以寡人的公主之礼下嫁。” “臣,拜谢大王恩典,我王万年。” 蒙武起身,与吕不韦对视一眼,后者冷笑一声,似乎毫不在意。 咸阳蒙府,占地百顷,庭院交错,府内一处小院,看格局是女子闺阁,但内里装饰分明是个练武场。 此时这里人头攒动,家主世子赫然在列,却都守在门外苦苦哀劝。 “乖女儿,你先吃饭,吃完饭为父再给你请罪。”一代凶神蒙骜,此时低眉下眼,像是个乡下老农细声劝道。 “我不吃,你都把我嫁人了,还管我作甚。” 蒙骜苦脸不语,本来想着先送蒙芊去和赵正见面,让两人慢慢培养一番感情再谈婚论嫁,不料蒙武在大殿上直接说了出来,最后成了王绾拉拢赵正的牺牲品。 女儿是个宝,打不得骂不得,但是儿子就不一样了,蒙家虽然人丁单薄,蒙武抗击打还是不错。 蒙骜转过身,模样立刻转变,一脚踹在蒙武屁股上,还不解气抄起一把棍子就打。 蒙武虽也勇猛,无奈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不敢还手,闪躲也动作甚微,生怕惹蒙骜生气。 “傻蛋,蠢蛋,老夫让你招女婿,你怎么把我女儿给老王绾当礼物,还大王赐婚,分明是将我女儿当作美人拉拢那赵正。” “父亲,儿子也没想那么多啊,反正芊芊嫁出去了,这是好事啊。” 蒙骜鼻子都气歪了,心道蒙武打仗还行,怎么对政治一窍不通,手上力度加大,骂道:“老夫爱女愁嫁吗,那赵正老夫还没见过呢,你个混小子就将我女儿嫁过去,怎么当得家……” 眼见蒙武身上红紫一片,蒙武夫人王芙看不下去,她知道夫君的用意,将蒙芊嫁过去无非是想赵正更加用心治疗蒙恬气疾。 “芊芊开门啊,你大哥都要被打死了。” 迂回战略果然见效,蒙芊虽然心恼蒙武擅自做主,但对这个大哥还是关心有加。打开房门,气呼呼道:“别打了,反正大王都赐婚了,赵正是个老头子我也嫁了。” 蒙骜嬉笑迎上:“乖女儿你出来就好,你若不满意那个赵正,为父怎么也能让大王收回成命。” 说完这话,又骂道:“混小子,还不过来给你妹子赔礼。” 蒙武笑着说道:“芊芊放心,赵正也就大你四岁,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跟你大哥一样威武……” 话没说完,蒙骜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混小子,你长的好看啊。” 还是王芙懂小姑心意,上前柔声道:“不说那赵正长相,芊芊你最喜欢的唐刀,和那身练武装,嫂子听说就是出自赵正。就连你最爱吃的桂花糕,还是他做出来的呢?” 蒙芊下意识吸了口水,小声问道:“这都是他做的,可我是从吕氏商行买的,左丞相不是不喜欢赵正吗?” “老匹夫是想杀人越货,我听说他买了赵正三年经营权花了两万两黄金。杀了赵正,以后岂不是省了。” 蒙武不屑说到,像是看穿了吕不韦的用心。 “左丞相这么坏,我要告诉娇娇,以免将来左丞相企图那家彩礼,将其下嫁。” “咳~” 蒙骜对儿子找的这个理由很无语,但是他平时看吕不韦也不顺眼,所以就默认了,至少女儿肯出来吃饭了。 夜深人静,蒙武房间里还亮着灯,琉璃打造的灯罩晶莹剔透,同样是赵正的手笔。 天天对着这些东西,蒙武怎能不对赵正动心,拉拢他进入秦国。王芙也为睡,泛着泪收拾衣物,蒙骜已经决定送蒙恬去固城治病,明天下午就出发。 “夫君,恬儿的病赵正能治好吗?” “夫君…” 蒙武怔怔回神,搂着妻子笑道:“能,你不知道那小子,会的东西可多了,一场大战他手下因伤病不治而死的人一成都不到。” “可那是沙场创伤,能跟咱们恬儿的气疾比吗?” “当然,当然能,你放心吧。对了,明个你拿些金银多给芊芊带上,她好玩将来用得上。” 王芙有些疑惑,夫君怎么说话一顿一顿,莫非有什么心事。 假寐的蒙武心中暗道:“小妹,大哥对不住你了,赵正妻子新丧,但愿你能抓住这个男人的心。” 于此同时咸阳宫主人也未睡下,他喝罢周遭宫人,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出现。 “大王这是洛邑新传来的密报。” 子楚缓缓打开,上面赫然是关于婴齐仙人渡遇难,赵正为寻婴齐出兵的消息。 “棋子在蝶卫中还好吧?” 黑衣人道:“一切安全,此时不是棋子传报,而是属下自洛邑自行探查得知。” “好了,你退下吧。” 黑衣人缓缓退出殿外,跃上屋顶消失不见。夜风吹开他的面巾,竟是黑水旗军副将王纨。 “蒙武兄,你现在也睡不着吧。” 王纨对着月光微笑,消失。 第四十二章 鸠占鹊巢军火拍卖 陶城,赵正在这里呆了半个月才知道这座城池的名字。齐郑交界,以前的齐宋交界,陶城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几年就要易手一次。 城头变幻大王旗,百姓如同丧家犬。这里的老百姓颓废的还不如当初固城的百姓。 得过且过,有钱就吃喝,没钱就挨饿,生活对于他们就是折磨。战国又是个没有娱乐的时代,所以这种观念下人口增长很快。 加上齐郑罢兵三十几年,郑国重商主义盛行,陶城咸鱼翻身成了富庶之地,可惜百姓得过且过的享乐主义进了骨子,城里有追求的肯定是外地人。 陶城衙署,里面陈设的象征国家权力的物什被清理一空,摆了一地的桌椅,看着想个礼堂。 赵正对这里没什么兴趣,所以没打算在此久居,两千士卒按批次悄悄返回,几路商队运着“货物”朝陶城赶来。 各家诸侯的招抚使也几乎到齐,但是赵正没有丝毫表态投靠哪国,反而给各家递了份请柬。 “拍卖会?这又是什么花样,季常兄可要如实相告。”一位面如温玉,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含笑问道。 赵季常起身一礼,又对着另外一位公子施礼,才道:“拍卖会是赵正新出的交易形式,简而言之,价高者得。” 其实他心里也琢磨,赵正突然攻郑,占据陶城,外间郑国大军包围,不想着由齐国逃命,反而开拍卖会,哪里有货物卖。 “赵庸兄,你这个本家可真是个财迷,眼下周郑大军如剑在悬,他还想着做生意,着实令韩非佩服。” 这白衣佳公子赫然是韩氏嫡子韩非,这次主动请缨前来招抚赵正,因为他常年在齐国桑海城小圣贤庄求学,故而领先一步和赵庸同行。 “既然韩非兄说了,赵庸也不遮掩,赵正能活命否?” 齐国招抚使以大司马田布为首,副使便是闻名天下得儒门颜路;周朝由姬战代表,现在新郑吊唁郑王,来陶城的是周朝大司空张开地的孙子张良。 齐国距离最近,田布有大军相助;周朝势力最盛,姬战同样驻扎大军,赵正进入这两家最为可能。而这两家中代表,竟都是韩非的师兄弟,故而赵庸有此一问。 “老太师当年便是靠着火器收复齐国,今朝对赵正的火器很感兴趣,闻言不计代价招赵正入齐,最不济也要买来火器秘方; 太子战甚好兵事,早年喜爱唐刀,重金购置百把装备亲军,本次对赵正的兴趣也很浓。不过郑王因他而死,天子下诏垂吊,赵正生死还在两说。” 这就是赵正不喜欢世家的原因,世家做事永远只想着自家利益,根本不考虑国家,再隐秘的消息,他们一高兴就能分分钟透漏给亲朋好友,那怕那人是敌国权贵。 凭着两位师兄的关系,韩非至少在消息上领先其他人,但是谈到跟赵正的关系时他也不得不露出苦笑。 衙署后院,除了礼仪性地招待过田布一次,只有一个大胖子可以自由出入,并且每次来都带着一车食材,走时油光满面颇为满足,偏偏他还不是任何一家诸侯的代表。 “卫兄可惜不是卫君世子,否则此时帮助任何一方诸侯游说赵正,卫国都不在仅仅是一城。” 赵庸与卫鼎食相交莫逆,对此也是羡慕但不嫉妒。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时也命也,或许正是因为有这份豁达胸怀,才让卫兄在任何一家都有至交好友。可惜我福薄,否则也能品尝到正宗的如家美食。” 韩非自酌一杯,嘴角含笑,不知他是关心吃还是在乎人。 拍卖会准备,请柬业已发完,在此期间赵正拒绝十几位达官贵人的邀请,无一不是手握权柄之辈。 但就是如此,仍有一人坚持求见,虽然每次无功而返,但依然欣然前往。 公输铎研究学问的心思比政事多,求见不成便请人将所化图纸带进,这是他观摩新郑之战后臆想的攻城器械,包括震天雷的制造。 傀儡药人早在百年前就被道家制成,当初只是觉得此物极易引燃,故而命名为火药。一般用在祭祀和装神弄鬼的跳大神中,但一次意外后人们发现过量的火药会产生巨响,火药迎来新的使命。 发现者被风光大葬,周天子将之锁紧浩藏宫,只有极少数的机关大师有缘了解。公输铎就是之一,不过他对震天雷的威力很好奇,曾做过实验,那样的威力是不可能产生的。 “请将配方给赵大师过目,在下苦思冥想,经过一番计算,得出这个比例的火药威力最大,还请赵大师过目。” 卫火见怪不怪,径自拿过,早有其他人给公输铎茶水糕点,也不知他是苦心学问忘了吃饭,抑或故意蹭饭,每次来都赶着饭点,有次还晕倒在地。 油条两根,豆腐脑一碗,这是驻军时保民军的标准伙食。公输铎蹲在院门口,跟着旁边侍卫一样,将油条撕碎扔进豆腐脑,扒拉两下几口喝完,然后再喝一碗顺食。 “嗝~,今天的豆腐脑咸了,告诉厨子少放些盐。” 一边的火头兵笑道:“行家啊,做饭时烧火的不小心多放了一勺盐,这你都能吃出来。” 公输铎当是讽刺他蹭饭,红着脸诺诺道:“猜的,恰巧蒙中罢了。”说完起身告辞,灰溜溜走了。 堂堂公输家传人蹭饭,还被人嫌弃,传出去也够丢人的,看来明天是不能蹭了,否则还不咸死。 公输铎走远后,卫火出现对着刚才的火头兵道:“主公,此人可有觊觎之意,要不要属下…”手里一个下砍的姿势。 那火头兵赫然是赵正化装,故意试探公输铎的用意,这几日他和公输铎纸上较量,你来我往拼的都是机关术。 公输家族世代浸淫机关术,赵正一个半吊子自然比不过,但是当火药出现后公输铎就成了幼儿园里的学童,一副请您指教的样子。 火药可不是硝、木炭、硫磺的比例那么简单,合成火药后添加什么增加威力,装在什么器皿里都至关重要。赵正自然不会全盘透漏,为了科学的进步,他是想用火药一个由头赚公输家其他的机关术秘辛。 “明天他再来请到拍卖会,这个人有点意思。”别人将赵正当作大金鹅,欲收入囊中,赵正也看上了公输铎,要把他留下当作技术顾问。木匠走后,赵正许多设想没了操作空间,留在图纸上很是憋屈,若是公输铎帮助,相信会还原更多黑科技。 拍卖会终于开场了,该来的和不该来的都来,公输铎诧异地坐在会场,局促不安看着周围。 “唰” 大幕拉开,赵正一身劲装登场,满脸微笑精神抖擞,众人皆屏气凝神看着他,如何能让天下诸侯招揽。公输铎也惊讶地张大嘴,想不到昨日那个火头兵就是赵正。 “各位,大家的来意我都清楚,我的用意,想必大家也迫不及待想知道。我废话少说,请出今天第一件拍卖品,震天雷。” 众人震惊,这东西居然要卖。 第四十二章 鸠占鹊巢军火拍卖 陶城,赵正在这里呆了半个月才知道这座城池的名字。齐郑交界,以前的齐宋交界,陶城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几年就要易手一次。 城头变幻大王旗,百姓如同丧家犬。这里的老百姓颓废的还不如当初固城的百姓。 得过且过,有钱就吃喝,没钱就挨饿,生活对于他们就是折磨。战国又是个没有娱乐的时代,所以这种观念下人口增长很快。 加上齐郑罢兵三十几年,郑国重商主义盛行,陶城咸鱼翻身成了富庶之地,可惜百姓得过且过的享乐主义进了骨子,城里有追求的肯定是外地人。 陶城衙署,里面陈设的象征国家权力的物什被清理一空,摆了一地的桌椅,看着想个礼堂。 赵正对这里没什么兴趣,所以没打算在此久居,两千士卒按批次悄悄返回,几路商队运着“货物”朝陶城赶来。 各家诸侯的招抚使也几乎到齐,但是赵正没有丝毫表态投靠哪国,反而给各家递了份请柬。 “拍卖会?这又是什么花样,季常兄可要如实相告。”一位面如温玉,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含笑问道。 赵季常起身一礼,又对着另外一位公子施礼,才道:“拍卖会是赵正新出的交易形式,简而言之,价高者得。” 其实他心里也琢磨,赵正突然攻郑,占据陶城,外间郑国大军包围,不想着由齐国逃命,反而开拍卖会,哪里有货物卖。 “赵庸兄,你这个本家可真是个财迷,眼下周郑大军如剑在悬,他还想着做生意,着实令韩非佩服。” 这白衣佳公子赫然是韩氏嫡子韩非,这次主动请缨前来招抚赵正,因为他常年在齐国桑海城小圣贤庄求学,故而领先一步和赵庸同行。 “既然韩非兄说了,赵庸也不遮掩,赵正能活命否?” 齐国招抚使以大司马田布为首,副使便是闻名天下得儒门颜路;周朝由姬战代表,现在新郑吊唁郑王,来陶城的是周朝大司空张开地的孙子张良。 齐国距离最近,田布有大军相助;周朝势力最盛,姬战同样驻扎大军,赵正进入这两家最为可能。而这两家中代表,竟都是韩非的师兄弟,故而赵庸有此一问。 “老太师当年便是靠着火器收复齐国,今朝对赵正的火器很感兴趣,闻言不计代价招赵正入齐,最不济也要买来火器秘方; 太子战甚好兵事,早年喜爱唐刀,重金购置百把装备亲军,本次对赵正的兴趣也很浓。不过郑王因他而死,天子下诏垂吊,赵正生死还在两说。” 这就是赵正不喜欢世家的原因,世家做事永远只想着自家利益,根本不考虑国家,再隐秘的消息,他们一高兴就能分分钟透漏给亲朋好友,那怕那人是敌国权贵。 凭着两位师兄的关系,韩非至少在消息上领先其他人,但是谈到跟赵正的关系时他也不得不露出苦笑。 衙署后院,除了礼仪性地招待过田布一次,只有一个大胖子可以自由出入,并且每次来都带着一车食材,走时油光满面颇为满足,偏偏他还不是任何一家诸侯的代表。 “卫兄可惜不是卫君世子,否则此时帮助任何一方诸侯游说赵正,卫国都不在仅仅是一城。” 赵庸与卫鼎食相交莫逆,对此也是羡慕但不嫉妒。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时也命也,或许正是因为有这份豁达胸怀,才让卫兄在任何一家都有至交好友。可惜我福薄,否则也能品尝到正宗的如家美食。” 韩非自酌一杯,嘴角含笑,不知他是关心吃还是在乎人。 拍卖会准备,请柬业已发完,在此期间赵正拒绝十几位达官贵人的邀请,无一不是手握权柄之辈。 但就是如此,仍有一人坚持求见,虽然每次无功而返,但依然欣然前往。 公输铎研究学问的心思比政事多,求见不成便请人将所化图纸带进,这是他观摩新郑之战后臆想的攻城器械,包括震天雷的制造。 傀儡药人早在百年前就被道家制成,当初只是觉得此物极易引燃,故而命名为火药。一般用在祭祀和装神弄鬼的跳大神中,但一次意外后人们发现过量的火药会产生巨响,火药迎来新的使命。 发现者被风光大葬,周天子将之锁紧浩藏宫,只有极少数的机关大师有缘了解。公输铎就是之一,不过他对震天雷的威力很好奇,曾做过实验,那样的威力是不可能产生的。 “请将配方给赵大师过目,在下苦思冥想,经过一番计算,得出这个比例的火药威力最大,还请赵大师过目。” 卫火见怪不怪,径自拿过,早有其他人给公输铎茶水糕点,也不知他是苦心学问忘了吃饭,抑或故意蹭饭,每次来都赶着饭点,有次还晕倒在地。 油条两根,豆腐脑一碗,这是驻军时保民军的标准伙食。公输铎蹲在院门口,跟着旁边侍卫一样,将油条撕碎扔进豆腐脑,扒拉两下几口喝完,然后再喝一碗顺食。 “嗝~,今天的豆腐脑咸了,告诉厨子少放些盐。” 一边的火头兵笑道:“行家啊,做饭时烧火的不小心多放了一勺盐,这你都能吃出来。” 公输铎当是讽刺他蹭饭,红着脸诺诺道:“猜的,恰巧蒙中罢了。”说完起身告辞,灰溜溜走了。 堂堂公输家传人蹭饭,还被人嫌弃,传出去也够丢人的,看来明天是不能蹭了,否则还不咸死。 公输铎走远后,卫火出现对着刚才的火头兵道:“主公,此人可有觊觎之意,要不要属下…”手里一个下砍的姿势。 那火头兵赫然是赵正化装,故意试探公输铎的用意,这几日他和公输铎纸上较量,你来我往拼的都是机关术。 公输家族世代浸淫机关术,赵正一个半吊子自然比不过,但是当火药出现后公输铎就成了幼儿园里的学童,一副请您指教的样子。 火药可不是硝、木炭、硫磺的比例那么简单,合成火药后添加什么增加威力,装在什么器皿里都至关重要。赵正自然不会全盘透漏,为了科学的进步,他是想用火药一个由头赚公输家其他的机关术秘辛。 “明天他再来请到拍卖会,这个人有点意思。”别人将赵正当作大金鹅,欲收入囊中,赵正也看上了公输铎,要把他留下当作技术顾问。木匠走后,赵正许多设想没了操作空间,留在图纸上很是憋屈,若是公输铎帮助,相信会还原更多黑科技。 拍卖会终于开场了,该来的和不该来的都来,公输铎诧异地坐在会场,局促不安看着周围。 “唰” 大幕拉开,赵正一身劲装登场,满脸微笑精神抖擞,众人皆屏气凝神看着他,如何能让天下诸侯招揽。公输铎也惊讶地张大嘴,想不到昨日那个火头兵就是赵正。 “各位,大家的来意我都清楚,我的用意,想必大家也迫不及待想知道。我废话少说,请出今天第一件拍卖品,震天雷。” 众人震惊,这东西居然要卖。 第四十三章 礼乐征伐何人主宰 拍卖会上众人还不知晓赵正用意,接着震天雷拍卖得消息是他们惊讶到害怕。 一颗震天雷敲开郑国王城大门,机关大师公输铎赞曰,可抵十万大军,此等神器合该束之高阁,征伐不臣,赵正却将其公然拍卖。 “岂有此理,尔在我郑土公然叫**死我父王之邪物,实在欺人太甚,寡人今日非杀了你不可。” 郑珀本就怒目高张,强自镇定陪坐在姬战身边,这时见赵正拿出震天雷,看着台上小小的铁球,联想起老郑王惨死模样。他再忍耐不住,拔出佩剑,斩向赵正。 “住手,郑王不听在下说完吗?” 赵正面不改色,对面前利剑视若无睹,甚至挥手制止卫火等人上前。不过人群后两支弩箭一左一右对准郑珀,百步之内是梁戟和英布的主场,同样是赵正风轻云淡的凭仗。 “你这奸贼,为了区区几万两黄金就攻打我郑国,有何好说,吃我一剑。” “慢” 几乎只看见一道人影,姬战两指夹剑,剑尖距离赵正面门不足一寸,显然是姬战故意如此。 他的身影也挡着赵正和郑珀,让梁戟和英布无从下手,一瞬间局势逆转。 “哈哈哈,怎么说我们也是拿着请柬进来的,先让主人家说完也不迟。” 姬战语气平缓平息争斗,言语动作都是无可挑剔的大国风度,在场众人无不颔首。唯有赵正鬓颊流过一滴冷汗,刚才有一瞬间,他感觉到姬战对他的杀意,这个名义上的大舅哥绝不是“和事老”。 宗主国太子发话,郑珀不敢不从,放下宝剑恨恨看着赵正坐回原位。 赵正微微一笑,本来准备的讲稿被他塞回袖口,背手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故而战国乱世,名工巧匠成诸侯座上之宾。” 仅此一句,呆坐的公输铎眼睛一亮,聚精会神看向会场。 “自古来,近战刀剑,远攻弓弩,破城则有抛尸机,不过从此俱往矣。未来将是震天雷代表的热兵器时代,无论坚城堡垒,还是百战强军,遇到此物顷刻间灰飞烟灭。” 田布不由露出欣喜之色,当初齐国危亡,仅余两座城池,但是依靠他父亲田单的火牛阵,迅速扳回败局。若论天下间谁对火器最向往,他们齐国论第二,谁敢称第一。 “说的轻巧,倒是让我们看看,否则你都敢说他能亡一国?” 魏氏公子增身后亲随,用一副找打的模样高傲地指指点点着。 “就依这位仁兄,不过眼下地方狭小,施展起来恐怕伤了各位。也是我失策,不妨咱们到城西校场继续。” 姬战带头,诸侯子弟大臣紧随,车马喧嚣,不一会校场上聚起一堆华服勋贵。 “赶紧的别耍花招,我家公子都等不耐烦了。” 赵正没有理会,示意卫火试验带来的第二颗震天雷。 旗手示意准备完毕,开始点火。 赵正笑着拱手道:“请大家捂紧耳朵,张大嘴巴。” 韩非等人识趣照做,魏增和手下则不以为然,同样的还有愤怒的郑珀,他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赵正一步,就是死死瞪着。 “轰” 随后气浪涌来,卷起尘土,众贵族狼狈不矣,但无人指责赵正,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欣喜之色,目光热烈盯着赵正。 “赵正,你用了什么妖法,怎么本公子听不见了。” 仍是那爱找事的魏增,一边使劲掏耳朵,一边不停咒骂。 同样是被震,郑珀的表现就稍好一些,他呆若木鸡一动不动,仔细看去双腿不听抖动。 “郑王,你无恙否?” 张良感性地关怀道,姬战则看都不看一眼,嘴角微笑盯着校场上的大坑。 为了直观看到震天雷的威力,赵正命人在校场上堆了个一丈高的土堆,远看像个小山包。不过此时只剩下一个大坑。 “好东西,我齐国愿出百万黄金,十座城池买此神器。” 田布近乎疯狂地喊道,灰头土脸拍着赵正肩膀吼道,没被震天雷震聋,倒是被他一嗓子震的发麻。 “大司马镇静,注意风度,你是贵族。” 赵正拍着肩膀上的泥手印说道,刚才爆炸时卷起漫天尘土,可是卫火及时给他打了一把伞,使他此时出淤泥而不染,非常白净。 “十座城池算什么,我大秦封关内侯,商於千里之地买此物秘方。”因为秦国路远,所以蒙恬虽为招抚使,但是暂由驻齐国大臣代理。 秦齐各居东西,罕有正面冲突,今日却因震天雷掐了起来。 张良对着姬战一礼,缓缓走出,鲜味十足,男的看久了也会变弯。赵正摇摇头,擦擦幻想而出的口水,张良尴尬一笑道:“赵公子有礼了,震天雷虽为诸国所爱,但依子房之见,此物你只能卖给我大周。” “好温柔啊,骂你都不忍心。”赵正心中想到。 “子房兄,莫非我等无德,震天雷为何不能卖与我等?” 鲜肉还需鲜肉斗,韩非背手而出,缓缓说道,两人语气平缓,但是之间空地无风起尘。 许久张良率先开口道:“韩兄一别数载,小弟已然落后。不过震天雷赵正却不会卖给你们,不是别人相逼,而是他根本不会卖。” 赵正一怔,凌厉地看向张良。此人不愧“谋绝”,一眼看出了自己的打算。 “震天雷神威,故而诸侯不辞辛劳,远道而来礼待赵正,可是他毕竟攻打了郑国,触犯了周礼。 诸侯今日忍着,是因为震天雷在他手里,可是这东西一旦转手,谁又再愿拼着惹怒大周的风险保下赵正呢?” “谁又再愿拼着惹怒大周的风险保下赵正呢”,如滚雷落地,字字振聋发聩。赵正再看众人,无不掩面。 没错,自己今日所得皆是昙花一现,无非是依着宝物,一旦震天雷离手,谁又肯多看自己一眼。 张良果然厉害,几句话打破这虚幻世界,将赵正拉回现实,也同样撕破诸侯的脸皮。 “张子房,可为友,绝不可为敌。” 保民军的队列后,一个面具人喃喃说道。 “厉害,果然厉害,不过子房未免不给面子,你看大家现在怎么跟赵某谈生意?” 赵正破罐破摔,既然撕破脸也不遮遮掩掩,大声说道:“在座的都是一方权贵,跟你们比我不过是个小臭虫。 所以为了保证我的安全,我决定震天雷人人都可以买,上至诸侯,下至平民,只要有钱买,我就卖。 但是我不会跟你们秘方,只有成品售卖,大家若不满意,可以离开,愿意的咱们留下商议个章程。” 姬战一怔,想不到竟然帮了赵正,他就不怕别人混进作坊,偷了他的方子。 “好手段,大周要一万颗,一颗十金。” 逼不得赵正,那就捧,捧杀也是一种手段。 “对不起,按照现在的生产率,一个月最多制造一千个,太子殿下总要分润大家些。” “没错,太子战未免贪心了,虽说燕国是你大周说了算,可是赵正完全可以来我齐国开工坊,我给一城供他安家。” 赵正心中一笑,田布用这种手段也不嫌丢人,自己犯得着搬家吗。 “大司马好意我领了,不过故国难舍,我还是留在燕国好。” 田布讪讪一笑,便恢复如初。 郑珀在一边着急,震天雷是害死他父王的凶器,竟然被满世界卖,最可气的姬战也去凑热闹,跟赵正站在一起。 “燕王早下令抓你回蓟都问罪,蓟都你呆的下吗?” 众人一怔,看着赵正等他下一步反应。 第四十四章 一人亡一国 田布邀请赵正入齐开设工坊,并许诺给其一座城池安家。赵正婉言相拒,决议留在燕国,郑珀却道燕王早下诏抓赵正问罪。 “难怪燕国没有一人前来,原来已经决裂。” 魏增讨厌的声音响起,赵正脸上闪过一抹冷峻之意。他前世本居燕赵大地,又承燕人相救,留在燕国几度为燕人出生入死,想不到在此时刻,率先放弃自己竟然是燕国。 他同样朝面具人看了一眼,那是从宜县赶来的魏镣,他早就知道此时,却不言明,想来是逼自己走那不知该不该走的一步。 环视四周,一干权臣勋贵静坐,面上或喜或悲,但赵正知道他们内心深处此时一定在笑,笑自己还未功成后路却先断了。 “罢了,罢了,你既不仁,也休怪我不义。” 赵正收起微笑,一股森然之意缓缓袭来,众人一惊,终于有了一丝正视。 “诸位,改规矩了,各家能买多少震天雷,需要花多少价钱,统统由我说了算。” 跋扈嚣张,颐指气使,这些词汇怎么也跟赵正联系不上,可是此时分明在他身上表现着。 “齐国,大司马危难之际出兵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每月你们可得二百颗,每颗五两黄金。” 田布肃然行礼,却是军中大礼:“谢过了,田某也在此撂个话,谁与赵兄为敌,便是与我齐国为敌。” 最后的挣扎吗,姬战可不认为田布会坚守信义,和赵正同进同退。 “晋国赵氏,季常兄有恩于我,公子庸不嫌赵正位卑,数度礼待,每月你们可得二百颗,每颗五两黄金。” 赵庸欣喜地点着头,出门时他就没想过能得到震天雷,毕竟实力摆在那,赵正不会选择投奔赵氏。现在喜从天降,震天雷得到了,虽然只是成品,但是仗着固城紧邻赵氏领地,他们的货将是最周全的。 “不过尔尔”,姬战冷笑一声道:“不用分了,剩下的六百颗大周要了,每颗八两黄金。” 那语气不似谈生意,更像是命令手下。 赵正呵呵一笑,仿佛没听见,对着秦国大臣一礼道:“贵国蒙武将军与我一见如故,秦国每月一百颗,阁下以为如何?” 秦国大臣连忙施礼:“大秦虽居陇西,但是赵正公子有难,我大秦定会相帮。” 姬战脸色愈发难看,无视自己不算,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卖给秦国震天雷,难道不晓得秦国和大周的仇恨吗? “荒谬之论,我大周不同意,凭你也想运货到秦国。” 周朝虽不及当初号令天下,但是占据整个中原腹地,膏腴之地,入秦道路被他们死死卡住。这也是近年来秦国不断东进的原因之一,不打败周朝,秦王想喝碗齐酒,都要从蜀中转运,糜耗十倍不止。 “这…”秦国大臣无语,指着姬战道“大不了从蜀中转运,那些路费我大秦出得起。” “哼”,姬战可不信节俭的秦国能出的起那笔费用。 “何必如此麻烦,我韩氏不是和秦国接壤吗。”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好似久旱甘霖,众人猛然想起,渭水东三川上党郡可不就是韩氏领土,此地虽然与周朝和魏氏领土犬牙交错,可还是与秦国接壤。 “韩非!” 姬战咬牙切齿瞪着韩非说道。 后者躬身一礼道:“这个条件不知我韩氏能不能要一百颗?” 赵正莞尔一笑道:“韩兄帮我解决了一桩难题,当然能得一百颗,还是五两的老价钱。” 一千颗月产,已经卖出去六成,三晋有两家共得三成,可是最强的魏氏赵正看都没看。 “砰” 魏增拍案而起,怒道:“赵正你是故意的,怎么不谈我魏氏,我要二百颗,价钱五两。” 韩赵两氏一向被魏氏震慑,此来若是拥有震天雷这等神器,反弹之下,魏氏岂不要和智伯一个下场。 可惜魏氏虽强,距离赵正太远,赵正无须害怕他。 “魏氏一百颗,每颗八两黄金。” “竖子尔敢!”魏增就要暴起,赵正迎面而上,微笑而视。 “好,就这个价,不过赵公子咱们俩私人间的账我记住了。来日方长,你我走着瞧。” 魏增愤而离场,魏镣掀开面具冷冷看着他的背影。 “总该我大周了,剩下三百颗估计也没人要了,每颗八两。” 姬战仿佛泄气,在赵正面前服输,可是他眼中的杀意急速上涨,根本掩饰不住。 “大周想要没问题,不过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白给你一千颗。” 剑拔弩张,已成仇敌,无论熟悉不熟悉两人的都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对酒相饮了。所以赵正的这个条件,一定不简单。 姬战看着他焦急的模样,突然笑道:“我知道你的条件,不过别想了,她已经死了。仙人渡触礁,我手下的禁军将士都损了八成,她一个弱女子,八成沉尸江底,此时说不定早喂鱼虾啦。” “死了!” “沉尸江底!” 无数的念头向赵正涌来,他只感天旋地转,登时就要倒下。 “赵兄小心”,韩非一个箭步扶住,很是好奇什么人能让赵正如此。 “春娘死了”,此时赵正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报仇”,他要为自己的妻子报仇,那怕与整个世界为敌。 赵正深吸一口气,强自站起:“大周可以要三百颗,也不需要出一两黄金。不过……” “咳~咳~” 袖口一擦,竟有丝丝血迹。 赵正看着咧开嘴冷笑,忽然指向郑珀,道:“我要郑国亡国,你们大周不用插手,我自己借兵来打,三月内我要郑国王族鸡犬不留。” 明明是周朝害死的婴齐,郑珀搞不懂为什么他受罪,不过赵正的眼神很冷,那种发自内心的寒冷,让他害怕到骨子里。 “哈哈哈,好汉子”,田布搂着赵正笑道“赵兄若不嫌弃,城外的五万齐军就借给你了,不够我再派五万。” 赵庸也说道:“赵氏邯郸城居郑国不过千里,愿出五万家兵助兄灭郑。” 韩非仍在想赵正因何人吐血,难道是他爱人,何等女子能入他的法眼。听到齐赵出兵,不甘人后说道:“韩氏虽弱,但还出得起一万大戟士,就由赵庸兄带领,一同借给赵正兄。” “那么麻烦干甚,我蒙武三千黑水旗军明日就可灭郑!”一袭玄甲,蒙武雄姿英发,带着亲军赶到,看见赵正疲态,道:“我来晚了。” 赵正点点头,感受到对方一阵暖意。 姬战的眼神彻底严肃起来,旁边的张良也摇着头劝他不要激化。诸夏之中,三国四族借兵给赵正灭郑,凭此三国联军,已经足以周朝的殷八师一战,只是多年来三国遥远鲜少合作,难道今天因为赵正能联盟伐郑。 郑国是周朝的附庸,天下人皆知,明着赵正是要给周朝一个下马威,还要周朝闷声不语。 “这个条件似乎难了些,大周疆土岂可拱手与人。” 他不说郑国,强调周朝疆土,分明告诉赵正郑国就是周朝疆土,外人不能侵犯,但是他可以撤了郑王。 能逼姬战走这一步已经着实不易,赵正不敢得寸进尺,当即说道:“就依太子殿下,我在陶城静候佳音。不过您也别玩花样,或许三国之力不足矣撼动大周,南方楚国不还没来吗?” 姬战终于变色,厉声道:“给孤半个月,不过你最好不要再提起楚国,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众人谈罢,赵正又拿出一些其他的东西,例如唐刀,可装卸抛石机等等。田布,韩非,赵庸陆续买走,拍卖会圆满结束,众人安排手下回国,自己却和赵正开宴畅饮。 回国的人中,郑珀走的最快,出了陶城,甚至就在陶城,他就在郑国境内。不过很快就没有郑国了,想不到自己在王位上只做了十天。 第四十五章 红颜救国 两军后撤,紧张的边境恢复如初,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陶城百姓还是有钱吃,没钱饿,路过商贾还是停下补给,然后驶向远方。 衙署内,赵正悠闲地躺在懒人椅上,闭目养睛等着凉亭里下棋的蒙武和魏镣决出胜负。 “我听说周王的使臣已经到达新郑,估计用不了多久郑王的名号就成为历史。” 棋局没有黑白子,左右纵横九道,中间交叉九宫格,竟是后世的象棋。两人都是新手,但皆涉猎广泛,兼熟通军事,杀得难解难分。 魏镣跳马一将,以子换子拼下蒙武一炮,说道:“将军想劝主公入秦?” “然也,废立诸侯本家国大事,今番赵正以一人之力为之,只怕将来后患无穷。”他转手落下一车,杀入魏镣腹地。 “将军”,蒙兄至多再走一步,在下已经赢了。 蒙武咂嘴笑道:“先生果然厉害,不过蒙某还没输。”蒙武损失一车,换来老将平安。 魏镣岂能让他如愿,小卒过河,朝着帅帐步步紧逼。 “将军”,蒙武故意落到相眼,魏镣只得放弃小卒,吃掉他炮,但是两人大将对折,已成平局。 “蒙家世代将门,在下佩服。” “先生算无遗策,蒙某承让。” 言罢两人哈哈一笑,离开凉亭。 赵正躺在懒人椅上翻了个身,抱怨道:“下棋就下棋,逢迎什么,还这么大声音,都把我吵醒了。” 魏镣毫不介意,径直坐在赵正前,倒出一杯佳酿道:“嗯,好凉爽,果酒还是冰镇的好喝。” 喝完还不尽兴,又满上一杯,还举杯邀蒙武共饮。后者接过,同样咂咂嘴,痛呼过瘾,但他还是觉得劲道不行。 “省着点喝,冰石已经不多了,再买还要回固城从代郡运。” 之所以在暑气未消的八月还能喝到冰镇果酒,就是靠着水里的硝石。硝石可做火药,不过世人鲜有知晓,但是却发现其有冰镇之效,南方豪门世家往往储存。 赵正起初也不知晓,有了这等宝贝,震天雷就不是收藏品,才是真正的火里空天一体。直到卫鼎食过来,请他饮酒时他才知晓,硝石早已问世,而且被称作冰石。 冰石矿罕见,临近大漠荒原的地方才能采到,谁知代郡就有一处大矿。赵正这才敢在拍卖会上豪言月产千颗震天雷,实际上凭借赵正工坊的熟练工人,月产两千都不是问题。 “代郡的冰石已经起运,估计第一批已经到了固城。”魏镣听及,小声答道。 蒙武却满脸不解,冰石乃世家大族奢靡之物,赵正要这种东西作甚。难道要贩卖冰镇果酒,燕王已经与他决裂,能容得下他做生意。 “蒙武有句话,望赵兄好自为之,千万不要被眼前的安逸迷惑,趁早想想后路,保命最重要。而且燕国凶险,还是随我入……” “一时没注意,到饭点了,走吧蒙兄,今日我亲自下厨款待你等。” 蒙武话被打断,知晓赵正意绝,可还是想让他安全一点。毕竟自己儿子还需要赵正医治,何况蒙芊已被秦王赐婚。 “唉,还是不能跟他说。赵正因丧妻之痛,竟会吐血,如今再来刺激他,岂不是不义。”蒙武憨厚的性子,让他再度闭嘴没有谈及蒙芊的事,可是蒙芊已然到了固城,赵正早晚会知道。 “我真是笨”,蒙武越想越懊恼,不由脱口而出。 赵正停下脚步疑问道:“蒙兄说甚,为何戛然而止?”蒙武红着脸,叫他说出自己在秦国被人利用,还不如杀了他,但是不说又无法解释,当下两面为难,急得打转。 魏镣似通他意,说道:“主公勿恼,蒙兄是在为劝你入秦之事发难,他估计朋友之情既不愿看你在燕国受苦,又不好逼你改变心意,故而两难下语塞。” “简直是脑补救星”,蒙武红着脸一个劲点头,眼里满是对魏镣的感激,那深情地眼眸,比大海还要不见底。 “都闻到饭香,我饿的受不了”,魏镣被盯得发慌,猛然想起赵正说的“龙阳之癖”,顿感菊花一紧落荒而逃。 “蒙恬已经抵达固城,放心好了,我不日也会启程返回。”饭桌上,蒙武从蒙恬的病聊起,渐渐地转向赵正婚配之事。 “弟妹仙逝,蒙武深感不幸,可是赵兄你要节哀顺变,你总不想着孤寡一生,让弟妹泉下也不安心?” 谈及伊人,赵正露出苦笑,春娘在仙人渡失踪,周朝大军搜寻无果,只怕凶多吉少。说道令择良配,他心里也涌现一人,那道倩影是他心中抹不去的风景。 乱石谷遇险,郑袖不慌不忙,从容指挥家将退敌;易水如家开张,她又忘恩负义排挤自己;春游荒唐,郑袖最后保留底线。这一次郑国危亡,自己总觉得没完,原来心里还想着她会出现。 “这次你又要使出什么绝招呢?” 赵正托着腮,嘴角涌出一丝微笑,望着南方,痴了。 “有门!”蒙武心中落下大石,赵正终于想通了,那么自己妹子很快就有戏了,自己也不会成为秦国笑柄和被蒙骜打成秦国又一笑柄。 顺着赵正目光,穿过河流城镇,新郑王宫此时乱作一片。郑王引以为傲的禁卫军被周朝收编,已经回洛邑整训,宫中大小仆役,得知郑王祸事,再没昔日尊敬,可着劲中饱私囊,想着出宫后有钱养老。 勤政殿,郑珀披头散发,一如他父王呆坐在玉阶上,有一口没一口喝着最烈的绿蚁酒。 “富贵兮如浮云,王侯兮如走狗,仰天长叹……我酒呢” 悲凉诗意瞬间被失意替代,郑珀环望去,大殿空空,原来没有他想的那么温暖,人心离散,门口就有奔走的宫人,却无人进来听他诉苦。原来他这个王只是别人的傀儡,说有就有,说没就没。 “吱呀” 半开的殿门被完全洞开,郑袖素装素颜纤步迈入,一如出尘仙女,下凡渡化世人。 她掏出一卷锦帛,轻启朱唇念道:“继武王天子诏:寡人秉承祖意,传承王道,与废墟中复立郑国,无奈郑王昏庸,生民不安犹如汤沸……故顺民心,承天意,八月十五,废黜郑王珀,以安郑国生民。” 静静听完诏书,郑珀没有意外,从他回新郑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自己这个王,废了。而且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平民。 郑袖慢慢走过去,放下诏书道:“王兄应正衣冠接诏,现在你还是郑国的王。” “狗屁的王,我只是一个布偶,现在姬延不用了,就把我扔到垃圾堆里。” “不过”郑珀沉吟一声缓缓站起,走到郑袖面前,突然掐住她脖子道:“你个贱人有甚资格嘲笑本王,我就算是垃圾,也比你高贵一百倍。” 郑袖没想到会这样,她白皙的脖颈处瞬间染红,结巴着:“你…你想不想继续当王,我可以帮你。” 郑珀已经疯魔,在陶城他一国君王,屈居在赵正之下,精神上备受打击,此时掐着郑袖,才感受到那份一言定人生死的快感。 “杀了…我,赵正会…会为我报仇…” “你算什么东西,赵正这等人杰也会看你……”忽然他不说了,猛然间他想到赵正果然看重郑袖。在宜县的生意全盘交给郑袖打理,自己仅是按期收利。 “你真能说服赵正?” “咳咳~” 郑袖捂着脖子,克制着滔天杀意,道:“自然可以,在宜县我们便情投意合,只是苦于他早娶公主为妻,现在公主失踪,生死不知,他心中的女人只有我一个。” 郑珀颓废的脸上升起喜意,握着郑袖的柔荑“深情”说道:“袖妹,只要能保住郑国,你要什么寡人都给你,寡人可以现在就放了你爹,还有你那些支脉族老。” “不必了”,郑袖俏脸含霜,不怒自威道:“将我父亲放出就行,另外那些老家伙我不想他们活着,还有你们主脉的老家伙也是。” “杀,杀,杀,寡人将他们全都杀了,只要你高兴。现在距离八月十五只剩下七天,你赶快启程,迟了只怕赵正回燕。” 以前赵正占据陶城,他在心中每天都要骂上百句,今日竟要希望赵正留下。郑珀不禁失落,颓然后退两步,他还是个傀儡,留下王位也是让一个平民放手。 “听到了,我们启程吧,让我们的王好好休息一下。” 郑袖一甩衣袖,犹如无冕之王从大殿走出,门外四散宫人早被聚集一起,低头施立两侧。 为首青衣人,英武中带着几分奸诈,似是左腿有伤,瘸拐着走过来道:“少主,车队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启程。” 郑袖轻轻颔首,一队士兵鱼贯而出,护送她登上马车,军服制式赫然是殷八师。 “郑高。” 青衣人赫然就是失踪的郑高,他受伤逃遁,本来想回到雁春君麾下,可是想到武阳大战,不由对此人恨之入骨。几经转折,又回到郑家,悄悄为郑袖笼络力量。 此番复国之事,天子诏书已下,虽未公开,但已是众人皆知。郑袖敏锐的嗅觉此刻展现,她先找到姬战,言明留下郑国好处,又直言自己与赵正情事,这才有殷八师护卫。 但赵正携震天雷之威,姬战不敢冒险,他相信赵正不会介意与被中原诸国鄙夷的楚蛮联盟。所以只答应郑袖,赵正放弃灭郑,他就收回诏书。 一国存亡,天子诏书,此时全由着赵正的意思,纵观天下也只有那么几个人做到过。 “我郑袖的男人,果然有王霸之资。” 对着月光,她默默说道。 陶城的赵正此时刚刚睡下,忽然一个喷嚏将他惊醒,“谁在骂我,连睡觉也不让我安生。” 翻身躺下,梦境中他抱着郑袖。 第四十六章 天子封邦, 割据一方 “主公,快醒醒。” 赵正陶醉在春梦中,迷糊中听到有人唤他名字,不耐烦地捂住耳朵,继续接着梦。 “卫校尉,还是我来吧,你不用留在此处。” 温软酥语,伴随点点兰香,赵正猛然睁开眼,一副俏影映入眼帘。他高兴道:“这个梦太真实了,触感都完美模拟,还是那么酥软,那么丝滑。” “不对,梦里你只会喊爽,怎么会吃痛?” 郑袖一声呻吟将他拉回,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可他此时大手早已摸到软处,不听使唤抽不回来。 “嘿嘿嘿,不好意思,就是管不住手。” 郑袖霞飞双颊,红着脸嗔怪道:“那你还摸,我都疼了。” “嗖~” “嗤啦~” 只怪战国的衣服不结实,尤其是女装,薄薄一层锦帛,一拉就扯。郑袖顿感胸前一凉,下意识双手交叉胸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嗤啦” 只怪战国的衣服不结实,尤其是女装,质量不好做什么裙子,不小心踩一下就…就难以言表。 郑袖脸红的像个红苹果,就要蹲下捡起衣裙。可是没想到,战国时大家的内裤是开裆的。 “啊~,不许看” “啪” “我是说穿上我衣服” “那你脱裤子干嘛?”郑袖委屈的声音传来。 只是赵正更委屈说道:“都怪裤子没有松紧带。” …… 旭日初升,院里鸡鸣狗跳,房中还有男女之声传来。卫火蹲在一旁,和值守亲卫偷笑,浑然没有注意蒙武走了进来。 本来他是想向赵正告辞,现在听见赵正屋里传来的女声,顿感脊背发凉,回去只怕蒙骜的竹杖要断好几根。 帮助赵正走出心理阴影,然后蒙芊趁虚而入,征服他将其带回秦国。于公于私,多么好的计谋。未曾想到赵正如此心急,这么快就找到一女子,晚上同寝不算,白天还要玩闺房之乐。 “谁?” 卫火像是感觉到乌云,一股沉闷悲凉从背后传来。回头一看,竟然是蒙武,目无表情,神情颓废,似是受了什么打击。 “蒙将军早啊,怎么您看起来浑身没力,是病了吗,我帮你请个医工。” “不必了,我就是太笨了,回去挨几顿打就好了。” 蒙武原地转身,像是跳起机械舞,一步一步,缓缓走出院子。头上黑漆隆东,真像是顶着一头乌云。 屋门打开,赵正揉着脸讪笑走出,后面跟着郑袖穿着赵正衣服,松松垮垮低头走出。 “主公完事了,速度还挺快,一如侵略如火。” 卫火招呼侍卫回到岗位,却听到赵正喊他过去。他附耳听令,以为是有任务。 赵正却冷笑道:“说谁侵略如火,我在此事上一向是不动如山。你兵法还是不够好,今天罚抄一千遍。” 卫火沮丧着脸走出院落,天知道,他的声音比蚊子都细。可是他不知道,赵正学会《兼爱心法》后,感知力与日倍增,再小的声音只要他想听,总能听到。 “走吧,咱们去大厅谈。” 说话间,赵正的语气正在转变,刚才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现在谈到生意,就成了钉是钉铆是铆,不容置疑。 两边坐下,赵正命人送来早饭,看样子郑袖赶了一夜路,黑眼圈脂粉都没盖住。 “先吃饭,吃完你可以睡一觉,或者…” “吃完就说”,郑袖端起碗,三口两口喝光,油条咔咔消失。可她仍是意犹未尽,小昭通询主意,赶快再端一份,不一会又是一通。接连三次,郑袖终于擦擦嘴,心满意足靠在椅背。 赵正早已瞠目结舌,这还是那个走路沾上土都要停下擦拭的郑家大小姐吗,怎么看着像个女汉子。 “嗝~”,郑袖捂着肚子,咯咯笑道:“你还当我是郑家少主,这几个月你不知道我受了多少罪,在新郑有几顿饭是新鲜,又有几顿饭能合口味。” 虽然同为郑国后裔,但是王位之争让两大族系犹若仇敌,恨不得对方断子绝孙,永世不得超生。 “那你还为郑国做说客,这样的国灭了又如何。” “这样的郑国已经被你灭了,我要求你留下的是一个崭新的郑国”她一拍手,郑高瘸腿进来,捧着帛书放到赵正桌上。 赵正没有打开,看着郑高冷笑道:“你还没死,而且还有胆子来。” 卫火等人早已拔刀而上,将郑高团团围住。 “慢着,他是我郑国未来的禁军统领。” “噢,一个瘸子也能当禁军统领,郑珀饥不择食了?” 郑袖看着冷笑的赵正,一时语塞,低头不语。郑高却凛然大笑,生死富贵他尝遍,甚至都是因为眼前的赵正。才短短两年,他已经成了不可超越的人物,诸国天骄在他眼前也黯然失色。 “想不到郑高还有如此价值,让闻名天下的赵公子挂怀,既然要杀,那就快快动手,我家少主还等着与公子您谈判。” 赵正犹豫了,当初在固城看着那些被郑高出卖的兄弟惨死,他发誓为他们报仇。可是现在怎么觉得自己气量小了,害死那些兄弟的是郑高吗,其实他们和春娘一样,都是被那些高坐在权力金字塔上的贵族害死,成了礼乐制度的献祭品。 “放了他,他还不配死在唐刀下”,赵正一摆手,卫火等陆续退出,“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生意了”。 赵正打开帛书,发现竟是郑王的乞降表,里面还有请降的贡品。他撇嘴一笑,什么时候自己有资格接受诸侯降表了。 郑袖笑而不语,让小昭送上第二份帛书,赫然是周天子敕封赵正为固山君的诏令。 “这是何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封你为一方诸侯,上面写的不明白吗?” 赵正仔细观看,周天子因为自己抗胡有功,保护一方黎民,敕封自己。可是现在早不是西周时,各国诸侯割据一方,有谁会听周天子话牺牲自己土地。 “这个你放心”,郑袖看他还有疑虑,“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去蓟都,开出了个燕王拒绝不了的条件”。 “是…” 郑袖莞尔一笑,又故意板起脸道:“震天雷,太子殿下分给燕国一百颗,只要五两黄金。差价都自掏腰包补齐了。” 姬战不愧是天子骄子,一年几万两的差价眉头都不皱一下。此人未来终将成为自己的大敌。 “那么,现在我也是诸侯了。”赵正拉住郑袖手,将那封降表握到她手里,“告诉郑珀,一个月内全部送到,缺一件我再打一次新郑。” “呵呵,我会说的。”郑袖试着挣脱他。 赵正紧紧拽着,嘴里咳嗽着示意众人退下。等到只剩下他和郑袖,他才松开手,单膝跪地道:“嫁给我好吗?” 一瞬间,郑袖眼泪止不住涌出,她捂着嘴,终于等到。可是想起自己父亲,她迟疑了,还有更重要的事等她去做,而这些事需要她是郑国公主,而不是谁的妻子。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赵正若有所失,但整个神情放松许多,抱着她安慰没事,郑国被自己搞得七零八碎,郑袖在此基础上复国已经殊为不易,又怎能嫁给自己,一个几乎灭郑的仇敌。 半晌,郑袖止住啜泣,小声问道:“以前,姐姐在的时候,你有没有,爱过我?”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春娘对赵正多重要她最清楚,此时赵正向她求婚,已经努力摆脱春娘死亡带来的阴影,可是自己拒绝不说还这样问。 “你可以不…” “爱过” 两个字像是拨开天空的乌云,融化她心里所有的寒冰。 “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心里已经有了你的位置,可能是我心比较大,两个人在里面,不挤。” 赵正半是诙谐的调侃,让郑袖破涕为笑。 “你要等我,最多三年,我给你一个大大的国。此次期间不准你沾花惹草,我要做你的正室夫人。”郑袖像是热恋中远行的伴侣,不厌其烦啰嗦着。 赵正脸上露出苦笑,似是追忆的眼神。 郑袖急忙改口道:“算了,你都跟姐姐行周公之礼,我还是做你的继室夫人吧。不过你还是不能沾花惹草,因为姐姐没同意,而我绝不同意。” 这么惨,赵正苦笑着,怎么自己找的都是极具一夫一妻制的“先进女性”。这里是战国,惨无人道的封建奴隶社会,自己就不能惨受蛊毒一下吗? “算了吧,三年让你忍着,根本不可能,我把小昭留下,你只准找她发泄,剩余的自己解决,不然我……” 赵正一身肉疼,送别郑袖的车队,身边一个身影哭哭啼啼不停,正是被留下做发泄工具的小昭。 “登徒子,你要对我好一点啊,不准饿着我,不准不给我钱花,也不准让我住黑屋子……” 小嘴巴像是开了闸,一连说了一盏茶时间还意犹未尽。赵正受不了,让卫火带她去厨房,美食向来是让人闭嘴的最佳武器。 送走一切麻烦,赵正眉开眼笑捧起敕封诏书,翻来覆去逐字逐句朗读。每一次都感到无比满足,无比爽,终于成诸侯了。 “主公满足了吗,你怎能如此胸无大志,这封诏书是杯美酒,也是毒药,你且不要被眼前的繁华迷惑……” 魏镣突然出现,扯过诏书,对着赵正哔哩啪啦一通说教,唾沫星子均匀铺了好几层,偏生赵正心虚不敢擦拭,忍着以一副受教的样子听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魏镣终于口渴停下。赵正感激跑出去洗脸,谁知魏镣以为他要躲避,提着茶壶,出门就追,大道理像是紧箍咒,撵着赵正满院子跑。 最后,赵正来到厨房,狠了狠心将诏书丢进灶火。魏镣紧随而入,看着灶火中燃烧的诏书。 “诏书…” 赵正一个安心的动作,拍拍胸脯道:“先生放心,一个小小子爵我岂能满足,定当听先生辅佐,一步步拿下整个天下,然后再…” “诏书烧不得啊”,魏镣一声惊呼,不顾灼热,从灶火中抢出烧了一半的诏书。 肉痛道:“这是你就封的凭证,岂能轻易毁损,要表态,说便是了,干嘛烧这要命的东西。” 魏镣化身贾府老太君,像是指责胡乱发脾气摔通灵宝玉的宝玉,不厌其烦啰里啰唆说教。 “怎么都开始啰嗦了,莫非中了什么病毒?”赵正小声自言自语道。 忽然感到旁边有人捅他,抬头一看竟是啰嗦源头小昭,只见小昭低头欲言又止:“那个登徒子,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 “嗯,你说,不过不要说太多”,赵正已经彻底害怕啰嗦。 小昭蹦起来一笑,说了一句:“等你有了天下,可不可以把南方的荔枝带给我吃。” 晕,玉环是要问世了吗。 第四十七章 故人杀机 江山如画,引豪杰英雄竞折腰。千里攻郑,赵正无意间成为诸侯,虽然只是小小子爵,一城封地,但至少有了争霸的本钱。 八月十五,原定废黜郑王,由于赵正留手,姬战求情,加之周天子也希望留着郑国对抗楚国,所以将废黜改作贬斥,郑王尊号下降,只能称为郑公,郑珀便是郑哀公。 郑袖在此次事件中表现出色,脱颖而出,被姬战看中,以郑国质子的身份前往洛邑。也幸亏她是姬氏后人,按祖制周室不得与同族通婚,否则难保姬战不会生出想法,而赵正到时候恐怕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混账,孤亲笔诏书他都不接,忘了当初孤怎样将他从贱民堆里提拔上来。” 涿郡太子别宫,姬丹发了疯似得不停摔打东西,珍贵玉琉璃灯盏,彩陶花瓶,被他像瓦砾般摔个粉碎。 荆轲在一边站着默默不语,心里五味杂陈。姬丹发火不为别的,他前日给赵正发去请柬,请他到涿郡一聚,可是两天过去,人没来,来了封“很忙,下次”的回信。 情理上讲,赵正是因为姬丹提拔走向仕途,曾是太子门人,发达了也要以此自居。恩主召唤,事必躬亲,事毕恭敬,可是赵正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让他好生无语。 “赵兄,你随便过来一趟就是,何必如此呢”荆轲摇摇头,心里说道。此时姬丹已然暴走,别说提及“赵正”两个字,就是跟赵正相关的东西他都看不顺眼。 “这是那个混账送来的”,咣铛落地。 “这是那个混账的店铺买来的”,咣当落地。 …咣当声持续不断,时而还有些嘟嘟的沉闷声。 半晌,姬丹蓬头垢面从里面走出,打开那扇门,他惊奇发现也是赵正设计的花样。 只一脚,门成了一扇。另一扇之所以没事,他也累了。屋子从里到外,从桌椅到茶杯,甚至墙上的戎装写实素描,墙壁里嵌着的壁炉烟囱,无一不与赵正有联系。 甚至姬丹用来劈墙的唐刀,上面也刻着“如家出品,必是精品”的字样。 “准备热汤衣衫,孤要沐浴更衣。” 下人出人意料没有赶紧执行,顿了顿哆嗦问道:“殿下可否稍待片刻,容奴婢等准备。” 姬丹忍下怒气咬牙问道:“干净衣衫也要准备,孤府上没有吗?” “殿下饶命”,那下人磕头如捣蒜,仓皇答道:“不是没有,只是都是如家奇异楼定制的,殿下既然不喜欢如家的东西,奴婢自当不敢惹您不快。” 原来赵正已经成长到这等地步,姬丹怪异地看着身后狼藉,发现府上从里到外,已经跟赵正脱不了干系,就连饮食也是来自如家菜谱。 “罢了,罢了,你这奴才还算有心,下去领赏吧,衣衫和热汤就不必换了。” 犹如泄了气的皮球,姬丹此时想起前几日朝堂上,他提议查封如家在燕国各处分店,断绝赵正财路。可是应和者少之又少,就连和赵正积怨的一干燕王派勋贵都噤声不语。 当日姬丹还纳闷,以为赵正已经转投燕王,今天才明白他早就投奔了全燕国的勋贵。 试问贵族最向往的是什么,锦衣玉食,宝马良驹。赵正的如家商行,衣食住行样样俱到,而且工艺样式无不独具匠心,宜县甚至成为了燕国繁华奢靡之都。 勋贵服饰,无一不效仿宜县,安逸如家在赵正攻击新郑,燕王下诏擒拿之日依旧开张,并且场场爆满。 更有甚者,赵正孤军转战,闻名诸夏后,纨绔子弟以安逸如家的战舞为其兵法,陶城谈判几日,几乎全燕国的纨绔都到了宜县。 “荆轲,孤后悔了。你说当初孤若是没有落井下石,坚持保下赵正,那该有多好。” 荆轲苦笑道:“世间事没有回头,殿下既然做了,这时就该考虑做了之后的事。 如家发展之初,赵正便是送股金与勋贵稳定发展,时至今日,燕国一十八郡勋贵都是如家股东。 财路,殿下是断不了,但是疆土殿下可以大胆限制,毕竟天子封赏是我燕国土地,固城土地,殿下说多大,就有多大。” 封邦建国,难就难在此处,以往周天子分封的都是自家土地,说给多少就是多少。但是现在突然割燕国一地,封赏给赵正,那么燕国给多少便是多少。 有了燕国擎肘,封君自然对天子的感激下降不少。不过周天子不在乎这点忠心,赵正也不会感激天子封赏,固城本来就是他打下的土地。 姬丹略作思索,想通其中道理,脸上终于露出喜色,拍着荆轲肩膀说道:“总以为你只是个莽撞武夫,没想到你也会想出如此妙计。” 话是好话,可是荆轲听着有些刺耳。忠义为先,因为姬丹最先赏识他才舍弃赵正赶来投奔,可是今日却要谋夺好友的家业。 “殿下,您该沐浴更衣了,在下去为殿下操办此事。” 心中难受的荆轲欲借酒消愁,转出门去,还是来到了涿郡最兴旺的如家酒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荆轲找了个包间,喝罢女侍,倚着栏杆自饮自酌,拍着赵正赠的春雨,吟诵着赵正写的诗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一袭白衣走来,接着吟唱,荆轲抬眼一看,春雨霎时出鞘,朝着白衣眉间袭来。 “当啷” 寒阳拨转,春雨倒飞回去,深入墙壁。 “佩戴寒阳,高渐离,你对得起赵正吗?” 宜县生变后,姬战出使蓟都,荆轲逝知高渐离身份,竟是蝶卫密探,多年潜伏春娘身边,行保护监视之事。 不仅如此,就连木头的父亲铁剑也是蝶卫,不过他被真正的春娘折服,没有上报洛邑,而是选择隐居。 想想当初帮着高渐离寻找故人妻子,荆轲顿觉心中惭愧,一开始他就被高渐离利用,后来还将高渐离引荐给赵正,害得他与爱人天人永别。 “给你一盏茶时间,留下遗嘱。”荆轲缓缓拔出春雨,真气运转,刀身渐渐献出红芒。 高渐离将寒阳放到桌上,张开双臂示意自己不会拔刀。 “拔刀,堂堂正正和我战一场。” “你是想拿我的头颅,求赵正原谅你的背叛吗?” 这句话正好戳在荆轲痛处,愤怒瞬间充满他的大脑,春雨挟风雷之威,向高渐离刺来。 空气中发出丝丝响声,荆轲这一刀似是刺破虚空,可是高渐离仍傲然而立不为所动。 眼看刀尖就要刺入胸膛,“铛”地一声,神出鬼没的金先生突然出现。沙哑的嗓子中抠出一句:“殿下要去固城,命你二人随行。” 第四十八章 固山君的烦恼 每一个成功者背后,都有各种各样的烦心事。前世的生活就不说,现在的赵正,论财,装满十间屋子不止;论权,一人之力操纵一国兴亡;论色,以他出众的外表,别致的魅力,两个公主青睐有加,抢着要嫁。 财权色,可谓是样样俱全,现在的赵正很想开个记者招待会,炫耀下自己出众的外表。 “帅呆了,我简直爱上了我自己。” 房间里赵正穿着自己设计的元首装,拿着手杖,骚包地站在镜子前转来转去。 “魔镜啊魔镜,你说谁是世界上最帅的人。” “扑哧” 镜子没说话,外面传来一声嗤笑。赵正瞬间提高八度,“卫火,将大营的水缸打满,不打满不许吃饭。” 好容易有时间自恋一下,偏生这时打扰,就算是魏镣他也要处罚。赵正霸气地想到,不过真要是魏镣嗤笑,他也不会怎么地,最多说他声不识货。 没办法,军政大事全仰仗着魏镣,出身世家的他很快给新生的固山国制好章程。 东方谷总领财政,为司空;姬冲署理兵事,为司马;田十亩组建新军,为新军大将军;梁戟、鱼头、何苗、季大柳四人为其麾下,分列前后左右四将军;卫火为禁卫中郎将;王二狗赐名王虎,为固城守备;四兔子赐名赵滑,为山城守备。 陶园本来要封将军,可他再三要求,做了固城令;至于山城,也就是大平顶加上八处堡垒,则由魏镣亲自担当,他同时也是固山国的宰相。 “主公,我没说话啊。”卫火委屈道。 还敢顶嘴,赵正气恼开门道:“没说话就不能罚……美女!” “留个电话呗,有空哥带你去兜风。” 依着门框,交叉手臂,就差一朵玫瑰,那种街头撩妹的纨绔形象,赵正张口便来。 卫火一边瞪大眼,不停地眨眼,示意赵正要注意风度,身上还穿着元首装,不能一副纨绔模样。 可惜两世为人,赵正的屌#丝气息积累到骨子里,刚刚爆发出就看见美女,哪里顾得上别的。 “别眨了,我又不是瞎子,犯得上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吗。你主公这个样子也不错,至少比咸阳城里那些纨绔强些,敢在本小姐面前显露,有些胆量。” “是吗,其实告诉你,我胆量很大的,比天还要大,有没有兴趣今晚讨论一下。” 赵正愈发大胆,竟然拿起眼前女子的柔荑,放到鼻前猛然一吸,然后…… “啊~,我的鼻子。” 赵正仰着头,死死捏着鼻子,不让鲜血沾到衣服上,可是备不住旁边小辣椒踹。一脚踹在腰上,赵正像个断了线的风筝飞出,以自由落体的轨迹摔到墙上。 “护~驾~” 赵正捂着鼻子站起来,万幸衣服上没有一滴血,不幸满身都是泥。 “主公,你没事吧,我去给你请医官。”卫火拔腿就跑,一丝停顿都没有。 这女子是何人,为何打了我,卫火管都不管,莫非是…。这一摔之下,赵正恢复清明,想起刚才话里“咸阳”二字,几乎是跳着起来说道。 “蒙武,你妹!” 秦国王都咸阳,而且认识许多纨绔,这种人在固城寥寥无几,甚至只有一家,那就是护送蒙恬治病的蒙家卫队,而这里面敢打自己也只有蒙武的亲眷。 回想起蒙武辞行时,拉着自己手,膈应地让自己照顾下蒙恬和随行的一位亲眷。那时自己还豪爽地拍胸脯答应,此时刚见面就挨了一脚,好不值。 “喂,你发完呆了吗?”蒙芊倚着门框,交叉手臂,就差一把刀,便是等着敌人说完最后一句,砍下头颅的武士。 “当然,其实本君没发呆,刚才不过是试探你而已。试问你一大早看见个不认识的美女,不会小小试探下吗?” 蒙芊摇摇头。 “美男子呢,比如像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气宇…” “停停停,我会试探下,一脚踹飞,踩在脚下再问。” 蒙芊说话时那番动作,让赵正腰间隐隐作痛,终于使他恢复到在陶城时面对姬战的气度。 “蒙姑娘,敢问芳名为何,此番找我所为何事。” 突然间像换了个人,蒙芊亲切地发现原来变身不只是蒙骜会,她跳着向前打量赵正一番后笑道:“我叫蒙芊,你可以叫我芊芊,我来没别的事,小恬都来好几天了,你怎么还不给他治病?” “原来是叫芊芊,名字不错,长的也不错,尤其是那鼓鼓的两团,小妮子才多大就有如此胸器”,不由地赵正思想又走偏,眼睛直勾勾盯着蒙芊的胸器,目不转睛。 蒙芊原也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见赵正如此专注以为他很专心在听,放下胸前手臂,柔声继续诉说。 “你今年多大?” “十六,怎么了,会忌讳小恬的病吗?” 还未成年就有不下于B杯,将来长大又该如何,赵正吸溜流出口水,正义凛然道:“那都是迷信,你多大年龄跟你侄儿的病有什么关系。我问这些无非是想送你身衣服罢了。” “送衣服!”蒙芊愈发开心,果然好吃的和好玩总有一样可以征服小女生。 换过衣服,蒙芊一蹦一跳带着赵正来到蒙恬所在的别院。这原来是一处富商的豪宅,后来被魏镣买下改作别院招待国宾,没成想首次住进来的是秦国武信君的嫡孙蒙恬。 虽然只有八岁,蒙恬出身世家,礼仪自不必他人教导,一言一行颇为得体,让别院侍卫甚为赞赏。 “蒙恬,姑姑回来了,还给你带了赵大哥送的礼物。” 相比较下,怎么看蒙芊也没有姑姑的样子。反倒是蒙恬,看见赵正进来,赶忙起身施礼:“蒙恬拜见君上。” 赵正点头将其扶起,瞥见蒙恬手里拿着本兵书,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注释,看字迹赫然是自己批注的《孙子兵法》。 “这书你从何处得来?” 蒙恬赶忙施礼赔罪,腰弯的像个虾子,急道:“君上赎罪,这书是芷儿姐姐见我无聊,帮我拿来解闷的。要怪也是我当时说喜欢兵法,所以芷儿姐姐才冒险去您房中偷出这本。” 战国乱世,诸子百家中治世之学,往往几十年就会变化,而治军之学从古至今《孙子兵法》独领风骚。而那些有当世大家批注的兵法更为难得,可以说每一本都是传家之宝。 赵正练兵剿匪,血战武阳,千里灭郑,此三等事迹威震诸夏,其用兵之道亦为各国研究,遑论由他批注的兵法。 蒙家三代将门,蒙骜批注的兵书甚至蒙武都不能轻易看到,若是有哪个人敢偷他的兵书,就算是秦王指使,蒙骜也敢逼上咸阳宫。 蒙恬身如筛抖,紧张下哮喘又犯了,大口大口呼吸,还保持着躬身请罪的姿势。 “呼~~哈~~呼~~哈~~” 蒙恬脸色发红,像是被掐住脖子,身子一晃倒在地上。赵正赶紧扶起他,将他摆成跪坐,趴在自己腿上的姿势。 “去厨房那些薄荷酱。” 蒙芊愣在原地。 “快去啊。” 蒙芊这才跑开,可是她世家贵女,哪里知道厨房位置,出了门找了一圈,便急得原地打转,不知所措。 “芊芊姐姐,你在找甚?” 东方芷挽着食盒,身后跟着英布,她是来给蒙恬送饭,久来孤独的她第一次遇到蒙恬这个小弟弟,自然欢喜,故而经常给他带吃的玩的。 蒙芊如蒙大赦,赶忙问道:“厨房在哪里,我在找薄荷酱。” “这么巧,今天我带的就是薄荷夹心面包。” 还没说完,食盒早被抢走,蒙芊发疯似得跑回去,这次蒙恬紧张之下,比以往更加严重,她生怕来迟一步误了蒙恬性命。 “薄荷酱来了。” 蒙恬竟然没事了,脸虽然还是很红,不过呼吸已经平顺,正坐在台阶上喝茶。 赵正在一边背手站着温声说教:“以后你每天都要饮三碗菊花茶,而且忌讳吃荤腥之物,也不要过度运动,还有就是不要接触马匹等带毛得牲畜。” “蒙恬受教了,刚才情急之下让君上为难,还请您责罚。” 完全是一副弟子向老师请罪的态度,让蒙芊也很惊奇,自己这个侄儿虽然年幼,可诸子百家也广为涉猎,尤其兵法,论战时蒙武都比不上他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 “你们这是?” “无甚,那本兵书既然蒙恬喜欢,我便送给他了。至于他的病我也列了个章程,药理我完全不懂,不过食疗我成竹在胸。” 治病的事蒙芊已经信服,毕竟以往蒙恬每次发病,都是昏倒虚弱收场,这次在赵正治疗下,竟然还能坐在这里喝茶。 最让她关注还是那本兵书的事,蒙骜也有一本孙子兵法,还是篆刻在竹简上。但是蒙芊见过,有一次一个仆人打扫时不小心摔了这册竹简,一向善待下人的蒙骜当场就将那仆人砍翻在地。 文人爱书,视若珍宝,武将亦爱书,视为生命。而赵正竟然将自己的兵书送给蒙恬,这是要收徒? 蒙恬也惊讶地合不拢嘴,深吸几口气后跪在地上道:“弟子谢师父授业,蒙天发誓绝不会辱没这本兵法。” 赵正也愣了,心里恨道:自己多问那一句干嘛,本不过是想问他怎么认识东方芷,到头来惹出这些事来。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不错,一代名将蒙恬竟然是自己的徒弟,这个历史轨迹也不错。 将错就错,赵正赶忙扶起蒙恬:“好徒儿快快起来,既然你拜了师,那为师就给你个见面礼,我亲自下厨给你做菜。” “好诶,义父的手艺最棒了,我要吃麻辣鸡翅。”东方芷跳着喊道,她对蒙恬拜师赵正很欢喜,这样蒙恬肯定要叫自己姐姐了。 英布还是冷冰冰的,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不过看着蒙恬闪过一丝微笑,那是蒙恬发病时为缓解痛苦刺破的手掌,此时渗出几丝鲜血。 第四十九章 有图呢,别想赖账 高达五丈的城墙,宽约三丈的街道,一群热火朝天干劲十足的民夫。姬丹揉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在燕国。 自召公建国至今,燕国国祚八百年,始终雄立北疆,抵御塞外胡奴。值得一提的是,诸夏各国燕国立国最长,也从没有亡国破都。 千年来的安逸,燕国礼乐制度保存最完善,工商食官的旧制很难调动起百姓的劳动积极性。胡人退兵后,武阳城开始重建,单一条主街道至今都没修好,督造官栗盖上奏,完全恢复武阳城至少需要十年,耗费一百万两黄金。 这同时也是燕王和姬丹痛恨赵正的原因,那些百姓被抓走也就是算了,至少国库不需耗费一文钱。可是赵正守住了百姓,拆毁了城池,可以预见燕国国库将持续亏空。 姬丹走走停停,干活的民工对其视若无睹,甚至有的人看见他身后的“燕”字旗鄙夷地笑一声。 “无礼至极,那赵正已成一方诸侯,怎生这样治理百姓,看见孤既不施礼也不问安,最可恶的有些刁民还敢取笑孤。” 姬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气急败坏在大街上骂起来。 “来啊,将那个刁民,还有那个,统统砍了。” 堂堂燕国太子,又是赵正曾经的恩主,姬丹认为自己杀个把刁民,合情合理。 可惜他还是忘了,赵正最讨厌的是贵族,最喜欢恰恰是平民。 拿着鞭子的督工在一边假寐,干的好挣得多的条令让他根本无从鞭打偷懒者,干脆他就在一边睡觉。可当姬丹的命令下达,近卫军下手抓人时,惩罚者变成保护者,破天荒地拦住了近卫军。 “主公有令,阻碍施工者,罚铜十斤。不管你们是谁,还请自重。” 两个近卫军士卒对视一眼,轻蔑地笑了笑完全不在意。燕国太子在燕国要杀人,他们不相信有人敢阻拦。 “唰” 督工手持钢刀,调整呼吸:“再不退下,别怪我不客气了。”从心里他对近卫军还是比较忌惮。 “铛”,近卫军出刀抵挡,那督工真向他砍来。他气急败坏,刀锋一晃,直取督工脖颈。 “住手!” 荆轲上前阻止道,姬丹想以此向赵正示威,但他只怕弄巧成拙,更让姬丹下不来台。 “殿下,赵正的府邸就在前面,您何须为了几个平民动怒?” 姬丹冷笑不已,看着围上来民夫,冷哼一声道:“带路吧,孤不想再看这些贱民一眼。” 一行人飞扬跋扈穿过施工段,吓得一身冷汗的督工还呆呆地看着自己发抖的手。 燕国太子,他竟然敢跟太子叫板。 高渐离跟在队尾,饶有兴趣回望了民夫,像是庆祝胜利,围着那督工喝彩。 主公不遵礼法,数次对抗贵族,百姓有样学样,不畏权贵。这是依法治国的典范,若是李悝、卫鞅看见,会在九泉下笑醒,可是他总觉得有些不甘,似乎是心里某些成见无意间打破了。 走到城主府邸时,姬丹总算满意了些,赵正带着大小官吏,躬身施礼,迎接他的到来。 “门下赵正,拜见殿下。” 姬丹瞬间变脸,笑着上前扶起道:“不可不可,你如今已是天子册封的固山君,怎能还以孤的门客自居。”话是这样说,可他脸上比仙人掌还绽放的笑容,明显言不由衷。 “门下是殿下提拔,自当一辈子都会记得曾是殿下门客。只是可恨那昏君,有功不赏,害我狼狈回乡,遭遇奸人残害后怒而起兵,落得今日地步。 其实在门下心里,一只以为燕国只有在殿下的领导下才能前进,称霸诸侯一统天下,而由那昏君主政,迟早会让燕国亡国。” 所有人都呆了,姬丹更是惊讶到合不拢嘴,他们没想到赵正会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虽然他此时不再是燕国臣民,可是对着燕国太子说燕王的不是,虽然太子也不喜欢燕王,可还是很别扭。 半晌,姬丹不知说什么好。若指责赵正,那他一向反对燕王昏庸便是个笑话;若附和赵正,此时他以燕国太子身份出访新建的固山国,赞同外人非议燕王的话,形同谋反。 “这个…孤有些渴,容孤喝杯茶咱们再聊。” 遇到这种两难的事,不是尿遁就是借吃喝掩饰,尿遁太粗俗,所以姬丹选择喝茶,多么高大上而又小清新的爱好。 茶杯上桌,灼热的沸水,姬丹尝试两下便不再勉强,可是说些什么他又太尴尬。 赵正率先打破僵局道:“殿下别客气,这是从楚国新进的鲜茶,为保证质量,我亲自派人到茶山上炒好运回。入水沁香扑鼻,入口甘甜绕口,饮罢此茶再喝清水还有茶味呢。” 先干为敬,赵正端起茶碗轻酌一口。 姬丹无奈,只好忍着烫放到嘴边,饶是如此,还是被烫了一下。 “哈,果然好茶”,赵正看他窘态,心下暗笑,“咱们闲话少说,敢问殿下此来何意。” “划地,固城毕竟是从燕国割出去的,疆界大小总要分清楚才好。”说完话他微微皱了眉头,心说这茶怎这烫,嘴唇像被火烧了。 却不知道,在上茶前他的茶杯被沸水煮了好久,加上杯沿的茱萸汁,可不是火烧火燎。 “正好此前在下担任固城令,对固城大小很是熟悉。”赵正笑着拍拍手,“卫火,把程县令留下的固城地图呈上”。 姬丹再次被震惊,固城何时绘出的地图。 古时候人们的活动范围很小,离家百里即为远游,对于天地的理解永远是天圆地方。直到西周末期,也只有和蛮夷接壤,常年战乱的地方有地图。 而整个天下的地图,除了大禹治水留在九鼎上的山川地理图外,只有天知道天下是个什么样子。 固城,既非名城古都,又非兵家重镇,可是当初八马盗为祸,屠雎率领辽东军征讨,为了分清地方运送粮草民夫的责任,绘制了接邻太行几县地图。 没成想马匪没剿灭,反而为赵正免了一场划地的麻烦,不过算起来马匪是赵正剿灭,总是因果循环。 地图带到,草草铺在地上,姬丹几乎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寻找固城边界,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宜赵正。 “从太行山脚起,方圆一百二十里,是固城的管辖范围。咱们不妨就以此为界,东南到子陀河,西北至峡峰口。” 赵正还算收敛,只是按地图上界内的山川河流划界,余出不少地方。可这与姬丹心里想的还是大了,不止一倍。原先设想,固城从城邑延长五十里就可,子牙河和峡峰口这等要隘,是要驻守大军提防。 现在依着地图,赵正还大度地让出了不少平原,近卫军驻扎在此处,完全是在狼嘴边放肉。 方圆百里,在武王分封诸侯时,这是给侯爵的地盘。 第五十章 没钱了 划界上吃了瘪,偏生赵正态度恭敬,礼节到位,让他挑不出毛病。立起界碑,姬丹饭都没吃一口,匆匆赶回涿郡,赵正拉着他手,依依不舍,让他更加尴尬,钻进马车一语不发出了固城。 荆轲叹了口气,只留下一句:“他日若犯燕国,必杀之。”叙旧都没有,只喝了英布一杯谢师酒,匆匆离开。 不过白衣飘飘的高渐离没有走,本来他最不该留下,可是他偏偏住了下来。一连十天,吃完散步,固城每个工地,只要没有禁令,他统统看了一遍。 百里疆界,十里平原,几乎无可耕之田,幸好赵正也没打算种地。凡是地势平坦的好地,统统修成驰道供商旅行走。自然在这些路两旁,茶棚食肆也没有少建,大量流民被组织在大路两旁定居。 山林险境,那里即将修建一座大城,这也是整个固山国最核心的地方,由于路途遥远高渐离没有去看。不过在和来往客商聊天中,他心里有了山城的大概规模。 接邻晋燕古商道,赵正建城所需的物资统统从晋国购买,所以山城修建的消息,燕国高层根本没有察觉。 “赵正没有被招安”,这是高渐离几天观察下来的结论。无论固城、山城,根本不能农耕,只能依托商道苟活,可是不安分的赵正怎会满足,那些在陶城答应诸国的震天雷,工坊根本不在固城,而类似如家酒馆这种消金窟固城也没有规划,所有的仅仅是个小小的食肆。 五丈高墙,已经媲美蓟都,这等防御,只要粮食充足,防守一年都不是问题。 “扩张”,高渐离瞬间有了答案。可是赵正身处太行,被晋国赵氏和燕国包围,扩张只能向其中一国开战。 “赵氏是赵正的盟友,他不会轻易自绝后路” “燕国,他未来会进攻燕国。” 高渐离又迟疑了,燕国到处是如家开设的分店,即使有哪些王公贵族牵连,燕王也不会坐看一个敌人在燕国吸金。 想了又想,一个假设被一个假设推翻,高渐离脑袋乱的发麻,干脆买了两坛酒,对月举杯酩酊大醉。 一百万百姓养育十万精兵,可征战数年粮草不绝;五十万精兵,最多三年,否则穷兵黩武。 坐观固城,加上流民才堪堪万户百姓,那里有对外征战的能力,即使是最弱的燕国,瘦死的骆驼也比只肥狼大。 “赵正没有攻打别国的能力,可是他明明是在整军备战,为什么,他要做什么?” 高渐离虽在梦中,这些问题犹如梦魇,让他耗尽心思。 城主府里,夜过子时仍是灯火通明,戒备森严。临时修建的密室里,公输铎像个壁虎,趴在设计图上细细观看,马上就要介绍给固城的文武大臣,他不敢马虎。 攻击一会郑国,赵正得了一件宝物,陶城谈判后,威逼利诱使尽手段,公输铎被哄得像个孩子,上了马车一路开到固城,路上他撒尿也有人亲随。 这是个人才,失去木匠后的赵正急需机关大师助阵,而公输铎好奇心爆棚,极度渴望破解震天雷秘密,于是两人很快走上一条贼船。 公输铎出自机关世家,城池营建不在话下,可是听了赵正的设想总觉得自己过去的几年都是白活。 这次他根据赵正的理念,修盖数十次设计出的山城地图,除了天空一切都利用了上。 “各位,会议前容我提议,公输先生为这次设计劳心劳力,大家向他敬礼。” 现代抬手礼,公输铎显然不明白,不过看着众人身穿仿西式军装,两侧挂着绥带,也颇为威武。 “大家坐下,听公输先生讲解。” 公输铎抱拳施礼,拿起木棍就要说,手按到位,嘴巴却张不开了。他看见除了赵正、魏镣几个核心人物,其他如鱼头、梁戟等将领统统留着短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损,孝之始也。这句从下就被长辈灌输的道理,在固城好像一瞬间消失了。 赵正看出他的吃惊,笑着说道:“行军打仗,无论是仪容干净还是方便,长发始终不如短发。 剃发是大家自愿的,本来我也想剃,可是他们说我是固城的脸面,给那些勋贵看的,所以就暂时留着。 不过这身军装公输兄觉得不错吧,羊毛纺织的呢子大衣,比之蜀锦还要珍贵。” “固山君不拘一格,诸位将军也不拘一格,在下佩服。” 公输铎在世家大族长大,礼乐制度耳濡目染,眼下虽觉新鲜,也是不敢尝试。错过话题,介绍起山城构造。 “耗时一月,加上之前测绘队的成果,在下总算做出这份图纸。山城的设计绝对是古往今来,独一无二,无论地上地下,全部都有暗道沟通。” 公输铎骄傲地在图上画了圈,那是山城的地下部分,由于是坚硬的花岗岩构造,似的地下挖掘地道,地上建筑根本不受影响。 “险隘要道修建堡垒,平缓大路故布疑兵,这是相国大人定下的计策。 所在在设计上,山城不能说仅仅是大平顶一代,纵贯方圆十里,地下险峻之所都有地道和暗堡,此为赵兄所说的‘深挖洞’。” 茶水换了三回,图纸讲了一个时辰,公输铎脸色苍白,似是耗尽全部体力,但脸上欣喜之色,显然是他得意之作。 “高筑墙,深挖洞,广积粮。这九字是我们未来至少五年的战略方针,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出来。” 赵正对挪用太祖的名言很自然,曾是祖国新一代的他,自觉地继承了领袖的思想成果。 修墙挖洞,无论那一项显然不是小数字,主管财政的东方谷率先露出疑难之色。 “按照主公和公输先生的设想,山城修建至少需要半年,耗费财帛至少百万,可是眼下各地的货款没有交上,固城那边同样需要大量金银修建,库房已经快空了。” “不是还有郑国赔偿的财帛吗,将他卖了换成粮食财帛修建城池。” 有生之年,得到别人的战争赔款,让赵正感到很满意,至少为平民阶层出了口气。 东方谷摇摇头,掏出随身账册:“郑国一共给了十万财帛,可大都是丝绸布匹,陶器仪仗。看着值钱,都是些奢靡之物,有些还是国君专用的仪仗,根本卖不出去。”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赵正接过账册细细读罢,也只得叹口气。想不到他到战国至今,尽然也会缺钱, 第五十一章 通商林胡 从平民上升到贵族,就在赵正雄心勃勃开创一番事业的时候,突然后劲没了,掏掏裤兜比脸还干净。 有钱可以吃喝享乐,有钱可以建城挖洞,有钱可以招募兵卒,而现在这些事情不得不缓一缓。 虽然各地如家分店利润不菲,可是生意总归是生意,赵正也没想着涸泽而渔,一次性掏干自己的产业。 “经商,必须开拓新的商道。” 关在房里一天后,赵正顶着鸡窝头出来,掷地有声说道。每说一个字,都伴随大量口水下喷,刚才思考太入神,舌头被咬破了。 “把赵滑叫来,另行安排别人护送商队去秦国,我对他有新的安排。” 卫火半眯着眼,严肃地退到门外,二话不说先擦干眼睛,并且打定主意下次在接令时,一定要低着头。 赵滑,也就是当初的四兔子,斥候营里他是兵王,所以赵正委派他为商队护军中郎将。这是秘密编制,以商旅身份掩饰,伺机打探各国民风国情。 而且每队配置五个测绘队成员,秘密绘制所经之地的地理地形图,赵正像是蛛网上的蜘蛛,缓缓编织一张笼罩天下的大网。 “主公,赵滑报到。” 武阳血战磨练很深,赵正有时觉得不认识这些从宜县时就跟随自己的老兵。赵滑比以前更稳重,一袭紧身长袍更显他的稳健。 赵正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当初田十亩带来的五百人,现在无论死活他都记得很清。赵滑是东郡闾左贫民,比之山民更不如,能活下来基本得益于乡邻的接济,所以他为人处世十分圆滑,很适合化装打探。 摊开原始的地图,这还是赵正花重金从洛邑商人手中购得,据说临摹自周天子寝宫的天下寰宇图。 质量不高,所幸大致范围标志清晰,赵正手自固城起,左右滑过燕晋,最终锁定在渔阳郡北的草原。 “赵滑你看,沿太行北上,经过代郡,绕过饶城边塞,就是林胡部落的势力范围。 林胡部落耶律族为尊,胡人南侵后部落南迁,取代了原有的东胡左贤王位置。 这个从极北之地的捕鱼儿海迁徙的部族,我相信他们急缺盐巴铁器等中原货物,所以我想让你北上与他们经商。” “属下立刻准备。” 保民军训练出的将士,对待命令只有一个标准,服从。赵滑听到命令,不问前途艰险,不说所需物资,当下答应就要准备。 赵正反倒有些不适应,圆滑的赵滑在军中的一丝不苟让他很诧异,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毁了这个人才。 “中郎将赵滑,我命你卸下军令,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主公,只是赵正。现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赵滑肩头瞬间塌下来,乡间无赖的模样瘫在椅子上。他挠挠头道:“林胡久居塞北,咱们没有通晓他们语言的人,到时候万一打起来,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懂得沟通,只是对外的首要事情,赵正点点头道:“没问题,我会让相国给你安排。” 魏镣接手国政后,对赵正的手下财政都很满意,唯独不满赵正没有一个像样的谍报机构。所以他现在正满世界花钱招募,甚至连赵舟都不放过,组建了影卫。 虽然影卫草创不久,可是花费了所有马匪留下财货,这些东西甚至没有计入总账,仅仅是在赵正私账上备案。 所以找人方面,赵正大手一挥让魏镣头疼,就算从蓟都大牢里抢,他也要搞定。 赵滑嘿嘿一笑,显然知道赵正打算。影卫创立后吸收了很多保民军老兵,赵滑早就加入其中,只是名册还在整理,所以赵正也不知道。 “那个突然跟陌生人经商,总要有个把朋友才放心,属下觉得您能不能给拨点活动经费,宴客送礼肯定用得上。” 还没开张又搭进去一笔,赵正白了一眼,还是拿出一张条子,做生意总是需要本钱,这些是他城主府用度,反正他也不在乎贵族风范,不如省下来做生意。 “两万两黄金,够了够了,主公放心,属下一定将林胡挖地三尺,将他们祖传的牛头也给你买回来装饰。” 牛头是草原部落权力的象征,是他们的图腾,在诸夏对胡之战中,将领常以缴获牛头数量比较勇武。 “赶紧滚蛋,拿了乃父的钱至少要送十名美女,牛头算个什么东西。” 赵滑满脸嬉笑,一如曾经的圆滑,将条子塞进怀里走了。 卫火在门口站着,看着他脸上的褶子,鄙夷说道:“踩到黄金了,笑得比花还灿烂。” 他不恶反喜,乐呵呵道:“老卫你猜对了,今晚酉时我请你吃饭,老地方记得一定去啊。” “想什么呢”,赵正突然出现打断卫火的沉思,还没等他回答赵正又是一句,“将作营的位置选好了,你陪我去看看。” 绵绵太行,隔开燕晋两大古国,但千年来少有人将其完全探索。在大平顶以南,巽堡以北三十里左右,有一处天然峡谷——死人谷,怪石嶙峋,犬牙交错,若是在黄昏有风时进入,哭声阵阵,嘶吼震天,似有千万亡灵聚集于此。 传说这里曾是纣王北伐蛮夷时坑杀狄戎的刑场,后来被大周过世姜子牙搬山镇压。 固山军兵士开山凿石,修建数月,亡灵没看到一个,倒是发现一个天然大洞,隐藏谷底,从洞中上看,天犹若一线。 洞中干燥宽阔,约有数亩之地,公输铎查勘后当机立断,以此地为将作营下辖位置。 凭借山石掩护,甚至不用驻守兵将防护,若有告急,只需向最近的巽堡求救即可。 “开凿地道,炸毁一线天,多多埋伏暗哨,擅闯此地者杀。” 赵正在看完地洞后,狠下心立下铁令,火药配方关乎天下安危,自家生死,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赵风,从今日起你便驻守此地,没有我的手令,不许离开。至于衣食一切供应,赵舟会亲自给你送来,除此外任何人送来,杀了便是。” 生死大事,外臣皆不可信,以前是木匠和赵正掌握,现在事务多了,也只敢交给家臣赵风、赵舟处置。 此前工坊暂时安置在大平顶,赵正大封功臣时也没有提及半句,如今赵风正是成为将作营主事,下辖一百兵士,全部都是跟着赵正在武阳城血战过的老兵。 “这是将作营的基本工事,我分成了六份,每一队工程兵有一份,但是谁也不知道全图是什么样子。” 安危大事烂腐心中,公输家族多年原则,赵正自然信服,所以除了他和赵风,公输铎是唯一一个知晓将作营秘密的人。其他的如魏镣东方谷等人,只知外表不明其里。 “许给诸国的货,做好了吗?” 赵风没有说话,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上面详细记录着给诸国震天雷的数量和品质。 不同亲近的国家,质量上绝对不同,但是外观上又察觉不出。除非将两样震天雷对射几百颗,否则根本不会知道赵正动的手脚。 赵正看看众人,想了想没有屏退公输铎,悄声问赵风道:“大炮研制可还顺利?” 第五十二章 推开火器时代的大门 固山军神秘的将作营问世,赵正在将作营新址上问道:“大炮研制可还顺利?” 赵风低头从怀里取出记录册,小声读到:“千斤级重炮,耗钢五千七百斤,成炮两门,射程大约十里。 实心弹一发,十里外顽石碎裂;空心弹一发,猪羊几无存。 但每发射一次,耗时约三分之一刻钟,无法达成主公所说的速射标准。” 看着赵风请罪的样子,赵正笑着将他拉起,他也是心急了,前膛炮时代还未进入,已经想达到后膛炮时代的速射,集群杀敌的效果,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公输铎已然呆滞,机关力学他烂熟于心,可是涉及到火药知识便成蒙学孩童,偏生他对此兴趣浓厚,不搞明白誓不罢休。 “固山军竟有如此杀器,不知在下可否一观?” 为了见识者一心中利器,一向以客卿自居的公输铎竟使臣礼向赵正拜服。 赵风稚嫩的脸上露出丝细不可察的杀意,若是此刻赵正不在,那么公输铎便生死两知。或许在别人心里,春娘和木匠的离去仅仅是伤感,可是在他幼小心中亲人别离是天大的伤痛。 “千斤以下轻炮,按照主公设计也成功铸成两门,不过发射三十枚以上后,炮身均出现不同程度的龟裂。” 公输铎很焦急地看着赵正,对赵风的无视他很无奈,不过一旦赵正点头,火炮还不是想看就看。 “震裂了”,赵正摩挲下巴沉思,重型大炮因为炮身厚所以很难震裂,不过不便携带使得它们的震慑意义大于战争意义。而赵正的设想是发明出一种既便于携带,又威力巨大的火炮,这样在他日后攻城略地中,将大大减少将士们的伤亡。 “用的几号钢?” “天字一号” 经过木匠一年的研究,固山军的钢质量不断上升,坚硬程度甚至能媲美近代钢铁。因此一批遂发火石枪正在秘密研制,保密等级为至高级,只有赵正可以过问。 钢的号码越靠前,其坚硬程度越大,这也是一个最简单的分级方法。 火药在炮弹中爆炸的一瞬间,膛温会急速上升,而下一炮射击前又必须灌入凉水降温,热胀冷缩下炮身很容易破裂。 苦思无果,唯有看见实物,前世沉积在脑中的百科知识才会涌现,赵正带着公输铎来到火炮试验场。 刚进入,一尊重逾两千斤的铁炮斜躺在炮架,周围空空如也,甚至没有一个技术员。 这等事情一直是赵风亲力亲为,选取许多木讷老实的助手,眼下赵正要升级改造,助手也被赵风撤下。 “开一炮,我看看效果。” 赵风点点,从身上拿出一把样式古怪的钥匙,不一会拉着一个小车返回。 清理炮膛,压进火药,最后放入炮弹,加上引线,这些都是必行的步骤,赵风驾熟就轻点燃药捻。 “轰~” 巨大的轰鸣声,将尘土都震起,赵正捂着耳朵,定睛观察炮身的细微变化。爆炸下的膛温已经有恐怖的几百度,此时若用手摸去,势必烫下一层皮。 “吱~~” 炮身泛起一层白烟,随着白烟散去,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纹逐渐显现。这次是从外部降温,所以裂纹在炮外显出。 火炮是富人的特权,无论几千斤的炮身还是几斤到几十斤不等的炮弹,在这个时代无一都不是普通人能负担的起。 虽然赵正能炼出优质钢铁,可是缺少矿山,使他不得不受限于市面上购买的矿石,一些韧性好易散温的优质钢铁根本无法冶炼。 “敢问主公,炮身为何从前向后不断加厚?” “自己看图纸”,赵正不耐烦说道,半晌他意识到这是公输铎在问,而他向来称自己为“赵兄”。 “公输兄莫怪,我沉思火炮,一时态度上不妥。” “不敢怪罪,但求主公讲解。” 赵正哈哈笑道:“前番震天雷,公输兄应该看到火药的能量来自爆炸。火炮就是利用这种能量,将它凝聚一处,击发炮弹。 不过由于火药威力巨大,所以推进弹药时,膛压从炮尾爆炸部向炮口逐步减少,故而设计上尾部比较厚。” 公输铎频频点头,思索原理,甚至走到炮前用手摩挲炮身,由前往后反复几次,他说道:“既然尾部膛压最大,将它加厚便是,最多调整下架子,不也是很方便吗?” “谈何容易,主公要求铸造能用于军事的大炮,为了便于携带,我们使劲减少重量,若是通体加厚,岂不前功尽弃。” “干嘛加厚炮身,仅仅加厚尾部便行了。” 公输铎和赵风斗气般的诘问,猛然惊醒赵正脑中的一环。既然火炮对尾部压力最大,加上铁环箍上便行了。 灵感如决堤之水,赵正恨不得立刻着手制作,他干脆蹲下用石子在地上画起来。 前世历史中,也有人遇到了便携和安全的辩证难题,不过他想到了一个绝妙办法解决。那就是在炮身铸造好后,二次加工尾部,使尾部更加厚,但是整个炮身不变,看起来就像是千层卷。 赵风和公输铎早停止争论,低下头仔细看着赵正“地上涂鸦”,良久赵正腿酸脚麻摇晃站起,笑着说道:“总算没有忘干净,你立刻将此图抄下,着手制造。 另外不要再用天字一号钢,选些韧性好的混合铸造,首先要保证它的可重复性。” “对了”,赵正挠挠头又说道:“百斤级火炮尝试用青铜铸造,可以在里面加入一些钢粉,不过要保证柔韧性。” 赵风如获至宝,笑着敬礼然后离开。 至于公输铎已经完全惊呆,他将自己以前学习的弓弩知识完全抛于脑后,看过摧枯拉朽的火炮,未来必定是属于火器的时代。 他一撂下摆,跪倒在地道:“公输铎愿发以祖先为誓,终生效忠于主公,请主公让我参与火炮研制。” 科技不昌明的战国时代,祖先便是仅次于天地的神诋,公输铎以自己祖先发誓,足以证明他对火炮技术的渴望。 赵正安然接受他的施礼,拉起他手道:“五百年后会发生什么我不管,就让我们共同开启这潘多拉魔盒吧。” 固城国宾馆,高渐离已经打点行礼准备离开,打探数日他还是没能搞清赵正的战略意图。明着是在整军备战,可是又不知道向哪国开战,有心打探,可是固山军的监视让他无处可探。 “固山隐藏着一个大秘密,我要禀明太子早做打算。” 高渐离离开固城时,看着已成轮廓的城墙,若有所思道。 第五十三章 别样的商队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赵滑带领的商队已经走了整整一月,刚刚离开燕国的土地,大雪便铺天盖地落下。 时值九月,固城刚到落叶缤纷的秋季,千里外的塞北已经到了白雪飘飘的初冬。 驼铃响动,赵滑悠然坐在其上,半眯着眼喝着小酒,时而掸落帽子上的雪花,回头问上一句向导这是什么地方。 那个林胡向导也很识时务,刚到不惑之年的他看上去比花甲之年还要老。他叫颜米卡,林胡语中羊群的意思,从小是奴隶的他做梦都想有自己的羊群,可是直到他被燕军俘虏,草原上甚至没有一寸土地,一只羊羔归他所有。 幸好这个老奴隶在草原时没有偷懒,为贵族放牧的同时学会了许多胡曲,并且对部落中华夏俘虏学了些许中原话。所以在燕国战俘营时,一个小贵族看上他的天赋,让他指导自家的林胡舞女歌曲。 似这等双语人才,怎么说也要给负责外交的鸿胪寺备上几个,可是一把唐刀颜米卡便转归赵正所有。到了固城,赵滑更是只用了一碗豆腐脑,成功收买了他的忠心。 用颜米卡的话,豆腐脑这等尊贵食物,那是天神赐给贵族的美食,他这种贱民奴隶哪有资格享用,怕是闻上一闻都要招受天神的惩罚。 这种自我洗脑的办法很奏效,每个主人看了都很欣喜,赵滑听后更是高兴地安排他吃了三天的豆腐脑,才渐渐打消他的顾虑。 润滑的豆腐脑,香脆的油条,上一个主人独享美食,这个主人却管够,颜米卡认为天神听到了自己的呼唤,给他降下恩惠。 “停下歇息会,颜米卡你过来,看看还有多远才能到你的部落。” 背着沉甸甸酒壶,颜米卡一路小跑赶来,扒开雪层闻闻了草皮后,站起说道:“我已经闻到了部落羊羔的奶香味,我的部落曾在这片土地上放牧,不会太远了,最多半天时间,我们将达到强大的塔塔木部落。 那里有数不尽的牛羊,喝不完的马奶酒,我仁慈的主人啊,以您的善良和大度一定会受到塔塔木克大王的欢迎。” “对的,我会和塔塔木克成为朋友,而颜米卡我最忠诚的仆人,你也将受到我丰厚的奖励。” 赵滑学着颜米卡的口吻,让这个老奴隶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向他施礼。一个多月的接触,赵滑已经基本清楚草原部族的统治机制,类似于诸夏爵位,胡人也是层层统治,形成一个金字塔结构。 最高的东胡可汗,诸夏称为狼王。其次便是尊贵的左右贤王,传承上是属于备用可汗,不过先进成为尊号。 贤王以下有个分水岭,胡人三州中,真正建立封建官职的只有东平三郡和辽东郡。其余地方无不是按照草原习俗,以部落男子数量计数,万户上封王,万户下封侯,接着以千户、百户、都尉千夫长、百夫长、十夫长,层层递推。 根源上,史家认为胡人和诸夏同源,皆是炎黄二帝传人,不过在夏禹家天下时不服,逃遁于草原上,渐渐融入当地。不过某些语言上,仍能感受到两族的共同点。 历史就这么神奇,无论多么敌对的两方,总能找到他们的共同点,可惜利益永远是第一位,为此真正的亲兄弟都可能反目,何况是年代久远的夏胡两族。 看着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商队的弟兄们也走了一天人困马乏。赵滑取出一个沙漏,这是现今最精确的计时工具,每十二时辰倒换一次,他一直放在怀中的小匣子里。 天气阴暗,自吃了早饭起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拿出沙漏一看,竟然快到申时。招呼人手埋锅造饭,商队就要扎营。 茫茫的草原上,背风地比平原还难找,所幸早在渔阳郡,赵滑便将商队大部分牲畜换成骆驼。此时只需将骆驼蹲下,接着骆驼和身上货物,一堵矮矮的挡风墙便供人休憩。 雪越下越大,风也愈发猛烈,赵滑打量半晌不得不钻进手下挖掘的半地下帐篷。这是跟颜米卡学的,捕鱼儿海的狂风更猛烈,他们用这种办法制造“墙壁”。 “颜米卡,进帐篷里暖和暖和,我忠实的仆人,冻坏你天神会发怒的。” 赵滑的口吻引起商队阵阵笑声,可是颜米卡依然凝重地跪在地上,闭着眼似是感觉到什么,过了一会甚至趴到地上,仔细聆听地上的震动。 “不好了,我仁慈的主人,有骑兵向我们赶来。” 赵滑猛然变色,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颜米卡再度趴下,似是跟大地交流,手指头不停转换,显示着人数。半晌他说道:“大约有一千人,可能是塔塔木克大王的骑兵。” 商队众人涌起杀意,默默地抽出唐刀,拿起机弩。 赵滑却喊道:“干什么,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又不是打仗,将兵器给我收起来,全体立刻换上在饶城给你们买的衣服。” 众人不情不愿收起武器,从包袱底翻出那些破烂衣衫,这些都是胡人服饰,只有边塞些许斥候营有时换上,伪装侦察。 赵滑在出塞时跟一个百夫长喝酒时听说,胡人游牧而生,语言差异比诸夏还大,有的甚至难以交流。不过他们看到胡人特有服饰后,再不明白语言也会当作朋友对待。 奉行安全第一的赵滑听到,马上决定全员换装胡服,那怕那些贵族大儒再鄙夷华夏入夷狄,在生死面前,也没有活着重要。 果然,一炷香后,一条黑线疾速向赵滑奔驰,在鹅毛大雪里,看到只有他们的弯刀和强弓。 “叽里咕噜,吗西米西” 赵滑也搞不懂他们说甚,只听着连串的话语很急躁,好像他们遇到了什么强敌。 “主人,他们是塔塔木克大王的骑兵,为首的马西姆百长说他们部落受到了可耻的耶律部落袭击,塔塔木克大王也下落不明,他们正在寻找。” 塔塔木部落军民万户,竟然也会落荒而逃,而且被封为林王的耶律独狼竟然要攻伐属下部落。草原正在发生一场政变,而且很可能波及到了东胡上层。 赵正当初给这几个心腹将领的补课起了功效,大局观上赵滑很快猜出局势。 “全体分作两队,一队驻守原地,一队随我上马帮助寻找塔塔木克王。” 第五十四章 草原上的纷争 也算赵滑点背,如今草原上纷争四起,他偏偏换上了草原服饰,不过幸好有颜米卡,一壶好酒送上,马西姆坦然接受赵滑是夏人的事实,并且接受了他们帮助寻找塔塔木克王的请求。 草原上的儿郎只敬佩勇士,狭长略弯的唐刀显示出商队护军的不凡。武阳血战不仅诸夏知道,远在塞北的草原人也知道了华夏有支硬抗擒虎军的部队,他们的标志性兵器就是唐刀。 “我远方的朋友,如果你帮我们找到我们的王,我保证你们会成为塔塔木部落最尊贵的客人。” 马西姆多少是个百长,几次南下打草谷的经历,让他也能说些不流畅的诸夏语。 护军将士一脸鄙夷,多年胡夏战争他们知道什么胡人将领会说诸夏语言。马西姆手里不只有多少夏人性命,种族之争让将士们对这次任务抵触很大。 “当然了我的朋友,我家主人命令我来草原,就是要和你们这些勇士成为朋友,朋友之间相互帮助都是应该的。” 赵滑则很快融入,穿着羊皮夹袄,批发左衽,不看他白净的脸,真以为他是个草原人。 间谍第一要素就是伪装,简而言之在什么山唱什么歌。在固山军核心将领会议上,赵正曾说: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瓦西卡,怕不一萨那。” 赵滑皱着眉,在大雪中顺着马西姆的目光看去,天地皆白的背景下,那几个黑点很显眼。 一个络腮胡子大汉,身上衣衫破裂,依稀有几分夏人服饰。他骑在马上,血不断滴在地上,绽起朵朵血莲。 “大王,我来救你了。”(为表达方便,统一使用汉语) 这一吼不要紧,塔塔木克艰难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他身后几十人更急于杀他。一个黑甲将士抬手在马屁股上就是一刀,用这种极限方式催发马力。 “马西姆,救我!” 塔塔木克没想到转变会如此快,眨眼间自己绝处逢生,可是耶律部的人不惜代价要强斩自己于此。 胯下战马已是伤痕累累,驮着塔塔木克已是筋疲力尽,被主人一催,有心加速无奈力竭,摔到在地。 可也正好躲过一刀,黑甲大汉勒住马匹,转头就要再来。 “嗖” 一只弩箭飞来,他捂着伤口向射箭者看去,赵滑端着机弩还未放下,他和那人目光交接,露出一丝杀意。 “你是夏人”,那名耶律族黑甲人吐出最后话。 “马西姆,杀光他们”,塔塔木克勉强抬头露出一丝怨毒。 未等马西姆等人动手,赵滑已经指挥众将士合围。机弩的颤动声不断响起,每一声响动预示一名耶律族战士死亡。 几十个耶律族战士,未及一刻钟,甚至没有近身战,已经被赵滑率领的护军单方面收割。 这便是武器的优劣,漫天大雪中张弓射箭根本睁不开眼,但是轻便的机弩只需知道大概方位,单手便能操作。 死里逃生的塔塔木克被赵滑等人手里机弩震撼,犹自震惊地问道:“这些勇猛的战士来自那个部族,为何他们来帮助我们?” 马西姆也咽了口气,暗想当初若是一时贪欲,动起手来,虽说自己有千人,但那强悍的弓弩也能崩掉自己的牙齿,幸好没有动手。 “回禀大王,他们是来自中原的夏人勇士,奉他家主人的命令与我们做生意。” 看着赵滑走来,马西姆高兴地上前搂着他肩膀道:“这位是赵滑兄弟,我们草原人的朋友。”赵滑也对着塔塔木克恭敬一礼。 草原上的部落很少有种族观念,因为他们内部纷争就未曾休止,塔塔木克最喜欢勇士,而且赵滑有如此知礼。高兴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从自己脖子摘下一串骨链,给赵滑戴上。 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看着马西姆等人羡慕的样子也晓得其中代表的荣誉,赵滑戴上项链后学着草原人一礼道:“尊敬的塔塔木克大王,我代表我的主人,不远千里来到草原,要给我的草原兄弟送上美丽的布匹和美味的香料。” 塔塔木部落营地,最中央的帐篷里赵滑紧邻塔塔木克而坐,啃着羊腿喝着马奶酒,俨然一副草原人模样。 “烤好最肥的羊,斟满最烈的酒,今天我要答谢我的夏人兄弟,是他杀死了卑鄙的耶律族,使我能坐在这里享用天神恩赐的食物。” “赵滑安答,满饮此杯。” 塔塔木克学着诸夏礼仪,对着赵滑敬酒道。后者笑着满饮,喝完后却假装无意问道:“塔塔木克大王,我听闻耶律族是林胡诸部落的总首领,怎么您会被他们偷袭呢?” “哼,还不是耶律独狼和他弟弟耶律果,妄图刺杀伟大的鬼术赤可汗。事后还要胁迫我塔塔木部落跟他们造反,我不答应他们便派兵偷袭。” “原来如此,看似平静的塞北实则暗潮涌动”,这将是一个震惊天下的消息,赵滑心里已经暗暗计算能在此获利多少。 正欲向下追问,不过塔塔木克怪异地眼神向他看来,赵滑心道不好,原来粗犷忠厚的草原人城府也如此深。 “尊敬的塔塔木克大王,感谢您对我的盛情款待,为表达我对你的敬意,请接受我的礼物。” 帐外走来两个护军士卒,一个捧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唐刀,一个则拿着云纹紧身常服。 塔塔木克眼睛都看呆了,死死盯着那把唐刀。武阳之战后擒虎军缴获了一些带回草原,敬献可汗受到夸赞后,剩余唐刀被哄抢一空,大都落到兴都城的纨绔手里。 那些没有抢到的人里不乏高层权贵,很快打听到唐刀只有燕国宜县才能买到。涿郡近卫军也配备一些,不过都是次一级,远没有自带纹路的极品唐刀威武。 自古英雄爱宝刀,塔塔木克虽不是沙场万人敌,但经年游牧草原的艰苦生活,比那些兴都纨绔强了不知多少辈。可即便如此,自己叫价千只牛羊,都没有一个纨绔肯转手。 如今这梦寐以求的宝刀就在眼前,塔塔木克赶紧上前拿住,生怕赵滑反悔。刀身上天然纹路显示它的不凡,刀鞘口镶金的护腕使它更显尊贵。 “没想到这刀被主公包装后这么好使,看这蛮子笑得合不拢嘴”,赵滑心中暗笑,这种品质的刀只能算乙级,遇上一般刀剑自然削铁如泥。不过若和自己腰间宝刀对阵,不消十下,此刀必断。 “大王先别着急,再看看这身衣服,与此刀绝配,不妨换上试试。” 塔塔木克从善如流当即应下,然后在赵滑的惊讶声中当着众人褪下羊皮裤,毛茸茸的大腿中那颗不雅物兀自晃动着。 更令他无语的是,脱光后塔塔木克竟然跟上衣较上劲,没有见过扣子的他,倒着套上脖子。 赵滑不忍直视那不雅物,赶紧帮他解开扣子转上,白麻布衬衣,搭配黑色外套,在赵滑的期待中塔塔木克终于穿上裤子,可是那不雅物竟然在摩擦中膨胀了,鼓鼓囊囊的让赵滑划上一刀的冲动。 穿戴完毕,塔塔木克无师自通将刀挂在腰间,向前迈了一步突然拔刀,那姿势果然英武不凡。只是他的脸上露出阵阵不自然,不用看便知道是遇上放在左边还是右边的问题。 “大王,其实还有一个小配件,刚才我一时着急忘了拿,待会您在换上试试。” 赵滑豁出去了,内裤送他一条罢了。 “扑哧” 塔塔木克咧开满嘴胡子,再次露出自己的大毛腿。 第五十五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收不到 盘桓几天后,赵滑逐渐弄清草原上的纷争。而且他也确定塔塔木克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形大猩猩,那天怪异地看自己根本不是城府深,而是赵滑洁净的脖子让他以为是女的。 军人不能爱干净吗,赵滑了解实情后诅咒塔塔木克基佬好几天。 转到正式话题,耶律独狼之所以会刺杀鬼术赤,这个统领东胡帝国,并且是他的老丈人,完全就是一次误会。 南侵行动由鬼术赤主导,相国苏茂全盘统筹,征调草原几十万儿郎参战,可是一朝功败垂成,悻悻而归的草原部落突然发现,原来许诺的赏赐没有了。 其中反弹最激烈的便是林胡,这个跟东胡同根同源,几乎没什么区别的部落。在南侵战争时出兵近二十万,分成两路分别在代郡和辽东牵制三晋和燕国。 东胡可汗的擒虎军才能安然自若攻破渔阳郡,自饶城南下转战蓟都,劫掠大量燕人奴隶。 战争后期,装备落后的林胡战士再也扛不住人命去拼,那些首领蛮王被迫后撤。而擒虎军又不幸被赵正生生挡住,使得苏茂占领大半燕国计划就此流产。 鬼术赤倒是大度,动辄几十万大军无功而返还兴高采烈迎接班师回朝。可林胡族出了大半力量,最后一点油水也没有捞到。 耶律家族因此心理不平衡,耶律独狼的父亲耶律寒气愤地跑到兴都说理。英勇的战士没有慷慨的奖赏,这会遭受天神的处罚。 或许是畏惧虚无缥缈的天神,鬼术赤加封耶律寒为右贤王,秘密赏赐了他部分财宝奴隶。然后耶律寒瞬间多云转晴,抱着鬼术赤跳起舞蹈,由此看来这种人活不了多久。 伟大的天神或许也看不下去这等见利忘义的小人独活,他带着整个林胡部落的要求前去,最后只装满自己的腰包便返回。 耶律寒遭到天神的处罚,半路上突然失踪,再见到时他躺在马车上,陪着他的还有两只倒霉的狼,口吐白沫。 “耶律寒被毒死了,是鬼术赤搞的鬼。” 事情迅速发酵,最后到了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林胡部落群情激愤,纷纷要求自立开战。 鬼术赤一听那还了得,自己祖父花了半辈子功夫才统一草原,怎能因一件不明所以的事情分裂,但自诩英明神武的他也没做半分解释,第一反应便是开战,不服就打服。 饶是他已是年近半百的老者,还是这么大的脾气,左贤王鬼目桐和相国苏茂劝了好久才将此事平息。北疆阿史那家族虎视眈眈始终听调不听宣,现在没必要再得罪整个林胡。 于是带着大可汗封赏的鬼目桐浩浩荡荡在林胡走了一遭,迅速用金银珠宝、美女奴隶浇灭各部落首领的怒火。 可惜单单忘了去耶律部落做个解释,甚至故意绕开耶律部径自回了兴都。看似解决的麻烦在底下迅速升温,年前准备完婚的东莎公主被新上任族长,可汗的金刀驸马耶律独狼赶回。 老可汗怒发冲冠恨不得当即杀了耶律独狼,可是公主没有等来,他在一次狩猎中反而受到刺杀。 “耶律部试图行刺我,它将是整个草原的敌人。”老汗王摸着肩膀上的毒箭,在昏倒前说出这番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赵滑仔细挠着头,再三检查后用密语抄下,然后放在一个竹筒里准备发往固城。 穿越之神明鉴,类似电视剧上那种“某地生变,速来”的信,发出去会气死人的。那个间谍的密报不一五一十写的很清楚,所谓明确目标才能正确打击。 而且动辄飞鸽传书,飞鹰传书,通通是童话里都是骗人的,识途老马还需十几年的训练,类似于鸽子这种“高科技”通信,至少赵正不会。 “甚时候才能知道主公打算”,赵滑送出信也非常苦恼,来回一个多月,他总不能干等消息吧。于是他决定,在等待的同时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挑唆林胡诸布对耶律部的怨念。 水搅浑了,鱼儿才好摸到。以塔塔木部为中心,许多消息像长了翅膀似地传开,很快到了耶律独狼的耳朵里。 “公主找到了没有?” 这几天他一直在寻找东莎公主,即使对东胡帝国开战,青梅竹马长大,耶律独狼也难以放下心中思念。可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也没有打算跟东胡帝国和解,大不了逃回捕鱼儿海,反正不能低头。 刚烈的草原气息和儒雅的中原气息在耶律独狼身上重合后,一股睿智而勇敢的性格迅速形成。小小做些调查,他就查到了消息的来源是塔塔木部落。 “上一次就是他们背盟才让鬼目桐以为我们好欺负,这次有是他们诋毁我们部落。” 再多的圣贤书也压不住耶律独狼骨子里的暴戾,他猛地用劲捏碎杯子,道:“耶律果,传我命令,整军一万,讨伐塔塔木部。” “另外上次你说派去偷袭塔塔木克的人少了一队人马,可找到他们的尸体了?” 耶律果虽是弟弟可一身草原络腮胡更显苍老,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弩箭道:“禀报王兄,他们就是被这些杀死的,塔塔木克没有这么好的弩箭,而且我在草原上也从未见过…” 耶律独狼一摆手,上位者的威势顿时让耶律果闭嘴,他拿起那根弩箭,武阳城下的血腥记忆便涌现。 在那里他丢掉了赖以为傲的智慧,赵正和阿史那炎像两条鞭子将他的自尊从里到外,击打的粉碎。 这种纯钢造就的弩箭,诸夏军队都没有装备,除了那支看似普通的燕军。武阳巷战,擒虎军的耻辱,城中狭小的街道里不知有多少勇士被这种弩箭收割。 “赵正,你来草原了,中原还不够你折腾吗?” 耶律独狼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既不愿又期待,人生得一对手,死而无憾。 “你下去吧,集结披甲兵,这次我亲自去塔塔木部,好好会一会我真正的敌人。” 耶律果懵了,庞大的东胡帝国哥哥都不当成敌人,小小的塔塔木克有什么资格。 北风在草原上愈发猛烈,燕山南部的诸夏各国依旧平静,少了“搅事王”赵正瞎折腾,大家乐的逍遥自在。 而赵正并没有对不起“搅事王”这个称号,他此时正加速扩军,计划着下一次的搅事。青铜炮的成功,也预示着他将搞出更大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平静中的不平静 枪杆子里出政权,自太祖至赵正穿越前夕,凡是政变无不诠释这个道理。有了军事才有资格赚钱花钱,军事强大才能赚更多的钱。 固山军产业遍布燕国,三晋、齐国不少分店也在设立,每日盈利如同流水,不停地向固城汇集,可是固山军只有不到四千兵。 古人的智慧赵正从来不敢小瞧,譬如火炮的原理,就算是自己也是十几年基础教育,凭借强大的百科知识复原。但公输铎知道后,埋头苦学了一个月,竟然也懂了七七八八,甚至做了一个木头模型。 震天雷的秘密早晚被诸国破解,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这一科技时间差,拼尽全力发展自己的力量。 第一步是扩军,战争永远是人做主角,再厉害的兵器也要人来操作,那些只注重兵器而忽略人的军事构思落后一万年不止。 高素质人才一直前世中军队所提倡的,但时间放到现在的战国,识字率不足百分之一的大环境下,赵正很无奈地选择了绝对服从的训练方式。 消磨掉个人脾性,将之凝聚成一个集体意识,这种有些反人类的训练方法,短时间内最有效可行。 “卫火,基层军官训练营办的如何,下面的人反应大不大?” 军官是军队的骨干,战士不认字可以,军官不认字赵正就接受不了。训练营的宗旨只有一个,学会最基本的写字,看地图,军令代号。 这些在诸国军队里可能是将军以上才会如此,可是固山军只有一万五千人配额,加上赵正的财力,注定他要走强兵路线。 卫火苦笑着:“效果还算不错,可是弟兄们都反应太苦,相国大人给找的先生太迂腐了,像个道学先生喋喋不休。” “这是识字学知识,哪里来那些个抱怨,不喜欢老先生,难道让我给你们找个小姑娘?” 一边骂着,赵正灵光一现,道:“小姑娘也不错,还能解决下生活问题。” 赵正想到安逸如家的那些舞女歌姬,那一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只是年纪大了,脸蛋上起了皱纹,又没有化妆品遮瑕,让她们堪堪二十多岁不得不退休。 幸亏遇上了小竹这样的东主,如今已为姬冲妾室的她满心想着就是做好事。收留了许多“年老色衰”的歌姬,地主家都快没有余粮了。 “嘿嘿,嘿嘿嘿” 卫火看着赵正傻笑,又是尴尬又不知道该不该退走,他明明是个侍卫长,现在却总被安置些秘书的工作,可谓是苦不堪言。 “主公,您喝口茶吧,天怪燥的。” 想不着别的好理由,只能先拿喝茶止住赵正傻笑,没想到他还真的接住了,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拍着卫火肩头道:“好小子,我给你找个美差。” 卫火皮笑肉不笑应和着,谁不知道“美差”的意思,上次应了一个,带着亲卫队搬了一天的石头。赵正还不让脱衣服,手上也戴着个厚厚的皮手套。 事情总是这么捉弄人,搬运硝石给卫火留下阴影,可当他真的苦着脸来到宜县时,整张脸绽放出菊花般的笑容。 涿郡太子府,收到震天雷的姬丹,第一时间组织工匠开始无耻的解密。掰成块,砸成面,活成水,甚至点火实验,幸好姬丹比较抠门,没有一次性将所有震天雷摆在一个屋子里。 某天正午,一位工匠拿着放大镜想要深层探秘火药的秘密,比如说为何是颗粒状。这样在太阳地下端详片刻后,他成功地变成黑面,并且为自己整理了脸上的胡须和头发。 “火硝、硫磺、扁豆角,这些东西你们早就知道了,怎么就是造不出震天雷的效果。孤怎么养着你们这群饭桶,统统滚出去。” 连着一个月,震天雷丝毫没有进展,还炸塌了三间屋子,烧死了八位匠师。现在涿郡作坊里流传震天雷里有赵正的诅咒,谁敢打开必定不得好死。 迷信的敌人就是如此可爱,火药问世这么些年,他们就是偏信老辈人流传下来的那些知识。 一硝二黄三木炭,小孩子都会的口诀,到了姬丹手下匠师这里,非要寻本溯源,按照最原始的火药制造方法。对于木炭的来源,愣是找了些扁豆角烧灰,丝毫不往木炭上联想。 扁豆角的研究失败后,这些匠师为了推卸责任又编造传言,说震天雷里有诅咒,若是赵正听见非要笑掉大牙。 姬丹每天处理这些事故也有些烦躁,随手打听赵正的动静,发现他竟然在扩军。 固城人口就那么几个,根本没有几个青壮,所以赵正扩军必然要从燕国招募。可恶的赵正不仅自己背叛燕国,还要拉着燕国的子民一起反叛。 “立即让东郡太守下令,严禁治下百姓去固山从军,若是走了一个,让他提头来见。”姬丹说完又想起宜县,赵正就是从这里发迹,于是说道:“以我的名义给宜侯送信,告诉他不要再帮助赵正了,否则整个燕国就要毁在此人手上。” 行事之狠辣,作风之绝决,丝毫看不出来曾经对外说赵正是他的昌国君。贵族凉薄之情,由此可见一斑。 不一会儿,荆轲来了,阴沉着脸似有心事。姬丹看后更加不悦,不耐烦问道:“又有什么事,孤就不能休息一天?” “不能,此事事关重大,属下不得不说。”遇上荆轲罕见的严肃,姬丹知道肯定是很不好的事。 “怎么啦,是不是又是赵正。” 荆轲点点头,很纠结道:“日前属下得到密报,大批流民向固山赶去,仔细探查后竟然是赵正故意为之。” “怎么,一帮只会闹事的流民,赶走他们燕国正好清静。”姬丹满不在乎地坐下说道,总算听到了桩舒服事。 荆轲叹口气,心里不由对赵正赞叹,曾听他说这世界早晚要变,变得没有贵族和平民之分,再没有人一生下来便是奴隶。 当初他还不明白,现在他有些懂了,推动变化不是别人,正是那些不可一世的贵族。流民再怎么说也是燕国子民,可在姬丹嘴里竟成了一文不值的垃圾,没了才好。 而且姬丹再不是他心中的明君了,以前或许是现在不会了,那种赵正所说的大局观,隐藏着的普通人看不到的力量。 荆轲很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姬丹,结束赵正这一看似“损己利人”的骗局。 “殿下,其实赵……” 院里闪过一人,操着比女子还要细腻的嗓音:“恭喜太子,奴婢此来给您送礼,大王亲赏的礼物。” “呵呵,原来是无纠。父王赏我什么礼物,拿来一起看看吧。”伸手不打笑脸人,姬丹此时倒学会。 他故意撇下荆轲,想要暂时忘掉那些不开心,跑上去跟无纠攀谈半晌,最后穿上了那件礼物——赵正献给燕王的云纹紧身大衣。 火红色的大衣,白色的云锦纹,这可能是刺绣的先河,姬丹左右摩挲着衣服,满脸欣喜听着下人的谄媚。 厚厚的呢子大衣,半立着的翻领,恰到好处的衣袖,荆轲一眼看出这是赵正的手笔,恐怕这件衣物也是他送给燕王,然后让燕王转送给太子丹。 “他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荆轲如是想到,里面肯定有猫腻。 “无纠大人,敢问这衣服可是赵正所献,他可向大王提出了什么不合理的请求。” 无纠掩嘴轻笑,那番妩媚比之媚姬不差,他笑道:“荆轲先生不愧在赵正手下呆过,一眼就看了出来。不过有件事您可能错了,赵正这次不仅送大王礼,还帮大王处理了些大麻烦呢。” “什么麻烦?” “流民啊,他将饶城至武阳的大半流民收拢回固城,少了这些人你说大王能不开心吗?” 荆轲狠叹口气,自己还是晚了一步。也痛惜满堂文武无能,固山有钱有地,差的不就是人吗,现在也被燕国上下官员补全。 现在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安逸,就在赵正疯狂扩军的同时,远在西北的凉州,天下间唯一女主江山的国度。 “婴齐,外面风大,回去歇着吧。” 在城楼上远眺的女子赫然就是天下人以为仙人渡溺亡的大周公主婴齐。落水后她拼命抓起一块浮板,然后被江水冲的昏倒,醒来后已经安然上岸。 公孙婉娘痛心疾首在一边喂药,看见她醒来才说道她已身怀有孕,只是脉象特殊没有迹象。幸亏祖宗保佑,这次落水没有影响胎气,否则她就算万死也不足以赎其罪。 婴齐没有责备她,只是轻轻抚着自己肚子,要她尽快带自己去凉州。慢悠悠走了两个月,婴齐来到凉州的西凉女国,大周长公主姬蝶和亲的国度。 “姐姐,他怎么样了,父王有没有放过他。” 由于路途遥远,虽说姬蝶曾执掌蝶卫,眼线遍布天下,收到中原的消息还是要延迟几天。 就在昨日她两月前派出的密谍终于回报,赵正已经成了诸夏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整整一个月,密谍没有动作,每天就是坐在酒馆里听各路商旅带来的赵正消息。 这是商人的荣耀,赵正是继大秦吕相国后,咱们商人里又一英才,一人之力灭一国,当为商人榜样。 姬蝶笑着描述完咸阳一位热血商人的话后,婴齐趴在姬蝶肩膀上哭泣不语。 “这是好事,你找了个好男人。” “可是他以前不这样的,他说最快乐的事便是每天给我做饭,把我养的白白净净。 姐姐,你说我以前是不是耽误他了,没有让他做成大事” 姬蝶心中一震,缓缓说道:“不,这才是最大的事。”泪眼已然朦胧。 第五十七章 女人不简单 “叮铃铃” 随着铃声响动,人群鱼贯而出,看这熟悉的场景,赵正似乎回到了中学时代。统一制服,统一思想,五讲四美,那么的天真可爱。 “要我说别整那劳什子情书,直接一个拥抱,能成就成,不能成抢回去也要成。” “去你的,我堂堂左将军,干土匪勾当,这话你给山甲说还行。” 梁戟和鱼头被一大帮属官簇拥着,嘴里时而蹦出独具时代气息的脏话,听着赵正牙根直疼。 多么美好的回忆,富有青春气息的校园,就这样被一帮大老粗搅和,还合起伙来商量着抢亲。 “将军,属下早就不是土匪了,现在我大小也是个都尉,您就别提过去那些事了。而且,而且我还写了封情书,我是文化人。” 赵正当场石化,满脸大胡子,一巴掌护心毛的山甲,竟然说自己是文化人,而且还掏出一份情书供大家瞻仰。 自己做了什么,让一帮子大老粗变成现在这个不伦不类的样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主公好。” 有感情朗读的梁戟看见赵正过来,赶忙一个军礼,其他人也挺起胸膛昂首站立,一股肃杀之气瞬间扑面而来。 “还是百战雄师,男儿志气丝毫不见。可是刚才,难道是我眼花?”赵正心里嘀咕着,突然几个女先生叽叽喳喳走过来,看见赵正盈盈一礼,脂粉佳人但在军营洗尽铅华,别有一番滋味。 “各位先生辛苦了,这帮熊玩意桀骜不驯,有些不服管教,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诸位多担待。” 为首一女子听言,愣愣道:“没有啊,他们挺听话的,尤其是梁将军,还帮着维持秩序呢。” 赵正一回头,刚才还男儿志气的手下,此刻变成翩翩君子,目中含春,呆滞而立。 “若无其他事,我们就先告辞了。蒙姑娘组织了一个蹴鞠社,让我们去训练。” “没事了,你们去吧。” 蒙芊也掺和到里面了,当初魏镣不是极力反对自己和秦国有来往吗,为何这事他没有出面。 “主公,没甚事我们也先告辞了,我答应了小琪姑娘,为她订一套训练服。” “你们谁还有事?”赵正目光扫过众人。 “滚吧,一群白眼狼,还是卫火最好,今天我请他喝酒。” 赵正傲娇地仰着头,掩饰着孤寂的背影,或许是他背影太帅,梁戟不好意思地说了句:“主公,卫火他也不在,今日休沐,所以他去郊游了。” 估计是怕赵正不相信,梁戟接着道:“和小昭姑娘一起去的,说要教她骑马。” 赵正彻底变成孤家寡人,心想是不是取消休沐日,省得自己来回转悠还没个人陪。小昭本来是郑袖送给他的贴身侍女,可来到固山后,只剩下贴膘,足足胖了一圈。 没想到是这样的卫火,审美领先到唐朝。 赵正决定还是回去接着画图吧,沉浸在科学里的人最美,有时候孤独地为全人类做些贡献也不错。 “主公,有紧急军情,相国大人请主公大堂议事。” 刚刚决定好为科学献身,事情马上就来,卫火气喘吁吁跑过来,递上一枚竹简。 前尖后宽,内里镌刻三道羽纹,这是赵滑专用的标记,草原上出事了。 “送信的人在哪里?” “已经送到医馆医治,他身上还有一封密信,需要主公的权限才能破译,请主公移驾。” 不消片刻,赵正便知道了事情大概。说来也巧,卫火带小昭出城练习骑马,一番浓情惬意正要天雷勾动地火时,赵滑的信使出现了。 喊了声“终于到了”,然后昏倒在地,一丝责骂的机会都没有。 打开密码本,大约一炷香时间,赵滑的消息展现在众人面前。草原发生内乱,耶律独狼举旗反对鬼术赤,林胡部落混战不休。 赵正面露喜色,期待的时刻终于来了,只要胡人内部出现混乱,自己就可以浑水摸鱼,怂恿他们或者南下攻燕,或者更加混乱,总之最后获利的还是自己这个军火商。 不过如今固山已经不是当初宜县时两眼一抹黑,赵正总管的一言堂,凡事也要听听手下臣子的建议。 姬冲最为激动,率先说道:“当然是通报诸夏,联合北上灭胡,杀了鬼术赤这个毒瘤。”他父亲死于胡人之手,值此机会第一时间想到灭胡。 “不可,此事绝对不能被他国知晓,就算告诉他们也要拖上几月。”魏镣老谋深算,当即判断出胡人混战时间拖得越久,消耗越大,那时候对诸夏,对固山越有利。 可是姬冲不干了,仇恨冲昏他的头脑,恨不得马上就出兵伐胡,“相国是要帮着胡人,等他们内乱停歇了才北伐吗?” 间接地,姬冲已经将仇恨转移到魏镣身上。 赵正不得不出面解释,魏镣很有心计,凡事只说一半,别人听不听得懂他不管,只要赵正明白就行。臣子不可夺主上光辉, “姬冲不得无礼,相国之意并非坐等胡人内乱停歇,而是趁机搅动胡人混战,等他们两败俱伤,没有喘息之力时,我们再出面通报天下,联军北伐。” 有了赵正开头,魏镣详细道:“情报上看,耶律部叛变有两个原因,老族长无缘无故身死和新族长妻子东莎公主失踪,现在耶律独狼认定他父亲是东胡可汗毒杀,联合林胡叛乱。 不过这样还不够,我建议主公立刻派人运送兵器,假称受东胡可汗鬼术赤命令,送强兵利器讨伐耶律部,彻底将林胡部落搞乱。这样就算将来东胡平息叛乱,其实力也会大损,再无力南下矣。” “相国大人赎罪,姬冲父仇未报,适才情急冲撞了相国,还请责罚。”姬冲也不是没脑子的莽汉,听完魏镣的计策,当即赔罪认错。 赵正哈哈打圆场道:“善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相国,此番输送兵器我举荐一人,就让姬冲前去如何?” 魏镣能不答应,说到身份背景,也只有贵族出身的姬冲与他相似,所以一直来他还是比较相近。 “大司马文武双全,做这件事自然是极好,只怕有些大材小用。” 姬冲抱拳道:“相国切莫多虑,只要能灭胡人力量,姬冲那怕做个小卒也无怨无悔。” “好,那就有劳大司马运送兵器,搅动胡人内战。” 定下计划后,全体休假取消,开始紧锣密鼓为这件事做准备,运送货物出关还算容易,不过运送兵器难上加难,各国诸侯对走私胡人兵器者处罚严厉,只怕合作最密切的赵氏也不能开关。 魏镣和姬冲留下未走,赵正看着地图苦思冥想将兵器带出燕山的办法。 固山地处内部,无论越过东西哪路,都要穿过燕晋两国土地。晋国代郡被赵氏占领后,厉兵秣马驻扎不少军队,更有老将赵奢镇守。而燕国的渔阳郡也增加了重兵,饶城大营里乐间和手下的秦舞阳也不是善茬。 “燕晋两郡都驻有精兵良将,只怕咱们绕不过去。” 突然赵正若有所思,向魏镣问道:“相国,此前你在大平顶隐居时,马老大是如何派兵到代郡的?” “无甚,带兵过去便是,燕军甚少拦截土匪”,他知道赵正打算,摇头道:“主公莫想此事了,以前雁春君那个草包还好糊弄,现在乐间在,怕是不好通过。” “乐间确实不好对付,不过糊弄燕王还不是轻而易举,你准备份礼物送给媚姬夫人,我立刻动身去饶城,拜见昌国君。” 魏镣惊愕,原本他就有这方面打算,只是怕赵正不同意故而没说,没想到赵正自己提出来了。 似这等玩弄权术,谋害忠良的计谋,以前赵正确实不屑于用,现在却不一样。人人依红偎绿,唯独他孑然一人,思来想去愈发憎恨,天下贵族礼教不仁,还不许他不义吗。 第五十八章 谁笑谁傻 固山君收拢十几万流民,燕国朝堂上下讥笑此事,固山人烟稀少,开荒拓土固然需要人手,可是这些流民大多为不懂农事的青壮,且个个饿的皮包骨头、面黄肌瘦,哪里有力气开拓农事。 固山平白多了十几万张嘴,东郡涿郡粮价大涨,赵正不得不从晋国运粮,糜耗钱财无数。 赵正吃瘪燕王就高兴,听说赵正不停地加派人手到各地购粮,他笑得合不拢嘴,肚子直抽筋。 “爱妃,你说赵正是不是傻,安置生民哪里有想他这样的,要去一帮光会吃饭不懂农事的青壮。 这下好了,燕国积攒数年的陈粮销售一空,就这样还不够填满固山的口子,三晋也在清空粮仓,外间一石粟米现在已经五十钱了。” 燕王眯着眼,心里暗暗计算,公室卖出的米粮,利润足足翻了三倍。这下他再也不缺钱了,蓟都及周围几处如家分店,未来几年里是为自己赚钱,谁让赵正无钱购粮而用利润抵押。 “大王,这次既然赚了不少钱,那许给妾身的歌剧院是否就能动工了。妾身这些天可没少跟安逸如家的师傅们学,武王破阵舞都排练好了呢。” 媚姬酥软的声音飘进燕王耳朵里,顺着血管直达四肢百骸,那叫一个舒服,张张嘴的功夫,刚赚的几万两黄金统统流回赵正的腰包。 整个燕国,乃至整个天下有谁知道歌剧,又有谁比赵正的团队知道歌剧院的修建,那些玲琅满目、闪闪发光的琉璃,引无数贵妇喊叫,他们丈夫辛苦赚来的赵正的钱就这样悄无声息流走。 在这个过程中损失的不过几块不值钱的琉璃,因为没有掌握脱铅的技术,琉璃烧出来后不可控制地呈现淡绿色。不过这样也并非没有好处,有颜色的琉璃比透明的更吸引女人注意,与此同时那些天然无色水晶的价格倒被拉低不少。 这就是经济的魅力,从男人手里将钱拿走会受到刀剑阻拦,从女人手里赚走男人挣的钱,反而会受到好评。难怪有,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的名言。 “大王,妾身前次去学舞时,无意间听到一个消息,不知道可不可以跟大王禀报。”媚姬低头蹙眉,那副惊恐的样子,我见犹怜。 燕王的保护欲瞬间调动,虎声道:“谁欺负你了,告诉寡人,寡人车裂了他。” 媚姬轻轻掩住燕王嘴唇,魅声道:“妾身不许你为了我滥杀无辜,妾身只愿大王平平安安,燕国平平安安。只是这次恐怕有重臣生异心,动摇大王的根基。”燕王露出阵阵杀意,已然上了道。 “臣妾听闻固山君不久前秘密到了蓟都,在安逸如家分馆里选了不少美女,加上一些珍藏异宝,北上饶城送给了昌国君。” “什么?”燕王猛然起身,突然哈哈笑道:“固山缺粮缺钱,赵正恐怕是想巴结昌国君,把那些流民再送回来,爱妃不必多虑。” “寡人突然想起还有些要事,你在此歇息,寡人去去就回。” 明摆着已经开始怀疑,燕王仍旧强忍着,连媚姬都想骗过。却不知道他的爱妃,已经成了别人的眼线,受密令帮助赵正。 “大王,若是日后燕国亡在你手上,可不关妾身的事,不是敌人太强大,而是你太傻了。”媚姬俏脸生寒,心中暗道。 事实证明燕国的国内防御比之郑国强不到哪里,相对郑国而言,赵正只是暂时将钱财寄放于各郡县贵族处,就悄无声息来到蓟都,再到饶城。 渔阳郡苦寒之地,半数位于坝上,塞北飘雪渔阳起风,军管之地没有贵族贿赂。赵正干脆扯起大旗,大摇大摆进了饶城,一路上秦舞阳重兵相陪,也不失一番乐趣。 进得饶城赵正豪爽犒军,知道给乐间礼物他反而不要,买了百只牛羊尽皆送与渔阳守军。 乐间清廉不惧赵正糖衣炮弹,底下士卒戍守苦寒之地,每日饱受风霜之苦,闻见肉味就走不动路。也只好听之任之,任凭赵正犒军。 歌姬舞女一概不收,那就登台表演,也让边军汉子欣赏独具现代气息的舞蹈。 一段韵味十足的劲爆舞蹈过后,军营中的荷尔蒙爆表,若不是秦舞阳带着执法队一边镇守,那些舞女只怕花折于此。 “固山君好手段,不过不觉得无耻吗?”秦舞阳冷声责问道。 “怎么无耻,帮助弟兄们放松一下,无伤大雅,再者依靠秦将军的训练他们就百战无敌了。走了那些流民,相必秦将军最近清闲不少吧。” 秦舞阳双拳紧握,但不得不承认,赵正练兵确实胜他一筹,冷声回道:“你别想着有了十几万流民就能练出百战雄兵,大将军早就想到了,青年强壮一早就被我们招募进边军,你得到的无非是十几万废物。” “呵呵,告辞。” 话不投机半句多,再说下去只会徒增尴尬。秦舞阳所说不错,流民中甚少青壮,大多是半大孩子和三十多老壮,做些杂活还好,若是编练入军,小的吃不消,大的是兵痞。 好在其中男女比例还算协调,稍作编制后,赵正将这些人编做杂工,到工坊中做些无关军事机密的活计。 陶瓷这种奢侈品,原来就已经被人烧制成功,只不过成功率和美观上达不到标准。赵正稍加改正,和赵庸合资在邢州开了几处窑厂,这次送给媚姬的礼物就是一尊高达两米的白玉观音像。 不过佛教尚未传入,看见如此雍容华贵的女神,自然而然想起山海经中的九天玄女。 于是一尊貌似媚姬的“九天玄女”陶俑,成功使燕王对乐间起了疑心。赵正到饶城不到三日,蓟都便来特使,紧急将乐间调回。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可怜乐间连赵正送他的礼物都没看,就被郭开地一锅端走,送到蓟都王宫。 燕王一看,顿时暴走,且不问青红皂白,上去一通责骂,乐间愤而辞官归隐,而那些礼物也被燕王悄悄纳入内库。 秦舞阳对赵正可谓恨意滔天,想不到曾经奋战胡奴的悍将,如今竟变着法将燕国柱石拉下马。他厉声责问赵正,乐间离去后若胡奴南下怎办,赵正微微一笑,掷刀于地道:“持刀屠尽南犯之敌。” 秦舞阳一连三声“好”,断剑明誓,赵正若误燕国,必杀之。回了辽东。 乐间走了,饶城防线还是要大将镇守,于是赋闲十几年的器劫起复,带领家兵镇守渔阳郡。 一来一往,皆是柱国老将,燕王又放了心,自问高枕无忧,却不想两人交接之际,姬冲已然带着千余精兵,上万兵器进入塞北。 不战而屈人之兵,上策也;不战而使内战,上上策也。 第五十九章 战国特种部队 没有丝毫风声,一支千人马队,带着几大车货物进了塞北。目的地明确,辎重较少,他们几乎一日几百里,在大草原上策马奔腾。 “冲叔,到达目的地还有多久?”英布在休息的时候过来问道。姬冲看着地图,粗略估计了下道:“还有二百多里,明天就能赶到,怎么你有些烦闷了,早就告诉你这次任务不好远,偏要跟来。” “不是,我有些想杀人了。”在姬冲惊悚的表情下,英布淡淡说道,“固山的日子太平静了,出来杀个人放松下,挺好。” 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姬冲在心里提醒自己道,可是怎么也挥不去英布双手滴血的那一幕。武阳大战为了活下来,对胡人再残忍也不为过,可一个半大孩子手里捧着滴血头颅,脸上咧嘴冲着自己笑,九幽地狱不过如此。 英布没事就回到马车上,蜷缩在一角闭眼假寐,五辆马车有四辆处于无人看管,唯独最前头那一辆,英布率领的一百人始终没有离开三十步。 保密原因许多新制武器不能在中原施展,这次来草原助阵正好试验。同时试验的还有赵正主创的新概念军队,步战马战双重精通的特战队。 整个固山军只有一百人,要求战场全能,每个人都是一个作战单位,即使失散了,也要利用自己的一切力量为完成战前军事目标行动。 等于是战国版特种兵,待遇按照十夫长级别,但就在这种残酷的考验下,英布愣是脱颖而出,打服一百多人,成了特战队的队长,同时刷新了卫火的记录,成了最年轻就享受中郎将级别待遇的军官。 “不服不行,一不小心我自己都老了。”姬冲摇摇头自嘲道。 战马不停狂奔,远处明亮的灯火就是他们期待已久的塔塔木部,众人不自觉加快速度,英布更是兴奋地冲到第一线。 “敌袭” “嘟~~” 悠长的号角惊醒部落里的战士,塔塔木克刚刚睡下,此时又被惊醒,披上衣服骂骂咧咧拔刀就要出战。 “赵滑安答,今天你和你的手下已经累了,就让我塔塔木的勇士解决这帮无耻的耶律部敌人。” 赵滑从怀中掏出个小圆筒,仔细看到。塔塔木克对赵滑不理他已然习以为常,在之前的日子好几次都是赵滑用这个小圆筒算准耶律部的骑兵从哪里进攻。他相信今天赵滑同样会用这个小圆筒打退敌人。 “把战士们都撤回来,他们不是敌人。” 塔塔木克有些糊涂,方圆百里都是耶律部的巡逻兵,不是敌人还会是谁。 “滋~~啪” 药发傀儡,也就是二踢脚,在空中绽开,里面的镁粉迸出绚烂的烟花。塔塔木部落的人看迷了,不少人跪在地上祷告,感谢天神降下繁星,为他们带来美丽。 进了部落,姬冲诧异地看着满地祷告的军民,就算要迎接自己也用不到如此大的礼。 “大司马,竟然是您亲自来了,末将赵滑参见大司马。” 姬冲摆摆手算是回礼,小声疑问道:“这些胡人在地上干嘛呢,又摇头又磕头,难道是欢迎仪式。” 赵滑有些不好意思,拉着介绍道:“这位是塔塔木克大王,这位是我们固山的大司马姬冲将军。” 对于带了星星的姬冲,塔塔木克热情招待,拉进帐篷又是一场载歌载舞,他认为姬冲既然能将星星带下来,那么一定能打败耶律部。 赵滑没有参加欢迎宴,他看见英布点头评足看着那些塔塔木战士,生怕他惹出事端,把他拉进帐篷。 “四哥我正要问你,耶律部强大吗,他们有多少军队?” 赵滑本名四兔子,后来赵正为他起的现在名字,但熟捻的英布还是习惯叫他四哥。 “十三弟你可别乱来,大司马带你来我已经够惊讶了,还想上战场交战,到时候不准你离开我半步。” 当初剿匪兵困固城时,组织敢死队外出侦查,英布偷偷跟去,是十三名队员里最小的一个,赵滑因此称呼他为十三弟。 英布不以为然躺在床上道:“那可不行,我可是特战队的队长,主公都下令让我一定用心试验他设计的战术,怎么能和你呆在一块。” “屁的队长,一帮新兵蛋子做个比赛你就是队长了,也就我升职没资格参赛,否则打肿你的屁股。”英布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赵滑顿了顿严肃道:“特战队的战术我也参与设计了,你们侧重夜晚偷袭作战,目标不在杀伤敌人有生力量,而是那些辎重粮草和军帐营房。所以你不准私自行动,忘了自己的使命。” “一定,不过你也要答应我让我跟你上战场一起厮杀。”生怕赵滑不答应,英布举手发誓道:“保证不离身半步,我就跟着你当你的步弓手。” 赵滑笑道:“好,明个四哥带你见识下草原人的战争,不说别的他们的骑术真不赖。” 两兄弟聊了许久,昏昏睡去,被号角声惊醒。 “敌袭,我来了。”英布骨碌起来,拿起刀出了帐篷。赵滑在后面紧喊慢喊,急匆匆也跟了上去。 天蒙蒙亮,耶律果的手下也要休息,自从耶律独狼第一带领披甲士偷袭得逞,他们再没有在夜战中占到便宜。 每当交战正酣时,总有一支刚满百人的小队伍从侧翼袭杀,他们的刀锋很快,交战速度也快,从不贴身胶着,而且也不对战士下死手,手腕和脚脖子成了最容易受他们攻击的部位。 受伤的战士躺在地上呻吟,一旁交战的战士也会不自觉受到影响,这种看似没甚威力的战术反而让耶律果丢了士气。 后来耶律独狼找到对方缺点,让战士们舍了弯刀,用长枪跟他们交战。没了长度优势,护军士卒的唐刀再砍不到手腕和脚脖子,不过擅长近身战的塔塔木勇士显了神威,耶律果再度大败而归。 连输两阵,让耶律独狼很不服气,他的目标是赵正,而现在自己连他的手下都不过,如何不使他气愤。 所以连着一月,他没有主动交战,只让耶律果率兵不时骚扰,疲惫塔塔木部的军力。 现在耶律独狼的秘密武器终于运到,塔塔木克和夏人们将在自己的眼皮覆灭。 “放” 一声令下,熟悉的破风声在塔塔木部上空响起,有经验的固山军战士立刻想到是抛石机。 “赶快散开,是抛石机。” 懵懂的塔塔木战士还没反应过来,从天而降的大石让他成了肉泥,石头的形状明显加工过,落在地上后迅速弹起卷起一片血泥。 “混蛋,是谁把咱们最新研制的抛石机卖给胡人了,这种威力的抛石机只有咱们做的出来。” 姬冲一边躲避大石,一边破口大骂,心里渐渐有了答案。太子丹,他也想从草原混战中获利,这种抛石机是在武阳大战前做出的,不过那时赵正离了宜县,木匠研制成功后被姬丹派人取走图纸。 虽然在发射速度上,木匠留了一个心眼,没有交上去,但是威力上这种抛石机已经站在巅峰。 “英布,你的特战队死到哪里了,那几架抛石机就是你的目标,给我炸了他们。” “什么,不是说没有震天雷吗,你竟然私带?” 英布嘿嘿笑道:“来时义父确实不允许带任何火器,不过特战队既然叫特战队,必要的特殊手段还是要有的。亲卫队借了一个基数的震天雷,权当防身用。” 一个基数就是一百枚,刚好装满一箱。英布来时死活不离半步的马车上,装的就是震天雷,而且是最新研发,体积和重量足足小了一倍,但威力上升了一倍不止,因为赵正在里面加了白磷。 “特战队,其疾如风,破坏敌军抛石机。”英布有模有样下达命令,迅速带人上马准备行动。 赵滑悄悄提了一把陌刀,这是他身为功勋陌刀手的奖励,也跟着上了马。 “四哥,这个你…” “少废话,今个是你英布将军的主场,四哥给你当个马刀手。” 唐刀冷峭如霜,在朝阳下的草原,准备饱饮鲜血。 第六十章 没有赢家的战局 战场上惨叫声此起彼伏,抛石机发射一次,战场上就露出一片空白。随着死亡人数增加,塔塔木部战士起转腾挪的空间也变大,抛石机的杀伤力逐渐下降。 “调转方位,朝他们人多的地方打。” 耶律部战士托着底座,费力地挪动,姬丹也玩了个心眼,没有将地盘的转轮卖给他们,调转方位的时间多出十倍。 “轰~” 指挥抛石机转向的耶律独狼往后一看,不知何时自己背后竟来了只挥舞唐刀的夏人骑兵。他们不是抛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战士们成片倒下。 甚至那种东西发出的白烟也无法抵挡,飘到何处,就有士兵倒地不起,继而丧命。 “散开,散开,命令弓箭手,放箭。” 耶律果瞪大眼睛被吓得发愣,耶律独狼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吼道:“找弓箭手,放箭。” “噢,我马上去,弓箭手准备放箭。” 英布带人已经冲到抛石机前面,布兜包起四五个,这巨大的杀人利器就变成一堆烂木头。 “王兄,我们的抛石机。” 耶律独狼赶紧拉住他,咬牙道:“别管抛石机,先杀了这队骑兵,最好能缴获几个黑石头。” “弓箭手放箭,你怎么不放箭。” 耶律独狼等了半晌没见动静,提着刀恨恨地质问道。 那千夫长犹豫一下说道:“大王,哪里还有我族勇士,贸然放箭会伤到他们的。” “我知道,赶紧放箭。” 眼瞅着第二架抛石机也被炸毁,耶律独狼心如刀割,总共买了十架,这次带来五架,眨眼间便毁了一半。 “大王,再等……” 千夫长诧异地看着自己胸前的刀,用尽最后力气道:“他们是我…们族人。” 耶律独狼闭目含泪扶着他道:“我知道,但不杀他们会死更多人,你放心去吧,我会为你报仇。” 说罢聚起沾血的弯刀,朝着抛石机下令放箭,英布见状赶忙下令大家散开,躲在剩下的三架抛石机下面。 饶是如此,还是有几个特战队员被射成刺猬,英布看着他们的背囊还鼓鼓的,冒着箭雨就要上前夺回。 “十三弟回来,危险。”赵滑跟着上前,将英布拉回,猝不及防肩上中了一箭。 “四哥,他们身上还有震天雷,不能让胡人夺了去。” 赵滑看了看伤势,箭矢幸好没伤到骨头,他用手一折,大半箭身掰下。转身就朝炸毁的抛石机处跑去,哪里爆炸后的烟雾尚在,赵滑屏气取出一支火把。 “炸了他们吧,军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本就是最高荣誉。”说话间他已经摇摇欲坠,已经受到白磷毒烟的影响。 “特战队全体队员,送别我们的兄弟。”英布大吼一声,射出一支火箭,震天雷被引爆,散出淡淡红色的浓雾。 爆炸声还在继续,耶律独狼定睛一看,即使毁了本族队友的尸体也不要留下黑石头,这种东西一定很重要,说不定就是他马踏中原的强大助力。 “停止放箭,耶律部的勇士听着,谁能抢回一个黑石头,本王封他作千夫长。”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虽然对震天雷的爆炸声和白烟仍然心有余悸,但在千夫长的诱惑下仍然舞着刀吼叫冲了上去。 姬冲在营帐地看着英布被合围,前线对战的敌人调转枪头也冲过去。心叫不好,他们要夺震天雷,真要被胡人得了震天雷,万死也莫赎对华夏的罪过。 “弟兄们,就是现在,冲上去。” 姬冲一马当先,固山军战士也紧跟着冲上前。塔塔木克一看他们都上去了,自己这个正主怎能落后,跨上战马也跟杀出。 战场局势瞬间转变,像是包了双层皮的饺子,英布他们是馅,耶律部战士围上去是第一层皮,紧接着赶来的姬冲和塔塔木克是第二层皮。 包围与反包围,也不管那么多,只要看着不认识那就杀。方阵对战变成混战厮杀,加入战局的人越来越多,空间也渐渐不够用。 姬冲看着战场的几团烟雾,本来凝聚不散,现在却蠢蠢欲动,而自己额头上也感觉到阵阵凉意。 “往上风向跑,别接近白烟。” 大风说来就来,白烟迅速飘散,弥漫在战场上,固山军士卒受过训练,下意识躲避白烟,到没几个中毒。耶律部战士看见刚才被白烟笼罩的战友惨状也知道躲避,最后伤亡最重的反而是没接触也不了解的塔塔木战士。 鸣金收兵,战事胶着如此,再打下去也难分彼此,善打顺风仗的草原人也没有胶着战的概念。见彼此都没有胜利的希望,带着所部人马退出战场。 这一战总体上来说没有赢家,不过对固山军来说增长了对战草原人的经验。他们既没有像燕军说的那么强大不可战胜,也没有像保民军老战士说的那样没脑子不堪一击。 特战队共伤亡十九人,死亡七人,都是躲避不及被乱箭射死,尸体也被英布一一炸毁,彻底与大地融为一体。 因为赵正是穿越客的缘故,固山军每次打完仗必须开战后研讨会,总结战时的错误和经验。 英布低头发呆不语,姬冲更是摆弄着一个杯子没有说话,气氛很压抑,塔塔木部因中白磷毒而死的有几百人。 “少数兵力打退耶律部,总体来说是好事,大家乐一乐,别都沉闷着脸。塔塔木克都说了,没有咱们帮助,这次他肯定要灭族。” “闭嘴”,姬冲猛地一百桌子,站起来道:“全面人才,百战骄兵,当初我就不该同意成立特战队。 虽说你们这次摧毁两架抛石机扭转战局,可是因此你们丧失了多少兵力,别说那些是胡人,那些人是盟友,事前该考虑到。”姬冲罕见地为胡人打不平。 “大司马,特战队毕竟第一次上战场,还没有经验。再说草原上的风向千变万化,根本捉摸不透,也不能完全怪英布。” 姬冲狠狠瞪了赵滑一眼,后者闭嘴,他才说道:“好这件事我翻过去,不过震天雷的事怎么说,如果今天没有赵滑冒死取来火把,是不是就要送给耶律独狼。” “不会,我会引爆自己身上的震天雷扑上去,让那些失落的震天雷殉爆,绝不会留给胡人一颗。”英布握紧拳头,嘴角泛着血丝说道。 “好,有志气,我固山千挑百选的特战队,集体自杀殉国,你当你是谁,平民百姓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姬冲狂吼着说道:“主公不在,我就以大司马的身份下个命令,以后使用震天雷拿多少用多少,迅速用完。 最好你们能像个办法,即使失落了也会自动爆炸,下次绝不准做那些抢救失落震天雷或是受伤队友的事。 特战队之所以叫特战队,人人可独立作战,人人可抵挡万军,受伤了想办法自救,不行了自己等死,宁死不准拖累队友。” 说完他自己心里都有些不忍,但是赵正给他说的道理很清楚,这些人执行的特殊任务,不容半分迟疑,必须放弃心中不舍才算合格的特战队。 “赵兄,你可算把我害苦了,说出这种话我自己都觉得对不起弟兄”,姬冲低了下头忍住眼眶的泪水。 “都回去吧,记住今天的这些经验。” 英布没说话,一直死握着拳头离开,赵滑打了声招呼赶紧跟上。 个人战斗力强不代表能带出强军,这句话反复在赵正的课堂上出现。特战队是赵正精心培养的部队,姬冲也不愿看到它失败,所以故意将话说狠些,也只有这样倔强的英布才能痛定思痛,学会这些道理。 第六十一章 鹰视狼顾 “无耻,察合台吉就是懦夫,他们不配得到天神的庇佑。”塔塔木克在大帐中走来走去,不停地咒骂。 林胡中第三大部落察合台部,一向与塔塔木部联盟,此次对抗耶律部也约好共进退。没成想打到现在一个人没来不说,整个部落迁移不知所踪。 马西姆派出的斥候抓到一两个脱队的察合台牧民,才知道耶律部早就将他们收买,整场林胡内战中耶律部承诺只惩罚谄媚东胡帝国的塔塔木克。 金钱撑起的原则,林胡部落早在百年前便被鬼木狼一统,不过传到鬼术赤这一代,东胡的中心放到经营辽东和东平三郡。雄心勃勃的鬼术赤认为学习好华夏文化,将来他南下时就会少受些阻力。 以往左贤王鬼目桐在此镇守时,察合台部对东胡说不出的恭敬,岁岁上贡,节节来朝。现在看着耶律独狼人多势众,见风使舵的性子上来,反而将东胡给卖了。 姬冲听完塔塔木克一番抱怨,笑着问道:“大王因何死忠东胡可汗,跟着耶律独狼造反自立,将来不也能封个左右贤王吗?” 塔塔木克脸一红,梗着脖子道:“凭甚他当可汗,我只能做个贤王,既然我当不了可汗,他也别想当。” 气急之下终于吐露实言,天下没有白来的忠心,塔塔木克怎会效忠东胡,不过是看着自己没实力称王,又不想耶律独狼称王罢了。 可是这费力不讨好的事,谁会坚持做下去,何况像塔塔木克这样拼上举族之力。 看着塔塔木克脸红的样子,姬冲不便追问,说了几个对策后告辞离开。出了帐没有回去,却拉着马西姆到一旁悄悄问道:“你家大王可与耶律独狼有甚恩怨?” 马西姆有些迟疑,看来真有隐情。 姬冲再度威胁:“你不如实相告,我明日便率军退出战局。” “天神在上,马西姆不得不违背誓言,请您一定原谅。”马西姆跪在地上一通祷告,而后起来才与姬冲详说。 事情发生在几年前,那是塔塔木克和耶律独狼都只是部落王子,东胡可汗欲为东莎公主招婿,他们二人同时参加。不幸都被鬼术赤看中,上了金殿让公主挑选。 塔塔木克尚武,一杆狼牙棒沙场上无人可挡;耶律独狼尚文,一身华夏贵族服饰,轻摇羽扇,满腹经纶。 草原人择婿往往是挑强壮勇武的,因为天性使然,强壮者更适合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 可是东胡建城定居将近一百年,加之鬼术赤推行华夏文化,贵族圈里无不以华夏服饰为贵,塔塔木克意料之中落败。 骨子里很纯粹的塔塔木克不服,后来还去找耶律独狼决斗,不必多说又落败了,耶律独狼甚至没有动手,用脑子打败了他。夺妻之恨,两人自然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想不到大王还是个情种,不过我听说东莎公主失踪,是不是你们大王将她抓起来了。” 马西姆当即失色,忙辩驳道:“不可能,我们还没去她就失踪了。”说罢才知失言,捂着嘴摇头,示意姬冲不要说出。 姬冲没有大舌头的习惯,他只是好奇为何耶律部也拼上全部人马与塔塔木克决斗。须知道林胡,耶律部是第一大族,塔塔木部便是第二大族,虽说耶律独狼善于练兵,学了不少中原战术。 可是两个林胡最强的部落开战,最后只能被他人得了渔翁之利。怪不得这么久都不见东胡有动静,原来他们也打着这个念头。 英雄一怒为红颜,可惜红颜多薄命。 分清各方势力的目的,姬冲此行也有了眉目,刚来就糊里糊涂帮着打了一仗,最好总要收些利息。 何况那些千里迢迢运送来的兵器,还有赵滑此前运送来的货物,固山至今在出力,最后可不能不讨好。 塔塔木部的兵力总数不过三万,大多是亦军亦民的牧民,职业军人少之又少。而耶律部近年在耶律独狼的治理下,有骑兵两万,步兵三万,控弦之士五千。 两相比较,优劣显而易见,若是有他人牵制,塔塔木部此战还有些胜算。现在孤军奋战,林胡各部袖手,东胡可汗渔利,死战下去塔塔木克定将落个兵败身死族灭的下场。 固山此前的投资也会随之打水漂,战胜后的耶律部势力大损,会迅速退到捕鱼儿海躲避东胡锋芒。没了大部落的林胡各部也会成为一盘散沙,不需要出兵,一纸诏书东胡便可重新收回囊中。 “敌人兵力占优,鹰视狼顾,正面交锋必败,必须躲避锋芒,暂时退却,以待日后卷土重来。” 苦口婆心为一个胡人谋划,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姬冲下了多大决心可想而知。可惜偏偏塔塔木克一根筋,认为逃跑不是勇士所为,即使敌人在强大,真正的勇士也会迎头而上。 多么豪迈的亮剑精神,可惜是战胜后的说法,打败了就是不知死活,螳臂挡车。 姬冲恨不得摔案而走,说得这么明白,再白痴的人也知道顽抗下去必然身死族灭,塔塔木克偏一股执拗,铁了心要往死路上走。 回到自己营帐,姬冲指着鼻子问赵滑,当初魏镣怎么就选了塔塔木克这个莽夫当盟友。 赵滑嘿嘿笑道:“颜米卡是其同族,而且塔塔木是林胡第二大部落,最重要的是此人有勇无谋,很容易受咱们摆布。” “这就是容易受摆布,乃父说得比在固山都清楚,这小子还是一根筋要跟耶律部打,他打得起吗?” 赵滑四处望了望,小声道:“要不我们让他认清形势?”姬冲狐疑看着他,在赵滑的奸笑声中知道他的打算。 早在白天战斗结束,赵滑就安排人故意在马西姆等塔塔木克心腹巡逻时,听到固山士卒对塔塔木部战斗力的不满,而且隐晦指出是塔塔木克指挥不成,这几日没有赵滑帮助,早就亡族了。 所以刚才分析形势时,他才一根筋地要打,原来是受了刺激,想找回场子。 “你可别玩过头,真要是正面遇见,塔塔木克凶多吉少。” 赵滑诡异一笑,说出第二个计划,他早安排英布去找塔塔木克,两人都是受了指责心有不满,塔塔木克自然而然会上勾,跟着英布去夜袭。 至于耶律部的兵力,赵滑也早打探好,骑兵一万,步卒三万,此外还有三千披甲士,据说是耶律独狼亲自训练的精锐。 固山的精锐对战耶律部的精锐,孰胜孰败还未可知。 第六十二章 遇见猪队友 漆黑的夜色下,借着天上微弱的星光可以看到一队人马正朝耶律独狼的大营进发。他们是英布带领的特战队和欲展现实力的塔塔木克,胡人和夏人混合编队,偷袭另一个胡人的大营。 一般剧情遇到这种情况,精英部队潜入敌营,不是烧毁粮草,就是放走马匹,断绝敌军生命线。 戏剧中的理想场景很诱人,十几万人打不赢的仗,几个人点把火就能打赢,传扬出去能把历代名将气的崩出来荒谬之论,竟然能流传几千年。 英布的目标很明确,一来让塔塔木克认识到对方有多少人马,二来寻机毁去剩余的三架投石机。还有一个目标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就是伺机杀掉耶律独狼,让耶律部成无头之蛇。 至于烧毁粮草什么的,一来草原人是吃肉的,所谓的粮草就是活生生的牛羊,根本点不着;二来,草原人是部族征召,自备兵器马匹,战马都是战士们自小养大,就算受惊暂时跑出,最终也会回来。 潜入敌营也是有技术的,斥候们观察好几日,将敌军巡逻路线和频率一一记下。英布要做的,无非是换上衣服,利用时间差,迅速混进中军大营。 距离敌营十里处,英布等人下马换上耶律部服装,其实没甚大区别,除了脑袋上那顶毡帽。 “王克,不换衣服你瞎鼓捣啥呢?” 塔塔木克不满地扭过头道:“说了多少次了,我叫塔塔木克,天神赐福的王,不叫你说的那个夏人名字。” “你名字太长,暂时用这个代替,不满意你可以不去。” 跟英布傲娇,塔塔木克显然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他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心里自责刚才听了赵滑的话,没有带亲卫跟来。 “英布,那个,可不可以给我一颗震天雷?” “干嘛?” “我也想试试这种天神惩罚罪人的神物,我想用他杀了耶律独狼,让他对擅开战端,分裂林胡付出代价。”塔塔木克竟也说出冠冕堂皇的话,眼睛瞪得老大,干巴巴地渴望。 “不行”,英布说完就走了。 塔塔木克身后腹诽不已,但是又不敢说出来,天神既然将这种神物交给夏人,一定有他的道理,作为天神的信徒只能信服。 越过两个山坡,英布等人看见山下的大营,错落有致防御缜密,耶律独狼不愧是草原有名的俊杰,兵法中的雁门八阵被他用在扎营上。 指着远处灯光,英布淡淡说道:“看看吧,耶律独狼设计的大营,前后约有一里远,兵力至少五万以上,你拿什么……” 英布赫然发现,在耶律部大营北方还有点点灯光,似乎又是一个大营的样子。 耶律独狼设置了两座大营,他的援军已经到来,为什么之前斥候没有发现。 “队长,情况不对,远处那座大营的规模不亚于山下。”副手大壮说着将望远镜递给英布。 英布思索后道:“四哥的斥候是全军最好的,绝不会犯这种错误。我判断远处大营是今晚刚刚扎下,错过了斥候的探查。” “那我们还去吗,依现在情况,将近有十万敌军,属下建议立刻撤回并向大司马报信。” “好,大壮你带着王克撤回,我带着其他人下去查探一番。驻扎两座大营,我总觉的怪怪的,必须看个明白。” 塔塔木克一听让自己回去,当即不干了,坐在地上道:“说好的带我一起行动,顺便用用震天雷,现在你不给我震天雷也就罢了,还让我回去。这是对一个英勇战士的侮辱,不能接受。” 这一根筋怎么敢质疑英布的话,大壮不禁对他担忧,他看见英布已经把手伸进背囊。 “给你,小心点拿着,别把引线弄坏了。” 英布竟然给塔塔木克震天雷,大壮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大壮你们几个回去报信,大牛和我还有王克下去侦察,就这样行动吧。” 大壮不敢违背上级命令,当即带人返回,但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姬冲英布给塔塔木克震天雷的事。 借着斥候的情报,英布等人成功潜入大营,化妆成一队巡逻兵不断地朝中军大帐移动。 塔塔木克个子最高,落在队伍最后,手不停地摸着胸前的震天雷,时不时问道:“你真的给我了,不是骗我吧。” 奔三十的人了,看起来竟像一个孩子。 中军大帐戒严很周密,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大帐中人影窜动,似是在争论。 “站住,一个时辰前我们就在此站岗了,这里不需要你们,赶紧离开去后营。” 英布低着头不敢回话,同时他也在憋着气,衣服上的羊膻味让他酸爽不已。 “混蛋,王克,你们草原人为什么不爱洗澡,身上一股羊膻味不恶心吗?” 有了震天雷,塔塔木克对王克的叫法没了抵触。安然接受说道:“天神赐给草原儿女牛羊,身上没股羊膻味,怎么显示是草原人。” “你直接说没水不就行了,队长你忘了他们是奶的,几乎没怎么用过水。”大牛受不了塔塔木克骗小孩一样的说法,虽然英布确实是个孩子。 被塔塔木克摆了一道,英布也不甘示弱地道:“我明白当初为何东莎不选你,选耶律独狼了。” “为什么?”提到东莎,塔塔木克彻底没了男儿样,失去心中女神的他甚至没有娶正妃,只有几个偏室。 “你身上味太冲。” 塔塔木克瞬间呆滞,自己比对好久,自问没有一点落后与耶律独狼,甚至恶补华夏文化,但东莎仍旧不愿见他一面,原因竟然是这个。 “天神啊,我明白了,美丽的东莎若如镜泊湖走出的仙女,一尘不染身上散发着清香,而我却满身羊膻味,怪不得得不到她的青睐。” 英布也吓了一大跳,如此五大三粗跟斯文半点占不着的汉子,竟然说出这么多有涵义的词汇。 “队长,抛石机,我们找到抛石机了。” 大牛带着英布等人赶到一处马车旁,抛石机被卸下安放在马车上,看着像个大木箱子。 这是木匠的杰作,完全符合赵正便携式的要求,巨大的抛石机被整块地拆下堆积,既能保证最快运输,又能不显露目标保证安全。 “太好了,做个延时引信炸了它。”所谓延时引信,就是点个香头绑到引信上,实用且方便便宜。 “王克,把你怀里的震天雷给我,今晚我就拿了三个,不给…”英布四处望去,说道:“塔塔木克呢,怎么让他走丢了。” “队长,要不要找他回来。”大牛想着一个胡人,死了就死了,犯不着费劲。 “废话,他丢了可不行,赶快去找他”,还没行动,英布又说道:“堆一些草料过来,倒出些火药,插上香烧了抛石机。留着震天雷,逃出大营时用。” “那个胡王怎么办,他手里还有颗震天雷呢?” “就因为这样我才要找他,总之不能让震天雷落到耶律独狼手上。” 本来英布打算,带塔塔木克过来,必要时假装送他人头迷惑耶律独狼,捎带脚用震天雷炸死他。 除此外他还带了颗烟雾弹,这种没有杀伤力的辅助弹比震天雷还耗费材料。 分析了下塔塔木克的习性,不难猜出他一定去中军大帐了,崇尚武力信奉天神的塔塔木克,肯定认为潜入敌军大营决斗很光彩。 不知该说英布没猜错,还是塔塔木克这种生物习性很明显,中军大帐几百士兵团团围着他,他还兀自拿着震天雷显摆。 “让耶律独狼那个懦夫过来,我要和他决斗,否则我用震天雷炸死你们。” 提起震天雷的威名,耶律部士兵吓得不敢前进,保持一定距离盯着塔塔木克的右手,丝毫没注意他根本没拿火。 “这个笨蛋”,英布看着欲哭无泪,路上说了一百遍了,震天雷不能接触火种,见火就炸,可惜这白痴丝毫不往震天雷需要火点这方面想。 “队长,要不要丢给震天雷,让那颗殉爆,咱们趁乱跑了。”左右都是胡人,大牛也没有甚结盟大局观,只要杀胡人,他觉得怎么都行。 可是一旦塔塔木克死了,姬冲和赵滑还有塔塔木大营里的几百固山军,根本避免不了马西姆等人的怒火,众人身死,计划失败。 “大牛,固山军第一条纪律是什么?” 大牛立刻说道:“服从命令为天职。” 英布点点头道:“好,现在我命令你带其他人离开。” “是”,大牛转身就走,忽然想到什么,转身道:“队长你要去救他,你一个人怎么可以。” “少死一个算一个,你回去后等我消息,若是天明我还没回来,立刻让冲叔撤离草原,计划已经失败。” 大牛泪眼朦胧,对着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队长敬了一礼,转身离开。事到如今即使他没有大局观,也知道害死别人家的王,还留在别人家里,很危险,必须回去报信。 英布大踏步朝这里走来,都还以为他是赶来支援的士兵,竟然没理他,让他又惊又喜,拐了个弯朝大帐口走去。 “塔塔木克,你这个莽夫看来跟夏人的关系不错,他们竟然给你黑石头,看在天神的份上你把黑石头给我,我放你走。” 塔塔木克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没有火种根本点不着震天雷,不过他看耶律独狼连名字都没叫对,急中生智也学着样子装了下去。 “耶律独狼你这个懦夫,当初花言巧语骗走我的东莎,现在却把她弄丢了,敢不敢和我决斗,赢了我震天雷和我的命都是你的。” 虽然和东胡决裂,但是东莎公主依然是他妻子,此时被昔日情敌提起,耶律独狼好不气愤,拔出弯刀就要决斗。 “等等,我忘了带我的唐刀了。” “这个笨蛋”,英布眼看着耶律独狼距离塔塔木克越来越近,不得不放弃对他的刺杀。 若是丢颗震天雷过去,两人都要被炸死,回去还是不行。 他想钻过人群,士兵们都以为他胆子大要搏战功,纷纷让路,竟然让他有拦无阻走到塔塔木克身边。 “英布,你怎么来了,正好借你的刀给我用用。” 耶律独狼眼中喷火,扫过手下士兵,竟然让夏人潜入进来。刚才还夸赞英布胆子大的士兵纷纷低头后退,搞这么大个乌龙,他们也不想的。 “他是刺客,刺客只有匕首,不过我倒是有把唐刀,你要不要用啊。” 英布循声望去,一个身着中原服饰,士子打扮的青年,一脸戏谑腰间挂着一把唐刀。 第六十三章 狼与狼的合作 原定的计划被塔塔木克的鲁莽破坏,英布孤身留下,两人被耶律部士兵团团围住,正在此时却出来一个中原士子模样的草原贵族。 “塔塔木克,还要不要借刀啊?” 塔塔木克露出罕见的恐惧,侧过眼道:“阿史那炎,你来干甚?” 这名身着中原士子服饰的人赫然是拥有北庭雄鹰之称的,阿史那家族的继承人阿史那炎。 纨绔子弟,游戏人生,旁人看到的是他在兴都的颓废,耶律独狼却知道那是作为质子的无奈和掩饰。北庭雄鹰的继承人不会是纨绔,武阳时不经意的透漏,已经展现出他惊人的天赋。 “你是我的敌人,阿史那炎,还有另一个,赵正。”耶律独狼冷冷看着阿史那炎的背影暗道。 “我见过你,在武阳。” 阿史那炎停住脚步笑道:“是嘛,没想到你也参加了那场血战,那么这次潜入你是领头了?” “远处那座军营是你的人吧?”英布不置可否,反问道。 武阳血战,擒虎军逼到禁城下,耶律独狼上前劝降,站在他旁边就是阿史那炎。能和耶律独狼平起平坐,可想而知阿史那炎的地位,所以英布才有此一问。 “哈哈~,小兄弟你是叫英布吧,知道吗突然我想救你了。” 耶律独狼闪过身,横刀竖目挡在阿史那炎面前道:“阿史那兄,你什么意思,别忘了这里是耶律部大营。” “对哦,我差点忘了”,阿史那炎掩嘴惊恐状,旋即笑道:“把这变成我的大营不就可以了。” “图刺利,吹响号角,保卫耶律部大营。” 一言不合就开打,阿史那炎果然有嚣张的本钱,他的属下刚拿出号角,耶律独狼就乖乖放下刀,摊手表示投降。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越靠北的部族实力往往越大,阿史那家族之所以纵横草原几百年,部下骑兵功不可没,甚至东胡帝国的王牌擒虎军都要忌惮。 “阿史那炎,你可带他们走,不过震天雷我要留下来,这是草原部族进军中原的利器,你不能阻拦。” 英布一把将塔塔木克手里的震天雷抢下,拿出火折子道:“想要震天雷,大不了同归于尽。” “你看,不怪我,他不给你啊。” “那是草原人的希望,你还是天神的子民吗?” 阿史那炎似乎被说动了,竟然没有嘲讽,严肃地思考起来。 英布大呼不好,火折子更近震天雷一步,吓得耶律部士兵纷纷后退,耶律独狼也惊恐地向后慢慢移动。 “还是算了,震天雷的威力我见过,也就对付步卒方阵有些效果,遇上骑兵基本没有,用来攻城也会一无所得。所以耶律兄还是死心吧,毫不客气地说,就凭你一辈子也休想堪破震天雷的秘密。 而且就算有一天我们真的攻下中原,又能怎样,是圈地放牧,还是疯狂掠夺。草原人的勇猛只有草原上有,一旦沾上华夏的习俗,会堕落成天神也唾弃的废物。” 阿史那炎在武阳大战后悄悄到洛邑求学,他心中有个千古难题,为何东胡的勇士在兴都等城邑建立后,短短几十年的功夫就成了极品纨绔,上不得马,诵不得书,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华夏的文化很糟糕吗,不是。东胡帝国的开创者鬼木狼在洛邑求学三年,才能一统草原。 而身体孱弱的中原人,也是凭着这些诗书典籍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神奇发明,用在农商获利丰厚,用在兵事则抵挡了草原几千年。 这其中一定有种神奇的力量,天神在创造世界时使用,让草原人在草原保持勇猛;让夏人在中原保持聪明。 阿史那炎是个聪明人,某些程度上接近疯子,他的思想隐隐跨越一个时代,这世上恐怕只有穿越客赵正可以回答他的疑问。 所以他才在听到赵正向林胡派出商队后立刻回到草原,赵正一定会惹麻烦,他要帮着把麻烦扯大些,然后出面补救,帮赵正一个忙,然后与他交朋友,讨论这些他自己都认为疯狂的问题。 “耶律独狼,还要我说第二遍吗,我要带他们走。”阿史那炎首次显露出自己王者的气场,瞬间震慑住耶律部一干士兵。 耶律独狼也在这惊人的威势中惊醒,与这样强大的对手交战,是一个战士最高的荣誉。 “阿史那兄慢走,在下就不远送了。” 阿史那炎也感觉到耶律独狼的战意,回过头送他一个戏谑的笑。他们两人没啥区别,贵为草原一方霸主,却又不得不对鬼目家族臣服。 “不久的未来,我将和他一战。”两人几乎同时想到。 英布和塔塔木克算是有惊无险,姬冲和赵滑他们心都要吐出来了,盟友极有可能反噬。他们在塔塔木部的大营里,还要担忧身在耶律部大营的英布,赵滑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大司马,我立刻通知弟兄们撤,您先走,我来殿后。” 姬冲急躁地一拍桌子:“怎么走,这次计划固山所有的剩余资产尽数投入,主公还等着我们赚上几十万两,现在倒好钱没赚到,本钱也打水漂了,人还折损了不少。” 一股无力感涌上姬冲心头,他双眼通红道:“赵滑你去把马西姆找来,就说英布和塔塔木克袭营失败,此时正被追杀,让他点齐三万大军,随我们杀入耶律部大营。 就算主公的计划失败,乃父也要死上几万胡蛮陪葬,到时候两方杀红眼,即使知道实情也停不下来。塔塔木不全军覆灭,耶律部折损过半,本来就是塔塔木克的打算,咱们也不算对不起他。” “冷静啊大司马,冲动是魔鬼,事到如今你是最高指挥,可不能被仇恨冲昏头脑。” 赵滑也吓得不轻,几个月相处使他对草原人改观很大,战场上草原士兵或许嗜血好杀,但若你走在草原上,即使不认识他们也会请你吃一顿饭。 这些朴素好客的性格和中原老百姓无异,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三万多塔塔木士卒送死。 也许是天神显灵,暴躁的姬冲竟然真的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了下情报中耶律部北面的大营。 看位置两个大营更像对峙,不像是援军,或许突破口就在这里,他当即命赵滑安排几个斥候探查此营。 殊不知为之担忧不已的英布此时就在这座大营,围着火炉喝着久违的果酒,半眯着眼嚼着最爱的牛肉干。 阿史那炎身为主人反倒没那么自在,看着英布大朵快颐的样子跟一般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心下怀疑他有没有资格和自己谈那件事。 “咳,果酒里有冰碴,一定掺水了,阿史那炎你被奸商骗了。” “噢,是嘛,那你回去一定要告诉赵正,让他撤了蓟都如家分店的掌柜,竟然卖给我掺了水的果酒。” 伸张正义碰到自家产业,英布真后悔刚才多那句嘴。 “别废话了,你的条件。” 阿史那炎笑道:“我真是该道歉,竟然怀疑你。好吧废话不多说,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时间,地点,那个人的住址,还有他的防卫情况。” 英布一口气说出一大串词汇,每个都是刺杀必备的要素,阿史那炎眼前一亮,知道自己找对了人。 “一个老头子,而且很好色,他喜欢休沐日偷偷去兴都的百花楼,喝茶听曲或是看你们夏人编排的歌剧。” “少说废话”,英布嘴里又塞了一大把牛肉干。 阿史那炎忍俊不禁,继续道:“百花楼位于兴都的朱雀大街,共有五层,三层往上不招待常人。那个色老头常在四楼看歌剧,看完会在五楼小睡一会。” “几时看歌剧?” “未时” “几时看完” “新传来的《采茶姑娘》演完要半个时辰又两刻,他看完会唠叨一刻左右,具体时间你自己算。” 阿史那炎有时很讨厌中原的计时,一天十二个时辰,如果事务繁杂很难说出每件事具体时间。 英布掏出一个小沙漏,喃喃自语道:“未时对应十三点到十五点,半个时辰又三刻钟就是十四点四十五分。” 阿史那炎看的入神,一个小沙漏竟然能记录如此繁琐的时间,华夏真是人才辈出,做出如此巧夺天工的东西。 “睡多长时间。” “一个沙漏。” “一个沙漏是二十四小时,他……”英布看着阿史那炎觊觎的眼神,哈喇子都快流下了。厌恶地把沙漏递给他,道:“送你了,权当牛肉干和果酒的钱款。” 阿史那炎高兴地在手里把玩,英布脑袋更是快翘到天上,胡蛮就是胡蛮,没见过大世面。 “那色老头睡多长时间。” “半个时辰。” 英布默默记录,目标醒来时大约十六点了,休沐日的话官员这个时间都会出来喝酒找乐子,刺杀时恐怕不好逃脱。 “多少护卫。” 阿史那炎依旧没离开沙漏,说道:“一楼没有,二楼没有,三楼全是,四楼两个高手,五楼一个没有。” 英布缓缓记下,心里思踱道:高五层的酒楼,就是蓟都都没有,只怕是兴都城最高建筑。如此一来自己只能从楼顶跳入,解决目标后由楼下人制造混乱,趁机滑索到一楼逃脱。 “差点忘了说,那老色鬼生性极为谨慎,自从上次耶律独狼刺杀失败,他就增多了守卫,五楼楼顶估计要有几个老家伙。 不过你放心,你虽然打不过他们几个,但是可以用震天雷啊,一颗扔进去,轰的一声,那老色鬼肯定粉身碎骨。” 阿史那炎轻巧地说道,仿佛就是捏死一只蚂蚁。 英布此时也反应过来,耶律独狼曾经刺杀过的人,那不就是东胡可汗鬼术赤,阿史那炎竟然也要刺君。 第六十四章 危险的阿史那炎 “震天雷不能用,别人会怀疑我们。” 英布年纪虽小,但是经常混迹在赵正魏镣这等顶尖人才身旁,跟着姬冲的将领听赵正讲大局观。眼界早就超出常人,对于阿史那炎的提议,他没多想就拒绝了,渔翁得利这个词不是很少见。 用固山“特产”震天雷刺杀东胡可汗,旁人听着或许热血沸腾,但这种祸害平民的恐怖主义行径,绝不可能被有精神洁癖的中原士子接受。 固山要的是蚕食天下,可不能因为一个胡人就败坏整个大局,那怕是东胡可汗,这笔账也比不过天下。 阿史那炎毫不意外,似是早有预料,笑道:“就知道你不是个普通的小孩,放心好了我会派人帮你引走护卫,鬼术赤那老色鬼一定仓皇出逃,上他那辆精钢制成的大龟壳。” 他一指英布腰间的折叠弩,道:“从百花楼出门到上车,就是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一次就够了。”英布摘下腰间弩弓,扔到阿史那炎面前道:“这个射程不足百步,刺杀东胡可汗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也要把二百步以上的强弩。” 二百步也就是两百多米远,就是用三八大盖也很难击中目标,英布竟然要用威力更小的弩完成刺杀。 不过阿史那炎有些怀疑,眼睛盯着帐外道:“二百步,射中一只猛虎可以。但鬼术赤身上穿有软甲,寻常兵刃伤他不得,何况是势弱的弩箭…” “嗖~” 话未讲完,英布一箭射出,刚好钉在帐外百步远的火盆架上。军营中照明多用桐油,下面的支架粗不过手臂,而且因为灯下黑的缘故,隐藏在影子里很难射中。 “现在信不?” “信。” 阿史那炎哈哈笑着,斟满一杯果酒与英布对饮。 这里欢声笑语,有酒有肉,塔塔木克的待遇就没这么好了,空荡荡的营帐里只有一张床榻,酒肉都没有摆上。 帐外人影林立,每隔一步站着一人,腰里佩戴的全都是制式唐刀,跟固山军佩戴的没啥两样。 人离乡贱,货离乡贵,唐刀在东胡不仅仅是财富可买,还要有相应的地位。阿史那家族不愧是北庭雄鹰,一出手几十把唐刀给手下侍卫佩戴。 “幸好不是帮耶律独狼的,否则我塔塔木非亡族不可。”塔塔木克脑子清醒过来,对时局的认识清晰了不少。 “不知道英布此时如何,阿史那炎可不是个好人。”他还为英布担忧,更多则是对阿史那炎的恐惧。 童年里许多部落首领将自己的继承人送到兴都做质子,这其中身份地位最尊贵的便是阿史那炎。 刚来的时候大家都住在质子馆,阿史那炎看着最孱弱,平日里也好似没甚脾气。渐渐地有人心思活络,对阿史那族的恐惧也被阿史那炎的孱弱外表代替,开始联合起来欺负他。 年纪最小,身体也最弱的阿史那炎当然打不过他们,每次都是鼻青脸肿地上课。塔塔木克也曾想要帮助他,但是被他无声拒绝。 就这样过了大约一年,各部落的质子也习惯了吃饭睡觉,打阿史那炎的生活。 但很快这种平静被打破,有一天东胡黑山部落的质子黑塔失踪了,黑山世代为鬼目家族的盟友,他家质子名义上质子,待遇上却与王子无异,向来是质子馆的老大。 几乎所有的宫廷侍卫出动寻找黑塔,可是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甚至鬼术赤亲自过问了其他的质子,但是孱弱备受欺负的阿史那炎被忽略了。 塔塔木克不经意间看见阿史那炎偷偷发笑,于是跟着他到了一个偏僻的山洞。里面赫然吊着一个似人非鬼的东西,半张皮耷拉在地上,两只手交叉一起被钉在石壁上。 “今天是第十天,我答应你让你死去,也感谢你带给我的十天的欢乐。” 他看见那吊着的人头被阿史那炎用匕首慢慢割下,最后泡在一滩绿水里化为无有。 从那时起塔塔木克再不敢正视阿史那炎,对他而言阿史那炎就是地狱里的魔鬼,很快他结束质子生活回到部落。 后来听说阿史那炎变成了兴都有名的纨绔,和昔日那些欺负他的人成了好友,每日流连青楼教坊,无所事事。 现在号称“兴都第一纨绔”的阿史那炎领兵强势从号称“东胡第一才俊”耶律独狼大营中带走自己,何等英雄豪迈。而那些和阿史那炎混迹青楼的纨绔们,恐怕已经成了天神都不在庇佑的废物。 杀死敌人不一定用锋利的刀,有时候温柔的甜言蜜语更能达到你的目的。阿史那炎的报仇计划延续了十年,毁掉的不仅是仇人的生命,更是他们的部族。 这是个让天神都束手无策的魔鬼,塔塔木克虔诚地跪在地上向天神祷告,希冀天神能将英布从阿史那炎手中救出。 “现在别进去,没哭没闹,那个呆子一定在祷告,你在外面等他祷告完再进去也不迟。” 帐外传来阿史那炎的声音,还有英布的说笑声,这两个人眨眼间怎么谈的火热。 想起英布和自己在一起时那冷面如霜的表情,再看看现在他满脸微笑,塔塔木克不由大惊失色。 天神啊,他竟然相信一个魔鬼的话,跟着英布偷袭耶律部大营,难怪会失败,天神一定因为这个原因而放弃对自己的庇佑。 塔塔木克那简单的脑子里迅速理出一条头绪,将袭营失败的原因全部扣在英布与魔鬼交好,就是魔鬼的理由上。 “走吧,天亮前我们必须赶回去。” “果然,他是一个魔鬼,只对魔鬼热情,而厌恶我这个受天神庇佑的神民。”塔塔木克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跨上战马便不再看英布。 “慢着,我们就这么回去,耶律独狼不会拦截吧。”英布疑问道。 阿史那炎点点头,转身对手下说了一串东胡语,手下立刻带着几人呼啸而出,看样子是去耶律部大营。 “放心走吧,我已经派人通知耶律独狼撤兵,他不敢半路截杀你们的。说起这个来我就痛心,毁了我精心准备给赵正的一件礼物。” “礼物?” 阿史那炎仰头惆怅道:“江山如画,敌不过美人一点朱砂。我本来打算将草原最美的女子送给赵正,后来又想会不会毁了他的计划,毕竟这个呆子可是个大情种。”他指着塔塔木克大笑。 “混…可恶的阿史那炎,你竟然掳走美丽的东莎,她在哪里你把她交给我。” 爱情面前,塔塔木克终于战胜心中的恐惧,大声质问心中女神的下落。 阿史那炎还是那副戏谑的表情,摊开手道:“美丽的东莎已经回到她夫君身边啦,你即使再爱她也得不到她的心,还是耶律独狼适合她,我许给北庭王妃的荣耀,她都不肯嫁给我。” “我美丽的东莎,你为何要抛弃爱你的塔塔木克,回到耶律独狼那个混蛋身边。呜呜呜~~” 看着一个满脸胡子的大男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无论是谁都感到别扭。阿史那炎算是被塔塔木克的无邪打败,依依不舍地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 “努,这是东莎的丝帕,你不哭我就给你。” “嗯?” “嗯!” 塔塔木克瞬间转悲为喜,抱着丝帕露出满足的表情。 “走了,你还是个男人。”英布厌恶地说道。 “你不懂,因为你还不是个男人。”塔塔木克甜蜜回答。 第六十五章 赵滑赚的第一笔黄金 英布和塔塔木克出了阿史那大营,立刻向塔塔木大营狂奔,战马被鞭打发出阵阵嘶鸣,两人依旧不顾马力狂奔。 天色已渐明朗,启明星缓缓浮现在东北天际,他们必须立刻赶回,阻止可能产生的祸事。英布想得是避免战端,塔塔木克则完全对阿史那炎发自内心的恐惧。 “前面有战马的动静,是英布,英布将军和塔塔木克王回来了。”斥候们喜形于色,孤身与耶律独狼周旋,还能安然离去。 殊不知他们是碰上贵人,就在阿史那炎带他们离开后不久,后营的延时火药堆点燃,由于注意力都放在前营,大火刹那间吞噬抛石机,耶律独狼千两黄金毁于一旦。 可就算这样,他依旧忍着怒火下令撤退,天亮前耶律大营重新变作一片草地。除了那团灰烬,谁也不知道这里曾经有大军驻扎。 “大司马他们如何?” “坐等将军回归。” 英布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酿成兵祸,能被耶律独狼忌惮的阿史那骑兵,绝对有实力将塔塔木部全数吃掉,而且牙齿都不崩坏一颗。到时候固山是肉包子打狗白费劲,并且再难进入草原。 想着阿史那炎对自己说得那些话,英布头一次感到压力,这绝对是个大秘密,无论放到草原还是中原,都有人愿意出千两黄金购买。 他要赶快回去,趁着自己忘掉前告诉姬冲,来时赵正将决策权交给姬冲,他有权利有义务做出决断。 “赶快回营。” 回到营帐,英布和塔塔木克倒吸一口冷气,还好他们回来了,否则非要后悔死。 英布道:“我有重要军情禀报。” 塔塔木克说道:“赶快给我回去,该干嘛干嘛去。” 姬冲和马西姆都是一惊,两人这是怎么了,从耶律部大营回来,好似变了一个人。 英布将姬冲拽回营帐,并且让赵滑亲自警备,大帐中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时,英布深吸一口气道:“耶律部撤了。”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他旋即又道:“阿史那炎还在,而且我答应了他一个条件,去刺杀一个人。” 赵滑越听越糊涂,止住道:“你等会,阿史那炎,可是北庭雄鹰那个阿史那?” 姬冲也糊涂了,阿史那族世代居北疆,极北之地却少有严寒,季节气候类似辽东,天赐福地。 林胡部落距离北庭何止几千里,阿史那炎大老远跑来作甚,难道是奉命镇压耶律部叛乱,北庭雄鹰何时变得如此听话。 “你们先听我说完,阿史那炎让我帮他刺杀东胡可汗,而且说这种种纷乱背后都不是空穴来风,有一只大手无形中在操纵。” “喂,你们说话啊。” 姬冲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对东胡两位诸侯欲刺杀东胡可汗而高兴,另一方面也在思考这次是不是钻进别人圈套了,从头到尾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谁是幕后之人,阿史那炎还有别的条件吗?” 英布摇摇头,阿史那炎肯透漏这些已经够多了,连他一时间还不能平静下来,杀人可是他的爱好之一。 别的条件,似乎没有,但是有个请求,可以说是人各所需。英布当即把阿史那炎希望在固山购买唐刀和盔甲的意愿说出。 姬冲和赵滑再度陷入沉思,最近很不顺利,幸福又来的这么突然,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 “怎么回复阿史那炎,你可有他的联络人。”姬冲想得是先答应回禀,暂时敷衍着,以后等赵正决定。 没想到英布再次让他们震撼,“他说安排下部下回北庭,他自己随后就来,跟你商量好兵器购买后,带着我直接去兴都。” 难怪塔塔木克一副要死的样子,原来魔王阿史那炎要来,现在他已经装病躺到大帐里,闲极无聊且又惊又怕,正不停地在姬妾身上使劲,让自己疲劳下来迅速入睡。 “北庭雄鹰亲自策划刺杀,而且背后还有援手,东胡可汗这次凶多吉少,草原要彻底变天了。 大司马,属下建议立刻派出一队士兵化妆成商人,将咱们前期采办的皮货借晋国代郡返回,通知主公这个消息。” 姬冲点点头,同意这个建议,他摆手示意赵滑安排,心里更多是考虑该如何面对阿史那炎。 英布是赵正义子,虽说和继承无关,可是也承载他很多希望,贸然就让英布深入敌境,刺杀敌酋,终究有生命危险。 不行,自己要陪英布一起去,那怕刺杀失败,也好有个自己人接应。 姬冲打定主意,安然坐在大帐里等待阿史那炎的到来。而塔塔木克早累到不举,不知何时他成了快枪手,十几次下去不过半个时辰,疲惫乏力不假,睡不着更是真。 火头兵煮好第一锅肉糜,塔塔木部的士兵排队领饭,相处几月他们也知道固山军的手艺多好,渐渐放弃以往的在各家用饭习惯,纷纷聚集到固山军营帐附近蹭饭。 草原勇士是拒绝白吃白喝行为,吃了多少他们会多算一倍再送回来,而固山军的火头兵会再次煮好等他们,渐渐地形成了一个众人出肉,固山军做饭的习惯。 “草原人和华夏人坐在一起喝粥,还真是我头一次见,图里刺你去帮我要一碗尝尝。” 图里刺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家主人不喜欢跋扈,默默排在队尾等候。等到他的时候,恰好粥没了,他拿着个空碗有些不悦。 火头兵伍长大头看着图里刺尬尴的样子,又看着他背后十来个人站着没吃,一巴掌打在掌勺的二憨脑袋上骂道:“好你个二憨,下锅前乃父说了多少遍,宁做多不做少,人家草原兄弟给干肉,咱们就费点粟米,你小子都不舍得放,乃父打不死你。” 大头责骂手下绝不是媚外欺内,固山军士卒选拔自最基层的闾左贫民,进来后最看重的便是吃饭和请人吃饭。现在塔塔木部自愿出粮由他们做,每次都多给不少,固山军已经算是有得赚。 于是奉行“有钱不赚是傻蛋”的固山军将草原兄弟慷慨当作生意,他们接受多余的肉,但是会掺入顶饱好吃的粟米,吃饭管够。现在十几个人站着没吃上饭,大头就觉得自己违反纪律,更违反良心做了自己最痛恨的黑心商人。 “还不赶紧把昨晚熬的豆浆拎来一桶,再拿筐油条,记得多拿,谁还没饱能吃上,否则扣你的干肉。” 大牛搓着手,像是固城开饭馆的小老板,歉笑道:“你稍等会,马上拿来新的粥,豆子熬的,就怕你喝不惯。”一边说还一边打着手势,生怕图里刺听不懂。 几时见过华夏人对草原人这么客气,阿史那炎也算活久见,哈哈笑着说道:“没事,我不着急,而且我们会说中原话。” 这就尴尬了,贫民出身的大头不知道这些玩笑,以为自己说错话,赶快用饭弥补错误。 豆浆一上桌,阿史那炎眼睛就瞪圆了,洛邑最尊贵的鹳雀楼都难以品尝的东西,竟在粗陋的塔塔木营地喝道,而且油条也酥脆可口。 “这个给你”,阿史那炎掏出一块金饼笑道:“我不是塔塔木部族的人,所以这个就算是酬劳,或者算交个朋友。” 大头颤颤诺诺,半晌没张开嘴,黄金啊,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竟然拥有了一块。 “这…太贵重了,朋友喝杯豆浆不算回事的”,憨厚的大头思索半晌还是决定退回,礼物太贵重,他会睡不好觉。 “收下吧,就当是你火头兵全体红利,反正过一阵我们也会发。” 英布罕见地说这么话,大头不敢违抗捧着到营帐中跟弟兄们共享这块黄金。 也只有看见阿史那炎,英布才会说这么多,因为这个夏人模样的胡人,总是显摆自己的洛邑官话。 “那是我赏给他的,干嘛要分给别人。”阿史那炎对大头的行径很不理解,可以独吞的黄金偏要分享作甚。 英布冷笑道:“因为他知道,战场上那些分他黄金的人也会为他分担危险。” “难得,冲他这种品质该再赏,重赏” “那你就要破产了,固山军军律第二条,战场上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战友。” “战友?”阿史那炎对这个词汇很好奇,他接受的是惟我独尊的孤狼教育,面对的是站在高峰,孤家寡人的王位,注定没有战友。 “请吧,大司马等你许久了,他要问你兴都具体事宜。” 阿史那炎看着破破烂烂,蹲在一起喝粥的战士,头一次有种新奇感。战友,或许正因为这个词汇,让成千上万不熟悉的人站在一起,铸成了一只铁军。 姬冲和阿史那炎的交谈很顺利,两人都是笑着出来的,可以肯定他们达成了某个协议,眼尖的赵滑看见箱子里的砝码被拿出。 要称黄金了,终于等到这天了,眼瞅着就要进腊月,自己在草原经商三月总算有了第一笔利润。 “赵滑,现在我给你一个任务,亲自押运黄金和皮货回固城,告诉主公让他送一万把唐刀,一百坛烈酒过来,最好将鱼头等人派来一个,塔塔木部正式邀请我们担当他们的训兵教官。” 赵滑有些不解了,姬冲和阿史那炎谈判,最后怎么把塔塔木部扯到里面了,还成了甚教官,难不成要帮胡人练兵。 “你就别多问了,这些是阿史那炎替塔塔木克答应的,那些黄金也是塔塔木克借给阿史那炎买唐刀的本金。” 真是弱者无决定权,阿史那炎大手一挥竟然将别人家的库房腾了一空。赵滑感慨着,称量黄金去了。 另一座大帐里,塔塔木克惊魂未定,阿史那炎竟然会到他的大帐里来,把他侍妾的魂都勾走了。还说给自己送了一份大礼,帮塔塔木克成为林胡之王。 还是叫个侍妾那啥下冷静下再说,塔塔木克再度踏上征程。 第六十五章 赵滑赚的第一笔黄金 英布和塔塔木克出了阿史那大营,立刻向塔塔木大营狂奔,战马被鞭打发出阵阵嘶鸣,两人依旧不顾马力狂奔。 天色已渐明朗,启明星缓缓浮现在东北天际,他们必须立刻赶回,阻止可能产生的祸事。英布想得是避免战端,塔塔木克则完全对阿史那炎发自内心的恐惧。 “前面有战马的动静,是英布,英布将军和塔塔木克王回来了。”斥候们喜形于色,孤身与耶律独狼周旋,还能安然离去。 殊不知他们是碰上贵人,就在阿史那炎带他们离开后不久,后营的延时火药堆点燃,由于注意力都放在前营,大火刹那间吞噬抛石机,耶律独狼千两黄金毁于一旦。 可就算这样,他依旧忍着怒火下令撤退,天亮前耶律大营重新变作一片草地。除了那团灰烬,谁也不知道这里曾经有大军驻扎。 “大司马他们如何?” “坐等将军回归。” 英布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酿成兵祸,能被耶律独狼忌惮的阿史那骑兵,绝对有实力将塔塔木部全数吃掉,而且牙齿都不崩坏一颗。到时候固山是肉包子打狗白费劲,并且再难进入草原。 想着阿史那炎对自己说得那些话,英布头一次感到压力,这绝对是个大秘密,无论放到草原还是中原,都有人愿意出千两黄金购买。 他要赶快回去,趁着自己忘掉前告诉姬冲,来时赵正将决策权交给姬冲,他有权利有义务做出决断。 “赶快回营。” 回到营帐,英布和塔塔木克倒吸一口冷气,还好他们回来了,否则非要后悔死。 英布道:“我有重要军情禀报。” 塔塔木克说道:“赶快给我回去,该干嘛干嘛去。” 姬冲和马西姆都是一惊,两人这是怎么了,从耶律部大营回来,好似变了一个人。 英布将姬冲拽回营帐,并且让赵滑亲自警备,大帐中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时,英布深吸一口气道:“耶律部撤了。”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他旋即又道:“阿史那炎还在,而且我答应了他一个条件,去刺杀一个人。” 赵滑越听越糊涂,止住道:“你等会,阿史那炎,可是北庭雄鹰那个阿史那?” 姬冲也糊涂了,阿史那族世代居北疆,极北之地却少有严寒,季节气候类似辽东,天赐福地。 林胡部落距离北庭何止几千里,阿史那炎大老远跑来作甚,难道是奉命镇压耶律部叛乱,北庭雄鹰何时变得如此听话。 “你们先听我说完,阿史那炎让我帮他刺杀东胡可汗,而且说这种种纷乱背后都不是空穴来风,有一只大手无形中在操纵。” “喂,你们说话啊。” 姬冲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对东胡两位诸侯欲刺杀东胡可汗而高兴,另一方面也在思考这次是不是钻进别人圈套了,从头到尾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谁是幕后之人,阿史那炎还有别的条件吗?” 英布摇摇头,阿史那炎肯透漏这些已经够多了,连他一时间还不能平静下来,杀人可是他的爱好之一。 别的条件,似乎没有,但是有个请求,可以说是人各所需。英布当即把阿史那炎希望在固山购买唐刀和盔甲的意愿说出。 姬冲和赵滑再度陷入沉思,最近很不顺利,幸福又来的这么突然,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 “怎么回复阿史那炎,你可有他的联络人。”姬冲想得是先答应回禀,暂时敷衍着,以后等赵正决定。 没想到英布再次让他们震撼,“他说安排下部下回北庭,他自己随后就来,跟你商量好兵器购买后,带着我直接去兴都。” 难怪塔塔木克一副要死的样子,原来魔王阿史那炎要来,现在他已经装病躺到大帐里,闲极无聊且又惊又怕,正不停地在姬妾身上使劲,让自己疲劳下来迅速入睡。 “北庭雄鹰亲自策划刺杀,而且背后还有援手,东胡可汗这次凶多吉少,草原要彻底变天了。 大司马,属下建议立刻派出一队士兵化妆成商人,将咱们前期采办的皮货借晋国代郡返回,通知主公这个消息。” 姬冲点点头,同意这个建议,他摆手示意赵滑安排,心里更多是考虑该如何面对阿史那炎。 英布是赵正义子,虽说和继承无关,可是也承载他很多希望,贸然就让英布深入敌境,刺杀敌酋,终究有生命危险。 不行,自己要陪英布一起去,那怕刺杀失败,也好有个自己人接应。 姬冲打定主意,安然坐在大帐里等待阿史那炎的到来。而塔塔木克早累到不举,不知何时他成了快枪手,十几次下去不过半个时辰,疲惫乏力不假,睡不着更是真。 火头兵煮好第一锅肉糜,塔塔木部的士兵排队领饭,相处几月他们也知道固山军的手艺多好,渐渐放弃以往的在各家用饭习惯,纷纷聚集到固山军营帐附近蹭饭。 草原勇士是拒绝白吃白喝行为,吃了多少他们会多算一倍再送回来,而固山军的火头兵会再次煮好等他们,渐渐地形成了一个众人出肉,固山军做饭的习惯。 “草原人和华夏人坐在一起喝粥,还真是我头一次见,图里刺你去帮我要一碗尝尝。” 图里刺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家主人不喜欢跋扈,默默排在队尾等候。等到他的时候,恰好粥没了,他拿着个空碗有些不悦。 火头兵伍长大头看着图里刺尬尴的样子,又看着他背后十来个人站着没吃,一巴掌打在掌勺的二憨脑袋上骂道:“好你个二憨,下锅前乃父说了多少遍,宁做多不做少,人家草原兄弟给干肉,咱们就费点粟米,你小子都不舍得放,乃父打不死你。” 大头责骂手下绝不是媚外欺内,固山军士卒选拔自最基层的闾左贫民,进来后最看重的便是吃饭和请人吃饭。现在塔塔木部自愿出粮由他们做,每次都多给不少,固山军已经算是有得赚。 于是奉行“有钱不赚是傻蛋”的固山军将草原兄弟慷慨当作生意,他们接受多余的肉,但是会掺入顶饱好吃的粟米,吃饭管够。现在十几个人站着没吃上饭,大头就觉得自己违反纪律,更违反良心做了自己最痛恨的黑心商人。 “还不赶紧把昨晚熬的豆浆拎来一桶,再拿筐油条,记得多拿,谁还没饱能吃上,否则扣你的干肉。” 大牛搓着手,像是固城开饭馆的小老板,歉笑道:“你稍等会,马上拿来新的粥,豆子熬的,就怕你喝不惯。”一边说还一边打着手势,生怕图里刺听不懂。 几时见过华夏人对草原人这么客气,阿史那炎也算活久见,哈哈笑着说道:“没事,我不着急,而且我们会说中原话。” 这就尴尬了,贫民出身的大头不知道这些玩笑,以为自己说错话,赶快用饭弥补错误。 豆浆一上桌,阿史那炎眼睛就瞪圆了,洛邑最尊贵的鹳雀楼都难以品尝的东西,竟在粗陋的塔塔木营地喝道,而且油条也酥脆可口。 “这个给你”,阿史那炎掏出一块金饼笑道:“我不是塔塔木部族的人,所以这个就算是酬劳,或者算交个朋友。” 大头颤颤诺诺,半晌没张开嘴,黄金啊,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竟然拥有了一块。 “这…太贵重了,朋友喝杯豆浆不算回事的”,憨厚的大头思索半晌还是决定退回,礼物太贵重,他会睡不好觉。 “收下吧,就当是你火头兵全体红利,反正过一阵我们也会发。” 英布罕见地说这么话,大头不敢违抗捧着到营帐中跟弟兄们共享这块黄金。 也只有看见阿史那炎,英布才会说这么多,因为这个夏人模样的胡人,总是显摆自己的洛邑官话。 “那是我赏给他的,干嘛要分给别人。”阿史那炎对大头的行径很不理解,可以独吞的黄金偏要分享作甚。 英布冷笑道:“因为他知道,战场上那些分他黄金的人也会为他分担危险。” “难得,冲他这种品质该再赏,重赏” “那你就要破产了,固山军军律第二条,战场上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战友。” “战友?”阿史那炎对这个词汇很好奇,他接受的是惟我独尊的孤狼教育,面对的是站在高峰,孤家寡人的王位,注定没有战友。 “请吧,大司马等你许久了,他要问你兴都具体事宜。” 阿史那炎看着破破烂烂,蹲在一起喝粥的战士,头一次有种新奇感。战友,或许正因为这个词汇,让成千上万不熟悉的人站在一起,铸成了一只铁军。 姬冲和阿史那炎的交谈很顺利,两人都是笑着出来的,可以肯定他们达成了某个协议,眼尖的赵滑看见箱子里的砝码被拿出。 要称黄金了,终于等到这天了,眼瞅着就要进腊月,自己在草原经商三月总算有了第一笔利润。 “赵滑,现在我给你一个任务,亲自押运黄金和皮货回固城,告诉主公让他送一万把唐刀,一百坛烈酒过来,最好将鱼头等人派来一个,塔塔木部正式邀请我们担当他们的训兵教官。” 赵滑有些不解了,姬冲和阿史那炎谈判,最后怎么把塔塔木部扯到里面了,还成了甚教官,难不成要帮胡人练兵。 “你就别多问了,这些是阿史那炎替塔塔木克答应的,那些黄金也是塔塔木克借给阿史那炎买唐刀的本金。” 真是弱者无决定权,阿史那炎大手一挥竟然将别人家的库房腾了一空。赵滑感慨着,称量黄金去了。 另一座大帐里,塔塔木克惊魂未定,阿史那炎竟然会到他的大帐里来,把他侍妾的魂都勾走了。还说给自己送了一份大礼,帮塔塔木克成为林胡之王。 还是叫个侍妾那啥下冷静下再说,塔塔木克再度踏上征程。 第六十六章 借鸡下蛋 第一场大雪落下后,赵正意识到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不知不觉中他来到异世已经快三年。 时值腊月,虽然此时没有那么多春节守岁的习俗,小有收获的固山百姓也纷纷拿出积攒已久的钱购买布匹、肉干。街道上四处可见抱着大捆年货的百姓,为了维护秩序,王虎的固城守备军上街站岗。 俗话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老百姓们对于当兵的无不憎恨,说他们兵匪一家,当兵站哨的也竭力散发淫威,维护自己可怜的自尊。 这些在固山从未出现,天知道今年固山的肉如此便宜,平日里少见肉食的百姓疯狂采购,那些上了年纪,或者瘦弱女子的家庭自然提不动。 幸好有守备军帮忙,王虎发动上千守备军无偿帮助百姓运送年货。那些站岗的也一个个挺直腰杆,接受着老百姓对他们的称赞。 卖肉的店关了一家又一家,都是官营如家商行,暂时开张出售年货。赵滑二十辆马车,货物应接不暇,运来的肉干足够供应整个固山百姓吃一冬天。 他还挺有商业头脑,路经代郡时广招晋国同行,告诉他们胡人急需中原的盐巴、布帛,用以肉干,皮子来换,获利甚丰。 实际上是他运不走塔塔木部那些积攒十几年的皮子,还有牛羊肉干,除了马匹不外销固山军已经控制林胡草原,去胡地经商的人只算固山的运输商。 城主府里,赵正躺在暖房里听着赵滑不时奸笑的报告,因为他的刻意安排,首次入胡商人获利极大,吸引不少商行北上,不过却只剩一个泡影。 “笑甚笑,晋国的商人因为你这一计,只怕五年内不敢去胡地行商。腊月守岁还让人家不安分,就怕他们将来记仇。” “主公莫怕,属下早有安排,首次获利的商人大多是赵氏商行,其后附随的都是魏氏、韩氏的人,还有秦国吕家商行,得罪了也不怕他们报复。” 三晋中赵氏跟固山商业来往最密,领土上也接壤,交好赵氏无论得罪谁,固山也安然无恙,至于燕国更安全,已经被如家商行占领。 赵正微微一笑,揭过这段,冷下脸问道:“英布他答应刺杀东胡可汗,姬冲就没有阻止?” 语气森然,让赵滑有种莫名其妙的寒冷,正色道:“大司马阻止了,可是阿史那炎逼迫甚紧,眼下草原上被他们插手,咱们根本没有实力对抗。” 本来说好的闲聊家常,也被赵正不经意间换成君臣答对,赵滑句句显出姬冲的无奈,阿史那炎的强大,希冀帮姬冲躲过责罚。 “起来吧,下次不许这样,遇到不可力敌的对手,立刻撤回。我不想用自己兄弟的血换来利润,那样很不值。” 君臣有别,赵正对手下的疏远感觉日益明显,或许将来他也会为了子孙后代大杀功臣。但现在他想在仍有理智前,保住这些为他出生入死的臣子兄弟。 “你带回的情报上次开会时我已和魏镣他们商议,决定林胡通商事宜仍由你主持。 何苗、季大柳为首组成顾问团,北上塔塔木部帮其指导训练,至于姬冲让他回来继续干原来兵制的事,固山扩军近三倍,相国和我都忙不过来了。” 赵正努力向赵滑传达一个优待臣子,对于姬冲此次擅自行动不加处理,并且将他调回继续担当要职。而赵滑也取得主持商道的权利,日后林胡草原代表固山的话语权他可以代为行使部分。 “主公恕罪,大司马恐怕不能回来了。”赵滑跪伏于地,从腰间取出一份信,信纸很皱,显然被人揉过很多次,表明赵滑从回来至今一直没有将信拿出。 “再看之前,我想听你解释一下。” “属下不敢说。” 虽然愤怒,但赵正还没有到怒斩臣子的地步,他打开信读到,竟然是姬冲的辞职信。 他知道放任英布去兴都危险重重,故而一同跟随,又怕赵正不答应,这才写下辞职信,让赵滑延迟几日拿出。那时即使赵正不答应,他已然到了兴都,也只好听之任之。 “好啊,这才多大点地盘,就开始跟我玩心眼了,你们这帮混蛋一个个不知好歹,非要去干那卖命的勾当,老子给你们的薪金不够花,还是给你们找的妻妾不够多,都瞒着老子私自行动。” 整个院子里充满赵正的咆哮声,卫火站在门外也阵阵心悸,暗道赵滑做了什么错事,竟然惹赵正发如此大的火。 一边想着他还要为赵正遮丑,毕竟爱咆哮的君主不招人待见。他指挥亲卫队迅速组建两道防线,瞬间清空院子周围所有仆役。 “主公息怒,大司马深知主公进军草原的重要性,不得已答应阿史那炎的条件,又不忍心看英布一人去,甘愿白身跟随。 他交给我信时还让我转告主公几句话,此去若生,他日回固山受罚;若死,则得报主公昔年救命大恩。” 赵正紧紧攥着信,眼角突然有些湿润,他和姬冲算是不打不相识,从相见相杀,到最后引为知己。可以说姬冲是他少有信赖得几个武将,日后要统领武将班子的大臣。 这下好了,义子被逼着刺杀东胡可汗,好友又愧疚陪着一起去,自己总是面对这种赔一对的局面。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赵正瘫坐在椅子上,从春娘到木匠,再到今日英布、姬冲面临险境。或是被逼,或是主动,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强大,总是被别人逼迫。 “阿史那炎,你摊上事了”,赵正默默记下这个名字。上一次因为姬战让自己失去两个亲人,中原震惊;这次不如提前应对,让东胡也震上一震。 “卫火,你干嘛呢,鬼鬼祟祟的,赵正在里面洗澡,还是幽会那个小姑娘。” 整个固山敢直呼其名的只有蒙芊,在固山呆的日子越长,她越对赵正了解,也越喜欢赵正。恨不得现在就带赵正返秦,封不封侯无所谓,先履行秦王赐下的婚约。 不过赵正一直没有承认,一来他根本对蒙芊谈不上喜欢,二来不愿被某国赐婚,依附他国势力。 在这战国乱世,他要做的就是凭着一双拳头,一张巧嘴,加上脑子里领先千年的理念和科技,周旋列国诸侯间,打出自己的江山。 “卫火,传我军令。” 卫火忙不迭进门,拿出一个小本本紧张记得: 军事顾问团即日出发,控制塔塔木部下层军官,使其得为我所用;派遣骑兵营骨干入草原训练,研究草原人的骑兵作战方式,寻机突破;鼓动塔塔木克统一林胡,一面消耗塔塔木部势力,增长我方势力,一面趁机练兵,适应草原作战。 “主公,这个计划是否加代号,保密等级为何?” 赵正想了想道:“代号就叫‘借鸡下蛋’,保密等级设置为机密二级。你送去档案室备案,另外告诉魏镣,让他交一份影卫派遣名单给我。” 鸡窝已经垒好,可以说是用姬冲和英布命换来的,代价付出这么多,总要好好养肥这只鸡。 情报上看,塔塔木克笃信天神,没甚城府心机,这样就多了一个机会,固山将像一条藤曼,逐步攀绕整个草原。 第六十七章 被逼婚了 林胡内战,最强的耶律部被迫遁逃,回到大雪纷飞,荒凉异常的极北草原,借着捕鱼儿海里终年不冰冻的温泉,勉强苟活。 耶律独狼才没有认输,事实上他觉得才刚刚开始,阿史那炎一走他立刻就派人南下,只带着一张嘴进了燕国、晋国、秦国。 “东胡可汗病危,林胡叛乱不可抑制,草原一片乱局,诸夏可趁机北伐,彰显天威。” 尊王攘夷是春秋以来几百年的追求,虽然现在周王室没了昔日尊贵,诸夏遍地国王,甚至与周天子争锋。但是有机会攘除外夷,还是让那些坐在王位的诸侯动了心。 秦、燕两国迅速召开廷议,晋王虽然成了傀儡,不过晋都绛城里韩赵魏三家也在紧锣密鼓商议北伐。 因为领土的原因秦晋燕三国倾向于北伐,而中原他国就没了这些心思。周朝中道家思想深植民间,大家想着还是无为而治,就是有事没事总之别找事。 齐楚两国则是位居内陆得不到领土,不过楚国朝堂也有部分人赞同北伐,只是赞同邻国。秦国北伐势必调动蓝田大营,届时他们就可陈兵商於,趁机勒索一番。 诸此种种,在新年来临之际席卷各国诸侯勋贵庭院,冬天没事干得各类辩士借着北伐得由头,不知开了多少论辩。 相比之下,新生得固山倒是安静得很,自赵正以下无人妄言,行商的继续行商,聊天的继续聊天,丝毫没想过北伐的事。 城主府里,自从借鸡下蛋计划展开,赵正的工作逐渐忙碌起来,魏镣、东方谷为了这个计划谋划甚多,他不得不担当起更多的日常职权。为此陶园也没了清闲太守的日子,没日没夜往城主府递交文案。 偷得浮生半日闲,深受案牍劳形的赵正只觉头昏脑胀,公务折子堆了一堆又一堆,往往这件事还没处理掉,又送来一件。 赵正蜷缩在床榻上,想着是否要选拔一批公务员,老是靠这几人处理事情,早晚把他这个主公累死。 想着想着他就进入梦乡,正梦见自己坐在一堆黄金上乐,就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 “你醒了。” “对啊,看折子看到发懵,你怎么过来,还坐在我桌子前……” 头就在这一瞬间折回,赵正赫然发现蒙芊帮他整理了桌上散乱的公文。 “出去,我当没看见。” 偷窥军机者,斩立决。赵正亲自定下的律令,自然再清楚不过,但看着蒙芊呆萌的样子,破例假装没看见。 蒙芊似乎故意的,赖在桌前不走了,看着赵正说道:“固城令陶园禀报:流民房宇雪后多有崩塌,请拨三万两白银修缮;山城令魏镣禀报:主城部分施工遇到崩塌,预计延误工期一月……” 少时固山大小军政便从蒙芊嘴里吐出,共计一百二十八项,除了赵正最忌讳的将作营,其余大小诸事皆在列。 “这小妮子是成心的”,赵正笑着走来鼓掌道:“过目不忘,我睡了不到半个时辰,你竟然将我固山一百二十八项军务背熟。表演很棒你可以下去领赏了。” 就算是成心的又能怎样,眼下蒙家是赵正在秦国重要盟友,影卫的人已经顺着这条线向秦国派人,若是因为泄密杀了蒙芊,诸多布局毁于一旦不说,老将蒙骜的怒火赵正还不想承受。 “我偷看了你固山军机。” “我知道,想看明天还有。”赵正往外推着蒙芊。 她使劲扒着门框道:“这已经犯了固山律二十七条,是死罪。” “我特赦你了,赶紧走吧,省得我后悔。” 蒙芊死活不走,赵正只得一根根掰她手指头,才将她从门上拽下来。还好今天没有绝密文件批示,否则就算赵正有心放过,固山诸臣也不能让蒙芊离开固山。 “你信不信我出门就把这张图广而告之。” 就在赵正长舒一口气时,蒙芊又进来,手里赫然拿着火枪概念图,记得昨天公输铎才送来,自己竟然忘了放到保险柜里。 “随手涂鸦,你喜欢就送你了。”越是显得重要小妮子闹得越欢,赵正干脆把它说得一文不值。 蒙芊看看图纸,也觉得什么都不是,气的甩到地上道:“讨厌,一点都不理解人家心意。” 赵正赶忙捡起来,视若珍宝叠起来放到怀里,有时候智取比力敌效果要好得多。 “你骗我,这个根本不是涂鸦。”蒙芊生气时鼓起腮帮子,甚是好看,尤其是对付赵正这种萝莉控,简直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说吧,你想怎样,突然出现我的书房,还偷看我固山军机,甚至威胁要泄露绝密文件。以上种种就是蒙武来了,也不能对我处罚你有甚异议。” 眼睛要瞪大,表情要狰狞,必须显得很生气,否则不知道这小妮子要干甚出格的事。 “呜呜~~” 好手段,一切表情都被泪水淹没,赵正下意识张开双臂,借给她一个肩膀哭泣。 “我完全是绅士风度,绝没有半点别的心思。” 蒙芊哭声道:“我要你跟我回秦国你不愿意,非守着这个小城;又让你娶我你也不愿意,可我父亲催了。” 伟大的穿越之神在上,赵正顿感天雷滚滚,穿越了也被逼婚,还是被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老头逼婚。好吧,在前世历史课本上确实见过他的画像,可这是异世啊。 “那个你先别哭,让我理理头绪。” 赵正坐在榻上看着蒙芊梨花带雨,睫毛上沾着点滴泪珠,一张俏脸肥嘟嘟好不可爱。 “咳~,蒙姑娘非是在下不愿,实在是没有道理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都没有,更没有两情相悦,相濡以沫。谈何来成就花前月下的美事,请恕赵正无福消受。” “有的,这个可以有,只要你愿意娶我,一切都会有。我父亲已经答应,秦王已经赐婚,我又对你相悦,就差你说愿意了。” 晕菜。前世若是有如此的美事,赵正对长征火箭发誓,他愿意。天降白富美,傻蛋才拒绝。 可这是战国,它已然成为一方君主,拥有了自己的势力,这时候的婚姻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关乎到固山政治进程。 当然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春娘死了,赵正心里那处柔软被刺破,现在仍然淌着鲜血。 那些害死春娘的人仍旧躲在洛邑快活,他心里容不下别的事。还有那个俏丽的身影,他在战国见到的第一个女人,此时也被迫留在洛邑为质子。 想到此处,赵正眼里泛起朦胧:“蒙姑娘,你是个好女孩,只是我的心里已经有人了,令尊的婚约在下会呈请,最迟明年正月,固山就会派人出使秦国,会当面向秦王言明。” 赵正躬身一礼,再起来时蒙芊早不见踪影,他出门找寻卫火,最终在墙角发现,呼呼大睡倒是很自在。 北伐呼声日益高涨,或许开春就有大军北上,届时自己在草原的安排势必受到影响。看来自己要出来活动了,总得为赵滑减轻压力才是。 正想着由头,齐国田布邀请他参加田单九十大寿的请柬浮现在脑海,就选齐国了。 第六十八章 弃子与意外 东胡学习华夏文化近百年,城池道路愈发和中原一样,进了辽东郡后阡陌交通,屋舍田园,与燕国无异。 宽敞的车厢,姬冲一路上观看两边景色,若不是两旁护卫身着胡袍,他真以为自己回到了燕国。英布没有那个兴致,一路上吃了睡,睡了吃,养足精神好不自在。 “二百里外就是兴都,可惜我没学来测绘的本事,否则沿途作画,为将来攻胡打探路线。” “可惜,可惜。” 姬冲独自惆怅,反正英布也不理他,好几日都是侧头假寐。 “还有三十里,让我们换上草原服饰。” 冷不丁,英布说出这样一句,姬冲惊讶道:“你能听懂胡语?”英布点点头,不置可否。 早在固山特战队创立时,赵正特地请来人教胡族语言,还有各国官话,就是要让特战队可以融入任何环境。 英布的胡语最多是个半吊子水平,毕竟推行华夏文化的东胡贵族,皆以会说洛邑官话为荣。但一路上阿史那炎跟属下交流总是用胡语,他便细细探听,这几日也算稍有了解。 果然三十里后,图里刺拿出两件胡人衣服让他们换上,东胡夏人虽然不少,可都有户籍在身,以夏人身份刺杀太过扎眼。 也幸亏东胡贵族以学习华夏礼仪为荣,姬冲和英布换好衣服后,身上的夏人气质跟衣服格格不入,但在兴都半胡半夏的环境下刚刚好。 “英布小兄弟,前面就是兴都城,据说是鬼木狼大汗仿照洛邑修建,周朝派匠师帮助设计督造,看着有没有种进入洛邑的感觉。”消失了一路,阿史那炎总算出现,脸上不变的戏谑模样说道。 “没去过。” 阿史那炎吃了碗闭门羹,笑容不减,向姬冲问道:“姬先生以为如何,兴都城处处仿照洛邑,尤其是承天门,洛邑高九丈五,兴都也是高九丈五,就连大门也是从陇西采购的百年黄柳制成。” 姬冲抬起头看着,苍白大地和黝黑城墙对比,更显城墙雄伟,巍巍大城越是走近越有种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呼~~,墙高城深,若粮草充足,守上一两年也不成问题。壮哉!” 得到满意的答案,阿史那炎终于露出满足的表情,跨坐马上抬头细细观看斑驳城墙,逾过近百年墙上连颗杂草都没有,昔日建城之用心,可见一斑。 “多好的一座龟壳,可惜不适合草原。”半晌阿史那炎摇摇头说出这一句,车队摇摇晃晃进了兴都城。 许是兴都城池高深,巡逻士卒稀稀落落,一个个显得毫不用心,姬冲心里的压力稍有减缓。 的确,龟壳一般的城池只会磨灭草原人的勇猛,东胡可汗居所,守卫巡逻竟如此松懈,尚不如中原小城。 阿史那炎斜瞥着姬冲微笑的嘴唇,也是一笑,道:“外松内紧,姬先生可不要被迷惑,禁城的羽林军日夜轮替,至今没有出过半边纰漏,这些小卒仅是样子货。” “假作真时真亦假,只怕装样子装久了,真变成了样子货,那时后悔莫及。” “哈哈哈,先生妙人妙语,单凭这一句,进入庙堂为官足矣。”说着一指前边街口,“相国苏茂的府邸就在朱雀大街头,那里拐个弯便是,先生若想去可自便。” 苏茂,昔日中原纵横大家苏秦族弟,曾在齐国出仕,后五国灭齐,他逃到燕国却不受重用,一气之下投奔鬼木狼,至今两朝元老,受封龙首君,食邑一郡十七县。 姬冲冷笑道:“在下早晚会去拜访,多谢小王爷指路。” 一番唇枪舌剑,阿史那炎又飘然离去,将二人安排在如意坊暂居,至于刺杀安排、时间一无所言。 就这样过了半月,姬冲和英布足不出户,或是院中舞剑锻炼身体,或是房中打坐调息真气。 新年前一天,阿史那炎终于露面,还带来几个从未见过的壮汉,看着虽然不是很强壮,但他们鼓鼓的太阳穴证明内力深厚。 “许久没来兴都,一时玩的兴起疏忽了两位,还请见谅。”阿史那炎弯腰赔罪时身上脂粉味十足,这几日定没少去青楼教坊。 姬冲打量几个壮汉,发现他们的手指茧子很厚,虎口处反倒不多,估计他们修习的是外家功夫中的铁掌。 “哈,我来介绍一下,这几位是一个朋友借给的外家高手,他们练的都是铁掌,可断铁石。 这二位就是我从中原请来的射雕手,百步之内可灭灯烛,弄死老色鬼也靠这二位的弩箭。” 阿史那炎漫不经心的介绍道,甚至连具体安排都没有替,姬冲皱眉不已,不禁怀疑这次刺杀的缘由,看样子阿史那炎毫不上心。 “小王爷,既然人到齐了,具体安排总要有个章程,贵国可汗身边护卫归谁对付,总要说明白才好。” “我来安排,时间明天申时,百花楼的护卫交给我们,你们只需要抓准时机在上车一瞬间发箭,至于怎么做,你们随意。” 为首的大汉瓮声瓮气说着,声音不大却带着内劲,震的姬冲耳膜一阵发疼。相对的阿史那炎却没事,看来这大汉控制内劲自如,至少有先天中期的实力。 说完这些大汉离去,阿史那炎也随即离开,姬冲估计这次他不会再回来了。最怕的事已经到来,刺杀后逃脱路线刚才一字未提,看来自己被当成牺牲品。 “小布,神臂弩可调试妥当?” 英布点点头。 “跟胡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今晚我趁着取消宵禁出门打探,你留在这里休息,注意图里刺,我猜咱们已成弃子。” 每年新旧交接这几日,兴都取消宵禁,连续半月的灯会抑制办到上元届结束。跟中原习俗一样,无数贵族女子在这几日盛装打扮,尽情到街上释放天性。 胡人民风彪悍,释放的天性自然也更随意,出门打探的姬冲无意间冲破好几对情人幽会,环首交头,若不是兴都寒冷,只怕会增加许多不必要的人口。 “蛮夷愚民,沐猴而冠,大街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卫道士姬冲不免叹息唾弃,心下更加坚定抗胡,若是令胡蛮进军草原,千年礼仪顷刻崩塌。 “好俊俏的小郎君,可曾婚配?” 娇媚的声音惊得姬冲险些拔刀,她转过头一个浓妆艳抹,算有几分姿色的胡女,眼睛一闪一闪正对他抛媚眼。 “不顾廉耻”,姬冲拔腿就走,多呆上一刻都会减寿十年。 许久未见如此标致的郎君,那胡女心下生喜,指着姬冲狂喊道:“快抓住他,莫让小郎君走掉。” 还敢做抢婚的勾当,姬冲加快速度,钻入人群。正当以为安全时,一双大手抓住他的脖领,他急忙反抗,不料一掌袭来,竟将他气息打乱,当下昏了过去。 半昏半醒间听到:“狗奴才,下了多大狠手,险些打坏我的小郎君。” 如意坊里,英布等到半夜也未见姬冲返回,心下忧虑却收到图里刺偷偷塞给的一张纸条。 “无事,勿念。” 第六十九章 意外救驾(大章,痛快看吧) 昏昏沉沉如幻似真,又似春风一度,榻上征战起承婉转,姬冲幽幽醒来入眼锦绣帷帐。 吴越丝绸做成的帷帐,蜀中锦缎织成的被面,床是千年紫檀木,杯是蓝田金镶玉。知道是在人间,浑浑然却似仙界。 “这是何处,为何我在这里?” 日上三竿,逐渐西斜的阳光射进房中,姬冲发觉从头到脚透着疲乏,迈上两三步腰间隐隐作痛,所幸真气可以运转,他调息半晌总算恢复些许元气。 依稀昨夜出门探路,路遇许多放荡胡女,公然亲吻,自己不欲看下去要走,又被一个胡女拦住,还被她的侍卫打昏。 “糟糕,我的贞操。” 姬冲双手抱胸,回想昨夜**,当时自己还很受用,甚至当作梦幻仙境。如今细细想来,定是被人下了春药,半昏半醒时被那胡女******堂堂姬氏贵族,又是固山大司马,不料被个下贱胡女***虽说自己是个男子,姬冲还是羞愧难当。 穿好衣衫本欲悄悄离去,走到围栏一看自己身在高楼,周遭坊市尽收眼底。 “百花楼,我在百花楼五层。” 生活好奇妙,想来昨夜要来此地打探,如今倒好探到最里面。想着过会目标鬼术赤上来,定然想不到自己隐藏于此,届时舍了这条命为诸夏斩此敌酋。 四处寻找,房中竟没有一丝金铁尖锐之物,一应家具不是紫檀木就是玉石,尽显奢华却帮不上他半点。 “楼下是饮食酒楼,胡人尚肉用小刀割食,我去偷来一把。” “噔噔~” 三步并作两步,刚到四楼楼口,一队歌姬身着戏服款款上楼,姬冲大叫不好,赶忙回五楼躲避。 “苍耳,孤听闻你昨夜找了个俊俏夏人,他可让你满意?”一道浑厚男声调笑说道,姬冲猜想就是东胡可汗鬼术赤,双股间忍不住蠢蠢欲动。 “王兄消息灵通,我那小郎君最可人了,长的俊俏不说,身子也强壮的很,床上功夫也很高呢。” “不要脸。”姬冲脸红暗骂,心里说不尽的委屈,何曾想过自己有沦为他人床间谈资之日。 “呜哈哈哈~” “先看歌剧,待会在会会你那小郎君,若真有些许才华,孤就封他为官,留在兴都陪伴你。 唉,说来都是孤的错,当初为了拉拢苏茂,将正当二八的你嫁给苏淳,可惜那厮福浅竟然早死,让你寡居度日好不辛酸。” “王兄说这些作甚,歌姬们都准备好了,还是看戏吧。”苍耳带着哭声,止住鬼术赤。 编钟清脆,琵琶婉转,歌姬清爽的嗓音响起,正是小竹编排的《采茶姑娘》。歌剧被赵正首创后,小竹一直负责此处,尤其是白雪走后,逐渐担负起编新舞,试着创出不少新鲜的歌剧。 “三郎你走吧,妾身此生能与你相遇已是福运,哪敢妄想着嫁入豪门” 听着这句,姬冲下意识说道:“不,我不走,没有你,万里江山与我又有何用。” 这句本就是他的原创,亦是本剧中的亮点,王朝太子为了美人甘愿放弃江山。 “江山如此多娇,无数英雄竞折腰,美人如此多娇,英雄连江山都不要……” 歌剧快到尾声,唱起赵正抄袭伊能静,姬冲抄袭赵正,后来被小竹强势无缝插入到歌剧里。版权问题跨越异世又上千年,抄袭者安然自若地表演出来,享受观众的喝彩。 “好,好,这首歌真是绝了,唱出孤多年来的心声,赏,厚赏。”鬼术赤也无耻地插上一脚,说这是自己的心声。 姬冲躲在帷帐后,“切”了一声,忘了自己也是抄袭者。 “你那小郎君呢,可在楼上。” 姬冲赶紧嘘声,悄悄躲在帷帐后,情报上说鬼术赤在五楼不设护卫,就算赤手空拳自己也能将其击毙。 “王兄见谅,他可能胆子小,方才听见你的声音,吓得躲起来了。” “哦,孤当你找回来个姑娘呢。”鬼术赤哈哈大笑。 姬冲忍无可忍,被你妹睡了,损失费不给,还一个劲损,当真是气煞我也。 他一个箭步迈出,单手成爪就要袭向鬼术赤喉咙,“胡蛮,纳命来。”姬冲心中恨道。 忽然旁边显出魁梧身影,单单一掌再次将他气息打乱,如何运不起来内劲。 “狗奴才,怎么又使这么大力,打坏我的小郎君扒了你的皮。”苍耳宠溺地将姬冲扶起,对着一个小山似的婢女骂道。 百花楼本就是苍耳公主的产业,五楼更是她休憩之所,鬼术赤借此处宠幸歌姬可以,那些侍卫自然不得入内。但餮胡是婢女,日常随侍苍耳身边,进入自然无人阻拦。 “你就是苍耳的小郎君。” 因为昨夜乏累,刚才又被餮胡打散真气,姬冲顿感浑身无力,几乎瘫在苍耳身上,因而鬼术赤不屑说道。 鬼术赤四十出头,因为劳累鬓颊斑白,但更显沉稳英武,身穿周朝冕服,活似中原诸侯打扮。 看着姬冲打量自己却不说话,鬼术赤料想这是个没胆子的小白脸,不屑一顾地说道:“中看不中用,不过能让孤的王妹开心,也算有些用处,就封你做苍耳郡尉,随侍在公主身边吧。” 意外地被东胡公主带到百花楼,又意外地面对面东胡可汗,姬冲觉得自己一生的意外今天都上演了。可惜没有找到一个能有的工具,还有这个肉山般的侍女,否则焉能受今日之气。 “哈哈哈,原来东胡可汗也不过如此。” 突来的发笑,鬼术赤一双虎目紧紧盯上,姬冲不甘示弱,瞪着他道:“在下初来兴都,观城池雄伟不可攻破,赞叹;入城后却看到巡逻士卒疏松,酒肆尽是纨绔,而且他们还都挂着官衔,当真可笑。” “大汗方才说在下徒有其表,其实整个兴都何尝不是徒有其表,整个朝堂何尝不是徒有其表,东胡真正徒有其表不是在下,而是大汗吧。 满城勋贵,以为城池高深就可安然无恙,终日沉醉于青楼楚馆,流连怡红偎翠,还个个尸位素餐窃据高位,怎不是徒有其表。 在下还听闻大汗有意学习中原,引进中原官制兵制,然而改革中大臣皆是东胡勋贵,夏人大臣鲜有重用,唯一的苏茂相国也沦为傀儡,做做样子显示大汗不会亏待夏人士子罢了。” 众人一愣,想不到姬冲会如此当面直言,鬼术赤的脸更是阴沉的发黑,手掌也因握得太紧发出咯吱响声。 苍耳皱眉,摇头示意他停下,反而激起他的斗志,杀不了鬼术赤,骂上一骂出口恶气也好。 姬冲强忍着站起来,就耶律独狼叛乱开始说起,越说越难听,越说越刻骨,不经意间将从赵正那里听来的文化冲突也说了出去。 “繁华只是过眼云烟,变革仅仅留在表面,你还当自己是盛世贤君。时间推移压力积攒,时机一到眼前大厦顷刻崩塌,届时王朝覆灭是轻,亡国灭种沦为阿史那族、耶律族的奴隶也不可知。” “别说了。” “我要说。” 姬冲一副滚刀肉模样,梗着脖子看着鬼术赤气的苍白的脸,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原来讲道理骂人最爽,怪不得赵正说最不喜欢大儒为官,说不尽大道理,数不清的人脉,敢不耐心听,立刻就是千古昏君。 “王兄息怒,他也只是一时胡言。” 鬼术赤推开苍耳,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崇礼”姬冲自知死期已到,最后再羞辱一把。你不是要推行周朝官制礼仪,偏偏杀了一个说出弊端,名叫崇礼的夏人士子。 鬼术赤躬身一礼,道:“崇礼小先生恕罪,方才是孤看走眼,不知大贤在此。 此处简陋非是廷议庙堂之处,还请先生随我回宫,太极殿上自当令史官记录,先生尽情指责孤改革不妥之处。” 姬冲傻眼了,剧情不该这么发展,一个气呼呼只知道杀人的蛮王,此时应该气急败坏杀了自己,怎么搞出礼贤下士的样子。 “你不杀我?” 鬼术赤长舒口气道:“良药苦口,先生句句箴言如雷贯耳,孤听完不觉汗下,竟有亡国危机。不过遇到先生如此良士,定能助我整顿时弊,一清我东胡庙堂。” 姬冲迟疑了,刚才只顾着嘴痛快,将缺点尽数指责,可这都是赵正和魏镣的谈话。人生最失意莫过如此,本来是刺客现在要被带进宫里当谋士了。 不过这样也好,等到东胡文武汇聚一堂,埋下千斤火药,将他们尽数杀光,毁掉东胡根基。 “承蒙大汗赏识,在下愿为大汗谏言,一展胸中抱负。” 君王得贤士,鬼术赤有种姬昌遇到姜子牙的快感,苍耳更是高兴,无意撞见的小郎君竟然是个大才。 想到苏淳死后寡居日子,迫于周礼自己不便改嫁,每日只得寻些俊俏男子解愁,现在好了有了崇礼,什么样的男子都不要。 “王兄慢走,崇礼是我的心肝小郎君,你就这么带走吗?” 鬼术赤哈哈大笑道:“倒忘了这事,先生莫怪,苍耳钟心于你,你可愿意与她结成良配。” 姬冲狂汗,被**一次已经让他羞臊难当,若是结为夫妻天天守在一起,即便是杀尽满城胡人也比不过这些羞辱。 “原来是公主,在下失礼。承蒙公主看重,可我听说您乃是相国大人的儿媳,乃是苏家人。 虽然寡居,可毕竟是相国大人儿媳,若要招在下为婿,总要禀明相国大人,得到他许可才行吧。” 鬼术赤略作沉吟道:“此言不差,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即便是孤也不好插手相国府的家事,苍耳这件事你要自己去办才对。” 苍耳一颗心全被姬冲勾走,兴都大小男子那个看见自己不是满脸***唯独姬冲目光闪躲,尽显中原非礼勿视的礼仪。 “小郎君放心,奴家定不让那糟老头搅了我俩婚事,回头我便让他同意,若不从非把他喜欢幼女的丑事抖出来。” 彪悍的长公主,娶了她注定背负整个草原。 “好,既然这事有眉头,咱们容后再议,现在最要紧的是听崇礼先生铮铮谏言。” 鬼术赤高兴地拉起姬冲下楼,苍耳兴冲冲在后面跟着,唯独最后的那名歌姬满脸不乐意,好容易有次亲近大汗的机会,被个男子毁了。 从四楼开始,层层护卫昂首而立,从他们身上气势看,都是百战悍将,鬼术赤喜欢用老部下护卫。 下到二楼,守在窗户的侍卫明显一惊,而后迅速抽出佩剑向鬼术赤砍去,嘴里还喊着“替天行道”。 餮胡一脚将他踹飞,在墙上留下一个大洞,姬冲愣愣地看着餮胡,幸好刚才自己没有动手,否则也要在墙上留影纪念。 鬼术赤不愧东胡可汗,遇刺丝毫不乱,挽着姬冲的手甚至不抖,仍是一脸笑意道:“先生莫怕,几个不知死活的臭虫,自有儿郎们处置,先生随我回宫。” 餮胡走在前头,几个供奉留在队尾,鬼术赤和姬冲双双迈出酒楼,就要上马车。 此时正是姬冲最紧张的时刻,按约定英布将在此时射出一箭,凭他的箭术一定没问题。可是看眼下局势,明显行刺败露,英布若是放箭必然落入圈套。 姬冲左右看着,想找到英布提醒他莫上当,就在此时一直大弩箭袭来,直冲鬼术赤脑袋。 “嗡~~” 餮胡向前一步,双手早将箭矢稳稳抓住。 箭矢明显偏大,更像是架子弩射出,不是英布的神臂弩发射,姬冲松了一口气。 此时三只箭矢成品字形向鬼术赤袭来,餮胡明显难以招架,一手拿一根,剩下一个朝着鬼术赤飞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姬冲只敢腿下一软,一脑门磕掉箭矢,鬼术赤瞬间进入马车,一抬手又把姬冲拉了进去。 粗硬的箭矢飞行时力道不下百斤,姬冲那么一撞又昏了过去。 “先回宫,日后再追查刺客。” 马车急速行驶,不一会驶出大街,与此同时不远处房顶上落下两人,皆是眉心中箭,纯钢的箭矢。 英布缓缓露面,刚才使姬冲脚软的就是他的钢针,他找的位置隔着一座小院,缝隙只有半尺大小,所以没人想到此处有人。 若不是看到姬冲,刚才那一箭就是鬼术赤,可他转变想法,射死了另外两个真正的刺客。箭术一般,伪装倒是高明,趴在房上竟和房顶融为一体。 “刺杀变成救驾,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消片刻,城内巡逻兵包围如意坊的小院,阿史那炎此前派遣的人也尽数消失。 “最后信你一次”,英布打开一处砖石,进入兴都的地下世界。纯粹仿造洛邑,自然少不了排水系统,洛邑因为夏季雨水多,且毗邻洛河,城中暗道宽阔,甚至能当暗河引水,四季可用。 兴都地处北方,夏季时大雨能暂时灌满暗道,冬季寒冷漫长,暗道就算有水也被冻成冰,反倒方便藏匿潜伏。 来时阿史那炎不停絮说兴都仿造洛邑,每个地方都学的很像,英布早就觉得不正常。 后来收到那张关于姬冲的条子,与鬼术赤一起都能探查,证明阿史那炎根本没想刺杀成功,而他真正的实情会在地下遇到自己后说出。 严寒让一切臭味闭嘴,姬冲走在里面除了憋闷外,没有任何不适,朝着最深处做了半个时辰,一道亮光出现在他面前。 “走吧,主人说你能找到这里,可以真正与他交谈了。” 第七十章 潜伏于东胡庙堂 英布跟着图里刺,暗道空间越来越大,最后甚至能让图里刺直起身站着。两边火把逐渐多起来,上面熏黑的痕迹可以看出阿史那炎在这里经营许久。 “哈哈哈,英布老弟你还真能找到这里,不简单嘛。” 阿史那炎终于换上胡人服饰,即便如此仍是一副中原人模样,脸上嬉笑着,像是朋友间开了个小玩笑。 “三句话,说清这一切。” 阿史那炎仍是一脸嬉笑,丝毫没有当成威胁,笑道:“太少了,三十句怎样?” “一句” “都说了太少,十句,十句我一定说清楚。” “两句” “还剩一句,说也说不清。” “嗖” 一只弩箭贴着阿史那炎脸颊飞过,带出一条细细的伤痕。 图里刺等人立刻围住英布,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有趣,好多年不曾受伤了。”阿史那炎抹过伤口,一丝殷红在手上观看,半晌他放到嘴中吮吸,狠厉终于代替嬉笑。 他指着英布道:“你很对我胃口,一开始你们就是弃子,我选定的弃子,不过现在我们都解脱了,左贤王做梦都没想到弃子会成了救驾的勇士。” 左贤王鬼目桐,鬼术赤的同胞兄弟,想不到真正的幕后黑手竟然是他。看样子他打算连阿史那炎一块出卖,最后反而被姬冲误打误撞坏了好事。 “我怎样相信你?”英布的左手依旧扶在腰间,那里隐藏着一颗小型震天雷,借着四周火把,英布有信心在死之前引爆。 阿史那炎不再废话,示意图里刺拿出一张纸条,正是此前递给英布的,可是英布看完就焚毁了。 “安全,已埋伏” 也是姬冲的笔迹,可却不是同一张条子。 “笔迹模仿,有时候你看到不一定是真的,你以为的不一定是对的。这种纸条我准备两张,一张提醒你小心,另一张则是麻痹你,而我给了你第一张,现在相信我了吧。” “冲叔现在何处?” 英布的手已经放下来,此时只是语气冰冷。 阿史那炎也示意图里刺等人退下,上前说道:“就在刚才,姬冲被东胡可汗鬼术赤封为忠义侯,苍耳太守,御前谏议大夫。” 与胡族有血仇,平素最恨胡人的姬冲做了东胡的官,若说是全心全意效忠鬼术赤,英布断然不信。 不是效忠却受封官爵,那就是要学苏秦,为报效燕昭王知遇之恩,甘为死间潜伏齐国,最终将齐国搞得君暗臣昏,引来五国攻齐。 “想不到固山也有位苏秦,甘愿做必死的间谍,只是不知道是否有那么大的本事。” 英布抬头问道:“你要告发?” 阿史那炎又戏谑笑道:“把东胡搞乱正是我想看到的,我又不是鬼术赤的女婿干嘛帮他。对了,耶律独狼是他女婿都要反他,何况我一个质子。” 阿史那家族有一根刺,百年前鬼木狼承蒙阿史那部收留,才能建立庞大的东胡帝国。后来竟然处处逼迫阿史那族,不但减少飞鹰骑数量,还大量选拔青壮参与南下之战,使得鬼木狼一朝阿史那族苟延残喘,沦为二等部落。 阿史那炎是个有野心的人,近乎疯狂的野心,甚至不在乎人的生死,他要看着胡夏两族是否能融合,组成一个更强大的民族。但是每当想起自己父亲被鬼术赤逼迫着带兵南下消耗本族青壮,最后不得不自断一腿。 阿史那炎心里憋着股火,这股火甚至挡住他实现抱负的路,必须发泄出来,唯一的途径就是杀了鬼术赤。 “信不信由你,今天我们正式结盟,我帮你联系姬冲,帮他做间谍,帮赵正得到林胡部落。” 英布诧异地看着他,说道:“你想要什么?” “鬼术赤死和…这件事暂时只有赵正有资格听,总之你记住我跟你不是敌人,此前拉你们当弃子为的考验,你们通过了现在我们是盟友。 而你只需要告诉姬冲相信我,小心鬼目桐,左贤王的大名可是响彻朝野,跟鬼术赤兄弟情深,至少鬼术赤这样想。” 奇怪的阿史那炎,英布从头至尾没有摸清楚,有**的人适宜做盟友,因为可以满足他之后让他帮助自己,关键时刻还能出卖他换取更多利益。 可阿史那炎自始至终所做的一切毫无根据,甚至不合逻辑,既然他想鬼术赤死干嘛不帮鬼目桐刺杀,又说能帮固山得到林胡草原的控制权,可阿史那家族的利益何在。 沉思半晌,英布还是答应了阿史那炎结盟的要求,他留下一封信后离开兴都,回到了固山。 姬冲进入朝堂或许并不是坏事,至少固山的影卫可以借此渗透,另外阿史那炎结盟出乎所有人预料,必须马上禀报给赵正处理。 上元佳节来到,临淄的灯会相比其他国都更显些许文意,点点墨笔勾勒其间,加上诗句就是副立体山水画,借着光影交错逐渐活了起来。 赵正出使齐国为田单贺寿,排场很大,消息传的也广,未出燕国宜侯和姬景也奉命为田单贺寿。 “你看,你看那个花灯好漂亮,买下来好不好?” 天知道自己怎会答应让她跟随,赵正扶着脑袋不禁头疼,本来一个姬景已经让他感觉成了幼稚园长,再加上蒙芊比托儿所都热闹。 “哎呀,真的耶,大哥要买下来送给大嫂,你以前说花好月圆,那灯是圆的,上面画着墨梅,不正符合诗意吗。” “好吧,卫火把那盏灯买下,另外旁边那盏黄帝舞剑也买回来。” 姬景脸上欣喜,赵正果然没有忘记给自己买灯。 “小景,大哥跟你说个事,你答应下来我才把灯给你。” “好啊好啊,你说什么都行。” 赵正正色道:“以后不准叫蒙芊大嫂,她都没你大,有个当哥哥的样子。” “这个不行,我都收下她礼物了,西域大宛马,父侯都没有。大哥你就委屈几天,等她把马送到宜县,我保证不叫她一声大嫂。” 以前的姬景可以毕业了,居然玩心眼玩到自己脑袋上来,牺牲自己单身贵族身份,为了一匹西域马。 “我可以给你一百匹,开个马场都够。”赵正多想对着姬景狂吼,那匹蒙芊许给他的大宛马其实是赵滑从林胡带来的种马。 没了耶律部的林胡,塔塔木就是最强,赵滑可着劲鼓动塔塔木克四处攻伐,缴获的战马足有上千匹,其中不乏大宛马。 卫火突然和人起了争执,赵正上前一看,老熟人,不过愈发美丽,胸前鼓起更加饱满。 “赵正快来帮我,这个楚蛮要抢我的花灯。” 芈妍双目低垂,白狐领大衣衬托她的俏脸,天生尤物,厚厚的冬装都裹不住她诱人身材。 “武阳一别,赵将军别来无恙。” 赵正也还礼道:“武阳一别,郡主愈发艳丽,游览灯会怎不带个随从。” “逐月从未来过临淄,听闻温泉居有药发傀儡,让她去胡闹了。” 蒙芊愣眼,方才还与她针锋相对叫她西夷的芈妍,见了赵正变成副乖巧模样,还大模大样勾引起来。 “狐狸精,怎能让你个楚蛮得逞”,蒙芊使其笑脸挽住赵正,柔声道:“我累了,回去好不好。” 赵正却没看别处,盯住一个转身要走的背影笑道:“郑公,来了不打声招呼就走,无礼了吧。” 第七十一章 一盏孔明灯 郑珀心里苦,可又不想说,一年来每次碰见赵正都没好事,第一次丢了郑家商行,第二次干脆丢了王位,生生降为公爵。在这遍地称王的年代,出去时总觉得矮人一头。 田单权倾齐国,实际上的无冕之王,他亲自带使团入齐贺寿,也想着多抱条大腿,稳下自己的位子。 临淄天下大城,上元灯会声势浩大,想着出来散散心,兴许遇见谁家贵女,骗回去做个正妃。 郑珀一身士子打扮,装的一副书生模样,猛然间瞥见芈妍背影,清新艳丽宛若天仙,以为是谁家贵女,上前攀谈几句。不料出门没算卦,遇到了赵正,还抢先一步聊上。 “怕他作甚,我堂堂郑公,还能被他杀了。” 郑珀回首一礼道:“原来是固山君,这次来齐国给田老太师贺寿啊?”言下之意,是不是又要来齐国捣乱,田单势力大趁早绝了念头。 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是时间如老酒,壮了怂人胆。 “郑公是一个人出来,怎么没见护卫?” 提起这事郑珀又是一肚子气,郑高任职禁军中郎将,明为守卫实则是郑袖留下监视他的耳目。王位是靠着郑袖保住了,可是却成了她的傀儡,虽然以前也是傀儡,可被个女人压制太没面子。 “临淄灯会如此妙处,正是良辰美景,带着护卫让帮粗人搅了雅兴,姑娘可认同孤的话?” 话题一转,却是到了芈妍身上。 赵正眯眼暗道,不仅酒壮怂人胆,色有时也能壮胆。拿起花灯道:“郡主远道而来,这灯就让给你,在下先告辞了。” 最后那句告辞拉着长音,原来腰间有蒙芊纤手,捏起一块肉坐着圆周运动。 “哼,我要更好的,一定比那个楚蛮的好。” “先松手,什么灯都能做出来,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没问题。”赵正吃痛想着赶紧让蒙芊松手,说出很多宋朝才有的花灯。 美人在侧,郑珀壮着胆子笑道:“固山君玩笑了,灯乃火怎能放到水里,何况飞到天上,难不成你要用震天雷炸上天?” 赵正嬉笑的脸冷了下来,说道:“就做个能飞上天的灯,也让郑公长长眼界,省得哪天又忘了我去过新郑。” “你~~” 好比网络上那句经典的“你被猴打过”,自从新郑被名不见经传的赵正攻破,诸夏驻郑使臣变得越来越放肆,国书规格都降了一级。 “让你装叉,想看我出丑”,看着芈妍也怀疑的样子,赵正卷起袖子问花灯老板道:“可还有未糊好的灯具,我全数买了,顺便送你一个大机缘。” 固山君的大名早已传遍天下,何况赵正入城那天大司马田布亲自迎接,花灯老板也在人群观看识得赵正。 赵正以商起家,无数商业点子惊叹世人,今个说给他个大机缘,花灯老板觉得财富就在眼前。忙不迭鞠躬道:“有,有,有,蒙你赏识,小人谢您还来不及,哪里敢要钱。” 没接卫火递来钱袋,从摊子下拿出几张白纸,一捆竹片。 “固山君,不够小人回家再拿。” “够了”,赵正蹲下去摆弄起竹片,飞上天的灯也就是孔明灯,不需要多少支架,大致一个圈就行。 不一会赵正编好框架,一只手扶着开始糊纸,好奇的姬景早凑上去帮着刷浆糊,蒙芊也乖巧地在一边端着油灯。 芈妍见状提着花灯也凑了上去,一时间大街上人都围了过来。两大美女掌灯,锦袍公子亲自制灯,如此奇葩的事被赶上,大家怎能不凑个热闹。 “里面干甚呢,那公子是哪家勋贵吧?” 议论声渐起,齐国百姓猜测赵正是哪家贵公子,为博美人一笑,亲自下手做制灯的粗活。 早先来的一人打破议论:“你们知道甚,这位就是率千人攻破郑国,逼的郑王降爵的固山君,要做个能飞上天的灯呢。” “哇~~” 人群好似炸了锅,纷纷挤着向前一睹赵正风采。郑珀站在那里心里忒不是滋味,夸赞赵正也罢,干嘛提上郑国,自己更是成了赵正扬名天下的踏脚石。 “临淄百姓都看着,待会由有你出丑的时候”,郑珀始终不信灯也能飞在天上,若是如此满天繁星岂不是仙人放上去的灯。 “做好了,卫火取些灯油来。” 赵正捧着灯,或者说更像一个大灯罩,旁人看着嘘声一片,显然也不信这灯能飞起来。 灯油对于底层百姓也算不菲,花灯老板就把布条蘸在灯油里,却省了赵正的事,本来他还想着如何将灯油盘固定在下面。 把油布条绑到灯下,虽然过会会烧断竹片支架,至少能飞上天十几米。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赵正忽然想起来这是古人的情人节,回想前世情人节时漫天的孔明灯,他笑着对二女道:“要写点什么吗,让这灯将你们的愿望带给天神。” 芈妍点点头,拿起笔率先写下,蝇头小字,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写下,总之密密麻麻写了有几十字。 蒙芊被她抢先,心里不悦,拿起笔刷刷几下,一个大大的“蒙芊和赵正”跃然纸上,占据大半灯身。 “你也要写,写花好月圆”蒙芊不依不饶说道。 小妮子和自己名字并列一起,再加上花好月圆,可就是真的情侣灯。赵正摇摇头写下一串字母,英文版的“春娘,我爱你”。 “弯弯曲曲的,你干嘛胡乱写啊?” “赵公子学识渊博,名不虚传,我也看不出是哪国文字呢。” 赵正尴尬一笑,写的是英语当然看不懂,不过要得就是这个效果。如果真的有天堂,就将这句话带给在上面居住的春娘,记忆里好像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句。 “点火吧。” 赵正扶着灯,卫火将布条点燃,待了一会他还没放手。郑珀一片讥笑:“双手捧着的灯,倒也算离地飞翔,固山君好手段。” 笑容未退却,那灯脱离赵正,晃晃悠悠朝天上飞去,郑珀瞪大眼睛,确认赵正没刷任何手段,那灯确确实实飞在天上。 “不可能,这都是幻术,灯怎么可能飞上天。”郑珀低头喃喃自语道,可惜没人注意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天上的孔明灯吸引过去,整条街的人追着孔明灯移动。 “快看啊,有颗星星在我们头上。” “没见识,这是固山君造出的孔明灯。” …… 足有半个时辰,类似的话不断在人群中重复,赵正和孔明灯的名字也再次被齐国百姓谨记。 “父亲,出大事了”一向稳重的田布慌慌张张说道,他面前的老人不悦地睁开眼道:“慌甚,稳下气息再说。” 田布赶紧整理衣袍,躬身一礼道:“父亲,天上出现盏会飞的灯,据传是赵正在临淄街头做的。” “什么!” 田单猛然起身,出门一看,天上何止一盏灯,至少有百十盏飞来飞去,像是降下的繁星。 第七十二章 上宾之礼 赵正演示成功后,半个临淄的人涌过来买,那花灯老板干脆将附近全部买花灯叫过来,一起做孔明灯,一夜间赚了上千钱。 放在旁人眼里,孔明灯也许就是个赚钱的小玩意,但在兵家眼里这就是武器。 田单看着漫天孔明灯沉思半晌道:“给赵正调整席位,以上宾之礼待他。 另外,明天你去查查,都有谁会做这灯,非得如此多,绝非赵正一人所为,找到会做灯的人,送到将作监仔细研究。” 漆黑的夜里,孔明灯如此显眼,飞的又高又稳,比烽火台管用多了。而且既然能将灯带上天,做个大的是否也能将人带上去。 普通人甚至大学问家或许没这么大脑洞,田单却不一样,火牛阵千古未有,一阵出万军灭。此等兵家奇人,看到孔明灯一刹那就想到它的军事用途,甚至把热气球概念也想到。 赵正或许没想到,无意间一次举动,会引来这么大的变动,不仅全城轰动,飞了一夜孔明灯,自己在田单心里的地位也高了。 “就送到此处吧,天色不早,公子也要早些回去。” 送芈妍到她居所,蒙芊放肆地打着哈欠,本来她还想跟赵正再说两句,也憋到心里。 赵正扶着昏昏欲睡的蒙芊,说道:“就几步路的距离非要跟来,既然忍不住想睡,就该早点回去休息。” 一探身,将蒙芊抱起来,还不忘对芈妍告辞,却让后者尴尬不已,好似勾引不成反倒被人撒狗狼。 却不知道赵正完全把蒙芊当成妹妹看待,前世他邻居家有个妹妹,也总爱缠着他,送她回去时就是这么抱着。 不过尴尬倒是没错,就在孔明灯飞起一刹那,芈妍分明看到一滴泪水滑过赵正脸颊。 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个流落在外周朝公主对郑国大打出手,早就传遍六国勋贵。赵正对蒙芊是兄妹之情,对她也不过是感念她送来解药救命之恩。 “姬婴齐,你真是个幸福的女人。” 远在凉州的婴齐打了个喷嚏,抱怨道:“谁在骂我,惹我打喷嚏了。”像个乌龟一样躺在榻上,起来还要别人搀扶。 “谁敢骂你,都是快要生的人啦,别总是疑神疑鬼的,好好照顾身子才对。方才你打喷嚏,都染上风寒了,但你有孕在身,不便吃药,还是少出门走动,忍着点。” 姬蝶絮絮叨叨,像是个宫里的老嬷嬷,不过婴齐很受用,对这个大姐好似有个母亲。 “今天是上元节,那些狂蜂浪蝶又要出门走动,我担心他被哪个小狐狸勾引去,做了谁家女婿。” 姬蝶一愣,差点将秦王给蒙芊赐婚的事说出来,旋即恢复过来,想着等婴齐产下孩子,设法告诉赵正。 “啊嚏~” 躺在赵正怀里的蒙芊打了个喷嚏,幽幽醒来感觉自己晃悠悠在动,发现竟然在赵正怀里,赶紧低下头继续装睡,还使劲拱了拱。 “别拱了,已经到了,下来自己走。” 蒙芊充耳不闻,继续幸福地蜷卧地装睡,赵正无奈只好将她送到房里,放到床上,盖上被子才完事。 “哼,要是在秦国,我早拉你钻林子了。” 后院偏厅,本来该安歇的固山亲卫队,肃然而立注视着堂中一个瘸腿青年。他手里提着个笼子,里面似乎放着两个鸽子。 “主公,奉公主之命,在下送来两个信鸽,日后主公若要和公主传信,用它们便可。” 赵正来了精神,疲惫之色瞬间消失,连带着看郑高也顺眼许多。信鸽这种古代的“电话”,需要苛刻的条件才能驯成,驯兽师影卫抓了不少,可没一个会驯鸽子,让赵正着实头疼良久。 想不到郑袖手下就有此等人才,早知道就该要来。 郑高观察着赵正神情,等到露出喜悦之色后松了口气。 “卫火,侍卫撤掉吧,给郑将军看茶,人家是带着大礼而来,我们不能少了礼数。” 郑高欠身坐下,抱拳道:“主公不必麻烦,公主去洛邑时曾嘱咐在下,安排好新郑人手后投奔固山,是以今日在下是来投诚。” “噢,是嘛。” 看在信鸽面子上,赵正暂时撤去对郑高杀意,但对他的恨丝毫未减,那些死在自己面前的兄弟,都是眼前此人造成。 郑高将这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跪地施礼道:“主公是否还对属下昔日作为耿耿于怀,若是如此收下属下下令自刎也可。” “呵呵,你是客人怎么对我执臣子礼,有一事请问郑将军,驯鸽子高人可在郑国?” “正是不才。” 冲天眉,三角眼的郑高竟然会驯兽术,掌握着驯练信鸽的“高技术”。 赵正瞬间把郑高扶起,和声问道:“快快请起,地上这么凉,怎么好意思让你跪着。” 变得好快,郑高心里苦涩一笑,以前的赵正再不会出现了,他躬身说道:“属下姬冲拜见主公,这次姬冲投效一不为高官,二不要厚赏,但求主公赐我套宅院,让我妻儿安顿。” 赵正愣了一下,扶起他道:“如你所愿。” 或许郑高曾对不起保民军,对不起固城百姓,但在乱世之中有能说谁对谁错,大家拼死拼活争得就是条活路。 各为其主,郑高潜伏剿匪军,骗过姬冲,打开城门,本就是尽职尽责的表现,客观上他根本没错,赵正气愤的不过是被人出卖的不悦。 “感谢主公不杀之恩。” 赵正笑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杀了,固城一战死去兄弟我可记着呢?” 郑高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道:“心里你一定恨我,但却不会再想着杀我了。因为你不再是宜县商贾赵正,而是固山君,我的主公。” 帝王无情,因为有了感情就可能感情用事,对某些不顺眼的属下起偏见。随着产业扩大,地盘扩大,不知不觉中赵正已经成了个无情的帝王。 “算你猜对了,不过你来我这,郑珀的护卫谁来接任,禁军中郎将罢官,却到固山做个无官无爵的谋士,他知道后一定会气疯。” 郑珀果然在生气,气了一晚到白天参加田单寿宴,谁知更气愤,他一个封国千里的公爵居然被安排在次席,原本的上宾座位被赵正代替,只能和各国使臣坐在一块。 赵正坐在上宾位,正对着周太子姬战,后者对他蔑视一笑,显然对他坐在此处也很不满。 到场的人都是权贵,除了郑国国君亲至就是他周朝太子最尊贵,竟和赵正一个小小子爵并列。 “诸位,家父本想着亲自招待,无奈年事已高身子有些微恙,就遣在下代为迎接,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不敢,不敢,老太师无碍便可。” 齐国东方大国,在场的也代表一方势力,无不想着拉拢齐国结盟,田单不愿出来,谁敢说不是,笑着应上一句也就完事。 “诸位,既然是为老太师贺寿,不如都写上两句诗,为寿礼添份文采。”代表齐王一个儒衫公子站起来提议道。 齐国稷下学宫经久不衰,文风鼎盛,国人子弟无不爱吟诗诵书,平日里聚在一起谈论国事也不忘写些诗词助兴。 机会来了,郑珀站起来指着赵正道:“固山君精通商道,也擅长机关术,还会庖厨,相必诗词一道也不逊色,不若就由固山君先来。” “君子远庖厨,想不到固山君还干此等下贱之事。”廊下众多齐国勋贵已然窃窃私语,开始嘲笑。 赵正笑着起身,怜悯地看着郑珀,这里可是战国,李白出生还差一千年,比拼诗句,坐等被虐吧。 第七十三章 指点江山 一张嘴,傻了。兴许穿越出了故障,脑子里怎么也想不起来关于贺寿的诗句,一时间赵正呆立着,廊下嘲笑声愈发变大。 “原来是个厨子,会些个奇淫巧技拿来卖弄,现在被我等圣人弟子戳破。” 难怪民国时都讨厌孔子,他老人家无罪,名声都被这帮无良徒孙害了。秦始皇坑杀儒士,汉高祖侮辱儒生,就连罢黜百家的汉武帝也摘了点儒家尊王思想盖在法家上使用。 “耄耋自古为仙相,当年飒爽英才郎,砥柱中流挽国难,晚生献诗祝无疆。” 不知是何朝何人所作,只记得当初看同事用烫金字写下来送老丈人,好奇之下记住了几句,当下改编着化用出来。 诗句不算出彩,但也尚可,短短几句说出田单挽救齐国的壮举。武将出身的田布惊讶赵正真能写出来,他已经准备为赵正解围,呵斥这帮拥护齐王的儒生。 “勉勉强强,就这水平。” 那齐国儒生不依不饶,反倒追赶着要赵正难堪。郑珀心中一喜,端起一杯酒小酌起来,赵正不爽就是他最好的下酒菜。 “田奚放肆,固山君是我齐国的客人,怎能如此与他说话。” 田奚丝毫不惧,颇有股迎难而上的风采,站起来道:“大司马此言差矣,固山君入齐乃是为太师贺寿,却非朝见我王,最多算田太师的客人,算不得齐国的客人。” 儒家讲究天地君亲师,忠君爱国放在首位,田单父子权倾朝野,几乎架空齐王,早惹众人不悦,一怒之下田奚大胆豪言。 “放肆,来人将他拉出去,乱棍打走。” 强壮的力士拽住田奚,他梗着脖子,引颈受戮,引众人唏嘘。 “慢,大司马莫中此子奸计。” 赵正走到堂中道:“吾尝闻儒家有舍身取义的典故,却不曾想被人用在柱国老臣寿宴之上。” 齐王跟田单争权,你田奚支持齐王也就罢了,干嘛找我麻烦。赵正大袖一甩,也叫田奚看看嘴炮是怎样练成的。 田布暗道不好,恨不得杀了田奚,幸好赵正拦住,将王上派来使臣打走,田单定会背上不尊君王的骂名。 不过他的末日来了,都不用自己动手,谁让你偏偏惹了赵正。田布欠身让路,赵正走到田奚面前。 “田老太师力挽狂澜,救齐国于危难,自己称王都没问题,却甘愿尊当今齐王,论到尊王,齐国没人有资格指责老太师。” 田奚脸红,这个事实谁也抹杀不去,田单一日不死,国人就忘不了他曾经救国壮举。 第一句给足田布面子,算是谢田布为自己解围。 赵正挥手摆退力士,正了正田奚儒冠道:“方才田奚公子说在下不是齐国客人,只是田府客人。 那在下就失礼将原本打算送给齐王的礼物,冒昧送给田府,其实也不是甚贵重礼物,无非是几千里土地罢了。” 众宾客失色,齐国东方霸主,地不过二千里,赵正开口就要送出几千里土地,这是要灭了周王室或者楚国。 姬战皱眉不悦,齐国土地多一分,周朝就要少一分,赵正在挑衅大周。 “固山君莫要失言,齐国扩土只有向西周王室,向南我大楚,难不成固山君又有神兵利器,要资助齐国开战?” 李园一直闭口不语,眼神上也不敢和赵正交流,武阳城对他的折磨终生难忘。可当赵正威胁楚国时,他乐了,楚王夙愿北上开疆,此时遭遇敌手,正好借楚王之手灭了赵正。 “呵呵,都说了送给田府,怎么又扯到开战上,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战争早晚会有,却不是现在。”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宜侯喃喃重复这句,一言说尽天下形势。燕国也和齐国接邻,他顺口问道:“不是大周,不是楚国,莫非北上燕国。” 也就是试探下赵正,谁知他竟然点头,宜侯当即不悦,欲拍案而起斥骂赵正。 “君侯莫急,北上不一定是燕国,大家怎么都想着我要鼓动齐国向诸夏开战,怎么不想想尊王攘夷的典故?” 姬战冷笑道:“原来是北伐,胡地虽大乱,却不是齐国力所能及,即便开疆千里,恐怕成别国嫁衣。”说着看看了宜侯,齐国支持子之叛逆,曾差点令其亡国,百年后乐毅伐齐,也差点灭了齐国,两国可谓世仇,燕王怎能看着齐国占领胡地。 赵正丝毫不慌,从袖子掏出一副地图,命力士拉着,讲解起来:“齐国距离胡地有一千多里,隔着燕国,可是另一边跨海击胡只有不到八百里。” 众人肃然起来,姬战和李园认真盯着地图,齐国最东端桑海城到东平半岛果然比陆上短一大截。以前没有想过这里,没想到北伐最方便的是齐国。 “齐国的水师怕是走不到东平三郡吧,海上无风三尺浪,寻常船只遇见就散架,何况带着一船士兵。” 姬战摇头微笑,天下有坚船无出大周,给了齐国机会,也无法运兵跨海击胡。 赵正看着声音来源,不是别人正是老熟人韩非,他坐在次席,倒没有注意。看见赵正拿出方案,起初也是一惊,后来想到船只,只得搁置计划,齐国造不出海船,即使赵正可以,也要花上一两年。 聪明人说话就是一针见血,这个巴掌打的,赵正心服口服。 但是遇见土地就像疯狗一般的诸侯,怎么就不可能携手合作,一块抢来土地。 “齐国没有,楚国有啊,楚国水师不是号称无敌,当初更是痛击吴越,灭吴国,破越国,使越王入寿春称臣。” 李园昂首吐出两字:“然也。”对于夸赞楚国,他还是比较满意。 “固山君是要借船,此等开疆大事,只怕楚王也要眼红,要知道楚国距离东平不过多了千里。”韩非继续一针见血,指出赵正错处。 看着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韩非公子,真心冷不下脸,赵正不在卖弄,实在是韩非槽点抓的极准,被他继续吐槽,很可能打脸。 “韩兄说得在理,楚王自然不能拱手看着他人独享,区区千里海路,楚国须臾便可登陆。但是大海波涛无情,千里路程等于多了千里杀机,与其冒险不如和田府合作。 即墨临海乃是田太师封地,大可以陆上行军至此,海船沿岸缓行,携手共进瓜分东平三郡。”赵正仍没有说齐国,句句都是以田单和田府代替。 田奚慌了神,田单父子把持朝政多年,齐军好比田府私军,若真的绕开齐王,而与楚王联盟攻掠东平,田府等同在海外建国,其实力将更加牢不可摧。 书生误国,说得就是田奚这种光读书不思考的书呆子,眼看着田布和李园火热谈起来,却干瞪眼一句话不说。 “此事,老夫代王上允了” 第七十四章 联盟诸夏,跨海击胡 田单九十高龄,须发皆白,仍是龙精虎猛,双目炯炯有神,看着田奚着急他为其解围道。 毕竟他没有篡位自立的心思,对看着长大的齐王还有几份感情,可惜田奚等王室子弟,不从感情上软化,让田单步步放权,却大谈君臣尊卑,逼着田单告老。 古往今来,多少权臣不是放权后落得死无葬身之地,面对杀机重重的“逼退”,他一面告老,一面让自己两个儿子操持军政,齐国决策仍然决于田府。 田单出面,如同老虎巡视山林,连姬战这个过江龙也站起来躬身施礼,田单答应了联盟跨海击胡,此事已成定局。 可恨这计策是赵正所献,姬战恨恨暗道,无意间大周多少国运便宜了别人。 上次回洛邑,有些事情随着他渐渐掌权,姬延也不隐瞒,命钦天监石甘将婴齐代表的命数讲出。满天星辰各代表一人命数,大周从西北微末,进据中原天子,而来八百多年吸取无数星辰命数。 但有一点,婴齐母妃殷商正统之后,嫁入周室本就不详,诞下婴齐时更有凶光自西向东,笼罩天际。 自此婴齐乃大周凶星,最泄国运寿数,不料流落民间,赵正命格竟不惧此大凶之兆,偷了许多大周国运。 百度知道了肯定不信,因为赵正会的都是从它那学的,可是迷信的古人更相信赵正聪慧源于偷了大周命数。 “这些都该是大周的”,想到这里,姬战说道:“诸王尚有尊王攘夷之志,周室岂能落后,姬战不才愿代父王入盟,一同击胡。” 明摆着是不甘心看着齐楚两国吃肉,要插上一脚,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不过周朝水师同样精良,且于楚国势如水火,齐国正好利用,田单不假思索当即答应下来。 北伐呼声最高的秦、晋、燕没发兵,内陆的周、楚、齐倒联盟了。赵正画的蛋糕太诱人,宜侯和韩非虽代表不得本国,对此也垂涎无比。 “太子殿下,燕国乃是姬周宗亲,大宗伐胡小宗不敢袖手,愿附骥尾一同出兵。” 这个亲戚拉的漂亮,燕国与东胡争夺辽东近百年,国内三成兵力常年戍守辽东。与三国联盟北伐,燕国或许不用跨海,等着东胡主力被东调,陆上发兵即可。 为防姬战不同意,宜侯不停地对赵正使眼色,那意思是你也是燕人,总要为故国谋些利益。 赵正拱手点头,笑道:“诸位,与其咱们私下联盟,不如广布天下,召集天下诸侯一同北伐。 以往大家连横合纵,不论跟谁结盟都是抢祖宗留下的地盘,你多一分,他就少一分。 但是这次不同,跨海击胡,打的是胡人的地,大家一同北伐,都远离故国,抢占多少全凭本事,再也不用你死我活,刀尖一致对外,朝着胡人便是。” 韩非立马附和道:“固山君所言极是,开疆扩土征服外夷,怎么说都是华夏的功绩,多一方诸侯,便是多一分实力。 而且日后大家也不必再为国境上几座城池争吵,胡地何止万里,尽数打下来慢慢分也要百年。” 田单捋捋胡子,微笑着看着这位韩氏准继承人,方才一直不语,因为韩氏被列国包围,根本挨不到胡地,而后听赵正讲开拓海外飞地,立刻动心并且表态。 英雄出少年,自己终究还是老了,田单不无叹息道,自己日薄西山气息奄奄,膝下两个儿子也是不惑之龄,将来指点江山的必定是赵正韩非这样的青年,可田府孙子辈没一个看着有出息。 “呵呵呵,韩非小友的意思是要入盟了,老夫欢迎之至。” 三晋派来使臣,除了韩非都是初出茅庐的少年,也是本着历练的目的跟着一起入齐贺寿,遇到此等大事显得有些迟疑。但当韩非代表韩氏加入时,他们从善如流跟着结盟,留下晋王特使尴尬地不知所措。 “不说老太师在盟,单就固山君这番话秦国也要加入,不过我秦军不善水战,故而不走海路,借道燕国从辽东北上如何?” 秦国使臣宽额大脸,颌下一缕胡须,身着象征秦国王室的冕服,似个中原列国的祭酒。 “公子木此言大善,三晋士兵也不善水战,不若也借道辽东北上,届时两路夹击,东胡内乱,胡人定会一击即溃。”后发制人的韩非,又忙不迭为韩氏谋福利。 秦晋兵马借道燕国,势必从林胡经过,看来要通知赵滑,让他小心防范,不要露出林胡局势,以免引秦晋开战。 赵正表态道:“固山小国,兵不满五千,但愿跟随天子大国,走海路攻占东平。 在下深知自身实力,不敢想着裂土分地,只求沿海便利处留下几座小城,日后让固山商旅有个歇脚地。” “哈哈哈~” 姬战和李园带头笑道,终于识相了些,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其余跟着笑得都是齐王派的士子还有三晋除了韩非外使臣。 韩非目光深邃,他不信赵正为诸侯谋划这么大,最后甘愿分几座小城,吃剩下的清汤寡水。 “联盟的事暂且如此,今日老夫寿诞承蒙诸位赶来贺寿,未曾谢过。” 田单拄着拐杖回到主座,倒满一杯酒道:“为北伐顺利,同饮。” “同饮” “同饮” …… 宴会正式开始,田府的仆人为宾客重新换上热菜,妖娆的歌姬舞女绕着大堂翩翩起舞。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加上刚才定下联盟北伐,众人脸上皆是欣喜之色。 “此次联盟不亚于三百年前‘弥兵之会’,纵观天下大国皆入盟北伐,往日敌对的周楚都能合作,中原至少十年无战。” “岂止十年,经略胡地,少说也要二十年,到时诸夏忙着化胡,我等士子正好一展抱负,百年内中原无战事。” 士子们兴高采烈讨论着如何教化蛮夷,土地多了官吏就会紧缺,到时候还不是他们就任。因此赵正这个提议得到在场士子一致同意,即使他们仍瞧不起靠着奇淫巧技封君的赵正,但心理形象大为改观。 郑珀心中苦涩,一杯接一杯喝着酒,酒劲猛烈,酒杯白皙,又是固山出品的绿蚁酒和白玉瓷杯。 “为什么,你总能得到上天眷顾,做出那么多东西;为什么,你总是先人一步,想出那么多妙计,孤是王,郑国的王,即使降爵,孤的身体里也流淌着姬周王室鲜血,你一个贱民凭甚得到如此多的眷顾。” 这场会盟实际上由赵正发起,虽然最后掌握话语权的是周齐楚三家,可毕竟是赵正发起的。还有刚才士子说得弥兵之会,历史上三次弥兵之会无不是诸国大臣主持。 赵氏先祖,号称“夏日之阳”的赵盾,代表晋文公主持过一次;他的孙子赵武(赵氏孤儿主角)又主持过一次,后来郑国执政子产也在周天子支持下主持过一次。 这三位那个不是血统高贵的贵族,主掌一**政的大臣,赵正区区固山君,竟有如此殊荣,而郑珀堂堂郑公连入盟的资格都没有。 “固山君,老夫乏了,可否随我入内堂商议谢私事。” 众目睽睽下,当着许多权贵,田单竟然单独请赵正议事。 韩非淡淡看了一眼,认为理所当然,姬战也不过扭头看了下,继续和田布对饮。 至于郑珀,双目圆瞪,好似要瞪死赵正。胸中一口浊气堵塞,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第七十五章 问策 郑珀席上吐血昏厥,倒叫众人一惊,所幸田布延请数位名医居府上为田单调理,出现此事也就一炷香,郑珀幽幽醒来,却似丢了魂,叫也不答应,只是直勾勾盯着房顶。 “速速联系郑国使团,务必将郑公安全送回郑国。” 毕竟也是一国君主,在田府出事总要有人担责,虽然田布瞧不起傀儡郑珀,也得做足面子,安全把他送到郑国。 至于到郑国后有啥意外,他就管不着了,反正是个无足轻重的傀儡。新郑一战郑国在周天子心中位置可知,价值不如一颗震天雷。 重开宴席,酒水管够,田布怕刚才插曲搅兴,安排许多妙龄美女,依在众宾客肩上,布菜端酒。 外间喧闹继续,内堂赵正与田单对坐,不慌不忙品茗。田单长满老人斑的手灵活无比,一套洗茶冲泡程序下来,清香四溢。 “先苦后甘,饮茗茶如回味此生,可惜老夫迟暮,品不得几年了。” 赵正端起一杯小口饮尽,笑道:“喝茶,喝的茶水,品的人生,老太师耄耋高寿,才喝出人生百味。若是换做青涩少年,无非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田单一怔,随即笑道:“有趣,有趣,跟赵正小友聊天,每句话都很随意,却有很深奥的道理。 有很多老夫到了现在都不明白,小友却一句道破,看来此事非小友不能帮我了。” “田单敢问小友,若老夫离世田府当如何,齐国当如何?”这句话平辈论交,田单竟放下架子请教起赵正。 北伐,诸夏士子议论,战与和无人可解。赵正语出惊艳四座,联盟战胡,诸夏弥兵,把内部矛盾转嫁到对胡战争。 千年来此等盛事非是无人想过,实在是利益纠葛,无从下手,诸夏连年混战,谁敢保证真心对胡开战,谁有敢保证不会趁着盟国空虚,假意借道实则攻占。 赵正,燕人也,与世仇齐国结盟与周王室大仇,甘愿附骥尾不求城池秦国与山东五国疏远,却因赵正一人甘愿入盟。 人脉、权势,隐约间赵正已成诸夏数一数二的权柄,因为他的主持,混战的诸夏联盟一起,跨海击胡。 赵正有些懵了,他不过是说了个欧洲瓜分世界的例子,连联盟攻打胡人也是借鉴自庚子战争。世仇的法国人和德国人在一条战壕里进了京城,抢完了回欧洲继续打一战。 “这老太师为难在下了,且不说老太师老当益壮,田布、田缚二位兄长一文一武,即便老太师西去,田府依旧是田府。” “呵呵,小友还是不信,以为老夫试探。其实你不说老夫也明白,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老夫而立带领残军复国,不惑之年摄政齐国,至今有一甲子。财富权势,老夫那些儿孙也享受几十年,总会有个头。” 田单干枯的手拿起一杯茶,枯燥泛黑的皮肤跟白瓷显差极大,好似言说田单死后与现在的对比。 即便他曾是齐国的救星,也是拥护齐王的从龙之臣,但在权力的支配下,他一手养大的齐王会毫不犹豫在他死后将田府夷灭。或许几十年后,另一位齐王登基,感念起他的功绩,下诏平反,但那时只是做个活人看样子。 赵正不再犹豫,一个守护亲人的老人问计,不容拒绝。 “老太师容禀,照实说在您仙逝后齐王会获得一半权力,田布、田缚二兄长最多变成权臣。 权力只有自己挣来的稳固,这份从您手中继承过去的权力,会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渐渐地您那些曾经忠臣属下会踏着田布兄的尸体向齐王换来更多的权力。 即使田布兄能抵挡住这些明枪暗箭,即墨的三位公子也无法继承祖父一辈的权力,齐王注定会使您族灭。” 虽然这个答案自己思索良久,但从外人嘴里说出来,田单才死心,原来哪个孩子已经恨自己到这种地步,一丝骨血也不愿留下。 “儿孙自有儿孙福,大不了逃奔他国,做个逍遥的富家翁。” 赵正冷笑道:“谈何容易,在下敢问太师,若在三十年前遇到此等危机,您愿意出奔他国避难吗?” “哼,若老夫年轻二十岁,那些魑魅魍魉定叫他们先死。”病虎尚有三分威,田单发火的气势让赵正吃了一惊,一代牛人果然都不简单。 “唉,老夫年老体衰之人尚且如此,田布他们岂会甘愿放弃,田伯考更是个倔强的孩子。” 权力像是一碗诱人的毒药,既能用它剪除异己,也会深受其害,慢性中毒而死。 “大不了,老夫留下遗书,密不发丧引宗室吊唁,届时尽数杀了,保全我田府安危。” 赵正摇摇头笑道:“祸起于萧墙之内,不必等田布兄登基为王,周室的大军就能兵临城下。” “那老夫令他们移居海外,留在东平不回来,怎样?” “无兵权护佑,失势之人如同没了爪牙的鹰隼,成了人人争夺的肥肉。” “那小友有何妙计?” 又要抄袭某理论了,抱歉地讲赵正很高兴。 “无他,利益互换,各自把持对方把柄。如今齐国老太师亲族子孙臣属占据大半庙堂,齐王宗室如同冬日里的稚童,瑟瑟发抖躲在角落,等待着春日到来后反击。 令人恐惧不安定会水火不容,与其等日后齐王来抢,不如太师拿出部分权力跟他交换。在下举例,齐国各郡县肥沃处皆是太师一派贵族封地,贫瘠处才是齐王派。 放弃一些肥沃封地,换取那些贫瘠封地,彻底将两派贵族实力大乱,纠缠一起。甚至打下东平三郡后,各派一派官吏掌握部分权力,齐王封个郡守,您就派给郡尉。 不仅如此,那些阵营不清的齐国勋贵也要如此,将他们的子弟外放为高官,领地内却要派上您信任的官吏,这样你卡着我,我卡着你,同归于尽的局面,反而能和平共处。” 米国和老毛子那场旷日持久半世纪的冷战,各自手里拥有毁灭对方的权力,最后竟闹出半世纪的和平。两只狼之间才有短暂的和平,而永远的和平只有在比他们更加强壮的狮子威逼下才能产生。 仅仅是问计,赵正自然不会讲那么多,这些已经够保证田府安全几十年。 “听君一席话,老夫茅塞顿开,小友今日诚心如此,田府也必会将你视作盟友。” 田单小心翼翼地打开塌下暗格,取出一块黄铜令牌递给赵正,道“此乃老夫私符,比不得田布腰间虎符,也能助小友调动任何一处齐军助你办些小事。 另外老夫猜测小友入齐,跨海击胡之事早有,不过想借着老夫寿诞说出,这个阳谋老夫认了。” 对付这些老狐狸,被他们识破后还狡辩,便是最大的愚蠢。赵正点头承认,同时拱手抱歉。 “其实在下入齐还想跟太师做桩买卖?” 田单直起身眯着眼笑道:“桑海船坞,我齐国最好的造船匠师班舟早已等候,小友持老夫给你的令牌,带人接管便可,桑海一应军政皆由你说了算。” 赵正大喜,看来帮这忙,最后却便宜自己了。 第二日,赵正悄悄离开临淄,但消息已经传到当今齐王那里。即墨大夫、三朝太师田单寿宴,竟然谁也没招待,和赵正洽谈近一个时辰。 纵观齐国,齐王都没有享此殊荣,跟田单对坐聊天,更多时候他是一座大山,压着齐王喘不来气。 “传寡人密诏,严密监视赵正,看看他究竟跟田单达成什么阴谋。” 第七十六章 找虐去 赵正不喜欢这种感觉,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被护卫团团包围。临淄百姓的热情超出预料,平民逆袭、田单青睐,种种标签贴在赵正身上,变成一个大众追捧的对象。 “明星不是好当的”,固山使团马车背后,赵正坐在秦国使团的车里,静静地等待百姓散去。 赢木哈哈笑道:“固山君声名远播,受百姓追捧,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营造新式海船本就是极其秘密的事,但在寿宴后卫火察觉有人窥伺,并且临淄城中散布着固山君好帮平民致富。 上元节一夜间,花灯老板脱贫致富,连带着一条街的花灯商贩脱贫,赵正瞬间成了三掷千金陶朱公。无论哪个时代,只要是人类社会,本质上都向往更好的生活,因此他们追着赵正的车驾,期待成为下一个花灯老板。 突然间受人追捧,如果你认真那就输了,并且可能赔进去性命。幕后黑手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齐王,这帮愚蠢的家伙甚至不知道掩饰,治下如此多百姓追捧外人,不派军队制止。 可悲的齐王,赵正对这个无意间惹到对手叹息,他的智商实在堪忧,若不是占着大义名分,只怕早被田单篡立。 “固山君,前方在下就要回秦,只能送你到这里。” 不知不觉间到了岔路口,一路上都是发呆沉思,甚至没有对赢木说句谢谢,赵正有些脸红。 “多谢公子木相助,此情在下定然铭记于心。” “区区小事不必挂怀,但求固山君闲暇时来秦国一趟,我王常思山东(崤山以东)俊杰入秦为官,其中最赏识便是固山君。 只可惜周王室先人一步,封为子爵,不然我王定封固山君为左庶长,主持秦**事。” 战国时各国虽自立为王,但对周天子的封爵依然在意,赵正受天子诏书成为小诸侯,即使再弱小,地位上和秦王同级。 延请他国封君为官,周王室也要三公九卿正位,各诸侯国一般为相国。秦国孟尝君田文,又称薛君,曾任秦国丞相,周朝大司寇。 跟诸夏王侯同级,也不必行大礼,算是受封固山君来少有的好处,赵正只是微微俯身一礼,算是拜谢赢木帮助出城之情。 “公子但请放心,此间事毕,在下定携厚礼入秦拜会秦王,感念秦国一直来对固山的帮助。” 赐婚这事早晚要处理,加之蒙恬气疾也大有好转,正好称这个机会,去秦国一趟。一方面解除婚约,再者交好蒙武,争取在北伐上得到秦军帮助。 离了临淄,赵正带着卫火一行骑快马向桑海奔驰,那里将建造出本时代最强的战舰,而且那里还是全天下儒生向往之处——小圣贤庄。 孟子稷下执教,使齐国文风大震,乡间幼童也会吟诵诗书,周天子称奇赐胙嘉勉。齐威王感念孟子厚德,赐桑海食邑,孟子只要沿海十里建庄,其余归还,一时间传为佳话。 就像英国唐宁街十号,小圣贤庄成为历代儒家掌门居所,此地虽不是稷下教育之地,却藏有万卷上古书籍,规模不亚于洛邑浩藏宫。 “主公,属下不明白,咱们既然是来造船,干嘛您要答应韩非参加小圣贤庄的论辩大典,那帮儒学士子,口舌之争罢了。” 风度翩翩的公子非,来齐国贺寿同时回师门参加论辩大典,几十人跪坐席上,舌灿莲花,天花乱坠。最后除了满地的茶叶渣,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从心理上赵正也很鄙夷这种光说不做的假形式,但从思想上要想让华夏经久不衰,必须改变文化源头,其一是废除重农抑商,其二则是改变小农思想,开拓海域。 大海对于当代人,是天然屏障,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却从未当作便捷有效的道路。 纵观沿海四国,燕国君昏臣贪,在燕国开船坞造船,那名太子爷非扒下赵正两层金品。而且被他们知道海路也是一种运输途径后,燕王和太子丹会再次联合打压自己,不惜一切代价毁灭这种威胁燕国的船舰。 他们太遵守周礼,比正统的周王室都遵守,千年以降燕国竟没有变法,每次都是遭遇危机时稍作改变,只要不亡国,这样挺好。 南边的楚国和越国,水战优于北方诸国,可是局限的目光,和千年来遭受北方诸国的鄙夷。赵正相信,楚王得到新式战舰后会不惜一切代价疯狂制造,而后从海路运兵,妄图一统天下。 或许从史学观上看,这有利于华夏一统,可不是固山做的,赵正不是圣人,不会做把刀子让别人捅死自己。 唯独齐国无论思想还是技术还是形势,都是最有利,对固山有利。儒家文化浓厚的齐国,对海路丝毫不感兴趣,可以防止被偷窃技术;庞大的国力,骄傲的齐国人,他们不会产生燕国一般的威胁感。 最后最重要的,齐国有技术,海盐和浅海捕鱼业很发达,证明他们已经制造出适合近海航行的船。 而赵正去小圣贤庄找虐,客观上讲古人的嘴皮子,尤其是儒家弟子,能把活人气死。 而他这次去就是要忍着不屑,大谈航海,最好能让齐国人以为他在干傻事,妄图征服神一样的大海。 因为不屑,战舰的秘密又安全一分,而将来战舰成战斗力后,对世人的冲击也最大,迅速让大家产生好奇心,而后产生野心。 “呼,真是个不小的任务,另一个时空的诸葛兄若在天有灵,请看在我仍命名孔明灯的份上,传授我几分舌战群儒的经验。” 赵正闭着眼祈祷,同时深呼吸,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桑海城不大,商业不发达,只有捕捉贩卖鱼虾的商贾,海鲜赵正不感兴趣,远处那座闪闪发光的大宅子兴趣十足。 “公子是头回来桑海城?” 赵正呆望小圣贤庄的样子,吸引一位路人,他停下脚步介绍道:“儒门五绝中端木公子,号称商绝,乃是七十二贤端木赐的后人,为答谢师门授业之恩,用万两黄金镶嵌小圣贤庄屋顶,视其在日间闪闪发光,闪耀全桑海。”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如今倒成了黄金屋里藏书。”赵正喃喃自语,那名路人也离去。 “多谢兄台相告。” 礼貌不能缺,赵正躬身一礼大喊道。 “喏,那小子,答谢不心诚,不如不谢。” 一位高带儒冠的老者背手昂立。 第七十七章 境界上甩诸位一条街 要不是看在儒家圣地的份上,这句谢赵正都不会说,现在好了说了谢谢却被个老儒生指责。 观那老者鹤发童颜,眉宇间一股正气,食指和拇指顶端有茧,想必平日里好舞文弄墨,衣衫上却无丝毫墨点,前摆光洁无比。 岁数大,好写字,还爱干净,出现在桑海城里,一定是那种贯彻儒家礼仪到脚趾头里的铁杆儒生。 “老丈有礼了,在下诚心答谢才大声喊,生怕那位仁兄听不见,怎么就是不诚心了?” 遇到这种分分钟用大道理淹死你,而且你还找不出他人格缺点的人,必须小心再小心。 那老者鼻间发声:“受人恩而谢,出自内心礼仪廉耻。谢,是你心头有感恩之情,与他人无关;你大声答谢,处处告诉别人,不是内心无感恩,却张扬掩饰又如何。” “额”,首次被批评的哑口无言,真没经验对付此事,赵正干脆退让一步,免得把老者气倒街头,名声就算彻底臭了。 “晚生受教,谢老丈指责。” “嗯,这句话听得还挺舒服,让天子都头疼的固山君道歉,老夫也算没白活这么大年纪。”老者一步三摇,仰天大笑离去。 赵正苦涩地抬起头,名声大了副作用真多,在从未来过的桑海城也能被人认出,而且诚心找自己麻烦,借以彰显自身。 “焉敢对我家主公放肆。” 同一时间,卫火带人将那老者团团包围。 赵正赶紧四处观望,脚下街道地处偏僻,不是常有人走,让他大松一口气。 “赶紧把刀收起来,怎可对一老者拔刀。” 赵正拱着手,生怕老者生气闹大,赔罪道:“老丈受惊了,年轻人性子急了些,您老多担待。” “哈哈哈~~” 就这样被生生无视了,要不是看在是白发老者份上,赵正都想拔刀,怎么也要吓唬一下。 穿越来第一次吃瘪,还是被一个老儒生羞辱。 “先去看看船坞,而后找官驿住下,桑海的儒生很厉害,你们切记不可与之发生冲突。” 说这句话时赵正都疑惑,常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看来事实不是如此,跟兵说不清道理的一定不是个好秀才。 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尊周礼为核心的儒家并不受诸侯青睐,于是孔子周游列国,最后无功而返,回到故国著书。 时光荏苒,法家走在治国第一线,各国相继变法,学法的士子逐渐多起来。但渐渐地诸侯觉得不是那回事,法家士子太过阴险,变着法寻找国法中的漏洞,给司法找麻烦。 可能他们是想指出漏洞显示才华,诸侯却并不这么想,于是乎沉寂很多年的儒家被拿上台面。 儒门七十二贤人,道德上无人可比,而且尊崇的君让臣死,臣不死不忠的思想让诸侯眼前一亮。 儒家弟子迅速攻占各国庙堂,担任祭祀、教育这些无足轻重,却有很衬面子的官职。 今天是儒家一年一度的论辩大典,广邀百家士子,讨论天人大道,寻求宇宙最深处的哲理。 在朝为官的儒家士子很期待这天,只有这天他们可以将朝堂上压制自己的法家士子说到怀疑人生,痛哭流涕感慨以往歧途。 二月初一,再往后就要春耕,日子算的很准。 赵正跟在鱼贯而入的宾客里,走到门口时递上韩非给他的请柬。 守门的童子一愣,论辩大典按理没有限制,凡来者皆可入内,请柬只有少数几个重要宾客才有。眼前这位衣衫普通,没有随从,手里连本策论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贵宾。 赵正等的有些不耐烦,尤其这童子一直盯着他,让他菊花好一紧,于是问道:“请柬有问题吗?” “没有,只是……” 未说完,赵正已经进入。童子摇摇头继续接待宾客,兴许又是哪个隐士弟子代替师父拜访。 “忍住,一定要忍住。”赵正躲到角落,深呼吸自语道。这几日他处处低调,为了不再遇上老儒生一类的人,卫火等护卫一步没出官驿,甚至都没有陪着赵正一块来,就是不想暴露身份。 佩戴唐刀的护卫,全天下没有几人,其中尤以赵正陌生,此前从未出席过这类场合。难怪上次那老儒生能认出,十几把唐刀挂着,有脑子就能猜出来。 想着一会还要上去“找虐”,赵正差点泪流满面,跟儒生论理,仅次于跟泼妇讲理。 “算了,再忍耐一会,趁着身份未暴露,安静地休息一会。” 赵正自顾自观赏着风景,有几处假山不亚于苏州园林风貌。 突然,一只肥腻大手拍在他肩上,赵正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人身上肉颤动的频率。 “赵兄,不对改叫固山君,怎么现在才来小圣贤庄,可让我好找。” 浑身是肉的朋友,赵正只认识卫鼎食,这位卫国公子也是儒家弟子,不过平日里将儒学吃到肚里,而后还给大地了。 赵正苦笑着回头,这下一定被人认出来了,端木果果然跟卫鼎食在一起,而且还有颜路和一个短须青年。 “韩非兄听说有人拿请柬投门,我随两位师兄便出来迎接,怎么你一个护卫都没带。”端木果很疑惑地问道。 这个问题更加苦涩,儒家弟子尊王,重君臣之别,赵正公开帮助权臣田单架空齐王,早成过街老鼠。在和桑海县令见面时,衙署的儒家官吏态度已经表明一切。 “今日论辩不是打仗,相信也没有刺客,故而就不带护卫了。” 其实是怕带上护卫一个不慎,被儒家弟子指责,那时自己真要爆发,后果便不可挽回。 短须青年躬身礼道:“多谢固山君信任,伏涅不胜感谢,小圣贤庄四周皆有弟子看守,定然不会混进歹人。” 儒门大师兄,“仁绝”伏涅,处事平稳,道德出众,五年前接任师叔荀况庄主之位,儒家二号人物。 儒门五绝,有三人赶来迎接,不成焦点才怪,赵正只好大方地亮明身份,进入会场就坐。 由里向外,逐次降低,正中有一凉亭,摆设了条桌,还有茶水,显然贵宾才能就坐。 其余宾客弟子不分尊卑,长幼有序依次排开,围坐在凉亭四周,犹如众星拱月。 少时韩非出现,身边跟着一位青衫公子,正是张良。 儒门五绝出现,会场中有些小骚动,幸好没有女子在场,否则欢呼声一片,非让赵正产生演唱会的错觉。 “方才我在外与人闲聊,发觉固山君已成众矢之的,在下不该勉强固山君参加,抱歉,抱歉。”韩非拱手抱歉,脸上却一片嬉笑。 伏涅见状斥责道:“君子怀德,常思与人不公,因师弟邀请固山君已处处不悦,怎可嘲讽,还不快快道歉。” 韩非哑然止声,他好诙谐,与人玩笑,知道赵正也不是小肚鸡肠之辈,故而调笑。但是大师兄有言,他不敢违逆,连忙正色躬身道歉。 “好了,请固山君就坐,我与众师弟陪坐。” 伏涅一举一动,无不合乎周礼,以子爵小诸侯之礼对待赵正。 公然坐在亭上,底下一片哗然,此等不尊礼仪,穷兵黩武之辈参加大典的资格都没有。 “喏,固山君不是田太师门客吗,为何屈尊降贵来我儒家小圣贤庄?”这算是语气轻缓的。 另一个估计是王室子弟,厉声骂道:“鸿儒论德教化圣地,你这无知武夫速速离去,免得自取其辱。” 如此当面指责,赵正面带怒色。伏涅就要制止那弟子,却被张良轻轻拦下,不逼一下,闻名天下的固山君又怎能显露真才。 赵正果然被激怒,一甩袍袖笑道:“鸿儒,武夫,请恕在下直言,也绝非针对谁,境界上在下甩诸位一条街。” 第七十八章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武无第二,文无第一。武者比试拳脚内劲,谁强谁弱一目了然,文人不同,经学诗书总有一丁点比对手强,所以没有人承认对手比自己强。 赵正被逼无奈,出言反击,直指儒家弟子境界不如自己,顿时引起轩然大波,那名王室弟子更是急得站起来,怒气冲冲指着赵正。 其余弟子因为赵正说“甩诸位一条街”,纷纷起身应和,一时间赵正果真成众矢之的。 “哈哈,看来今日又能听一番振聋发聩的新学问,二师兄如要记录,可要赶紧拿起笔。”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韩非,紧着又调笑起来。 伏涅也顾不得说他,实在是现场太乱,论辩大典被赵正一句话变成讨伐大典,所有人都指责着他。 “荀夫子到。” 大门口一声高呼,会场顿时安静下来,不论何人皆躬身施礼,迎接荀况。这是学问上的大师,不论尊卑,赵正也跟着躬身。 “呦呵,固山君果然不同寻常,今年大典倒是十分热闹,伏涅记下这次盛况,以后不景气时就请固山君暖场。” 好熟悉的声音,而且还用自己发明的词汇,暖场,你当这是歌剧院,需要我这个大明星揽人气。赵正抬起头,五官瞬间呆滞,运气这么差,头一天入城遇见的那个老儒生就是荀况。 “你就是荀夫子?” 荀况戏谑道:“可不是老夫,倒是前几日吓着固山君了,听说你直到今日才露面。” 原来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找茬,还说出那些奇奇怪怪,比文言文都奇葩的语言,五迷三道自己竟然信了。 怒气值瞬间爆表,堂堂儒家掌门人,竟然是个老顽童,调笑一个景仰他很多年的后辈,友谊的小船沉入地球表面。 看着赵正麻花般的额头,荀况愈发高兴,笑着介绍他身后的两位男女。 “这位是墨家巨子金元应” 伏涅一礼,请他入上座。 “这位是道家弟子紫薇,石甘大师的亲传弟子。” “哇~” 场中一声惊呼,不止伏涅,其余四人也下来一鞠到底,显得颇为尊敬。 对此前后反差,金元应毫不在意,虽然他是墨家钜子,而且还是个大叔。 “紫薇,你认识尔康吗?” 赵正下意识问出这句,显得颇为突兀。 少女没有丝毫表情,伏涅却说道:“固山君不可对紫薇大师无礼。” 一个小萝莉,至于这么认真,赵正满脸疑惑愣在原地。 饶是韩非总算帮他一会,出面解释道:“赵兄不知,紫薇大师与我师父平辈,我师兄弟皆是晚辈,故而大师兄言辞激烈了些,还请见谅。” 与荀况平辈,这个笼罩在黑袍里的小萝莉。绝对很抢手,随便一人娶回去,便能获得跟儒家掌门平辈的待遇。 “啪” 赵正只感鬓角一凉,不自觉间与一股真气冲撞,幸亏没有落下功课,时常修习内劲,否则刚才一掌非留下五个巴掌印。 “下不为例” 黑袍小萝莉像是机器人,面无表情从赵正身边飘过,径自跪坐在主座右边。这是第二尊贵的地方,紧邻着自己,正对着墨家钜子金元应,方才自己下意识防备,使出兼爱心法,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和木匠的真实关系。 “唉,赵兄可不要在紫薇大师身边露出不雅念头,她会读心术。”颜路小声提醒道。 读心术,这么神奇,好奇心驱使下,赵正又多看两眼。 “诸位请安静,论辩大典马上开始,请荀师叔定下论题。” 伏涅振声说道,众人并不敢嘶吼,每处角落都能听见,足见他控制内劲之强大。 荀况向紫薇点头示意,毕竟她是同辈,朗声道:“近来胡夷生乱,诸夏北伐呼声日高,上月即墨大夫(田单封号)寿诞,诸侯达成联盟,这第一题便论北伐胡夷后如何治理。” 教化胡夷,自古有夷狄入华夏则夏人的说法,荀况话音刚落,一个锦衣华服士子站起说道:“夷狄落后愚昧,无外乎三者:习俗、袍服、礼仪。 习俗上,胡夷不守伦理,父死子可纳庶母,有时祖孙三代共纳一女,实非圣人礼教。 袍服上,胡夷披发左衽,脏乱不洁,往往数年不沐浴一次,外表恶臭不堪,内里德行怎可提升。 礼仪上,吾听闻蛮王喜华夏礼仪多有引进,不过学了似是而非,此处只需稍作纠正引导,反倒最简单。” “不对,不对,我认为教化胡夷当从饮食入手,君不闻衣食足而知荣辱之事,此乃我齐国先贤管子所言” …… 你一言我一语,总之就像白纸泼墨,众人只需说出心中所想,丝毫不问不讲东胡形成这些习俗礼仪的原因。 “吾听田奚兄讲,联盟一事乃是固山君提议,跨海击胡也是你献计,为何一言不发,不如说说你的想法。” 赵正没有丝毫动静。 颜路侧身捅捅他,发觉他已然睡着,还保持着跪坐侧听的姿势,荀况闭目养神,他却闭目酣睡。 “固山君,赵兄,该你说了。” “嗯,该吃饭了。” 赵正猛然惊醒,突兀说出一句。 “哈哈哈,此人果然无才无德,此等大典竟然酣睡。” 哄堂大笑,时而传来讥讽,赵正睡眼惺忪,一张嘴嘴角挂着口水,韩非看到笑得前仰后合。 “吸溜~” 吸到一半,太恶心了,赵正随手捡起衣服角擦拭,拿到手里才发觉不是自己的衣服。 紫薇脸上终于多了表情,阴沉瞪着赵正,将袍子解开扔给他,沾上口水的衣服如何再能穿。 脱去黑袍,紫薇原来是个及笄少女,粉雕玉琢的小脸煞是可爱,迷死一片萝莉控。 “口水又出来了,擦干净说说你的想法。” 美人有命,焉敢不从,赵正拾掇妥当,潇洒地站起,准备大杀四方,好叫底下这帮书呆子看看,啥是真理。 “跨海击胡,征服胡夷后不必教化,东平三郡几乎都是夏人,饮食习惯,礼仪习俗与中原无两。 不过若有诸侯愿耗费众多人力财力北伐胡人草原,那也不用教化胡夷,因为没有胡人坐等被夏人统治。” 赵正说完这话,荀况脸都黑了,东平三郡都是夏人他知道,周武王分封箕子于东平;但礼仪相同他并不知道,东胡两代可汗引进华夏礼仪便是从东平做起。 此话一出,荀况的论题成了无关紧要的伪命题。能让荀况吃瘪,总算找回部分场子,赵正乘胜追击,抛出另一句震惊四座的话。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适才众位夸夸其谈,在下不胜厌倦时而酣睡,说起来到和周公聊的欢快。” “胡言乱语,周公仙逝几百年,他怎可能与之谈话,而且甚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难道我等士子只有远涉胡地才能谈论吗?” 这时代还没有周公解梦,实际上这个周公是唐朝人,姓周而已,后人都弄混淆了。 文人傲骨此时完美体现,就是认死理,高贵且有文化的士子可以垂拱而治,最高坐着天子,依次三公九卿,凭着听闻妄图解决千里外军政难题。 慢慢地国家亡了,文人大袖一甩正义凛然指责对方道:“你这昏君,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误国。”而后另一拨书生上阵,继续这个悲催的故事,那怕开国者是个武夫,他们也会变着法将继任国君文人化。 第七十九章 固山君真大儒也 教化胡夷,绝妙的论题,诸子百家弟子可以畅所欲言,施展胸中抱负。或有言辞精湛,独具一格者,旁听的齐国官吏不介意举荐。 此等你情我愿,大家各取所需的好场合,因为赵正一句话,连论题都不能用了。找茬的那士子羞红脸,低着头不语,身边的人也埋怨他为何招惹赵正。 场中惊现寂静无声,荀况无比尬尴,还好年纪大脸皮练出来了,面不改色当即换了一题。 天下十余年未曾有战,治国之术当主法家,还是尊儒家,抑或是其他各家。 道家不争,大道无形,顺乎自然,无为而治。紫薇对此论题仍不置言语,任他人议论,即便说道家不是,表情丝毫不变。 金元应就更加无话,他这个钜子都当得稀奇,往上数还有师祖辈,今日来此无非是撑台面,而且就算墨家要争,也没了争的实力,现在的墨家更像个政治刺杀团,走的是**路线。 大佬们心思各异,一语不发,下面众士子瞬间炸锅,学而优则仕,不只是针对儒学,谁不想一朝为官,衣锦还乡。 “在下法家士子田从,综合商君和李文侯思想,从中提炼出凡事遵法度,不论大小依法行事,庸臣昏君也可强国。” “田从妄言,法家酷吏,只知严刑峻法压榨臣民,不知道德教化众生,一味提倡事事依法度,那祖先传下的礼义廉耻何存。 尔等法家酷吏严禁百姓吟诵诗书,偏偏鼓励耕战强国,华夏连绵战火就是尔等挑起,混战之下各国国力日衰,有何颜面妄谈强国之道。” “就是,就是,法家没有好下场,都是狡兔死走狗烹,田从莫忘了商鞅旧事,二十年呕心沥血强秦,最终却遭车裂,秦人不怜。” 众矢之的,滋味果然不好受,田从站起身大声反驳道:“尔等休要提秦人,此等忘恩负义之国,田从耻与之为伍。 何不言李悝李文侯,天子尊为师长,位列三公高位,福延子孙,寿终正寝。” “呸,还有个吴起呢,不是被周天子赶出,仓皇出逃楚国,成了楚国一抔土。” …… 争论激烈,尤以儒家弟子居多,他们大多在野,平日郁郁不得志,看尽法家弟子前呼后拥占据庙堂,今日正好借着人多大骂一顿,出出心头这股恶气。 一个权,一个势,辩论逐渐变成骂街,儒法弟子分成两派,相互指责起来。 “成何体统,文辩之所岂容放肆”,伏涅就要制止。 韩非拉住他,摇摇头示意荀况故意放纵。 大争之世,儒家几经变革,不断完善自身理论,以求受到君王赏识。荀况为此学遍百家,甚至精研法家学说,也提出不少见解,最出色的便是德主刑辅。 最出色的两个弟子,韩非和李斯,对此学说研读最深,其中韩非更联系商鞅、申不害理论,独创法术势三者合一的理论。 法家最好的理论出自儒家子弟之手,荀况为此可浮一大白。 不料李斯竟中途改道,改弦易张成法主德辅,被他一气之下逐出门墙,第一代儒门五绝还未成型便少去一环。 “够了,还要当堂斗殴否,简直斯文败尽。” 伏涅终没有忍住,出言制止。 荀况微微变色,张口问道:“伏涅,你说儒与法,那个为主,那个为辅?” “回师叔,弟子认为德主刑辅,三皇开世,五帝定伦,因为有了礼义廉耻,我等才可称为人,故而德乃人之本。” “嗯,很好,你坐下吧。” 伏涅不一言从之,而从三皇五帝论证,得出结论自当更具说服力,荀况点头认可,底下德法家弟子也认可不少。 “韩非,你以为呢?” 一向嬉笑恣意德韩非竟一脸严肃,沉声道:“弟子以为法主德辅,即便德为人之本,但人性本恶,当先用法度束缚,而后道德教化,若成君子,行事必不犯法,若为小人,法度正为此而设。” “这是你自己想的?” “是,弟子思忖李斯师兄策论良久,深表认同。” “放肆” 荀况怒喝一声,众人如闻洪吕大钟,再看亭上韩非跪在地上,听候师尊发落。 颜路赶忙拱手调和道:“师叔息怒,此事都是弟子们不好,没有教化妥当,以至于韩师弟误入歧途。” 端木果年纪最小,平日也最受荀况喜爱,此时也跪在地上,为韩非求情。 三年前那场风暴犹如隔日,李斯闭关数月,写出一片堪称完美德策论,却被荀况气急败坏逐出门墙。 儒法斗了百年,从亚圣孟子舌战商鞅开始,两家就如水火之势。 “哈哈~~” 严肃德氛围被赵正一笑,化解不少,荀况脸色依旧铁青盯着他问道:“固山君因何发笑?” “问我?”赵正一指自己。 笑道:“我笑夫子何其迂腐,学了一辈子儒,最后只是个犬儒不登鸿儒大雅之堂。” “固山君,注意言辞。” 伏涅说道,荀况当世大儒,代表儒家门面,岂容侮辱。 荀况脸色倒和缓些,问道:“那请固山君说说何为鸿儒,何为犬儒。” 赵正一撩衣袍,颇有种舌战群儒德气势,朗声道:“犬儒者,寒窗苦读,唯物雕虫,青春做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每日只知蝇营狗苟守着一家学问。 鸿儒也,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不拘门墙,不缚思想,既有忠孝仁德之心,何惧学峻刑酷法之学。” “吾辈士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鸦雀无声。 再一次无情抄袭,谁让这四句这么好,任谁看了也不会放过。 只是光看着不鼓掌,合适吗? 荀况沉默良久,起身走到赵正面前,当着大家面,躬身一礼:“荀况受教,多谢固山君为老夫开导,不知不觉间老夫自认坚持儒学,竟早背离孔圣之道。” “哇~” 伏涅和他德师兄弟都惊呆了,大儒荀况竟然向赵正行礼,须知齐王拜访小圣贤庄时不过微微点头示意。 “昔年孔圣入洛邑拜访老子,尊为师长,今日老夫却容不得自家弟子学习法家,惭愧,惭愧。” 伏涅瞪了赵正一眼,师叔要是疯癫了,即便赵正是一方封君,也不能让他走。 “师叔,孔圣先师主张仁德,法家好刑杀,故儒家恶之。韩师弟因儒悟法,不论谁主谁辅,总归少了许多刑杀。” “罢了,罢了,老夫错便是错,你不必遮掩,许是被瞻仰久了,忘了本心。” 荀况长叹一声道:“伏涅,自今日起儒家就由你带领了,你仁德无双,道德出众,也不会误了儒家。 至于老夫,适才固山君一言,犹如醍醐灌顶,使老夫茅塞顿开,从此封闭后山,老夫余生便在那悟道。” “师尊不可,弟子等还要听你教诲。” 荀况爱怜地扶起韩非,嘱咐道:“你天性聪颖,又博闻强记,十余年来老夫找不出第二个聪慧德弟子,今后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 韩非伏地三拜,感谢授业恩情。 赵正尬尴地不知所以,好容易说出如此震撼德话,不仅没人鼓掌,反倒搞出师徒离别德苦情戏码。 “固山君”荀况笑道,“真乃当世鸿儒也。” 第八十章 你又输了 夜幕降临,喧嚣褪去,惯例招待各方宾客德宴会也没有举办,儒门经历了一场大变革,担负天下儒宗三十年的荀况选择归隐,而这一切源于赵正的一番话。 馆驿里,桑海令毕恭毕敬赶来问安,还带了不少桑海特色海鲜,能叫儒宗荀子甘拜下风的人,道德文章绝对出色,沾些文气也好。 死皮赖脸要走赵正一只鞋子后,随即桑海的官吏发了疯,生生让赵正换了身衣服,若不是外间全是男的,内裤也可能被要走。 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的赵正,惊恐地问道:“都走了,没人来了吧。” 卫火费力掩着笑,低头道:“大门上锁了,对外说主公已经安歇,不过有几个人留下了文章,想让您过目评价。” “拿走,拿走”,赵正不耐烦地撩开被子,宽袍大袖穿在身上既不遮风,也不舒服。可是没办法,在他第一身衣服被送完后,刚换上衣服,外面的人好像闻着腥味的猫,冲了进来。 “咳咳~” 卫火情不自禁笑道:“主公,属下以为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主公的有了文名,昨天您回来后,桑海就有传言,说您是孔圣转世,生而知之。” “乱讲” 赵正怒道:“孔夫子仙逝三百年,老子才几岁,生而知之,八成又是齐王手下干的好事,捧杀,倒是学聪明了些。” 听赵正这么一说,卫火也明白其中险恶,杀气浓浓道:“这帮聒噪的混蛋,竟敢招惹主公,属下派人杀了他们,保证不留一点痕迹。” 经过黑科技的洗礼,固山的弓弩三百米内杀人无形,而且已经初步掌握空心箭头,在里面浸泡毒药,或是增加放血口。 参加儒家论辩大典,原定的掩人耳目谈论海权没有做,无意间差点得罪儒家,给人以踩荀况上位的感觉。 也幸亏齐王那些人捧杀自己,传出这些言论,到给了个绝妙地宴请伏涅的人的理由。 “你去趟小圣贤庄,就说明日我请儒门五绝出海观光。” 赵正扶着额头,脑子一团乱麻,不知道所谓的欲盖弥彰能不能成,实在不行也只好放弃原有的设计,只做出适合远洋航行的风帆船。 “我的坚船利炮,何时才能带着你们畅游四海” 摊开一张地图,赵正思索着是不是搞个出海口,本来打算借论辩大典掩饰造船,而后在北伐东平时显露实力,皆是海岸港口还不是任自己挑选。 可惜自己没有受虐的命,下意识反击反倒出了不小的风头。 “呵呵,其实我很低调的。” 火苗跳动着摇晃了几下,似乎很不相信。 万里晴空一片云,海鸥声声层层波,碧海蓝天下一艘长十丈、宽三丈的单帆船静静漂在海上。 “走了一个多时辰,前后茫茫大海,赵兄想说什么,就说吧。” “对啊,麻辣龙虾都吃完了,你怎么不多准备点。” 赵正满头黑线,瞪了满嘴流油的卫鼎食一眼,叫他来缓解气氛,谁知吃了五斤龙虾。 从来者看,伏涅已经对自己产生误会,否则也不会只让韩非和颜路来,推脱自己俗务缠身。 “荀老夫子还好吧?”赵正讪讪问道。 颜路摇摇头,叹了口气。 “咯噔。” 赵正心里一惊,彻底是弄巧成拙,当初就不该多嘴,平白拂了一代儒宗的颜面。还有那些齐王一派的儒学士子,当真是知礼守节,为了逼自己和儒家反目,不惜诋毁自己的宗师。 “哈哈哈哈,韩师弟你输了,答应我的三十坛老酒可不能抵赖。” 赵正错愕,旋即也跟着笑道:“颜路兄你可是变坏了,可把我吓了不轻,赶快说荀夫子到底如何?” “师叔很好,而且听闻你要宴请我师兄弟出海,得知外间流言。周公尚有恐惧流言日,不过师叔想看看你比周公如何。” 蔫坏的荀况,一把年纪还想着吓唬人,不过也是自己多虑,想荀况一代儒宗,此等鬼蜮伎俩如何视不破。 韩非说道:“流言传出不过一夜之间,师尊早知道是谁捣的鬼,师兄他们之所以没来,是在清理门户,将那些为一己之私敢诋毁师门的人赶出。” “原来如此” 赵正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眼界顿时开阔。这片蓝色的处女地尚未开发,仍保持着大自然赐予的原始模样,或许三十年后会有千帆竞渡的盛况,不过那时的水不知还能多清澈。 算了,一切都要付出代价,即使自己不做后人也会,至少自己从更文明的时代走来,在发展中可以规避许多风险。 “你们看这片大海,连通着沿海五国,而且船舶运输能装载更多货物,可惜从古至今无人看到。” “赵兄想开拓海运,但不知将我们叫来作甚?” 看着智几于妖,却又风度翩翩的韩非,赵正忽然说道:“报仇雪恨,昨日我问过端木兄,大会持请柬的只有一人,就是在下。但以往没有给任何诸侯发过请柬,也就是说在下参与大典是韩兄故意设计的,为得儒法之争时在下的一番话吧。” “没错。” 韩非干脆承认,背着手说道:“儒法之争一直是师尊心头刺,即便他引导出儒法并用的思想,可是因为门户之见几十年不得寸进,但贸然提出只会落得李斯的下场。 故而我想到了你,固山我虽未曾去过,但我韩氏通商频繁,内里法度我早了然与胸。 不得不说赵兄设计巧妙,法度既不是空想的道德文章,又不是束缚的严刑峻法,张弛有度,完全从商人的本心考虑。 如此法度赵兄即使不崇法家也不会喜欢迂腐的儒学,所以在下就请赵兄解围。 事实证明,在下做的很对,师尊已经迈过那道槛,并且决定悄悄去固山居住,切身感受法家魅力。” 有些人总是那么能言善辩,明明是利用了赵正,韩非说得好似在为赵正做宣传,是为了他好,让他的思想广为流传。 太上立功,其次立德,其次立言。 韩非看来他这么做是在帮赵正立言,借荀况的手将固山法度记载流传千古,所以在被揭穿后,他不仅不羞愧,甚至有些居功。 荀况要来固山考察。 在赵正眼里迅速变为一次营销,将荀况代表的儒宗光环卖出去,不仅赚来山一般的金币,还有海一般的人才。 “呵呵,我以为事不宜迟,荀老夫子来固山要趁早,我必当亲自带固山文武在边境处迎接,并会修建一座宅院供荀老夫子居住。” 看着赵正脸上狂热的光芒,颜路不禁再次摇头叹道:“韩师弟你又输了。” 第八十一章 古人的智慧 失之东隅,得之桑榆,入齐之行总的说没有损失,赵正心满意足地安排好船坞的人员,等着固山的技工来到后回到固山。 北伐联盟已经正式缔结,在洛邑的太极殿上六国诸侯特使喝下会盟酒,歃血为盟。固山没有参加,天子也没有通知,或许他们根本没有在意固山的力量。 姬战把第一批震天雷钱款运了过来,同时运到的还有第二批购买唐刀和强弩的钱,不过没出洛邑就被赵正派去的如家分店掌柜截下。 赵风已不是当年卑微的奴隶,几次影卫的任务他都完成的很好,与他同去的还有四大丫鬟之一的小菊,因为从现代穿越的缘故,赵正已经为她改名小荷。 一个如家酒馆,一个安逸如家歌剧院,堂而皇之占据了半条街,而后吸引了半个洛邑的王公贵族。 政治上轻视,那就商业上打击,赵正的反击一如既往地迅速。固山是有买有卖的军火商,但绝不是谁家奴仆。 将作营,牛油大蜡罩在琉璃罩里,背面镶着一块光洁的铜镜,房屋四周也镶满铜镜,使一个密室恍如黄昏。 “主公,火药的生产又提高一倍,现在一个月可以制造两千颗震天雷,威力上经过多次实验,我们也摸索出了一些经验。” “伤亡多少?” 赵舟明显支支吾吾不愿回答,伤亡不多,但依赵正的性子死上一个都肉疼不已,他只好报喜不报忧。 “十八个” “嗯?” “死亡十八个,伤亡二十七个,其中重伤两人,轻伤二十五人。” 这些伤亡在赵舟看来已经很少,而且实验也是大家的意愿,他干脆说出来,丝毫没有羞愧。 愣了半晌,赵正叹口气道:“小心实验吧,不过要减少伤亡,往后一年我只给十个名额,超出一个你去偿命。” 科学的发展需要不断探索,这条路上肯定充满无数血腥,赵正不是圣人见不得血,即便知道会死人也不能停下,否则就是整个固山的末日。 赵舟回了回神,把赵正拉到密室,报告道:“公输先生闭关一月,总算搞出了主公绘制的子母炮,而且他也想出一种能提高射速的发射方法。” “佛郎机炮,公输铎发明出来了” 在赵正的惊呼声中,赵舟拖出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模型,红色的密封条显示是绝密级,只有赵正授权才能打开。 佛郎机炮,明朝中叶时葡萄牙人传入,最早意义上的后装炮,口径较细,射程较近,常用于打撒步兵方阵。 精致的青铜模具勾起赵正的兴趣,空空的尾部和小小的子炮,让赵正迫不及待想打上一炮。 “去试验场,我要亲眼看看它的威力。” 赵舟从墙角摸出一条铁链,用力一拉墙上显出一道暗门,片刻后他和赵正来到了试验场。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场上摆放的大炮,而是红着眼顶着鸡窝头的公输铎,天知道他几天没睡觉,以前颇为在意的发冠歪歪散着。 “公输兄,你成功了。” “不,还没有,口径一直降不到十厘米,远没有达到主公说得单兵作战武器。” 他手里摆弄的赫然是一杆鸟铳,虽说只是最原始的燧发枪,可出现在这个时代不由让人震惊。 “炸膛,还是火里不够点不着火药。” “都有,都有,弹簧力度不是太大就是太小,炼铁作坊始终拿不出令我满意的钢,还有这个罩门,加上不好点火,不加,一点小雨就能让它报废,你……” 公输铎抬起头,惊讶道:“主公,你何时回来了,不是去齐国造船了吗?” 赵正无语,跟你说了半晌话合着都是白搭。 “刚回来,就看见抓狂乱跳的你,即便是火器重要,你也得注意休息,身体是事业的本钱。” “没有,我很注意休息的,每天都睡三个时辰,不信你问赵舟。” 赵舟笑着走过来道:“公输先生就别掩饰了,你以为把门缝塞住我就不知道里面点着灯,你抓狂喊叫的声音我听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公输铎还是技术痴,被自己引入火器时代后,不眠不休要搞懂一切。天才果然有天才得傲骨,可惜博大的火器知识让公输铎研究一辈子也研究不透。 “赵舟听令,停止公输铎一切工作,让他睡上三天,谁也不许给他纸张,让他接触火器。” “是,保证完成任务。” 公输铎挠着头,闻着身上的异味也嘿嘿笑着,知道现在自己也需要休息。但他才不会睡上三天那么久,顶多睡一天,然后慢慢研究。 “东西都在我脑子里,不给纸张,不让接触,脑子照样可以冥想。” 看着公输铎丝毫没有抗拒,赵舟有些生疑,以往他可是一哭二求才让他回去睡上两个时辰,今个难道赵正下令,他就如此听话。 “主公,我看你的办法行不通,公输先生一定不会休息三天这么久,以他的记忆力冥想也能继续研究。 属下看不如加上些小手段,找个人陪公输先生睡,温香暖玉英雄冢,这样一定大被同眠。” 被发现了,还出这么损的点子,公输铎看着赵舟,脸上满是怒意。 赵正哈哈笑道:“准了,尽量找个良家,省得他说梦话泄露消息。” “我才不说梦话,只是这样不好吧。” 公输铎脸红到耳朵根,没想到竟然是个雏。 “哈哈哈,就这么定了,赵舟你去给他找,一个不行就找两个,直接扒光抬进去,看他要不要。” “还是主公厉害”,赵舟一脸奸计得逞地笑道,招呼两个人架走公输铎,休息可不能在将作营里。 看着手里的燧发枪,击发和填弹装置趋于完善,几乎和明朝时的燧发枪无两,只是钢的质量上还需改进。 “任重而道远,且行且努力。” 赵正叹了口气,命赵舟将燧发枪收起,来到一门佛朗机炮前,示意赵舟操作。 “轰~” 一声轰鸣出去,赵舟戴着牛皮手套取下子炮,换上新的,旋即又是一炮,如此反复,直到第八炮才停下浇了桶水。 白色水雾萦绕在镶满散热片的炮身上,一连放了八炮,尾部没有丝毫变形破损。 一方面是青铜韧度高,另一面就是这些镶嵌的散热片,将温度及时散出,才没有引起大的热胀冷缩变化。 “最多时可以连放几炮?” “十三炮,那时候整个炮声炽热,若不是火药封闭在子炮里,极其可能炸膛。” 看赵舟的表情就知道,肯定炸过膛,而且就在第十四炮。 “不是说公输铎做出点新概念,指给我看看。” 撇过这个话题,总是压抑在伤亡上,对赵舟压力太大,毕竟他才十八岁,严格上说还是个孩子。 赵舟点点头,指着一个扳手说道:“这个是退弹器,公输先生设计了个活动扳手,方便拿取,而且能让子炮紧紧贴合炮口,减少新手操作失误引发炸膛。” 几乎是19世纪末才出现的东西,异时空里公输铎竟然搞了出来。不得不说古人的智慧很高,尤其是在没有金钱和权力的驱使下,那种纯粹为了梦想和兴趣的研发,由不得我们不服。 想到这里赵正突然产生个疑问,如果自己前世不爱看百度百科,不是宅男,而是个游戏人家的花丛老手又会如何。来到这人吃人的世界,是勾引贵妇被砍死还是遇见个不同癖好的君王。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涌现出那句著名的箴言:知识改变命运。 第八十二章 鱼与鱼饵 夹缝中生存的固山君,回来后十天里有八天呆在将作营,虽然是绝密不能探听,蒙芊还是气呼呼的,而且每次生气都能想起芈妍。 出临淄的路被一众发财梦齐国百姓堵塞,蒙芊承担起疑兵的重任,为赵正去桑海空出时机。 谁知道走了半路,即将离开齐国的关隘上,芈妍出现了,带着一个功夫很高的婢女,二话不说冲进中军马车。 “原来他没跟你在一起,那我放心了,记得告诉他我大楚王上希望他去寿春。” 不要脸的楚蛮,我们有婚约的,蒙芊红着脸想到。 “小姑” 被蒙恬猛地一声喊,蒙芊吓了个激灵。 在固山待了半年,接受疗养院式的治疗,蒙恬的气疾好了很多,没有灵丹妙药,只是顿顿吃些清肺祛痰的蔬菜。 化常物为治病良方,蒙恬愈发对赵正崇拜,心里也想着蒙芊能嫁给他,成为自己的姑父。 “师父没有陪你,生气了。”蒙恬像个小大人似的调笑道。 蒙芊霎时通红,轻啐道:“小孩子懂什么,还敢吓唬长辈,以为我不敢打你了。”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姬冲意外救驾,在东胡封侯拜相,英布奔波几千里终于将消息送到。几千里的路程,马都累死三匹,英布也憔悴不少,这几日被东方芷照顾着,不让出门。 “这是个机会,上天赐予主公北地称王的机会。” 在魏镣的嘴里,什么事情都能想到最后,即便过程很艰辛,但那不是谋士该考虑的,只需手下卖命去做。至于如何让手下卖命,那便是魏镣最骄傲的事之一,凡是人形生物就没有不能利用。 赵正撇着眼,偷偷看手下第一谋士的嘴角,那种微笑绝对来自内心最深处。 “相国的意思是以姬冲为内应,北伐时里应外合拿下兴都?” 善使奇谋的魏镣摇摇头,随即低声说道:“是以主公为内应,里应外合歼灭北伐盟军。” “呵呵,这样姬冲在鬼术赤心中必高,同时诸国实力下降,此消彼长之势,主公焉何不为。” 楚国的军队已经向齐国聚集,周朝的殷八师也抽调出三师兵力往齐国开进,加上齐国自身兵力,攻击东平的盟军接近十五万,而魏镣竟想将这十五万人尽数杀了。 脸上笑容依旧,十五万人跟十五万头猪一样,甚至没有猪价高,至少猪肉和猪油为固山带来不少财富。 赵正迟疑了,他怯懦道:“十五万同族,而且是我献出的计策,相国能不能换一个…” “嗯” 魏镣抬抬眉,喝了茶笑容一丝未减:“苍耳公主钟情姬冲,且使美人计虚以委蛇,然后上书外调,苍耳郡为东平三郡最富饶之所,攻下此处,东胡粮秣顿减一半。” “苍耳郡吗”,赵正喃喃道,依照盟军规划,苍耳郡大部为周室占领,余下一部归固山,剩下的苍海郡和龙首郡分别由齐楚瓜分。 此消彼长,另一层便是此涨彼消,一旦姬战打下东胡最富有郡县,周朝声望还有实力大增,击败它也将变得更困难。 “第一个计划留一半,周军全部留下,至少留下一半,我会叮嘱赵舟,将送往洛邑的震天雷威力减小。” 魏镣的笑容变得更灿烂,这才是主公的样子,杀伐果断,对待敌人有机会就让敌人没机会。 或许我不会吓唬杀你,但会保证明年的阳光照到你坟头,身为魏镣的对手很命苦,至少赵正如此认为。 一队精心挑选的影卫跟着赵滑的商队,绕道林胡赶往兴都,姬冲进入东胡庙堂相当于固山扎下一根木桩,紧接着就能变成一道篱笆墙。 今天是个好日子,阳光明媚,非常适合睡懒觉,于是废寝忘食的公输铎搂着美人一觉睡到阳光正南。 “发射角!” 美人惊吓一声差点滚下床,怯生生地看着突然起来的公输铎,不会玩“吾梦中好杀人”的把戏吧。 软香温玉,昨夜春风一度,伸了个舒展的懒腰,公输铎笑着将美人抱起来,再度征伐。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句话用在床榻间再合适不过,美人娇声连连,公输铎兴趣高涨,一直到下人赶来送饭。 用完饭,肚子里的空虚也填满,公输铎神清气爽就想回去工作,忽地想起赵正给自己放了三天假,这才过去半天而已。 忙惯的人突然闲起来肯定吃不消,虽然不能回将作营研制火器,但可以做些其他的机关器械,这就是爱好消遣。 “稀里哗啦”,公输铎倒了一地零件,而后一件件组装,渐渐一艘大船的雏形出现。 “大人,喝杯茶歇歇吧” 公输铎这才想起家里多了个人,昨晚跟今早折腾人半宿,最后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好,先放下吧”公输铎看着低头的侍妾,有些局促地问道:“你芳龄几何,叫什么名字?”说完有些尴尬,喝口茶掩饰。 “妾身无名无姓,依姊妹顺序行三,又因小时候长得黑,便叫个黑丫。” 名姓可不是随便就有,每一个有名字的人都有身份,下层贫苦百姓连点身份都可望不可求。 看着黑丫白皙的皮肤,想起昨夜的缠绵,依稀在她脖颈间留着吻痕,公输铎顿了顿声,男子气概爆发道:“日后你就是我的侍妾,名字就换做小幽,稍迟些带你父母姐弟见我,多少给他们些照应。” 小幽喜不自胜,忙下跪磕头道:“谢过主人,妾身日后一定好好服侍您。” 公输铎满脸羞红,大抵是因为初哥技术不好,没有达到心中的目标,不过没有关系不是还有两天嘛。 “主人你在作甚,小幽可以帮你吗?” 涌来的香气让公输铎一阵意乱情迷,某处情不自禁翘起,结巴道:“不必了,你先出去忙吧,也可以出去逛逛街,钱去丁管家那要。” “是”,小幽娇笑着出去。 迈着碎步出了宅门,小幽轻车熟路来到一处店铺,这是个胭脂铺,燕国的黛墨一向最好,是故胭脂铺出现最早,开的最多。 进门十几平米,胭脂铺很小,柜台上的售货也不多,连带着客人稀稀落落三两个,掌柜的是个老妪,浑浊的眼呆呆地盯着门外车来人往。 她是渔阳郡的难民,儿子参军被杀,老伴拼死将她带到固山,然后也病死了,官府可怜给了点钱开个胭脂铺勉强度日。 平日里来的客人大多是渔阳郡难民,逃了一路总归理解难处,多少买些胭脂权当接济这老妪。 “大娘,燕山的黛墨还有吗,我要三两三钱。” 老妪浑浊的眼里顿时来了精神,沙哑着嗓子道:“有些存货,放在后院箱子底,我不方便拿,姑娘跟我自己取吧。” 拜托一个熟捻的街坊看店,小幽跟着老妪进了后院,两人顿时变了模样。 小幽褪去青涩,一脸坚毅;老妪先前衰败不显,竟发出年轻女子声音。 “如何,公输铎为固山研制何物?” “回禀蝶主,似是火药,奴婢只闻到这个,但在他家里没有发现任何和火药有关的东西。”小幽头垂的很低。 “不能怪你,你才接触一日,日后有的是机会。公输铎本为大周造船,如何也会研制火药,你要小心留意” “造船”,小幽突然想起什么,“回禀蝶主,奴婢在他家里发现了艘不同的小船,七八个桅杆很是奇特。” 周朝水师战船最多不过三根桅杆已经长近五十米,七八根桅杆难道是百米巨船,可这能航行吗? “慢慢盯着,以后尽量少见我。” 小幽出了胭脂铺,顿时恢复小家碧玉的模样,低着头慢着小碎步向公输府赶去。转过街头时她下意识向后看了看,发现没人进了门,却不知一道黑影紧紧尾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鱼饵和鱼随时可能转变角色。 第八十三章 秦王子楚 周朝的蝶卫已经渗透进固山,影卫也开始慢慢收网,两大间谍系统的对战进不了上层眼里,顶多赵正会看到写着他们的名字的烈士纪念碑,而姬战只要结果,没有结果他会亲手把参与蝶卫送进纪念碑。 盟军水师已经联合训练,田布私下告知三国这次合作紧密,丝毫没有拆台的迹象,北伐必胜。 赵正苦着脸,只能对他的信坦白,盟军将被赵正出卖,魏镣的第一条计划保留七成,不仅要东平三郡,三国盟军固山也要留下。 二月初春,杨柳发出嫩芽,固山的车队再次行驶在官道,此行还有一百黑水旗军护送,特请固山君赴秦。 北伐是六国的事,虽然最好的东平三郡已经被齐楚周瓜分殆尽,辽东本就是燕国目标,但是秦王相信赵正一定给秦晋两国留着地,或者说留着利益。 奋六世之余烈,执长策而欲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前世的大秦在战国末期已成第一霸主,异世的当代却还是个准一流,甚至是二流的国家。 函谷关不再是秦国天险,错位的地理优势成了大周阻挡秦国的天险,秦国近二十万大军囤积蓝田大营,一则拱卫秦都咸阳,二来随时支援可能失守的潼关。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逾过秦周边境,几百里便是咸阳,曾几何时这里有诸侯朝拜,昭襄王高踞龙座,称作西帝。 “哎呀赵兄,蒙武等你良久了。” 浑厚略带些匪气的男中音,赵正撩开车帘,大骂无耻,抱着儿子说想他,怎么个意思,他也是蒙恬父辈,师父。 “秦,宗正寺卿赢木恭候固山君多时。” 这才是车帘的正确打开方式,好歹也是一方诸侯,出使秦国该受到高规格接待,怎么直呼其名咋咋呼呼。 “蒙将军,抱够了吧,我要进城了,今晚住在客驿,到时候再叙旧。” 儿子多年的气疾痊愈,面色红润,身子也壮实不少,看来赵正适合带孩子,应该快些娶自个妹子,生孩子成家。 仔细打量许久,蒙武笑道:“我儿长大了,将来定能做个将军,回去让你母亲看看,也高兴高兴。” “都是师父的功劳,他说药补不如食补,还给我写了许多菜谱,回头我做给祖父吃。” “好娃子”,蒙武宠溺地摸着蒙恬头,猛地愣了一下,刚才好像忘了些事情。 “赵正呢,他不跟我打个招呼,跑哪里去了。” 被遗忘的赵正跟着赢木坐着简洁肃穆的车驾,穿梭在近五丈高的宫墙中,通过一道道门禁。 “一入宫门深似海,寂寞梧桐深院所锁清秋,古人诚不欺我”,穿过禁门正式进入咸阳宫后,沿途不再是站岗秦卒,换成低眉侧目的宫人。 偶有宫人探头偷看这位年轻的贵族,猜想是哪国贵公子,有幸跟宗正寺卿同乘,得秦王召见。 “秦王不在正殿接见在下吗?” 赢木微笑道:“我王重视固山君才华,特令于甘泉宫接见。” 赵正微微一怔,旋即暗道:秦王图谋不小,难不成还不死心,要招揽自己为秦所用。 依照礼制,君主召开廷议,要在前宫正殿,只有私下召见心腹大臣,才会在后宫的寝宫甘泉宫。 然而对于他国诸侯,准许踏进后宫半步便是不礼,秦王堂而皇之将赵正拉到后宫接见,是要将他当作心腹至交,穿庭过院毫不避讳。 “大王就在宫室,固山君虽宫人前往便可,下官先告辞一步。” 赵正躬身行礼送别赢木,然后在宫人引导下登上几百台阶,看到了被诸夏称为虎狼秦国的王。 “小国固山君拜见秦王。”赵正对着正中肃然一拜。 半晌没有声音,赵正略有些尴尬,想着兴许刚才声音小了些,走近几步再度大声参拜道。 还是没有声音,秦王有意羞辱乎? “在下两度叩首,秦王何……” 赵正愣了,秦王倒在龙座下,四肢抽搐,嘴里吐着白沫,正是羊角风。 二话不说,紧赶两步,赵正一巴掌打在秦王脸上,他微微吃痛张开嘴巴,又赶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一物。 羊角风病人最怕的便是咬到舌头,若那是疼也要将他疼死。 扒开秦王宽大的冕服王袍,赵正依稀找到几个穴位,大力按摩起来。说来也是秦王好运,前世赵正的父亲便有羊角风的毛病,因此他也会些舒缓病症的手段。 渐渐地秦王的手脚不再僵硬,呼吸也平缓起来,赵正犹自不知大力按摩他背部的穴位,满头大汗。 想着以往发病时,宫人奔走,诸王子或是哭喊太医,或是捶胸顿足,从没有人想过学些按穴推宫为自己诊治。如今反倒被一个外国诸侯救治,而且看年纪像是自己子辈。 “固山君,你歇歇吧。”秦王一张口,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才发觉嘴里塞着一只朝靴。 “噗~” 秦王恶心地吐出几口口水,虚弱地问道:“固山君,寡人已经醒了,你停下到正面来,寡人问你个问题。” “固山君?”秦王费力地扭过身子。 赵正满头大汗,手下动作丝毫没停,说道:“转回去,你的肌肉还僵硬,还要再按摩会,至于朝靴,嘿嘿,至少是你自己的,别嫌弃啊。” “呵呵,倒是个有趣的人”,秦王子楚想到,忽然他心里想起两人,或者说一对母子,甘愿留在洛邑,帮自己逃回秦国争王位。 “夫人但放心,若我此次能登秦国王位,他日定封夫人为王后,政儿也将是大秦的继位嗣君。” 当日承诺犹自历历在目,只是人已不在,二十一年踪迹全无,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子楚心里柔软处才想起那段身处敌国为质的日子,虽然危险但却有家的温馨。 “算起来,若是政儿尚在人间应该也有固山君这般大了。” 后背动作全无,子楚诧异道:“怎么停了,寡人觉得肌肉还有些僵硬。” 赵正翘了下眉头,喘口气道:“累了,再者我也不是你秦国太医。” “哈哈,若我秦国太医能有你这份认真,寡人就要奉三牲祭天了。” 胡乱穿好衣袍,子楚笑着道:“赵正,寡人让你费心了,本来想亲自召见你,跟你谈笔买卖,却是让你见笑了。” “是吗?” 听到买卖,赵正顿时来了精神,说道:“其实现在说也行,要不找来太医跟您看看,咱们继续谈买卖。”好容易让秦王承个人情,必须趁热打铁,才能获得更多收益。 子楚愈发觉得赵正像他儿子,脸上露出久违的慈爱,点点头,随手拿起一个铃铛,摇了摇,宫外侍候的宫人鱼贯而入。 一直谈到黄昏,宫人掌上灯烛,子楚犹自想留赵正,但礼制不合,于是共用晚膳后亲自送赵正出宫。 “固山君赎罪,小人不能让你住在馆驿。” 哼着小曲的迈着八字步的赵正睁开眼,好大的口气,秦王刚才都对自己礼待有加,没想到一个小小官驿令竟敢为难自己。 “赢田大人,你说怎么办?” 秦宫宫门令亲送,正好借牛刀杀些看不顺眼的鸡仔。 官驿令忙跪下磕头求饶道:“大人饶命,不是小人放肆,实在是武信侯有令,固山君在他府上歇息,小人不敢不从啊。” 赢田听完笑了笑,蒙家千金与固山君有婚约,秦人皆知,他也乐得成人之美。 “固山君,这小令定不敢说谎,要不下官送你去武信侯府?” 赵正挠着头只能答应,进来这么久卫火都不出现,一定被蒙武拽到蒙府了,自己不去也不行,可恶那秦王,自己救了他,却三番两次错过自己解除婚约的话。 “也罢,且亲自会会闻名天下的蒙骜。” 第八十四章 生米煮成熟饭 咸阳城始建于孝公,本是作为军事城防,后为表东进决心,迁都咸阳。之后惠文王、昭襄王不断扩建增修,终于在孝文王在位时达到今日规模。 东西约二十里,南北近三十里,一条小渠蜿蜒流过,将咸阳拦腰截断分为两段。 北渠临近禁城,无不是达官显贵住所,而在南渠借着水运便利,商贾往来不绝,故而称咸阳是北贵南富。 然而在南渠东侧,有一座占地百亩的府邸,四周清静,唯独离城中禁军营房稍近。 赵正坐着赢田车驾,晃晃悠悠不知转了几道弯,总算到了这间府邸,门上笔走龙蛇四个大字“武信侯府”,乃是当今王上御笔,感念蒙骜助他夺嫡。 蒙家位高权重,男丁却是不足,像是一种传统,两代猛将皆是单传,且纳了妾室也无子嗣。 种种特殊到中彩票的情况,蒙家始终掌握秦国兵权,是秦国一流门阀势力,除了人丁。 “固山君请下车吧,大王诏令不得在蒙府前骑马乘车,一律步行显示对侯爷尊重,下官就送到这里了。” 赢田抱拳对着车中说道,然而并没有半点动静传来,他正要撩开帘子,蒙武哈哈笑着亲自过来了。 “吾那妹婿何在,速速与我入府中饮宴。” 赢田笑着没说话,用手指指车驾。走到半路车里便没了动静,估计赵正睡着了,他自然不敢打扰。 “好妹婿,速速与我进府。” 蒙武端得生猛,打开车帘不管三七二十一扛着赵正边走,后者犹在美梦中,忽然身子一轻,却是摇摇晃晃飘了起来。 “我…你…干…啥?” 颠簸中声调忽高忽低,婉转悠长,蒙武自然没听清,而且从他满身酒味看,已经喝醉,否则也不会在平地迈出山地的步伐。 “呜哈哈,老夫的好女婿在何处,还不过来拜见。”蒙骜满脸通红,显然也喝了不少,吐着满嘴酒气一把将赵正拽过,抱在怀里像是掂量货物甩了几下。 “模样倒是清秀,就是身子不行,日后要多吃肉,多喝酒,多长长身子,才好当个驰骋沙场的猛将。” 赵正满脸苦涩,在从蒙骜怀里落到平地一刻,抱着根柱子哇哇大吐起来。 宝宝心里苦,暂时说不出。秦国马车摇摇晃晃颠簸的要命,骨头架快要震散。进门后又被两个彪悍父子你争我夺甩来甩去,滚筒洗衣机不过如此威力。 吐了半晌,赵正苦水都出来不少,脸色才稍稍好些,瘫在地上闭着眼装昏。 “好小子,这点伎俩还想骗过老夫,起来陪老夫喝酒。” 赵正一动不动,真似睡着一般。 蒙骜直接动手,像是提拎猪肉,把赵正放到酒桌上。 望着杯盘狼藉的桌子,横七竖八躺倒的人,赵正呵呵笑道:“武信侯有礼了,方才我疲困的很,不自觉都睡着了。” 蒙武叉着手,一副听你继续编下去的表情,相比下蒙骜倒好一些,直接拿过一坛子酒,豪爽道:“这是你小子的绿蚁酒,老夫也不强迫你喝多,仅次一坛喝完睡觉。” 然后先干为敬,捧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喝起来,赵正看着他豪饮的样子,跟喝凉水没两样,也只好硬着头皮喝起来。 完全是武侠剧经典套路,喝一口漏三口,不一会一坛子酒见了底,七成洒在赵正衣服上,剩下三成把他喝的天昏地转。 “父亲,他喝那么多酒,不会出事吧?”这是蒙武的声音,听起来哪里像个醉汉。 蒙骜也没了刚才酒疯子样,两眼放光,眉宇间萦绕着“老奸巨猾”四个字。 古人不擅长饮酒,喝的都是几度的米酒、果酒,猛地碰上三十几度的蒸馏酒,谁也喝不了一坛子。 但蒙骜举着坛子大口喝,陪酒的也不好拒绝,于是桌子上躺下一片固山使团人员。 打个饱嗝,猛地喝这么多凉水,蒙骜也有些受不了,不过看着趴在桌上的摇晃的赵正,骄傲之情涌起。 “这小子倒是奸诈,一坛子酒漏了大半,差点白让老夫喝这么多凉水。” “你…好…奸诈~” 最后一字拖着长音,赵正轰然瘫倒在地。 蒙骜哈哈笑了几声,说道:“老而弥奸,老夫多年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以为喝半坛酒就能唬弄,这可是最烈的酒。” 一坛子酒足有三斤,三成也有一斤,赵正酒量也就四两,喝这么多酒岂有不醉之理。 “跟他洗洗澡换身衣裳,再灌碗醒酒汤,送到小姐房里。” 半夜,赵正迷迷瞪瞪醒来,第一反应就是被蒙家父子骗了,大口喝蒸馏酒如凉水,根本就是凉水好不好。 “我真笨,竟然相信他,兵者,诡道也了个去。” 赵正惊呼地跳下床,发现自己浑身**,而且床上明显躺着一个女子,如果没猜错就是蒙芊。 “糟糕,老家伙是想生米煮成熟饭,逼迫我就范,可惜本人酒量不错,半夜醒了。” 赵正偷偷奸笑着,顺便摸索自己地衣服,半天一无所得。 “老东西,算你狠,跟我玩绝户计。” 没办法了,为了长久之策,必须在天亮前出去。于是赵正拽下帷帐,胡乱裹在身上,就要准备出门。 “嗯~咛” 蒙芊应该是被迷晕地,否则依她的性子也做不出此等下作之事。 “强扭的瓜不甜,别怪我绝情。” 赵正细心地替蒙芊盖好被子,一不小心看到某处娇挺,“好精致”,他不禁想到。 可惜时间尚断,逃走为当务之急。 “吱呀” 赵正推开门,随即迅速关上,像是被定住一般,原地愣了半晌。 秦国大将岂是好相与地,门外赫然立着卫火,固山亲卫队醉了,蒙府还有侍卫,缺的无非是个固山的人见证,于是卫火被猛灌醒酒汤,醒来后蒙武旁敲侧击,他便匆忙过来亲自守门。 “吱呀”房门再度打开,赵正露出半个脑袋,没好气地说道:“蒙府的过来,跟你们家主说我认了,让他给我套衣服。” 蒙府管家笑吟吟出现,躬身一礼笑道:“老奴便见过姑爷了,衣服下人们马上送到,还请姑爷移步到别院。” “靠”,感情还玩这招,蒙芊身子他都没碰,就被蒙骜吃定,从此跟秦国多了许多不清不楚的瓜葛。 “主公,方才属下一醒来就立刻为主公站岗,属下心里时刻牢记主公安全,誓死保卫…” 卫火越说越带劲,赵正越听脸越黑。自始至终一直被人玩弄股掌间,还好意思夸功。 “管家留步,我还有一事相求。” 赵正转过身盯着傻笑的卫火道:“借你蒙府的军杖,打他二十军棍。” 第八十五章 空手套白狼 转过天明,旭日东升,老家主蒙骜笑呵呵坐在堂上,蒙武侍立一旁,下首赵正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茶。 茶是好茶,醇香溢口,喝起来却十分苦涩,原因无他蒙骜要定下婚期,并宴请咸阳大小权贵,当众宣布赵正和大秦蒙家联姻。 “贤婿,有道是诸侯嫁娶三年,大夫嫁娶两年,老夫一介武夫,但在秦国也有个上大夫的爵位,不如就定在两年之后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如何?” 赵正点点头,心中苦笑道:打一开始就是你的圈套,空手套白狼,白赚固山一份家当,现在定下婚期又何必多言,肯定是空手套白狼的后续。 两年后尘埃落定,固山进一步则占据太行、燕山,退一步则空留万贯家财,无论如何对蒙家、对秦国都是好的不能再好的结局。 “但凭丈人安排,小婿悉听尊便。” “这就对了吗,早就该如此,我也不必喝那些兑了水的酒,甜不甜苦不苦,好生难喝。”蒙武大小走过来,拍着赵正肩膀说道。 “咳咳~嗯” 蒙骜尴尬地咳嗽几声,虽说此事众人皆知,可是说破还是有损他的脸面,对于如此实诚的蒙武,他的应对方案就是一脚踹走。 “夯货,有这闲心多与你妻子敦伦,老夫还想再抱几个孙儿呢。” 蒙武挠挠头,笑着离开,临走时还对赵正抛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蒙恬气疾治愈,王芙心里没了牵挂,剩下的自然是羞羞。 赵正目送他离去,感慨事事不由人,一旦明日宴会举办,诸侯必将更加防备固山,尤其是周朝,必会严力检查固山运送货物,以后做手脚的机会也将减少。 “事已至此,小婿必不会辜负芊芊,只是有一事不解,还望丈人解惑。” 蒙骜做了一个“说”的手势。 赵正腾地一声站起来,厉声道:“为何不惜芊芊名节也要与我联姻,丈人为了秦国还是为了蒙家?” 四目对视,眈眈虎目,赵正气势丝毫不弱于久经沙场的蒙骜。 半晌蒙骜笑道:“秦国兴盛则蒙家兴盛,蒙家大好,秦国自然也有利。 至于为何让老夫不惜女儿名节也要设计你,因为你不是个薄情的人,郑国公主屡次三番陷害你,可你最后不还是与她和解,还帮她一举掌控郑国权力。 老夫此举看似豪赌,实则是板上钉钉,芊芊一定是固山君的夫人,固山君也不会因此辜负她。” “嗬,原来是这样,不知道我这优柔寡断的性情是好还是坏,丈人就不担心固山有一天被诸侯征伐灭国,小婿落得身死族灭,芊芊也只能成为望门寡,不祥之人。” 蒙骜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单从你几次拒绝秦国拉拢就知,你绝不是个亡国的人,至今诸侯不还被你把控,临淄一言天下罢兵联盟北伐。张子当年不过如此,何愁不成大事。” “借您吉言,只是小婿在周王畿产业必受影响,秦国的市场却还没有打开。” 赵正转首要利,蒙骜不怒反喜,这是真将蒙家作为姻亲对待,一个女婿半个儿,只有儿子才能毫无理由向老子要钱。 “明日宴会,老夫会广邀咸阳豪商,一些经商的世家也会到,只是白家你合作不了,剩余的巴家、吕家可以随便挑选。” 白家,秦国老世族,与西白两家盘踞陇西,基本垄断秦国与北部匈奴,西部羌族的通商,经略马匹、羊皮的生意,在诸夏也有不少份额。就这么一个大商,无意间竟被自己得罪了。 “为何”,赵正诧异道。大宛马当世良驹,即便是林胡也没有纯种,纯种只在西域三十六国,而此道向来被白家垄断。很久前赵正就打算跟白家合作,用豆油、白面等物换取纯种大宛马,培育出良种,现在八成是不行了。 蒙骜摸摸鼻子,振声道:“还不是因为你,公子安母妃白姬正是白家嫡女,屡次求婚芊芊都被拒绝,前番大王赐婚与你,他还吵嚷着跟你决斗。”蒙骜一副完全怪你的样子,浑然忘记都是他设计的。 “决斗?” 赵正猛然想起,蒙武曾对自己说过秦王三子勇猛,有先君武王遗风,生擒猛虎,举臂扛鼎之能,眼下竟要和自己决斗。 “贤婿放心,老夫没有理会,而且公子安奉命出使西羌,眼下未在咸阳,不过…” 蒙骜话锋一转,笑着说道:“他母舅白里术在咸阳,而且请柬老夫也发了,所以明日你要挑些大商人谈生意,白里术已经放话不和固山谈一文钱买卖。” “哈~欠,说这些老夫也累了,且先歇息,贤婿你慢慢参详,那白里术人缘也不是太好,跟吕不韦就合不来。” 蒙骜赶紧溜走,留下赵正欲哭无泪。 固山人多地少,又夹在大国之间,除了经商别无富贵之法,眼下却直接断绝秦国大半商源。 这才是真正的空手套白狼,蒙骜一点也没付出,赵正却要在遍是敌人的秦国打开市场。 “主人,武信侯的宴请您是?” 某间大宅子里,一个锦衣华服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手里拿着请柬,反复盯着一个名字看了几眼后说道:“去,不仅要去还要准备一份大礼,你去亲自安排,将那对东海夜明珠算上。” 那管家恭敬退去,看他身上服饰,衣角处赫然写着一个“吕”字,那中年人正是大秦左丞相,豪商吕不韦。 管家离去,屋内只剩下他一人,吕不韦慢慢走到墙边,踏下一处消息,墙上出现一道门。 里面是一间卧室,面积不大却很温馨,一切都是吕不韦亲手收拾布置。 帷帐拉起,床上锦被一如昨日刚睡,里面赫然躺着一个人,气息全无,手脚冰凉。 “师妹,这些年你还好吧,咱们的政儿你可找到,记得给我托梦,子楚的病愈发严重,活不过几年,可当初的约定还没有实现,蓝姬那贱人也想让她儿子上位,但是秦国王位永远属于政儿,永远。”吕不韦眼中露出阵阵杀意。 “噢不,我没有吓到你吧,师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政儿,然后帮他登基为王,我们父子会一统江山,杀了蝶卫那些探子为你报仇。” 约有一炷香时间,吕不韦再出现时,眼角泛红,微微湿润。 而那暗室里躺着的也不是具真正的尸体,而是上好的昆仑玉雕成的玉人,栩栩如生足见雕刻之人功底,吕不韦为此留下满手伤痕。 “赵正,老夫很早就想会会你了。” 与此同时,一行秦人密探出了咸阳向燕国进发,打探赵正身世,固山与赵氏称他是赵氏远支,子楚却不相信。同样的是吕不韦也不相信,吕家的探子也出了咸阳却是去了郑国,要找当初救下赵正之人查问。 第八十六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白手起家真英雄 终年热闹的御街今日空了大半,咸阳有头有脸的贵族勋贵一大早带着重礼向南渠东街出发。 运送货物的各家商贾看到这种阵仗,还以为秦王要搬家,大小官员祝贺。打听下才知道威震秦国的武信侯为女婿办订亲宴,介绍给大小官员认识,而这蒙家女婿就是闻名天下的固山君。 “早就该如此,依固山君的脾气,跟老秦人最像,谁惹了就打谁,冲冠一怒敢和天子叫板。” “嗬,可不是嘞,俺听说咱们大王也对固山君赞誉有加,若不是没有合适的公主,怕就是王上女婿咯。” “哈哈哈~” 几个船夫坐在河边闲聊,言语间认为赵正脾气跟秦人对路,豪爽的秦人官员过来交朋友,殊不知秦王召见赵正,密谈三个时辰亲自送出,秦国官吏以为得宠,故来攀附。 黔首待人处世才讲道理,贵族官吏只看利弊。 秦军柱石蒙家联姻,秦王子楚亲自送出宫门,家中产业富可敌国,与齐国、晋国权贵熟捻。通俗来讲,赵正就是抢手货,谁不想跟他交个朋友,哪怕日后秦国混不下去,别国也能有条出路。 这是上层秦王派和下层墙头草官吏的想法。 另一拨人虽然占少数,却同样至关重要,他们掌握着老秦的根基——陇西。当初秦赢在此发家,秦开时正式立为诸侯,从陇西不足千里之地,开拓到今日三千里大国,雄霸西羌。 传统来讲那里是秦国祖地,每任秦王登基都要去那里祭祖,陇西老秦既是秦国铁杆,也是阻碍秦国发展的最大绊脚石。 从孝公开始就没一任秦王受到他们全心拥护,为此商鞅死了,张仪两次罢相。 好容易公子安出现,勇武有力,受到子楚喜爱,是下任国君的候选人。陇西勋贵总想着壮大公子安派系,为此没少拉拢蒙骜,却被赵正走了空。 少了蒙骜支持,公子安顶多跟另一位公子成蛟打成平手,翩翩君子的成蛟聚起了不少新兴权贵。 破坏陇西老秦派系问鼎王位,老秦勋贵对赵正恨得牙根直痒痒,这么都女子不去祸祸,干嘛非要“勾引”蒙芊。 眼瞅着到了晌午,开席布菜,蒙府即便是侍女也透着股子英武,赵正甚至怀疑是否摔杯为号,那些跟蒙骜作对的政敌分分钟被剁成肉酱。 酒菜毕至,蒙骜照例举杯三饮,此谓三巡酒,喝完了才是胡侃乱聊。 成了一家人,赵正喝的酒自然也掺了水,一杯下肚没有丝毫感觉,反观众人一个个龇牙咧嘴吃菜压酒,脸上却还浮现爽意。 “诸位同僚,老夫今日设的是家宴,在座只是亲朋,不分官阶大小,首先给大家说个人,也不陌生,就是我那贤婿赵正,已经与小女定下婚期,两年后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迎娶。” “彩!” “固山君还不痛饮三杯。” 底下官吏起哄道,赵正无奈又喝了三杯凉水。 蒙骜再度说道:“老话讲一个女婿半个儿,老夫膝下别无所出仅有一子一女,眼下多了个女婿自然要为他说话。 固山大家也都知道,方寸之地只靠通商获利,所以请各位大商世族多多帮衬,在秦国也分赵正一杯羹。” 方才喝彩的官吏噤声,纷纷看向上座的三个人,分别是白里术、巴辕和吕不韦。 这三人,白里术占据陇西,巴家垄断巴中,吕不韦则独占秦国东部及蜀中。 看起来三家各自经营不同行业,彼此间没有敌对,但是商场如战场,同行如冤家。 白里术讥笑一声未语,坐在他下首的一个青年站起来说道:“固山君家大业大,还会做震天雷,又怎会看上秦国这杯羹。” 争锋此时就起,下层官吏纷纷低头吃菜,再不提一句赵正,也忘记来时攀附赵正的打算。 那年轻人从座位起来,拿起酒杯似要敬酒,走到赵正桌前却一饮而尽,而后倨身说道:“世人都说固山君文武双全,还懂得精妙机关术,但是从未透漏过师门和身世。 今个既然老侯爷将我们召来,介绍给赵兄做个朋友,朋友间又有何不能说的,还请赵兄坦白身世,也让大家看看是哪家贵胄生出赵兄这等天赋异禀之人。” 赵正目中杀机转瞬即逝,此人查自己身世是假,趁机羞辱自己出身卑贱,配不上蒙芊是真。 “仁兄是何名讳,朋友总要知道名字。” “在下陆洋,家母是白家嫡女,家父乃是羌王陆骨浑族兄。承蒙舅父大人信任,管着咸阳的分行,立过几次战功有个大夫的爵位。” 羌人,蛮夷也,中原贵族鄙夷,陆洋却敢在秦国炫耀,原因无他,秦国王室也有羌人血脉,而且在惠文王生母便是羌女。 单论财富地位,赵正比之陆洋只多不少,然而在看重血统的贵族圈,祖上没有个出名的人物,再厉害也不行。譬如张仪,三度相秦,连横之术壮大秦国,被惠文王视为至交,然而没有贵族血统,仅此一世,张仪子孙连名字都被秦人忘记。 深吸一口气,赵正笑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下自小无父无母,独自在山中杂居,偶遇师父授艺,才有今日本事。 三年前师父仙逝,命我下山,后在蓟都城外被郑家所救,白手起家,全拼本事,有了今天这份产业。” 你跟我拼家世,我便跟你拼成就,战国乱世实力才是王道,白手起家的故事才会被后人传颂。 “你~,如此说来你是个无名无姓的贱民了。” 陆洋漏了怯,死抓住血统不放,贵族或是贵族旁支的平民才有姓氏,赵正连父母都没有,更是个卑贱到家的贱民。 常人被如此羞辱,定会恼羞成怒,以死相拼,赵正却笑吟吟道:“然也,在下就是贱民,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本君乃是天子亲封的固山子爵,一方诸侯。” 气量,只能说赵正气量太大,别人也不知道他生活的时代,尊严这东西最不值钱,许多人把骂人当作职业。 穿越客赵正早就放下虚无缥缈的身世血统,尊严是要自己来挣,父母给的也不完整。 “本君身为诸侯,出口成章,言出法随,与秦王同级,即便是你那个羌王族叔本君见了不过拱手一礼,尔区区小吏,官不及庶长,财不过一万,安敢在此呱呱赘言,妄论血统,本君庶人出身,为子孙搏个好血统如何?” “彩,生当有此凌云志,本相敬固山君一杯。” 吕不韦起身喝彩,举杯敬酒。环顾堂上诸人道:“本相虽说是卫国王室之后,少年时也尝尽白眼,何曾有人将本相放在眼里,但此时谁敢不给本相几分薄面。方才固山君说得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白手起家才是真英雄。” 陆洋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赵正情绪控制如此好,自己几次羞辱都能忍住,笑吟吟回复。 “贱民,我一定要杀了你。”他心里恶狠狠想到,爵位从来就是他心中一根刺,本来羌王该是他祖上,如今的羌王也该是他。 低头沉思这会,吕不韦已经和赵正达成合作,联手经营秦国如家酒馆和安逸如家歌剧院,吕家商行的蜀锦也降价三成卖给固山。 “我要为王,不就是诸侯,为何我做不了。” 赵正没有想到,不经意间的话在陆洋心里种下了野心的种子,第二日他便辞别白里术,单身孤骑回了羌地。 在将来,又是不经意间,陆洋帮了赵正一个大忙。 第八十七章 人本多疑 人总会担心亲近的后辈做不好事情,蒙骜也没例外,还准备着用自己老脸为赵正挡下些威胁,没想到他慷慨激昂壮语,骂退白家舅甥,赢得吕不韦拍案叫绝,更与诸多秦国外来官吏交上朋友。 日落黄昏宴会散时,赵正躬身执礼送别宾客,脸上笑容不断,丝毫没因为对方身份变化一分,赢得众人好评。 吕不韦临走时言:“布衣公卿大概就是你我二人的样子,今天人多没聊尽兴,他日还望到府上一叙。” 对于这位秦国新兴贵族,新贵派领军人物,赵正自然能交好就交好,当下应允,并且在离秦前一日来到吕府。 形容某人某物不同时,常使用气势非凡这个词语,诚然吕不韦的府邸就配得上这四个字。 亭台楼阁层叠,假山植被交错,院中有青石板铺成小道,走在上面顿觉温暖,俯身侧听还有声声流水。 “没见识了吧,吕府里有眼温泉,用以浇灌花草,寒冬腊月依然盛开,再往前走还有个小池塘,里面还有金鱼呢。” 蒙芊如同在自家般,熟悉地穿院过宅,一会把赵正甩在身后,浑然忘记她是陪赵正来的。 管家吕福笑道:“固山君莫怪,芊芊小姐与我家小姐是闺中好友,自小便来此处玩耍,是以十分熟悉。老奴先带您见过老爷,等您走时我再去小姐院中唤她。” 到底是孩子心性,蒙芊之前还吵着已经长大,可以为赵正传宗接代,眼下到了闺蜜家里,便不见踪影。 吕不韦一身便装,松散的袍子披在身上,梳着发髻很是精神,此时端坐在椅上闭目沉思。 “主人,固山君到了。” 吕不韦睁开眼睛,走到客厅,背后看赵正的身影,竟有八分相似,难怪那日宴会上,总有种熟悉,下意识地维护起来他。 “固山君,早知你要来,一下早朝老夫便赶回,方才困乏小憩一会,还望莫怪。” 闻着吕不韦身上芷兰香草味,赵正知道这是贵族静气凝神常用的一种熏香,看来身居高位牺牲他不少睡眠。 “吕相多礼了,在下也是刚到,却是打搅相国的睡眠,三更不眠五更鸡,熬夜对身体可不好。” 吕不韦肤色较白,相貌英俊,否则也不会认识很多后宫嫔妃,成功帮子楚搭上华阳夫人的线。 赵正心想他也是个大帅哥,跟自己属于同类,可不能年纪轻轻就顶着黑眼圈,要知道吕不韦还未到知天命。 “哦”吕不韦摸摸眼角,随即哈哈笑道:“老了,身子不如以前,昨夜跟大王商议北伐事宜,就统兵之人跟那帮老家伙争论好久,说起来老夫还算是最年轻的,却已经和他们一样,华发早生。” 鬓角斑白的头发,鱼尾纹的眼角,搁在二十一世界活脱脱一个老腊肉,加上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吕不韦都可以去竞选米国总统。 吕不韦坐下来,看着赵正发愣的模样,笑道:“固山君,又在思索何事,若何秦国有关但请说出,老夫帮你解决。” “没什么”,赵正慌神道:“在下初来秦国便受到相国帮助,正苦思拿什么去回报相国恩情呢。” “大可不必,钱财权势老夫应有尽有,如今年老所图的无非是子孙争气,大秦强盛,希冀有生之年能看到大秦旗帜飘在山东五国,让我大秦一统寰宇。” “额” 赵正不禁有些震撼,钱财权势谁人不爱,吕不韦却敢说已经足够,事实证明他也有这个能力,秦国子楚第一,第二的就是他吕不韦,甚至有些事情他做的,子楚就做不得。 “相国好生气概,只是在下听闻仲公子成蛟嗜好儒学,偏爱仁德治国,相国要兴兵统一诸夏,怕是有些困难。” 吕不韦跟白里术不合,自然不会支持公子安,因此赵正把他当作成蛟派系。 豪气云干的吕不韦听闻此,神情不禁有些落寞,没有继承人,即使他打下天下又能如何。 “固山君,老夫有一事相求,还望你如实相告。” 什么事需要询问自己,难道是北伐之事,吕不韦看起来也不似犹豫之人。 “相国但讲” 赵正打定主意,吕不韦不会跟自己讲什么军机大事,兴许是一些小事,却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 “固山君曾言令尊令堂早亡,敢问那是何时,固山君又是几岁时开始流浪,随即被仙人所救,传授技艺?” “这个”,倒不是难以启齿,实在是胡编的,虽然前世父母对自己很差,可毕竟养育自己长大,诅咒他们离世,赵正有些抗拒。 “五六岁吧,当时我年龄尚小,随即就被师父带上山,记忆模糊了些。” 虽不知道吕不韦查问自己身世原因,但自己已经和他结盟,查明盟友底细,也属正常。 “嗯”吕不韦显得有些失望,颓然道:“冒犯了,老夫只是看固山君跟一位故人长相相近,以为是她的后人,故而出言询问。” “无妨”,赵正陪笑道,看吕不韦的表情赵正也知道那个所谓故人跟他关系肯定不凡,而且还是个女子,否则也不会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前世历史上吕不韦跟秦始皇关系错综复杂,写一篇博士论文都足够。异世的当代却十分简单,赵姬留在洛邑掩护子楚回秦,而后失踪至今,八成是死了,总之千古一帝没了。 吕不韦眼睛湿润,泪水就在眼里打哐,赵正也不知安慰的好还是袖手旁观不理睬。 一个老男人落泪,还是个大帅哥,确实让人不舒服,赵正就要递上善意的手安慰,门外显出两个人。 “父亲,你怎么了?” 一个年纪跟蒙芊相仿的女子跑来,一袭白衣胜雪,有种从画上下来的感觉。 “无甚,只是想起你姑姑略有些伤感,二十年过去了,也不知你政哥哥现在如何?” “政哥哥?” “我在。”赵正下意识道。 “不好意思,我叫赵正。” 多么尴尬的误会,让吕不韦误会是故人之子,又让人家女儿误会是故人之子。 蒙芊敏感的神经迅速打通,女人的直觉让她站出来,挡在赵正面前介绍道:“他就是我的夫君赵正,是固山君,也是个商人。” “有礼了,我叫吕娇娇,是芊芊的好友。” 吕不韦也像护崽的野兽站出来,瞪着赵正,生怕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 赵正欲哭无泪,就是一个单纯的误会,至于把自己想的如此龌龊,长相俊美的他哪里想流氓了,被人如此防备。 “吕姑娘有礼了,芊芊跟我提过你,不爱锻炼可不行,我在固山编了一套健美操,没事你可以跟芊芊学学。” 吕娇娇脸色微红,她不是足月出生,故而身子孱弱,却从未被人如此大庭广众提及,贸然说起有些尴尬,但念及赵正是好意,故没有生气。 随后的气氛逐渐缓和,赵正指出吕娇娇许多不足,并让她跟蒙芊一一改正,吕不韦放心,蒙芊更放心,在欢快的气氛下赵正离开吕府。 甫一出门,赵正长呼口气,辛亏自己反应灵敏,否则真要背上第一个勾引未婚妻的闺蜜的人渣称号。 三个时辰过后,夜色已深,鸡犬噤声,一道黑影飞入咸阳宫,来到子楚歇息的章台。 单膝跪地,呈上一卷,说道:“王上,固山君下午与相国谈论的话语。” 子楚缓缓打开,当看到吕不韦询问赵正身世时不禁大怒,道:“果然,寡人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 传令,棋盘在洛邑的棋子,重新查访那桩旧事,寡人要看看她当初是否真心。” 第八十八章 北伐前夕 “什么,过去二十年了,他还没忘记那个贱人。”兴乐宫里一位宫装贵妇咆哮道。 跪在底下的那名宫女惶恐说道:“禀夫人,奴婢听说吕相也派人了,好像是因为…” “因为什么” “是固山君,传言说固山君相貌神似赵姬,故而相爷派人,王上也派了人,不过他们彼此都不知道。” 宫装夫人强压住怒火,挥退宫女,一个人在殿内沉思应对。她是蓝姬,秦王最宠爱的妃子,也曾是吕不韦家的侍妾,但她还有个身份很少有人知道,棋盘的棋子,并且是洛邑的黑子。 秦崇水德,以玄黑色为贵,故而棋盘首领黑子贵,白子贱,天干位黑子更是贵不可言,虽不显漏富贵与旁人,但笼罩诸侯如笼鸟。 “来人,把铮儿给我找来,本宫要考究他的学问。” 舍人听令即去,满脸苦笑,公子铮文不成,武不就,但因天性聪颖,深得子楚喜爱,不过问鼎王位,确实万万没有可能。秦国虽不如以往强盛,但君王尚贤,臣子图治,绝不会把个终日嬉戏的纨绔扶上王位。 一会,公子铮来到,手里提着个鹦鹉,满脸嬉笑凑上去道:“母亲,儿子给你带来个小玩意,还能吐人言呢。” “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鹦鹉口吐人言,赢铮大笑着逗弄着。 殿上的蓝姬满脸阴霾褪去,换上一脸慈爱,儿子终归孝敬自己,有此她也无所求了。 脑子里挥之不去吕不韦与赵姬的影像,她冷下脸道:“铮儿,前日夫子教你的兵法韬略会了几成?” “兵法,那是武夫才学的,大秦打仗也不缺儿子,让三哥去便是。学那些太无聊,我倒是跟蜀中的艺人学了些戏法,待会给您表演。” 蓝姬脸上忽青忽紫,怒不可遏骂道:“混账,你堂堂秦王公子竟然学那些下贱玩意,这样下去如何能让你父王把王位传给你。” 赢铮满不在乎,撇着头笑道:“王位,儿子虽说文不及二哥,武不如三哥,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父王宠爱我不单单是宠爱,还不是二哥三哥太出众,他不知道选哪一个才好,拉我出去当挡箭牌。 母亲这几年凭着儿子也过得舒坦了,忘了您既不是魏氏嫡女,也无白里术那样的哥哥。 儿子虽说打小混迹于市井,可是这宫斗争王位比谁都清楚,想我这没有权势的公子,纨绔还好,但有些许上进,必遭横死。” 蓝姬错愕地看着赢铮,惊讶他小小年纪就懂的这些道理,心里也不禁有些落寞,因为自己没有个强大的娘家,聪慧的儿子也只能望而止步,毁名声自保。 蓝姬嘤嘤掉下几滴泪水,赢铮赶紧放下鸟笼上前安慰。 “我儿放心,只要你有这份心,为娘一定让你登上王位,虽说咱没有母家支撑,但可以找个亲家联姻,为娘这就为你张罗婚事。” “不…不必了吧。” 赢铮确实聪慧,看清楚朝堂宫斗,可他也确实纨绔,欺男霸女如同毒药,是会让人上瘾的,他今年刚满十五,大好的青春还未宣泄,才不愿这么早寻个妻子。 “孩儿才十五,而且三哥也未娶妻,做弟弟的不能赶在哥哥前头吧。” 蓝姬嘲笑道:“等你二哥作甚,白姬苦心积虑拉拢蒙家,最后却被个外来的固山君抢走蒙芊,你二哥这个莽夫定会找固山君麻烦,咱们一边看热闹就是。” “说道与你年龄相仿的贵女,为娘倒想到一个,吕相家的千金,生得俊俏,性子也温润,年纪上也只比你大一岁,当是上好的人选。 而且吕不韦正室早死,但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其他的儿子都是庶出,你娶了吕娇娇便相当于他的嫡子,有吕不韦扶持,何愁登不上王位。” “是嘛,儿子答应了,就要吕娇娇,母亲可不许再找别人。” 赢铮早对吕娇娇垂涎已久,只是她不爱出门使得没有机会一亲芳泽,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那些庸脂俗粉没了也就没了。 蓝姬高兴地摸着赢铮的头,心里算计着怎么让吕不韦欠自己一个人情,从而答应这桩婚事。 权倾朝野的吕不韦没想到后宫之中一个针对自己的阴谋正在酝酿,被人算计的同时他还在忙着算计别人,北伐是个好事,正好能派跟自己作对的势力参与。 秦王已经下令,点兵五万,向燕国集结,蒙武为统帅,王纨依旧为监军,黑水旗军一部一万人参战,剩余从陇西轻甲营调兵,由公子安节制。 五万大军掺杂三方势力,甚至冒险让自己儿子参战,子楚防范之心不可谓不多。孤家寡人,大抵如此,权力除了自己谁也不能掌控,即便是继承人,也要在自己咽气后掌握。 公子安接到调令,不顾白姬和白里术反对,执意参战,他要证明自己,至少比赵正强。 蒙武一如平常,行军打仗对于他如同喝水吃饭,沙场上砍下几万首级,不坠秦军威名就是。 “夫人要好生照顾自己,虽不知腹中胎儿是男是女,总归不再是只有恬儿一人。” 王芙依依送别,蒙骜嫌外面风大,不等蒙武走远便命人将王芙请回屋子。 多少年了,蒙家终于再添一丁,蒙骜固执地相信是个孙子,他蒙家又要多一个为国征战的猛将。 转到咸阳城外,固山使团少了一半人,只余下一辆马车,其余皆是骑马,飞速向固山赶去。 北伐的号角已经吹响,各国都在积极备战,等着分东胡的地,经过无数士子的吹嘘,东胡被说成一锅乱粥,是要是个人就能从里面舀出饭来吃。 “卫火,用信鸽传信,命令何苗、季大柳即日率兵一部三千人,向齐国开进,另外让赵舟随同押运货物,子母炮十门,青铜轻炮五门。” 觉得不够,赵正想到人事安排上,说道:“魏镣可曾动身赶往东胡?” “前日受到消息,相国已经出发,司空大人节制文武军政,田将军将兵安排城防,陶大人主政负责通商。” 固山文武大臣因为此事几乎全员外派,统兵之人只有个田十亩,将领也只有王虎,城防处于前所未有的空虚。 至于魏镣前去东胡,本来不需要他离开大本营,不过他终究觉得自己留在固山会让赵正不信任,毅然跑去东胡给姬冲出谋划策,同时保证渔翁得利的计划顺利进行。 “加一句,将作营在赵舟离开后关闭,八堡驻兵严厉戒备,踏入山城一步者,杀。” 姬丹和姬战,这两个太子实在不能令人放心,虽说性格不同,但对震天雷的觊觎是一致的。固山兵力有半数派到林胡草原训练,剩下的半数被赵正带去北伐,留下守城的只有四分之一。 “希望这次我能唱好空城计。” 车队转变方向,径直朝齐国开赴。 第八十九章 来自大海的恐慌 战国的交通形式很多,骑马、坐车、乘船、步行,但每一种都不快,赵正不愿骑马,几乎提到极限,一路狂奔,摧残那辆四轮马车。 等到了即墨时,马车已经报废,饶是如此赵正还是比计划晚了十天。 联盟达成后,楚王调集战船,从吴淞口出海,二十艘巨船行驶十日安全到达即墨。楚国水陆大军共六万,其中一万人负责辎重运输,属于非战斗序列。 周朝水师常在庸江训练,遭遇水情艰难,人数虽不及楚国,也派出三个殷八师主力,外加郡县兵共计五万,战船二十五艘,分两批次运输。 齐国水师仅有一军,且常年没有操练,战船也都老旧,此番跨海北伐,只匆匆改装了几艘大型渔船,还是按照赵正给的图纸。田布打算运兵八万攻占东平苍海郡,分三次运输。 齐周两国终究历史关系比较好,姬战答应借船给田布十艘运送精兵,而那些改造的渔船成了后续辎重兵的运输船。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从正月下旬开始,诸国的运输部队不停地准备物资,导致粮价大涨。 楚国、周朝粮食产量丰富,不必担忧,齐国物产丰富也不差钱,秦晋两国兵力不多,且从陆上问题也不大。 唯独燕国为此耗资甚巨,一度让燕王萌生退出北伐的心思。 燕国十三郡,各府存粮都不够,眼下又是春耕,贸然加赋等同亡国,燕王下令彻查,立誓揪出贪污的老鼠。 最后发现这些粮食是被他卖了,而且很愉快地卖给了赵正。 固山收拢燕北流民,粮食急缺大力购买粮食,不惜以如家未来几年的收入做抵押。燕王贪财,下令开仓,固山胃口惊人,买下半个燕国的存粮,而后加工成面粉和面食售卖。 “奸贼误我”,姬丹怒喝一声,而后不得不向固山借粮,粮食又源源不绝流回燕国粮库,但临近太行三郡赋税抵押给了固山。 姬丹不相信有如此巧的事,赵正从头到尾在设计他,先是趁机买粮,而后鼓吹北伐,让燕国在诸侯面前丢脸。 赵正无奈,他就是再厉害也猜不到差隔半年的事件,当初买粮无非是想加工后卖出赚个附加值,因此却糟了姬丹怨恨。 于是在赵正访问秦国期间,燕太子丹向周太子战写信,痛骂赵正无耻,设计故国,同时请求大周借粮给燕国。 同时姬氏宗亲,燕王又比较听话,姬战顺利应当借给燕国万石粮食,也顺手整了赵正一把。 “主公,齐、楚、周三国大军均已到达,这几日不停地操作演练,属下不才只分到一艘船,还是改造的渔船,弟兄们怨气很大。” 改造渔船还是固山提供的图纸,多大体积赵正再清楚不过,只相当于战船的一半甚至更小。 一艘周军水师战船拆除作战装备,仅仅搭载士兵,可以运输三千人。 楚国战船训练于嘉陵江,江面开阔,水流平稳,因此战船体积更大,几乎比周朝大一半,可以运输五千人。 现在联军共计五十五艘战船,七艘改造的小渔船,总运输力仅十八万左右,而联军加起来有二十万之多。 且海上航行不便,耗费时间长,消耗粮食甚巨,每艘船的运输能力都要降低近四成来装载粮食。 也就是说至少需要两次,北伐军才能全员到达东平,而这茫茫千里海路,风险巨大,不能保证不出现风险。 相比较下船越大风险最低,船越小风险越高,而现在赵正仅仅被分到一艘船,还是艘小渔船。 “混账,姬战在哪,带我去见他。” 不用想就知道是姬战从中搞鬼,这次出战周朝兵力虽不是最多,战斗力却是最高,最精锐的殷八师出动三师,几乎是一半的家当。 拳头越大,话语权最多,三国联军以周军大将司马植为统帅,齐国田子方,楚国芈韬为佐。 田子方,田单族侄,芈韬,楚国春申君异母弟,皆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悍将。 他们正在帐中商议军务,赵正率人闯了进来。 “固山君,老夫等你许久了,跨海北伐是你献出的计策,来看看我等筹划多日的计策可行否?” 司马植约莫五十上下,长须飘飘,人称美髯公,因击败秦将白起闻名于世,为人亲和,军民咸爱。 “老将军当世名将,沙场宿老,制定的计划当然是极好的,在下不敢评价,此来就是找太子战叙叙旧。” 司马植眯着眼笑道:“不巧,太子殿下出海未归,固山君明日再来也不迟,既然来了就坐下歇歇,听我们几个老家伙唠叨几句。” 他也是听闻赵正对于兵法有不同见解,也不端前辈架子,真心想让赵正为他指正。 赵正不好拒绝,忍下怒气上前观察战图,不知为何,自从正月从小圣贤庄归来,脾气越发难以压抑,总不自觉地爆发。蒙家宴会痛斥白里术如此,方才找姬战发火也是。 “冷静,不能被情绪控制。” 赵正心中默背兼爱心法,一股清流流淌四肢百骸,顿时令他神清气爽,思路清晰不少。 眼前的战图虽然粗糙,但是比一般的要好,些许不为人知的暗礁,岛屿也清晰在上面标注。 “老将军,恕在下直言,此条线路虽然距离最短,但是行驶并不容易。 在东平半岛南端有股海流从北向南,刚好阻碍我军行程,不如在向东偏百里,刚好是一股自南向北的海流,能省下不少时间。” 东平半岛受一股暖流影响,气候比较温暖,因此在这个小冰河纪也能种植粮食,甚至北上千里到阿史那部控制的北州境内,沿海终年不封冻。 司马植没说话,捋胡子思考赵正的话,他一旁的参军讥笑道:“固山君说得容易,大海无情,多走一里便多一分危险。 你一句话便让弟兄们多走百里,那些危险谁来承担,而且固山好像没有一艘船吧。” 赵正的手握的吱吱发响,顿了几秒后笑道:“然也,大周不也没有震天雷,一应所需都要从固山采买。 阁下若是觉得固山不配参加北伐,但说无妨,本君立刻带领手下回国,并且不在卖弄奇淫巧技。” “早该如此”,那参军嘲笑道。 “住嘴,还不赶快向固山君赔罪,即便大周有船也不是你张子林家私产。联军北伐,周楚出船,他国出兵,这是成议,谁敢放肆妄议。” 张子林惶恐低头不语,一直旁观的田子方笑道:“大帅息怒,少年郎心高气傲,难免眼高于顶,什么地方说错了我们也要多担待。 其实说来我齐国也是惭愧,徒有千里海疆,却不善水战,我王已经批准营造水师,采用的还是固山君给的图纸呢。” 张子林这才明白,司马植为何如此厉声斥骂他,原来刚才那句嘲笑固山无船的话,也将齐国算了进去。 周军水师战船顺流而下,沿途经过几个岗哨进入大海,齐军只需在江面设置铁索便可保无虞。 但楚国战船自海面北上,比周军还早上一日抵达,齐国朝野震惊,楚国也震惊,以前怎么没想过走海路攻击齐国。 齐国要造船,而且还是大海船,不仅能跨海源源不断输送兵力,控制东平,还能抵御甚至南下攻楚。 大海,以前的天然壁垒,原来就是一层窗户纸,如今被赵正揭破,让多少人惊讶喜悦。 第九十章 出征前的小插曲 回到营帐一打听,赵正才知道刚才找茬的张子林竟然是张良堂弟,想想那个表面温润,内里杀机暗藏的张良,赵正摇摇头,希望不要被记恨上,否则又要杀一个历史名人。 事实证明赵正说的很对,不同的洋流对行船度影响巨大,司马植照会田布,寻找好久终于找到几个有远海捕鱼经验的渔夫,并花重金聘为向导。 “赵正不愧为当世英才,老夫找到那几个渔夫时,他们还疑问怎么又来人询问航道。询问才知,赵正在两月前就已经找过他们,并且抄走一副渔民常年行驶的海路图。” 司马植郑重其事对姬战道:“殿下,依照老臣之见,您还是不要为难他了,到最后只怕出乱子,毁了北伐大计。” “哼,知道了,老将军放心,我这就通知下去,分给赵正一艘战船,也让这厮见识下与大周的差距。 不过老将军还是要小心,赵正已经与蒙骜之女订婚,固山和秦国更进一步,与大周更退一步,我担心他会暗中使坏,借参谋军事之机破坏北伐大计。”姬战一脸阴霾,冷声说道。 司马植有些不悦,虽然他也对赵正挑战大周王权不快,但是依然看重他的能力和见识,尤其是赵正血战武阳,大长华夏威风。 姬战没想到他处处防范,反而让人觉得心窄,嫉恨赵正才华。 “老臣会小心的,军械辎重还望殿下多多留意,钦天监天象官算出五日之后最适宜出海,老臣还要忙碌军务,先行告退。” “老将军慢走” 等到司马植走出帐外,姬战脸色瞬变阴霾,赵正最善使诡计,蛊惑人心也有一套,司马植竟然不听他的劝告。 “混账,为何都不信我,非要等到出事才能明白”,姬战怒气很大,缘由司马植并不是他一派将领,而是属于自己弟弟王子期的人。 自从他母后去世,舅家势力被周天子有意打压,姬战积蓄势力锐减,若非他是嫡长子,只怕太子的位子也保不住。 此番跨海北伐,本来是他领兵,王子期进了一趟宫,他便成了负责粮草军械的辎重官。 只要是金子,再厚的沙砾也阻挡不住光辉。 姬战不在乎当辎重官,就算不掌控军队,三个殷八师也是自己的人领兵,而且大军渡海后,本土的财政有半数归自己掌管。 “严查各国送来的军械辎重,凡是非战时用度,一律不准入内。” 这明显是针对固山,姬战相信固山一定有比震天雷还强的火器,虽然至今他都没有查出。 而且几天前收到消息,派到固山的蝶卫全军覆没,除了几个隐蔽较深,武功较高的,其余的全部被固山生擒。 但是白雪带出一句话,那是派到公输铎身边的探子现的,固山新式战船模型上有许多小窗口,虽然不知道干什么用处,但姬战还是留了个心眼,断绝固山把一切新式武器带到东平。 一件火器就能抵上一队精兵,届时大周军队前线酣战疲惫,赵正却靠着火器坐收渔利。 “妄想” 营帐里赵正再度起火,拍着桌子狂喝道:“告诉赵舟,就算是挖地道也要把东西给我装上船,老子就三千兄弟,没那些硬拼的本钱。” 卫火站在帐外不敢劝阻,实际上他也在纳闷,仿佛赵正是一夜间变得狂躁,极易情绪化,对他喝骂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赵舟派了的信使黯然出去,脸上一道血红疤痕,是赵正怒扔砚台打出的。 何苗皱皱眉,不假思索进到帐内,文书散落一地,文案掀翻在地,赵正则痛苦地抱着脑袋撞墙。 “主公,主公,快来人,拉住主公。” 卫火闻声赶紧进帐,见状一愣,赵正已经脱离何苗控制,提着刀红眼出去,嘴里大叫着:“姬战,跟我作对,老子剁了你。” “快捂住,拿绳子来。” 经久安排固山防务,何苗已经独当一面,不顾失礼以掌劈在赵正后颈,当即打他一愣,随即卫火递上绳子,两人把赵正捆了个结结实实。 忙活半天,赵正没法闹腾,何苗也被累的一脑门汗,他脱下大衣,把卫火拉到帐外,擦了把汗问道:“主公在秦期间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会…会如此癫狂,方才竟要暴起杀人,这四周可都是周军。” “卑职也不知道,但是主公在秦国一直住在蒙府,吃穿都是蒙府负责,现在蒙芊小姐与主公订婚,蒙府断然不会害主公。” “哪究竟是何事,相国大人也去了东胡,东方大人不善谍谋,眼下该如何是好?” 卫火挠挠头,突然有了什么灵感,说道:“小圣贤庄,主公在齐时与小圣贤庄五绝交情匪浅,尤以韩非、颜路两公子最密,颜路公子精通医道,可以找他诊治。” “桑海远在千里外,只怕时间上来不及,毕竟大军出征在即,届时若被姬战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顿了顿何苗摇头道:“也罢,且信田家一次,我立刻持田单私令赶往即墨大夫府,请求他们派遣医官。” “卫火,把我放开” 帐篷里传出微弱的呼救声,何苗疾步进去,赵正又像换了个人,滚到塌下,努力地站起来。 “主公,属下刚才得罪了,只是主公可有感觉身体有异样,记得方才生了何事吗?” 何苗担心赵正再度暴走,只拿下堵嘴的布团,绳索依然没解,就这样蹲在地上问道。 赵正愣了愣,好像记得不太清。 卫火紧张问道:“主公不会得了疯病吧。” “你才得了疯病,我不过累了躺床上歇息,醒来就现被你们五花大绑,还把帐内搞如此乱,要造反啊。” 听着赵正一贯的怪腔,何苗和卫火大喜,能说出这等怪里怪气的话,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两人手忙脚乱为赵正解绑,旋即告诉方才生怪事。 听到自己又是打骂手下,又是暴走杀人,赵正也愣了,他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好像是得了精神分裂。 “好奇怪的事,新年以来我就日感烦躁,有时候也会突然失去记忆,难道得了某种怪病,不管如何刚才你们的反应是对的。 另外派出信使追回刚才给赵舟的诏令,让他稍安勿躁。 再写一封信给田布,把新式的震天雷送几百颗给他,让他想办法帮我们调换营地,哪怕不用周军大船,乘坐小船。” 最后赵正摸着脑袋道:“以后我若再度疯,就把我捆起来,剩余军务由何苗决定。” 赵正的信很快送到,调解无果,被迫放弃使用周朝大船,七艘改装渔船拨出五艘给赵正使用。对此姬战没甚意见,被浪一大就翻的小渔船上,他可不信能玩出什么花样,大不了直接撞沉。 大军开拔的日子来到,随着一声震响,五十艘船扬帆北上,一时间蓝天大海间多了一抹白线,只是到了最东矮了半分,那是赵正的渔船。 洛邑钦天监,一位老者闭目打坐,周身四十九盏命灯冒着火苗。他已打坐四十七日,再有两日断命截运的法术就能应验。 忽然最近的七盏灯苗噗地熄灭,随即四十九盏灯6续熄灭,油烟弥漫透着隐隐血气,那老者头以肉眼可见的度变白,几个呼吸已是满头华,根根晦暗无光,近乎死相。 “呼” 老者长呼一口气,声音也苍老不少,“天命难违,他已经出了九州,老夫再也不能借九鼎之力暗害他。 反而他的本命墨玉再度感应到他,借着九鼎之力将老夫反噬,老夫已是命不久矣。”他身后的少女黯然落泪,赫然是赵正在桑海见到的紫薇。 “师尊,三度施法,您已经为大周续了十八年命,天大的恩情也还够了。” 那老者正是钦天监监正石甘,此时也没了平日里的仙风道骨,眼睛浑浊,脊背佝偻像个乡间老农。 “够了,确实够了,你去安排一下,老夫死后葬在天柱山,至于你不必守孝,且向西走,那里有桩大机缘在等着你。” 凉州,生完孩子后的婴齐身子明显有些臃肿,此时她裹着皮裘,怀里不停地摇着。 这孩子很奇怪,剩下就哭个不停,但怎么苦眼睛也不红,令人称奇。 忽然哭声骤然而止,似乎还在笑。 婴齐惊喜地说道:“姐姐快来看,元儿不哭了,还在笑呢。” 婴儿手舞足蹈在婴齐怀里撒泼,在他颈上赫然是赵正佩戴的那块墨玉。 第九十章 出征前的小插曲 回到营帐一打听,赵正才知道刚才找茬的张子林竟然是张良堂弟,想想那个表面温润,内里杀机暗藏的张良,赵正摇摇头,希望不要被记恨上,否则又要杀一个历史名人。 事实证明赵正说的很对,不同的洋流对行船度影响巨大,司马植照会田布,寻找好久终于找到几个有远海捕鱼经验的渔夫,并花重金聘为向导。 “赵正不愧为当世英才,老夫找到那几个渔夫时,他们还疑问怎么又来人询问航道。询问才知,赵正在两月前就已经找过他们,并且抄走一副渔民常年行驶的海路图。” 司马植郑重其事对姬战道:“殿下,依照老臣之见,您还是不要为难他了,到最后只怕出乱子,毁了北伐大计。” “哼,知道了,老将军放心,我这就通知下去,分给赵正一艘战船,也让这厮见识下与大周的差距。 不过老将军还是要小心,赵正已经与蒙骜之女订婚,固山和秦国更进一步,与大周更退一步,我担心他会暗中使坏,借参谋军事之机破坏北伐大计。”姬战一脸阴霾,冷声说道。 司马植有些不悦,虽然他也对赵正挑战大周王权不快,但是依然看重他的能力和见识,尤其是赵正血战武阳,大长华夏威风。 姬战没想到他处处防范,反而让人觉得心窄,嫉恨赵正才华。 “老臣会小心的,军械辎重还望殿下多多留意,钦天监天象官算出五日之后最适宜出海,老臣还要忙碌军务,先行告退。” “老将军慢走” 等到司马植走出帐外,姬战脸色瞬变阴霾,赵正最善使诡计,蛊惑人心也有一套,司马植竟然不听他的劝告。 “混账,为何都不信我,非要等到出事才能明白”,姬战怒气很大,缘由司马植并不是他一派将领,而是属于自己弟弟王子期的人。 自从他母后去世,舅家势力被周天子有意打压,姬战积蓄势力锐减,若非他是嫡长子,只怕太子的位子也保不住。 此番跨海北伐,本来是他领兵,王子期进了一趟宫,他便成了负责粮草军械的辎重官。 只要是金子,再厚的沙砾也阻挡不住光辉。 姬战不在乎当辎重官,就算不掌控军队,三个殷八师也是自己的人领兵,而且大军渡海后,本土的财政有半数归自己掌管。 “严查各国送来的军械辎重,凡是非战时用度,一律不准入内。” 这明显是针对固山,姬战相信固山一定有比震天雷还强的火器,虽然至今他都没有查出。 而且几天前收到消息,派到固山的蝶卫全军覆没,除了几个隐蔽较深,武功较高的,其余的全部被固山生擒。 但是白雪带出一句话,那是派到公输铎身边的探子现的,固山新式战船模型上有许多小窗口,虽然不知道干什么用处,但姬战还是留了个心眼,断绝固山把一切新式武器带到东平。 一件火器就能抵上一队精兵,届时大周军队前线酣战疲惫,赵正却靠着火器坐收渔利。 “妄想” 营帐里赵正再度起火,拍着桌子狂喝道:“告诉赵舟,就算是挖地道也要把东西给我装上船,老子就三千兄弟,没那些硬拼的本钱。” 卫火站在帐外不敢劝阻,实际上他也在纳闷,仿佛赵正是一夜间变得狂躁,极易情绪化,对他喝骂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赵舟派了的信使黯然出去,脸上一道血红疤痕,是赵正怒扔砚台打出的。 何苗皱皱眉,不假思索进到帐内,文书散落一地,文案掀翻在地,赵正则痛苦地抱着脑袋撞墙。 “主公,主公,快来人,拉住主公。” 卫火闻声赶紧进帐,见状一愣,赵正已经脱离何苗控制,提着刀红眼出去,嘴里大叫着:“姬战,跟我作对,老子剁了你。” “快捂住,拿绳子来。” 经久安排固山防务,何苗已经独当一面,不顾失礼以掌劈在赵正后颈,当即打他一愣,随即卫火递上绳子,两人把赵正捆了个结结实实。 忙活半天,赵正没法闹腾,何苗也被累的一脑门汗,他脱下大衣,把卫火拉到帐外,擦了把汗问道:“主公在秦期间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会…会如此癫狂,方才竟要暴起杀人,这四周可都是周军。” “卑职也不知道,但是主公在秦国一直住在蒙府,吃穿都是蒙府负责,现在蒙芊小姐与主公订婚,蒙府断然不会害主公。” “哪究竟是何事,相国大人也去了东胡,东方大人不善谍谋,眼下该如何是好?” 卫火挠挠头,突然有了什么灵感,说道:“小圣贤庄,主公在齐时与小圣贤庄五绝交情匪浅,尤以韩非、颜路两公子最密,颜路公子精通医道,可以找他诊治。” “桑海远在千里外,只怕时间上来不及,毕竟大军出征在即,届时若被姬战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顿了顿何苗摇头道:“也罢,且信田家一次,我立刻持田单私令赶往即墨大夫府,请求他们派遣医官。” “卫火,把我放开” 帐篷里传出微弱的呼救声,何苗疾步进去,赵正又像换了个人,滚到塌下,努力地站起来。 “主公,属下刚才得罪了,只是主公可有感觉身体有异样,记得方才生了何事吗?” 何苗担心赵正再度暴走,只拿下堵嘴的布团,绳索依然没解,就这样蹲在地上问道。 赵正愣了愣,好像记得不太清。 卫火紧张问道:“主公不会得了疯病吧。” “你才得了疯病,我不过累了躺床上歇息,醒来就现被你们五花大绑,还把帐内搞如此乱,要造反啊。” 听着赵正一贯的怪腔,何苗和卫火大喜,能说出这等怪里怪气的话,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两人手忙脚乱为赵正解绑,旋即告诉方才生怪事。 听到自己又是打骂手下,又是暴走杀人,赵正也愣了,他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好像是得了精神分裂。 “好奇怪的事,新年以来我就日感烦躁,有时候也会突然失去记忆,难道得了某种怪病,不管如何刚才你们的反应是对的。 另外派出信使追回刚才给赵舟的诏令,让他稍安勿躁。 再写一封信给田布,把新式的震天雷送几百颗给他,让他想办法帮我们调换营地,哪怕不用周军大船,乘坐小船。” 最后赵正摸着脑袋道:“以后我若再度疯,就把我捆起来,剩余军务由何苗决定。” 赵正的信很快送到,调解无果,被迫放弃使用周朝大船,七艘改装渔船拨出五艘给赵正使用。对此姬战没甚意见,被浪一大就翻的小渔船上,他可不信能玩出什么花样,大不了直接撞沉。 大军开拔的日子来到,随着一声震响,五十艘船扬帆北上,一时间蓝天大海间多了一抹白线,只是到了最东矮了半分,那是赵正的渔船。 洛邑钦天监,一位老者闭目打坐,周身四十九盏命灯冒着火苗。他已打坐四十七日,再有两日断命截运的法术就能应验。 忽然最近的七盏灯苗噗地熄灭,随即四十九盏灯6续熄灭,油烟弥漫透着隐隐血气,那老者头以肉眼可见的度变白,几个呼吸已是满头华,根根晦暗无光,近乎死相。 “呼” 老者长呼一口气,声音也苍老不少,“天命难违,他已经出了九州,老夫再也不能借九鼎之力暗害他。 反而他的本命墨玉再度感应到他,借着九鼎之力将老夫反噬,老夫已是命不久矣。”他身后的少女黯然落泪,赫然是赵正在桑海见到的紫薇。 “师尊,三度施法,您已经为大周续了十八年命,天大的恩情也还够了。” 那老者正是钦天监监正石甘,此时也没了平日里的仙风道骨,眼睛浑浊,脊背佝偻像个乡间老农。 “够了,确实够了,你去安排一下,老夫死后葬在天柱山,至于你不必守孝,且向西走,那里有桩大机缘在等着你。” 凉州,生完孩子后的婴齐身子明显有些臃肿,此时她裹着皮裘,怀里不停地摇着。 这孩子很奇怪,剩下就哭个不停,但怎么苦眼睛也不红,令人称奇。 忽然哭声骤然而止,似乎还在笑。 婴齐惊喜地说道:“姐姐快来看,元儿不哭了,还在笑呢。” 婴儿手舞足蹈在婴齐怀里撒泼,在他颈上赫然是赵正佩戴的那块墨玉。 第九十一章 风雨来袭 从齐国到东平三郡,陆上至少一月,海上则从未有人尝试,只有少数几个渔民出海时远远看到东平半岛的轮廓。 出齐国即墨港口向东二百里,转头向东北方向进发,十日内可看到东平。 五十艘战船分为三队,依靠中路旗舰上的观星师指明方向,由于没有距离测量工具,能走多快大家就尽量多快。 “摸着石头过河” 赵正对此评价,他没想到诸夏中没有一人从海路登陆东平,周齐两国之力不过是找了几个以往他见过的渔民。 老天保佑。 司马植坐在旗舰上不时向窗外看去,天清气朗万里无云,出海三日以来船队没有遇见一场风雨。 海路的价值在这种平和的天气中不断扩大,今后诸国必将拥有海路作为资本,或是运输货物行商,或是兵士登船作战。 大周没有出海口,司马植心头最疼的一根刺,但天不绝人,大周匠作发明一种测量距离的办法。 蛟龙战船的速度都是在庸江中测量过的,多大风速能跑多快都是定值。所以只需要判断出先有的风速多大,再根据行走的时间,就能大致得出齐国即墨到东平的海上距离。 误差肯定是有的,毕竟庸江水流速度和大海洋流不同,不过几十里甚至百里的误差都能接受,至少有了测量办法。 “班舟先生,如今我们走了多远。” 赵正的座驾算是船队里的奇葩,个头小一半的渔船上竖着几根桅杆,像是个不完美的嫁接。不过凡事都有利弊,桑海船坞的大匠班舟,多年来醉心于海船制作,虽然只做过出海渔船和观光的花船,但他有一套自己的测量方式。 黝黑的皮肤让班舟显得比同龄人老,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冒着亮光,此时盯着船尾一个轮子发呆。 这可不是船的动力系统,在没有蒸汽机时代,风帆是支持远航的唯一动力。 轮子连着一个个转轴,由无数个惰轮接到船尾,每航行一段距离,测量标就会滑到测量尺的另一头,如此反复可以精确得出航行距离。 “若是没有遇见逆流,三天我们走了五百多里,按照出海老渔民的说法,再有一日就要向北,到时候借着海流,速度将更快。” “减速,转道时笨拙些,不能超过其他船。” 班舟不解,赵正为何要藏拙,正是时候展现纵帆的威力,让那些战船看看,速度上渔船绝不比它们差。 固山所在的五艘改装渔船上,水手、舵手皆是班舟手下弟子,和一些常出海打鱼的渔民。 从一下海,其他战船都对固山船队鄙夷,船不正宗,水手也不正宗,全是临时凑了充数的样子货。 但不到一天,固山船队就让他们吃惊,因为在速度上毫不落后,甚至有赶超之意。 殊不知船小也有小的好处,吃水浅质量轻,加上后期改造的大船帆,相当于在汽车上安装坦克发动机,动力焉能不足。 班舟十几年前上书建水师固海洋之利,无奈人微言轻,又没有拿得出手的船只,上层权贵根本没放在眼里。 如今借着北伐出海,又有固山先进的技术,班舟造出航速近五节的船只,全部打开船帆,固山船队能迅速走到领头。 匠作人喜欢彰显自己的技术和实力,政治家却要不停地藏拙和装傻。前番没有掉队已然让众人吃惊,这次再度超越,他们的威胁感就会加大,尤其是大周水师,赵正甚至怀疑司马植会叹息着撞沉自己。 “时势所迫,班舟先生只好先忍耐些,本君保证,日后回到桑海,资助你造出更快更大,可容纳万人的巨船。” “万人巨船?” 班舟不禁想到,一个这样的船队,上面容纳的将是一个小国的人口,这哪里是巨船,简直是人造陆地。 “小人多谢君上,若是能亲手造出君上所言的巨船,小人就是死,也是笑着的。” 许下一个锦绣未来,赵正回到舱室,出海后他的怪病突然就消失了,整整三天心情不是一般的平和,让他对大海多了分依恋。 前世有个三宝太监,七下西洋,最大的宝船号比英国早期的航母排水量都大。 北伐战役一完,就在东平建船坞造巨船,甚至可以将将作营的部分人手带到东平,就在此处装备出第一支海上舰队,纵横四海,探索世界。 海上无风三尺浪,风雨变幻人莫测,船队行到第五日,航速明显变快时一场风暴突然来到。 如同诗歌中写的一样,狂风席卷着乌云,海浪不断拍打在船舷,代表大海的怒吼着将船拍打的左摇右晃。 “海神饶命,海神饶命,我们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们是北伐胡夷,尊王…啊~~,救命啊。” 胆小的士兵已经吓得发疯,跪在甲板上双手合十祈祷海神停下风暴,话还没说完就被海浪拍到海里,就此没了踪影。 司马植也纳闷,前几日还好好的天气怎么突然就变了模样,风和日丽成了狂风暴雨,整艘船上都是将士的哭喊声和求饶声。 “我等以太牢祭祀,天子与在洛邑太极殿斋戒祈福,可以说对上苍恭敬之至,为何还要如此摧残我将士。” 司马植拉着观星官,气冲冲问道,观星官不仅有指导方向的职责,同时是祭祀大海沟通神灵的媒介。 估计以往在陆上行骗顺利,前几日运气也好风和日丽,观星官大言不惭都是他跟海神沟通的功劳,司马植为此记下他一大功。 也许海神真的存在,观星官借他名头行骗使他很不爽,司马植的旗舰被海浪拍的晃幅不断加大,眼瞅着就要翻船。 “混蛋,如此就拿你祭祀海神吧。” 司马植手起刀落,观星官大好人头落地,随后被他恭敬地抛到海里,叩首三拜。 “万般罪孽加诸老夫一身,勿伤我将士一人。” 众将听罢,当即跪在司马植身边,呜呜痛哭,也说同样的话,甘愿以贵族之身祭天,保下那些慌乱的平民士卒。 这就是贵族精神的体现,虽然被好多纨绔祸祸的不像样子,但还是有一些贵族,在危难时刻爆发出平民所没有的风度和勇气。 旗舰上的痛哭祈祷声,甚至穿透海浪,不一会另一艘船上也响起同样的声音,又过了一会所有的船上都响彻起同样的声音。 四处奔跑,慌不择路的士兵受到感染,停止惶恐,或在甲板上或在舱室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祈祷。 集体的力量是强大的,当有十个人在恐慌中保持冷静,就会有一百人跟随,接着所有人都会停止恐慌。 司马植无愧于名将,天威面前,可抛开生死,镇住士卒。 风浪中船还是不停摇摆,也有船只倾翻,士兵掉落海中,但是不再有人恐慌,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祈祷。 这样过了许久,一个士兵觉得脸上温暖,于是睁开眼,发现阳光穿透层层乌云,大海也恢复平静。 “风停了,没事了。” 一时间欢呼声骤起,司马植一身冷汗,瘫在甲板,总算熬了过去。 “清点伤亡,救治落水士兵。”他很快下达命令,军人的气势又逐渐回到众人身上。 “我大周蛟龙战船翻了三艘,死伤有三千余人” “楚国威远战船翻了两艘,死伤五千人,大都是齐军” 司马植点点头,不经意间楚国水师已经赶超大周水师,如此天威才堪堪翻了两艘。 “报,固山五艘沉了两艘,固山右将军季大柳和近千名士卒被救,其余三艘失踪,固山君也在其中。” “赵正死了,这可是我今日听见的一桩好事。”张子林笑道。 司马植皱皱眉头,斥骂道:“胡言,同袍失踪岂是幸事,下令左翼战船严密搜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九十二章 提前登陆 虽说司马植坚持搜救,芈韬和田子方也配合地派出不少人手,但是大家心里都认为,赵正死了,在那种天威下活下来,战船都侥幸,何况小渔船。 联军因此损失八艘船,死伤一万人,固山失踪的人手和战船被心照不宣地记了下来,最后司马植也默认赵正死亡。 搜救两天一无所得,于是继续北上,季大柳虽然不甘心,也没有丝毫办法,五艘船搜救许久,甚至不见船体残片。 不知生否,不知死否。 “主公不会死”,季大柳固执地认为,他要全赶到苍耳郡,与姬冲取得联系。而赵正,他相信会接着赶到。 然而很不幸,季大柳猜错了。 赵正提前到达。 风雨中吃水深的船占据地利,沉重的船体像不倒翁,无论如何摇晃也不倾斜。 赵正所在的改造渔船无疑是吃亏的,风暴来临时率先翻船的就是固山。一整船人被迎面的而来的大浪盖住,再出现时成了几片碎木板。大部分船体被卷到海底,再无机会得见天日。 季大柳指挥得两艘船大抵也是如此,不过运气好些,没有被大浪当头盖下。危急关头季大柳果断弃船,众船员跳进海里,凭着身上的软木甲衣,大多逃出一劫。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对士兵舍得花钱,让固山虽然船毁但不至于人亡。而对自己舍得冒险,给赵正留下一线生机。 五艘船只,三艘运火器,两艘运补给,赵正、何苗还有季大柳每人坐镇一船。 几千斤的火炮,藏在赵正的仓底,另外上千斤的弹药藏在何苗的仓底,季大柳船里只装了震天雷,而且为了防潮没有放在仓底,因此他沉船了。 赵正和何苗因为保密,把武器放到仓底,加上死命在此守候不敢离开的侍卫,成了船不倒的基石。两艘船奇迹般地幸存下来,并且被卷到另一股更大的洋流中。 就在司马植等人祈祷时,赵正他们被卷着飘出了百里,乌云层层变薄,最终迎来了阳光。 赵正从仓底上到甲板,渔船加装的护栏已经被撕裂,甲板上积水朝着两侧船舷上的小洞汇集,不一会便流的干净。 “主公,左侧三里外现咱们的船,是何苗将军的。” 赵正接过望远镜,清楚地看见站在船头招手的何苗。 “起帆,旗语,另外找找其他的船。” 看着四周茫茫大海,除了何苗的船,皆是水天相接一片深蓝,丝毫没有其他船的痕迹,甚至没有漂浮一片木板。 “糟了,咱们八成被风暴卷走,失去了方向,找班舟来,看他能不能确定方向。” 风暴过后,不知所处,这种事情即便在前世二十一世纪也屡见不鲜,大海无边无际,狂风暴雨无情,谁知道会漂到何处。 班舟不一会从仓底上来,受赵正启他在改装船时增加不少防水构件,虽然改造渔船较小,但是关上舱门,几乎是一间密室,即便落水翻船,一定时间内船也难以沉没。 逃出一个精致的小勺,班舟找了个平坦的地,用手转动,停下后勺子把指向的就是正北偏东十五度。 异世界里以北极星处为正北,司南所指处反倒偏东些。 “拿地图来” 确定方向后赵正大致在图上找到自己所在位置,但也不敢确定是否就在此处。战国的图没有经纬度,没有比例尺,这张图完全是赵正凭着渔民的记忆臆想作出,真正的仅供参考。 何苗的船赶了上来,他也到这艘船询问情况,看见赵正近乎疯狂地勾勾画画,不一会一副奇怪地图出现,样子像只公鸡。 担心赵正又病,何苗试探性问道:“主公,我等现在何处,你所画的可是东平和齐国的地图?” 赵正没有说话,继续涂涂画画,时而闭眼沉思,时而张口叹气,这样走了大半个时辰,“公鸡”旁多了一串算式。 “呼,唉哟,我腿,腿麻了” 赵正叫着,被何苗扶住。 笑着说道:“功夫不负有心,被风暴这么一搅和,那些遗忘许久的算式涌现上来。 地上这幅图是我的猜想,姑且先这么看,那些算式则是我对现在位置的计算。 第五日转道北上后,其实走的是东北方向,而我们被大风一吹偏,看这船下洋流度更快,我推算洋流向东。 所以我们现在处于航道偏东,继续北上不但到不了东平,甚至连6地也找不到,必须向西北行驶。” “西北” 何苗担忧道:“即便到了6地又如何,五艘船只余下两艘,加起来不足来时一半人,而且咱们的补给船也没了,就怕遇到胡人,弟兄们连刀都举不起来。” 事到如今,赵正依然没有告诉何苗火炮的事,对外只说是新式震天雷。即便是魏镣,赵正也让赵舟在自己出海二十日后通知,那时他早已登6。 “无妨,只要大家人还在,即使只剩下拳头,我也有办法让大家吃饱。 传令两船兵士,接下来几日轮流捕鱼,另外停止熬制豆浆,将所余豆子全部成豆芽菜。 节约淡水,天亮时收集露水,天晴时蒸化海水,用上咱们所有的办法坚持到登6。” 赵正说得志得意满,那些早将他当作神的固山士卒也精神大振,主公没有懈怠,他们就没有理由懈怠。 “卑职领命,固山必胜” “固山必胜” 不知谁带头,大家欢呼雀跃,一个个捋着袖子,跟着有经验的水手学习控船。 “何苗你跟我进来。” 看着这个稳健的部下仍是满脸担忧,赵正有心告诉他火炮的秘密,否则不知何时他就会冒死进谏。 径直来到仓底,让守卫退去,赵正指着一口箱子道:“打开看看,别垂头丧气。” 震天雷又能如何,对付步兵方阵,吓唬骑兵马匹或许有用,但接下来面对的是高高的城墙,谁又能将震天雷抛到城头。 “这是?” 何苗愣住了,三米多长的一个青铜管,难道用它能将震天雷打到城头。 “属下愚钝,还请主公示下。” 赵正拍拍他肩头,笑道:“这次因祸得福,避开了联军,我才敢使用这个铁家伙,对了,你仓底哪几口箱子没湿吧?” 避开联军才敢使用,而且将火器分成两部分,如此精心防备消息透漏,威力又该多大。 “属下保存完好,无一毁损。” “那还怕啥,升帆加,登6东平,弟兄们跟我一块抢肉吃。” 何苗:“……” 少了联军擎肘,赵正也不在藏拙,将船上八帆尽展,纵帆横帆错落其中,度变得飞快,提高一倍有余。 又过了大约七日,赵正率先登6,但情况却又不是那回事。情报上东平三郡是东胡鱼米之乡,百姓很是富裕,眼前看到却是一片荒芜,放眼黑乎乎的树林,用望远镜甚至看到茫茫雪山。 阔叶林、针叶林,针阔混交林,还有戴着白帽的雪山,今世没有听说,前世倒是见过,在鸭绿江上。 “糟糕,偏离航道了,还是带弟兄们打野猪吧。”赵正自嘲地说了一句。 “全军听令,就地扎营,每个校尉营派出一队进山狩猎,斥候队放出查探,尽量抓几个俘虏。” 赵正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依照猜测他后来航行时又遇见洋流,但是成功地避开了东平半岛,所在的地方极有可能是东胡北州,阿史那部的封地。 第九十三章 当强盗遇见懒鬼 入目之处但见草木丛生,放眼望去不时有野兔麋鹿漫步其间。这幅画面放在诗人的眼里是极好的,但在赵正眼里就是一个字“穷”。 打劫的好不好,不能尊重下这个职业,好歹有点金银等着抢,而且这些野兔麋鹿在营地晃悠是几个意思,吃着固山士卒清理出的杂草,别把战士当饲养员。 “咣当” 过了一会,肉香弥漫开来,外出打猎的卫火还纳闷,自己跑了十里远才打了一头野猪,赵正就在营地吃上鹿肉了。 “这是从哪里跑来的鹿,我找了半个山头怎么都没看见?”疑惑归疑惑,手上动作不慢,嘴上嚼着鹿肉。 何苗扔给他一壶酒笑道:“哈哈,也奇了怪了,弟兄们在此处扎营清理杂草,刚收拾出一堆嫩草,这几个蠢物便来了。大摇大摆晃晃悠悠,丝毫不怕我们。弟兄们见状,刀子都没动,抡起刀鞘便得了一顿鹿肉。” 卫火听的愣了,早知道他也割堆草,何必费这些力气。 烤了十只麋鹿,大锅里也炖上卫火打来的野猪,士卒们轮流吃饭,始终保持着警戒。 但在这个麋鹿都不怕人的地界,他们也不觉得有甚好防卫。 “巴巴狐狸,米塔萨嘿” 山中突兀地响起一声长啸,何苗和卫火赶紧放下鹿腿,提起刀站在赵正营帐外。 “警戒,弓弩手准备。” 刚才还三三两两吃肉的士卒此时整齐排成两列,弓弩上弦,唐刀出鞘,严阵以待可能发生的危险。 赵正在亲卫队的团团护卫下走出营帐,拿着望远镜朝声音源头望去,只见灌木摇摇晃晃,似有大军赶到。 “卫火,把子母炮拉过来,等敌人走近放一炮。” 亲卫队走出几人,慢慢抬出一个箱子,就地架起子母炮。赵正目不转睛盯着,声音越来越大,敌人快出现了。 “呼巴巴” 一个黑漆漆的人形生物跳出来,身上裹着的好像是绸布官衣,也黑乎乎的看不出爵位等级。在他身后,百十来个同样黑乎乎的人站成一团,身上裹着或是麻布,或是兽皮,总之比乞丐还破烂。 随便瞅了他们一眼,赵正便将注意力放到他们脚下的猎犬上,这些猎犬足有半人高,一个个龇牙咧嘴,目露凶光。 “呼~哈~” 他们齐齐喊了一声,还一致跺了跺脚,猎犬更加凶狠,有些开始狂吠。 “难道又穿越了,还是到了非洲,完了完了,遇见穷鬼了。” 赵正看着他们拙略气势,不由地想笑,但出于尊敬,让卫火放了一炮,当然不是冲他们,而是冲树。 “轰~” 几颗参天大树轰然倒塌,不少动物鱼贯从林中跑出。 那些黑汉子不敢跺脚,腰顿时弯了下来,猎犬也不敢狂吠,趴在地上埋着头呜咽。 “贵人饶命,皮坦部酋长皮尔卡丹觐见。” 为首那个穿官衣的,哭喊着朝营地跑来,被飞来的箭矢挡下后跪伏于地,不住地哭喊求饶,说些恭敬的语言。 面对这突来的转变,饶是赵正一个穿越客下巴都要掉地,据他观察,此人节操已丢。 “起来吧,说说这算什么阵势。” 赵正走上前笑着问道,不过在离他二十步远时止步,并且掩住口鼻,迅速后退。 皮尔卡丹嬉笑着抬起头,在脸的衬托下牙齿倒是很白,说道:“尊敬地远道而来的大人,我是卑微的奴隶皮尔卡丹,请求您看在天神的颜面上赏赐我们些食物衣服,让我们感受您天空一般的胸怀。” 东胡华夏化很严重,许多贵族以穿华服说华语为荣,皮尔卡丹看赵正服饰推测他是兴都来的大贵族,故而用上华夏语。其实他还会东胡官话,林胡官话,还有北庭阿史那族语,为了应对各地的贵族。 人,活的一口气,争得一张脸面。尤其是贵族子弟,平日里锦衣华服享用不尽,遇到皮尔卡丹的恭维,不假思索就赏了。 但是可惜他今天遇见了赵正,一个最不在乎脸面,而追求实利的人。 “你说你是来求赏的,为何带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猎犬和…这些青壮武士。” 猎犬不在龇牙咧嘴,而是就地打起欢,甚至像叠罗汉一般杂耍表演,黑乎乎的汉子也辅助参与,弯下腰让猎犬跳过去增加趣味。 这才是本来的面目,刚才那些凶相都是伪装。 方才分明是觊觎自己的武器装备,恐吓着迫使屈服。现在知道打不过,顿时变脸成了杂耍艺人。 “世事无常啊”,赵正叹了口气道,他没想到东胡内部,鬼里族的龙兴之所,竟有如此不知廉耻,没有胆量的部族。 “大人,奴隶们表演的怎样,可否值得让你赏赐给小人食物,若您觉得不满意,可以跟小人回部落,还有俊俏的女婢愿意服侍大人,只求大人赏赐我们些刀剑。” 皮尔卡丹说话时,眼睛不住地盯着赵正手里的唐刀,那模样像是老流氓遇见美少女,口水都快流下了。 “何苗,你暂时守护营地,卫火陪我去趟皮坦部落。” 且不论是否能善加利用,就这种不输二十一世纪流氓气质的人,赵正也要看一看,满足下猎奇心。 何苗厌恶地看了眼皮尔卡丹,说道:“这厮脑有反骨,主公不可轻信,另外请主公让陌刀队随侍,确保万一。” 手下的好意不能拒绝,而且皮尔卡丹这种说变脸就变脸的人,赵正也确实不放心,他不屑于单刀赴会的虚名,只求一生别大意走麦城。 “好,陌刀队千长刘式随侍,其余人等留在原地,听后将军何苗的指令。” 安排好一切,赵正带着护卫出发,在皮尔卡丹殷切的眼神下,并没有带上一粒粮食,只有七八只野兔。 皮尔卡丹略有些失望,不过在赵正许诺满意就赏他一身军衣后,满心欢喜带着回营,那些猎犬成了开路的护卫。 越走近皮坦部,空气中弥漫的臭味就越大,这是个不爱干净的部落,身上的黑泥不只是抹上去,还有经年形成的黑皴。 “大人,这就是您的奴隶皮坦部落,请您巡视。” 赵正用手帕捂着嘴,强忍着恶心看到。 刚才交谈中他了解到,现下所在地方叫做林郡,乃是东胡可汗直管的郡县。虽是如此但此地人口并不多,城池也寥寥几座小城,称得上规模的只有郡治林城。 鬼里族荣登大宝,统一草原胡族,可是对自家的统治并不放心,于是在林郡留了条后路,只准迁出不准迁入,而且对于剩余进行毁灭式接济,消除他们的上进心,以便将来鬼里族大权旁落后容易掌控此地。 因此几十年的接济,让此地所有的部族染上懒惰的毛病,整日无所事事妄想不劳而获。甚至有的部落酋长去兴都参加大典时,看到豢养的猪仔无忧无虑生活,被人喂得白白胖胖,回来后将部落图腾改成家猪。 可笑他们不知道,宴会上所食用的肉脍就是家猪所做,回去后还宣讲猪有多么幸福,被大人物精心豢养。 第九十四章 正义的抢夺 皮尔卡丹很不高兴,一个人坐在草屋里闷闷不乐,他黝黑的脸庞上泛起怨毒的表情,漆黑的胸膛下无数遍地诅咒赵正一帮人。 三日,已经过去三日,竟然一点赏赐也没有给,他用唐刀击打着桌面,怒斥着赵正的无耻。 手里的唐刀怎么回事,那不是赏赐,是皮尔卡丹用二十名部族少女换来的。 可惜赵正不需要了,否则他还想用二十名少女换身军服,那紧身的材质,笔挺的大衣,硬底高帮军靴,他穿上一定比兴都的将军都威武。 叽里咕噜皮尔卡丹骂了一通,大致就是“你个赤佬,没钱装甚贵族,带着武士出门威风,一点赏赐都没有,天神会降天雷劈死你的。” “轰” 天神显灵了,真的降下了天雷。不过这声音近了些,怎么耳朵嗡鸣听不见了。 “族长,不好了,那个赤佬朝我们放雷了。” 皮尔卡丹像装了弹簧一样,蹦跳着朝赵正的营地跑去,他不过是小小地抱怨了一番,就被降天雷惩罚。 要使那位大人物原谅,皮尔卡丹脑海里涌现参天大树倾倒一刻,成精的树神都挡不住天雷。 危难中总能爆发潜力,皮尔卡丹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遇见了赵正,不单单是他跑的快,赵正也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二十名白白净净的少女。 固山军没有军妓的传统,之所以接纳是为了给班舟手下的那些水手。未曾受过固山新兵营训练的人是难以忍受固山军纪的,金钱和女人是他们的奋斗动力,而不是固山提倡的荣誉。 二十名少女无一例外都是处子,只是洗干净她们费了不少事,而且一个个呆头愣脑没有一丝生机。水手们发泄完也就没了兴致,甚至有些厌恶,干脆赵正把她们送回。 “刀是我的了,不能反悔。” 皮尔卡丹看着二十个白净少女也愣神,只是相比之下他更爱手里的唐刀。 赵正看着他的模样哈哈大笑道:“人还给你,刀不收回,不过你们不能再住在这里了,在郡城我给你们安排了一个好住所。” 皮坦部是职业乞丐,骨子里没了劳作精神,起初赵正打算交给他们建造房屋,忙了一天只建了一座小草屋;又教给他们打猎设陷阱,可是有猎犬的捕获,他们懒得去学。 “奴隶们只求大人赏赐食物、衣服,不敢学会大人们会的神通。” 这句话听起来很顺耳,也很颓废,皮坦部放弃追求幸福的权利,并且说“爱给不给,不给就让个地”。 实际上皮尔卡丹也是有心眼的,曾经有个部落尝试耕作打猎,于是没有人给他们赏赐,在一场大雪中他们也被冻死,积攒一冬的粮食也被其他部落拣走。 东胡朝廷不愿让此地的人劳作,谁敢违反就要剥夺他的赈济款,寒冷的冬日里不给他们御寒的皮裘。 赵正想通这点后,决心改变现状,战争已经升华,不是种族间的你死我活,而是为了消除反人类的毁灭式豢养。 听着有好处,还是在郡城,皮尔卡丹一喜,但转念一想,离开此地迁往郡城,部族里的其他人会不会不再尊敬自己,毕竟那里比自己强的人大有人在。 “奴隶们感谢大人的好意,不过还是不愿离开祖地,请大人换成食物和衣服赏赐给奴隶们吧。” 皮尔卡丹失望至极,看样子是没有赏赐可拿了,但能继续保持自己的威严就好。二十名洗白净的少女,将是他的新嫔妃。 黑脸太难看了,赵正观察半天才看清皮尔卡丹的表情,看到他眼睛里的一抹怨毒,顿时火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踢死你这个混蛋,老子为了你好还不接受,一辈子当猪猡很好受,活该你一身黑泥当奴隶。” 发泄完毕,赵正神情气爽,在皮尔卡丹身上抹抹泥巴,说道:“把他拖回去,我这份赏赐推辞不得。” 如狼似虎的固山军士没有动,实在是没有下手的地方,一个踢了他一脚道:“别装死,老子拔刀了,站起来自己走。” 皮尔卡丹原地满血,低着头活蹦乱跳走了回去。 灾难之神今日光临皮坦部,在明晃晃刀子的威胁下,整个部族的男女老少不得不挪动自己的懒腰,走出这片生活已久的山林。 “呜~呜~呜” 那些猎犬也被杀死,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直是皮坦部接受丰厚赏赐的工具,必须毁掉才能让他们死心。 大火烧起,皮坦部除了人和寥寥几袋粮食,竟然什么都没有,火烧了没一会便停了。 懒到强盗都无语,皮坦部可以拿个金奖。 “大人,可不可以赏赐我一双鞋子,遥远的路程会磨破我的脚,而只有我认识到郡城的路。” 皮尔卡丹不放过一次求赏的机会,理由也难以拒绝,赵正只好给了他一双军靴,但在他要求军服时砍下了他一只耳朵。 皮坦部迁走了,这个号称方圆百里最大的部落,竟然一点东西都没有。 “主公,我们这算什么?” 看着空空的营地赵正说道:“抢夺吧,抢走了皮坦部赖以生存的栖息地,同时也抢走了他们懒惰的理由,所以这是正义的抢夺。” 抢夺是个贬义词,千古如此,此时却和正义联系,并且不止赵正一人认为。 林郡郡治所在地林城,太守苏文胜刚到而立之年,是国相苏茂幼子,却也是嫡子。 苏茂家大业大,更占据龙首郡,等同于中原诸侯,令行禁止,言出法随。 鬼术赤忌惮,故而将他家中有才华之士许以高位,留在兴都为官,或是下放外郡,担任地方官吏。 苏文胜自幼学儒,一身谋略冠绝东胡,但性格孱弱,不喜阴谋诡计,作为磨勘被下放到林郡为太守。每日所管的无非是四处送粮,监视各部族不准壮大。 但一脑袋儒家思想的苏文胜,岂能接受这等豢养政策,总想着变通一下,让林郡百姓活的有股子精神气。 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治下百姓疯了似的向郡城移动,短短十日塞得人满为患,而且一个个面黄肌瘦哭喊着要吃饭,要劳作。 开仓放粮解决温饱,苏文胜找到那个要劳作的酋长,询问他为何有了这等“危险”思想。 “夏人,部落里来了批夏人,不杀人,不要女人,只放火烧毁栖息地,逼着我们向郡城赶,不走就打,总之就是不杀人。” 苏文胜陷入思考,且不说奇怪的做法,但就这些夏人从何而来,林郡被东平和兴都王畿包围,难不成从茫茫大海赶来。 “不好,东平三郡” 到底是有大局观的人,苏文胜瞬间想到,夏人若从海上来,所图的绝非是林郡这等穷困地,而是富庶的东平三郡。 “传令,派信使向兴都求援,夏人跨海而来,欲侵略我国土。另外调集兵士,收集这伙夏人情报,本官要剿除他们。” 百里外的赵正,一连撵走三十几个部落后,林郡更无人烟,不过他们已经不是步行,零零散散抢了几个小城守军的马匹,不过很不幸,这些人就活不了,因为他们是军人,有胆子拔刀反抗。 “活着的尽是屈辱,死了的反倒伟大。” 赵正在他们的墓前立碑道。 第九十五章 太守掌兵 春回大地,中原有些地方已是初夏,林郡的土地里也冒出不少绿芽,花香弥漫,鸟语回归。 大好季节,苏文胜却无心出游,林城没粮了,林郡治下的九座县镇,五座已被劫掠,粮食财货一空,军士被齐齐砍下右手,没了战斗能力。 “其疾如风,其影无形,好战不杀,郁乎仁哉。” 但战争已经开启,在林郡肆无忌惮劫掠抢夺,就是挑战自己的权威,必须调集重兵讨伐。 “来犯的夏人有多少,在什么位置,装备如何?” 这三个问题被问了无数遍,逃难而来的百姓饭前兴许支支吾吾说上两句,吃饱后就一屁股瘫在地上不知所谓。 懒惰滋生刁民。 苏文胜大怒,下令逮捕各部族酋长,三木之下予取予求,皮尔卡丹招供了,在木枷拿出的刹那,他老实地说出了全部所见。不仅如此还献上了自己的唐刀,和一双被穿的七扭八歪的军靴。 “好刀” 事情似乎棘手了些,唐刀早是兴都贵族圈一种标志,世家子弟以佩戴唐刀为美。据说燕胡边境走私唐刀的价格飙升到五十金一把,许多燕国士兵谎报丢了佩刀,从而赚取高价。 而那些夏人竟然全部佩戴唐刀,还穿着这样昂贵的靴子,鞋底用杜仲胶制作,一双造价就是百钱。 这是支精兵,幸好他们人不多。 苏文胜紧张片刻后,再次增加二千兵马不再害怕,乱拳打死老师傅,再强的精锐也抵不过人多。 皮尔卡丹说得人数只有一千,这也是他看见实情,但是那些船他没说,此时也没在岸边,班舟带领着探索周围的岛屿海情。 占据小岛,封锁海疆,搞乱林郡,吸引兵力。 这十六字方针乃是赵正精心为苏文胜设计,仁慈太守的名义传遍林郡各部落,不杀那些俘虏兵绝不是仁慈,而是让他们消耗粮食。 林郡地广人稀,兵多粮少,反观赵正仅有千余人且粮食充足,这场仗没开打已经分出胜负。 “饭桶,又被攻破两城,你们都是干甚吃的,不会派出斥候巡逻吗?” 苏文胜浑身发抖呵斥手下将领,儒冠都被晃的有些松散,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些。大手一挥,掏出军印,命令道:“召集剩余郡兵,全部集结到剩余的两座城镇,伺机等待敌人来犯,届时一网打尽。” 如今只有仗着人多的便利,以多欺寡方才有几分胜算。可叹林郡偌大个郡,除了自己一个光杆太守,手下竟没佐贰官,就连郡兵也是由太守直接统帅,而不是郡尉管辖。 “哼,说甚休养生息,不惊扰祖地先灵,这次屡遭打败看你们还敢不敢搁置林郡。”苏文胜虽然恼怒,眼中却有几分喜意,自此鬼术赤必定发展林郡,而他也可以实现心中抱负,将林郡治理成不亚于东平三郡的富饶之所。 傍晚,苏文胜在夜色中离开林城,换上战甲的他也是那么雄姿英发,只是举手投足间那股书生气让他与身边将士格格不入。 “来吧,进入我的圈套,让我看看你们的战力。” 四千郡兵严阵以待,将最后两座城镇变成天罗地网。 赵正也没有让他失望,果然带人赶了过来,不过没有去设伏地,直奔林城。 火炮在手,真理我有。 道理和胜利都将属于固山,之前劫掠七座小镇就是找马匹,毕竟拉着火炮机动性差些。 “轰~” 睡梦中的皮尔卡丹几乎尿了裤子,这是天神的怒火,每当他做出背叛那位大人物时就有天雷降下。 “怎么突然打雷了,是谁做了惹怒天神的事?” 城中一个上年纪的官吏,厉声责骂城中难民,他们入城后林城就变了样,到处弥漫着屎尿味令人作呕。 “一定是你们这些难民的错,滚出林城。” “滚出林城” …… 有人喊就有人响应,林城本土贵族百姓很快聚集起来,斥骂着难民离开,难民们动都懒得动何况谩骂,随便骂去,就当没听见。 “轰” 又是一声,赵正等了半天不见人影,以为敌人耍诈,索性再来一炮,将城门打开。 “天神在上,您卑微的奴隶不敢出卖您的使者”,皮尔卡丹哆哆嗦嗦站起来,他已经忍受不了这种压力,大声喊道:“外面是天神的使者,我们唯有臣服求他们饶命,反抗者会被天雷轰杀。” “轰” 炮声很配合地响起,这次不是打在城头,而是飞到他们头上,继而将那个老官吏轰杀成渣。 高仰角发炮,由唯一一尊臼炮完成,那个恐怖的可以塞下一个牛头的口径,可以发射各种炮弹,不过落点和杀伤力就不行,只能用来吓唬。 但这次赵正运气出奇地好,就这么准打死了林城中仅有的几个有话语权的人。 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无论是部族难民还是林城乡民皆傻眼,好端端的人突然没了,凡人岂敢反抗神力。 “天神在上,您卑微的奴隶愿意臣服,请您饶我们一命。” 人群乌泱泱跑出来,着实把赵正吓了一跳,撤退的心都有,却听见求饶的声音。 “主公,要不要来次集射,属下保证全部打中。”卫火放炮上了瘾,像把这些人全都当成靶子。 大军扫荡敌境,须得草木不生,固山军官兵法入门里“火”字诀首句。侵略如火,蔓延要快,破坏要广。 赵正有些犹豫,毕竟这是好几万人命,他还没有练成杀人如麻的境界,屠杀平民是要做噩梦的。 “主公,不如将这些人编成劳力,正好帮我们修建船坞。” 不得不说何苗的建议很诱人,可惜一无所有地建造巨船等于白日做梦,这个设想只能是设想。 赵正叹了口气道:“把领头带过来,尤其是那个皮尔卡丹,我要履行我的承诺,给我最忠诚的奴隶一点奖励。”说到最后他忍不住笑出来,这个最忠诚的奴隶是个精明的懒鬼。 何苗一马当先,将几十个酋长官吏抓来,皮尔卡丹赫然走在最前头,昂首挺胸,手里拿着唐刀。 赵正对他狐假虎威装威风并不意外,十步止足,戏谑道:“这不是我最忠诚的奴隶皮尔卡丹嘛,怎么样在郡城可有我许诺给你的生活。” 皮尔卡丹鼻涕眼泪霎时流下,一边磕头一边道:“大人在上,您卑微的奴隶被他们欺负惨了,那个苏太守甚至要抢下您赐下的宝刀,我以死相抗才没让他得逞。但他也没给卑微的皮尔卡丹优越的生活。” 太守府的一个小吏皱眉,忍不住起身骂道:“厚颜无耻的皮尔卡丹,明明是你要拿刀换一百斤粟米,我家太守不允,怎生就成我家太守抢你刀了。” 皮尔卡丹黑漆的脸颤了颤,一个箭步拔刀将那小吏刺死,动作之熟练赵正都微微动容。 “我伟大的主人,您的奴隶虽然卑微,也不能任由别人侮辱,我已经替您把他杀了。” “无耻”,卫火已经握住刀柄,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赵正却很高兴,不战而屈人之兵,大抵就是指遇到这种厚颜无耻的兵。 “你做的很好,因此我要奖励你一匹马,你骑着去兴都报信,怎么说是你的事,但是你不去就…” “我愿去”皮尔卡丹,连忙说道。 “好”,赵正手一挥,他的另一只耳朵掉落,“这样比较对称,鬼术赤也更相信你,告诉他,我来了。” ,(第九十六章 无胆文人) “怎么还没来?” 苏胜设计好埋伏圈,空等两日不见人影,士卒们也疲惫不堪,只好撤回。 』 次出战失利,苏胜不是没有反思,他看着身后懒散的郡兵,埋伏两日就没了精神,若是遇见敌军,非要被打得溃败。 “传令,派人先行回林城,准备好所需的粮草辎重,待大军赶到一同前往皮坦部搜寻敌军踪迹。” 无论是士气还是战斗力,林郡郡兵远远不及固山军,苏胜深知己方弱点,唯有主动出击,一鼓作气方能不败。 可惜他的弱点赵正也猜出来了,所以在他到达林城时,大门洞开,运粮车慢悠悠正出门。 “饭桶” 苏胜不由骂道:“本官一个时辰前下令运粮,现在才到门口,你们都是纸糊的不成。” “太守,昨日城中暴动,小的们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暴民镇压,今早更是水米没粘牙,实在没有力气了。” “噢?”苏胜毫不怀疑,催马上前,说话那人果然脸色蜡黄,没有丝毫血色,衣衫破烂,隐隐有血迹渗出。 “唉,你们受苦了,说吧本官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此时苏胜单骑来到城门,手下将士皆在百丈外等候,那人萎靡神情顿消,一把拽住苏胜左腿,登时将他拽到。 “你们…你们要造反不成?” “嘿嘿,我们本是夏人,哪里要造胡人的反。” 运粮的几人齐手将苏胜摁住,放到粮车上退回城中,大门轰然关闭。 远处等候的将领还纳闷,运粮就运粮,调兵就调兵,干嘛关上门不让他们看。 “将军,苏大人被里面的人抓走了吧,方才小人看见有人将苏大人拽下马,还摁在粮车上。” “什么,怎么不早说,赶快攻城救回太守。”说着甩了小兵一鞭子。 那小兵捂着脸,早知道不如不说,反正苏胜是死是活与他无关。 城内,卸下伪装的运粮兵赫然是卫火等人,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兵则是赵正装扮,脸上蜡黄无非抹了些姜汁。 “卑鄙,无耻,下流……” 苏胜连续骂了小半个时辰,舌头不干,嗓子不哑,看来人比较适合打嘴仗,上了沙场只会害人害己。 语言愈难听,卫火几次要堵上他嘴,都被赵正阻止,有时候看人骂街也是种享受。 声音逐渐停了,赵正嘴角含笑不过瘾地递上一杯水,笑道:“怎么停了,喝口水继续。” 苏胜顿时火起,看着赵正笑眯眯的表情无奈地垂下头,就算他气死自己又如何,如今已是对方的阶下之囚。 “杀了我吧,别妄想拿我当挡箭牌,阻止城外大军攻城。” “呵呵,我偏不杀你,至于城外的几千渣兵,连架云梯都没有,如何攻破高五米的林城。” 苏胜无语,可他不能认怂,使劲瞪着眼问道:“你是谁,你家主子是哪国诸侯?”端的是眼大如铜铃,都要凸出来掉落。 赵正暗暗称奇,这本事他可没有,不过眼神也不能杀人,笑着回答:“我叫赵正,不属于任何一家诸侯,你可以称呼我为固山君,你的佩刀就是我造的。” 锋利柔韧,堪称刀中极品的唐刀,竟是眼前这人锻造,看他年纪不过弱冠之龄,苏胜撇过头道:“哼,狗贼,士可杀不可辱,休要再吹嘘自夸,你还是杀了我吧。” “好吧,杀了他。” 就这么答应了,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应该将自己扶起来一番夸赞,然后拉拢,不舍故主,含泪斩杀。 苏胜眼瞪得更大了,心里有些后悔方才的表现,到此时他才明白,原来真的不想死。 “闭上眼,这样痛快些。”卫火拔出刀,扶着他脑袋比划着。 苏胜照做闭上眼,大口喘着气,就在感觉灵魂出窍的那一刻,他近乎崩溃地喊道:“慢,容我留封遗书。” 睁开眼才现自己已是汗流浃背,鼻涕眼泪也流了满脸,斯尽丢。 赵正笑着拉他起来,让人端来笔墨纸砚,一边磨墨一边说道:“要写啥就赶快写,最好写上‘夏人自海上来犯,林郡几沦陷敌手’。 再写上跟你父亲的诀别,老头子一大把年纪还不死也不容易,所以少些悲春伤秋,省得把让你父哀痛而死。” 苏胜像个打字机,一字不差将赵正说得写上,眼泪也湿透信纸,哭着道:“莫要再说了,家父年逾古稀,膝下唯有五子七女,无奈家兄不贤,家姐嫁于胡人,一时竟无人尽孝。 今日我又要早赴黄泉,可怜我父一人守在兴都,一生荣华富贵尽付与他人之手。” 苏茂出仕东胡时孤身一人,但富贵后中原不少族人前来投奔,食邑龙郡苏家人,几乎都是他的族人,子女都被遣在外地为官。 “太守大人至纯至孝,在下佩服,也罢且圆了你的心愿,让你与老父亲团圆,日后尽孝膝下,不枉为人子一场。” 苏胜转泣为喜,抱拳道:“在下多谢固山君不杀之恩,活命之恩永生难忘,待在下回归兴都,对阁下一定只字不言。” “不必不必,圣人以孝治天下,我辈自当效仿,苏兄还是尽早出城尽孝吧。” 苏胜躬身一礼,转身就要往城门跑,突然想到手下还在攻城呢,这般出去怎生得好。 “哈哈哈,承蒙固山君不杀之恩,在下愿为君上喝退众兵。” 赵正又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他们已经降了。” “什么,这等苟且偷生之辈,怎么如此怕死”,想到自己也是苟且偷生,话锋一转笑道:“极好极好,君上正义之师,有道伐无道,他们这是弃暗投明,明智之选。” “是嘛,苏兄的口才我也心喜,干脆也弃暗投明留下算了。” 苏胜脸色突变,眼泪瞬间流下道:“下臣也愿侍奉君上,无奈家父年老,未尽孝,怎尽忠。还是回转兴都,日后再往君上帐下效力。” 骑了马,急匆匆由西门离去,连手下士兵都不敢看。 站在城头,望着苏胜催赶马匹的狼狈模样,憋了许久的卫火问道:“主公何不杀了这厮,为何又要放他离去,这厮可是猜出盟军会攻打东平,是个人才啊。” 赵正摇头笑道:“不,你错了,恰恰相反他是个祸害,我命你清查林城库房,十室九空,可见此人空有奇谋而不知利用。 若是方才他慷慨赴死,我倒愿意留下他做个参军,可是此人非但不慷慨就义,反而几番推脱,甚至拿出老父做挡箭牌。 之后被我们放出城,也不顺势从东门出一探虚实,竟然真以为城外大军已降。” 苏家必当没落,东胡可汗学习华夏礼仪,最精通的是腐化世家子弟,可叹苏胜智慧出众,少了份处事的心机,缺了点不怕死的胆量。 第九十七章 十万火急 东平危矣,二十万诸夏联军登陆望海城。 东胡危矣,夏军以摧枯拉朽之力,借助天雷之力,一月内破三十余城,进兵千里。 兴都太极殿,鬼术赤眉头紧皱看着手里奏折,一连十日没有一份捷报传来,难道祖先打下的基业就要败亡在他手吗。 “饭桶,你们失去了草原儿郎的英勇,四十万大军都打不过二十万夏人,天神给的强壮体魄都被你们吃到肚里了。” “咳咳~咳咳” 已经入夏,天气转暖,鬼术赤还披着狐裘,捂着嘴不住咳嗽着,一会殷红血迹透过手绢。 “万望大汗保重身体,这些都是老臣的过错。” 苏茂七十高龄,站起时还要借着拐杖,颤颤巍巍几欲摔倒,旁边闪出一人将他扶住,他却狠狠瞪着想撒开。 “老夫尚能站立,不劳忠义侯搀扶。” 这青年摸着鼻子讪讪离开,他正是潜伏东胡的姬冲,化名崇礼,潜伏计划定下后时常与鬼术赤献上国策,已被封为上大夫,参知国事。 只是苍耳公主对他日渐依赖,甚至与公然与姬冲住到一起,鬼术赤胡人心性自当不介意,但对遵循周礼的苏茂就是致命打击。 苍耳公主是苏家儿媳,就算死了也要跟他的长子苏淳合葬一处。 鬼术赤吐血,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强撑着不退朝,询问群臣应对之策。 “陛下,臣弟以为,如今东平三郡遇敌,而我东胡祖地林郡亦有夏人侵犯,当发勤王诏,使阿史那部出兵林郡,塔塔木部出兵东平,就近剿除来犯之敌。” “左贤王此言差矣,单凭一个乞丐空口无凭,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唐刀,就说林郡遇到夏人重兵来犯,未免儿戏。” 几日前,皮尔卡丹带着对赵正的畏惧来到兴都,几乎磕破脑袋才被放进城,侥幸遇见鬼目桐被带到了金殿。 “我来了”,皮尔卡丹哆哆嗦嗦只记得这句话,耳朵上的血痂刚刚长出,说一句话就要渗出血来。 凭着描述,姬冲知道了赵正还活着的消息,前日季大柳派人传来赵正生死不明着实吓他一跳。 赵正要在林郡折腾,那就依着他,姬冲百般阻挠鬼术赤向林郡派兵。 鬼目桐对这个新晋宠臣没有好感,因为此人就是他找来刺杀鬼术赤的,却阴差阳错被他酒驾,成了朝堂新贵。 他冷哼一声,从袖口掏出封血书,没有呈给鬼术赤,反而递给苏茂道:“老相国,可是贵公子的手书。” 苏茂闻言大惊,哆哆索索打开血书,读到“身陷敌营”,当即一声悲呼“我儿命苦”,便昏了过去。 召太医忙活一通,总算将苏茂救醒,鬼术赤早站在阶下,拉着苏茂手道:“相国放心,苏文胜已经逃出敌营,现在黑山卫营地,等待孤王诏令二度征讨。” 苏茂点点头,气若游丝道:“我儿不善掌兵,当另派他人。” 鬼术赤拍着他手安慰道:“相国切放心,孤王会处置的。” “发金令与阿史那炎,命他发兵剿除林郡之敌;发金令与塔塔木克,封为林胡王,集合十万兵马赶往东平支援。” 塔塔木克如今被固山掌控,在赵滑怂恿下四处征伐,基本统一林胡,让他出兵支援东平,无异于固山之力对战诸国联军。 阿史那炎为盟友,让他围剿赵正也不妥,这个疯子一直说有个伟大梦想,普天之下唯有赵正能解,就怕他会背弃盟约,抓了赵正逼着帮他实现什么梦想。 但是军令如山,鬼术赤刚刚下诏,此时让他反悔未免有些不可能,姬冲在下朝后来到他的寝宫。 “陛下,臣以为不可使阿史那部出兵林郡,北庭接邻林郡,若是他们发兵占了,林郡空旷日久,阿史那部借故不走,林郡就没了。” 鬼术赤变色,他最怕就是阿史那部做大,这比他失去东平还可怕,紧张道:“这可如何是好,金令已经发出,贸然收回孤王颜面…” 姬冲心中暗笑,这胡人怎么比夏人都爱面子。 “君王言出法随,陛下诏令以下自当不能收回,但是可以修改,令阿史那炎出兵东平,哪怕许他一郡又如何,东平与北庭可是隔着陛下,而且阿史那部经营东平,北庭势必空虚,届时……” 君臣二人会心一笑,姬冲那里是抛出一个甜枣,这是要趁机剿灭阿史那部,永绝鬼里家族的后患。 “爱卿说得对,那塔塔木部又当放到何处,留在辽东助擒虎军抵御夏人,或是也调到东平来?” 鬼术赤此时完全没有主见,在姬冲的建议下尝到甜处后,他已经将姬冲所有谏言当成良策。 姬冲诡然一笑,附耳说道:“诸夏六国两路北伐,只身应对势小,当广寻援军。塔塔木部支援不如出击,可令他们袭扰三晋,三晋受攻定会班师回国,辽东将压力大减。” 鬼术赤从善如流,欣然采纳这个建议,只是姬冲没想到他也稍稍修改这条,花了两车黄金收买匈奴人南下攻打秦国,为赵正埋下一条祸患。 回到府中,姬冲悄悄换上便装,从排水渠来到一处小院,魏镣正在里面推演战法,设计如何让接连胜利的联军失败。 “谍子已经派出,大将军可否向狼王献上驱虎吞狼的计策?” 对谋害华夏士卒,仍旧笑呵呵的魏镣,姬冲没有好感,冷声道:“该说的都说了,阿史那炎也被改派东平,但以他的才智,定能看出此中诡计就怕此人不去。” “无妨,主公会去,所以他也会去。” “去东平?留在林郡不好吗?” 姬冲几乎跳起来问道,他百般阻挠鬼术赤派兵前往林郡,就是为了给赵正营造个发展的环境,不想赵正打算离开。 “诶” 刚知道赵正消息,如何能得知他的想法,姬冲就要责问。 魏镣淡淡说道:“派人送信,公然挑衅,若是留在林郡,干嘛费这些力气,主公是想吸引兵力,声东击西。” 姬冲砸砸脑袋,赵正的想法他也猜不全对,也只有魏镣窥一斑而知全身。不过也对,妖孽的世界只有妖孽能看见,自己一介凡人,还是老实听吩咐的好。 “该做的我都做了,不过擒虎军身陷辽东,挡住秦晋燕骑兵攻伐,就算你有妙计,又该让谁施展设计东平的联军,东胡的兵力的都在西线,东线这边只有黑山卫和禁卫可用,鬼术赤还要用来保卫王城,可不能轻易外调。”姬冲摊摊手,表示无将可用。 魏镣指着他笑道:“无妨,还有你呢。” 第九十八章 郎有情妾有意 忠义侯府里飞来一只鸽子,候鸟回归的季节里并不显眼,但是姬冲很激动,破天荒地抱着苍耳公主转了一圈。 “commandercoming。” 固山高级将领的必修课,背会一千个词组,但在实战中很少应用,原因无他,难以表达。 赵正来兴都了,跟在苏文胜逃跑的路线,拐过一个弯,绕开了黑山卫。如今林郡回到东胡手里,可朝堂诸公浑然不知。 “郎君怎么如此高兴,难道王兄又给你升官了?” 苍耳公主洗尽铅华,如今散尽面首专心侍奉姬冲一人,如同他的妻子,而姬冲为了更好控制朝堂,假意逢迎,渐渐也多了些奇怪的心思。 方才遇到心喜处,抱着她欢呼,难道对这胡女动了真情? 姬冲骇然,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悄悄放远两人距离,笑道:“无甚,吾一经年好友,来兴都了,约我有空一饮。” 苍耳公主还沉浸在刚才的亲密中,嫣然一笑,透出些许妩媚,姬冲看呆了。 “郎君何须出门买醉,不若将那好友请至府中,妾身亲自下厨,与你二人做些时令果蔬下酒。”说此话时一副小家碧玉模样,险些让人忘却她曾是名冠兴都的长公主。 “咕咚” 姬冲脸色微微发红,心想明日定要寻个由头离开府邸,终日与她厮混,都要忘本了。 苍耳发觉姬冲今日看她眼神柔情,竟有些害羞,低头笑道:“就如此说定了,明日请你那位好友入府一聚,若也有郎君这番才略,妾身定要上奏王兄,让你兄弟同在我朝共事。” 看着姬冲依然呆愣的目光,苍耳娇羞笑着走开。 拐过月门,苍耳撩起罗裙,迈步走着自语道:“以前郎君对我敷衍,原来是喜欢这些夏人女子模样,可怜我忍了许久,嘴不能大张,话不能大声,着实憋屈死了。”刚才一切柔情竟都是伪装。 不过转来又是一语:“郎君既然喜欢,真要这么做又如何。” 姬冲呆楞在原地,默然不语,一直以来他都是虚与委蛇,无非是想借着裙带关系尽快得到鬼术赤的信任。这个东胡可汗对家人有种天然的信任,即使鬼目桐三番四次谋划刺杀,他丝毫没有起疑心。 “啪” 姬冲反手打了自己一巴掌,斥骂道:“都在想甚,她是胡人,你是夏人,怎可动真情。 说到底都是那胡**贱,变着法要勾引你,千万不能上当,更不能对胡王生出感激。” “他们是敌人,他们是敌人”姬冲抓着脑袋低吼道。 陷入战火后的东胡,兴都繁华有些褪色,权贵纨绔虽本性难易,骨子里的血性仍未褪尽,已经有不少人跪在宫门请缨。 忠义侯府突兀深得君宠,从未大摆筵宴,今日却张灯结彩,显得十分喜庆。若是有兴都老居民看,忙活的尽都是长公主府的下人,说起来这座忠义侯府本是冠文侯苏淳的府邸。 赵正秘密入城,本就不可与人言,姬冲本意稍稍介绍一下,以便日后赵正过府商议军机。苍耳却想趁此机会公开她和姬冲的关系,以便迫使苏茂与她断绝关系。 七八卫士,一二小厮,长袍儒巾褂,粉面玄燕靴,腰间佩剑换做一块翠绿玉环。赵正俨然一副诸夏贵公子的模样。 “赵兄,别来…无恙否?” 姬冲上下打量着,似乎换了个人。 赵正没有理会他,转身拉住苍耳的柔荑,俯身吻下。 后者被吓得手一缩,闪到姬冲背后,小声道:“你这朋友怎生如此无礼,初次见面就欲轻薄妾身。” 姬冲无语,他也纳闷,半笑半怒看着赵正。 “哈哈,嫂嫂恕罪,方才我使乃是泰西国的礼仪,除了遵循周礼的女子,都是很喜欢的。” 苍耳低头一笑,登时怒气少了大半,尤其对赵正那句“嫂嫂”颇为喜爱。 “泰西国,上次你不是说欧罗巴……” “郎君,还不请赵兄弟进去,这般等着菜都要凉了。” 说着苍耳带路,亲切地引着赵正入府,为他一一介绍各色菜品,摆箸斟酒,忙得不亦乐乎。 姬冲白了一眼,闷头夹菜不语。 赵正见状微微一笑,心道:魏镣说的果然没错,姬冲对苍耳公主真情渐生,须得逼着他做些抉择,否则大事不妙。 “崇礼兄,多年不见,如今你成了东胡的忠义侯,小弟还在各国奔波行商度日,日后可要照顾则个。” “赵兄弟还在经商,辽东战事紧迫,诸夏六国起兵两路征伐,如今大战正酣,怕是大半年也无法回国。 倒不如留在兴都,陪着郎君每日饮酒作乐,这里虽不及中原富庶,花街柳巷还是有些的。” 苍耳化身东胡导游,滔滔不绝讲了一番东胡的趣闻异景,赵正陪着笑答应留下。 “阿仁,凭你多年从商经验,即便不回中原,留在兴都开家商行也不是难事,人脉、钱财、店铺,嫂嫂帮你。” 几杯酒下肚,苍耳脸色变红,说话也豪爽起来,捋着袖子把着酒坛,一条腿斜放在胸前,拍着桌子说道,给赵正一种孙二娘的感觉。 “阿仁?” 姬冲咂咂嘴有些不快,自己化名“崇礼”,赵正取个“赵仁”的名字,仁义礼智信,说来还在他头上。 “公主,你别与这厮拼酒了,他就是个酒鬼,这种酒他喝上一坛都不会醉。 左右,将公主扶下去,另外请客人到书房,我俩要秉烛夜谈,一叙旧情。” “吱呀” 关上门,姬冲指着赵正说道:“你怎么答应留下了,固山怎么办,难不成举家北迁,也跟着你过来。” 赵正冷笑一声,说道:“温柔乡是英雄冢,我怕我再不来,小竹就要带着孩子一个人在固山受苦了。” “小竹生了?” 姬冲蹦着惊呼道:“男孩还是女孩,几斤几两,孩子长的像不像我?” 被姬冲晃得脑袋疼,赵正推开他道:“男孩,母子安康,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马上你就是东胡的金刀驸马了,娶得还是长公主。” “嗯!” “赵兄不必再说,姬冲承认动了真情。自从我到兴都,鬼术赤诚心问策与我,苍耳也尽力维护我安危,鬼目桐不止一次派人杀我,都是她在暗中保护。”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姬冲掩面而泣。 “还请主公暂饶我命,待我明日请缨出征东平,完成相国的第二环计划,再献项上人头不迟。” 赵正拍着他后背轻声安慰,其实他并没有斥责之心,只是从全局考虑,不能让姬冲继续沉沦,战局愈发明朗,再不出征东平三郡迟早被联军打下,届时固山将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把泪擦了,看看我给你儿子画的肖像。” 说着赵正掏出一张宣纸,上面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娃,舞动着手好似要站起来一样。 姬冲捧着画像,吃吃傻笑。 赵正倒有些不好意思,来时征战哪里顾得上关心这些,就连小竹产子的消息还是英布从林胡草原带来,赵正凭着想象按照姬冲脸形画了一副,攻心为上,他太重感情了。 “嗯,孩子就起名叫姬康,国家安康,妻儿安康” “姬冲既是夏人,当无半点迟疑,明日我便上殿面君,请缨掌控东胡兵力。” 第九十九章 掌中玩物 东平战事危急,擒虎军主力身陷辽东战局,虽然胡人弓马骑射自小熟练,无奈没有掌兵之将。 鬼术赤拖着病体强忍上朝商议掌兵之将,险些昏死过去,醒来后宫门口请缨之人更多,赤着上身不断展现自身武力。 “若非天要亡我,偌大的草原竟没有可战之将,祖先的江山要葬送在孤王手中,呜呼~” “哀哉”还没出口,舍人跑着进来喊道:“大喜啊,大汗,忠义侯一柄长刀连挑二十名勇士,并献上兵书一卷,苏丞相都称奇。” “爱卿,爱卿何在,快把他带来。” “不不不,孤王要亲自去宫门迎接爱卿,更衣,快给孤王更衣。” “咳咳咳” 鬼术赤兴奋地脸色潮红,气促呼吸中咳出几口黑血,舍人紧张地扶起他,就要请医官。鬼术赤拦住,咳出这些淤血他反倒舒服不少,穿好冕服王袍来到前殿。 若是有周朝的礼官在此,一定会感叹礼仪化胡之用,鬼术赤方才的动作赫然是周礼最古老最经典的记载,每逢新天子登基礼官尚自要教导三日,鬼术赤一介胡夷竟异常熟悉。 原来鬼木狼初建国称汗王,仔细查访典籍,得知胡族与夏族同根同源,因居住环境不一样习俗不同。那时起东胡可汗致力于学习华夏礼仪,正是要扫除胡夷之气,做到华夏之礼仪,草原之体魄。 可惜华夏礼仪不仅没有涤除胡族的夷气,反而消磨不少勇武,宫门外二十名勇士挑战,一窝蜂冲上来,毫无配合战法,胡乱厮打也是为了被朝堂大佬关注。 姬冲大凉雀舞动,不消一炷香,这帮散兵游勇就躺在地上呻吟,这还是没有拔刀出鞘,否则此时躺着的就是二十具尸体。 至于那卷令苏茂都要称奇的兵书,完全是赵正代笔,稍稍用了些领袖建国之战时的战术,当代人就惊为天书。苏茂更是厚着脸皮想要抄份副本,将来流传家世。 鬼术赤读完啧啧称奇,拉着姬冲的手称赞他是救国之臣,一高兴苍耳公主被赐婚与他,凯旋之日便是大婚之时。 苏茂这时再不愿意,鬼术赤言出法随,诏令以下也要遵守,而且姬冲拯救社稷危难,他只能笑着答应而不能有丝毫怨意。 “凯旋之日,老夫亲自为忠义侯操办婚宴。”说这句话时苏茂心几乎淌血,妇德、妇道,都被苍耳败得干净,最可恶还是姬冲,同是中原士人,焉何就要夺苏淳的亡妻。 “淳儿,为父发誓一定为你报仇,待这厮回朝之日,便是你大仇得报之时,还有这昏君不明是非,老夫既然能助他兴国,也能一力让他亡国。” 苏茂笑着的面容下暗藏滚滚杀机,鬼目桐已经尽数告诉他实情,姬冲本身是个刺客,误打误撞却成了东胡宠臣。 “孤王封爱卿为苍耳太守,车骑将军,统领一万孤狼禁军,再东平四十万大军尽由爱卿节制。” “臣领王诏” 姬冲低着头,嘴角透出一丝苦涩,他多想说出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分兵两路北伐,使东胡首尾不得相顾,且秦晋燕三国提早发兵,吸引东胡主力鏖战。 周楚齐三国跨海而来,以雷霆之势攻占东平三郡,占领东胡的产粮地,擒虎军也将因无粮草后撤。 毕一功而尽一役,很不现实,即便联军攻占兴都,鬼里家族也能遁入白山黑水间,恢复祖先的游牧采集生活,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所以这次战役的核心不是鲸吞,而是蚕食。 东线三国攻占本就是东胡侵占的箕子东平国故地,而后派遣官吏百年经营。 西线三国将战线北移二千里,燕国恢复燕昭王时辽东故地,秦国占领东胡西京城及近千里草原,三晋则将这两地与兴都之间半农半牧区占领。 六国分赃均匀,默契地按照各国国力瓜分土地。至于那些夏化的胡人和北逃的夏人,都被当作奴隶南迁,或修宫室或建皇陵,总之以后的日子将在终日劳作中度过。 华夏的兵卒战斗力或许不及胡人,但千年来的智慧甩胡人十条街不止,鬼里家族三世两代君王经营东胡夏化未果,用上这个计策不出十年便有效果。 届时中原草原皆是华夏子民,一言一行南北别无差异,端的是一副美好画面。只是这个计划胡人无权参与,他们将作为美好背后的肮脏,被中原的鸿儒掩盖,或是一百年,或是永远。 “天下做棋盘,诸侯做棋子,这句话说起来爽,做起来总觉得脖颈有些发凉。” 赵正和魏镣对面而坐,中间摆着一副棋盘,黑先白后,非是围棋而是最简单的五子棋。 魏镣执黑先行,先前五十盘对战他输掉四十九盘,如今下起来对五子棋对了份深刻的认识。 所谓五子相连,犹若沙场点兵,合则生,分则死。棋盘黑白交错,争得就是个得占先机,合兵一处。 此时黑子隐约占据上风,魏镣笑道:“王侯将相自非天生贵种,哪个不是血里火里抢来的。 张仪昔日豪言棋盘棋子,虽为秦惠文王所用,然而其家族久久不在秦国兴盛,及至惠文王驾崩,张仪嫡子堪得一爵位,旋即被登基的武王拿下。 秦王甘做棋子,那是因为有利可图,借用张仪之才,等到才智耗尽,君王醒悟,全身而退亦将是奢侈之想。” 赵正瞅准时机,落下一子,正好截断魏镣五子之势。 不料魏镣早已设局,此处被截断,彼处立刻成五子连珠。 “先生早算计到了,先前赢你四十九盘易,如今与你对战一炷香都难。” 魏镣不置可否,呵呵笑着收了棋盘,为赵正续上茶水,说道:“棋盘落子即使这局输了,还能重新再开新局。 谋国大计一子走错,将是满盘皆输,主公真的放心将姬冲安排到如此位置,臣下观他心志不坚,隐约有动摇之意。”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世间事本就是真真假假,姬冲对东胡对了真情,证明他绝不会背叛固山,而且这点真心也会迷惑住鬼术赤,待到大军凯旋,即使鬼目桐和苏茂发难,也无法动摇姬冲在鬼术赤心中地位。 如今登场的众人,胡也罢,夏也罢,眼里无非盯着‘利益’二字,撑破大天也翻不出什么大浪。倒是阿史那炎,昨日我收他来信,竟能丝毫不在意胡人存亡,此人志向非同小可,日后当小心对待。” 魏镣沉声片刻,缓缓张口道:“臣下也一直看不清主公志向,今日斗胆相问?” “我的志向?” 赵正抬头盯着苍穹,半晌笑道:“我要人人都能抬头看天。” 第一零一章 苍狼军团 细柳城,苍耳郡门户,由此向北一路平坦,没有天险阻碍,联军将一日千里,围困兴都。 战局愈发偏离正轨,连连得胜的联军,或者说是周军,愈发不将东胡士卒放在眼里。以往对胡作战十战九败已成历史,今日大周士卒将攻破兴都。 司马植想鲸吞东胡,拓展周朝实力,日后南北夹击一统江山。 半月前田子方大帐议事后,一言不发将齐军主力调走,转道北上龙首郡。周朝的野心昭然若揭,周军的战力也是最强,等到联军攻下兴都,下一步说不定就是反击齐军。 早在登陆后楚军就与周军不和,芈韬多番告罪后将大军调走,此时已经控制大半苍海郡。 细柳的联军,严格上说绝大部分周军,一小部分齐国仆兵,还有就是几乎没上过战场的固山军。 固山君赵正失踪,季大柳一路情绪低沉,手下士卒也无心战斗,就做些押运辎重,递解军械的杂活。 “彩,季将军运送的粮草军械损伤果然最小,速度还是最快。以前生疏不曾了解多有得罪,今日才知道固山军最擅长运送辎重。”张子林一脸“真诚”,拱手抱拳“称赞”道。 季大柳面带怒意,强忍着不敢爆发。 “无事,在下便走了,季将军请便。” “哈哈哈” 待到张子林走远,季大柳迅速换上副轻松的模样,刚才好惊险,他差点笑出来。 登陆望海城后不久,季大柳就通过影卫与魏镣联系上,并且有了长期通信用的信鸽。 赵正无恙,并且大闹林郡,三万黑山卫正满山遍野搜寻他的下落,而他已经到了兴都,并且跟着姬冲向细柳城赶来。 “升帐议事~” 大营中传来几声长啸,随后便是甲衣碰撞之声,中军大帐被围得水泄不通。 季大柳重新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参与,表面上他还不知道赵正下落,所以要一直想着儿时的苦难装模作样。 “苍狼军团,此前怎么没有听闻,你们蝶卫的情报太让老夫失望了,整整半年都没有潜入兴都权贵府邸。” “大帅息怒,属下正在严密监控苍耳公主府,而且发现了一些诡异的线索。” 听声音,蒙在黑衣里的蝶卫竟是个女子,而且她的人打入了苍耳公主府。 季大柳入了帐不再是支愣着耳朵听,眼睛也动作起来,悄悄观察着那女子的一举一动。 “十日之内,查出苍狼军团的主将,不然军法从事。” 黑衣女子抱拳行礼,旋即退下,转身时目光一刹那与季大柳交接,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此人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整场议事季大柳都在思索,他甚至怀疑蝶卫已经掌握固山的计划,准备顺水推舟把固山也算计上。 黑夜中,大营二里外的山坡,季大柳焦急地放飞信鸽,心中忐忑不安,总担心自己落下什么重要情报。 勇猛的军人不适合做间谍,正如娇弱的女子不适合做兵士。 白雪骑在马上一路狂奔,黑夜中有一抹更黑飞速飘过,苦心积虑潜入固山,经营数月接触到公输铎,正要顺藤摸瓜就地展开计划时。 赵舟,那个曾经傻傻愣愣的少年,带着一队玄甲兵士将胭脂铺查封,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清扫蝶卫的探子。 小幽第一个被清理,再发现她时满身的伤口,令人触目惊心,没有砍手砍脚逼问,只是每隔一寸划开皮肤,抹上蜂蜜让蚂蚁啃噬。 固山是繁华的地狱,顺服赵正的人得到财富,威胁赵正的人将被他一手训练出的恶魔吞噬。 “我不会输给你,我也不信你死了,等着瞧,一定从苍狼军团里揪出你。” 苍耳被惊呆了,姬冲真的是个掌兵的奇才,比之术都不遑多让,一万孤狼禁卫被分散下放,十二万大军的苍狼军团成立。 孤狼禁卫军士卒为十夫长,选拔苍耳原有郡兵勇壮之士,每千人设置军令司马,凡违军令者轻则杖,重责斩。 前期基本上都是重刑,因为标准在姬冲嘴里,杀了上百不服的贵族军士后,苍狼军团渐居雏形,有了一战之力。 “郎君,你是怎么想到以孤狼禁军为骨干,组建苍狼军团的,照这么做,剩下的两万孤狼禁军又是二十万大军。 甚至术都的十万擒虎军也能扩军五十万,老卒带新卒,精兵带弱兵,郎君真是奇才。”中军大帐里,苍耳躺在姬冲膝间柔声问道。 苍耳郡是她封地,所以她坚持要来,鬼术赤也无阻拦理由。 姬冲拂过她三千青丝,笑而不语,眼睛看向远方。 兵贵精不在多,真正含义不是将兵士打造成超高战斗力士兵,而是提高他们的个人素养,教其认字,传授其领兵之法。 “好的士官抵上十个军官” 固山军里十夫长是比校尉都要受人关注的职位,甚至许多百夫长自请降职担任十夫长。 孤狼军本是东胡精兵,从各地选拔,且常年驻守兴都,耳睹目染经年已久也学了不少文字。 虽然没有固山教导营士卒强悍,但是认字就代表能讲述军法,十夫长违军法,罪加一灯,只有斩首。 同样地十夫长能练好所带士卒,记功一等,累加到十等便可升任百夫长,甚至百户千户等贵族军官。 胡萝卜加大棒,姬冲说得话比鬼术赤的诏书传达的还快。 然而姬冲明白,这一切都不是他能做到的,后军辎重营的赵正才是正主。军令司马几乎都是固山军士卒担任,对外称是姬冲直属卫队,招募的东胡夏人。 “平原对战,是我草原儿郎所擅长,司马植将战场选在此处,可谓是找死。” 说着蹩脚的洛邑官话,原孤狼军将军,现苍狼军团先锋也速该,认为司马植久胜日骄,自取死路。 姬冲却不敢这么认为,司马植大名传遍六国,平原对战骑兵一定有什么新计谋。 “也速该莫要大意,先派出斥候查看战场,再寻机派出细作潜入周军大营。 本帅听闻,此前周军连下我三十余城,靠一件声似天雷的武器,轻而易举炸开城门。 此番骑兵对决,恐怕这个神秘武器还会再现。” 震天雷爆炸时会使马受惊,从一开始姬冲就知道,但是又不好明说,只能旁敲侧击提醒也速该。 多年镇守兴都,也速该有些儒将气质,摸着络腮胡子道:“大帅所言有理,末将立刻派兵查探。” “嗯” 待到诸将退离,姬冲匆匆来到后营询问赵正计策,毕竟初掌十万大军,紧张还是有些的。 “安心,你只需管好那十来位将军,剩下的事由他们搞定。十二万大军,跟你在固山掌兵时不过尔尔。 司马植的震天雷几乎耗尽,所以你也不必惧怕他使出什么诡计,不过三个殷八师有一个装备马匹,骑军冲锋肯定不惧,届时你千万别召集冲锋,组织人挖沟就是了。” “挖沟?”姬冲惊讶道。 “对啊,不挖沟怎么取胜,难道你要等着阿史那炎来救?” 第一零二章 堑壕阻骑兵,鞋子逞大能(大章) 让马背上长大东胡士卒放弃交战,避退挖战壕,姬冲话音刚落,几个暴脾气的胡人将领已然暴走。 “这是在侮辱天神的子民,英勇无畏的草原人不会接受懦弱夏人才会做的事。” “你想违抗本帅的军令?”初次下令就被拒绝,姬冲很不高兴,后果将是有人被砍下脑袋。 “违抗了又怎样,跟在你这个夏人帐下已经是对我的侮辱,干脆杀了我,你自己跟对面的夏人打仗算了。” “对,你自己去算了” “夏人不会跟草原人一条心” …… 众人吵吵闹闹不执行军令,逼着姬冲握紧拳头,指甲因为嵌到肉里而滴血。 “你们……”姬冲就要暴走。 “不如就让几位将军试试,打败敌军自然好,即使没有也能展现草原人的勇气,大帅说是吗?” 赵正一副中原士子打扮入帐,背着一只手,含笑说道。 “你这个夏人说得倒不错,不过本将军是不会输的,你就备好酒菜等着为我庆功吧。”说完飘然而去,几位胡将也纷纷离开。 姬冲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座椅上道:“干脆就使个昏招,全歼这帮子胡人,省得让我天天受他们的鸟气。” 赵正呵呵笑道:“前几日整军效果不是很好嘛,这帮人都是顺毛驴,你得假装和他们一致才能行。 他们要去干脆由着他们,等到落败而归正好派出人手接替他们位置,更好地把这十二万胡人掌控手中。” “你究竟想怎样,临淄时一言聚六国兵北伐,现在却控十万胡人设计联军,我已经看不清你的意图,你究竟是为了华夏还是为了你自己?” 早在赵正到达兴都时姬冲就想问,一直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说出,句句诛心之言,毫不将赵正当作主公。 臣下逾礼质问,君主应该已经发作。 赵正还是一脸笑容,说道:“为了华夏还是为了自己,你问的比魏镣直接,想的也比他更远。 魏镣问我是要调整他的计谋,看我是否能帮他实现一生抱负,此为私利。 你问我是为了战场两侧军士,看我是否要为一己之私谋害两族士兵惨死,是为公利。 但是为何你们没有一人问我,华夏和胡夷是否能不再打仗,天下老百姓没有贵贱之分,平等生活。” 赵正情绪瞬间暴涨,红着脸吼道:“初到宜县老子无权无势被你跟郑高整,我反抗了,有了爵位; 武阳大战,老子为燕国流进最后一滴血,武阳贵族竟要把我逼死,我反抗了,有了固山基业。 后来姬战强势夺走春娘,让我一生挚爱沉尸江底,却还厚颜无耻说饶过我的性命。” “为什么,为什么老子就要被你们这些混账欺负,为什么老子不能安安静静做个普通人。 权势,拥有权势就能为所欲为,拥有权势就能离散他人妻子,豪夺他人产业。” “我要争,争一个最高的权势,把原来所有的权势踩碎,让所有跟我一样出身贫贱的但有志气的人可以昂首挺胸活在世上。 我要变天。 我要推翻周王室。 我要打碎周礼制度。 我要这天下只有一个王,那就是公理。” “呼呼呼~~” 赵正大喘着气,微笑着坐在姬冲面前。 半晌,姬冲抬起头,淡淡道:“知道了,我是你兄弟,帮你做王。” 开战来东胡虽屡战屡败,但东平三郡多山地丘陵,草原骑兵未曾大规模参战。故而在心理上,唯独骑兵战意勃勃,不惧周军兵锋。 鹿角响,杀声震,姬冲安坐帅帐,指挥的是也速该,明知必败的情况下,姬冲不愿自堕名声。 “杀~” 距离周军不到二百丈,殷八师骑兵还未出现,东胡战马嘀律律撒欢,冲着前方的步卒方阵疾驰。 “大帅,胡人杀来了。” 司马植扫了张子林一眼,不满道:“慌甚,再等一会。” 眼看战马就要接触方阵,周军士卒能清晰地看到胡人脸上凌乱的胡茬,不等下令都举起了长枪。 “扔雷。” 司马植一声令下,方阵背后下雨似地抛出千余枚震天雷,这些还是司马植特地保留,为得就是胡人的骑兵。 震天雷炸响的轰鸣声惊呆了不少东胡骑士,胯下战马也焦躁不安起来,有的已经朝后方跑去。 自幼在马背上长大东胡骑兵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比媳妇都亲的战马不停自己的使唤。顿时战场一侧乱成一团。 “鸣金收兵,鸣金收兵。”也速该大声喊道。 无奈已经来不及,周军骑兵忽然从方阵背后冲出,犹如一柄利剑插入东胡骑兵的心脏,胡乱砍杀一番,杀的对方落败而归。 司马植看着敌方狼狈模样,捋着胡子笑道:“鸣金收兵,唤他们回来,穷寇莫追。”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明白,千里海路将人渡过来都生死两论,何况是不通人性的马匹。 现在手下骑兵马匹都是从各地缴获的杂种马,且不说没有经过训练,长途奔袭都吃不消,贸然追下去等到马力枯竭,只会沦为敌方的靶子。 “可惜那些战马哟”司马植叹道。 “可惜了这些战士,被你们一意孤行害死,说,你们谁还想违逆本帅的命令?” 姬冲拍着桌子怒吼道,目光所过诸将低头不语。 “大帅,我等知罪,还请大帅责罚。”也速该带头第一个跪下请罪,诸将纷纷跪下请罪,尤以那个叫嚣最甚的胡将头几乎埋到地里。 “起来吧,即使你把头埋到石头里,战死的勇士也活不过来。”姬冲拉起他说道,“本帅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莽夫扈尔汉没有脸再活在世上,请大帅将我斩首告罪战死的勇士,扈尔汉愿意来生化作牛羊,救赎今生罪过。”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必自责,若真得想让战死得兄弟安息,那就帮我打赢这场仗。” 姬冲对诸将说出计策,是夜,苍狼军团后撤三十里,而退去路上遍布沟壑、坑眼。 司马植率兵乘胜追击,见状不明所以,季大柳心知肚明,这些坑洞虽小,却能拌折马腿;沟壑虽浅,但不便行走,更不用说整齐划一得行军。 “雕虫小技” 司马植不屑道:“命仆兵上前,填平道路,供大军通过。” 呼啦一声,近万仆兵手持木锹,或干脆用手捧土,在前为大军开路,殷八师等战兵跟在后面慢悠悠走,明明手里有长矛铁剑,自持身份一概不管。 周礼下的阶级观念深厚至此,即便卑贱如士卒也要歧视比他更卑贱的仆兵。 走走停停十数里,天色渐渐变暗,竟足足耗费一整天时间。有将领建议就地扎营,等候仆兵开道,司马植应下。 可大军刚开始扎营,漫天乱箭射来,当然伤不了周军士卒,但那些前头开道的仆兵死伤惨重,侥幸活下来的也大多受伤,躺在地上不断哀嚎。 “弓箭手前行对射保卫,仆兵继续开道,另外调后军辎重兵及郡兵开道。” 几千人的死活还入不了司马植的法眼,他关心的只有尽快打开通道,解决苍狼军团,一举占领兴都。 拓地千里,攻破胡夷国都,沉稳如司马植也不得不为之心动。这将是记载史册流传千古的盛事,此事成司马植将一举超越白起,荣登天下第一将。 箭矢仍稀稀落落飞来,胡人臂力较大,射出箭矢远,虽说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可飞来飞去的箭矢对开路的士卒惊吓着实不小。 “杀~” 忽然后方传来阵阵杀声,不知何时一队胡兵绕到了周军身后,将他们合围起来。 “大帅,怎么办,后撤吧。” 司马植看了看前军缓慢的清道,犹豫着下令道:“撤,后队变前队,慢慢撤回。” 殷八师不愧当世强军,慌乱中变队没有丝毫乱象,甚至带动起全军秩序,周军有条不紊向后退去。 “哗哗哗~~” 拦截后路的苍狼军士卒突然扔起石块,刹那间便铺满一地。 “冲啊,杀贼立功啦。” 周军士卒争抢着向前跑去,马上又一个个停下,揉着脚底板大骂无耻,扔的石头都有棱角,硌的他们脚疼。 前队停下后队还不知道,周军士卒挤在一起,有些士卒一脚底血,坐在地上哀嚎。 “铛铛铛” “全军止步” 原先开路的仆兵发现大军东侧有条空道没有拦截物,带头冲过去逃命,那些受伤士卒也跟着,最后人越来越多,整个周军从东侧小路逃走。 场面混乱不堪,丝毫没有前面的秩序。 “你确定那条路只能通往大泽?” 山头上卫火不满地瞪了季大柳一眼,说道:“不信你可以跟过去试试,干嘛留下来。” 混乱中负责押运辎重的季大柳故意落后,最后带着几百固山军逃出。为以后计尚有士卒留在军中,甚至有几个影卫的百长,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跟周军士卒聊天。 “司马植一代名将,如今威风不在。”听到战况报告后赵正对姬冲说道。 “开路先锋历来由精兵担任,遭遇埋伏要把仆兵调到中军,防止被他们带乱全军步伐。 可是司马植为节省精兵体力,用仆兵开道,遭遇埋伏仍用杂兵对敌,完全不按兵法,最后全军步伐被带乱。” 姬冲若有所思点点头,又疑问道:“你怎么就知道司马植不用骑兵,而用杂兵开道呢?” 赵正捡起一块石子放到桌子上笑道:“遍地尖石,车子尚且不能过,何况战马,那些马匹都是司马植一匹匹抢过来的宝贝,他当然不忍心伤害。 士卒却不同,死伤一两千回头补上便是,但却忘了人的脚底板还不如钉了马掌的战马。也可怜那些士卒,忘却生死为将军厮杀,到头来连双军靴都没有,可惜咯。” 姬冲低头,掸了掸鞋上的尘土,杜仲胶做的鞋底,为此赵正请了数十名山中老农,找到秦岭中大片杜仲林。 狂奔几十里,人困马乏的周军再度恢复秩序,暂时安营歇息,派出斥候打探四周,寻找道路。 士卒们三三两两躺在一起,寻找身边好友,方才逃遁落下不少人,伤心过后又回到眼前窘境。 “娘哩,俺的脚疼死了,无耻胡夷竟然用奸计,胜之不武啊,嘶~” “对哩,俺的脚也被划出三四道口子,一两天是上不得战场了。” “上战场!”有个士卒暴怒道:“放着有铁马掌骑兵不用,让我们这些鞋子都破掉的大头兵冲阵,你看那些殷八师那个脚底板受伤了。” 这个时代的鞋子大都是麻布底,好一些的有皮革,最差的甚至用草绳编鞋甚至赤脚。 “别抱怨了,抹些伤药吧,脚伤了可是大事。遇见敌人咱们跑都跑不快。”一个风尘仆仆但模样并不狼狈的士卒拿出一大包白药分给众人。 “孟轱兄弟,你不也踩石头了,怎么你没有事?” 众士卒纷纷看来,孟轱行走正常,脚底丝毫没有伤,再看去原来他的鞋子不是布底。 “这是?” 孟轱笑着抬起脚道:“杜仲胶底鞋,我们固山军士卒人手一双,攒了军功还可以半价买一双换着穿,这鞋底可耐磨着呢。” 孟轱炫耀地拍了拍鞋底,然后摇头道:“鞋底再好有啥用,我们固山军一直被当作仆兵,这次逃命我们季将军还被俘虏了,为了保护殷八师战马的粮食。” “唉,都不幸,我那兄弟也没跟上,八成也被俘虏了。该死的胡蛮子,我赵狗一定杀光你们。” 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赵狗龇牙咧嘴扶住脚。 看着孟轱无碍地走过来走过去,羡慕道:“要是加入你们固山军就好了,有厚军装穿,有伤药用,还有双顶好的胶底鞋。 孟轱兄弟,你这双鞋子几文能买一双,回去我也买一双。” 赵狗是个十夫长,大小算个士官,平日里也有些积蓄。 孟轱见他动了心,说道:“赵狗大哥不嫌弃我还有双备用的,权当交个朋友送给你了。” “这怎么好意思”赵狗咧嘴大笑,从兜里摸出十来文制钱。 孟轱看着赵狗手里的十七文钱,推回去笑道:“说是送你便不要钱,而且十七文钱也买不来胶底鞋。 不怕赵狗大哥和众位兄弟不信,就兄弟脚上这双穿烂的,放到固山也能卖上二十文。 而我送赵狗大哥那双算是五成新,足足值七十文不止,放到晋国更是能卖到百文。” 士兵打仗为的有口饭活命,军饷向来是可有可无,只有开战时底下士卒能分上一些。一百文那是纯铜钱,即便在洛邑也足够五口之家生活一月,现在却没有孟轱一双半新的鞋子贵。 “我滴个妈呀” 不仅是赵狗,在场所有的士卒心里埋下一个想法,去固山当兵。 第一零三章 你方唱罢我方唱 世上最难当家人,突兀地多了三万士卒,赵正没发觉自己实力上涨,倒是粮袋瘪的很快,不到一月,姬冲留下的数万石粮草消耗一空。 但赵正已经没有等待的时间,因为粮袋已经空了,里面装的净是骗人的沙土。 “肉粥呢,碗里的汤水越发清淡,到了今日只剩下几粒米,连点油沫子都没有” “就是,就是,火头营必须给个说法。” 粮食的短缺迅速点燃这支弃卒的怒火,既然已经被人抛弃过一会,那么背叛别人一会也不为过。 他们敲锅打碗,不一会将几个火头兵打得奄奄一息,营帐里也一片狼藉。 “都住手,想造反啊”,赵狗穿着整齐的军装,腰间挎着唐刀威风凛凛走来。 赏赐有功之士,是每个君王接受新势力时必须要做的,赵狗和另外十余位百长归顺有功,被赏赐固山军装,百炼唐刀,并且被编入新设的精锐——尖刀营,当掌兵都尉。 投奔新主子升官,赵狗对赵正的忠心真的是比金子都纯,此时他骂起闹事的士卒毫无顾忌。 闹事的士卒们散开了,不是抱着感激和信任让赵狗解决,而是满脸怨恨,忿恨他忘了当初逃命时的交情。 “这买卖赔大发了。” 赵狗当了二十年兵,将军都换了三任他始终是个伍长,历经风霜自然晓通时事。士卒们看他的眼神只有敬畏时,他已经感到一股杀机朝自己袭来。 赵正对这些弃卒的态度阶级化,军官们有酒有肉,顿顿吃饱,士卒们却米粥一碗,且越来清汤寡水。 “娘的,差点撞到死路。” 火头营被打砸后,尖刀营却热闹起来,赵狗拿出所有赏赐,言明来了就有一份,分完为止。 “这些是老子攒下的口粮,本来想着日后留着当夜宵,哪成想火头营那帮混蛋克扣弟兄们的口粮,索性都给大家伙吃了。 等到吃饱后跟着我,一块找主公做主,我听闻他几日未眠,想着给弟兄们谋条生路,再骂娘也不敢对他老人家不敬。” 说完赵狗提着仅存的一壶酒,来到早上被他责骂的士卒那里。 “兄弟们别怨哥哥,都是当兵吃粮的,凡事有个规矩,早上的事纯属公事,当然得罪弟兄们地方若是不满意,就打回来骂回来,我保证不还嘴。” “呜呜~~” 大字不识的大头兵听闻此言哪里还有怨言,一个个跪下来道:“弟兄们吃着赵都尉的粮,喝着赵都尉的酒,哪里敢有怨言,今后这条命就是赵都尉的了。” 解衣推食,邀买人心,重要的不是邀买,而是认清自己的位置,凡事见好就收。 赵狗慌忙拦住,惶恐道:“饭是主公赐的,酒也是主公赏的,就连这条命也是主公救回来的,你我兄弟互相扶住都是本分,效忠主公才是应当。” 一道凌厉的目光缓缓收回,旋即一个五尺高的瘦弱身影飘然走过。 赵狗长舒一口气,刚才又在生死之间徘徊一次。 七尺男儿的军营里多了个五尺的孩童,相反士卒们对他还很尊敬,即使不知道他的身份,也猜的出此人不能得罪。 “义父,粮草运到了,阿史那炎就一个请求,让义父向南或是留在原地,千万不能北上。” 五尺身影跪倒在地,瘦小的身体缩在黑甲里,却散发着惊人的杀气。 英布一直作为信使奔波在北庭和林胡,此次阿史那炎奉召南下,显然会破坏赵正控制东平的计划,所以有这么一次交易。 赵正攥着手里的帛书,阿史那炎的条件太诱人了,十万石粮草,一千头牛羊,足够固山军吃上小半年。 而他只需什么都不做,看着兴都失火就好。 “主公,这个买卖稳赚不赔,而且这批粮草能迅速助我稳定军心,大善。”魏镣怕赵正犹豫,出言劝道。 赵正还是有些顾虑,摇头道:“这个买卖不能做,短期内我们确实能控制东平。 但日后阿史那炎励精图治,不出三两年东平将在都是他的江山,我们都要被赶进大海喂鱼。” 不让赵正北上干预,不仅是固山军,还有姬冲控制的十二万苍狼军团。 魏镣眼中闪出狠厉之色,道:“弑君自立,鬼目桐必是心有不甘,处理这帮烂摊子至少要一两年。 固山两年积攒财富,对于主公能有一年喘息就够了,且不说苍海、龙首二郡,苍耳一郡一年内也能聚起十万大军,到时候就算阿史那炎倾国一战,胜败还在两可。” “一年十万兵,先生是要涸泽而渔,不惜代价压榨民力,就算震慑阿史那炎,中原又该如何,我们和周王室迟早一战。” “难道主公还要忍让,还能忍让吗?”魏镣站起来,瞪着赵正说道。 跨海北伐,赵正半途失踪,联军丝毫不在意,周军如司马植等甚至以为喜事。魏镣如同看到他在魏氏所遭受的状况,新仇旧恨下很不得诚心帮助东胡,剿灭联军。 “义父,师父,我能说几句话吗?” 到东胡后,英布感觉到谋略的重要,于是拜师魏镣学习兵法谋略。 英布望着争吵的两人小心说道:“其实我押粮赶来时阿史那炎已经走了,否则也没有如此多的兵器。 半月前他已经攻破兴都,击杀鬼术赤,眼下鬼目桐和几位王子争夺王位,打得不可开交。” “怎么不早说。”两人齐声说道。 真没想到阿史那炎有如此魄力,千里南下就是要斩杀鬼术赤为父报仇,事了拂衣去,丝毫不垂涎王位。 沉默许久,魏镣请罪道:“请主公降罪,臣下错了,阿史那炎不该作为盟友,此等英主当早早除去,否则日后必成大患。” 如果说一个实力诸侯对王位都没兴趣,那他的追求是什么。魏镣判断阿史那炎之所以退走,是不想掺和这趟浑水,更甚他自信有再度将王位抢回来的能力。 待到东胡各诸侯两败俱伤时,他再南下出兵,得到的将是一个更稳定的江山。 “他有一个伟大梦想”,英布再度发声。 魏镣眼中的杀机愈发浓烈,说道:“看来阿史那炎不仅对东胡感兴趣,对中原也垂涎三分。” 赵正倒没觉得阿史那炎有这么大威胁,历史上有这心思的人海了去了,最后又有几人达成。不过他对阿史那炎的伟大梦想很感兴趣,说不定这也是个拥有超前思想的奇人。 “什么伟大梦想,入主中原吗?” 英布摇摇头,指着赵正道:“他说普天之下只能对义父说,还邀请义父在苍耳郡站稳后北上一聚,他会在枫林别院迎接。” “金秋红枫叶,落血洒三江”,赵正笑道:“先生,看来这个阿史那炎已经猜到我们的计划,届时是否一同北上。” 魏镣摇摇头,露出苦笑:“北夷胡奴出此麒麟才子,臣下已是拍马难及,还是莫要相见,免得自取其辱。” 第一零四章 登台亮相 粮草够了却不能轻易让他们吃,,三万多弃卒总有一两个对周王室念念不忘之人,尤其是那些有爵位在身的百长,享受过周王室的福就不会跟固山军受苦。 万一与周军开战时,这些百长突然想到天子对他们还是不错,临阵倒戈,到时候又有几个士卒不会跟着他们。 想到这些,赵正很纠结,他不愿因猜疑滥杀无辜,更不愿被人背叛,最终权衡还是牺牲别人,人心本就自私。 近一个月的差别对待,普通士卒与军官间终于离心离德,怒火上升到一个峰值,军官们上路的时刻也来临,固山最不缺军官。 “火头营克扣弟兄们粮食,已经被主公就地正法,现在就请大家跟着我,找那些火头营背后的校尉说理去。” 赵狗振臂一呼,士卒们纷纷云集,他偷偷往后看了一眼,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差一点他也是那些被说理的人之一,幸好自己看出端倪,否则此时自己身首异处。 “打死他们,克扣弟兄们粮食的混账。” 混在人群中的影卫喊了一声,那些被叫到中军大帐议事的校尉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士卒们的拳脚下丧命。 趁着乱,赵狗悄悄退出,找个无人的角落暗暗咽着口水。 “喝口酒吧” 赵狗自然地接过酒壶,一口气喝个底朝天,却没有丝毫醉意,反而腹中清凉,清醒几分。 “你很怕?” “嗯嗯” “又没有打你,干嘛要害怕?” 赵狗摇摇头,看着赵正说道:“我不当这个都尉了,当个百长行不行?” 赵正笑道:“还有人嫌弃官大,我满足你的要求,日后你将是新的尖刀队百长,但是享受校尉官阶。” “谢主公”,赵狗磕头如捣蒜,额头立马渗出血来。 “好了,起来吧。” 赵正蹲在地上拍着他肩膀道:“你不问我为何要这么做,先是提拔你们,然后设计你们。” “主公自有好打算,卑职全凭调遣。” 聪明人,赵狗如何不明白,先提拔是表明诚心接纳,后设计是要断绝退路。杀了自己长官的士卒,周朝将领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接纳,所以沙场反水不会在固山军出现。 杀了五十个火头兵,死了十七个校尉,这批弃卒总算入了赵正法眼,整顿正式来临,番号赵正也以想好,固山第一军。 三万士卒刨除老弱病残,共计二万四千七百六十一人能战斗。这些人再严加选拔,符合固山军一等兵标准的只有不到两千人。 如此惊人的淘汰率跌破赵正的下巴,仔细打听后才知道原来这些周卒大部分都是辅兵出身。 跨海击胡周军出兵五万,但跟随的辅兵也有五万之多,难怪司马植干脆利落放弃这些士卒,外间连新带旧还有十万兵马。 “还能这么算,来时怎么不知道”,赵正怒喝属下众人,周军不将辅兵计算进去,他们怎么可以不查。 “齐军、楚军,是否也是如此,还有好几万辅兵?” 卫火低头说道:“齐军八万是全部人数,楚军六万也是全部,唯有周军不将辅兵计算在内。” 魏镣怕卫火没说清,补充道:“周军历来不重视辅兵,常用来消耗敌人箭矢擂木,大多是犯官家属,贫贱奴隶出身,若非如此主公也很难将他们降服。” 赵正平缓气息,总以为自己能挑起周军中的阶级矛盾,没成想吃了如此大一个亏。 “主公,或许对旁人这是祸事,但对主公却是天大好事。属下等人也曾是辅兵,受主公训练,武阳一战,天下扬名。 如今又来了些辅兵,属下等用些心思,好生操练,只要粮草跟得上,不出三月,属下保证训出一支铁军。” 何苗向来沉稳,无显明之才有成大事心性,往往一件常人不可做的难事,他仔细琢磨几天能慢慢完成。 因此固山训练新军时,以他为实际负责人,训练出不少精兵。 “三个月……” “三个月太长,看来主公要狠狠心,以战养兵了。” 魏镣不等赵正说完,抢先说道。如今已经进入五月,东胡大乱,周军元气大伤,至今被姬冲死死咬着向南逃遁。 赵正再不抓紧时间训出一支强军,迟早被某个崛起的实力吞并,甚至影响姬冲掌控手下的苍狼军团。 “先生是说攻打周军控制的城池,细柳城如何?” 当断不断,其心必乱。 赵正只能如此,以战养战。 细柳城前段遭受姬冲攻打,之后司马植率兵弃城而逃,却从别处调来兵马夺回细柳城,伺机截断姬冲后路。 眼下细柳城周军心神未定,日夜地方南边的苍狼军,正好给处于北面的固山军可乘之机。 “攻城士卒如何配置,要不要用上火炮?” 赵正摆摆手,“不强攻,派小股人诱周军出城,而后我们设伏,让第一军士卒冲杀。” 前后整编不过一月,就让昔日同袍变作敌人。 何苗抬头看了看众人道:“属下请缨督战,请弓弩营随行。” “不,卫火督战,神机营随行。” 何苗训练士卒,同是珍惜士卒,甚至有些孔夫子的味道,主张没有孬兵,只有不会训练安排的将军。让他去督战,即便是第一军士卒下不去手,他也不会贸然行军法。 卫火却不同,虽然也非好杀之人,但对火炮出奇的迷恋,总想着朝人群里打上两炮。让他督军,一旦发生反水,火炮顷刻轰鸣,任何威胁都会化作乌有。 固山军小股部队出现,以盟军身份要求入城,周军果然没有答应,甚至朝固山军放箭。 扔了几颗震天雷,城上安静些许,不过片刻后一队周军约有两千人出城,朝逃窜的固山军追击而去。 到了一处山谷,固山军不知所踪,周军此时发觉不妙,正要离开,山上喊杀声起,上万穿着周军的衣甲的士卒杀出,区别处只有脖子上那条白布。 “报仇的时刻来了,莫忘泥沼被弃之辱” 赵狗一马当先,举着唐刀杀入周军阵列,身后士卒闻此言叫骂声起,纷纷砍杀昔日同袍。 两千周军未及想明白就做了无头鬼,周军和秦军一样,以敌军头颅记功。 “杀入城中,殷八师士卒战功加倍。” 在悲愤和金钱的激励下,第一军一鼓作气向细柳城杀去。卫火看着心喜,跟着上去一炮便轰开了伤痕累累的城门,第一军士卒冲进城,看见周军就杀。 “尔等疯了,胆敢攻击殷八师”,城中驻守的殷八师中郎将呵斥道。 有的第一军士卒被这一声骂震慑住,呆呆地向后退去。 “嗖” 不知哪里飞出一支弩箭,那名中郎将应声倒地。 赵狗向后看了一眼,英布冲他扬扬手里弓弩。 他狠狠心上前,一刀砍下那名中郎将的头颅,大声喊道:“周军弃我如敝履,固山待我如手足,焉有怯战之理。”率先冲进殷八师的军营。 周朝王牌军岂是虚名,虽只有三千人,应对起来也是游刃有余,在各校尉指挥下,不断变幻阵法,杀退第一军。 “陌刀队在此,诸军退后。” 季大柳提着五尺长的陌刀,振声吼道。 陌刀队水泄不通的刀阵,不到一炷香时间撕开一道口子。 第一军士卒看的出奇,他们印象中的殷八师面对陌刀队,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跟着这样的军队吃土,才不丢人。 人人争先恐后,冲杀起来。 两个时辰后,细柳城易主,固山的玄燕旗插上城头。 第一零五章 乱局再起 细柳城战后,共计歼灭周军六千零三十一人,俘虏一百七十二人,大多是新招募的夏人辅兵,为了口饭加入周军。 严格来说第一军没有获胜,参战的一万士卒伤亡过半,赵狗带领的尖刀队更是伤损尽七成,只有三十余人站着退出战场。 惨烈,但不惨烈不成军,得占先机的第一军即便是全军覆没也是值得。战后休整,未参战的士卒训练中更加用心,同袍用血的教训,诠释了“平时不流汗,战时多流血”。 五月初夏,正午的太阳在靠北的东平也略显炎热,校场上受训的士卒汗流浃背也不退却。 赵正满意地点了点头,站军姿虽然容易,坚持下去却也非易事。这几日情况越发危急,由不得他不小心。 鬼术赤被阿史那炎击杀的消息传遍东胡,追击司马植的姬冲已经班师,正要绕开细柳城,沿白河逆流而上回到兴都。 没了阿史那炎擎肘,鬼目桐毫无意外夺得王位,自称天命可汗,封姬冲为苍海王,命令他回兴都商讨国是。 鬼目桐是真心的,虽然他一直想杀了姬冲这个曾被他利用的刺客。但是在杀了几个侄子后,术都突然发难,拒绝辽东王的爵位,强势降服黑山卫,与燕国议和。 秦晋两国早早退出战局,林胡和匈奴突然攻击两国本土,无奈他们只好班师回朝,高载凯旋之音,毕竟劫掠的牛羊奴隶足够弥补北伐经费。 还给燕国一千里土地,燕王高高兴兴祭天上表,宣称恢复昭王霸业,燕国停战议和,与民休息。 没了后顾之忧的术都,率兵杀回,十万擒虎军历经大战,强悍无比,即便是震天雷也缴获不少,议和后还从姬丹手里买了上千枚。 术都也是鬼里家族成员,血缘上是鬼术赤侄子,虽然只比他小三岁,但更进一步登基称王的野心不小。 擒虎军强悍,唯有苍狼军团可与之一战,然而姬冲北上班师却不是勤王,也是为了夺位。 苍狼军团开赴兴都城下,北庭飞鹰骑攻城的痕迹尚存,姬冲宣布鬼目桐弑君自立,是伪王。苍耳是鬼术赤仅存嫡系亲人,当立为王,城中禁军纷纷响应,姬冲不费一兵一卒进入王城。 “姬冲将军,前几日老夫府上来了位你的朋友,让老夫代为问好。”苏茂阴恻恻看着姬冲,披头散发,形容枯槁。 术都控制黑山卫,杀了不少将领,苏文胜就在其中,苏家延续的希望化为泡影,留下的尽是些酒囊饭袋。 苏茂生无可恋,在姬冲围城时遣散家仆,手握剧毒却是等待这一面。 月前来了个女子,自称是姬冲的朋友,与苏茂叙旧。混账到家的借口,苏茂却接待了她,事后才知道姬冲原来是固山的将军,根本不是鬼目桐说得夏人杀手,一时走运救驾封侯。 身份被说破,姬冲并不意外,苍耳早已知晓他的身份,苍狼军团更是被固山牢牢控制。 看着曾经权倾东胡的苏茂如此狼狈,姬冲叹口气道:“苏相一腔热血不得施展,奈何祸害东胡,观你四十年做事,在下只看到一点,你太贪心了,无时无刻不为自己着想。” 苏茂一愣,旋即笑道:“没错,说得太对了。苏家向来落魄,即便有家兄苏秦封六国相,仍然不能立于钟鸣鼎食之家。 老夫相胡本就是为了荣华富贵,至于国力强盛、兵甲充足,这些都与老夫无关。 改革一生,所谓练兵也,改制也,抑或是还百万夏人奴隶自由与他们耕地,皆是纸糊的老虎,中看不中用。” 说到此,苏茂饮尽鸩酒,瘫倒在地。 姬冲冷眼旁观,让苏茂这样离去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至今他都忘不了苏茂策划的两次攻燕之战,他的父亲就是在第一次大战中身亡。 “嗬~嗬~,忠义侯老…老夫有一事相求,可…否…让…魂归…故…里” 苏茂歪着头,已经没有鼻息,眼睛还睁着看着姬冲。 “我答应你”,姬冲为他瞑目,转身命令手下将苏茂收殓,暂时用石灰保存,待日后班师再将他安葬。 做完这一切姬冲有些怅然,理性上他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感性上总觉得对不起某个人。 “王爷,公主在卧房等你。” 连着半月,从得知鬼术赤死讯到兴都,一路上苍耳沉默寡言,刻意回避着姬冲。 素面朝天的她坐在胡床上,一身孝衣更显俊俏,若是别的时刻苍耳早将姬冲扑到床上,这时却流着泪默默不语。 进入兴都的那一刻,姬冲告诉苍耳自己的身份,刺客,固山间谍,家中还有一方妾室,一个婴孩,苍耳没有说话,静静听完。 前日术都从西京城发来信件,拥护苍耳为王,但要她嫁给自己,术都要做东胡女王的夫君。 昨日御医为苍耳诊脉,从那时起她便坐在屋子里一语不发,完全默认姬冲带影卫控制兴都。 “对不起,但我不得不如此,你可以恨我,甚至可以杀了我,但你不能阻止。” 有时候冷冰冰的话比甜言密语奏效,苍耳扭过头来满脸苍白,脸上泪痕不断。 “阿史那炎杀我王兄,你有没有帮他?” 东胡危急,各路大军离开兴都开赴各地平乱,这些姬冲不能否认他在里面的作用。甚至鬼术赤召阿史那炎南下勤王也是他的主意,虽然他没有杀鬼术赤,但他确实出力。 “帮了,而且很多。” “呜~~” 苍耳泪如雨下,她还是听到这个回答。 姬冲过去抱住她,她不断扭打着,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王兄兢兢业业几十年,勤勉治国,让东胡贫瘠之地跟中原一样富庶,为什么你们要杀他?” 姬冲按住她手,盯着她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大汗是个好族长,却不是个好君主。 他一生致力于推行华夏文化,实现先祖的华夏精神,草原体魄,但那太不现实。 富庶的环境腐蚀了支持改革的贵族,同时激怒了左贤王为首的保守贵族。 后来大汗询问我法家治国,竟要拿回赏给改革派贵族的权力,将他自己逼到全东胡贵族的对立面。 他的死是必然的,即使阿史那炎不出手,左贤王也忍不住了,你没看到左贤王收买了多少孤狼卫将领。” “王兄困难到如此地步,那帮人为何要逼迫他,还有阿史那炎平日里不也是华夏礼仪的拥趸吗?” 姬冲摇摇头,觉得是时候跟苍耳上节政治课了,将来东胡还需要靠她出面,固山只是藤曼,李代桃僵终需要些时日。 姬冲娓娓道来鬼术赤执政来所有缺陷,时而残暴时而贤明,抑或是太过相信亲情,没有用君王眼光防备手下。 一连说了半个时辰,姬冲嗓子干渴,苍耳一脸嬉笑。 “你早就不想听了,干嘛还要我说这么长时间。” 苍耳笑道:“你潜入兴都行刺,后来潜伏庙堂窃我神器,总要对你有些惩罚。” “嘿,那你打算怎样,驱逐我,然后带兵北上杀阿史那炎?” “不,那不算报仇”,苍耳正色道:“王兄一生梦想实现先祖伟业,我要帮他实现。” 说这话时苍耳轻抚着肚皮,术都的信她早就回复,东胡未来的王就在她的肚子里。 但孩子的爹先要帮他打败争夺者,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东胡内战再起,中原也不安分,西路北伐军议和,蝶卫终于得以回到洛邑报信。 “赵正在海上失踪,生死不知!” 姬战兴奋地站起来道,忘记信使在辽东滞留两月才归。 “殿下要谋夺固山,找太子丹代替还是…” 姬战一甩袖袍,望着北方笑道:“如此好事,当然是我亲自来办。” ,(第一零六章 撕破脸皮) 兴都被苍狼军团牢牢掌控,鬼目桐逃入林郡靠着鬼木狼时期的豢养政策勉强苟活。 『 阿史那炎蛰伏不出,术都孤军难鸣,东胡一时间成了固山的天下,从林胡到东平,散布着固山的人手。 “还是差了些”,赵正叹道。 突然现这些成绩都是他的下属做的,虽然名义上归功于他的指挥,但是很多因素都不在掌控之中。 赵正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这种感觉好想以前在燕国,做什么事都要看看别人的脸色,由不得自己决定。 北方,阿史那炎一旦南下,兴都顷刻间易手;南方司马植尚有三个主力殷八师,随时可能反扑。 更不用说龙郡的齐军和苍海郡的楚军,那个不是虎视眈眈想要更大的地盘。 局势对固山很不利。 赵正看着地图怔怔出神,何苗从外面进来。 他的皮肤黝黑不少,半月的整合训练,他又体验一遭。似乎结果不是很好,他的脸上挂着不悦。 “士卒们年龄偏大,长期营养**,又一身臭毛病,训兵半月,只达到了固山军一半水准,勉强可以整齐行军。” 老卒经验丰富,但同时圆滑狡诈,两万多可战之兵那个不是胆小如鼠,仗势欺人易,冲锋陷阵难。 攻破细柳城,敢与殷八师对战,他们是恐惧神机营的炮火,震撼陌刀队的神威。若派给他们独立作战任务,遇到这种难处只怕会四处逃散。 “至今有多少够上固山新兵标准?” “勉强五千”,何苗有些苦涩。 “够了” 赵正指着地图上一处笑道。 两日后,细柳城东南石城,因为整座城墙都是用条石筑造,所以被称作石城。 城防坚固,震天雷都不能撼动,但是城墙上的缝隙太大了,胡人又疲懒,黏土随手一抹就完事。 星夜下,一队黑衣人悄悄爬上城墙,解决守卫后打开城门,早就守在城外的大军鱼贯而入,没等走到军营报警的鼓声响起了。 “怕甚,他们连衣甲都没穿。” 季大柳一声暴喝,骚乱的队伍顿时安静下来,按照原先计划朝军营杀去。 “杀啊,一颗头颅五十钱。” 靠荣誉激不起来这群渣兵,金钱却使他们迅振奋。本来还怯怯懦懦的第一军士卒,顿时眼冒火星寻找圆滚滚的脑袋。 “一个五十,十个五百,一百个就是五千,全换成狗头金,打个金尿壶气死姬校尉。” 一个士卒便砍便自语,姬姓校尉充斥周军二流部队,大多是不学无术,贪财暴戾的贵族子弟。 这个士卒显然以前受过姬姓校尉的折磨,每杀一人都要喊一句:“姬校尉死了。” “噗~” 他的梦终结了,一杆穿透他的身体,几乎面对面,他看着敌人咧嘴笑道:“姬校尉一起来吧。”旋即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刀子捅进敌人的胸膛。 二十六颗,他的战绩,可惜都放到腰间的长袋子里,拖拖拉拉要了他的命。 “安息吧兄弟,你的赏金我会帮你带回家。” 何苗拔出他身体里的,看着他腰间的大袋。 “斩左耳记功,不必斩束腰” 杀红眼的士卒什么都听不下去,唯独这要命的事听的很清,嘿嘿笑着朝敌人的耳朵看去。 “别动手,我自己来。” 有些懦弱的周军不敢交战,竟将自己的耳朵砍下教给对方,握着流血的脸颊苦苦哀求。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昔日同样懦弱的同袍怎么变得如此悍勇,简直是势不可当。 “耳朵都给了,命也拿来吧。” 第一军士卒显然不接受妥协,他们的目标是固山军陌刀队,整齐的步伐,整齐的出刀,对荣誉的看重,以及对生死的看淡。 左耳,从死人身上割来的才叫战功。 鸡鸣五更天,战斗结束,第一军未参战的士卒入城,提水冲刷满地血迹,同时烧水为同袍洗澡做饭。 平等只有懒惰者向往,勤奋的人喜欢的是差别对待拥有无限机会战场。五千第一军第一营士卒,第一次享受到同袍崇拜的目光,虽然浑身是血狼狈不堪,但满满的荣誉和自豪让他们很兴奋。 城楼上赵正和魏镣刚刚睡醒,一起到城楼上透透风。 “人心一道,主公剖析精准,天下难出其有。”魏镣拱手赞道。 赵正摆手笑道:“世上事一个名一个利,跟他们说破嗓子都不理解的道理,示范一次就记住了。 待会吃饭时熬上几锅肉,给第一营士卒先用,剩下的你懂的。” 魏镣笑笑,躬身施礼离去。 城中空地,准备享用饭食的第一营士卒突然被召集到此,言明赵正赏赐他们吃肉。 “有功的吃肉,没功的吃菜,都端起碗各吃各的。” 第一营士卒在同袍们羡慕的目光下端着满满一碗肉,蹲到一旁美美享用。 “咕咚” 闻着浓香四溢的肉味,谁还能喝下碗里寡淡无味的米粥,剩余三营士卒羡慕地看着,不断吸溜着口水。 “弟兄们,主公赏赐的肉太多了,要不分些给其他的兄弟们吃。”赵狗在魏镣的指示下说道。 第一营士卒大多吃饱,食量大的看了看锅里的肉,赵正确实给了很多。 “吃吧,别糟践肉。” “狗养的崽子,记住吃了老子们用战功换来的肉。” “别当怂货啊” …… 士卒们很直接,愿意就是愿意,不愿就是不愿,虽然给了其他三营肉,但嘴里不时说着埋汰话。 三营士卒红着脸低着头默默嚼肉,突然觉得肉没那么香,反倒有股子苦涩味。 “狗养的,老子就吃了,下次我们二营请你们一营吃肉。” 二营一个百长忍不住骂道,放下一句狠话,端起碗一顿狂吃,然后放下筷子走了,回去消食,待会他要练出自己的兵,挣来战功给自己看。 三营四营也相继如此,放下狠话,回头操练。 吃完饭后一营懒懒地躺在营帐里睡觉,其余三营顶着炎热的太阳和满城的血腥味操练。 “哈哈哈哈,士气总算有了些,那么小牛城就不打了,直接攻打司马植的老窝。”赵正目光凛冽指着地图道。 白城,苍耳郡第二大城,处于白河下游,交通便利商业达,城中有民四十万户,驻扎一整个殷八师。 司马植的大帅行在就在此处,听闻赵正突然出现他还有些欣喜,毕竟是华夏的人才,怎么也不能死在东胡。 很快这份喜悦化为愤怒,赵正收编三万弃卒,悍然攻击周军占领的城池,好像还与苍狼军团达成和解。 “此子狼子野心,一早我就看出他没按什么好心,将我大军骗到东胡,原来早于胡夷勾结,可惜他小瞧了我大周雄兵。 属下请缨,带豹师两营士卒,灭了这个叛徒。” 司马植捋着胡子思索半晌,没有立刻回复。震天雷的威力他知道,就怕赵正还有其他更厉害的武器。 “子林莫急,你先与他接洽,问清他为何攻击我军,待师出有名再攻伐不迟。” 张子林恨恨离开,不能亲手打败赵正让他很不舒服。 “出来吧,老夫已经为创造好机会,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 “属下定不辱使命”,那人何人就是白雪,她将混进谈判队调查固山是否有新火器。 第一零七章 兴师问罪 弱者无人权,强者不妥协,司马植手握三个殷八师却和赵正谈判,盖因赵正善制作火器,难保没有新式火器。 贸然开战,司马植固然不怕赵正,他虽畏惧火器之威,却自信能击败赵正手下的三万固山军。只是齐国楚国在侧,此时和和美美为盟友,彼时受挫齐楚必反目。 “子林此去,问罪即可,小心打探出火器下落,万不可激怒,赵正是个不讲规矩的人。” 临出发前,司马植谆谆教诲,就怕张子林一时气愤,灭了赵正容易,保存实力却难。 “属下谨记” 话是这么说,张子林可不认为赵正敢把他怎样,不用说一整个殷八师,单就此次带去的一营三千士卒,夺回石城不在话下。 “将赵正带来见我。” 张子林倨傲地在城下喊道,看到城头上飘扬的玄燕旗他就来气,大周是火德,崇尚赤色,玄色旗代表水,刚好克制火。 一刻钟,一刻钟后他要立即攻城。 正午的太阳是很炎热的,尤其是在没有阴凉的城门口,不到十分钟张子林浑身冒汗。 甩了把头上的汗水,张子林不耐烦道:“尔等真要与我大周天军作对,欲城破人亡乎? 速唤赵正出城见我。” “这狗养的嚷嚷啥呢,要不射他一箭?”城头上一个弓弩营的士卒问道。 英布摆摆手,虽然城下这人很傻,明知两方不是盟军,还敢把自己放到固山攻击范围,但是赵正有吩咐,尽量拖延时间。 一刻钟有多长,张子林完全依靠地上的影子辨识,在他被晒得不得不下马后,城门大开赵正从里面笑着出来。 “子林兄,有失远迎,多多担待。” 拉住张子林的手将他拽进城里,一路上四处瘫坐着无精打采的士卒,刚进军营时甚至有两个士卒争夺馒头打斗,被赵正狠狠呵斥。 张子林越看越欣喜,原来固山军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司马植还要他小心应对,就这些饿的发昏的士卒,一炷香,石城易手。 张子林舔着嘴笑着,他似乎觉得这个计划很可行。 “固山君,你可知罪?” 一进门,张子林就坐到主位上,以钦差特使的口气问罪道。 “在下知罪,但也是无奈之举”,赵正低着头小声说道,“实不相瞒,固山军已经被贵军弃卒控制,粮草用完,只能与大周抢夺,在下现在也想求大帅帮忙夺回军权”。 “噢”,张子林心中暗笑道,“实力不足蛇吞象,不看看自己有几分实力,妄图降服三万降卒,若那是悍勇敢战的殷八师还好,一群二流辅兵,吃亏了吧。” 赵正苦着脸躬身行礼道:“还请子林兄帮我,不如这次就把贵军士卒带走吧,消耗的那些军粮在下也认了,就当作协助大周北伐。” “此时带走弃卒,岂不便宜了你”,张子林想到,嘴上却为难道:“为兄也愿相帮,无奈此来带的人手不足,面对三万悍卒岂是易事。而且这些人曾遭大帅抛弃,虽为了大局,只怕他们不懂,故而还要固山君多担待几日,待我禀明大帅,调集重兵后再将他们带走不迟。” “这…唉~” 赵正皱着眉头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在下真的知错了,要不这就随子林兄回白城,在大帅面前负荆请罪。” “不着急,不着急,匆忙赶来,士卒们也累了,权且休息一日,明日便派人回白城报信。” 张子林打定主意多拖延几日,一来探听赵正所说是否为真,二来让赵正多受苦几天,省得总是不可一世的样子,天下英俊岂都不如你。 “探查的如何,可找到威力巨大,摧枯拉朽的火器了?”张子林一边斟酒一边笑着问道。 蝶卫的人他向来没有好感,不过白雪着实长的太美了,即便是男装模样也让人有龙阳之癖。 “白姑娘不妨坐下来,边吃边聊,我也有些事情要委托白姑娘去办呢。” 想是一本正经地说,可小半年未曾碰过女人,张子林眼中不由地涌出些许肉欲。 “没有” 白雪冷冰冰道。 “但你再用这等眼神看我,你便再不用吃饭了。”说完摔门而去。 张子林摸着下巴喃喃笑道:“有个性,合我的口味,一个蝶卫的臭婊子,在我面前摆什么谱。”阴恻恻地笑道,以他大周司空的孙儿身份,向姬战要一个蝶卫探子还没有难度。 “看你以后在床上是否依旧如此冷艳。” 白雪很反感这次任务,不仅要混在满是男人的队伍里,还要忍受张子林这个淫贼调戏的目光。 石城的状况没错,甚至比赵正说的还要糟糕,士卒们三五成群,结党争夺食物,不时有流血事件发生,将领们却无力督管。 季大柳、何苗等她熟悉的将领,率领亲卫保护着赵正府邸,那些瘫在街头的士卒面色憔悴也是实情,饥饿是装不出来的。 宜县安逸如家往事历历在目,赵正不是个容易妥协屈服的人,即便是以白身面对宜侯,也是无理搅三分。 “是时候冒险一搏了。” 街灯初上,营中将士依旧喧闹,甚至有几伙士卒冲击赵正府邸,但有心人会发现,他们点到为止,始终没有发生大规模械斗,甚至这些乱卒的冲击路线,好似巡逻。 白雪黑衣如墨,隐藏房檐屋后角落,看着此中乱中有治,微笑道:“奸猾似鬼,也就你敢如此胡来。” 兵变、营啸,这些事情即便如孙吴之辈也要防范,长期在沙场厮杀的士卒心中憋闷戾气,不经意间就可能爆发。 古代扎营后,严防士卒四处走动,甚至不许出营帐,让精锐的卫队专司巡逻。如此戒严下仍有营啸兵乱,旁人恐之不及,赵正却敢用乱兵作伪迷惑张子林。 潜入固山数月,加之与赵正早就相识,白雪深知赵正本事,令行禁止,井然有序,这些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固山军。 那是支战鼓既响,刀山火海也要闯的军队。 白雪一边想着,一边进入了赵正府邸,这里有重兵守卫,明面上防范乱卒,暗地里也可以掩饰火器。 出乎她的意料,院中并没有大队巡逻,仅有几个小卒依着栏杆打盹。 “还装” 白雪轻骂一声越过守卫进入内院,这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好似荒芜。 “吱呀” 一进屋,刺鼻的火药味扑面而来,白雪一喜循着气味搜索起来,火药最忌讳火,因此这屋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嗡~” 一声轻响,几乎是下意识,白雪侧过身子,感觉肩膀处火辣辣地疼,一支弩箭穿透她的肩膀。 “有埋伏”,白雪心里一惊,撒手一把飞针,几声闷喝传来,她赶进破门而出,不顾一切朝墙外飞奔。 一股杀气袭来,白雪后背一凉,又中了一刀,她反身回挡,几个回合下来,竟是荆轲的招式。 拦截她的人呼之欲出,英布,荆轲的二弟子,小小年纪融合杀势,可与宗师级高手对战。 “臭小子好狠,专挑我不方便处下手。” 英布惊雷在手,专挑白雪肚腹部攻击,她动手格挡时而被胸前挺拔阻拦。 “放箭” 下方大喊一声,白雪赶忙躲避,不料有诈,被英布打落长剑擒获。 “白姑娘,原来真的是你,方才感受到这股气机,我就熟悉,没成想真的是你来了。” 赵正似笑非笑,眼神中崩出些许杀机。这把长剑他好不熟悉,易水河畔他被此剑贯穿胸膛,当时不知道白雪蝶卫身份没有起疑,现在又来窥探。 “宜县一别,许久未见,白姑娘风采依旧。来啊绑起来送到我房里,我亲自拷问。”赵正戏谑地看着地上的白雪。 第一零八章 欲盖弥彰 手脚被浸水的牛皮绳紧紧绑缚,嘴里也被塞了一个核桃,不能言语,白雪唯有眼神凌厉,死死盯着赵正。 “嘿嘿”,赵正笑着端起烛台走到白雪面前,略一倾斜,白色的蜡油向白雪脖颈间滴下。 灼烫且滑腻的蜡油让白雪好不舒服,尤其从赵正眼神里白雪看到一丝让她恐惧的目光。 “派到石城的蝶卫还有几个,老实把她们交待出来,我可以对你宽大处理。” 解下口塞的白雪目光阴寒,张口骂道:“淫贼,叛徒,忘恩负义的小人……” “啪~” 雪白的脸颊登时红了一边。 “派到石城的蝶卫还有几个,说出来,我让你有尊严地死去。” 白雪梗着脖子,斜着脸狠狠地看着赵正,银牙紧咬。 “嗤~啦” 夜行衣被撕开,包裹的雪白坚挺露出一半,另一半半隐半露呼之欲出。 “你杀了我吧”,白雪垂下头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那夜是我刺杀你,公主的消息也是我告诉太子,所以你该杀了我”。 赵正一怔,烛台斜在半空,蜡油扑簌簌落下,滴在白雪的脸颊,犹若晶莹泪水。 半晌,他桀桀笑道:“死亡对于敌人是最轻的惩罚,你的罪太大了,该受些更特别的招待。” 转身喊道:“把她严加看管,不得松懈。” 今夜对张子林来说是个欣喜的夜晚,不时传来的吵闹声让他睡觉都笑得合不拢嘴。 “营啸,赵正你也会摊上这等事情,哈哈哈,本公子等着你向我求饶。” 突然前院一声喧闹,张子林不悦地问道:“什么事,乱糟糟的成何体统。” “好事,赵正特来为子林兄献上美女。” 张子林闻声赶进起来,外袍都没有穿,这几日他可是憋坏了,难得赵正这么懂事,明日权且帮他一把。 “美人何在?” “唉,你们作甚,竟敢绑我。” 脸上笑容未曾退却,几道绳索从天而降紧紧绑缚,张子林怒骂道:“好个赵正,敢骗我,不消几日,等着大军围剿吧。” “好大的口气,你忘了白雪与我旧识,实话告诉你,你们来石城的消息就是她告诉我的。 不仅如此蝶卫探子里也有我固山的人,司马植围剿我,那也要有命才行。” “贱婢,胆敢背叛大周。” 张子林越想越恼,难怪白雪来石城路上对她爱答不理,区区贱婢出身的探子,原来是攀附上赵正。 “好个贱婢,待吾回去,非剥了你的皮。” 张子林被押下地牢,但他却不紧张,来时他早有预料可能身陷险境,于是安排不少后手,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夜半三更,石城内外杀声震天,三千士卒张子林岂能全部带入,都驻扎在城门口,甚至城里门守卫也被他接管。 赵正虽将他擒获,但没有全歼三千士卒前不敢将他怎样,固山军与殷八师在城门激战。 “张参军,你在何处。” 漆黑的地牢里不见人影,空洞洞传来声音让人后怕。 赵正好缺德,地牢里没有半点灯光,方才他踩到不止一只老鼠,吱吱地好瘆人。 “我在最里面,快来救我。” 张子林手脚被缚行动不便,只能大声呼救。 不一会地牢亮起来,几个便衣士卒跳下来将他救起,张子林这才看清自己所处,只见老鼠遍地走,臭虫随处见,他的衣袍上也沾了不少污秽。 “速走” 张子林脸色铁青,走出地牢便呕吐起来。 “赵正,我一定要杀了你。” “快走吧,固山军杀来了。” 满腔悲愤戛然而止,张子林落荒而逃出城,骑上一匹快马,拼命向白城赶去。 于此同时,白雪也挣脱束缚,草草处理伤口后,溜到城外向附近一处小村落跑去,那里有她预留的衣食快马,蝶卫办事不得不谨慎。 “主公,两个都跑了。” 赵正拍手笑道:“跑了好,不跑还没争执呢,告诉弟兄们可以放开手打了,殷八师不过如此。” 城门口的豹师一营很奇怪,打了许久固山的士卒总也不长心,战斗技巧时好时坏,却不止赵正将他们当作练兵武器,轮流派第一军士卒攻击。 现在好了,张子林和白雪各执一词逃出石城,剩下的他们就成了留下的肥肉。 “弩箭齐射,三。” 固山军士卒齐齐退去,雨点般的箭矢落下,将豹师一营射成筛子,有些推到城门下躲过一劫,刚要离开,陌刀队接踵而至,一人高的陌刀上下翻飞,不消片刻,豹师一营在一片血雾中消失。 “打扫战场,天亮拔营。” 季大柳高亢的嗓音传开,各营士卒齐刷刷动起来,完全没有张子林初进城时的疲懒无序。 那些瘫在街头的士卒则摆好大锅,牛肉、香米,不要钱地往里放,为了演好这场戏他们可是下了大本,一连五六天没有吃饱。 鸡鸣五更天,天边朝阳升起时,石城已经不见固山军,东行三十里处,赵正看着地图,不时听着斥候的消息改变行军方向。 望海城,三国联军登陆之所,也是东平第一个被占领的城邑,周军的二十一艘战船停靠在港口。殷八师水师蛟龙师一营在此处看管,此外还有二万二流杂兵守卫。 走了三天,赵正在马车里摊开地图笑着问道:“白城情况如何,乱成一锅粥,还是白雪被驱逐?” 魏镣玩味道:“主公希望前者,还是希望后者,蝶卫的势力很大,司马植也不敢动其分毫,说不定两者会相安无事。” “张子林服吗?” 魏镣笑着摇摇头。 “那便对了,贵族是要脸的,被我如此羞辱总要有个人顶包,白雪大小正合适,即便司马植不杀她,也不会再信任她,我看八成她会找我来寻仇。” “彩,此女一离开监管,司马植必定加大疑心,连带东平的蝶卫也遭受不信任,清洗之下正好让我影卫乘虚而入。” 魏镣抚掌大笑,这个结果他是没想过的,完全是赵正抓住白雪后见机行事。 “孟轱如何,望海城可有漏洞?” 魏镣取出一个册子递过去,道:“有,不过最近守备严密了些,司马植得知主公离开石城,已经加强戒备。 不过主公也不需担心,先前对抗苍狼军团之战,周军主力龟缩到白城,现在都不散开设防,俨然司马植想趁乱二度攻打兴都。 自白城到望海城一线,山区丘陵增多,城邑减少,周军都躲在城里防备,不会出来探查,所以这个加强防备,司马植还是看不起我们的实力。” 被人看轻确实不好受,但被敌人看轻就太好了。 赵正闭着眼微笑,对周朝的战争正式开始了,第一步,歼灭周军出征东平的三个殷八师。 第一零九章 贵族的面子 与赵正预料无差,白雪和张子林几乎同时回到白城,张子林指责白雪通敌卖国,与赵正行苟且之事。 白雪辩解无效,露出皓腕上的守宫砂,可惜司马植不信,竟然要请女医官为她验身。 “无耻之尤” 白雪被监押看管,蝶卫的忠诚也遭到司马植的怀疑。 张子林脚步轻移,尽量不拉扯屁股上的伤,气鼓鼓道:“司马叔父,这贱婢自来东平,屡次在固山事上失手。 您派我问责赵正,我刚到石城他就给我演戏,可见白城中有固山奸细。 白城守卫森严,各营兵士都是大周子民,唯有蝶卫探子来历不明,且暗查情报本就是蝶卫本职,消息泄漏定与蝶卫失察脱不了干系。” 句句遮掩,却又句句杀机,白雪是蝶卫在东平的主管,蝶卫出了泄密的事,摆明与她脱不了干系,张子林分明要置她于死地。 司马植沉吟半晌,兼听则明,戎马半生他还是明白这个道理,张非地一家支持王子期,其孙张子林对蝶卫岂有好脸。 “子林受苦了,老夫定会为你讨个公道,你先下去吧,此事我再斟酌。” 话说半句留三分,司马植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张子林也说不什么,只得悻悻回去养伤。 奔波五百里,两天一夜,他累死两匹马,不敢有一刻停歇,命保下屁股却磨得血肉模糊。 这笔账同样要算到赵正头上,但在这之前,要从白雪身上取些利息。 “白姑娘,你就让老身为你验明正身,大帅下了严令,老身不这么做,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女医官是白城原有医官,供职在城中衙署,其实就会接生引产,胡人粗鄙不知医道,让她逞了大能。 白雪不吃不喝,欲以死明志,司马植人人敬重老将,却听信一面之词如此羞辱她。 白雪不动,女医官急了,跪在地上,砰砰砰三个响头,额头一片红肿,女医官哭红着眼哀求道:“白姑娘,救救老身吧,老身家中尚有呱呱学语小孙儿抚养,不能就此撒手啊。” 声泪俱下,其状甚哀。白雪不忍心,点头答应,只一炷香的功夫女医官就笑着出来。 张子林守在门口冷声问道:“如何,那贱婢可还是处子之身?” “是,也不是,其中缘由老身要给公子细细讲解一番。”女医官竟然卖弄道。 “啪” “老虔婆赶快说,不然我剐了你嘴。” 女医官捂着脸低头道:“白姑娘下身无处子之物,但她情况特殊,有些女子抑或天生,抑或因骑马,也可能如此。” “好” 张子林冷笑道:“就按前头话的话说,后面的就不要带着了,事成后本公子给你十金,让你安度晚年。” 听着钱女医官顿时来了精神,凑到跟前谄媚道:“公子放心,老身知道怎么做。” “哼,混账,胆敢背叛蝶卫,做了这种事,就算太子战也保不了你。” 大堂里,司马植厉声责骂,白雪一脸懵逼,守宫砂尚在足以证明她的清白,而且她甘愿受辱验身,如何又来责骂。 “大帅,属下不敢隐瞒,蝶卫有规矩,每名姐妹及笄时都要点上守宫砂,出阁献身也会记录在册。 属下自小被蝶卫养大,一向自尊自爱谨守规矩,怎会做出那等污秽不堪之事,大帅若不信可遣人去洛邑调属下档案查询。” 点守宫砂,成册记录,本就是蝶卫的一种手段,各国诸侯贵族都是谨遵周礼,非处子之身不能吸引。 此外周王室贵族纳妾,也可献上靓丽蝶卫,一来便宜自家,二来监视内部情况。 守宫砂事本就隐秘,蝶卫女子非必要时不言,若非张子林诬陷白雪通敌叛国,她也不会说出。 “贱婢,此去洛邑耗时良久,你想趁机让赵正救你吗,还不老实交待出来,固山在我军中有多少眼线。” 白雪不回答,看向司马植,希冀他能为自己主持公道。司马植老神在在,算是默认张子林的话,此时女医官证明白雪非处子,至少他不会再相信蝶卫。 “将她关起来吧,等解决赵正后,送回洛邑交由太子处置。” 白雪彻底绝望了,姬战的脾气她再了解不过,“宁负天下人,勿让天下人负我”,半信半疑下,又跟赵正牵扯,他会毫不犹豫杀了自己。 别无他法,当今之计,唯有逃出去,杀了赵正自证清白,白雪打定主意,只是有些疑问,赵正杀的死吗。 虽然说是自己人,或者曾经是自己人,周军的看管严密到极致。五步一人守卫,门窗用硬木厚厚钉了两层,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通气窗。房顶上不时稀稀落落声,大约有四五个人守卫。 联想到石城时的守卫,除了一根浸水的牛皮绳有些作用,其余的守卫更像个摆设。 “中计了” 白雪猛然想到,若真要拷打,赵正不会如此轻易让她逃出,更不会这么巧,跟张子林一同进城。 她更加愤怒,气恼司马植的昏庸无能,如此鬼蜮伎俩怎就没看出。 却不知道司马植早已想过,所以才将她关到别院,之所以这样做全都是照顾张子林的面子,张子林是贵族,与蝶卫争理不能落败。 可惜司马植没有稍稍暗示白雪一下,情急之下后者连夜逃出。 “这贱婢果然有鬼,都怪老夫心软让她逃脱,此去定然会寻找赵正,尽数将我白城大军要害言明。” 司马植怒声道:“传令下去,天亮后拔营,虎师、豹师、罴师全部出动,老夫要全歼固山军。” 欲盖弥彰,借蝶卫和张子林间嫌隙扰乱司马植视线,白雪已经猜到赵正的下一步打算。望海城,那里存放着周军二十一艘战船,赵正一定会绕过白城前去抢夺。 但她已经不被司马植信任,甚至整个东平的蝶卫系统也被司马植刻意弄瘫痪,没查清有多少固山密探潜伏前,蝶卫一个都不能动。 可怜望海城的守军将领,危难之际向蝶卫求救,让他们传递出望海城遭袭击的消息,蝶卫竟然以司马植命令蛰伏不动为由拒绝,在赵正攻破望海城那一刻起才想起送信求援的事。 城里城外满是固山军的眼线,孟轱勘察许久,早知谁是蝶卫探子,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歼灭,求援信未出城门便作废。 望海城易主,二十一艘战船印上了固山军的标致。 第一一零章 坚船利炮合体 大海是不可征服的,出海打渔的渔民也只是祈求海神赐予活命,故而望海城一直是个小城,靠着贩卖鱼鲜聚起一帮穷渔民。 北伐联军登陆时,渔民们看着小山一般的战船,还以为是海神下凡赐福,纷纷跪下参拜,周军几乎兵不血刃占领望海城。 “神迹啊,神迹。” 望海城的小令不住地说道。 司马植甚为欣慰,海上的大风暴都被他躲过,可不就是神迹,大手一挥那小令地位依旧,望海城原封不动,只换一面大王旗。 如今周朝的赤色火凤旗落下,黑色玄燕旗高高飘扬,民夫不断在城下劳作,城墙也一天一天加高加固。 赵正可不认为大海是道墙,挡住外来威胁;也不认为有了船就可以嚣张,放手不管望海城的工事。 站在大船上眺望,那海,那天,好像就在眼前,伸手一抓就能够到。 “纵横四海” 赵正像个孩子般,兴奋地喊道。 “命令传出去了吧,让班舟开着船绕东平一周过来,顺便探查楚军的战船在何处,早晚我们要试试手。” 魏镣有些担忧,同时招惹两大国可非智举,劝道:“传令的信鸽已经发出,臣下同时派人通知田子方,言明我军已经和东胡议和,与周军开战,他也答应与我们结盟,共抗周军。” “怕是为了船吧”,赵正笑道,“田子方此时一定派人去了苍海郡,与芈韬结盟,约好等我们和司马植两败俱伤时,攻下望海城,瓜分这批战船”。 魏镣淡然道:“战国局势,各国战战和和,哪来百年的盟友,主公实力未彰,他们自然将主公当作食物;若是主公此时告诉他们东胡庙堂已被固山控制,被当作食物的便是周军。 甚至于,主公可以将他们任何一方当作美味,逐步蚕食。” “妙极,妙极。先生的论断越发精辟,我时常在想,若是回到中原,咱们有了份蚕食诸国的实力,先生是否会情愿帮我蚕食魏氏。” 魏镣一惊,慌忙下拜道:“臣下虽是魏氏子孙,然魏氏弃我,更与我有杀母之仇。 主公但请放心,回归中原后臣下即公开身份,与秦国结盟,首夺魏氏的宜阳之地。” “先生过激了,我就是问问而已。”赵正躬身赔罪道。 魏镣不敢受此礼,恭谨一拜后离开,回到房里,立刻将影卫明日暗里所有人员名单列出。 他相信赵正仅仅是问问,但更愿意是真的试探,因为一个无条件相信臣子的君王,太可怕了。 信任,一方面是明君贤臣的典范,另一方面确实君王的自信,他可以刹那间夺回对臣子的信任,将他打落永不超生。 但这都不能比上赵正,相比信任,赵正更有种满不在乎的优越感,即便谈论周天子他心里都没有,哪怕一丝的敬意。 如今到手的一切,赵正毫不在意会不会失去,即使全都没了他也是会叹息几声,之后继续好好过日子。 魏镣做不到,到手的都是将来证明他实力的,不容得有一丝倒退,实际上没了外界威胁,赵正向前奋斗,都是魏镣在背后推动。 司马植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随军的十几名蝶卫被杖责,赵正攻陷望海城的消息竟然是他发现。 看着城头飘扬的黑色玄燕旗,司马植说不出的气愤。 “为何蝶卫不早些发出求救,城里几十名探子都是固山的吗?” 白雪出逃,十几名头头又受了杖责不敢言语,无人回答下,司马植更加生气,一怒之下又将他们打了一顿。 “全军准备,半个时辰后,攻城。” 气愤归气愤,打仗理智还是不能少,司马植带着一众将领研究如何攻破望海城。 几天不见,城墙加高许多,城门也砌成小门,只有不到两米高,三米宽,勉强够三列士兵入城。 但混战中,士兵们很容易就会堵在城门口,从而被固山军一颗震天雷解决。 “此子用兵之道,名不虚传。” 司马植感慨道,半个时辰转眼就到,军令如山不容更改,然而他半分准备都没有,只想做做样子。 “子林,传令吧,让豹师带着辅兵出战,点到为止即可。” “诺” 张子林转身出帐,见到豹师将军姬胡,说道:“大帅希望将军早些打完,祝将军凯旋。” 姬胡看了眼城墙,拍拍胸脯道:“老弟且看着,一个时辰,豹师攻入望海城,擒杀那赵正。” 张子林阴恻恻笑了,早些打完,可以是打不赢退下,也可以是拼死攻城,不惜代价。 总之这一切就要结束了,豹师精锐加上二万辅兵助阵,不计代价,还攻不下一个望海城。 战鼓隆隆,辅兵为先,豹师殿后,整齐朝城墙开赴,奇怪地是固山军连弓箭都不放。 “吼,吼,吼” 前头的辅兵已经挨到城墙,云梯也正要架起,固山军动了,顺着城墙倒下金汤,不是城头,却是中间。 哀嚎声响起,伴随着一股恶臭,顺着风飘向后军督战队,张子林闻之作呕,又想起那夜地牢所见,忍不住终于吐出来。 “给我杀,不要停。” 姬胡大声嘶吼着,豹师士卒席卷着辅兵向城头爬去,刚到一半,城墙居然倒了,从上半部分齐刷刷倒下,一时砸死,砸伤不少士卒。 “嗖,嗖,嗖” 漫天箭雨这时才出现,原来固山军根本没有加高城墙,仅仅是砌了一度外墙。 连番打击,辅兵是不能用了,那招倒墙计击伤半数辅兵,所幸也在城下堆出一条斜坡,豹师士卒踏着哀嚎的同袍身体鱼跃而上。 上了城头一愣,旋即大喜。 城头不见一个固山军士卒,而且城墙下堆着好几个土坡。 “冲啊” 豹师士卒一马当先,马上又一片哀嚎,那土坡上遍布地刺,抱着脚他们不断阻止。 如同城下辅兵一样,领头的豹师士卒成了后面同袍的下城阶梯,哀嚎中渐渐没了气息。 现世报,竟来的如此快。 “他们没招了,弟兄们赶快冲啊。” 转过几个街口,又见一堵三米高的矮墙,却没有人敢向前冲锋,同袍的哀嚎声犹在,谁敢再做他人的踏脚石。 “给我杀,进一步者赏,退一步者杀。” 没想到如此轻易就攻破城池,张子林随着大军进入望海城,路上随处可见受伤士卒,他却视而不见,心里只有杀了赵正。看见士卒裹足不前,于是喊道。 “长枪手,推倒这堵墙。” 不知哪个机智的士卒喊了一声,豹师官兵士气大振,很快推倒矮墙,继续向前冲去,一路上又连续看到几堵墙,他们如法炮制推倒,没有遇到一个固山军士卒阻拦。 二十一艘战船已经离岸,张子林带着大军赶到岸边看着近在眼前,却可能远在天边的战船哀呼道:“夺回战船,否则大家都要死在异乡。” 华夏人故土难离,即便是死亡也要回归故乡,士卒们害怕死在异乡,一个个争抢着向大船游去。 有些不会游泳的,看着岸边停靠的小船,纷纷爬上去,想要借此攻占大船。 “不惜代价,夺回战船。” 消息传回司马植这里,他惊恐地说道。 没成想固山也有会操作海船之人,若是将大船开走,几万周军士卒将彻底绝望。届时他不得不求助芈韬,以周楚间百年宿怨,难保楚军不会趁火打劫。 “还好固山军撤离匆忙,没有将小船毁去,还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 豹师算是半个水师,熟悉水战者半数,即便靠着小渔船,也有信心夺回大船。 听说大船被夺,周军一窝蜂冲进城,站在岸边,或是谩骂,或是寻找下海之物。 战船有半数已经走远,但还有七八艘在原地缓慢移动,似乎上面的人不会操作。 “他们不会开船,快去夺回那几艘船,第一个登上船者赏金千两。” 士卒们更加兴奋,不仅回家的希望有了,而且还有赏金,一个个争先恐后向大船游去。 “有希望,赶紧上船夺船。” 司马植也来了,站在岸边眺望着,有一艘小船,上面七八个士卒,已经到了大船底。 “夺回一艘” 众人欢呼道,然而忘了只有七八个周军。 一通乱箭,他们便尸沉大海。 同袍虽然被杀了,周军士气更旺,大海上无法使用震天雷,固山军也没了别的法子。 “冲啊,夺回战船。” 更多的士卒,抬着木板,澡盆,一切能用到的东西向大船杀去。 霎时,海面上被周军覆盖,近万周军到了海面。 “还真是顽强”,赵正看着海面上的周军笑道,“升帆吧,表演结束了。” 或许是回家的希望迫切,所有人被冲昏头脑,为何能找到如此多的木板,澡盆。这是固山军搜索好几天的成果,是为了周军所有会水者量身打造的墓地。 “轰” 突来一声巨响,所有人都惊呆了,战船白帆升起,缓缓转身,船身正对着海面。黑黝黝的炮筒只对着下面的周军士卒。 “快退回来,我们中计了。” 然而为时已晚,七艘船齐齐转身,大炮对着海面一通狂轰滥炸,每一声炮响激起一阵红色巨浪。 “老夫悔之晚矣”,司马植痛哭流泪道,看着海面上哀嚎的士卒,还有那不知名的火器,他顿感无力,似乎天都要亡他。 “非战之罪” 一代名将司马植,曾击败杀神白起的战神,在东平苍耳郡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兵败自刎而死。 第一零一章 史无前例雇佣军 炮击维持了一个时辰,海面上的周军死了七七八八,剩下的爬上岸后,发觉固山构筑的隐秘工事。 一尺高的石堆随处可见,能落脚的地方都是人,现在就算扔下一块砖头也能砸死不少人。 “投降了,不打了。” 赵正所在的旗舰上有一门中型炮,仿制十八世纪的阿姆斯特朗炮,射程可达八里远。 一炮将周军身后的房宇打塌一间,周军士卒便纷纷跪下请降。数万人挤在小小的岸边,地上随处可见障碍,跑也跑不掉,却可能被炸成齑粉,他们已经肝胆俱裂,没了抵抗的勇气。 白旗升起,赵正却未派人下船受降,打了一枚信号弹,何苗率领不到一千精锐士卒从民房里走出。 战争伤害最大的是百姓,望海城终将是固山的领土,这里的百姓自然也是固山的百姓。 开战之初,他们被集体安排到城东避战。但他们的房子有了大用,赵正令人砌起几十堵砖墙,阻挡周军进城,暗地里两旁民居房屋都被打通,打开门就能一路走到底。 经验主义让周军没有想到,一堵墙一堵墙推倒前进,还自以为聪明。 现在好了,仅仅是何苗手下千名士卒,缴了数万名周军的械。此外那些高级将领,贵族参军,统统蹲在原地,双手抱头等待赵正处置。 “本将军是贵族,我父亲是大周上大夫,你敢如此羞辱我,将固山君请来,我亲自跟他说。” 虎师的一个中郎将不满道,他拒绝蹲下抱头,而是要求与赵正平等交谈。 战国时代的将领不认为投降屈辱,相反他们投降后可能反过来领兵攻打故国,这是士人的一种人才流动方式,如同当年公子卬被秦国俘虏,转手夺了魏氏五城,被封为庶长。 “司马植将军呢?”赵正看都不看那些贵族将领一眼。 “老将军,自刎了”,何苗顿了顿说道,阵营上说他乐意看到此事,但从道德上兵败自刎多么屈辱,一世英名因此而毁。 赵正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壮哉,宁死不降,厚葬。另,让所有投降将领为老将军戴孝,以亚父之礼为老将军出殡。” 赵正为此定了基调,司马植自刎不是屈辱,相反是一种大义凛然,让一众贵族将领执孝子礼,等同是以诸侯之礼为司马植出殡。 “固山君,因何羞辱我等。司马植虽为上将军,可还没有资格让我这个王族为其执孝子礼。”又是那个贵族中郎将。 赵正看着他,冷笑道:“阁下好大的身份,为何不以死殉国,偏要向我乞降。” 那名中郎将倨傲地说道:“刑不上大夫,本公子不是那些卑贱士卒,按礼制君上当礼待之,战后议和,若我仰慕君上留在固山则高官厚禄,若我思归故国,但厚礼亲送。” “你个投降的怂包,以为是俺主公的贵宾呢。”赵狗站出来骂道,他素来瞧不起仗势欺人的贵族,没有半点本事凭着血统窃据高位,反倒他战功累累,一直做个小伍长。 “呸,汝这闾左贱民,安敢对本公子无礼,固山君还请杀他为我泄愤。” 赵正哭笑不得,说道:“阁下还以为在洛邑,要我杀手下爱将为你泄私愤。” “赵狗,战功卓著,特此任命为第一军第一营甲子校尉。” 升官了,这次不是设计套路,而是真正凭着战功换来的荣誉。赵狗咧着嘴参拜谢恩,顺便撇过脸瞪了眼那名中郎将。 “阁下,我观你也是个有才之人,不如到我固山为将,且到这位赵校尉手下当个百长。” “固山君,我……你……” 赵狗一把拽过他笑道:“哈哈,跟着本校尉,亏待不了你。”生拉硬扯将他带走。 解决这个愣头青,赵正笑着到张子林跟前,老熟人了,而且不是他配合,赵正也不可能轻易夺下望海城。 “子林兄,臀上还疼否?” “哼,休得辱我,你还是杀了我吧。” 张子林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模样。 赵正摇摇头道:“不然,刚才你死便死了,现在的你还有你们,都是固山的奴隶,日后我还要用你们跟姬战谈判呢。” 被当作谈判本钱,张子林瞬间火起,吼叫道:“你混蛋,杀了我,速速杀了我。” 卫火带着人,在他没接触到赵正前就将他架走,连自裁的勇气都没有,张子林不算英雄。 解决完两个人一生一死的,赵正此时再看去,余下将领无不俯首帖耳,模样颇为恭敬。 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俘虏的模样。 “把她们关押起来,记住我们的粮草不多了。” 卫火做了个明白的手势,笑着将他们带下,接下来将是他最喜欢的看的好戏,小白鼠争食物。 将领们可以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士卒们就不可以,周军三大精锐尽在,近十万人的庞大队伍,固山要消化许久。 然而时势不等人,赵正相信不出三天,齐楚就会有使者赶来,接洽联盟,顺带看看赵正是否像块肥肉。 “班舟回来了吧,给他个好差事,把楚军的战船全炸了,回头我送他一座船坞。” “没了船看你还硬气否?” 二十一艘战船依旧离岸,战俘是军队的四倍,暂时只能靠战船能渡海回家这份情怀压制降卒反抗。 巡查一圈,魏镣忧心忡忡说道:“难办,殷八师士卒皆是精锐,待遇颇高,家中田产妻女皆由官府供应,让他们归心很难。” 给予军人军属高福利待遇,提防他们叛变投敌,古往今来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赵正挠挠头问道:“不要他们归心,只让他们帮我们打仗呢?” “此时稍易,战船在我军手,他们不得不从。” “若是攻打周军呢?” “可能反噬,殷八师自伍长起皆有爵位。” “厉害”,赵正不得不给周天子点赞,恩出于上到小小伍长,可见他对殷八师的控制。 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需要担心将领是不是忠心,只要有半点反周之心,周天子不动手,殷八师士卒也会动手。 大周王朝已经不单单是周王室和贵族的,同时也是这些享有爵位的殷八师基层军官的。 “周天子下了老本,我们也撬不动这块砖,干脆不撬了,直接拿来使用。” 三个殷八师,除了一些自愿离开的士卒,其余人员不再变动,只是将百长以上军官重新任命一遍。 在一个天清气朗的早上,赵正和殷八师三师代表谈判,不要求他们归顺,两者仅仅算雇佣,他们为赵正打仗,赵正则付给他们薪金。 第一支雇佣军在历史上正式诞生,赵正带领全体固山将领与殷八师四万五千余士卒歃血为盟。 三师洗牌,挑出最精锐士卒组成雇佣军一师,赵正亲自为指挥官,原虎师将军姬胡为副将参谋长。卫火升任中郎将,与原固山二千余远征军士卒编为近卫团,列入第一师序列。 二等战力士卒组成雇佣军二师,魏镣指挥,何苗为副将参谋长,同时将原第一军第一营改编为固山独立团,赵狗为中郎将团长,孟轱为都尉参谋长。 末等战力士卒组成三师,本来也有雇佣军的番号,可是精锐被抽走后,剩下的殷八师士卒自知不是固山军对手,甘愿归顺。 三师指挥由赵正兼任,同时编入原第一军二三四营,由于大部分是新兵,赵正又提拔了不少年轻将领,其中有个叫姬开的周军降将脱颖而出,成为三师副将参谋长,在此之前他仅仅是个校尉。 殷八师精锐和一些能战士卒被改编,但还有二万余辅兵,浑浑噩噩,提不动刀,搬运粮草倒是把好手。 本着垃圾只是放到错处的资源,赵正将他们改编为工程师,由远在固山的公输铎为指挥,班舟为参将。 “主公英明,末将等愿效死命。” “固山君英明,我等愿为效力。” 两个不同的口号,代表两拨不同的人。 “哼,狗养的殷八师,都成阶下囚了还这么嘴硬。” 季大柳一旁不满地说道,他的爵位又升一级,已经食邑五百户,可职位还是没变,仍是陌刀队校尉,不对,应该叫陌刀营校尉。不过可没人敢小看季大柳,他可是与师一级将军同级。 英布撇撇嘴,他乐意看到赵正壮大,更被雇佣军制度惊呆,世上还有这种靠契约打仗的军队。 只是特战队没有改变,人或是官职都没变,可气的是没有人愿意接任特战队长,搞得英布不得不放弃到雇佣军里做个百长的愿望。 “下一步,下一步能不能让特战队出战,数月来做信使,弟兄们都烦了。” 英布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让赵正感到很惊奇,才想起英布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宠溺地揉揉他的发髻,赵正笑道:“想出战,正好有个任务,不过别像上回在草原一样办砸。” “保证完成任务,末将可以立军令状。”英布肃然说道,上次林胡草原对战耶律部,伤亡十数人,回去后被赵正一顿好骂,英布也引以为耻。 “得了吧,芷儿还在固山等你,我可舍不得杀你。”赵正拿出一封信,英布一怔以为又是做信使,脸顿时耷拉下来,赵正哭笑不得,打开信封道,“姬冲在兴都遇到点麻烦,那里的人手毕竟太少,你过去帮帮他,尽量听他的话。” 英布有些不悦,姬冲对胡人动真情,因此两人疏远不少。 “这是命令”,看英布不情愿,赵正说道。 他这才接了信,敬礼出门。 第一零二章 火器之王 北伐周军主力暂时降服,各城邑关隘陆续被赵正接收,由于固山人手不足,仅仅是城头变幻大王旗。 为了不让旗帜再次变动,赵正再度下令,从固山调人,长长的名单上,尽是武阳大战后残存下来的老卒。 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底牌,组成固山军的骨架,这一次赵正要为这副巨人骨架上添肉,让其不再是形式上的巨人。 望海城,上次大战的痕迹依稀可见,街道上也能看到一些残留的血迹。 工程师官兵没有辜负赵正赐番号的美意,不到五天时间,整理出一片干净的宅院,不仅是赵正的行在,也是招待齐楚两军使者的驿馆。 “固山君,我家上将军想问,固山要与大楚开战乎?”楚军使者芈心一上来就气势汹汹道。 三天前,班舟和卫火驾着船,载着火炮来到了楚军战船停靠地南港,二话不说上来就打,一通炮火下来,楚军战船坏了七七八八,仅余五六艘可以出海。 赵正眯着眼,盯着另一边齐军使者田子方的表情,见后者没有表情,笑道:“楚国万乘大国,岂敢以卵击石。” “那为何毁我战船,绝我军回乡之路,难不成固山军也看上大楚士卒不成?” 火炮之威,实力最强的周军也要害怕,芈心却朗声争辩,丝毫不惧。 似乎赵正被他驳的说不出话,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上面是特有的楚国文字,一般只在贵族私人信件上使用。 芈心戛然而止,呆楞住不敢相信。 赵正笑道:“阁下怎么不说了,以为派出快船就能回国请兵,外面风浪太大,不适合出海,所以我又把他们请回来了,要不要带你去看看。” 楚军战船被毁后,芈韬果断派出一艘船回国,一来请兵救援避免被动,二来公告赵正对周军开战,借周朝之力拖住赵正扩张野心。 救援船派出时,海面上明明没有固山军痕迹,而且楚军战船比固山缴获的周军战船更快,芈韬自信能将信安全送达,没想到已经被固山拦截。 “怎么还没想明白,需要我找人跟你解释吗?” 赵正瞅了眼田子方,后者无奈地站起来说道:“心公子,固山君之所以攻击你楚军战船,无非是怕你楚军回国报信,走漏东平周军风声,所以你还是坐下听固山君的好。” 齐军没有水师,可以说谁有船就和谁合作,加之田单与赵正密盟,田子方没有与固山作对的理由,所以谈判他亲自到场。 “固山君,不知在下说得可对?” “对,非常对”,赵正抱拳道,“老太师与我有恩,我能参与北伐来到东平也是田布兄出得力,所以齐国是固山的最亲密盟友,我们两家联手可以做任何事。” “是吗?” 芈心一惊,瞪着眼看向田子方,一句“是吗”出卖他的本性,齐军转眼间要与固山合作,对抗楚军。 “两位不要忘了,中原还有百万楚军,不计代价完全可以攻破齐国,何况固山。” 事到如今还出言威胁,田子方摇摇头,芈心太不适合做使者,不懂得妥协。 “哈哈哈,芈心公子说得好,不计代价,不知道你能否看到齐国和固山灭国的那一天。” 说着眼中迸出杀气,站在门外的亲卫也拔出刀怒目相对。 “你们……你们……你们不是要合作吗,没了周军咱们三家可以瓜分东平,上将军也有这个意思。” 芈心吓得手直哆嗦,指着赵正半晌说不出话,最后垂下头无奈地说道,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赵正有全歼楚军的能力。 “唉,芈心公子也吓我一条,还以为你们楚国不想要苍海郡,我都不知道该派谁去接管。” 赤裸裸的威胁,芈心却敢怒不敢言。 跨海作战的风险很大,来时的风暴证明一切,没有人敢在大海的威力面前叫嚣。 水面作战,这时代大多是接舷战,远程的攻击方式只有弓弩一种,沾些火油点燃便是极致。 这两种战法简单有效,但只适合在风平浪静,水缓江宽的内水,到了无风三尺浪,海风刺骨吹的大海,就成了一个笑话,火箭头可能还没射出,就已经被风吹灭。 海战,火里为王。 赵正特别喜欢前世拿破仑的那句话“公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在固山战船的封锁下,楚军只能乖乖联盟。 东平局势暂时稳定,齐楚还有固山,三方与望海城歃血为盟,瓜分东平,共御周军。 联盟达成,赵正高兴地请田子方和芈韬饮宴,田子方微笑着答应,并且希望固山能先遣返一批伤兵回齐,顺带运来粮草兵械。 对于盟友的请求,赵正愉快地答应了,不过芈韬的脸色不是很好,三个大国北伐,最后被固山一个小国都算不上的国君得了最大的利益。 近来,燕国的粮价涨的飞快,转眼间从十钱一斗,变成四十钱一斗,白面豆油等更是有市无价。 固山没了,无论从政治意义上还是地理意义上,固城被姬战炸的粉碎,一次性用了上万枚震天雷,没人相信大周破解了震天雷秘密,可以批量生产,只是安全事故不止一次产生。 姬战不在意,甚至勤政爱民的周天子也不在意,相反每次发生事故后,死的人越多他们越高兴,那证明这批火药威力更大。 “好个奸商,以前卖给大周的都是假的,与真正的震天雷,威力根本不可对比。” 姬战看着满目疮痍,一片焦土的固城笑道,“震天雷的秘密不在了,固山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再见了赵正,希望你不要走远,等着你的部下在泉下继续嚣张,换了阎罗也无妨。 阳间不再有你的身影,待我登基后定然为你作传,不过我不再是懦弱的王,而是功盖三皇,德迈五帝的皇帝。 朕会记着你的。” 掌握震天雷后,姬延再度对姬战青睐,废太子的呼声被彻底压下,以至于姬战认为率领周军横扫六合,坐到上古三皇五帝都不曾做过的事。 皇帝的称号就是这么被他想到,至于“朕”的称谓,相传古贤王喜好如此称谓,尚书中多有记载,故而被姬战拿来打算用作天下至高无上的自称。 丰功伟绩就在眼前,姬战已经迫不及待,只是还有几个绊脚石需要拿开。 固城虽破,山城依旧,姬战放火烧山后,田十亩早率众人躲到地下,借着复杂的通风口设计,加上泉水过滤,烟气基本没有效用。 只是粮草尽毁,躲在地道里不是长久之计,最终田十亩与东方谷合计,暂时放弃山城,封锁密室,借道虞城北上林胡草原。 “他们应该到了吧,不过也不远了。” 王虎满脸血污黑烟,看不清本来面目,他一手提着陌刀,另一只手抱着一个血人,喃喃自语道。 撤退也要有牺牲,王虎身为山城守备,自愿留下殿后,率领一千死士血战一月,斩首周军就不下两千,炸死炸伤更是不计其数。 “呃~走” 地上的血人有气无力道。他赫然便是固城令陶园,赵正来到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部曲。 固城化作焦土,年近五旬的陶园不服输,坚持留下殿后,无影双刃翻飞,多少周军士卒授首。无奈双拳难敌四手,陶园最终被周军包围,无影双刃失落,自己也奄奄一息。 “陶叔,都说了,咱们爷俩做个伴一块上路,我还没赚够本,您可不能先走。” 王虎咧着嘴,不知是哭是笑,总之脸上留下黑的红的一片。 “踏踏踏” 地道里又传来脚步声,王虎大喜,轻轻放下陶园,提着刀就走,迈了两步顿了顿,又回来笑着拿起赵舟给他的那枚“甜瓜”。 说是“甜瓜”,个头比南瓜都大,还好是个大饼状,王虎费力地背起来。 “一摔就炸,也不知道真假,总之要走了,就当带个礼物给周军。” 背上“甜瓜”,王虎走路都有些费劲,喊了声:“陶叔,我先走一步了。” 不一会一阵兵器格斗声,停止后,一声巨响将整个地道炸塌。 走在地道里,感叹不能为我所用的姬战,身子不由自主晃动几下后笑道:“固山完了,打扫战场,班师回朝。” 数日后,满山遍野的周军撤走,留下一地狼藉,没等逃到山上的固山居民下山,姬丹带着一万近卫军入驻。 固山的宝贝那么多,不可能一下子被搜刮干净,姬丹下令找到任意一件奇异物件者,赏爵一级。 固山成了投机者的天堂,不止是燕军,许多百姓也自发加入搜寻队伍,争夺那个晋入贵族的爵位。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们找到几件,一个满是锈迹的铜管,小半个铁球。 “荆轲,你可知此为何物?” 姬丹习惯性地让荆轲辨别,毕竟他曾是赵正至交好友,见过不少奇怪图纸,也听过不少奇怪的传说。 荆轲千不愿万不愿,然而赵正在东胡身死,固山随便一物都可能让燕国称霸,他不得不忍着去说。 一尺来长的铜管,厚薄不均,脑袋大小的铁球,里面似是镂空,一道记忆闪电般在荆轲脑海闪过。 “这东西…竟然…真的出现了。” “什么东西,你快说,快说?”姬丹比荆轲还激动,从上面的锈迹和断口看,明显这东西是固山军销毁掩埋的,姬战根本没发现。 姬丹屏退左右,只留下护卫老金和荆轲,小声问道:“此为何物,比之震天雷如何?” 荆轲摇摇头苦笑一声,道:“它叫火炮,堪称火器之王,铜墙铁壁之于它,若土鸡瓦狗尔。” “好,你和老金亲自带回去,不要让任何人得知。” 参与寻宝的百姓被赶走,甚至一些被姬丹怀疑的部下也回到涿郡,姬丹带着千余心腹,对固山残迹细细发掘,希冀找到更多的残片,复原火炮。 若是燕国有了此物,扫平六国指日可待,哪里还需要这般低声下气向周朝购买震天雷。 姬丹想着,他的梦想也要从这里开始。 第一零三章 天神的惩罚 离开固山后,田十亩心里很忐忑,大好的基业被姬战豪夺,各地的如家酒馆和安逸如家歌剧院被迫转入地下状态。 如此仍损失不少,大约有五十万两黄金被姬战抢走,而且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产业店铺也成了各国诸侯的囊中之物,契约被集体遗忘。 “唉,我真是没用,主公留下的那些产业,全部从我手上被抢走了。” 田十亩声泪俱下,三十好几的汉子哭的像个孩子。 没有人上去劝慰,没人有资格去劝慰,唯一有资格的东方谷也默默流着泪,这一仗固山基业覆灭,至少十年不能恢复。 赵正若真的死了,还好说,他们可以自裁请罪,可赵滑说赵正无事,前几日东胡的信使才送来亲笔信,调公输铎及固山老卒入胡。 “我等死罪,亦当入胡向主公请罪,愿同往。” 田十亩和东方谷说道,看他们的样子是拒绝不得。 赵滑纠结了,按例军事找田十亩,文政找东方谷,现在两人自卸官职,他反倒成了最高决策者。 “赵舟,你看此事如何是好,东平山高路远,两位大人…” 影卫指挥使同知,实际掌管人,还是赵正家奴,赵舟虽身份低微,却没人敢小瞧。 赵舟顿了顿,抬起头看了看田十亩和东方谷的表情,露出一副不属于他年龄的语气说道:“林胡军政由赵滑大人行使,卑职不敢妄言,不过固山危机,两位大人非怯战之辈,无需冒险入胡请罪。 眼下固山一应人员安全抵达林胡,正是百废俱兴,卑职以为两位大人留在林胡主持军政较好。” “嗯,此去东平尚需经过术都控制的西京,可能发生激战,大将军和司空大人还是留下吧。” 梁戟也出言劝道,刚才他从赵舟眼里看到一丝杀机,那是不信任,怀疑田十亩和东方谷半路逃走。 “家奴尚且如此,身为主人又该如何?”梁戟暗想道,他可是看着赵舟长大,这种性情却好像一夜之间长成。 兴都忠义侯府,现在已经是左贤王府,苍耳正式登基称王,姬冲自然而然被封为仅次于汗王的左贤王,本来右贤王要给术都,无奈他要做汗王,于是塔塔木克成了右贤王,合兵一处夹击术都。 解决东平三郡争端,赵正迫使齐楚与东胡签订盟约,东平半岛作为胡夏混居地,两族居民可以自由进出。 四方三十年不言战事,共同经营东平三郡,土地随便齐楚固山占领,赋税每年分润东胡一成。 有道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反正东平不是苍耳打下来,与其花费大力气经营,不如租出去赚利息。 何况姬冲说东平交到赵正手里,别的不敢说,石头也能榨出油来,一成赋税绝对远超以往十成。 从心里姬冲还是将整个东平归到固山,三十年和平,那是固山和东胡的盟约,最多五年,齐楚必将败退。 既然联盟,苍耳也不能吃亏,姬冲请求赵正北上对战术都,连带着齐楚也各派出一军助战。 工程师重建望海城,同时修建深水港,魏镣留守监工处理军政。赵正则率领雇佣军一师,固山军三师出战。 术都也不是没有准备,他按照苍狼军团的做法,将老卒作为军官,抓壮丁训练参战,短时间扩军到二十万。于是割据西京城,自称西胡王,与兴都政权分庭抗礼。 然而西京地区不产粮,因为北伐大战,牛羊被消耗一空,术都不得不向捕鱼儿海的耶律独狼购买牛羊。 前有杀父之仇,后有夺妻之恨,耶律独狼恨透东胡,听闻术都自立为王打内战,连买带送给他三千头牛羊,其中不乏产奶怀崽的。 捕鱼儿海处于极北之地,向西京输送粮草,势必经过林胡,塔塔木克已经出手好几次,屡试不爽。 术都不得不派出大军护送,然后军粮的消耗瞬间到达一个峰值,牛羊刚到西京,已经所剩无几,饥饿的士卒不得不将怀崽产奶的牛羊宰杀充饥。 “术都坚持不了多久了,最多再过一月他将自食其果,届时你们只需带人接收西京城便可。” 前线中军大帐,赵正仰坐在椅子上对一干东胡官员说道。他们都是受华夏文化熏陶出的胡人,言行举止与中原士子无异,反倒赵正举止粗鲁像个胡人。 西京留守鬼十狼听着赵正轻描淡写预测战事,心有不悦,埋怨苍耳尽信夏人,不仅国事让姬冲处理,剿灭术都叛军也交给侵占东平的三国去做。 鬼十狼躬身一礼,紧绷着脸道:“方才固山君说逆贼术都军粮消耗殆尽,为何不现在出击,尽诛叛军,也好早日让我等上任。 同时也让我等看看华夏强军的厉害。” “真的要看?”赵正站起来问道。 鬼十狼点点头。 赵正摆摆手,叫进来一名传令兵,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红色虎符放到他手上,随即拉着鬼十狼上了高台。 瞭望地势,观察敌情,常常筑起高台,鬼十狼登台远望,擒虎军就在眼前,固山军丝毫没有动静,只有几十个人拉着几辆马车朝外走。 “君上莫不是开玩笑,让外臣看甚?” “别着急,看戏要有耐心。” 赵正拿着望远镜,已经看到神机营准备装弹,纯钢架构的马车,不仅能平稳运送火炮,同时还可当作底座。 “轰~” 远处的擒虎军军营开了花,敌袭的号角声吹的震天响。 术都的却是名悍将,明知劣势仍将军营安扎在固山军五里远。兵法上这算是震慑敌军的一种手段,表明术都要誓死拼杀,即便被固山军打败也要让其元气大伤。 术都打定主意赵正不会为了东胡跟自己死磕,却没想到自己连死磕的本钱的都没有。 “轰~” 又是一阵巨响,擒虎军士卒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了,突来飞来的炮弹被他们当成天神降下的惩罚。 逃跑寥寥几人,大多数跪伏在地乞求天神原谅,不该跟天神扶持的苍耳女王作对。 术都气的发抖,明知道这是固山军的火器,又不能明说,否则士卒们很可能将固山军当作天神使者,从此终生不敢南下侵略。 “都给我起来,不是天神发威,是震天雷,敌人不过扔了几个震天雷。”术都绞尽脑汁编出个理由狡辩着。 士卒们不信,有一个问道:“声音为什么比震天雷响,而且还是从远及进传来。” “混蛋,我要是知道还用编理由骗你们吗,难道告诉你们天神也是假的,世上根本不存在神”,术都气急败坏想到,话到嘴边还是说道:“那是不小心,咱们的震天雷被敌人殉爆了。” “轰”地一声,火光冲天,一股热浪席卷整个军营。 术都被甩了个趔趄,呆呆地看着身后的大火。天神或许真的存在,刚说句谎话,就成真了。 神机营无意间打中擒虎军存放震天雷的营帐,上千枚震天雷霎时尽数爆炸,所幸人员无一伤亡,而且大家也都信了术都的话,不再害怕这些响声。 可是术都哭的心都有了,他的粮草,没了,震天雷炸了不过一阵,现在的大火全是囤积在那里的牧草,牛羊。 “大王,战斗吧,不能让敌人这么骑在头上。” 知道不是天神降罪,士气渐渐回升,被炮击产生的怨气让擒虎军战意蓬勃,纷纷请战。 术都瘫在地上,两眼无神,脑子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自己身披羊皮,独自在北海放牧。 “噗” 他仰天一口老血,吼叫道:“天要亡我。”竟然气绝身亡了。 第一零四章 豪赌 几十个人带着几辆马车,随即传来阵阵轰鸣,擒虎军大营乱,随即火光大盛,最后竟然投降了。 鬼十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苍狼军团对战一月不占上风,固山军几十人就打败了。 鬼十狼俯首一揖到地,声音有些颤抖道:“君上威风,外臣五体投地,今后愿供君上驱使。” 他是华夏士子做派,并不因为自己是胡人而敌视诸夏,相反愿意到诸夏做官。如今看到赵正的逆天实力,猜想固山势力定然不小,赶紧投诚,希冀将来到固山为官。 “哈哈哈,快快请起,留守如此热情,本君却之不恭。”赵正扶起鬼十狼,自己心里也纳闷,不过看那满天火光,暗叹运气好,盲射也能打中擒虎军军火库。 术都被气死了,更让赵正稀奇,感慨自己的运气逆天,都有种挥师中原,一统六国的冲动。 收编擒虎军降卒,应鬼十狼之请留下一营将士帮他整训降卒,改编为猛虎军团。 赵正乐享其成,在东胡另一主力军团里留下眼线,随即率军西胡残军。 当初擒虎军两大副将各奔东西,穆克归顺塔塔木克,他们本来就是旧相识;蔑列则选择顽抗到底,节节抵抗,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退到捕鱼儿海,归顺耶律独狼。 久违的对手,赵正乘胜北上,要与耶律独狼开战。 耶律独狼却牢记武阳战事,自知凭今日实力不是赵正对手,最后将蔑列人头送来请罪。 耶律部则向西迁移,一直到了额尔纳拉河,耶律独狼放眼四周,皆是小部落,三下五除二剿灭,自封西辽可汗。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的赵正提着刀子满世界寻找敌人发泄,由于没有敌人可战,营中的木头桩子成了木头渣。 “王虎呢,还有没有他的消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仅凭一句失踪判定他的生死。” 赵风低着头不敢回答,拳头握的很紧,指甲甚至嵌到肉里,渗出殷红血珠。 公输铎硬着头皮上前道:“活的希望很渺茫,太子战找到地道入口,派了上万士卒搜索。 临走时王虎向赵舟和我要了火器库的钥匙,他是要炸毁地道,如此来活下来就更难了。” 赵正不动了,王虎的心理他再了解不过,宁死不降这是他自己给固山将领灌输的理念,今天却他却后悔了。 “发兵南下,灭周,老子非杀了姬战不可。” “主公慎言”,姬开小心看了看营外巡逻士卒,小声道:“殷八师忠于大周,而且按照当初盟约,主公不得令雇佣军攻击大周。” 此次出征带的雇佣军一师,可是周军最精锐,同时是周军铁杆,让他们向周朝开战,无异于痴人说梦。 好在负责中军大帐的都是卫火带领的近卫团,而且公输铎等人到来,姬胡等周军将领自动退下。 否则真说不准,雇佣军士卒会不会兵变。 放好刀,赵正笑了笑,拍着姬开肩膀说道:“固山被你们的太子打得稀烂,我已经是穷途末路,你却还想跟着我,回到大周不是更有前途?” 姬开扑通一声跪下,推金山倒玉柱,拜了三拜才道:“属下自归顺主公以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虽是降将之身,却位列一军副将。 若在大周,属下混到这个位置,只怕没有五十也有四十五。主公既然不嫌弃姬开,姬开自当效死命报答主公知遇之恩。” “卫火,扶姬开起来,送他一身固山军装,今后内部会议准记得通知他。” 雇佣军基本上是周军将领,具体战术要交由他们讨论,大的战略动向却是由赵正和卫火等固山将领决定。 赵狗因为驯服第一军弃卒有功,也参与在内,着实让姬开羡慕良久,相比赵狗他不过多了个姬氏子弟身份,实际上半点好处都没有,不如留在固山好好做个副将。 如今赵正准予姬开参与内部会议,着实让姬开高兴,一撩战袍就要再度下跪,却被赵正一把扶住。 “疾风识劲草,板荡知诚臣。如今本君家业都没了,你还肯留下,该谢的应该是我。” 说着赵正躬身一礼,对着帐中所有将领。 “主公,不可。我等身为固山臣子,却不能守卫固山,应当受罚才是。” 赵正哈哈笑道:“田十亩等武将在,东方谷等文臣亦在,还有公输兄和将作营都在。 如今又有了姬开赵狗等忠臣良将,我固山产业不但没有减少,还增多了呢。 今夜摆宴,一来谢各位不弃,二来为公输兄接风洗尘。” 经营两年的固山,价值百万金的如家商行,赵正微微一笑便抛诸脑后,对待众人不罚反赏。 公输铎伏地一揖,久久不起身,士子皆仰慕轻财重才的贤王,如今眼前不正有一个。 固山被夷平又如何,如今苍耳一郡任由发展,东胡又被姬冲控制,固山的崛起才刚刚开始。 宴后,赵正命人抬出军饷,尽数发给雇佣军,并且言明固山已经被姬战夷平的情况。 “言必信,行必果,本君与诸位歃血为盟,雇佣各位出战,每战必有军饷,今日全数发给各位。 固山国破人亡,我不再是富可敌国的固山君,以后也没有大战事,即便开战也是向大周。 所以请各位走吧,赵正愿奉上军粮,礼送各位兄弟和将军回到中原,雇佣军,俱往矣。 但愿将来交战,诸位还能念些香火情,替固山战死士卒收尸。” “回乡了,不打仗了。” “我们要回乡了。” …… 雇佣军士卒喜出望外,欢天喜地叫喊道。 姬胡等将领有些不敢相信,任何人得到如此一支强军,能做的应该是扩张,而不是自断臂膀,放之离去。 姬胡迟疑地走过来,抱拳问道:“君上,一年之期才过了不到两月,我等愧领这一年的饷钱,而且二师不还在望海城吗?” 赵正走下来,叹口气道:“我何尝不想留下你们,但是固山下一个敌人将是你们的太子战,任由你们同袍交战,实在于心不忍,那些多出的饷钱权当答谢,反正日后赵正再无如此财产供使。 至于二师的那些兄弟,我已经修书一封,不日魏镣将送他们上船归乡,海路较近,说不定还是他们先到呢。” “君上仁慈,请受姬胡一拜。” 姬胡说着便跪下去,赵正拦都没拦住。 接着整个一师士卒全都跪下道:“君上仁慈,请受我等一拜。” 赵正抱拳从队前走到队位,不停地说道:“诸位,回乡一路顺风。” 最后来到张子林为首的俘虏营,本来是想把他们送到固山与姬战换些好处,现在只能用来当作赌注了。 既然殷八师是周军铁杆,强压下消息,瞒着他们,倒不如直截了当说明白换些人情。 而且依姬战的性情,一定不会相信自己会如此大方,肯定在里面掺了细作,对这些将士细细调查。 再加上张子林等贵族的风言风语,这些殷八师士卒日后想与固山开战都难。 这是一次豪赌,押上赵正所有的本钱,赌姬战和周天子没那么大度。 赢了名利双收,输了一败涂地。 第一零五章 手拉手逛青楼 雇佣军走了,留下十几马车兵器,卫火负责将他们送到林胡境内,然后交由赵滑送到燕国,经燕国南下回周朝。【零↑九△小↓說△網】 走了许多人,营地顿时空空如也,赵正一个人躺在草地上看着星空出神。 他应该伤心的,固山城破了,陶园殉国,王虎殉国,还有那些许许多多的士卒也都奋战到最后一刻。 他应该骄傲,固山城不过两座,地不满百里,十万周军攻打一月不破城,巷战一月才扫清。 固山军战死三千一百零二十四人,周军死了差不多三万,大多是在攻打山城时身亡,有些甚至不见尸首被埋在山城深深的地道里。 赵正终于还是哭了,哭的很伤心,好像他得知春娘沉船身亡一样,赵风暂时负责护卫,站在百米外不敢劝。此时的赵正若被人看到了,那是要杀人的。 哭声渐止,赵正踏着绿草走来,面带微笑,只是眼角的红肿出卖了他的伪装。 “看甚,发春了找匹母马,兀自解决。” 赵风挠着头笑道:“不必了,小荷还不杀了我,离开洛邑时他说了,不让我跟任何不是公的接触,现在坐骑都公马。” “呵呵,你个小妻管严,看看赵舟多潇洒,没事多学着点。” 得知自己家仆还有这等趣事,赵正顿时心情舒缓,梅兰竹菊,风雨同舟,加上春娘、木匠和木头。 世事变迁,倒有一半人不见,剩下一半人也变了,除了木头依旧傻呆呆的,挥舞着巨阙在草原上狂嗨。 “难得糊涂啊” ter/ter 赵正自嘲一句,随即打起精神摊开地图细细研究。 雇佣军一走,齐楚势必知晓,没了兵的苍耳郡就是一块肥肉,而林胡距东平甚远,短时间调不来大军镇守。 为今之计,赵正只能去借兵,想来想去,想到了阿史那炎。这个疯子一般的天才人物,料想自己将在秋季一统东平,眼下才到七月自己就面临被齐楚瓜分的危险。 “不是还有个伟大梦想要跟我聊吗,那我就奉陪一下。” 大周继武王三十八年七月初一,出征半年之久的北伐军在齐国登陆,同时带回司马植尸首,天下哗然。 诸侯或惊或叹,不一而终,秦国与晋国韩赵立刻向林胡派出使团接洽,并且带上如家商行在秦晋的红利。 五月时传来赵正身亡,姬战攻打固山后,如家商行陷入瘫痪,生意照做,不过固山的人统统不见。 各国诸侯干净利落强占如家利润,如今却又干脆利落吐出来,丝毫没有不适应。 但有些诸侯还是很嘴硬,舍不得吐出来,周朝姬战咬牙切齿,只恨自己下手晚了一步;燕国姬丹又惊又怕但就舍不得送出到手的利润。 诸侯或赞,或骂,甚至还有讨伐之声,不过始作俑者赵正丝毫没在意,他此时正在北庭枫林堡,阿史那炎的别院里悠闲地品着灵芝茶。 来了五日了,阿史那炎称病不见,生生让赵正吃了五天闭门羹,但赵正甘之如饴,依旧呆在别院里不走。 赵风都急了,外面的风言风语,说什么固山灭国,赵正低声下气过来就是要借北庭的兵力复国,做个儿皇帝。 “主公,属下受不了了,阿史那炎欺人太甚,邀请我们来不见我们也就罢了,还任由臣子羞辱我们。 是可忍孰不可忍,属下请命带影卫绑阿史那炎来见主公。” 身处他国境内,赵风仍敢理直气壮要阿史那炎前来拜见,固山的自信教育还是很成功,赵正深感欣慰。 “别着急,快了,我有预感,今明两天,阿史那炎必来见我。”赵正神秘地笑了笑,说道。 赵风一头雾水,何时赵正也学会了装神弄鬼的把戏。 “不要怀疑,主公说得没错,最多明日阿史那炎必来拜访。”瘸腿的郑高固山大难后没有离开,让赵正很稀奇。 听闻赵正要去北庭,他也死跟着来了,不当护卫,只为一只鸟。 “铮~~” 天空传来一阵清脆的鹰啸,郑高兴奋地抬头望去,一只盯着它消失,才恋恋不舍低下头,顺便在墙角花了一道。 细细数去,已经有十来道,纵横交叉,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 “第几次了?” 赵正熟悉地问了一句。 郑高头也不抬道:“十三次了,还有八次是另一种鹰的啼鸣声,阿史那炎快来了。” 落魄贵族出身,郑高幼年并没有接受多大教育,甚至后来仅有的一点学习机会,也是作为复国死士培养的。 机缘巧合他学会了驯兽术,文不成,武不就的他苦心磨练,竟真让他进了大师的殿堂。 来北庭五日,上空鹰啸不断,这时节天气炎热,鹰隼大多不愿出来活动,郑高猜测是飞鹰传书。 十三次加上八次飞鹰传书,看来阿史那炎的眼线很广,难怪他能洞悉各方局势。 “此次来拜访阿史那炎,不知我是入局还是破局”,赵正在心里说道,毕竟每一步动向还没有传给手下,阿史那炎便提前知晓,这种无秘密的感觉让赵正很心惊。 眼看日落西山,照例赵正必要登高赏玩一番,那副草原落日的景象的确让人很着迷。 正看太阳接近地平线,眼看就要落下时,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笑声,阿史那炎一身呢子军装,俨然固山将领打扮,出现在赵正面前。 走进赵正,阿史那炎笑道:“赵兄,武阳一别,今日再见,兄弟我不胜欣喜。” 拍着胸脯,斜抱着拳,好一副莽夫做派。 常听英布说阿史那炎仰慕华夏,终日身着夏族服饰,一副中原士子模样,今日的固山将领打扮,到让赵正眼前一亮。 “哈哈,炎兄有礼了,不看不知道,原来这身衣服跟你很搭,不过你这身是仿制品,回头我送你身真正的翻领军服,加上杜仲胶底鞋,那才叫英姿飒爽,吸引众多草原美女。” 有样学样,赵正的举止比阿史那炎更粗鲁,捋着袖子,敞着怀,绝没有一丝贵族气质。 阿史那炎一怔,他本来想以这副模样给赵正个下马威,告诉他自己不是个讲理的人,没想到他有样学样,倒把自己唬住了。 “有意思,固山君果真趣人”,阿史那炎心道,他平生做事就一个原则,喜欢就做。 于是出兵干预耶律部和塔塔木克交战如此,悍然出手击杀鬼术赤亦是如此。 世间贵族皆城府高深,做事只讲利弊不看心情,阿史那炎憋闷的很,纵情恣意被人叫做兴都第一纨绔,没想到遇见赵正才知,固山君也有做纨绔的底子。 “赵兄,你我一见如故,不如今日我做东,一同逛青楼如何。” 众人冷汗,堂堂北庭之主,多少美女不是呼之即来,竟然下作到去青楼妓馆。 赵正还没说话,赵风已经想拒绝。 没想到赵正点点头,潇洒地一甩袖子,道:“我要睡十个。” “知己” 说着阿史那炎一把拉过赵正的手,两人摇摇晃晃,骂骂咧咧,满含基情向枫林堡唯一的青楼冰玉阁走去。 第一零六章 美女与野兽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有时候不过是扭扭头的差距。阿史那炎少年隐忍,放浪形骸之外,暗蕴智谋于内,固山是他选定许久的伙伴,自然要好生接待,不过赵正真的想逛青楼。 冰玉阁里,阿史那炎一见外人,立刻恢复士子模样,风度翩翩满面春风,许多姑娘即便不求被他纳入妾室,也愿意看他一眼。 像是模特走秀,姑娘们新衣服一件接着一件换,轮番给阿史那炎还有赵正倒酒布菜,也就是两人没吃晚饭,真要是官面应酬,此时非要撑死不可。 “公子,再喝一杯吧,这是奴家珍藏的葡萄酿。” 一名蓝衫女子又来敬酒,每次来都拿着不同的酒让阿史那炎品鉴,至于赵正直接忽视。 看她模样眼窝深陷,鼻梁高挺,隐约有些西域风情,赵正夺过那杯酒,一饮而尽,笑道:“姑娘,你都来了四趟了,衣服也换了四会,怎么就不看我一眼?” 眼见那酒被赵正喝的一滴不剩,蓝衫姑娘蛾眉紧蹙,有些恼怒道:“不怕公子怪罪,小女子平日不常见客,若不是你与我们公子饮宴,还不让你见我面容呢?” 被拒绝了,好没面子,赵正晃晃脑袋,突然感到有些醉意,记得以往这些风头都是自己的,不能被阿史那炎轻易抢走。 一手扶地,赵正斜仰着头笑道:“姑娘往来四次,穿的都是我设计的衣衫,用的都是我设计的酒杯,见了本尊,还要恼怒吗?” “你…你是固山君” 蓝衫姑娘一脸小迷妹的样子,风向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抓住赵正胳膊喊道:“给我设计一件独特的衣服好不好,教我支独特的舞步怎么样……” 赵正后悔莫及,再看阿史那炎一脸戏谑,完全没有帮忙解围的意思。 “赵兄,天色不早了,我妻还等我回家吃饭呢,告辞了。” 枫林堡是阿史那家族腹地,冰玉阁亦是阿史那炎所开,今日饮宴明里只有他和赵正两人,暗地里有许多探子保护。 阿史那炎快步离开,并且派人送信赵正今夜留宿北庭王府,在青楼招待友邻君主,传出去毕竟影响不好。 刚走没多远,北庭护卫长图里刺出现,附耳禀报道:“那人动手了,目标果然是固山君,要不要属下去……” “唉,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观那人也是中原一等一的美女,且不要伤她,让她陪赵兄一宿则个。” 两个月前冰玉阁来了名舞女,自称从中原逃难而来,歌曲舞步无一不通,冰玉阁管事便让她留下教导姑娘们歌舞。 但阿史那炎发觉到她一定不是逃难者,难民没有这么高深的武功,尤其那曲天鹅湖,脚尖独立,若非经年练习不可舞动,而那女子玉足晶莹,毫无损伤,因此阿史那炎断定她会武功,而且是个高手。 “赵兄,今夜你真要睡十个了,那么大杯固本培元汤都敢喝,我服你。” 原来刚才那名蓝衫女子所敬的葡萄酿是固本培元的壮阳汤,难怪阿史那炎沉默良久都没有动。 北庭虽荒凉,滋补之物甚丰,不说灵芝人参何首乌,猛虎梅鹿亦是随处可见。 北庭寒冷,又因一条暖流经过,湿气也很大,故而北庭百姓喜欢在酒中加入各种滋补物抵御寒气湿气。 赵正来了五日,喝了五天灵芝茶,滋补的阳气虚浮,急需发泄。适才又喝了一大杯各种珍奇药材加猛兽阳物混合熬制的大补汤,此刻端得是龙精虎猛,惹的蓝衫女子连连求饶。 “今天很有感觉嘛,看来要买些带回去分享。” 一连三次,蓝衫女子动弹都无力,无奈说出固本培元汤的秘密,本来她打算与阿史那炎春宵一度,好在姐妹间炫耀,不成想赵正喝了。 那也无妨,好歹是偶像,撩拨几下,赵正欲火难忍,答应送她件独特的衣衫,便进了屋,谁知赵正没完没了。 蓝衫女子眼角含泪,不知是喜是悲,有气无力道:“君上,奴家不行了,隔壁还有姐妹,亦是貌美如花,君上不妨找她侍寝,奴家……” “早说嘛”,披上件大衣,赵正飞奔而去,留下瞠目结舌的蓝衫女子。 “君上,隔壁还有……” 不消半个时辰,赵正再度飞奔而出,这次直接裸奔,实在是急,刚才那个姑娘都快昏过去了。 “好猛的滋补汤,以后用在种马身上,效果应该也不错。” 赵正嘿嘿想到那种不可描述的画面,自己才喝了一杯就这么猛,若是给马喝上一桶,还不……不可描述之画面。 他哪里知道,事到如今不再是滋补汤的效用,喝了五天灵芝茶,耄耋老人也要龙精虎猛,何况堂堂少年乎。 “哈哈,姑娘们,本君来了。” 赵正呼啸着一个屋子接一个屋子跑,头牌的一层跑了九间仍然没有疲倦之意。 赵正都有些害怕,会不会阳亢,以后再也不能那啥。 “不行,我要忍住” 赵正强忍着就要下楼走。 “无耻” 最后一间屋子里传来一声轻骂,声音好像很熟悉的样子,赵正忍不住推开门一看,哇咔咔。 竟然是白雪,衣衫半露,目光迷离,时而又清醒起来,拿着簪子朝胳膊上扎,鲜血都留下不少,更显迷人。 “你别过来?” 两人同时喊道。 赵正是不想伤了高渐离的心,毕竟曾经是朋友;白雪则是难以忍住药力,听着房间里的娇喘声这么久,现在眼前竟然站着个男人。 白雪出逃后,计划行刺赵正重获信任,思来想去赵正必会来北庭,于是提早隐藏。 没成想赵正会堂而皇之逛青楼,本来她是想借献舞之机刺杀,捎带着还能引发固山和北庭的矛盾。 那登徒子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白雪准备好匕首,准备伺机刺杀,没成想还没动手就被人打晕了,醒来时就感到身体燥热,情不自禁脱衣服,而且被隔壁房间娇喘引诱,更是难以忍受。 “你别过来,你过来我杀了你。” 白雪出言威胁,自己却情不自禁走过来,胴体半露煞是诱人,时而清醒过来威胁道。 她走近赵正,闻到一股男子气息,神色更加不能控制,半露变成全露,赵正也忍不住摸索起来。 “你别乱来,乱来我就杀…啊…你……” 一夜无眠,当然不是冰玉阁的头牌姑娘们和堪比禽兽的赵正,那些彻夜守卫在暗处的北庭侍卫,听着脚下此起彼伏的声音又羡慕又嫉妒。 但因职责特殊只能强忍,可是赵正非但没有节制,竟然真的搞得一夜,直到第二日正午才幽幽醒来。 身边玉人早已不见,那根带血的发簪扔在地上,心脏处还有一处红点,看来她是准备下手。 唤来下人穿好衣衫,赵正神清气爽走出冰玉阁,离开时自老鸨到杂役无不敬畏地目送。 固山君真信义也,说睡十个,就睡十个,他们脸上的黑眼圈便是实证。 第一零八章 朋友与敌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有一句凤凰涅槃,大抵说那些经历毁灭性灾难后存活下来的人。 三万北庭飞鹰骑,坐着蛟龙战船绕东平一周,中途还在苍海郡歇歇脚,赵正很“友善”地买了几百斤青菜,为楚国经济捧场。 友邻盟军共同发展,赵正帮楚国发展经济的举动,竟然引来数万楚军,昼夜不停来到南港,此事楚军战船被毁,饮食迥异,士气和战力降到谷底。 赵正的船停了两日就开走了,临了留下一句愿送楚军归乡的承诺,数万楚军热泪盈眶,目送着固山战船离去。 “奇耻大辱” 芈心大怒,堂堂大楚战士被赵正玩弄于股掌,先是巧言令色骗去北伐,而后悍然击毁楚军战船,现在却假惺惺说愿送楚军归乡。 天晓得,楚国占领苍海郡后暴乱不断发生,屡屡有地方百姓夺杀楚军城池,让芈韬很是心烦。 “但有再犯者,碾杀之。” 辅佐芈韬主管地方军政的就是芈心,为了震慑暴民他提出楚国许久不用的酷刑——碾刑,稍稍使暴乱安定。 然而各地方士卒来南港防备固山军,刚平息下的民乱再度兴起,芈心已经不耐烦,他准备采取十一抽杀法彻底打服作乱暴民。 没等士卒们镇压暴民,芈心再度将他们调回,固山的战船又来了,这次没有停靠,直接绕道北上,一个月后运着一批木材经过。 士卒们怒了,每次跑过来列队欢迎固山海船经过,芈心动动嘴他们跑断腿,这事干不了。 眼看一场兵变酿成,主帅芈韬动动嘴便解决了,芈心连降三级,从副将变成南港令,带着三千士卒日夜守卫楚军仅有的五艘战船。 赵正在做什么,芈韬很好奇。 遣走殷八师主力的固山已成没了爪牙的老虎,就是一堆肥肉,芈韬正待享用,三万多北庭飞鹰骑出现。 一水的黑甲长刀,八尺高的魁梧身材足抵一个半楚军士卒。 赵正和阿史那炎搭上关系,让芈韬始料未及,但他还是迅速撤走原定进攻苍耳郡的一万楚军精锐,并且送上粮草“帮助”赵正招募士卒。 礼收了,笑脸也给一个,但是楚军的威胁赵正不敢忘,行动一定会有的,但不是现在。 两万工程兵轮番上阵,一座当世最大的船坞建成,遨游四海的八桅战船就要出现,加装火炮的该叫战舰。 运送雇佣军二师的战船也从齐国返回,走时满满当当,回来时同样如此,布匹丝绸、蔬菜水果,还有上百名各行匠工,赵正要在苍耳郡重建固山。 东平酷冷,夏季短而冬季长,每年种植作物只能收一茬,饶是如此东平三郡成为东胡粮仓,养育上百万人口。 此时将至夏末,播下种子也熬不过寒冬,但种植一些蔬菜瓜果还是勉强可以。 几百亩熟田里长出绿油油的菜苗,迁移到此的固山士卒还有留下的周军士卒才有了些家的味道。 望海城一次性拓宽十里,南北长也拓宽五里有余,工程兵们还有些新招募的夏族百姓沿着界限筑起民居。 对固山最大的威胁不是强敌环伺而是没钱,先修建城墙只会阻挡来往的商贾和百姓。 人的名树的影,固山虽然没了,固山君的威名仍在,中原商贾听说赵正在东平建城,纷纷北上来此做生意。 固山君愿意,沙漠里都能挖出黄金。 以往对商业的重视,省了赵正搞优惠政策吸引商贾,让他吃惊不小。 商路一通,财源滚滚,最先来到的是秦晋的商人,他们千里来此,贩卖货物倒是其次,主要亲眼看看赵正是否活着。 赵季常主动担下这次累活,率商队来到望海城,带来的是整车的黄金。 “前面一半是固山各处分店在我赵氏红利,后面一半是庸公子与您合开窑厂的收益。”他竟绝口不提行商贩货之事。 赵正看着黄澄澄的金条,这一车金子怎么也能修两艘大船,暂时付给阿史那炎木料钱。 赵季常这次可谓是雪中送炭,没道理让他白跑一趟。 “嗡” 赵正抽出一把唐刀,用手弹了一下,一阵清脆的嗡鸣声响起,他笑着将这把刀交给赵季常。 “这…君上何意,在下此次来可不是为了购买唐刀。” 固山城被夷平,将作营虽然在望海城重新开张,生产能力一定需要时间恢复。而且唐刀的锻造方法赵氏已经掌握七七八八,不可不必千里迢迢从东平购买。 “季常兄就没有发现,这把唐刀有何不同之处吗?” 赵季常低头端详,纹路尺寸几乎没有大的差别,真要论有,那也是这把刀血槽开的过深,这样刀背容易折。 “恕在下愚钝,并未看出此刀有何不同。” 赵正笑了笑,接过刀说道:“刀,百兵之王,战场厮杀凶器,不厮杀怎么能看出。 敢借季常兄佩刀一用,与此刀厮杀,看孰胜孰败。” 赵季常半信半疑抽出佩刀,赵正两手各持一把,看了看两把刀凛然一笑,猛地对砍起来。 “铛” 一声火花嘭溅,两把唐刀忍不住颤鸣。 “嗡~~” “嘡啷” 赵季常的那把佩刀竟从中间断裂开,掉到地上。 “这……” 赵季常不敢相信,身为最早和赵正接触的世族,他的佩刀乃是木匠最早打造的几百把之一,可谓刀中极品,吹发即断,剁石立开。今天却被一把普通匠人新锻造的唐刀斩断。 “君上,敢问此刀锻造技术上可有不同?” 赵正摇摇头。 “那就是了”,赵季常喃喃自语道,赵正没有理由骗他,唯一的解释便是东平有更好的铁矿。 苍耳一郡尽数被固山控制,北庭阿史那家族派兵守卫,而且来时路上听说东胡女可汗与固山也有盟约。 赵季常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有着独立的铁矿,独立的地盘,而且与东平两大势力交好。 假以时日,赵正率固山军南下,届时各国购买仿制的唐刀,在沙场上齐齐折断,那情景岂不叫人畏惧。 想到这里赵季常躬身一揖,恭谨说道:“赵氏商行欲在望海城开设分店,还望君上帮扶一二。” 消灭敌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把他变成朋友。 赵氏若想继续联盟固山,必须下点血本,望海城不是百废待兴,那就拿钱把繁华砸出来。 赵正呵呵一笑扶起赵季常,目的达成,收功吃饭。 第一零九章 腹黑战神 见微知著,行一步而知全局,和这样的聪明人交朋友着实简单,什么话不必全说出来,他就能明白你的想法,如果对他有利,他会主动完成你想让他做的事。 赵季常便是个聪明人,从一把刀里想出如此多的道道,甚至把日后各国对战固山的惨状都想好。 其实赵正只是想卖刀,单纯地想赚些钱招募训练士卒而已,被赵季常这么一想却帮他想到这一点。 试想将来敌军士卒兵刃齐齐折断,固山军如入无人之境,势如破竹擒获敌军主将,赵正没来由感到欣喜。 有钱好办事,赵氏送来红利后,很快韩氏和秦国也送来红利,秦国的商队还有蒙家私军随同,带来一件皱巴巴的裘袍还有封泛着香气的书信。 “大坏蛋,快来秦国娶我。” 偌大的信纸上除了这一句别无他物,甚至连个署名都没有。 不过傻子都能看出,这是蒙芊写的信。蒙骜果然疼爱这个幼女,就为这么一封信,派遣私军护送,而且直接奉送,说是提前给蒙芊准备的嫁妆。 嫁女儿都陪送婢女,谁家会陪送武士,老蒙骜明明是怕赵正在东平缺少人手,偏不明说。 赵正仔细打量着眼前几个大汉,尤其是为首一人,与旁人不同,赵正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直勾勾打量着赵正。 “阁下是何名讳,此前任何职?” “卑职王翦,黑水旗军蒙武将军手下校尉,因得罪吕相获罪除职,此来因武信侯说君上乃是个唯才是举的人,故愿投固山。” “让我静静”,赵正扶着额头,欣喜若狂,脑门上青筋崩起,想笑却有不敢笑。 这是原本历史上的战神王翦吗,异世界里很多历史都被改变。 赵正静下来,故作冷脸问道:“固山虽弱,但也不要无用废物,虽然是老侯爷推荐,本君也不一定授你要职。” 王翦单膝跪地抱拳道:“固所愿也,王翦自知君上兵法谋略凌然众人,不敢伸手要官,只求当个执戟小卒。” 能说出这番话,至少证明这个王翦不是混饭来的,不过不能让他做个小卒,凭这个名字怎么是个连长。 新兵制改革,赵正抛弃以往诸夏杂七杂八的军事称谓,按照军师旅团营层层编制,三三制原则,基层稍有改动。 原有一伍十人,人数不变,伍长改为班长;五个班编为一排,共五十二人,排长和两司马各一人。 三个排为一连,连长和督司马各一人,另外有十人警卫班,负责保卫连部,装备神臂弩,保管震天雷。 如此层层三三增加,营级增设警卫排,团级增设警卫连。主力野战团装备火炮,炮兵按营级待遇。 陌刀队改为陌刀营,营长按旅一级待遇,各连长按团级待遇,排长按营级待遇,士卒则是十夫长待遇。 神机营名称不变,这个名号赵正太喜欢了,所以名称依旧,军制改成团级,按各种火炮作用不同,组成各种连队。 固山的本土兵力,加起来不到一师,堪堪两个旅,还是未满额,一个是赵正直辖的东平一旅,另一个便是留在林胡的二旅,田十亩任旅长,鱼头和梁戟分别为两团团长,选拔精兵组成独立营,赵滑率领直辖旅部。 值得一提的是,木头加入了特战营,虽然傻傻的只能做个大头兵,但赵滑将他留在身边仔细照料。 二旅远在林胡,王翦只能加入一旅,两个主力团何苗和季大柳,里面连长职位早满。一个独立营,赵狗和姬开一个营长一个军司马,手下也没有多余的连长位子。 想来想去,赵正只好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卫火的警卫团刚好缺个连长,本来是要给姬景准备,现在只好先解决眼前的王翦。 警卫团七连连长,实际下辖一个半排,职位不如原有的百长,王翦立刻上任,丝毫没有怨言。 这一年他三十六岁,家中二子已到总角之年,团长卫火不足二十五岁。 在一个比自己小,比自己经验少的毛头小子手下办差,基本上没有人能做到没有怨言。 这日赵正点名要王翦随同巡察海军造船,拥有不到千个会水士卒的海军,只有一个大队的编制。并且大多不是战斗序列,主管远海货物贩卖,行的是商贾的活计。 “王翦,以前可曾见过大海?” 王翦恭谨低下头回道:“没有。”多一个字都不说。 赵正自感无趣,让卫火跟着至少还有个聊天的乐趣,这家伙超喜欢海船,最喜欢打炮。若不是赵风死活不愿离开将作营,他一定会请缨做个船长。 “算了,走吧。” 本来赵正还想逗逗王翦,看他一脸警惕,随时准备拔刀护卫的忠心模样,也没了这点恶趣味。 发展海军,道阻且长,且不说征服大海无人敢想,东平会水的百姓都没几个,大多还在苍海郡,楚军的控制之下。 “主公在为招募水师担忧吗,卑职斗胆想说出心里计策。” 少说多看本就是官场“优良传统”,王翦而立之年自然懂得,哪里像固山一干青年将领有话就讲。 固山军的扩军战略他研究了好久,发现拨调的金银占总数四成,由此他明白固山要壮大海军。 为了前程他不得不冒险一次,顺便也看看固山君是否从善如流。 “属下以为海军招募当多选渔民,渔民多在苍海,故要循循善诱。 芈韬无才,治军尚可,治民平庸,加之偏亲族,用芈心计暴力压榨苍海郡百姓,致使暴乱频发。 现在虽几无暴乱,苍海百姓心中势必更恨楚人,主公何不趁机挑拨苍海内乱,让芈韬无暇他顾,而后在用重金在苍海沿岸招募渔民。” “这一定是历史上那个王翦,我赌十两黄金。” 赵正惊呆了,没想到他真的能得到这个六国灭五国的战神。 王翦也愣住了,赵正就这么呆呆看着他,既不赞同也不反对,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自己脸上有花。 “哈哈,好计谋,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王翦膝盖一软,差点没瘫倒在地,什么叫做‘我看上的人’,难道固山君有龙阳之癖。 “主公,卑职家中尚有妻子。” 只能婉转一点拒绝,自己绝不是那种为了前程可以出卖肉体的人。 赵正笑着拍拍他肩膀道:“这个好说,你妻子若是能远行,我立刻派人将她接来与你团聚。 至于这个计划吗,就由你去实施,只管去招募渔民,搅动苍海民乱我自会派人帮你。” 战神王翦也是个腹黑大叔,赵正忍不住笑着。 第一一零章 燕王驾崩 来来往往十几趟,造船的木料堆成小山,船坞已经建好,班舟正在挑选木料,不同的部位要用不同木材。而且有公输铎的帮助,相信半年后一定有艘漂亮的船出现,只是赵正不能观看造船过程了。 九月初七,燕王喜于延庆宫驾崩,事后姬丹不但不发丧,还调来大批近卫军猛攻王城。 此战公子嘉死,王太叔雁春君逃,姬丹登基,第一份诏书却是择日伐秦。 雁春君怂恿公子嘉叛乱夺位,姬丹说是秦王指示雁春君所为,并且事后接纳雁春君,赠其豪宅美婢。 秦国,虎狼之国也,近年虽江河日下不如以往,可也不是老弱燕国能欺负的,秦王子楚应战,并且遣回燕国驻秦大臣。 半年前还一同北伐的秦燕两国,隔着晋国争斗起来,并且大有一言不合就地开战之势。 三晋不由叫屈,秦燕开战无论哪国获胜都会波及三晋,韩赵魏三家发声,呼吁双方冷静,并且上表天子居中调停,带头去蓟都吊唁燕王喜。 天子听闻,赠谥号“武襄”,命司空张非地代表,亲往蓟都吊唁。对待燕国,周王室很矛盾,一面想着恢复武王时天子一令,诸侯来朝的盛景,一面需要燕国存在帮助抵御东胡。 燕王喜好色昏庸,有谋无断,但他很听周天子的话;姬丹有勇有谋,处事果断坚毅,除了心胸有些狭隘,整体算个明主,可他野心勃勃,妄图脱离周天子控制。 诸侯做事,只看利弊。 张非地离开洛邑另带着一封诏书,细数燕国两代君王罪孽,有功不赏,残害忠良,谋夺盟友。周天子将姬战对固山做的所有事扣到燕王和姬丹头上,并且加封赵正为东夏伯,正经的大国诸侯,理论上与秦国平起平坐。 “祖父,固山君会答应吗?虽说是宜侯请他入燕吊唁,实际上还是太子战的主意,蓟都杀机四伏,他会冒这个险?” 儒门五绝之一的“谋绝”张良,跟随张非地一同前往蓟都。此时的他虽有谋绝名号,但在诸国庙堂老人眼里还是个娃娃,没有沧桑的经历,想不出真正的智谋。 张非地闭目养神,马车很大,四个轮子坐的很平稳,宦海浮沉几十载他早练就谋定后动的心性,缓缓张口道:“良儿,事无绝对,唯利而往。 太子战因利夷平固山,与赵正结下仇怨;赵正因利夺了北伐军的权,迫使司马植兵败自刎。 大周与固山,谈不上谁对谁错,更不是魏镣一介小儿,混淆道太子战先攻固山,赵正才夺北伐军权报仇。 无非是大小两只狐狸同时盯上对方手里的肉,同时动手,又同时成功罢了。 有厚利,赵正必再次以臣子礼侍奉天子。” 张良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经年的儒家教育,不可避免让他有些精神洁癖,对于姬战夷平固山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很是不齿。 突兀地,脑袋里浮现一袭红衣,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小女孩,藏在枣树上吓唬他。 “小良子,你越来越不乖了,就不能假装害怕吗?” 彼时纯真无邪,青梅竹马,一别十数年,再见时,伊人已做他人妇。 双目无光,思忆别处的张良,一举一动被张非地看在眼里,他轻叹口气,世事如此,天命难违。 “良儿,她已经不是当初,逆天篡命,钦天监监正暴毙而亡,王子期持符节出使西凉,难道你还不死心。 老夫今日将此事明白告诉你,红鸾公主和那个孩子将是天子对付赵正的底牌。 天子亲自操控这一切甚至将太子战手里的蝶卫收回,你以为是什么。 洛邑王座的那位,不服老,虽然只比老夫小十二岁,依旧认为自己还是壮年,可以再做三十八年天子。” 张良微微一怔,明明很激动,却装作一副淡然无事的样子。雇佣军一师和二师相继回国,中郎将以上跪于承天门请罪,其中就有张子林,周天子整整罚他们跪了一天一夜。 司马植忠耿殉国,以上卿之礼厚葬,听闻赵正命众降将以亚父之礼为司马植守陵。周天子“从善如流”,张子林、姬胡等将领执白幡送孝。 虎、豹、罴三师有罪,凡百夫长以上罚铜杖责,并降为郡兵,由姬战统领。蝶卫则被周天子悄悄收回,伸伸手拍开上面的“尘土”,这个当世第一间谍组织又成了周天子的心腹。 燕国蓟都椒房殿,昔日燕王喜宠姬媚姬的寝宫,丝毫未变,除了名号,姬丹欲封媚姬为如夫人。 以周天子为例,一正宫夫人,二侧室如夫人,四妾室美人,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便是传说中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正式称谓。 原来媚姬虽然受宠,仅是个美人,属于低贱的妾室,生了孩子都不能亲自抚养。 理论上媚姬算不上姬丹庶母,但伦理上媚姬确确实实是燕王喜宠妃,如今却要被姬丹纳入后宫。 “老臣誓死不敢奉诏,死谏大王处死这个祸国狐媚。” 曾经在武阳为难赵正的中大夫栗盖,如今身居太常寺卿,久久不为媚姬制作苻宝,不承认她成为姬丹的如夫人。 “纣王宠幸妲己,**露台;幽王宠幸褒姒,失信天下,此二者前车之鉴,大王何不警醒,独宠这二夫贱妇。” 栗盖坦着上身,铮铮有词责骂姬丹,少时便陈尸正阳宫前。 燕宫缟素,如今平添一大臣鲜血,格外刺眼,晏义叹了口气,却又不是个铁杆守旧派,称病不朝,上表辞官。 先王新丧,新王又因为册封先王宠妃与满朝大臣闹僵,即便如此屠雎还在调兵遣将,准备借道林胡与秦国开战。 一桩接着一桩,赵滑娓娓道来,赵正两世为人都未如此惊讶过,前世盛唐李小弟娶武强人的事迹,异世提前一千年上演,而且更加深情动人,更加巧合的是,两女名字里都有个“媚”字。 “姬丹怕是疯了,父亲的宠妃都要纳娶,无视人伦大礼。” 鱼头如此耿直,也对此事鄙夷,可见人伦于华夏的根深蒂固。 赵滑却笑道:“草原王侯,父亲死了,继任者可以娶父亲遗下妾室。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姬丹这么做,倒是不亏本。” “呸,无耻的家伙。你老赵跟塔塔木克称兄道弟几月,忘了自家礼义廉耻吗? 子娶庶母,岂不是与父亲平起平坐,若诞下孩子,该管先父叫爷爷还是爹爹,简直一派胡言。” 赵正默默看着两个手下争论,子娶庶母合理与否,乃是人家家事,他心里关心的是姬丹那封亲笔信。 姬丹要与固山联盟。 第一零一章 战国媚娘 “大王,诸大臣皆反对妾身侍奉,妾身便不要名号,只求做个婢女,能随侍大王驾前便满足。” 媚姬目含泪光,楚楚可怜,有意无意敞开胸怀,那里酥胸半露,左侧有条寸许狰狞伤疤。 夺宫之变时,燕王喜拼劲最后力气写下诏书,传位于公子嘉,无奈玺印早被姬丹派人窃得,所以公子嘉就是图谋王位的小人。 姬丹率领近卫军进入王城,锐士营中郎将郭开拼死抵抗,最终因寡不敌众身亡,但王城乱象渐生,宫娥舍人四处逃窜。 姬丹迫不及待要坐上正阳宫里的王位,带着几个护卫便去,半路突然杀出几个黑衣人。 护卫拼死抵抗,姬丹节节退让,来到椒房殿,无纠带着百十人守在宫门。 “无纠护驾” 来得却是两把轻巧的短剑,左右翻飞,紧逼姬丹咽喉,那些护卫死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也比前后敌人纠缠。 “吾命休矣”,姬丹闭上眼睛,已经感觉到死神的温度。 突然姬丹睁开眼,落到他身上的不是冰凉的匕首,而是一具微润美丽,且被他觊觎良久的身体。 “媚姬……你……” 姬丹不敢相信,他在梦里蹂躏一百遍,又亲吻一百遍的媚姬竟然会舍身为她挡刀。 “休伤我王” 老金终于杀来,他和荆轲一左一右,很快将刺客杀退。 姬丹怀里的媚姬也奄奄一息,红唇苍白,眉梢凝聚死气。 “传御医,传御医,否则孤杀光你们。” 姬丹疯也似地咆哮,仅仅搂着怀里的媚姬,过往种种,恨也罢,欲也罢,都被这一刀斩断。留下的只有痛哭的姬丹,过去十几年,自从他母后去世,无一日不再忧虑和恐惧中度过。 身边的人忠也罢,奸也罢,又有谁会在生死关头为他舍身挡刀。无纠手里的双刀像是切开豆腐,划破媚姬的胸膛。 “没人能阻挡寡人的决定,不过那些虚伪小人的请求我也会答应。” 姬丹温柔地拍了拍媚姬的美肩,冷声说道:“梓童不必忧虑,有一人反对,寡人便杀一人,万人反对,寡人便杀万人。 燕国黎民无数,不乏有才之士,那帮虚伪小人但敢再言,定叫他们丢了官爵,再丢性命。” 言罢柔声道:“梓童将是燕国王后,最尊贵的女人,全燕国,全天下只有你一人真心待寡人,寡人也只真心待你一人。” 媚姬秀眉紧蹙,流下两行清泪,浸透姬丹衣裳。 昏暗的房间里,躺着个木乃伊,寂静无声时才发现那个木乃伊是活物,粗粗地喘着气。 “吱呀” 门扉打开,走近一个似女非男的俊俏少年,一袭血红长袍裹住全身,只露出一双灵动泛着邪气的眼眸。 “固山君入城了,住在如家客栈,要见他吗?” 木乃伊脑袋微微移动,费力地吐出两个字:“请罪。” “请罪?你何罪之有,带领不到千人抵御大周十万兵马两月,斩首三万,这等战绩,即便是白起再世也不过如此。 王虎将军,你应该请赏的。” 木乃伊眼角绷带颜色变深,渗出几滴浊泪,掺杂血丝。 最后的抵御,王虎背着一个试验级的触发式震天雷厮杀,筋疲力竭欲同归于尽时,意外发现一个坍陷的密道。 于是他躲进密道,在洞外设置了一个陷阱,追来的周军踏上后,热浪将他卷到密道内部。 山城修建乃是绝密中的绝密,一些地图没有赵正手令,魏镣都不得知。完整的地图被赵舟、公输铎一分为二,若不知路径贸然闯入,必遭机关反噬。 幸运的是王虎在的密道仅有逃生功能,没有什么致命机关,仅有的报警机关也被四处爆炸震坏。 他沿着密道,不停地爬,再见到第一丝光后昏倒在地。醒来后发现在一辆平稳的马车上,赶车的正是眼前的俊俏少年,燕宫中车府令无纠。 “说…你们…究竟有何…企图?” 王虎嘴唇蠕动,没有敏锐的观察力,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无纠邪魅一笑,手掌翻飞,一对短剑出现,他拿着这对短剑道:“无影双刃,相传是固山君亲自铸造的六把灵剑之一,兵分阴阳,剑斩生死,虽小巧但杀人于无形。 一个月前,我用此剑刺入媚姬胸膛,此时她该躺在姬丹怀抱,嘤嘤喜泣,听着姬丹臊人的情话。 姬丹也该为了她,与朝臣闹僵。” 无纠一顿,突然笑道:“若是此时放出消息,我刺杀媚姬乃是固山指派,无影双刃亦是固山君所赠,王虎将军以为如何?” 像是受了莫大刺激,王虎一把抓住无纠袍子,恶狠狠说道:“你敢害我主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要害他早就害了,何必等到今日。王虎将军问我有何企图,其实很简单,将你送还固山,固山君欠我一个人情。” “休想…休想用我去套取主公,我立刻自裁。” 王虎作势就要咬舌头,无纠在他脸颊轻轻一点,他的下巴脱落不能合拢。 无纠贴到他耳边道:“我只想问问固山君的身世,再者说,你不想报仇吗,固山君在东平小有实力,早晚卷土重来,你就不想加入,攻破蓟都,亲手杀了姬战?” 王虎迷茫的眼神多了几分色彩,殿后的一千余名士卒都是他出生入死的弟兄,眼看着一个个倒在自己面前,不报仇,即便死也是死不瞑目。 “带我见主公。” 情绪波动,加之元气没有恢复,王虎说完这句便昏了过去。 无纠轻轻把他放在床上,喃喃自语道:“重情重义的固山君,看你有多重情义。” 椒房殿里,媚姬小憩后伸懒腰,不可避免扯动伤口,眉头颦蹙,小声骂道:“苦肉计便是苦肉计,哪里需要如此伤我,害的我都穿不了新式的抹胸裙。” “咕咕~咕咕” 媚姬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除了四个低头打瞌睡的婢女,别无他人。 “你们下去歇息吧,有事本宫自然会唤你们进来。” 婢女们直道是主子今天善心大发,千恩万谢匆匆离去。 甫一离开,一道黑影闪进来,竟然是姬丹贴身护卫老金。 “你伤势如何,太子殿下让我转告,这次你立了大功,接下来你只要缠住姬丹,让他立你为后,日后燕国必有你一部分。” 蝶卫女探子潜伏六国庙堂,媚姬便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只雪蝶。血蝶,雪蝶,花蝶,自高而底撑起蝶卫,统领数以万计的谍子。 其中花蝶不足百人,雪蝶只有十二人,而血蝶仅有三人,且有一人常年居于中州天柱山,避世苦修。 剩下的两人,一人是媚姬眼前的老金,另一人便是随同王子期出使西凉的高渐离。 媚姬盈盈一礼,算是拜见老金,之后将姬丹近日所思所言尽数说出,由老金传给远在洛邑姬战,用来分析姬丹性情。 大约一炷香时间,老金无声离去,走时令媚姬最快速度将无纠找出来,此人乃是秦国棋子,虽然此次与蝶卫合作,设计陷害秦国,但终不知是否是棋盘对蝶卫的渗入。 宁错杀,勿错过,蝶卫不允许一个威胁活在世上。唯一的例外便是赵正,白雪致命一击,赵正却安然无事。 “蝶卫,棋盘,哼。” 媚姬正坐椅上自语道:“我要做燕国的女王。” 第一零二章 句句惊心 入得燕宫西殿,燕王喜的棺椁在此处停放,周礼虽迂腐,婚嫁丧娶各有一套。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周人发源于西岐,故将棺椁置于西殿。 诸国使臣进殿吊唁,礼毕,姬丹于正阳宫设宴款待。 “父王被奸人所害,丹登基以来,夙兴夜寐,无时无刻不再想着为父王报仇,让他泉下安息瞑目。 秦人无道,虎狼之国,教化生民不以仁德,严苛酷刑压榨民力,早非我中原诸国之列。 故寡人今日,欲会盟诸国,共讨暴秦,一来为父王报仇,二来吊民伐罪,解秦王治下万民倒悬之苦。” 姬丹声色并茂,说道秦国无道时拍案而起,吐沫星子飞溅,脸上青筋暴起。 无奈堂下诸侯并不买账,韩赵魏三晋家主闭目养神,似乎没有听见,秦楚两大国使臣田布李园低头不语。 大周司空张非地怔了一怔,眼睛撇向赵正,在场诸国唯独固山与秦国从未交战,且处处示好。 “固山君以为如何,五国合纵共击秦国,百年前盛事再现,固山君可有兴趣参加?” 张非地这么一问,姬丹的目光也跟随而来,赵正一时间成为焦点。 “老狐狸”,赵正暗骂道,随即摇头道:“固山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固山君,张司空莫忘了,天子已经取消了我的封号。” 姬战图谋固山,总要有个理由,于是攻郑的旧账翻出,赵正的封号被除,固山之地理应收回,因为顽抗不得已而攻之。 这些鬼话显然骗不得众人,不过后人怎么想就没准了,史书上明确记载“固山君不尊王命,天下共击之”,即便有历史学家研究也逃不过黑纸白字的史书歪曲。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日赵正拿出此事,刚好堵住了张非地的嘴。 后者讪讪一笑,便不再语。偌大的宫殿,沉寂到针落有声,姬丹好不尴尬。 “咳~”,姬丹端起酒杯,笑道:“不愉快的事今日不提,在座的都是我燕国的朋友,那今日寡人便请诸位见证一桩喜事。” 一个舍人低头捧着托盘呈上,姬丹拿起来随意道:“晏老相国,此诏书乃是寡人登基来第二封诏书,就由你当众宣读,说与在座诸侯使节与众百官。” 晏义颤颤巍巍领命,由舍人扶着接过诏书,未及说完“大燕王诏”,便一把将舍人推到一旁,卷起诏书,指着姬丹道:“你…你…你这混账,老夫愧于曾为汝师。” 满堂哗然,都好奇姬丹的诏书里写了什么。 宜侯姬不灸德高望重,此次作为宗族长老入座陪宴,忽见晏义如此气愤,赶紧走过去将他扶住。 “老太师息怒,老太师息怒”,趁机把诏书展开。 读罢,姬不灸变色,强忍着怒色道:“王上真要如此,与我等百官为敌。” 姬丹冷笑不已,道:“尔等还不配与寡人为敌,王命君书以下,尔等就该领命,王叔难道要抗旨不遵?” “好,好,好” 姬不灸一连说了三个好,狠狠将诏书掷于地上,厉声道:“老臣斗胆,抗旨不遵。 并请我王收回成命,休要受天下人耻笑。” “哈哈哈,耻笑,天下谁人敢嘲笑寡人,实话告诉你们,寡人就是要立媚姬为后。 不仅如此,寡人还要罢你们的职,削你们的爵,让你们看看,燕国究竟是谁的燕国。” “霸气!” “废后!” “罢官!” 与座众人反应不一,赵正首先为姬丹点赞,无论如何他今日说出此等话,看来已经掌握底牌,有了与燕国保守派开战的实力。只是燕国底牌究竟为何,是否与搜寻固山遗迹有关,还要细细查访。 李园关心的则是废后,姬丹做太子时娶的妻子乃是楚国王女,废后再立,无异于打楚国的脸。 作为娘家人,李园坐不住了,冷声问道:“大王要废后,敢问芈后可有不遵妇德,犯了三出之过?” 姬丹不耐烦道:“整天哭哭啼啼,寡人嫌她心烦,再者废立芈氏是寡人家事,与贵使无关。” “燕王,芈后是我王贵女,千金之躯,合六礼嫁入燕国,岂有说废就废之理,燕王说法岂非侮辱我大楚。”李园针锋相对,言语中透露浓浓威胁。 楚国万乘大国,三百年前便问鼎中原,称霸天下,老弱燕国要挑战楚国,还不好好掂量。 谁知姬丹像是脱缰的野驴,愈发张狂,甩着袖子暴喝道:“你楚国又如何,当本王怕了吗?” “好”,李园脸色铁青,似是憋出的字:“燕王好胆量,那就静待我楚国雄师吧。”说完拂袖而去。 这算怎回事,虽然周楚世仇水火不容,但堂皇下看到李园被羞辱,张非地还是出言挽留道:“楚使息怒,待老夫为两家说和,今日为大行燕王祈福,怎生出这般事端。” “大王,往来都是友邻,莫忘了合纵伐秦,还要楚国呢?” 楚国与秦国接壤,且几十年前秦将白起率兵与楚争夺巴蜀,一度攻破楚国郢都。楚卒血迹未干,合纵伐秦正好带上。 张非地祸水东引,本欲解决争端,平息姬丹废后带来的动乱,两位大臣,一个楚国,燕国还没有这份实力同时得罪。 姬丹像是得了疯牛病,疯也似地跑下来,“乞求”道:“还要司空大人多费心了,大周天子是大宗,燕国是小宗,就该听天子的话,受天子的气。 甚至贵国太子,派兵进入燕国,攻打燕国友国,本王也要恭恭敬敬送上粮草。 本王受够了,回去告诉姬战,他没有资格与本王平起平坐,以后让他客气点,免得惹本王生气,害我在洛邑的那位天子王叔着急。” 姬丹疯了。 否则他怎会如此张狂,出口间将国内柱国大臣罢黜,闭口间得罪周楚两大强国。 再加上一个准备开战的秦国,燕国在华夏已经没了朋友。 “姬冲究竟得了什么东西,底气这么足,同时向当世三大强国叫嚣”,赵正歪着头想到。 “固山君”,沉默良久的张非地突然说道,“请听天子诏书。” 赵正一怔,没反应过来时,张非地已将诏书读完。 “东平伯?” “不错”,张非地笑道,全然忘了这是燕国宫殿,“君上忠勇有加,率华夏义师驱除胡夷,还昔日箕子封国东平安宁,天子欣闻,顺天心,承民意,封您为东平伯”。 第一零三章 一言聚兵伐成周 西周武王、成王分封诸侯,为后来东周列国奠定基础,尔后平王东迁,秦国护送,有功被封为伯,许诺岐山以西之地尽归秦国。 秦奋战数百年,秦穆公时称霸西戎,并国七十二,亡国六十九,遂成西方一霸。 孝公变法,时值周天子昏庸,便僭越称王,天子不得不送胙肉作贺。 可以说被封伯爵,就是称王的先兆,而且凭赵正在苍耳郡的实力,完全可以称王,而且是个被列国承认的王,要知道东胡可汗亦是周天子亲封。 好大一块肥肉,换做任何人都会接住,毕竟成了王,便有了本钱,国内官爵更加值钱不说,与他国交流也能真正名义上平起平坐。 “东平伯,何不更进一层,登基称王。老夫听说固山被攻破时,全民皆兵,大周伤亡近三万人,耗时两月才彻底占领。” 魏氏家主魏安皮笑肉不笑,又将姬战夷平固山的事拿出,刺激赵正不与周朝议和。 在座的各国使臣抑或三晋家主,皆是人老成精,一个个面无表情,心有筹谋地盯着赵正,看他下一步反应。 张非地心里大骂魏安无耻,面上笑道:“称王不是不可,君上若举办大典,老夫愿执使节为君上贺,并报请天子派一宗室元老,送上文武胙。” “这才是只狡猾的老狐狸”,赵正暗道,不在乎名利,证明要谋求更大的利益。 与狐狸对峙,要么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要么是一力破万计的森林之王。 赵正自以为没有那等心性计策,但装一把森林之王的底钱还是有的,不仅有,还很多。 “哈哈哈,司空大人说笑了,赵正一介平民出身,焉敢有称王的野心。 天子对赵正的善意,赵正心领神会,不过此处要借天子一物,事后固山必当厚报。” 拒绝了! 这可是光明正大王,多么令人眼馋的位置。 张非地心里快速盘算着,眼睛迅速瞥过众人,哈哈笑道:“似固山君这等才俊,天子仰慕已久,若前尘往事可亡,大周三公未尝没有固山君的位置。” 答案似是而非,显然让赵正说出所借何物,张非地这等人精,即便是面子上的便宜,别人也没那么好占。 “固山君想要姬战的人头吧,寡人事后去过固山。满目疮痍,残肢冷血,犹如人间炼狱。 固山君一定是想用姬战的脑袋祭奠战死的士卒百姓,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被众人忽视的“狂人”姬丹突然走下来说道,众人大骇,赵正却笑着点头。 “还是殿下懂我”,赵正脸色冷峻道,“不杀姬战不足以平息固山战死士卒百姓在天之灵。 固山的条件仅此一个,司空大人答应也好,不答应也无所谓。 大不了过些日子,我自己去取罢了。” 羞辱,极大的羞辱。 刑不上大夫,周朝对外征战,鲜有杀害虐待有爵位的贵族,赵正却当着天下各国使臣面,公然向周朝索要姬战的人头。 气的脸有些红涨,张非地长吸一口气,冷哼道:“既然固山君这么有自信,那便来取,大周随时奉陪。” 姬丹心里狂喜,方才他凭着还原出火炮,大方狂言激怒天下强国,冷静下来后悔之晚矣。 如今赵正不仅拒绝周天子封赏,甚至公然挑衅,真是绝妙的挡箭牌。 “田将军,李大夫,事到如今我们还要瞒着天下人吗?” 赵正突然发言将齐楚两国扯上,三晋家主更加迷惑,什么时候诸国有如此多牵连,简直一团乱麻。 “三家联手瓜分东平,共讨暴周,如今东平已入我等腹中,大周九鼎也是时候称量轻重了。 六国联手,天下无周。” “你……你们……” 张非地瞪大眼睛看着田布和李园,完全没了方才的沉稳,惶恐道:“诸位真的要与这个丧家之犬一同挑战大周天子?” “有何不可?” 姬丹像是闻着腥味的猫,冷笑着说道。 李园眼神闪躲,来时楚王根本没有交待给他关于此事意见,而且楚国国内大多以为赵正使用奸计,迫使芈韬达成此盟约。 可是田布跃跃欲试,三晋目光暧昧,姬丹更是恨不得明日发兵,天下从之**,楚国也不好为了一个世仇敌国留情。 “盟约…大楚自然会遵行,只是大周兵马精良,兼有震天雷力助,大楚贸然征伐,伤亡肯定不小。” 李园绞尽脑汁想出这么个主意,反正楚国远离东平,赵正运送震天雷路途遥远且风险极大,到时候拖上几天,此事便不了了之。 “这有何难,请李大夫接震天雷秘方,以表固山联盟诚心。” 震天雷,秘方,就这样送给楚国了! 姬丹陷入呆滞,当初他使尽浑身解数没有得到的秘方,楚国就这样轻易地拿到了手。 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子,李园下意识抢夺而去,抱在怀里低着头慢慢打开一条缝隙,确认像个秘方的样子,长舒口气,死死攥在手里。 三晋看傻了眼,尤其是魏安,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园接过秘方,查看秘方,然后紧紧攥住秘方的过程。 那样子好像攥住他心肝,疼的他龇牙咧嘴,说不出的难受。 魏安说道:“固山君,听闻我那庶子魏镣在贵府为幕僚,不知可有此事。” 赵正笑着道:“确有此事,魏镣先生现居固山相,总领军政。说到此,我倒要问魏家主,如此麒麟子,焉何送与他人手?” 一句话羞得魏安面红耳赤,当初为取悦正室夫人韩姬,联合韩氏抵抗赵氏,一怒下杀了魏镣生母,并将他赶出家门。 没想到十年不见,魏镣一飞冲天,风闻赵正献计六国北伐的计策,便是魏镣谋划。 有子若此,此生无憾,只可惜魏镣恨魏氏之心,不亚于魏氏仇敌。 “咳,都是些陈年旧事,老夫当初被奸人蒙蔽,事后回想也后悔莫及。 既然我那二子是固山相,你我两家应当更为亲近,同样的好处给魏氏,可能也不差。” “韩氏也是这个意思,早听闻犬子韩非与固山君相识,似固山君这等少年才俊,望日后多多教导犬子。” 拼儿子的爹,也算个奇葩。 看着两只老狐狸疯狗似地争夺震天雷秘方,赵正不禁嘴角一笑道:“两位伯父莫急,这秘方记在我脑子里,谁都能有,不过要和我站一条线上才行。” 说着赵正意味深长地看了张非地一眼,韩魏两位家主随即怒目而视,一副跟周朝不共戴天的样子。 “好个赵正,昔日一言聚六国北伐;今日一言合五国伐周。”张非地神情复杂地笑了笑。 “秘方,大周也有。” 第一零四章 利字当头 震天雷秘方,大周也掌握了。张非地说出这句话时,在场众人都看向赵正。 “妖孽,难道上苍要派此妖孽灭亡大周。” 张非地表情落寞,他多希望赵正否认,如此来诸侯才会迟疑,而只要有半分迟疑,五国伐周之盟顷刻破解。 可惜赵正没有否认,甚至没有说话,仅仅是微笑地看着他不语。 “张司空怎么不说了,难道是大周没有掌握震天雷秘方,骗术被我等破解感到羞愧?” 姬丹风言冷语继续追杀,似乎是要报过去被周朝颐指气使的仇。 有人做了出头鸟,自然有人不甘落后追赶。齐国扩张之势屡屡被周朝所破,几百年来只能龟缩在齐鲁半岛,后来更有周朝支持的五国伐齐之盟。 统兵的虽然是燕将乐毅,抢掠最多的却是周朝各地郡兵,如同田野里的飞蝗,嗡嗡过去只有残枝剩叶。 震天雷秘方,田布不须讨要,早在两月前固山海军护送伤残齐卒回国,何苗已经奉上秘方,如今两处地方,三座工坊,正日夜不停赶造震天雷。 “我有一言,无关震天雷,但请众位静听”,田布袍袖一甩,站起身来说道。 “自平王动迁,成周不仁之心久矣,西戎野蛮,破宗周亡镐京,秦人忠义派兵护送至洛邑。 天子与秦公约,西岐尽归秦,却百年后屡屡夺秦土地,攻占函谷关,逼秦人不得不自堕仁义,用虎狼之师抵御。 郑武公仁德,天子王畿被侵,割封地十六城奉养,周室却夏忙时假报夷人南下,引郑人北上,暗里趁机收割郑人谷粮。 宋国,宗周宾客之国,殷商后裔,武王亲封,前后二百年间,竟被成周尽夺土地,宋公老死洛邑囚牢。 以上种种,自有史料记载,成周不仁不义,上苍号召五国共讨之,更不必说成周近百年来盟秦伐齐,盟齐伐楚,盟晋伐秦之事。 天下诸国如肥彘被成周宰割,终有灭亡,不如奋起反抗,先灭成周,再分胜负。” 田布历数周朝东迁来所做的龌龊事,侵占别人土地,远交近攻四处征讨。句句说在各国诸侯心里,一个个看张非地的眼神更加凌厉。 “五国合纵,天下无周。” 在一片整齐的口号下,张非地拂袖而去,随即忐忑不安离开蓟都,日夜兼程赶回洛邑,向周天子报告此事。 既定盟约,各国商议五路伐周,腊月初一共同发兵。 “殿下,可否告知因何认定先王是秦国所害?” 后花园里,赵正和姬丹并肩漫步,赵正识趣地落后半步,满足姬丹虚荣心。 而这句“殿下”,别人如此称谓必定被姬丹当作不臣斩杀,赵正如此称谓反而让姬丹安心,认为赵正依旧记得当初在涿郡幕府之时。 “唉,先父不察,中车府令无纠竟然是秦人,而且是秦人密探组织棋盘的棋子。” “棋盘?棋子?无纠?” 秦国棋盘,惠文王时相国张仪所创,以天下为棋盘,诸侯为棋子。此事固山早有耳闻,放入秦国的影卫也十分注意不与棋盘冲突。 只是赵正没想到,昔日燕王宠臣无纠会是秦国密探,而且会设计杀害燕王,甚至刺伤燕王宠妃媚姬。 “那厮枉费燕国对他恩情,梓童对他信任,一剑刺来毫不犹豫,几乎要了梓童的命。”提及媚姬伤势,姬丹咬牙切齿道,完全看不出他以前与媚姬的不对付,数次在幕僚前说燕王被此女魅惑无道。 赵正咳嗽一声,道:“殿下,此事定有蹊跷,无纠或许是秦国密探,只是他不会如此大意,轻易间被查破身份。 殿下难道没有想过,万一有人借机掀起秦燕两国战事,从中渔利吗?” 发泄过的姬丹心里少了股戾气,尤其在看到赵正送出震天雷秘方后,多了份忌惮。 此时回想往事,确实有那么几分蹊跷,无纠潜伏燕国多年,为何就如此被他查明身份。 赵正怕他没有想通,提示一句道:“殿下试想,秦燕开战,谁人获利最大。” 秦燕远隔晋国,打起仗来肯定误伤晋国百姓,最不济也会使晋国商道断绝。 而齐楚两国远离战场,固山又举家迁往东平,答案呼之欲出。 “大周” 姬丹冷冷说道:“姬战,我与你不共戴天。” 波云诡异,扑朔迷离,再高明的计谋也逃不过利益二字,看到深处的姬丹略微一想,就知道姬战派无纠刺杀自己。 至于老燕王的死因,很简单,被姬丹气死的,眼看这个不喜欢的儿子一天天壮大,而且身后还要传位与他,燕王喜怎能不生气。 久而久之,便瘫倒床上一病不起,临死前想传位公子嘉,到头来还是被姬丹夺得。 燕王喜的死因只是托词,姬丹真正关心的乃是何人要刺杀自己。只是他还是没想明白,没有看到他活着比他死了对姬战更有利。 “蝶卫猖狂至此,一国之君都敢行刺。固山君,寡人欲与你结为兄弟,日后共抗暴周如何?” 姬丹咬牙跺脚,深深谴责,眼睛里不时瞄赵正反应。 赵正面不改色,其实早将他的变化收之眼底,姬丹欲借结拜兄弟之事,向固山堂而皇之索要利益,只是手段为免拙略了些。 “殿下不可,赵正虽被封君,心中仍不忘昔日殿下拳拳提携之心,怎敢与殿下称兄道弟,今生殿下一辈子是赵正恩主。” “呵~,哈哈,好,既然如此,那便作罢,不过固山与燕国之间的贸易应当立即展开,你我既是一家人,底下人多走动走动没有坏事。” “这个自然,回去后我马上安排人手来燕国购置店铺。” 固山事发时,赵正失踪身死消息传来,姬丹毫不客气将燕国如家商行产业照收,白白赚了几十万两黄金。 后来赵正未死消息传来,秦晋两国陆续将如家所赚盈利送至,燕国一些封君也瞧瞧将盈利归还,唯独姬丹捂紧腰包,一个子不出。 都是为了燕国的未来,姬丹肉疼地皱皱眉道:“固山被姬战强攻后,各地如家分店掌柜逃走,为免被奸人趁机所得,寡人便派人照应了些时日,如今你再度回归,派人过来交接便可。” 姬丹一句一皱眉,等到说完更是心疼入绞,甚至有些后悔,不过更怕赵正提出那些盈利的下落。 几十万两黄金,姬丹就心疼到这个样子。赵正看着心里暗笑,此人虽有计谋,处事也算果断,无奈心胸太小,几十万两金子就能塞满,日后怎能成大事。 不过有这么个敌人也好,自己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如同宰后院养的肥猪。 “多谢殿下照料,这些时日的盈利便为谢仪,送给殿下。” “哈哈,只要你我通力合作,这天下将来定是我们的。”姬丹拍着肩膀眯眼笑道。 第一一五章 国之将亡,回天乏术 从王宫回来,到驿馆时华灯初上,赵正刚要招呼卫火,斜里闪出一人,牵马执蹬将他扶下。 “唐昆,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正是宜侯府侍卫长唐昆,在姬冲离开后接任城卫军中郎将。唐昆曾经奉姬景命令保护易水别院,与赵正算是老相识。 唐昆出现在这里,宜侯姬不灸定然也在,想到今日殿中所见,刚上任不久的宗正寺卿,这么被轻易贬官罢爵。 赵正快走几步来到正厅,姬不灸果然耷拉着脸坐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姬景局促地站在一旁侍候,脸上快能渗出苦水。 “大哥,你终于来了。” 姬景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猛扑上去扯住赵正衣袖,险些让赵正摔个趔趄。 “姬景,上门拜访拉扯主人,成何体统。” 姬景条件反射般松手躬身施礼,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足见往日所受苦楚。 “大哥,父侯他心情不大好”,姬景小声提醒着,只是不巧姬不灸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一字不漏听见。 看着这个活宝小侯爷,这么多年过去依旧顽童心性。其实这样也好,放浪形骸不理世间纷争。 “君侯,别来无恙否?” 赵正恭敬地施了一礼道。 姬不灸表情复杂,心中五味杂陈受了这一礼。 眼前的这个少年此时已经与各国君王平起平坐,一言定一国生死,一言操纵天下纷争。 既有如此成就,然对待昔日恩主仍旧恭恭敬敬,单就这份心胸,自古来少有。 “固山君快快请起,老夫今日前来,实则有事相求,但却受你大礼,实在过意不去,这……这叫老夫如何开口?” 姬不灸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半晌下定决心,撂袍下拜道:“请固山君救救燕国,救一救召公之后,抵御胡夷千年的燕王宗室。” “在下万万不敢受君侯如此大礼,君侯快快起来,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来。” 赵正赶紧将他拉起,姬景也扶着父亲,一脸疑惑。 主客坐定,赵正问道:“燕国自太子丹登基,革除弊制,选用贤人,正是蒸蒸日上,君侯何来请救?” 姬不灸叹口气,心道自己还是过于为难,赵正自宜县创业,从未对不起燕国,反而屡屡保燕国社稷;燕国自君王到大臣,朝野几无容人之量,燕王喜有功不赏,听信谗言贬斥,太子丹见利忘义,屡次谋夺赵正产业。 天底下最该恨燕国的就是赵正,又拿什么情分求他帮忙。 “老夫失言了,其实老夫想请固山君看在往日情分上,将犬子带回东平,大小给他份官职,糊口谋生。” “父侯,孩儿不能离开您,孩儿还未膝前尽孝呢。” 姬不灸摇头叹道:“好孩子,只要有这份心,为父死也无憾,燕国江河日下,已是日薄西山之势,冢中枯骨再无回天之机。 为了能给召公留份血脉,为父只能狠心将你送往他国异乡,你要好生努力,拼出点功业,不枉为父一片苦心。” 姬景早已泪流满面,跪在地上磕头不语。 赵正见此情形,即便知道姬不灸用情激他,仍然开口说道:“君侯大可不必如此,望海城中在下早已为君侯和小景置好宅院,小景日后作何官职也有安排。 只是燕国之事,且不说我是一个外人,当今燕王无时无刻不防范我。 就算我仍旧在燕国为臣,敢问君侯,我如何剔除盘根千年的勋贵势力,如何让老贵族们吐出利益官职,选拔贤才接任。” 改革,历来是生死大事,少有功成。改革最彻底者,莫过秦国,然而商鞅沦为车裂刑徒,亲人不怜。 战神吴起改革周朝兵制,被人逼走远逃楚国,饶是如此仍被楚国守旧贵族看作洪水猛兽,最后称吴起入宫见病危楚悼王发动兵变,将他射成刺猬。 此二人即便有君王支持,仍落得身死,何况姬丹对谁都不信任。 姬不灸像是被抽去精神支柱,眉宇间霎时苍老许多,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国之将亡,老夫为燕王宗室,无非身死殉国。只是吾儿,便拜托给固山君了。” “赵正绝不负君侯信任。” 姬景哭的像个泪人,但有父命在身,只能留下目送姬不灸离开。明天姬不灸就返回宜县老家,被夺回封地的他,从此只是个大财主。 送走姬不灸,安排好姬景,夜也深,临近子时。 赵正伸个懒腰,正要洗洗睡,一道黑影向他眉间袭来,他赶忙闪身躲避,将挂在墙上的问心取下,屏住呼吸防范着四周。 午夜寒风阵阵袭来,刮起一片落叶,“沙沙”响着。 “蹬蹬蹬”,一阵脚步声传来。 “主公,方才有高手闯入,属下已经派人去追,您没有受伤吧?” 赵正挥刀入鞘,拔起刚才袭击他的黑影,却是一把短剑,被一份帛书紧紧裹住。 “我没事,叫回追击的弟兄,来人没有恶意。” 帛书在烛火中不一会化成灰烬,赵正看着地上不时泛红的灰,疑惑不解。 无纠怎么还在蓟都,而且为什么要约他丑时在液池荒园相见。 去还是不去,最终赵正选择去,并且依约没有带任何人,信上说王虎没死在他手里,用来传信的是赵正送给陶园的无影双刃。 证明无纠确实去了固山,并且可能救下垂死的王虎,至于陶园,既然兵刃丢失,多半战死。 换上夜行服,赵正估量着近卫团巡逻时间,趁着间隙悄悄离开。固山的律法很严格,身为主公的赵正没有权力离开护卫保护。 液池,供应大半蓟都用水,而且临近液池的宅邸皆是王室权贵。宅院占地之广,亭台楼阁错落其间,怪石奇花点缀其里,端得艳丽。 然而此时一刀冬月,寒霜下再美的景也成了断肠人在天涯,权贵们大多泡在酒楼妓馆,鲜有人问**池附近别院。 本来就少有人往,何况是本就无人的荒芜宅院,赵正摸着腰间的小型震天雷,随时准备离开。 “固山君,你老是摸着震天雷,奴婢可不敢现身。” 一道空灵婉转的声音飘来,随即一道白影在赵正面前盈盈降落。 “倩女幽魂?” 赵正惊道,无纠现在的装扮分明就是他设计的小倩套装,不过平时都是舞姬吊着绳索施展,实在不如无纠这等施展轻功来得正宗。 身着女装的无纠,更显妩媚,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宦官舍人。 “固山君果然重情重义,仅凭一句话,就敢孤身前来,无纠佩服。” 无纠像个女子,双手叠在腰间,盈盈一拜。 赵正收回好奇的目光,背手而立问道:“本君来了,王虎在何处,你有什么目的,本君能帮你什么忙?” “哈哈哈,固山君快人快语,奴婢也不绕弯子。只问固山君一事,你究竟是何人?” 赵正一愣,查户口的又来了。 第一一六章 巧合?意外? 一个四处奔波的小职员,年纪轻轻参悟世事,主要是被人骗的次数太多了。简直是骗子福星,每月赵正平均遇上十个骗子,每三天就要破财免灾。 因此赵正心灰意冷,事业被领导骂,生活被骗子搅,他果断地逛了趟古玩街,想买块玉佩转运。 遇见一个獐头鼠目的摊贩老板,装逼似的拿起玉佩背着太阳看,然后就穿越了。 这一桩事至今赵正都没有整明白,为什么穿越过来衣服都没了,那块玄燕墨玉还在。 搞不明白怎么穿越,更不知道怎么解释,赵正根本没办法解释自己的身世。 难道说“我是穿越者,从一个遥远而发达的科技社会穿越而来,我的家乡有会飞的鸟,会动的大铁壳子。” 除了那个神秘的南公,根本没人能听懂赵正所说的一切,甚至可能将他当成疯子,狠狠地吐他一脸口水。 “我来自昆仑白玉京,神秘而又美好的天堂,至于我的父母是谁,我本人也不知道,师父抚养我长大,传授我一身本事,命我下山经略天下,遇明主则辅,遇贤士则拉拢。” 在五百分之一柱香的思考后,赵正给出这个答案,往上查据,自然无据可考;若是不信,昆仑白玉京明明白白出现在各种古籍里。相传周穆王也去过此处,并与那里的西王母做了几天露水夫妻。 无纠有些不信,但有觉得没有漏洞可循,且不说赵正在宜县时自称仙人弟子,就他一身五花八门的本领,凡间再无高人可教。 但是这个眼神,未免假了些,嘴角含笑,眼睛微眨,骗得也太明显了些。 “固山君好没诚意,奴婢冒险将你约来,仅问你的身世,难道不知道奴婢的身份?” 赵正手再度扶到腰间,问道:“秦王派你来查我身世?” 无纠摇摇头,笑道:“不是我,而是我们。”瞬间四五道黑影将赵正包围。 “你骗我”,赵正已经拿出震天雷,只等无纠他们一哄而上时引爆。 “奴婢焉敢欺骗固山君,王虎将军在君上到此处后已然送到贵府,只是固山君句句是假,倒叫奴婢觉得赔了本,心有不甘呢。” “不甘你个头” 赵正拔出火折子点燃引线,一把扔过去,无纠竟然用手接住,眼疾手快掐断引线。 无纠笑吟吟地捧着灭火的震天雷,说道:“现在固山君能老实说出你的身世了吧。” 空手接炸弹,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做不了。 “我认输” 赵正坐到一块石头上,叹道:“一言难尽啊,这件事我埋在心里十几年,今日总算重见天日。 好在你们是秦人,否则杀了我,我也不会透漏半句。” 此事和秦国有关系,无纠睁大眼睛,不禁向前走了几步,而其他人自动退后十几米,形成一个警戒圈。 赵正瞥见这一幕,不禁心中暗笑道:老子跟你们秦国交朋友,竟然派人查我户口。 你们既然不仁,那么休怪老子不义。 “其实我正是大秦失踪二十年的长公子,嬴政。” “什么!” 无纠惊呼道。 年初时赵正出访秦国,秦王子楚就觉得赵正有些熟悉,后来拿出昔日赵姬留下画像,怀疑之心更重。 吕不韦比他更惊讶,甚至当面问起赵正身世,后来还派人追查。 这些事怎能逃过棋盘的眼睛,吕不韦当天和赵正的对话,晚上就被送到子楚床头。 吕不韦与赵姬青梅竹马,后来更一同拜师学艺,论到天下谁最熟悉赵姬,当然是吕不韦。 因此在看到吕不韦的疑问后,子楚更加怀疑赵正是否就是当初失踪的嬴政,不惜动用隐藏最深的无纠查探。 “怎么,无纠大人不相信本君说得话,非要绑我到咸阳对质不可?”话语间气势十足,俨然一副主人模样。 无纠连忙下拜道:“奴婢不敢,只是长公子失踪日久,此前毫无半点消息,不知可有什么信物……” “放肆,昭王玉佩是你等轻易看的吗?” 无纠头低的更厉害,几乎触碰到地,功夫不负有心人,长公子果然被他找到了,而且是一种比较尊重的方式。 赵正的身份无纠再无怀疑,昭王玉佩乃是秦国至宝,当初安国君赢柱也就是后来的秦孝文王被立为太子时以此为信物。 后来子楚得华阳夫人欢心,得立为世子亦是以此为信物;子楚从洛邑逃回秦国,以此物为信,立嬴政为继位之君,赵姬为正室夫人。 赵正心中暗笑,幸亏当初被吕不韦疑问身世后留了个心眼,事后在咸阳打探一番,得知这件事得来龙去脉。 千古一帝嬴政失踪了,并且是在襁褓中时失踪,“丑闻太后”赵姬成了当世才女,跳崖自尽。 但是这关自己毛事,赵正穿越前刚刚过完二十六岁生日,如今在异世待了三年,已经是奔三张的人。 而嬴政失踪时才两岁,如今十九年过去,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一岁。自己比他大五岁,怎么可能相符合。 这一切都是为了逃生,秦始皇大大,多有得罪了。 赵正虎躯一震,没有散出半丝威风,鸡皮疙瘩倒是不少。寒冬腊月,站在荒凉的园子里,而且临近水源,不冷才怪。 “公子要往何处?”无纠拦住道,“既然公子承认身份,应当归国与王上相认,全父子思念之情。” 赵正使劲忍着不打哆嗦,他虽然也会些功夫,但最多算个一流武者,跟无纠这种徒手接炸弹的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现在赵正心里只想喝杯热茶暖和身子,那里顾得上秦国长公子,况且还是捏造的。 “离开这么久,我的手下也该急了,且让我回去安排则个,不日再去秦国认亲。” 赵正将无纠扶起来,摸着他脂滑的皮肤竟然有了感觉,赶紧松开手笑道:“无纠放心,我定然不会忘了你的功劳,归国后定然在父王面前多多为你美言。” “奴婢多谢公子,不过奴婢并不叫作无纠,棋盘里奴婢叫赵高。” “纳尼?” 赵正险些摔倒,被赵高一把扶住。 “公子无恙吧,是否被冷风吹的生了风寒,不如喝杯姜汤暖暖身子再走。” “客气了”,赵正讪讪笑道。打死他也想不到,燕宫里的中车府令竟然是赵高,另一个时空里嬴政最信任的人。 “噢,对了。奴婢险些忘了,公子的夫人可能还活着。” 前面引路的赵高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低头的赵正瞬间精神暴涨,扯着他袖子问道:“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一不小心竟然将赵高的胸衣扯破,本来就是个宦官,曾经也算是男人,赵正丝毫没有在意,继续追问。 赵高脸却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葱白十指用力掰赵正的手,阻止他继续扯自己衣服。 “公子请停下,奴婢告诉……” “嗤啦~” 赵正手里拿着一个胸衣,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大白兔,直到大白兔被一层薄纱盖起才罢休。 “公子的夫人可能在西凉,上月棋盘发现王子期带着高渐离出现在秦凉边境。” 赵正点点头,高渐离都出动了,看来春娘八成还活着。 只是有一件事他有些不懂,宦官界标杆级人物赵高,在这个狗日的异世界,何时变成女的了。 “公子,可以将胸衣还给奴婢了吗?” 赵正讪笑着递过去手里的布片,才发现是自己设计的胸罩,因为没有钢圈、海绵,所以松松垮垮,洗上几回就会脱样,穿在里面很难发觉。 “公子看够了吗,再不喝姜汤便别喝了。” 赵高抛来一个眉眼,给了赵正一个大激灵。 第127章 西凉女王 自古华夷不两立,然而提出这句话的周朝却是从西夷之地起源,尔后被犬戎从宗周镐京赶走,得秦人护送来到成周洛邑。 周人恨夷人,亦不得不承认一些夷人地位,比如曾经得中山国,被燕赵瓜分,是山狄人与姬氏公主后裔,历代国君以姬为姓。 中山国被燕赵所灭,那时周朝处于低迷期,自保尚且艰难,哪里顾得上外室宗亲。 不过在继武王姬延登基时,周朝出兵保下一个夷人建立的国家,秦人称其为义渠,周天子赐国号“凉”。 因为秦襄公护送周平王至洛邑,整个西岐赐给秦国,这件事在周平王长大后越想越不是一回事。 宗周虽然亡了,成周还在,周成王建立的洛邑依旧稳固,成周八师也就是殷八师仍然骁勇,当初是怎么被秦襄公骗了。 周朝开始了长达四百年的“小动作”,不断扶持西夷势力对抗秦国,不求让秦人亡国,至少恶心一下,让秦人感觉芒刺在背。 义渠便是周朝扶持最成功的一支,秦惠王时义渠亡国近四十年,直到秦昭襄王即位初期,秦国宗室不稳才再度复国。 之后到了昭襄王末年,老迈的赢稷想为儿孙们留下一个更加安稳的秦国,亲率大军攻伐凉州,力图毕全功与一役。 无奈新登基的姬延如此胆量,亦御驾亲征攻击秦国函谷关,秦军被迫回师守卫,留下奄奄一息的义渠。 赢稷病死,赢柱登基,姬延瞅准机会,猛攻函谷关,残存的义渠人策应吸引秦军主力,最终周朝将防线向西推进五百里,直逼咸阳门户潼关。 义渠人伐秦有功,姬延大笔一挥,义渠改名西凉国,并将自己刚出生不久的长女姬蝶赐婚老凉王。 十六年后,姬蝶远道和亲,新婚之夜年过六旬的凉王身死,已过而立之年的太子翰继位。 姬蝶王后照当,不过是嫁了两回,婚房里换了个人。 此时的她才十六岁,却已经有了效仿秦国一代女强人宣太后的壮举。 五年歌舞升平,凉王翰被榨尽最后一丝雄心,只知道在王宫里饮酒作乐,军国大事一律由姬蝶处理。 此时的姬蝶还有另一个身份,蝶卫主人。她将成立几百年的大周间谍重组,用了不到三年时间,建立了全天下最大的情报网。 周天子几时如厕,几时宠幸宫人,做那事时尽不尽兴,姬蝶全然在握。 她似乎不满足做个小小的西凉女王,而要做整个天下的王。 姬延感受到了女儿的雄心,他很害怕,因为姬蝶是个女子,自古牝鸡司晨,便是凶兆。 蝶卫被大清洗,十几位血蝶最终只留下一位,有些被杀,有些远讨,姬蝶的势力被限制在西凉。 凉王翰死了,暴怒的姬蝶总要找个人发泄一番,她正式登基称王,率先反对的是周天子,最先送上礼物的却是被她杀了一王的秦国。 秦王子楚送上丰厚的礼物,与西凉结为兄弟之国,互通有无,互利互惠。 大周逐渐成了姬蝶的敌人,因此在她听说失踪许久的“天命之女”婴齐被找到后,第一个念头是救她回来。 婴齐是天命之女不假,却是别国的天命,对大周而言就像一剂量身定做的毒药。 钦天监监正,半仙石甘推算出,婴齐身负天命,八岁时有大难,若不死则会妨害大周,不过这种命格基本上活不了。 或许是愧疚,也可能是作秀,婴齐的童年是最美好的,整个周王室将她当作宝贝。 然而八岁那年婴齐没有死,周天子就想到,这个女儿活着,自己的江山就要死。于是一场宫变,周天子自导自演刺杀,婴齐生母丽妃被赐死,年幼的被忠心宫人带走。 其实那个宫人就是姬蝶所派,她的一生早被周天子毁掉,因此毁掉周天子的一生成了她的目标。 记仇的女子是可怕的,虽然蝶卫被大清洗,主要骨干都变成忠于周天子的人担当,但是某些隐秘而阴暗的角落里,姬蝶的手还能偷偷施展。 她派了一个忠厚的铁匠去寻找失踪的婴齐,不求将婴齐带回西凉,只要不被周朝得手。 铁匠出色地完成了姬蝶给的任务,婴齐这个名字被那名宫人代替,并且跟他结婚生子。 直到十年后,另一名姬蝶留下的暗子报告,发现了婴齐下落。这名暗子弹得一手好琴,长剑在握,舞动起来,即便飙着血花,也是极美。 “你弹的琴真好听,不过刺客用琴杀不了人。” “可你喜欢听,不是吗?” 姬蝶哑然,这一年她二十二岁,他才仅仅十二岁,八岁时被蝶卫收养,四年磨砺成就最强的少年刺客,同时也从浩藏宫的瞎眼老仆那里学得一手好琴技。 琴声婉转,如空谷水响;琴声激昂,若惊涛拍岸。 一个在那里弹,一个在那边听。 “喜欢吗?” 琴声戛然而止,但一声不输琴声的清脆嗓音响起。 姬蝶看着比自己底半头的少年,笑着点了点头。 “嫁给我吧,我们寻个僻静地,我天天弹琴给你听。” 姬蝶一怔,旋即笑起来。 姬蝶真的很高兴,至少她遇见了一个追求者,以前都是些登徒子垂涎她的美色靠近她,但是在知道她的身份后,避之犹恐不及,今天她看到了一颗真心。 “你为什么要背离我呢?” 西凉王宫里,姬蝶从回忆中醒来,桌子上又多了一叠情报,有几封用的猩红封皮。 西凉的暗子又死了一个,从得知王子期出使西凉后,每过几日沿线监视的探子就会死上一些。 慵懒地拿起一封,姬蝶看到,秦国对于周朝的使团很大度,不仅大开城门迎接,而且派遣一整队黑水旗军护送。 使团已经出了陇西,再有两天就能到达凉州城下,届时即便她有一万个不愿意,婴齐也会被带走。 大周天子钦封的红鸾公主,与各国诸侯王同阶,在周礼制度下的天下,周天子接女儿回去,天经地义的事。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死从子。 女子从一出生就要承受他人难以想象的束缚,越是高贵的女子越是如此。 “咯咯~” 外面传来婴儿笑声,姬蝶眼疾手快迅速将桌上情报藏起,周王室嫡庶子女不下百人,姬蝶唯独喜爱这个命运多舛的妹妹。 一开始或许是为了与周天子作对,后来接她到西凉,照顾她养胎生子,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让红鸾跳入火坑。”姬蝶心中暗暗发誓道。 “元儿乖,让姨娘抱抱。” 姬蝶笑着接过婴齐怀里的孩子,熟练地抱起来轻轻摇晃着。 婴齐见状掩嘴笑道:“姐姐几月前还不会抱孩子,现在到比我还像个母亲。 既然如此,何不招赘个夫君,生个一儿半女,日后也好继承西凉国祚。” “找男人作甚,姐姐这一生被男人伤害的太狠,信不过世间那些污浊的男子。 以前确实没想过西凉继位之君,不过妹妹既然来了,还生了元儿,那么元儿便是我西凉太子。 明日我便颁布国书,昭告天下。” 出人意料,婴齐并没有反对,从宫人口中她得知,姬蝶以前的日子都是数着日子度过。那不是生活,而是煎熬。 自从有了赵元,姬蝶一扫往日低迷,每天天不亮就准备好热羊奶,不管多忙都要逗会赵元。 如果让赵元做西凉太子姬蝶会开心,婴齐舍得这个儿子。只是赵正究竟如何,固山被夷平后就不见他的消息。 第128章 故人相见泪汪汪 “春娘没有死,春娘还活着。” 对赵正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当然是好事,只是时机有那么点尴尬。 两年之约眼下过了一年,又因为蒙骜不远千里派人协助,固山上下对蒙家态度友好,不少人等着明年赵正与蒙芊喜结良缘。 然而在这个是时刻,有人告诉他,春娘没有死。赵正这下子纠结了,一来不知如何去找春娘,二来不知道怎么对蒙芊解释。 “公子,公子醒来,你该回府了,固山军已经悄悄展开寻找,还有不少平日里平民打扮的探子,公子的手伸得够长。” 此时的赵高已经褪去女装,重新换上劲装,大翻领外套,典型的固山出产大衣。 赵正顿了顿,摇头笑起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赵高算计两回,先是用王虎引自己孤身前来;再故意说出春娘下落,让自己留在此处,引出固山安插在蓟都的内线。 “赵高”,赵正晃着手指头喊道,“你个死阉宦”。 “呵呵,奴婢多谢公子夸奖,不过奴婢本来就是女子,从刚才一见面就未曾掩饰,公子没有察觉罢了。” 赵正咬着牙闷声骂了两句,腹诽道:狗日的称谓,男的女的都自称奴婢,老子怎么能发现。 其实他也是心虚,一开始被赵高的女装惊艳后,出于对自己性取向的担忧,故意克制着不去看,加上黑灯瞎火,就更难发现。 卫火很着急,赵正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踪,即便他有一百条命都不够固山大小将领斩杀。 同时他打定主意,不惜使用火炮,一定要把赵正从那名劫走赵正的高手手里救出来。 五层防线,近三十名明哨暗哨,竟没有一个察觉。 “都别闲着,就算把蓟都翻个底朝天,燕国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主公找回来。 否则从我开始,咱们集体自裁。” “卫将军就不想着为主公报仇?” 突兀地一道声音发问道。 卫火心中正烦恼,被这一问更加恼火,不耐烦地骂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叫你找……主公!” “卑职拜见主公,卑职保护主公不力,让主公受惊了,且先离开燕国,卑职甘愿受罚。” 卫火抢白似地说了一大通,让赵正把酝酿许久的话憋在嘴里。 “这……哈哈哈,你起来吧,你没罪,王虎回来了吗?” 卫火喘着粗气,因为着急有些磕绊地说道:“王将军回来了,伤势太重,卑职安排他在西厢房歇息。 可是主公,法不可轻废,卑职的错还是要罚的。” 听到王虎回来,赵正松了口气,总算赵高没有骗他。不过眼下对卫火不好解释,因为他一时心切,擅自离开,牵动蓟都所有固山人手查探。 若是据实说出来,只怕会损害士气,以及固山花了两年才建立起来的法治精神。 赵正咳了两声清清嗓子,随即正色道:“近卫团团长卫火保护不力,有失职之过,现降爵一级留用,其余人员罚俸半年。” “谢主公恩赏。”雷霆雨露均是君恩,所以即便是受罚,卫火也要谢恩。 卫火如释重负站起来道,如此大错却如此小罚,他知道是赵正不忍心,对他的一种信任。他更加下定决心,一定揪出来那个劫走赵正的高手。 赵正看着卫火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心中暗笑,卫火定是要找出幕后元凶,只是幕后元凶正是自己,这件事便要成无头公案。 固山接下来的事要尽快找人接手,赵正已经决定去西凉,天下间他谁都可以辜负,唯独不能辜负这个女子。 与燕国联盟的事还要继续进行,主管此事的人必须要奸诈,否则对付不了姬丹这个伪君子。 赵滑被调到蓟都,担任固山全权代理大臣,赵舟也主动请缨一旁协助。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赵正的准则,只是赵滑为避嫌,坚决将赵舟留下。 林胡的事交给梁戟负责,负责训练特战队的英布从旁协助,这是赵正的意思。 田十亩这代人总会老去,固山第二梯队将领将以英布为首,因此一些必要的政治商业事宜,他必须要掌握。 只是保护赵正的护卫再度增加,得悉赵正曾被一名高手劫走,惶恐之余的赵滑立刻命令神机营一连编入近卫团保护。 按照固山法令,在赵正任命赵滑全权代理在燕国事宜时,赵正的出行也必须接受赵滑的安排。 卫火被赵滑叫走数落了大半个时辰,回来后眼睛红红,腰间挂满小型震天雷,俨然一个肉体炸弹。 “哼,不管你是多高的高手,十二颗震天雷也能让你死无全尸。” 这句话被卫火挂在嘴边,西行路上总时不时提起。 赵正嬉笑之余,心里对律法对了一份尊重。法治精神从君王遵法守法开始,虽然还不能说出真相,但今后赵正再不敢犯。 后来卫火被帝国司法部聘为荣誉教授,“风可进雨可进,国王不能进”的崇高法谚,正是他身上的那十二颗炸弹推进确立。 “全军警备,一级敌袭。” 卫火高亢地声音响绕在武阳郡,前方就是赵正曾浴血坚持的武阳城,卫火亦是从这里被赵正青睐,从而走到今天的地位。 都说衣锦还乡,卫火却倍感耻辱,他亲眼得见武阳百姓如何恩将仇报,差点将赵正逼死。 而且姬丹执政后,蓟都里几乎所有的守旧派贵族被贬到武阳守陵,这些守旧派贵族也是当初攻讦赵正的主力军。 一朝失势,难保不会生出极端想法,所以进入武阳地界后,卫火提着十二分小心警戒。 眼前尘土飞扬,至少二百名骑兵才有如此阵势,喧闹声愈来愈近,不绝于耳,看来他们要行动了。 “神机营准备,三连击。” “三,二,……” “君上,老臣公孙齿有失远迎啊。” 声音好生熟悉,赵正站在马车上用望远镜看到,为首的可不是就是当初武阳太守公孙齿。 “神机营住手,来者不是敌军。” 正要摆下手命令射击的卫火一怔,问道:“燕军也不能如此阵势,简直弃我固山无人,卑职以为当小惩大戒。” 看着卫火一本正经的样子,赵正摇摇头,何时卫火也学会了公报私仇,打燕军一下子泄愤。 “住手吧,来者根本不是军队,而是太守公孙齿,卫火你还在他手下任过城门官呢。” “呃…,主公莫要提了,都是些陈年往事,在卑职加入固山军后,已经忘记往日在武阳城门为小吏的经历。 何况卑职的城门官还是主公提拔,否则这老货定然还让姬大这个混蛋为祸乡里。” 卫火咬着牙,恨不得冲上去扔两颗雷。 “呵呵,前事俱往矣,随我接见咱们俩昔日上司。” 赵正跳下马车,脸上迅速换上副标志笑容,对着躬身行礼的公孙齿走去。 “老太守,多年不见,何处高就啊。” 公孙齿听着竟然哭了,泪水滑过脸颊留下两行泥印,哭着道:“君上,你可要替老臣做主啊。” 第129章 书生一怒 公孙齿拉着赵正的手,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嘴里不停嘟囔着:“君上,救救老臣吧。” 他身后的都是武阳各衙署的官吏,也灰头土脸跪在远处,哭喊道:“求君上救救武阳,救救我等啊。” 赵正一脸懵逼,满头疑问,燕国陪都,社稷宗庙供养之地,更是燕国第二大郡太守,不说嚣张到眼睛长在脑袋上,也不至于落得求外人救。 “老太守,快快请起,什么事先说清楚,只要本君能帮上忙,定然不会袖手。” 公孙齿弯着腰,抹了把眼泪道:“武阳,可是受了大苦咯。” 姬丹登基,推行改革,罢黜大量守旧派贵族,将他们发配到武阳守陵。 原本这些贵族就与姬丹沾亲带故,往上数三辈都是一个祖宗,姬丹自然不会丧心病狂到将他们全部打杀,无非是求个眼不见心不烦。 守旧派贵族都到了武阳,蓟都王宫里的姬丹算是清静了,可公孙齿的末日到来了。 这些个贵族本身就嚣张跋扈至极,往日在蓟都可让蓟都令头疼不少。他们中虽然不少是年经追求新鲜事物的少年,可自小从旧制度中尝到的甜头,将他们推上反对改革的排头。 凭什么减少对贵族的俸金,为什么要削减贵族封地,将规模变成昭王前分封的状态。 燕国不是燕王一人的,而是整个燕国贵族的,这就是守旧派贵族反对改革的根本原因。 残酷的战争中一国要想强盛,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声音,可以集中这个国家所有的财力物力,去做一些此前从未做到的事。 这个道理虽然没有明说,可各国诸侯心知肚明,只是迫于一道又一道阻碍,不得彻底实施变法。 姬丹是个疯子,自以为模仿出火炮后就能打败一切反对力量,手挥大棒,甚至连胡萝卜都不带,单靠武力强行改革。 不服的小贵族杀了,不服的大贵族圈禁起来,可惜这只能解决疥癣之癖,正如姬丹模仿出的大炮一样,又笨又重,还只能发射六发,再发射就会炸膛,而且一门大炮最多发射五十次,就会被震裂。 燕国成了改革派的乐园,只是除了武阳郡。 “这其中最嚣张的当属姬绸,他乃王上堂弟,年方二十,模样虽然俊俏,可惜幼年时跌下马摔断条腿,是看一眼都不行。” 公孙齿缓缓撩开官袍,只见他小腿上血迹斑斑,难怪他刚才走路一瘸一拐。 即便对公孙齿不喜,赵正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多变态的心理,容不得别人多看一眼瘸腿。而且公孙齿半百老者,即便是乡村顽童也知道行礼,姬绸何德何能敢如此残害地方大臣。 赵正有些火大,当即就要为官请命,站出来替公孙齿他们做主,将说未说之际,突然意识到他是固山君,外国君主,燕国内政与他何干,再说沾惹此事除了麻烦,看不见半点利益。 赵正皱起眉头,大声喊道:“简直是天理难容,老太守德高望重经受如此残害。 众官吏勤政爱民却遭贵族凌辱,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公孙齿与武阳官吏赶紧行礼道:“君上高义。” 赵正摆摆手笑道:“应该的,应该的,本君这就修书一封送往蓟都,相信以本君和燕王的交情,贵国大王定然为你们做主。” 说着唤护卫搬来矮凳,文房四宝,赵正蹲在车前提笔写来。 公孙齿等人面面相觑,剧情不该是这样,赵正如此急公好义之人不该站出来替他们教训城里的那些贵族吗。 “君上,老臣…老臣其实……” 赵正抬头看了一眼,一拍脑门道:“哎呀,本君差点忘了,多亏太守提醒。” 公孙齿长舒口气,传言不假。 “医务兵出列,赶快为众位大人疗伤,另外多准备些伤药,送给众位大人备用。” “备…备用!” 公孙齿平缓下来的脸顿时又苦起来,抱着赵正腿哭喊道:“求君上入城训斥这帮纨绔,为我等做主啊。” 终于说出来了,只是单纯的好人卡赵正不要。 “老太守,你这又是何苦,本君并非燕国权贵,能帮你们的最多是修书与燕王丹,国中贵族本君岂敢训斥,又有什么资格训斥。” “有,您有资格,您是固山君,天底下顶好的国君,专门对付贵族,为我等平民出气。”一个绿袍小官哭喊道。 “我有这么出名吗,我本人很低调的”,赵正有些尴尬,微低着头说道。 “公孙老儿,本公子说你去哪里耍了,也不再衙署替本公子喂狗,原来到这里来了。” 数十骑高头大马转瞬既至,为首一青年头戴紫金冠,腰缠金镶玉带,足蹬金边胶底鞋,一身紫纹红底大翻领,端得帅气。 尤其他胯下坐骑,不是普通的马,竟是稀有的照玉狮子,这种宝马良驹可遇而不可求,相当于现代社会的限量版法拉利。 那帅气青年并没有畏惧近卫团的强弓利刃,径直缓缓走近,到了赵正车驾前才止步,故作惊讶道。 “哟,快来看呢,没了固山的固山君来武阳了,本尊,正八经的真人,不是剧院里折子戏里的粉面小生。” 明显的羞辱,知晓赵正脾气的公孙齿不由后退两步,生怕爆发的赵正将他误伤。 “哈哈哈,在下赵正,敢问阁下名讳?” 出人意料赵正并没有生气,反而和颜悦色询问。 那青年一怔,这个结果确实出乎他预料。 “姬绸,燕国孤竹侯。” 第一次挑衅赵正没有上钩,姬绸顿时有些失了兴趣,举着马鞭指着公孙齿骂道:“公孙老儿,本公子的獒犬饿了,你若再不回去,本公子便用你儿子去喂。” “不要啊,老臣立刻回城,侯爷千万不要伤害我儿子。” 公孙齿仿佛前去刑场,强直着身体瘸着腿,朝武阳走去,走过姬绸时还被他打了一鞭子,顿时半边脸血流如注,他却仿佛不知。 年过半百,公孙齿子孙不旺,上一个儿子在武阳大战前一年病死,前年他又续了一方小妾,好容易生出个儿子。 纨绔占领郡衙,公孙齿自知不敌,将儿子和小妾藏在乡民家里,自己苦苦挨着,为生存赚取口粮。 就算自己粉身碎骨,也容不得儿子有半点闪失。 看着公孙齿失落的样子,还有赵正愁眉纠结的面庞,姬绸甚为开心,笑着道:“公孙大人,你想摆脱本公子吗?” 公孙齿身子一滞,旋即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公子饶命啊,老臣一定好好为公子当狗奴,当一辈子狗奴都愿意。” 额头血流如注,公孙齿浑然不知,仍然磕头求饶。 姬绸一旁仰天放肆地笑起来:“太守大人,其实你也不必为本公子养狗,你那新纳的小妾模样不错,本公子试过后很感兴趣,要不你将她送给本公子?” 姬绸如同魔鬼,一步步逼公孙齿走上绝路。 公孙齿显然也动心了,犹豫不定,脸上满是纠结。 “公子,老臣幼子尚且嗷嗷待哺,可否宽限几日,容老臣找个奶娘,再……” 赵正直接撂下车帘,男子汉大丈夫,不做这鸟官又如何,不要这条命又如何,岂能向他人敬奉自己孩儿的生身之母。 姬绸玩味地笑道:“不必了,你那孩儿再也不需要喝奶了,另外告诉你,他的滋味很鲜美,本公子的獒犬可是吃了好久才住嘴,骨头渣子都没有剩。” 公孙齿如遭晴天霹雳,两眼一黑,长喝一声:“我的儿。” 旋即一口鲜血喷出,昏倒在地。 “哈哈哈,老狗奴,这么不禁吓吗,断子绝孙的事本公子还做不出来,不过你那个小妾确实被本公子临幸了,只是反抗激烈被本公子一不小心弄死了,代替你孩儿让獒犬果腹。” 姬绸掉转马头,正要离开,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歪身子一撇,一把唐刀飞将出去。 公孙齿又“夺过”另一个护卫刀,冲上去道:“狗贼,老夫跟你拼了,还我爱妾命来。” 姬绸惊慌失色,慌张下竟忘了催赶马匹,反而往后提防公孙齿,身子歪着差点掉下来。 “保护侯爷。” 姬绸的护卫大叫着要往前冲。 卫火立刻拔刀回应:“胆敢行刺君上,弟兄们给我杀。” 一阵硝烟弥漫,尘土过后,固山军士卒嘴角咧笑,踢着地上或哀嚎,或身死的孤竹侯府护卫。 而跋扈嚣张的姬绸,早已躺在血泊里,公孙齿疯魔一般不停地砍着他,浑身溅满鲜血,甚为恐怖。 “还好,多年官场总算没有磨灭他最后一丝胆量。” 赵正拉住公孙齿的手道:“住手吧,他已经被你杀了一百回,成了滩肉泥。” “噢” 此时赵正才发现,原来公孙齿是闭着眼砍得,难怪血肉横飞,多年老卒都不忍直视,他仍能继续挥刀。 “咣啷” 公孙齿瘫倒在地,诺诺道:“我杀人了,我杀了贵族,我杀了贵族。” “一条跋扈的狂吠之犬而已,死了便死了”,赵正这次没有咽回去话,大声喊道:“姬绸图谋不轨,意图刺杀本君,挑拨固山与燕国关系,幸好公孙太守仗义出手,提醒本君,才没被此奸贼得手。 为公孙太守贺。” “太守果敢,燕国之福。” “太守高义,我等佩服。” …… 溢美之词铺天盖地而来,且不说赵正出面要为公孙齿摆平此事,单就公孙齿砍杀姬绸至肉酱,让多少人胆寒。 这是个敢玩命的书生。 角度关系,他们谁也没能看清公孙齿刚才闭着眼。 “事已至此,请诸位前头带路,本君入城会一会这帮纨绔。” 姬绸的尸体只带走几块完整的,其余的留在原地,路过的官吏还恨恨地啐上一口。 第130章 故地故人 巍峨的城墙黑漆漆的,尚且残留两年前血战武阳时倾倒火油留下的痕迹。 斑驳的城墙里镶嵌着两扇崭新的红漆大门,油漆鲜亮仿佛未干将要流下。 赵正指着城门口笑道:“卫火,世事皆缘份,当初你在此门贸然拦我,成为守门官。 试想若没有当初那一拦,如今你还是眼前这些烂人。” “卑职也庆幸许久,当初主公被调到武阳人郡尉,否则卑职此生无出头之日。” 卫火笑着仰起头,下的马来,却偏迈着八字步进城,那副模样俨然一个发了横财的破落户。 几个眼尖的城门卒认出卫火,惊喜下围了过来,将卫火上下打量,最终定睛在他腰间的唐刀,脚上皮靴。 “卫老弟,可还记得我等,当初都是城门口受累的弟兄,如今你发达了可不能忘了我们。” “就是,当初我还替你向姬大人求过情呢。”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往昔鸡毛蒜皮,小恩小惠。 卫火始终挂着微笑,用赵正对他说过的话讲,“有身份的人不是什么都配让他发脾气”。 虽然这些人说的事半真半假,有的夸大到另一个故事,但毕竟同为乡党,该有的应酬不能少。 卫火笑着从马背上拿出一个包袱,打开一看,全部都是金灿灿的金叶子。 “一人一把,过期不候,算是大家相识一场的缘分。” 寸长的金叶子,阳光下更是好看,这种奢侈品多是大贵族家里逢年过节赏赐仆人的礼物,今个被卫火照搬,却变成更豪奢的一人一把。 城门卒们喘着粗气,久久没人敢上前抓金叶子。 卫火撇着嘴暗笑道:又应了主公一句,不是什么人都有发横财的胆量。 “再不要可就没有了。” 一个瘦小的城门卒,捋着袖子往掌心吐了口口水,上去抓了一把塞进胸口。 随即拍着胸脯说道:“我刘三不是个好人,领您卫爷的赏胆量也不足,但是我家中老母妻儿,住着几间破瓦房,我也就壮着胆子要了。 男子汉大丈夫,带着把顶天立地,刘三今个放句话,领您的金叶子一片算是您的旧情,其余的算买我刘三这条烂命,今后有事,刘三宁死纵往。” “好汉子” 刘三邋遢懒散,平日里偷鸡摸狗的勾当没少做,可对妻子老母没得说。 卫火看着刘三,顿觉士别三人,当刮目相看,也拍着胸脯道:“刘三哥既然看得起卫火,小弟也撂下句话,今后在燕国混不下去了,就去东平,只要不怕死,主公不亏待弟兄。” 余下众人听着两人对话,胸中不禁生出股子从未有过的豪迈,纷纷捋着袖子抓把金叶子放进胸口,然后拍着胸脯喊卖命。 第一句壮志豪言绝对为真,接下来的就不知真假。 卫火也不在意,总之衣锦还乡的风头他算是体验到了,如今老母在林胡草原,武阳城里也没啥亲戚,能让最懒散的城门卒生出豪迈气,也算不枉此行。 “主公,卑职没丢您的人吧?” 赵正笑着点点头,随即大队入城,马后拖着几十具尸体,血肉模糊难以辨认,不过从服饰上看,应该不是土匪。 “刘三,你个子高,仔细看看地上拖得是谁的尸体。” 问话的人少了只胳膊,正是当初勒索赵正的姬大,刚才他见卫火一身将军服饰,但脚上皮靴就不下百钱,心虚不敢出来。 “一群瞎眼贼,固山君是什么人,连他都敢惹,真是找死。” 此时的刘三添了股豪迈气,不像以往那么畏惧姬大,冷哼几句应付道。 姬大有些着急,他认出一具还算完整的尸体,那是孤竹侯府的侍卫,平日里端得狗仗人势,嚣张无比。 “难道侯爷意图行刺固山君”,姬大好像知道了个不得了的消息,吓得一溜烟跑没影。 “什么,姬绸被杀了,什么人杀的他?” 姬大头深深俯在地上,颤抖的声音道:“…固山…山…君,郡衙刚放出消息,孤竹侯意图行刺破坏固山与燕盟约,被固山近卫团当场斩杀。” “盟约,哼,一张废纸罢了,没用的时候自然会被忘记。 你做的很好,继续探查固山君的活动,随时禀报于我。” 姬大离开这座府邸,门口牌匾上赫然写着“安平侯府”。 武阳郡衙,獒犬遍地吠叫不见,代之的是满院飘散的肉香,公孙齿沐浴更衣,褐色官袍,抱着幼子,看着满庭吃狗肉的官吏笑逐颜开,过了会却有些落寞。 “君上,老臣的辞表业已写好,烦劳君上一同送至蓟都。” 赵正见怪不怪,嚼着肉含混不清问道:“怎么,老太守心灰意冷,欲隐居山林乎?” 公孙齿轻轻抚摸怀里熟睡的幼子,叹口气道:“老臣自幼家道中落,辛辛苦苦耗尽人情得了这份官职。 原以为能糊糊涂涂混到告老还乡那日,不想有今日之变,如今思之也是必然。 武阳太守老臣是不当了,甚至燕人老臣也不想再做,实在太累了,数不清的职责摊派,数的清的赏赐擢升。 老臣倦了,只求余生有个僻静之地抚育幼子,别的再无所求,还请君上满足老臣这个不情之请,来生即便做牛当马,老臣定当报还。” 公孙齿跪在地上,朝赵正行礼。 “老太守何必如此,本君如今连封地都没有了,仅有的基业也在偏僻的东平荒蛮。 不过既然你我曾同朝为官,本君就帮你向赵氏讨个人情,你尽可以去邢州找赵庸公子。 老太守毕竟做了多年官,又是个学富五车的士子出身,便是做个账房,想必也比他人好。” “老臣多谢君上。” 赵正摆摆手让他起身,其实这对赵正来说不是件难事,甚至在望海城为公孙齿安排也行。 只是赵正不希望,不希望刚刚建立不久的固山文官体系,这么快混进老油子,软硬不吃,守着所谓中庸之道,尸位素餐。 在武阳待了一日,赵正便继续西行,但因为姬绸的死,武阳的纨绔安静许久,直到赵正快走出晋国,才敢继续上街跋扈。 姬丹早已收到赵正送来的信,虽然有些不悦,还是压了下来毕竟相对与固山,姬绸死与不死对燕国没有损失,反而死了能让武阳百姓消停片刻。 被贬斥的纨绔竟如此鱼肉乡里,逼的“老好人”公孙齿发怒,这才是姬丹关注的重点。 一旦燕国大臣有事忍耐,求救向外,他的燕王称号就岌岌可危,不能保护臣子的君王不值得效忠。 犹豫数日,姬丹最终下定决心,彻底整顿,大不了像秦孝公那般,引起全国公愤。 任命禁卫军兼锐士营骁骑将军秦舞阳担任特使,前往武阳整顿吏治,死生勿论。 “赵正,寡人不会输给你。” 姬丹独居王座,对着空落落的大殿说道。 第131章 我夫君会为我报仇 “姬期拜见王姊,西凉万年,王姊万年。” 姬蝶慵懒地坐起来,仔细打量姬期,宫娥早识趣地撩起垂帘,以便这对几乎不认识的姐弟交谈。 脑中回忆许久,姬蝶怎么也想不起来姬期,打量的目光顿时收回,恢复到慵懒地躺在床榻上的样子。 “本王多年未曾返乡,父王他还没死吧?” 出嫁在外的女儿问候父亲,出言云“死”,乃是极其地不尊重,使团众人身子一怔,怒目相视。 姬期却呵呵笑起来道:“姬期代父王谢王姊挂怀,他老人家吃好睡好,越活越年轻。 而且西凉群狼环伺,北有狼族匈奴部,南有虎狼暴秦,西部更是千里蛮夷。 王姊的根基还没有扎稳,父王则能离你而去,不对你照拂。” 言外之意,西凉国能屹立不倒,完全是因为周朝强盛的武力支持,否则早被他国吞并。 姬期对答巧妙,没有直言冲撞,却借姬蝶的话损了西凉一把。 姬蝶暗暗称奇,眼前这个未及弱冠的弟弟,不像传言中那样,借着母妃受宠一步登天。 能得周天子的青睐,姬期确实有几分过人之处。 “你我是自家人,废话少说,千里迢迢来西凉作甚?” 姬期嘴角微微一撇,终于开门见山,从姬蝶的表现上看,情报不假,婴齐一定在西凉。 “亲不亲娘家人,王姊远嫁西凉,十数年来鲜有归国回乡,父王甚是想念,特命我带上礼物前来探望。” 几个力士抬着两口箱子上殿,当众打开,不是甚黄金白玉,只是些寻常粟米稻谷,还有满满一箱子土。 姬期抓起一把土沉声道:“故土难分,故土难离,王姊离家多年,想必早已经忘了周土的味道。 一箱故乡土,一箱故乡谷,王姊在后宫辟方寸地,细心栽培,亦可解思乡之情。” 闻着泥土的芬芳,姬蝶有些动容,无论怎么说,她都是在周宫长大,吃的是周粮,喝的是周水,若言没有半分感念,那是骗人。 “收下礼物,本王谢王弟不远千里送来此两物,稍后本王亦会准备些西凉特产,王弟带回去,分给各宫老人,也算本王回了次家乡。” “姬期遵命”,旋即拿出一封诏书,挺直身板说道,“大周天子诏,西凉国主跪迎”。 先前姬期以姐弟身份向姬蝶献上礼物,此时则是以天子特使身份宣诏。 “本王腰不是很好,跪不下去,尊使就这么念吧。” 先私后公,威严逼人,但这怎能让姬蝶屈服,她腿都没动一下,懒散散说一句,就这么躺在榻上听诏。 姬期微微一笑,对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也不斥责姬蝶无礼,站着将诏书读完。 用词华藻,言语优美,加之姬期抑扬顿挫的朗读,宛若铮铮清脆琴声,听完使人回味无穷。 “可惜我们曾经叫他父亲”,姬蝶心中想到。 婴齐并未身死,而是被自己救回西凉,一开始姬蝶就没想着消息不被周天子知道。 只是这一天来得太快了,婴齐诞下麟儿不足一年,孩子尚幼,她身体也未恢复。 交出去,千里奔波,母子受累;不交出去,眼下群狼环伺,西凉需要大周的扶持。 “王姊,我想我说的够明白了,烦劳请红鸾王姊出来,准备几日,随我返回洛邑。” 姬期见姬蝶沉默,知道她在权衡,趁胜追击,步步不让。 “西凉形势危急,坐拥河湟,扼守中原与西域通商要道,而与西域通商向来是秦国重要商路。 就算秦王不愿灭西凉,陇西老秦贵族也不会放过西凉,更何况年初匈奴猛攻西凉,连下数城,毁稻田千顷。 冒顿野心勃勃,篡杀亲父,想的就是攻破中原,而西凉不胡不华,首当其冲。 王姊当保全西凉社稷,从大局着想。” “嗯!” 姬蝶正踌躇不决,忽闻“从大局着想”,气不打一处来,想起幼时姬延将她嫁于老凉王,那时也是从大局着想。 自己就是因为这句话被毁了一生,难道还要让自己妹妹在因为这句话毁掉一生? 政治家的敏感冷酷迅速从姬蝶身上消失,属于女子的那份重情被搬上台面。 她冷哼一声道:“你们就是看不得女人坐上王位,整日扯甚牝鸡司晨数落本王。 处处从大局着想,这句话不知被你们当作借口毁掉了多少女人。 西凉国亡了如何,本王身死又如何,总之不能再让你们用一句为大局着想,残害女子。” 姬蝶叉着腰,手指着姬期,发髻散了也不理会,像个发飙的母虎连珠炮似骂道。 姬期心里疑惑,方才只差一步就能让姬蝶乖乖交出婴齐,怎么突然间成了这个样子。 男人和女人吵架永远不占理,何况姬蝶是个做王的女人。 姬期闭口不言,只等姬蝶骂完,告罪悻悻离去。 一边走,心里还在想:女人真的要远离政治,那种令人发狂的逻辑思维,天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想法。 “桃核儿,还记得姐姐吗?” 一个体态稍显丰腴的女子拦住姬期问道。 此人一身素装,别无金银玉饰,简单绾个发髻,任由如墨长发披在肩上。柳眉凤眼,成熟的脸庞上透露几分稚气,眼睛里尚许狡诘之色。 “你是……婴齐姐姐。” 姬期试探性问道,当初婴齐八岁前堪称周宫最尊贵的人,即便是太子战也要迁就她。 那时姬期不过三四岁,步履蹒跚跟在婴齐后面,时常掉队哭喊着要婴齐等等他。 一晃十数载,当初的鼻涕泡跟屁虫长大成人,曾经的天之骄女却成了大周的敌人。 “姬期对不起姐姐。”不是躬身礼,而是跪拜大礼。 姬期的母亲身份并不高贵,周宫里最高贵的除了逝世的王后,便是婴齐生母丽妃丽夫人。 相比下姬期生母华妃仅仅是个妾室,之后受宠也是因为长相与丽妃相似。 子以母贵,姬期幼年时并不受他人尊敬,相反一些宗室子弟可以欺凌他。 而婴齐没有离开周宫前,处处维护,甚至有时带着他去“寻仇”。 旧日恩情未还,今朝却要带婴齐回洛邑受死,愧疚之下,姬期跪拜大礼,久久不起。 “小桃核,你这是作甚,姐姐知道你的来意,也知道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就算姐姐逃到天涯海角,同样逃不出我们那位父王的手掌。 罢了罢了,我累了,不逃了,跟你回去,让父王安心,也算是尽最后一份孝心,回报他生身大恩。” “这……,其实姐姐可以逃走,弟弟就当没看见,天命纠葛,父王铁了心要拿姐姐祭天祈福。” 人力终有尽时,眼看大周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周天子姬延只能寄希望于上苍。祭祀婴齐,圆了命数中这一劫。 “哼”,婴齐轻蔑地说道,“我不怕,我夫君会为我报仇。” 第132章 但求无愧于心 赵正可以对抗庞大的大周王朝,姬期轻蔑地笑了笑,但没有让婴齐看见。有些盼头总归是好的,比没有追求的行尸走肉强些。 其实在他走出洛邑的那一刻,婴齐的生命走上倒计时。姬蝶保不住婴齐的命,姬延甚至与羌人合作,逼姬蝶就范。 大周立国八百年,饱经沧桑屹立不倒,岂能被一个小小的子爵国灭亡。 八百年来,诸夏实力错综复杂,即使周朝与楚国世仇,周天子一句话也能使楚国内部重臣帮忙,游说楚国与固山决裂。 “这件事,谁也拦不住。” 姬期淡淡说道,来西凉十日,兵马杂役早已准备妥当,只是姬蝶不放人,日子一天天拖下来。 就在昨日,态度渐松的姬蝶突然强硬起来,递给姬期一份情报,赵正联合五国,意图灭周。 天下诸国,从此无周。 “挑梁小丑罢了,你以为五国诸侯会像你这么天真。固山君,你还真是痴心妄想的厉害。” 姬期在书房里思虑一夜,反复分析五国出兵的可能性。燕王姬丹好猜疑无心胸,且刚愎自用,燕国可能出兵,不过燕国大臣皆反对,燕国出兵就是走走形式。 晋国三分,韩赵魏三家既是盟友也是仇敌,三百年来纷乱不休,没有实质性好处,三晋最多也是走形式。 最要紧的还是秦齐楚三国,这三国都有问鼎天下的实力,楚国地广,秦国民壮,齐国不乏士子。 任何一国出兵都可能对周造成威胁,届时只要周稍有不逮,天下诸侯必群起而攻之,那时候才真是天下无周。 “不行,我要早做准备,尽快游说秦王。” 姬期迅速选中秦国,齐国与周无大仇,且田氏代齐还是周朝支持,因此真正可能出兵的只有秦楚两国。 楚国与周朝世仇,楚周边境驻扎大军,即便楚王相信赵正,践诺出兵,一时半会儿也对周造不成威胁。 只有秦国,二十年前被周朝夺了函谷关,积蓄数载矢志光复故土,且秦据函谷关抵御山东五国易,周据函谷关拒秦军难。 姬期欲带婴齐回周,顺道去秦国游说秦王,此前必须说服姬蝶放人,只是周朝面临危机,姬蝶兀自嘲笑来不及,哪里会屈服。 福祸相依。 姬期突然想到,五国伐周亦可成为好事。 “先祖筚路蓝缕创下大周基业,传承八百载,眼下时局飘摇,父王忧心祖宗社稷,不得已信了石甘之流天命之言。 眼下五国伐周,祖宗社稷危在旦夕,然操纵诸侯联盟者固山君也,正是婴齐王姊的夫君。 王姊何不劝固山君散五国联盟,诚心侍奉父王,届时王姊拯救大周,天命亡周之说不攻自破。 父王欣喜之下也会赐婚王姊,让王姊以公主身份下嫁,何等荣耀。元儿也会是大周天子的外孙。 总比现在王姊和元儿没名没份,躲在小小的西陲苟活强些。” “父王……会放弃天命之说?” 婴齐有些犹豫,逃亡十数载,在她看来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就是最好的生活。 姬期正要再加一把火,诉说姬延这些年如何想念,如何不舍。 突然宫娥传来惊呼,“世子被人抢走了”。 “我儿……” 婴齐顾不得什么公主名份,什么锦衣华服,全力向后宫跑去,不顾一切地想追上抢走赵元的人。 姬期不由火起,跺脚嗟叹,眼神冰冷地对手下道:“什么人做的,为何事前不通知我?” “回禀主子,是…是高先生带人做的,他还说另外一人也盯着小公子。” “高渐离”,姬期冷声说道,“本公子饶不了你”。 婴齐确实被姬延铁了心拿去献祭,但只要她活在世上一日,就是大周红鸾公主。 况且婴齐对姬期幼时有恩,赵元更是他的亲外甥,西凉国下任国主。 本来姬期想在婴齐死后,亲自抚养赵元,让他日后带领西凉归附大周。 高渐离横插一棒,让这一切都化为泡影,且不论婴齐是否心甘情愿返周。姬期心里都迈不过这道坎。 “派出所有人,蝶卫中的探子也启动,全力搜查高渐离的下落,务必保证元儿的安全。 若是伤他一根毫毛,提头来见。” “诺” 手下刚要走,姬期又说道:“发信给河叟,还本公子人情的机会来了,杀了高渐离,安全把元儿带回洛邑。” 一次性出动这么多底牌,姬期知道会暴露自己实力,从而让姬战有提防。 虽然婴齐一定以为是他安排抢走赵元,但他无愧于心。 “老师我又犯错了,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绝不会优柔寡断。” 西凉荒凉的戈壁上,一匹白马飞也似奔跑,在它前方有一个披着斗篷的紫衣女子,看样子白马上的剑客在追赶紫衣女子。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的目的是什么?” 高渐离不停地问自己,眼睛一刻不离盯着前方的紫薇。 蝶卫此次跟随姬期出使,本身就有监视之意,姬延年岁渐长,心里对亲情更加看重,越发不像伤害婴齐。 反倒是姬战,作为继位之君,为了自己的国运,誓要拿婴齐祭天。 来西凉十日,姬蝶态度反复,不同意婴齐归周,高渐离无奈只好想出这么个逼迫婴齐就范的主意。 动手当日,却被突然出手的紫薇搅局,赵元被紫薇抢走,高渐离却背了黑锅。 随同行动的蝶卫被西凉侍卫射成刺猬,高渐离冒死逃出,紧追不舍,一定要把紫薇怀里的赵元带回洛邑。 “糟糕,这妮子一直向西跑,这样下去只会离洛邑越来越远”,高渐离眼珠转动,顿时心里来了主意。 “紫薇姑娘,不要再跑了,前面是黑沙漠,了无生机之所,你能受得了,你怀里的孩子可受不了。” 果然有效果,紫薇身形一滞,落到了一个小土包上。 朱唇少启,语调冷冽:“那你说该如何?” 高渐离从马背上取出一个水袋,扔过去道:“里面是新鲜羊奶,先让孩子吃饱再说。” 紫薇接过,打开盖子喝了一口,确定无恙后才小心翼翼,一点点喂赵元。 “咯咯咯~~” 吃饱后的赵元很兴奋,因为有紫薇的遮挡,他并不感到炎热,撒着欢蹬着腿笑。 从未见过如此情形的紫薇见状不禁笑起来,却突然发现高渐离走近些许。 “退后,否则杀了你。” 随着这句话出口,周围温度骤降。 高渐离满满退后,暗忖不能与紫薇正面对抗,此女内力太过强横。 “紫薇姑娘要带这孩子去哪?” “要你管,想打架就直说。” 紫薇用斗篷将赵元紧紧裹住,摆开阵势,劈掌向高渐离攻来。 高渐离岂能示弱,寒阳刀出鞘,锋利的刀刃不须借助真气,轻易划破紫薇的护体罡气,向她怀里的赵元撩去。 “卑鄙” 紫薇骂了一声,双手聚气将寒阳裹住,高渐离不能寸进。 “得罪了” 突然高渐离拔出一把短剑,刺向紫薇左肩,她身子一歪,刚好挑住斗篷。 赵元像是坐上火箭,直直向天上飞去。 二人各后退一步,眼睛盯着下落的赵元,随时准备出手抢夺。 “铮~” 一声鹰啸,赵元却被一只白头黑雕抓住,向南飞去。 “你个扁毛畜生,抓住你,老娘非宰了你不可。” 紫薇说出一句脏话,加紧步伐向南追赶而去。 第132章 但求无愧于心 赵正可以对抗庞大的大周王朝,姬期轻蔑地笑了笑,但没有让婴齐看见。有些盼头总归是好的,比没有追求的行尸走肉强些。 其实在他走出洛邑的那一刻,婴齐的生命走上倒计时。姬蝶保不住婴齐的命,姬延甚至与羌人合作,逼姬蝶就范。 大周立国八百年,饱经沧桑屹立不倒,岂能被一个小小的子爵国灭亡。 八百年来,诸夏实力错综复杂,即使周朝与楚国世仇,周天子一句话也能使楚国内部重臣帮忙,游说楚国与固山决裂。 “这件事,谁也拦不住。” 姬期淡淡说道,来西凉十日,兵马杂役早已准备妥当,只是姬蝶不放人,日子一天天拖下来。 就在昨日,态度渐松的姬蝶突然强硬起来,递给姬期一份情报,赵正联合五国,意图灭周。 天下诸国,从此无周。 “挑梁小丑罢了,你以为五国诸侯会像你这么天真。固山君,你还真是痴心妄想的厉害。” 姬期在书房里思虑一夜,反复分析五国出兵的可能性。燕王姬丹好猜疑无心胸,且刚愎自用,燕国可能出兵,不过燕国大臣皆反对,燕国出兵就是走走形式。 晋国三分,韩赵魏三家既是盟友也是仇敌,三百年来纷乱不休,没有实质性好处,三晋最多也是走形式。 最要紧的还是秦齐楚三国,这三国都有问鼎天下的实力,楚国地广,秦国民壮,齐国不乏士子。 任何一国出兵都可能对周造成威胁,届时只要周稍有不逮,天下诸侯必群起而攻之,那时候才真是天下无周。 “不行,我要早做准备,尽快游说秦王。” 姬期迅速选中秦国,齐国与周无大仇,且田氏代齐还是周朝支持,因此真正可能出兵的只有秦楚两国。 楚国与周朝世仇,楚周边境驻扎大军,即便楚王相信赵正,践诺出兵,一时半会儿也对周造不成威胁。 只有秦国,二十年前被周朝夺了函谷关,积蓄数载矢志光复故土,且秦据函谷关抵御山东五国易,周据函谷关拒秦军难。 姬期欲带婴齐回周,顺道去秦国游说秦王,此前必须说服姬蝶放人,只是周朝面临危机,姬蝶兀自嘲笑来不及,哪里会屈服。 福祸相依。 姬期突然想到,五国伐周亦可成为好事。 “先祖筚路蓝缕创下大周基业,传承八百载,眼下时局飘摇,父王忧心祖宗社稷,不得已信了石甘之流天命之言。 眼下五国伐周,祖宗社稷危在旦夕,然操纵诸侯联盟者固山君也,正是婴齐王姊的夫君。 王姊何不劝固山君散五国联盟,诚心侍奉父王,届时王姊拯救大周,天命亡周之说不攻自破。 父王欣喜之下也会赐婚王姊,让王姊以公主身份下嫁,何等荣耀。元儿也会是大周天子的外孙。 总比现在王姊和元儿没名没份,躲在小小的西陲苟活强些。” “父王……会放弃天命之说?” 婴齐有些犹豫,逃亡十数载,在她看来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就是最好的生活。 姬期正要再加一把火,诉说姬延这些年如何想念,如何不舍。 突然宫娥传来惊呼,“世子被人抢走了”。 “我儿……” 婴齐顾不得什么公主名份,什么锦衣华服,全力向后宫跑去,不顾一切地想追上抢走赵元的人。 姬期不由火起,跺脚嗟叹,眼神冰冷地对手下道:“什么人做的,为何事前不通知我?” “回禀主子,是…是高先生带人做的,他还说另外一人也盯着小公子。” “高渐离”,姬期冷声说道,“本公子饶不了你”。 婴齐确实被姬延铁了心拿去献祭,但只要她活在世上一日,就是大周红鸾公主。 况且婴齐对姬期幼时有恩,赵元更是他的亲外甥,西凉国下任国主。 本来姬期想在婴齐死后,亲自抚养赵元,让他日后带领西凉归附大周。 高渐离横插一棒,让这一切都化为泡影,且不论婴齐是否心甘情愿返周。姬期心里都迈不过这道坎。 “派出所有人,蝶卫中的探子也启动,全力搜查高渐离的下落,务必保证元儿的安全。 若是伤他一根毫毛,提头来见。” “诺” 手下刚要走,姬期又说道:“发信给河叟,还本公子人情的机会来了,杀了高渐离,安全把元儿带回洛邑。” 一次性出动这么多底牌,姬期知道会暴露自己实力,从而让姬战有提防。 虽然婴齐一定以为是他安排抢走赵元,但他无愧于心。 “老师我又犯错了,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绝不会优柔寡断。” 西凉荒凉的戈壁上,一匹白马飞也似奔跑,在它前方有一个披着斗篷的紫衣女子,看样子白马上的剑客在追赶紫衣女子。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的目的是什么?” 高渐离不停地问自己,眼睛一刻不离盯着前方的紫薇。 蝶卫此次跟随姬期出使,本身就有监视之意,姬延年岁渐长,心里对亲情更加看重,越发不像伤害婴齐。 反倒是姬战,作为继位之君,为了自己的国运,誓要拿婴齐祭天。 来西凉十日,姬蝶态度反复,不同意婴齐归周,高渐离无奈只好想出这么个逼迫婴齐就范的主意。 动手当日,却被突然出手的紫薇搅局,赵元被紫薇抢走,高渐离却背了黑锅。 随同行动的蝶卫被西凉侍卫射成刺猬,高渐离冒死逃出,紧追不舍,一定要把紫薇怀里的赵元带回洛邑。 “糟糕,这妮子一直向西跑,这样下去只会离洛邑越来越远”,高渐离眼珠转动,顿时心里来了主意。 “紫薇姑娘,不要再跑了,前面是黑沙漠,了无生机之所,你能受得了,你怀里的孩子可受不了。” 果然有效果,紫薇身形一滞,落到了一个小土包上。 朱唇少启,语调冷冽:“那你说该如何?” 高渐离从马背上取出一个水袋,扔过去道:“里面是新鲜羊奶,先让孩子吃饱再说。” 紫薇接过,打开盖子喝了一口,确定无恙后才小心翼翼,一点点喂赵元。 “咯咯咯~~” 吃饱后的赵元很兴奋,因为有紫薇的遮挡,他并不感到炎热,撒着欢蹬着腿笑。 从未见过如此情形的紫薇见状不禁笑起来,却突然发现高渐离走近些许。 “退后,否则杀了你。” 随着这句话出口,周围温度骤降。 高渐离满满退后,暗忖不能与紫薇正面对抗,此女内力太过强横。 “紫薇姑娘要带这孩子去哪?” “要你管,想打架就直说。” 紫薇用斗篷将赵元紧紧裹住,摆开阵势,劈掌向高渐离攻来。 高渐离岂能示弱,寒阳刀出鞘,锋利的刀刃不须借助真气,轻易划破紫薇的护体罡气,向她怀里的赵元撩去。 “卑鄙” 紫薇骂了一声,双手聚气将寒阳裹住,高渐离不能寸进。 “得罪了” 突然高渐离拔出一把短剑,刺向紫薇左肩,她身子一歪,刚好挑住斗篷。 赵元像是坐上火箭,直直向天上飞去。 二人各后退一步,眼睛盯着下落的赵元,随时准备出手抢夺。 “铮~” 一声鹰啸,赵元却被一只白头黑雕抓住,向南飞去。 “你个扁毛畜生,抓住你,老娘非宰了你不可。” 紫薇说出一句脏话,加紧步伐向南追赶而去。 第133章 荒野求生 蓝蓝的天空,没有湖水,荒凉的沙漠,一根草毛都没有。天上飞着一只雕,地上一个紫衣姑娘追赶,不时嘴里传来咒骂。 在她身后几里,一个白衣男子骑着白马,时不时拿出一个小巧的望远镜观察山雕飞往的方向。 这只扁毛畜生很可能将赵元当成食物,要带回鹰巢喂幼崽。 “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高渐离从背囊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弩,摆弄几下,弩弓长了许多,成了一把大弩。 背着大弩,高渐离加快速度,他没有紫薇变态的真气,胯下坐骑长久奔跑后也要停下补充体力。 幸好那山雕飞的够高,几里外都能看见它的轨迹。远方是一座山,远看着有几分绿意。 神奇的大自然,用一座山挡住了荒凉的沙漠,如果说山北为炼狱,山南便是天堂。 “铮~~” 山雕突然加速,向更高处飞去,高渐离赶紧拿望远镜观察,一支树枝插在它翅膀上,使得它没飞多高开始下降。 “这个女人不简单。” 高渐离没来由说出这么一句,神秘莫测的钦天监监正石甘唯一亲传弟子,岂是好相与之辈。 解下马笼头,放白马自由,高渐离扎好衣带,背着大弩,挎着寒阳刀,深吸口气微笑着进了山。 起初脚下还是沙砾,没多远有了稀疏灌木,再走下去便是葱葱郁郁的树林。 高渐离行走在林间,忽然意识到什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现在已经是冬月,肃杀万物之际,这里怎会有葱葱郁郁的树林。 他急忙掉头,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消失,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莫非钻进了山鬼的套路?” 山鬼,山海经中记载是山林精华所育,能放迷烟迷惑人类,不吃人却以戏弄人为乐。 “仓啷啷” 寒阳开路,高渐离放开六识,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周围的情形,生怕下一刻会钻出个什么玩意。 “唰唰唰” 声音由远及近,高渐离的神经也渐渐崩到最紧。 “呼~~” 一只斑斓花豹蹿出,猛扑不成,尾巴如铁鞭扫过,高渐离挥刀抵挡,一刀将豹尾斩断半截。 花豹吃疼,眼睛渐渐变成血红色,死死盯着高渐离,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人豹相距不足十丈,逃是逃不掉了,唯有战一场,死上一个为胜利者果腹。 “嗷~~呼” 花豹率先行动,吃过寒阳的亏,左窜右跳意图到高渐离背后偷袭。高渐离心道狡猾的大兽,原地打转,却发觉脚上缠上藤蔓,动作愈发缓慢。 “糟糕” 高渐离正要斩断脚上藤曼,花豹已然逮住机会冲来,电光火石间将高渐离扑倒在地。 不愧是血蝶,近身格斗,高渐离丝毫不落下风,只见他手呈环状,死死扣着花豹脖子。 但这畜生四腿着地,两只后腿不停地往后蹬,身子还向高渐离身上蹭。 巨大的重量和冲击力,马上高渐离有些力竭。 “要死了吗,不知能否流下些许残渣。” 高渐离松开双手,接受命运的安排,死神在花豹的血盆大口下越来越近。 突然花豹一滞,眼神逐渐涣散,随即整个身子压在高渐离身上,压得他喘不来气。 “没死呢吧,没死就赶快起来,孩子饿了,去找些奶来。” 正是追赶山雕的紫薇,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看来那山雕也不好相与,即便受伤也让紫薇吃了不少亏。 赵元做了一路“飞机”,玩耍半晌,肚子早就空空如也,饿的哇哇大哭。 紫薇将手指放到他嘴里吮吸,才让他安静片刻。可这终不是长久之计,肚子饿一定要拿吃的来填。 高渐离搬开身上花豹,意外发现它腹下***惊喜道:“咱们赶巧了,这畜生刚好是只母豹,肚子里还剩些奶,只是死了,不过刚死不久,应该无恙。” 紫薇将赵元放到花豹腹下,闻着奶香味,小家伙滋滋吃起来。 “控制些量,死物的奶水吃多了总归不好。” 紫薇瞥了他一眼,冷哼道:“它只是昏过去,众生平等,它与你搏斗也是为了喂养幼儿,本姑娘才不会杀它。” 高渐离表情一滞,呆愣着半晌,才笑道:“众生平等,说得好。既然咱借这畜生的奶,就还它养幼崽的肉。” 解下背上大弩,少时扛着一头鹿回来。 “人吃一条腿,豹食半只鹿,剩下的给兽仔,姑娘以为如何?” “那就快些,它快醒了。” 花豹幽幽醒来,发现腹下多了张嘴吃奶,尾巴上的伤也被包裹住,不再疼痛。爱怜地看了眼赵元,挪动身子给赵元更舒服的吃奶姿势。 “蠢物,你的报酬好了。” 花豹猛然一惊,差点站起来,看着擦刀的高渐离身子止不住打颤。 紫薇嗔怪地白了一眼,伸手放在花豹腹间,轻轻安抚,花豹身子不再打颤,脑袋还是不敢抬起,缩在前爪里,不时打量着。 高渐离识趣地将刀归鞘,站在远处问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今你我迷失在这野林,寒冬之际兀自百草丰茂,诡异非常还需齐心协力。” “可以” 紫薇只说了两个字,头都不抬一下。 “出了林子后,高某希望紫薇姑娘可以把赵元给我,事关大周社稷,任何人不得阻拦。” “这孩子身系我派运数,同样的你也不能阻拦。” 两人剑拔弩张,气势再度紧张起来。 俯在一旁吃肉的花豹意识不妥,匆匆扒拉两口,叼着剩下的钻入林子不见,留下赵元吃饱喝足,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咸阳城外,秦王子楚及秦国左丞相吕不韦出十里,等着远处车队由远及近赶到。 无纠的已经传信,赵正承认他便是失踪二十余年的大秦长公子嬴政,并且有昭王玉佩为信,不过在其妻子,即大周红鸾公主手里,作为定情信物。 疯狂追赶两日,高渐离不见踪影,婴齐对姬期的态度瞬间冷漠下来,一声不吭地跟着大周使团走到秦国。 眼见秦王子楚和左丞相吕不韦出城十里迎接,心下大喜,秦国何曾如此对待周朝使者,定是有大事相求。 “外臣拜见秦王,拜见吕相,如此大礼相迎,外臣代天子谢过秦王。” 姬期面含微笑,躬身一礼。子楚随即笑着走上前,他继续保持躬身姿势,等着子楚来扶,没想到子楚却绕过他。 “你可是红鸾公主婴齐?” 子楚来到婴齐车驾前迫不及待问道。 姬期有些疑惑,但见子楚如此模样,以为他看上婴齐,不由地皱皱眉。 婴齐亦是大惑不解,但秦王问询,她还是礼貌地点点头。 子楚更加兴奋,问道:“赵正可是你夫君?” “嗯”,继续点头承认。 既然周天子姬延一心要拿自己献祭国运,再没有资格指责自己婚事,与赵正的婚礼算是有效。 “可有信物,玄燕玉佩,拿来我看看。” 婴齐还没反应过来,子楚一把蹿到车上,扯过玉佩哭着摩挲道:“我这苦命的儿啊,为父总算找到你了。” 姬期眉头都快皱成一团,心中恼怒道:“混账,大周公主何时成了秦国王女。” 第134章 回味往事杀机生 “我那苦命的儿啊,为父总算找到你了。” 秦王子楚凄凉的痛哭声下,婴齐先是疑惑,然后惊讶,最后又陷入疑惑。 她试探性问道:“王上说得‘孩儿’可是指妾身的夫君,赵正?” “然也,可怜他流落在外十数年,受尽艰辛,年初来秦竟不与寡人相认。 寡人对不起他们母子。”一段往事浮现在子楚心间。 二十年前,子楚那时还叫做异人,生母不过是秦国太子安国君府中妾室,默默无闻,甚至自己被送往蓟都为质子都无可奈何。 未及弱冠的子楚感觉自己的人生走到尽头,在那个秦昭襄王不断对周用兵的年代,秦国质子在洛邑想在洛邑活好,犹若登天。 彷徨无助时,子楚偶遇吕不韦赵姬,两人似乎在争一件事,不过子楚成为他们赌局的一部分。 吕不韦说千里贩货十倍利,莫若千难贩国万户侯;赵姬却道吕不韦痴心妄想,发财也不是这种法子,何况本钱寡陋。 赵姬说话时故意大声,子楚听在耳里,痛在心里,但有无可奈何,他本就与秦国王位无关,昭襄王二十几个子孙,他是最不扎眼的一个,甚至连安国君都不曾记得有这么一个儿子。 出质成周时,想起母亲夏姬连夜为自己做好的衣衫,父亲安国君依旧饮宴,甚至以为做质子的是其他兄弟的儿子。 “我要站在秦国之巅”,子楚暗暗发誓道,只是誓言有些苍白无力,因为送他去洛邑的只有一个老仆,一个马夫,甚至连个侍卫都没有。 到了洛邑后,周天子也成功将他遗忘,因为他太平凡了,在这个诸侯好几个,王子一大堆,公子遍地走的时代,子楚排名倒数。 无人问津的质子馆,五国质子只有他悲催地住在这里,而其他人凭着故国打点,依红偎翠,夜夜笙歌。 “呜呜呜,生不逢时,无名何其悲哉!” 被赵姬数落的子楚,哀声痛哭,捶胸顿足,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七尺男儿,当建立功勋,哭天抹泪的,像个什么样子。” 子楚的哭声更大了,好比说一个落魄**丝看到女神,还没有说出‘爱你’的情话,就被稀里哗啦数落一通,贬的一文不值。 吕不韦有些尴尬,即便子楚再落魄,那也不是他能随意点评的,说起来还不是出身的问题,最悲惨莫过生在帝王家。 “师妹别说了,快向异人公子道歉,如今地步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赵姬撇着嘴冷哼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师兄祖上不也是卫国公子,为何如今能富甲一方,无他,不服命呗。” 这是个机会,子楚暗暗想到,他抹了把眼泪,躬身一揖对赵姬行礼道:“在下愚钝,敢请姑娘指点迷津。” “哼,找我作甚,本姑娘向来对劣货没兴趣。不过我师兄认为你奇货可居,他富甲一方,是汴州有名的富豪,有他帮你,至少你不像现在这么寒酸。” 吕不韦瞅见子楚的脸都抽抽了,生怕他被赵姬气昏,连忙打圆场道:“公子切莫妄自菲薄,天生异人,此乃大吉,何况公子乃秦王嫡孙,秦国太子之子,终有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吕不韦尝试性地将自己的计策说出,首先将子楚进行包装,在洛邑打出名号,引起秦国关注;其次择一位贵人,借力一飞冲天。 名号用钱来买,再恰当不过,在吕不韦的重金打造下,一位急公好义,好雪中送炭的仗义公子在洛邑诞生。 周天子姬延第一时间关注,将子楚招进宫里饮宴,秦乃周心腹大患,秦每多一个有才的公子,周就失去两个有才的贤人。 不知道子楚说了些什么,他的首场表演取得巨大成功,天子赐车驾,赠豪宅,拜为卫尉府御马监少监。 御马监少监,中下小官,但炙手可热,因为出入宫廷随意,时常见到天子。 姬延是要将子楚“归化”,作为周的贤才,这样秦少一个贤达公子,周多两个贤才。 “虽为秦人,不纵秦商。” 子楚为官半载,博得一个“公正”的名号,在周宫与秦商做生意的时候,不以为自己秦国公子身份为秦商谋利。 “小子有商君遗风。” 病榻上的昭襄王听说此事,少有地夸赞了一句,独具领会精神的安国君立刻宠幸起子楚的生母夏姬。 名号算是打好了,但是仅仅是有了个响亮的名号,利益没有多少,反而带来无尽杀机。 凡秦三代公子,莫不以子楚为敌。 一个远在洛邑的质子,得到了昭襄王称赞,是威胁,也不是威胁,因为子楚不在秦国。 吕不韦带着一只豪华车队赶往秦国,这次他不是为了经商,而是要谋国。在他和赵姬的谋划下,安国君的宠姬,华阳夫人走进子楚的生命,成了子楚“最最亲爱的人”。 “每每念及夫人,公子无不潸然泪下,常思幼时夫人关怀,恨不是夫人亲子。” 子楚打响名号,安国君作为父亲,尤其还是个岌岌可危的老太子,当然要利用儿子的名号巩固自己的地位。 府上大小姬妾为子楚送上礼物,华阳夫人最受宠幸,礼物最重,不过这只是她一贯作风而已。 华阳夫人有些疑惑,吕不韦作为子楚的使者,远道回秦替子楚省亲,不去拜见夏姬,拜会她作甚,而且说些奇奇怪怪的话,难道是在讽刺她至今没有生育。 游说男人,一定要步步为营顺着来;游说女人却必须一个甜枣一个巴掌,让她感到危机。 吕不韦深谙此理,将华阳夫人对子楚的“恩情”娓娓道来,其实就是没有的事,但到最后华阳夫人居然信了,而且跑去让安国君封子楚为她的嫡子。 “妾身久受恩宠,却至今无所出,前日祷告上苍,天神托梦妾身子嗣早诞,然被别人生育。” 安国君对这个宠姬千依百顺,区区小事马上搞定,异人被赐名子楚,因为华阳夫人是楚国人。 美人迟暮,无亲子赡养,沦为奴隶人。 华阳夫人独宠十几年,这些道理一点就通,什么子楚感念她幼时关怀,统统废话,简单明了,子楚想借她的身份成为太子世子,她也想借子楚身份颐养天年。 聪明人的交易,总是裹着一层旁人看不透的隔膜。 短短两年功夫,子楚从一个落魄质子成为秦国太子世子,并且在半年后更进一步,成为秦国太子。 而赵姬与他日久生情,在吕不韦居秦为子楚游说期间竟然嫁给了子楚,吕不韦返回后只能苦涩地喝闷酒。 盖好房,置好地,找了个贤良淑惠的女子,最后被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好兄弟夺去。 吕不韦何其不甘心,却无可奈何,爱一个人就是让她幸福。虽然吕不韦说不出口,但是他却做的很好。 在一个漆黑无比的夜晚,吕不韦冒险带子楚逃回秦国,路上不至有一次机会杀了这个忘恩负义夺人所爱的伪君子。 但吕不韦放弃了,为了一年多以前一个同样漆黑无比的晚上发生的事。 子楚顺利归国,坐实了秦国太子之位,赵姬却被恼羞成怒的姬延扣留在周宫,与她一起的还有出生不久的嬴政。 事实证明,子楚确实有伪君子的潜质,洛邑时说得山盟海誓,到了咸阳忘得干干净净,足有一年招纳姬妾,歌舞升平,忘了赵姬还在周宫里受苦。 吕不韦后悔了,但此时已经撼动不了子楚的地位,他只能再度冒险,把赵姬母子接回秦国。 或许真如野史记载,嬴政其实是吕不韦所生;或许吕不韦真是个情深义重的好汉子。 几乎花了半个家底,周宫里大大小小的宫人仆役皆成了吕不韦的朋友,进出周宫,吕不韦像是进自家后门。 大事已成,该走了。 这次没有选择在夜晚逃走,有了一次教训的姬延绝不会第二次犯错,夜晚时几千禁卫军会把赵姬母子居所围个水泄不通。 这恰恰是个机会,在一个阳光明媚,不出去游玩对不起老天的日子里,吕不韦成功地调动上万周宫禁卫军出城遛弯。 疑兵十路,逃出洛邑。 赵姬没有选择去秦国的那路,而是选择往三晋魏氏上党,魏氏常年与秦交战,胜少负多,可以说世仇,赵姬冒险前往反倒出乎所有人预料。 但最终还是失败了,从洛邑城郊一别,至今有二十年,吕不韦只找到了一片衣角。 吕不韦摸了摸怀里的淡蓝色“补丁”,这件泛白的里衣他穿了二十年,没有破洞,却有个补丁。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是什么嘴脸,老夫岂不自知,等着吧,政儿回国加冠受太子位之日,便是你归天之时。” 吕不韦眼角泛着冷光,看着远处的子楚在心里说道。 第135章 蝶卫低手 人与野兽的最大不同是人懂的使用工具,人与野兽的最大差距是人不懂得感恩。 高渐离和紫薇因追赶叼走赵元的山雕误入迷之森林,冬月却生机勃勃。两人在荒野中抱团取暖,共谋生路,并且与一只母豹交上朋友,高渐离帮母豹捕猎,母豹则分出一部分奶来,喂养赵元。 “我们终于出来了”,紫薇虽然武功高深,毕竟年岁尚小,与高渐离这个帅气大叔接触日久后,逐渐暴露出小孩心性。 看着远方熟悉的村落,他们已经走出迷之森林。 “我要去昆仑,把这个孩子交给大长老,你不要跟着我,否则我……” 那句杀气腾腾的“杀了你”还未出口,高渐离掌做手刀将紫薇劈倒在地。 母豹惊恐地看见这一幕,没命地跑回森林,人类太可怕了。 高渐离抱走在紫薇怀里熟睡的赵元,皱眉道:“对不起,为了我心中的梦想,只好让你的梦想破灭。” 山上狼虫虎豹虽多,不过对紫薇大多避而远之,那种强烈刺激的药粉,让紫薇身周十丈内不见一只蚂蚁。 遇见人烟,高渐离好比老虎归了山林,随便找了个县邑发出信号,不一会一个体态臃肿的胖子操着一口老秦腔赶来。 “咦,老天终于听到额地呼声,立功的机会来哩。” 那胖子眯着眼,对高渐离行礼道:“属下商於县屯长黑盾拜见上使,敢问可有大功等着属下?” 黑盾一瞬间小眼里迸发的精芒,让高渐离觉得事犹可为,顿声道:“有,而且很大,需要胆子大的,你胆子大吗?” “大滴很,额的胆子比牛犊子的都大。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属下今年三十五,依旧不怕大老虎。” “额……” 高渐离一瞬间差点拔刀,黑盾的语气太像了,像极了喝醉酒后的赵正,尤其是那种语气,俏皮诙谐但又很实在。 “咳咳,给你一天功夫,准备两匹快马,你我分别骑一匹,分头向洛邑赶。 若你能活着到达洛邑,本座说不定会赏你个千户,留你在洛邑任职。” “美滴很,美滴很,属下这就去办,烦劳上使稍待。” 高渐离点点头,找个地方暂做休息,出于对紫薇的恐惧,他足足饶了三圈才敢下山来到商於县。 纵使他是宗师级高手,人困马乏也要睡个安生觉。 赵元就不同了,享受一路过山车的体验,此时欢腾着拍手蹬脚,玩的不亦乐乎。 高渐离将他放到床里,自己躺在床沿上,才放心闭上眼。 刚刚进入梦乡,黑盾却来了,眯眼笑着不时搓着手,“上使,能借属下些钱否,黑市上的快马太贵,属下买不起两匹。” 被人搅了清梦,高渐离有些生气,用鼻子哼着道:“那就买一匹,你随便骑个驴子就行。” “驴子行吗?” “随便怎么都行。” “那就好办了,属下刚好够买一匹驴子,就让给上使骑着,属下腿着去洛邑也行。” 高渐离:“……” 头冒黑线,却死死保持着高手风范,手背在身后攥着床栏问道:“商於县有多少探子,每年经费几何?” 这是要查账,蝶卫存在历史悠久,只不过以前不这么叫,日子久了难免滋生**,尤其是商於县这种偏远之地。 黑盾依旧眯着眼,没有半丝颤颤兢兢,眉宇间反倒有些骄傲,昂着头道:“回禀上使,商於县驿馆十年前草创,创始人正是属下,十年间不敢懈怠,现在共有八个探子,都在县衙重要部门潜伏。” “八个?” “呃……,你做的很好,那么经费每年不少于二百两白银了?” 高渐离本来是被这么少的人数震惊,但一想此时需要黑盾帮助,不好数落他,变惊讶为赞赏,问起经费。 “二百两,有这么多,狗日的商郡李破山,定然贪了上头拨给额的经费。 回禀大人,大人一定要为属下做主,商於县经费每年只有区区十两。” 十两,这是蝶卫收买外围探子花的价钱,而且随着物价增长,在洛邑咸阳这些大城邑,已经涨价到二十两。 商郡本来是秦国商君封地商於郡,秦周大战时一分为二,秦占商地,周据於地。 边境交界,蝶卫探子活动频繁,花费的银两也如同流水,高渐离不相信这黑盾的上级敢如此贪腐,二百两银子只发十两。 “近年来你招募的探子都是什么人?” 如果说李破山没有贪污经费,那么问题一定出在黑盾招募的人手上。 果然,黑盾挠头讪笑道:“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哪里入得上使眼。 属下还是另想办法,凑凑银两为上使买匹快马。” “慢着” 高渐离一个闪身,拦住黑盾去路,他拔出寒阳,冷声问道:“把你的身份令牌拿出来。” 黑盾脸一抽,看着寒芒闪闪的寒阳,从怀里掏出一个黑漆漆的小木牌,上面写着“蝶卫癸级密探”。 高渐离脸黑起来,黑盾白话半天,原来都是在诓他,哪里有什么商於县屯长,分明只是个普通的探子,还是最低级的那种,难怪只有十两经费。 “呵呵,很稀罕嘛,全天下也没有几个跟你级别相同的探子。” 蝶卫除了称号的血蝶、雪蝶、花蝶外,其余探子统一按照天干划分等级,最高的是甲级,最低的便是癸级。 十余年来,几乎所有的探子都成了庚级以上,这也是造成蝶卫经费日益增加原因之一。 所以高渐离说像黑盾这么低级的探子,还真是少见。 黑盾不做反抗,富带喜感的脸顿时耷拉下来,蹲在地上道:“你以为额不想升官,实在是商於县无功可立,额大(就是父亲)当了三十年的探子,死之前还是个壬级探子,作为他的嫡子,又没有功勋,额只好当个最低级的癸级。 可是额也没有闲着,这几年县令吃啥喝啥,每日处理啥事,额都按时呈报,还发展额的娃,邻居家的娃加入,可是那狗日的李破山不承认,就是不给额升官,也不给额发展的探子编制。” 原来是父子继承的探子,可怜这两父子为大周献完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献子孙,到了却还是个最低级的探子。 高渐离眼眶有些湿润,被黑盾父子两代忠于大周所感动,他有些哽咽道:“忠贞义士,大周不会遗忘你们两父子,这次去洛邑的任务还是你来负责,本座现在就将你升为甲级探子。” “真的吗,属下有些那个啥受啥若惊哩。”黑盾笑着蹦着像个孩子。 高渐离看他举手投足俨然一副老秦人模样,不禁问道:“你们父子当初为何要加入蝶卫?” 黑盾一愣,旋即再度低下头,揉着衣角道:“混口饭吃呗。” 第136章 低手的救人办法 为了混口饭加入蝶卫,高渐离哭笑不得,夸也不是骂也不是,乱世人不如狗,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出卖,但黑盾父子至少领了蝶卫十两银子后没有背叛过蝶卫。 穿上夜行衣,高渐离做了回梁上君子,没有办法,谁让他里外一副高手模样,而且那个高手出门还带钱,谁不是碰见谁蹭谁的饭。 走了趟商於县府库,老鼠遍地走的库房里,黑盾愣是找出二三十块银锭,将近五百两。 凡事留一线,再者高渐离也看不上区区几百两,与赵正为友时,即便是金子,也是论斤称。 虎落平阳被犬欺,高渐离揣上三四锭,心里想到“赵兄可不能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儿子好,小家伙嘴太刁了,只喝奶水”。 奶娘这种崇高职业,大抵是用来伺候赵元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可偌大的商於县,只有寥寥数家请过奶娘。 秦人大多身强力壮,生完孩子奶水足得很,除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户小姐,谁用的上奶娘。 因此高渐离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两头母羊,于是在通往洛邑的大道上出现一个奇怪的画面。 一辆马车摇摇晃晃,不紧不慢赶着路,后面跟着一个骑着毛驴的胖子,毛驴被压的气喘吁吁,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地。 而马车里不时传来一阵羊叫声,和婴儿咯咯的笑声,赶车的灰衫男子不停地扶着头上的斗笠叹息。 赵元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在马上一受颠簸就不停地哭,高渐离只能又买了辆马车,缓缓赶路。 凡事有利有弊,这种速度到达洛邑几乎就要过年,但路上关卡几乎没有阻拦。 西陲之地多稀奇古怪,野兽坐车与孩童嬉戏,又算得了什么。 “公子,前面便是潼关,属下…呃不对,小的看看驿站里可还有空房间。” 黑盾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比赵元还兴奋,凡是遇见过往商旅,无不是瞪大眼睛盯着看,直到走远。 一匹老马,两只母羊,一个婴孩,一个土包子,高渐离理了理发梢,有些后悔当初怎么不早些下手,说不定此时已经到了洛邑,为何要跑到商於县那个鬼地方,而且答应带黑盾做助手。 “公子~”,黑盾拉着长音,一颠一颠跑来,不必说定是又见了什么新鲜物什。 “这里的饼,有肉,好大的肉,香喷喷的,好吃。” 黑盾嘴里嚼着肉饼,嘟囔不清道,手里拿着个油纸包裹的大饼,递给高渐离。 虽然有些傻,至少还算忠义,高渐离啃着肉饼,一边收拾着路边的干草,准备喂给车上的两只“奶娘”。 “吃这个吧,老吃干草都没奶水了。” 黑盾拦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赫然装着黄豆。 “从哪里买的,这附近好像不种豆子。” “前面的驿馆要的,额还给了伙计两个大钱,不过他们死活不要,还给了我一碗什么豆腐脑喝,又白又嫩可香了,我还给你和小公子带了一碗呢。” 说完黑盾掏出一个竹筒,递给高渐离。 后者苦着脸打开盖子,闻了闻味道,又看了看竹筒上熟悉的小字,“如家酒馆,给你家一般的感觉”。 有人的地方就有暗子,而且高渐离可不相信精明如赵正,会放弃在如家酒馆里安置影卫。 高渐离不动声色喝完,味道始终如一,有几分宜县的味道,这让他更加害怕。 宜县时跟随赵正的几个人,无论男女都是不可轻视的存在,如果被他们发现行踪,不脱掉一层皮,离不开包围圈,何况还有个赵元拖累。 高渐离脑算如飞,不一会想到一个李代桃僵的主意,他拍了拍黑盾道:“立功的时刻到了,现在你的任务就是住到前面的驿馆里,不花光身上的银两,不许离开。” 觉得缺点什么,高渐离抱着一只母羊,用步裹住,让黑盾抱着住店。 “希望能夺过这一劫,顺利离开函谷关。” 高渐离等黑盾离开,马上驱车向南赶去,潼关依山傍水,是秦国第二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除了继续向东,只有向南一条路。 “蝶卫第一高手赶车,却让一只母羊坐在车里,太子战越发不会用人了。” 路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黑衣白发老者,佝偻着身子,手里拿着一支鱼竿,干冷的天气里脚下还穿着草鞋。 “河叟公,想不到还有人能请动您老人家。”高渐离躬身一揖,道:“学生高渐离拜见河叟公。” 河叟公,蝶卫曾经以及现在的第一高手,大清洗后仅剩的血蝶,其实他并不是姬延的心腹,但在大清洗时被姬期所救,因此欠下一个人情。 高渐离曾经在河叟公门下学艺,虽没有正式的三跪九叩,但至少算个挂名弟子。因此看见河叟后,高渐离第一反应不是拔刀,而是行礼。 河叟坦然接受,捋着胡子道:“老夫隐居山林,已经脱离半个俗世,今日事毕便彻底脱离俗世。 高渐离你曾在老夫门下学艺,也有些师徒情分,交出小公子,老夫只废你一半武功,留你了此残生。” 被切切实实杀过一千人的血蝶第一人饶过姓名,高渐离很欣慰,他总算在江湖上闯出些许名气。 不过,梦想就是这样,即便在拼搏的路上累死,也不能安逸着苟活。 “出招吧,河叟公,我有我的梦想,不容自己放弃。” 高渐离拔刀出鞘,一阵寒风忽然出现,卷起一地白霜。 “凝气成霜,不错,这几年有些长进。” 河叟看似未动,却突地走到高渐离十丈远,在他脚底覆着一层薄冰,他竟然是滑过来的。 一个凝气成霜,一个聚气成冰,强弱已见分晓,但高渐离丝毫没有惧色,双手握刀,向前突刺。 抢走赵元,威胁赵正,他不是为了效忠姬战,而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非要与天下人作对的女子。 女子称王,太累了,他要毁掉她所谓的基业,带她脱身,离开这个浮躁的俗世。 “嘭嘭嘭” 几声闷响,高渐离腾腾后退几步,才止住步伐,河叟不过向后迈了两步就无事。 “噗~” “果然要败了嘛,还真的有些不甘心。” 河叟哈哈大笑两声,伸手一甩,鱼线如同有了生命向高渐离缠去,高渐离奋力抵挡,寒阳冰芒一现,鱼线登时碎成一地。 “呃,竟然是通灵宝刀,若是以往老夫都有几分眼热,看来固山君有几分本事,不似外界传得那般不堪。” 河叟冷笑一声,从怀里又掏出一根细不可察的鱼线,正要装在鱼竿上。 几支弩箭贴着他的胸口,呼呼飞过,甚至将他的外衫撕破。 “上使莫慌,额带人救你来了。” 黑盾扛着一口铡刀,大喊道:“他就是高渐离,带着一个孩子,你们可千万生擒他,另外别忘了我那五十两赏银。” 高渐离眉头跳了跳,心道这种办法也亏你能想得出。 “知道了,真是聒噪。” 领头的竟然是一个女子,手里没有任何武器,身后十几人齐刷刷端着神臂弩,腰里鼓囊囊的,分明是震天雷。 “高先生,易水一别,别来无恙否?” 高渐离眯着眼看去,那领头女子赫然是固山女总管小梅,影卫里仅次于赵舟的人物。难怪那碗豆腐脑味道那么熟悉,当初在易水如家酒馆里,豆腐脑可不就是小梅在做。 小梅来了,看来赵正也快到秦国,或者是已经到了秦国,说不定小梅就是奉命在潼关截杀自己。 两路追兵,两路都要杀了自己,高渐离眉头猛跳,莫非今年没有算好流年。 “不管那些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高渐离忍着伤势,再度摆开战斗架势。 “哟,这么热闹,高渐离看来不止本姑娘一人要杀你啊!” 第137章 意外?阴谋 高渐离费尽千辛万苦,眼看就要进入周境,在潼关前遇到三波追兵,且实力一个胜过一个。 高渐离叹口气,将赵元从马车上抱下来,喊道:“黑盾,来抱着小公子退到一边。” “哦” 黑盾咣啷摔下铡刀,颠着肚子接过赵元,紧紧抱在怀里,小家伙突然看见酣睡渐醒,看见一张富带喜感的胖脸,咯咯笑着。 “好乖地娃娃,白白净净的,要是额的娃就好哩。” 高渐离趁着三方追兵互相提防诧异时,悄声对黑盾说道:“拿着我的令牌,把这孩子亲手交给太子殿下。” “呃~” 黑盾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自己有机会立这么大的功。 “上使……” 高渐离拔刀冲了过去,三方追兵,紫薇内力强横,河叟武功高强,小梅手持摧枯拉朽的震天雷。 单打独斗,独善其身都非易事,何况以一敌三。 “来得好”,河叟冷笑一声,举起鱼竿冲了上去,不一会便与高渐离打的难舍难分。 小梅见两人打斗正酣,带人围住黑盾,笑着道:“这是我家少主,黑盾大哥把他还给我吧。” “哼,抛妻弃子,赵正都和蒙家千金订婚,哪里在乎这个孩子。那胖子,把孩子给我,否则我杀了你。” 紫薇冷笑着站在两人中间说道,“十丈之内,你没有机会引爆震天雷。” “是吗?” 小梅看着这个比她还要小两岁的女子,突然手一抬,几十枚钢针天女散花。 “雕虫小计” 紫薇纹丝不动,双手掐诀,护体罡气把钢针挡在身外。 小梅似乎正要这个结局,身后十人举起神臂弩攒射,于此同时,她走到黑盾一米处,挡住他的去路。 “黑盾大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妹的飞针还多着呢?” 黑盾嘿嘿笑了一声,眯着眼道:“别冲动,额没说不给你,这孩子又不是额地娃,你说是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黑盾大哥难得有这份眼力”,小梅伸出手,就要接过赵元。 突然黑盾从她腰间扯下一颗震天雷,一只手护着赵元,大声喊道:“都别过来,否则额和这小子同归于尽。” 小梅脸色苍白如纸,惊恐地说道:“别冲动,我没说要过去,再说这是我家少主。” “识时务那啥很那啥,妹子你是个好人,白给额喝豆腐脑,额谢你一辈子。 但是这个孩子是额地任务,额是一定要完成的,你们没人能阻拦。” 黑盾一时间豪气云干,大踏步上了马车,将赵元放在车厢里,那颗震天雷却放在赵元襁褓边。 “驾,都别跟来啊,否则额……哼。” “梅姑娘,咱们还要不要追?” 小梅不语,苦着脸看着赵元捧起那枚震天雷。 这是最新技术,改良版无引线触发式,真正的引线藏在里面,只要用力一摔,火石打火点燃引线,大约三秒钟,被击中者飞上天。 如此危险的火器,运输时都装在油纸包裹的水桶里,一来水能减震,二来有一定几率熄灭内里引线。 赵元以为这是个新奇玩物,捧着啃起来,似乎又嫌乏味,想要把它推下车。 “黑盾大哥!” “咋啦” 小梅讪讪笑道:“哪个,震天雷这种凶物不要让小孩子玩了,你还是攥在手里比较好。” “这个”,黑盾掂量着震天雷,用手捧了几下,登时冒起青烟。 “嗅嗅~,什么味道,原来这黑疙瘩会冒烟。” “啊~~,快扔了它,扔了它。” 黑盾不置可否,头都不扭一下,暗道:女人就是好骗,都不记得我没有火折子,怎么能点燃。 忽然想到什么,高渐离给他介绍震天雷时,点着后就是冒着青烟。 “额滴神” 黑盾一把将震天雷抛飞,赶着马车飞也似离开。 “轰~~” 黑烟滚滚,地上出现一大摊黑,小梅及紫薇、高渐离和河叟纷纷停止打斗。看着飞一样的马车,伴随着黑盾的惨叫声逐渐跑远。 “老夫失策了,这胖子不容小觑。” 河叟脱离战场,起身追赶。 高渐离也想追,无奈身上多处暗伤,动弹一下都不容易,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等着小梅来抓。 “高先生,物是人非,不过奴婢会善待你的。” “善不善待无所谓,我只想知道,赵正身在何处,是不是已经找到公主。” “主公与主母伉俪难分,此时已然相聚,不过少主却被高先生手下带走,总要有个解释,得罪了。” 几个壮汉一拥而上,将高渐离紧紧捆缚,一些重要穴位也扎上银针,防止他逃跑。 小梅皱眉看了看身后,紫薇孤身对战十数名影卫高手不落下风,即便是神臂弩发射的箭矢也很难伤到她。 “算了,放她走吧。” 紫薇看出破绽,立刻飞身离开。 小梅叹了口气,她一时大意,中了黑盾那个胖子的计,误打误撞,震天雷使马受惊,带着黑盾逃得无影无踪。 “给洛邑发信,让那边仔细关注一个黑胖子,另外告诉小荷,对郑袖提防着些。” 事发时赵正身在燕国,前日才发来消息他已经进入秦国河套,阻拦高渐离抢回赵元,赵正根本就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更不用说安排。 这一切都是郑袖,她以郑国质子身份留在洛邑,却正好有机会安排探子,打探消息,反正小小郑国,大周须臾间可灭。 郑袖利用大周朝堂对郑国的轻视,对她的轻视,暗地里发展自己的势力,并且在固山事变时帮助小荷隐遁洛邑。 现今洛邑影卫分站,名义上小荷处置,事实上是郑袖操控,赵正对此默许,因为他心里有她。 但是小梅通过此事感到些许惊奇,高渐离一向谨慎,肯定不会找黑盾这种冒失的人做助手。 既然这么做了,证明其中有人刻意安排,他们不想赵元活在世上。 留一份赵正的骨血,无论是固山还是大周,都没有意见,毕竟赵元有一半姬周血脉,而且他活着也可以用来威胁赵正。 但对于郑袖就不一样,婴齐还活着,那她就没有机会成为正室夫人,世上有个赵元,那么固山长公子的位子不在属于她未来的儿子。 “险些被你害了,只要主母活在世上一天,你就永远成不了主公的正室夫人。” 小梅冷哼一声道,“传信给主公,言明少主的事,剩下的由主公处置。” 第138章 正室之争 “呜呜~~” 房门外人头攒动,家主奴仆不管身份,都贴着房门听着里面的哭声,每当哭声停下,就松一口气;哭声响起,心揪紧一分。 “咣啷” 第十七次了,声音比上一次小些,屋子里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可摔,这次肯定捡了上次剩下的大块。 “乖女儿,出来吃口饭好不好,赵正成了大秦长公子,你将来就是太子妃,大秦未来的王后,该高兴才是。” “咣啷~” “咣啷…” “咣啷” 生意一次比一次小,最后传来闷响,像是什么木制家具被摔倒地上。 蒙武苦着脸道:“父亲,这句话半个时辰前您就说了,小妹听了一连摔碎五件瓷器,都是上好的白瓷,质地清脆而……哎呦,您不能拿我撒气啊。” 蒙武那富有磁性的男低音,介绍起白瓷来犹如赵忠祥解说动物世界,可惜在这个场合,还没开始就被蒙骜揪着耳朵骂。 “你个憨货,当初一个劲地把你妹子嫁给赵正,也不打听打听人家早有婚配,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 现在好了,正室夫人归来,我女儿的婚约也不能更改,你要你妹子去给赵正那小子当侧室夫人不成?” “呃”,蒙武挠着头讪笑道:“其实吧,大丈夫何患无妻,似赵正这等英雄,芊芊给他做个侧室也不委屈,再说正室不是大周公主嘛,不丢人。” 蒙骜胡子都气炸了,抬手就是一脚,骂道:“你小子傻了,老夫随先王跟大周打了一辈子仗,到了让老夫女儿屈居在那个狗屁天子的闺女下面,是想气死老夫不成。” 蒙武语塞,跟蒙骜讲话,他还没有占过上风。 王芙忍不住了,出言劝道:“父亲莫气,据儿媳所知,红鸾公主与固山君乃是野合,算不得数。 反倒芊芊与固山君的婚约堂堂正正,既有王上亲口赐婚,又有吕相等大臣做证婚,乃是固山君未来的正室夫人。” 野合,乃是指不符合周礼规范的婚姻,天子嫁女,三年而成,婴齐与赵正的婚礼显然不符合周礼。 蒙骜眼前一亮,再度觉得自己当初跟王绾家族联姻是多么正确,否则哪里有如此一阵见血的儿媳。 “哈哈哈,芙儿说得好,老夫记下了,明日就进宫面见大王”,夸奖完王芙,又狠狠瞪了蒙武一眼,“憨货,多跟你婆姨学着点,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怎么统领黑水旗军。” “你不也没看出来吗?”蒙武低着头小声嘟囔着,王芙说得合理合情,他却有些担忧,赵正早就知道婴齐身份,却三番四次针对大周,他是遵守周礼的人吗? “乖女儿,听到你嫂子说得没,为父这就进宫面见大王,把道理一五一十说出来,正室夫人还是你。” 房里的哭声渐止,蒙骜脸上也露出笑容,“都别愣着,该做饭的去做饭,该收拾的去收拾,伺候好大小姐,老夫有重赏。” “诺”,众下人一哄而散。 蒙恬却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犹豫。 半晌,他说道:“祖父万万不可面君,也不能说出母亲刚才的话。” 蒙骜止住笑容,惊讶道:“为何?”其实他并不在乎蒙恬说什么,只是想看看自己孙儿的见识。 “母亲所言确有道理,即便大王也不能否定,只是……只是师父他却万万不能答应。 在固山时,师父书房有一副画像,惟妙惟肖,正是红鸾公主,孙儿不止一次见师父独自对画垂泪。 其实名分之争完全没必要,师父平生最恨周礼,即便小姑嫁过去为侧室,相信也不会受到亏待。 反而,若小姑一意争名分,即便嫁过去,也会被冷落,没有人喜欢一个爱名分大于爱自己的人。” 寂静,漫长的寂静,蒙恬也惊呆了,自问刚才好像分析的不错,言辞用语也无不妥。 “那为何祖父和父亲母亲,都呆愣地看着自己不说话。”蒙恬正在疑惑,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蒙芊红肿着眼睛抽泣着说道:“小恬说得对,父亲不必为女儿奔波了,反正婚约已经定了,娶不娶就看他了。”说完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蒙武被妻子推着,嘿嘿笑道:“妹子不必担心,明日大哥去迎接赵正,到时候帮你问问不就是了。” 一记飞脚踹来,蒙武屁股再度吃疼。 “问问,问问,你个憨货难道就问问吗。告诉赵正那厮,老夫不管他是什么固山君还是长公子,他就是老夫的女婿,老夫的女儿还就要嫁给他了,不娶,就拿刀架着逼他娶。” 蒙武愕然,父亲久不在沙场,没想到依旧如此彪悍,纵横天下的固山君,都敢拿刀架着逼婚。 其实这真的可能,蒙骜乃是秦国老将,是跟随杀神白起杀出来的名将,无论心性谋略都深受兵家影响,简单粗暴,合心意就好。 “好……好吧,我一定逼着赵正来娶芊芊,而且要隆重,黄金十箱,美玉十箱,总之固山的好东西都送来十箱。” 听着大哥的俏皮话,蒙芊破涕一笑,哽咽着说道:“哪里能拿刀架着他,亲卫队须臾不离,大哥近他身都是难事。” 蒙武挠着头只管笑,且不说他没这个本事,即便是有也不能如此,固山是蒙家在外第一大盟友,几乎是休戚与共。 不过现在蒙芊不再闷在房里,他这番话也没算白说。 “准备饭菜吧,把车马也准备好,待会我要亲自去见见那位红鸾公主,看看她是否如小恬说得那般,能让他对着画像流泪。” “去,一定要去,蒙家的后人,即便是抢汉子也不能落下风。” 蒙骜豪气云干说着,其实心里有些打鼓,已经做好入宫赔罪的准备。 以往赵正独立于六国,合纵连横攻伐联盟,都是常事。现在不同了,赵正成了大秦长公子,而且是秦王子楚许诺的太子,一举一动都与秦国搭上关系。 五国伐周,秦国本来最热切,但其实子楚也不想跟大周硬干,秦国势力并非昭王时代,伐周后国力势必大损,而昭王时代秦国称霸,几乎把中原诸国得罪遍。 一旦秦国出现颓势,下场也就可想而知。 所以子楚想用婴齐是赵正妻子,同时是大周公主的时机议和,保存秦国实力。 赵正经过近一月路程,也终于进入秦国北地郡,并且知道了赵元的存在。 欣喜之余,赵正担心起来,姬延丧心病狂要拿亲女祭天求国运,难保不会用赵元威胁自己。 一旦如此,根据他的脾气,绝对会心甘情愿的中套,什么江山社稷,在他眼里都比不过家庭亲情的珍贵。 而在他安排影卫营救赵元时,吕不韦府上二管家吕义来到,送出一分奇奇怪怪的名单,悄然离去。 “相爷,老奴已经安排妥当,这些年安排的探子业已出动,只要小公子一现身,周宫里留下的人就能将他带回。” 大管家吕忠弯着腰向吕不韦禀报,说完便自行离开。 吕不韦的房间四周并没有护卫,这个时候他需要安静,在那间密室里,吕不韦流着泪对画像上的赵姬举杯说道:“师妹,你知道吗,政儿回来了,他还有了儿子,跟大周公主生的儿子。 哈哈哈,老夫一定辅佐他登上王位,不仅如此,姬延老儿的周王畿也将是大秦的,天下将是大秦的。 我们的政儿,将是普天之下唯一的王。” 第139章 为了儿子的战争 名震诸夏的固山君乃是大秦失踪已久的长公子嬴政,秦国朝野一片惊呼,欢喜者有之,怀疑者有之,沉默者也有那么几个。 长乐宫,蓝姬寝宫,偌大的宫殿里点着数千盏灯柱,为了防火并没有锦帐装饰。 殿门大开,一阵风吹过,烛火摇曳,让本来就阴森非常的宫殿更加恐怖。 宫娥舍人低着头跪在门口,这里虽然被风吹的有些阴冷,但总比内里阴森恐怖的环境要好。 “少公子呢,他又在哪里鬼混,都是你们这帮贱婢没有看好他。” 深处传来鞭子的响声,夹杂着几声哀嚎,声音忽高忽低,过一会儿竟消失了。 蓝姬披散着头发,活生生地狱里的索命鬼,手提着钢鞭,上面缀满倒刺,鲜血不断顺着鞭梢滑落地上。 “滴答~” “滴答~” 如同生命的倒计时,引得殿门口的宫娥舍人瑟瑟发抖,冷汗霎时扑满全身。 蓝姬无力地叹了一声:“本宫累了,去把里面清理一下,本宫暂去偏殿暖阁歇会。” “诺” 宫娥们长舒口气,今日劫难算是逃脱,里面那几个公子铮的伴当,此时已经死于蓝姬鞭下。 天晓得一个王侯宠妾会有如此胆量亲自动手杀人,宫人们只晓得他们今天能活下来。 “收拾完宫殿,把铮儿找来,本宫醒来后,要看见他坐在偏殿读书。” “扑通” 一个胆小的宫人膝盖登时软了,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语。 把赢铮找回来,还让他坐在偏殿读书,不如让他们直接去死。那可是咸阳城里头号小魔王,性格顽劣,狠辣异常,曾虐杀宫娥为乐,当然此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咸阳宫里的宫人都知道。 “贱人,别以为你儿子活下来了就能骑在我头上,我注定是未来的秦国太后,曾经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蓝姬冷哼一声,带着无尽怨念进入梦乡。 咸阳的风景还是不错,甚至比中原各国都好。城外山脚的温泉宫,十二孔泉眼全年日夜不停缓缓流出温泉,顺着巧夺天工的沟渠流入各府贵族的澡堂。 而在泉眼最上游,秦孝文王建了一处离宫,这个当了三十年的老太子,做了九年秦王,昏昏碌碌丢了函谷关的赢柱,享受生活名列前茅。 子楚憎恶此处使君王安逸沉沦,登基后鲜少出游,故而此处一直荒废,直到婴齐入住。 大周的红鸾公主自然没有资格住进为秦王修建的离宫,但大秦太子的妻子绝对有资格提前享受属于她丈夫的宫室。 姬期等使团成员被拒之门外,愤懑地住进驿馆,脱离了控制的婴齐心情好转不少。 得知自己长子未死,而且与大周公主育有一子,子楚欣喜若狂,这几年他一直辛勤耕耘,只有四子,除长子外都还未婚。 倒不是说子楚心急,而是他近年来每感身体愈下,担心自己死后没有足够的后裔,而被他众多的兄弟抢走王位。 现在这个问题不存在了,长子归来,携名震天下之势,并且孙儿有姬周王室的血脉。 子楚欣喜,问日后谁人敢说秦国王室是蛮夷之后,有最正统的周王室血脉注入,秦人在心理上将更加自信。 十万蓝田大营士卒,堪称秦国半数精锐,尽数进入秦岭搜索高渐离的下落,不惜一切代价找回赵元,赏爵庶长。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十万士卒半月内几乎扫荡半个秦岭,可至今没有消息传来,这让婴齐很担忧。 西凉时服侍婴齐的侍女小婉看她愁眉不展,细细为她按摩道:“公主不必担忧,秦王派出十万大军搜索,并且封锁所有出关要塞,小公子一定能被找到。 而且不还有固山君吗,他神通广大,一定能想出办法找回小公子。” “但愿如此吧,只是可怜我的元儿,不足十月就离开母亲,跟着高渐离这混蛋颠沛流离。” “嘤嘤~~” 母性是天生的也是感伤的,婴齐想到赵元在秦岭受苦,眼珠止不住流下来。 “公主……”小婉欲言又止,她是西凉王宫的婢女,同时也是姬蝶训练的探子。 小梅潼关截杀高渐离一事,虽在明面上无人知晓,地下暗探早已经传遍。 那个叫黑盾的蝶卫低级探子,赏格攀升到五千两金,也不知是谁发布的赏格,总之隐藏在角落里讨食的人纷纷露面,誓要拿下这五千两黄金。 “让我进去,瞎了你们的狗眼了,敢拦本大小姐。” 温泉宫外吵吵嚷嚷,蒙芊一身月白劲装,乃是赵正北伐前送她的生日礼物,呢子外衬丝绸内里,穿在身上既舒服又威武,颇像英姿飒爽的霸王花。 为赵正诞下一子,给秦国王室增添一个嫡长孙,子楚对婴齐的待遇自然不会低,调来一营黑水旗军守卫温泉宫。 这样一来,那些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没了胆,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跟黑水旗军硬抗。 但蒙芊恰恰来了,不遮不掩就是要闯宫门,谁叫蒙武是黑水旗军主将,而且麾下众将官大多出自蒙骜一系。 面对这么一个惹不起又不敢撵的主,黑水旗军众将士下意识选择沉默,无论蒙芊怎么吵闹就是不说话,同时身子也不动。 喊了半晌,蒙芊嗓子都哑了,无奈没有进入宫门一步,她看着脸上有些得意的几个将官,唰地一声抽出护身唐刀,闭上眼就往前突刺。 这下子就不能不动了,锋利的唐刀让为首的几个士卒下意识格挡。 “来得好” 蒙芊顺势一躺,倒在宫门前哀嚎道:“你敢伤我,本姑娘不能动了,让开路放我进去才能好。” 众将士嬉笑,这个理由未免笨拙了些,什么叫不能动了,放开路走进去就能好。 但碰瓷这事确实难办,大家心里都知道蒙芊与赵正的婚约,可眼下多了个正室夫人,蒙芊地位很是尴尬。 放开路,惹的婴齐不高兴,秦王会发怒;不放开路,蒙芊不高兴,蒙武会发怒,县官不如现管,军中的合法折磨人手段绝对一流。 场面再度陷入沉默,不过这次黑水旗军将士不再一动不动,四处扭着头,犹豫不决。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芊芊妹子,怎么有时间不在家准备嫁衣,抛头露面跑来温泉宫作甚?” 蒙芊一见来人,立刻从地上骨碌起来,瞬时变成一个乖巧模样,娇声道:“王纨哥,你还说呢,我都嫁不出去,准备劳什子嫁衣。可怜我把你当亲哥哥,你还是我嫂子的弟弟,却保护一个抢走我夫君的女人。” 说到最后,眼睛里还滴出几滴泪,惹得王纨有些尴尬,本来准备好的说辞尽数忘却,支支吾吾半晌。 “好吧,你进去吧,不过只能待半个时辰,过一会儿是李信的班,你也知道这家伙谁的账都不买。” “谢谢王纨哥,将来我一定请你做证婚人”,蒙芊喜上眉梢,哪里有半点哀愁。 王纨为小妮子的演技点赞,同时为赵正将来的生活担忧。 第140章 女人间的联盟 小婉几经安抚,婴齐总算沉沉睡去,暂时忘却眼前烦恼,可不到一炷香,宫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嘘,想挨板子了吗,公主正在里间午睡。” “午睡……” 蒙芊当即就要发作,自从婴齐身份曝光,她整日整夜吃不好睡不着,凭甚婴齐就能安然午睡。 转念一想,有些不对味,她不再是受万人宠爱的蒙家大小姐,她这是来理论正室夫人之位,慌慌张张冲进去,搅得对方鸡犬不宁,不符合大家闺秀风范。 “本姑娘要镇定,要淑女,要等着她。”蒙芊自言自语,旁人只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听见说话。 轻摇慢步,莲步微移,蒙芊使劲回想着闺蜜吕娇娇走路的样子,那可是全秦国的淑女典范。 “走半步,扭扭屁股” “不对,屁股不能这么扭,这样太羞耻了,要轻轻扭动。” 蒙芊无视小婉,自顾自练习着,她的目标是走到五米外的座椅上。 一个不说,一个不问,于是小婉诧异地看着蒙芊扭来扭去,以为她要表演舞艺,只是这基本功也太不扎实了,十步之内,蒙芊摇摇晃晃要摔倒八步。 “哎呦” 蒙芊终究没有完成目标,反而把脚脖子给扭了,坐在地上一个劲吸气。 “疼死我了,什么淑女,什么风范,本姑娘不要了,老娘就是女汉子,怎么了。” 蒙芊又气又恼,瞪着小婉道:“还不扶我起来,愣着干嘛?” 小婉背对着没有搭理她,盈盈一礼道:“公主您醒了,是奴婢不好,让这位姑娘搅扰您休息。” “小婉不关你事,你去那些消肿的药膏来,本宫为这位小妹妹擦擦。” 婴齐面带微笑,赤着脚大迈步走到蒙芊面前,蹲下来道:“刚才是你说的女汉子,是他教你的吧?” “示好,或是迷惑,她到底要干嘛?”,蒙芊心中疑惑,不禁上下打量起婴齐,突地发现,婴齐是这样的公主。 “你瞅啥?”婴齐突然问道。 “瞅你咋地?”蒙芊下意识回答道。 “哈哈哈哈”,随即两人对视大笑,笑得颇为没有风范,婴齐干脆也坐在地上,拍着胸锤着地。 蒙芊看到更加可乐,笑着道:“你根本不像个公主,咧嘴大笑,衣衫不整,简直像个村妇。” “老娘就喜欢这样,你管的着吗,再说我嫁给他时本来就是个村姑,而且是个当垆卖酒的村姑。” “哈哈哈哈,公主,村姑,还卖酒?”蒙芊笑得有些岔气,语调一停一顿。 婴齐很骄傲地仰起头道:“没错,当垆卖酒的村姑公主,后来他买下了我的小酒馆,改名如家酒馆,再后来我就嫁给了他。” “哈哈哈……哈……呜呜~~” 蒙芊笑声乍变,竟然哭了起来,自然地靠在婴齐肩上,道:“以后你是正室大姐,我就是侧室二姐,你不能欺负我。” 蒙芊认输了,跟赵正相处的日子里,她了解赵正的脾气习性。本来这次来就是找输,共患难的夫妻怎么说都比夹杂政治联姻的夫妻感情深厚。 大丈夫三妻四妾,何况赵正是秦国长公子,未来的秦王,蒙芊干脆认输,并且打定第二的位子。 略微琢磨,婴齐明白了蒙芊的心思,对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妹妹多了几分好感。 既不认命苟延残喘,也不撒泼无理取闹。她拍拍蒙芊肩膀道:“妹子放心,以后你就是老二,让郑袖排到第三。” “郑袖是谁,不是芈妍吗?”蒙芊惊呼一声,问道。 “芈妍~” 婴齐拉着长音,带着一缸醋意问道:“楚国的骚狐狸吗,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好像是在武阳吧,我听卫火说,胡人南下就是她们楚国在捣鬼。” “武阳!” 婴齐咬着牙狠狠说道:“这个混蛋敢背着我搞外遇,妹妹以后跟姐姐联手,咱们两分后宫。” “嗯” 蒙芊重重地点了下头,两只娇嫩的手掌击了三下,从此结为联盟。 小婉拿药回来,意外发现婴齐竟然和蒙芊有说有笑的聊天,不过她只略作惊讶便习以为常,王侯家的贵女,哪个不是如此。 “阿嚏” 赵正揉揉鼻子,自顾自道:“狗日的鬼天气,穿了两层大衣,还被吹感冒了,也没个姜汤红糖水。” “妹婿” 蒙武谄笑着拨马上前,道:“怕冷你可以回车厢里,我保证不打扰你便是。” “真的” 蒙武挠挠头,笑着说道:“你先做个保证,一定会娶我妹子,并且会对她很好。” 自从在北地郡遇见蒙武,赵正耳边好似盘旋了一群蜜蜂,嗡嗡飞个不停。 先是逼着做保证,口头上说了还要赌咒发誓,发完誓还要写到纸上,签上名字。 这一套下来,比登记结婚都麻烦。 赵正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就放弃了,于是蒙武继续展开疲敌攻势,整整说了一路,将赵正从车厢里说到马上。 “我保证…”,赵正不耐烦地又说了一遍,刚说完蒙武就要进行下一步赌咒发誓,赵正赶紧拦下,“已经说六遍了,再说下去恐怕不灵验。不如这样,回去我就跟芊芊成亲,举办婚礼,让蒙武兄安心。” “好啊,好啊” 生米煮成熟饭,办了婚礼,无七出之过不得休妻。 只是眼下赵正跟周王室公主的事情未作了断,外面尚且有个儿子没有找回。贸然举办婚礼,会不会让人以为赵正喜新厌旧,抛妻弃子联盟蒙家。 贵族,脸面很重要。 蒙武摆摆手,尴尬笑道:“有保证就好,你是君子,说话一定算数。” 心里却嘟囔着:妹子你受苦了,大哥只能帮你到这,日后蒙家壮大,不能担上逼婚的骂名。 剩下两天,赵正耳根清净许多,又能躺在温暖舒适的马车里呼呼大睡。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同时萦绕在他脑海,姬战的太子之位并不稳定,姬期虎视眈眈,已经露出夺位的爪牙;赵元的失踪说起来是姬战所为,但赵正几次追堵,暴露不少影卫,被姬期打了个措手不及,周境的影卫据点被拔除不少。 “前有虎后有狼,不过这才够好玩。” 既然大秦长公子在子楚心中地位如此高,先天不足的固山正好借势利用强秦的力量壮大。 咸阳城,这座新兴但不乏底蕴的城邑,赵正抬头打量着,在阳光下它如同一个躺在地上的巨人。 背对城门,看着朝阳升起,向东走不到千里便是周境,失去函谷关的秦国,真不能与另一个时空历史上的秦国相比。 “一日发兵,一日赶路,一日攻城,周天子若是愿意,倾国之力,最多三个月秦国必败。” “进城吧” 蒙武没有听到赵正的评断,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家妹子。 第141章 你立功了 马如飞箭,奔驰在原野,这是飞一样的感觉,这是自由的感觉。可惜这匹马不是脱缰野马,屁股后的马车被颠簸地起起落落。 “额……地……天……啊” 黑盾说话地声音忽高忽低,如同歌剧男高音,赵元在他怀里,感受不到多少颠簸,那肥颤的肉如同一层海绵,赵元只觉得舒服,不停地欢喜鼓舞,为黑盾打着拍子。 “那黑厮,莫要跑了,老夫乃血蝶第一高手河叟,停下来,把孩子给我。” 河叟提着真气,健步如飞,毕竟年纪大了,腿脚不慎灵活,而且刚才与高渐离大战,耗费不少体力,一通追赶有些力不从心。 “额地乖乖,老头追上来了。” 黑盾扭过头一看,河叟迈步直追,竟然到了马车一丈远。他有心催赶马匹,可马已经口吐白沫,眼瞅着就要倒下。 “唉呀,也是头牲畜,值钱地很。” “吁~~”,黑盾拉住缰绳,大声喊道:“老爷子,甭追哩,都歇一歇。” “嘭” “咩~~” 黑盾呆愣着转过头,车上地那只母羊,吐了一车厢,怎么身子高大了些。 “妖兽啊” 那只羊突然缓缓升起,黑盾惊呼一声,而后才发现车厢多了个大窟窿,形状像个奔跑地人。 “咩~~” “下来”,河叟黑着脸把母羊从脖子上扽下来,冷声对黑盾道:“为甚停车,把老夫撞这惨?” 这可是连高渐离都打不过地主,黑盾岂敢放肆,陪着笑道:“老爷子别误会,额怕你累着咯,停车等等你。 您老现在是不是觉得很舒坦,跑跑可以,但不能老跑,老年人要多休息。” 被黑盾一阵恭维,河叟脸色缓和不少,只是脑袋上的大包,他一辈子也没受到如此屈辱。 人老心顽,河叟孩心大发,指着黑盾道:“你下来跟老夫打,能赢老夫一招,老夫原谅你刚才的作为。” “这……”黑盾小眼睛滴溜溜只转,突然笑道:“好啊,老爷子您接招啊。” “哼”,河叟跪坐在车尾,抱着胳膊冷哼道。 “驾~” “骨碌~嘭” “老爷子,对不住哩,等额领了赏,一定登门赔~罪。” 黑盾催赶着马匹,又尽情奔驰在原野上,自由颠簸。 函谷关,曾经秦国门户,昭襄王凭此御五国联军,现在却是大周的城池,驻兵三万,严查死守。 “这是你儿子,我怎么看着不像啊。” 联想到蝶卫的人都相互厮杀,黑盾没有说明身份,谎称赵元是他儿子,两人这次去洛邑探亲。 黑盾胖脸上堆着笑,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娃随他娘,白白净净地有福气。” “你家车厢怎么回事,这么大个窟窿,还有只死羊,给你丈人带的礼物?” “嗯嗯” 黑盾只管笑着点头,那城门官看他粗鄙,又从秦国而来,心中嘲讽蛮秦果然不懂懂礼数,错怪百出。 “走吧,助你早点赶到洛邑,省得羊烂透了,你丈人不收。” “哈哈哈”,一干城门卒嘲笑着,黑盾旁若无事,匆匆过了关口。 “你们懂啥,额可是要立功,立大功哩。” 行走在街边草市,闻着两边的饭香味,黑盾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他揉揉肚子寻摸吃饱了再走。 “豆腐脑,新鲜的豆腐脑” 黑盾脑子里某根弦颤动,下意识走过去,没走几步细思恐惧,上一次因为喝了碗豆腐脑,高渐离都被抓走了。 “忍着,还没有填饱肚子的饭食。” 加紧脚步,黑盾继续向前走,绕过豆腐脑摊。 “豆腐脑,正宗好吃的豆腐脑。” 没走几步,又传来叫卖声,黑盾一怔,胖脑袋四处转动,瞧见没有人注意他,抱着赵元就跑,马车都不要了。 太危险了,四处都是卖豆腐脑,简直进了豆腐脑的老巢。 他却不知道,豆腐脑的秘方赵正早已公开,燕周齐晋四国,很多小店都会做。好吃又方便,适合赶时间吃饭的军队商旅,因此这函谷关遍布卖豆腐脑的人家。 越往前跑,叫卖声越多,黑盾的速度越快,他不停地向后看,没注意前面是个拐角,开着一个小店,径直向店里冲去。 “客官您这么着急,先来碗豆浆垫垫底怎么样。” 猛然发现,从大街进入饭馆,黑盾惊魂未定,听到豆浆两个字,顿时松了口气,总算逃脱豆腐脑势力的“追杀”。 “来一碗,不,来两碗,一碗不要太烫,给娃娃喝。” 小二才注意,黑盾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圆润白净,甚是可爱。 “好嘞,您稍等。” 转过头去,小二对账房伙计使过眼色,食指和中指那么一伸一弯,账房点点头,转身向后院走去。 半晌后,黑盾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眼前站着一个艳丽的女子。 “恁这是黑店,额要告你们。” 黑盾强拉硬扯,却扯不动绳子丝毫,转变脸色笑着道:“恁把额放了吧,额没钱,是个穷光蛋,就一个娃娃,也不能抵给你。” 女子不语,微笑着摇摇头。 刚才的小二上前,恶狠狠地说道:“老实点,你叫什么名字,这个孩子是谁的孩子,你在为谁做事?” “额……这个……” “不说,好,把他舌头割下来。” 一个厨子,腰间还围着围裙,拿着解牛刀掐住黑盾腮帮子,手里的刀子试探着向他嘴里塞。 “别,别,别动手,额是蝶卫,一等蝶卫,你们把额杀了吧,额不能背叛组织。” 黑盾眼中噙着泪花:“额地娃以后就交给你们啦,一定不要饿着他啊,否则额做鬼也要和你们先人打一场。” “主子,果然是他,癸级蝶卫黑盾,血蝶高渐离的助手。”账房在女子耳边小声道,“这个孩子应该就是我们找的,要不要奴才杀了,为主子永绝后患。” 女子眼神闪烁,半晌后摇摇头道:“算了吧,若是这样做了,他会恨我一辈子。 把孩子给姬战送过去,这样公主也会跟着回来,到时候不在身边,又能奈我何?” “给他松绑”,女子笑着对黑盾说道,“你立功了。” 黑盾犹在惊恐,方才还要割他舌头,此时却说他立功了。 “敢问上使是蝶卫几级?” “呵呵,本宫不属于蝶卫,本宫管你们蝶卫。” “管我们蝶卫,管我们蝶卫的不是太子吗,怎么是她,难道大周太子是个女的!” 黑盾似乎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捂着嘴生怕自己说出来,四处看着,生怕有人听到了他刚才的惊呼。 “主子,这个黑厮知道的太多,要不要杀了他?” “不必,这件事我没打算瞒着,而且这种事根本瞒不住。此间事了,你也不必继续呆在这,去趟咸阳,等蓝蝶露面,帮他坐稳太子之位。” “诺,奴才领命。但奴才有一事不解,主子费尽心机为固山君谋夺权力,为何不说出来,却暗地里行事。” 女子一怔,呆呆地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笑道:“或许我不想他看到我阳光下的阴影。” 第142章 各怀鬼胎 人对于幸福是惊恐的,总是害怕拥有后失去;人对于灾难是坦然的,因为灾难总会过去。 心中的爱人仍然活在世上,而且给自己生了个儿子,赵正突然感到幸福从天而降。 虽然赵元还没有找回,但此时能抱着婴齐,赵正很满足,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失去后再拥有倍感珍惜。 “傻女人,当初干嘛不早些告诉我,我也好去西凉找你,非要这样让我伤痛欲绝,你才高兴吗?” 婴齐眼中泛着泪,脸上挂满笑容,说道:“就是要你伤心,背着我在外面搞外遇,说,芈妍是谁?” “呃!” 婴齐从未见过芈妍,怎会知道她,看样子已经吃醋,绷着脸瞪着他,用眼神逼问。 “芊芊来过是吗?” “她来过怎么了,你别扯开话题。” 赵正拍了下脑袋,一夫一妻制多么正确,两个女人就能搞出合纵连横,三个女人还不翻了天。 见赵正久久不语,婴齐叹口气道:“夫君,妾身不是拦着你,只是你也要节制点,以后登基为王,少不了为大秦开枝散叶。” “呵呵” 赵正皮笑肉不笑,心里苦道:我是穿越客,哪里是嬴政,玄燕玉佩也是从地摊上买的,要真是这个时代的古文物,只能说玉佩出毛病了,错把他带了过来。 “这个不要说了,总之现在我们俩团聚,剩下的就是把元儿找回来。我已经有了主意,咱们一家人马上就会团聚。”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是很好用。赵正准备挟持大周使团,反正已经撕破脸,干脆用姬期换赵元。 都是彼此的儿子,姬延也不吃亏。 婴齐似乎看出赵正念头,靠在他肩上说道:“夫君的法子很难,我父王…那个男人他子孙众多,虽然姬期出色些,他也不会手软。 何况安排抢走元儿的是姬战,他与姬期争位,巴不得你把姬期杀了,届时不死不休,那个男人也不得不倾国之力与你开战。” 夺嫡之争,即使亲生兄弟也是仇敌,出于这个原因,始作俑者姬战绝对不会手软。 婴齐没有说完,下面的话憋在心里,以往赵正与大周开战,固山国小民寡,且远离周境,长途跋涉后对战少了几分狠厉。 眼下赵正认亲,成了秦国长公子,未来的秦王,秦周大战起,战火绵延千里不止,又有多少周朝贵族勋亲因此丧命。 婴齐虽离开周王室,但心中仍将自己当作周人,不论父母亲族,大周有不少贵族与她有亲。 丈夫与父亲开战,夹在中间的婴齐无论那方获胜,心里都不会好受。 “你怕了吗?” 赵正扶着婴齐颤抖的肩膀问道:“你怕我孤注一掷,联盟诸国灭周,你不像看着母国覆灭。” “对不起。” 婴齐终还是承认了,她是周人,即使周天子一心杀她,她还是周人,那些洛邑的百姓士卒与她无恨。 赵正二度来咸阳宫,不过这次换了身份,很可能是咸阳宫未来的主人。 秦王子楚迫不及待想看到失踪二十余年的长子,竟带着众百官和宗室勋贵在殿外等候。 众百官居右,右丞相王绾告病,左丞相吕不韦领衔,一脸笑意盯着宫门。 宗室勋贵居左,秦宗正寺卿赢木领衔,不过为首让给了三个年轻人,是子楚另外三个儿子。 仲公子成蛟,一身青白相间儒袍,他嗜好儒学,除非祭天祭祖,平时总一副儒生打扮,深得山东五国儒家士子称赞。 季公子安,一身玄色劲装,颌下蓄须,虽刚弱冠,身上透着股子英武气。看见赵正出现,手上青筋暴起,他喜欢蒙芊,却嫁给赵正,他立志做秦国武王,赵正横插一杠夺太子位。 少公子铮,十四五岁的年纪,冕服绥带挂在身上颇为不适,他不住地扭动身子,似乎后背很痒,背过身子道:“二哥,帮我挠挠后背,我都难受死了。” 成蛟回首一笑,却没过去,赵正已经进入宫门,他居前头,怎好轻易离开。 “少公子,老臣帮你吧。” 赢木不怒不喜,狠狠在后背拍了赢铮一下,肃然道:“不痒了吧,少公子安分些,过会参拜你大哥。” “哼,他算什么大哥,我都不认识他,凭甚参拜他,再说他还不是太子呢,三哥你说是不?” 赢安扭过头,突然咧嘴笑道:“四弟平日放荡不羁,今天这句话倒很对我胃口,回头去我马场里挑匹好马耍。” “嘿嘿,谢谢三哥,小弟说得都是心里话。” 这番对话,旁人可能听的不大清楚,但成蛟与赢木一字不落。 赢木沉着脸不语,从心里他支持赵正成为秦国太子,因为固山有震天雷,秦军得之,武力倍增。 成蛟莞尔笑道:“四弟想要好耍子,应当对大哥说好话,咸阳集市上的新鲜玩意,那个不是他固山出产。” “对哦,我都差点忘了,安逸如家的几个舞姬甚是美丽,过会我央求大哥送给我。” 转眼间赢铮变了阵营,他本来就是插科打诨,看热闹不嫌事大,以往赢安依靠母族,是当太子的不二人选,他根本无法从中渔利,现在多了个长公子,却正好让他做回墙头草。 “二哥也认为这个赵正能成为秦国太子?” 赢安根本不称呼大哥,径直喊赵正名字道。 赵正是秦国失落二十余年的长公子,一朝回归本来就令人怀疑,但因为固山武器精良,且财富广进,文武百官勋贵没了反对声。 那些有异议的秦国老宗室也在子楚的刻意打压下不敢反对,但赵正身份本就可疑,且不说他以前来秦时未表明身份,甚至故作遮掩,单凭一块玉佩,难以令人信服。 赢安公开地表示怀疑,成蛟也不意外,他努努嘴道:“这些话找父王说去,我自不敢怀疑父王决断。 即便有些出入,子不言父过,也非是我等兄弟能明说的。” 听第一句,赢安还以为成蛟信服,待刀第二句他笑着点点头。子不言父过,成蛟一开始就觉得子楚错了。只是因儿子不能谈论父亲过失的礼数,忍着不说罢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赢铮站在两人身后,冷冷地看着为首的成蛟,心道他绝不是与世无争的清闲公子,心里也想着夺位,正好让我渔翁得利。 “政儿,为父好生想念你,二十一年,你总算回来了。”子楚抱着赵正,已经哭成泪人。 成蛟见状赶忙上去施礼道:“弟成蛟,拜见大哥。” 赢安和赢铮也跟着不情不愿行礼拜见。 赵正面上微笑不变,为了保持这个表情他可费了好大力气,一边安慰着子楚,一边与成蛟三人施礼。 “王上,还望保重身体,御医说了,您不能大喜大悲。” 子楚擦擦眼泪,咳了两声说道:“王弟有心了,寡人今天该高兴的,只是不知怎地喜极而泣,眼下有些不适,接下来就由王弟带政儿拜见众宗老,见过众百官。” “臣弟遵王诏。” 两个舍人赶上来,扶着子楚回寝宫,他脚步虚浮,比年前见他时更虚弱。 毕竟扮演人家儿子,赵正躬身施礼,硬着头皮道:“父王且去歇息,过会政儿自去拜见父王。” “好,好,好,寡人去休息,政儿你与你的兄弟们熟捻下,江山总要有兄弟帮着扶持。” 成蛟微笑点头,赢安冷着脸几乎哼出来,赢铮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满不在乎。 “政儿,还不来拜见舅父。” 吕不韦却在众百官诧异中走过来道。 第143章 吕不韦的眼泪 奇货可居,吕不韦从一介商人成为秦国柱国大臣;纵横捭阖,吕不韦在秦始皇早期成为秦国主宰。 而且史书上,秦始皇嬴政的母亲赵姬与他不清不白,总有人怀疑吕不韦才是嬴政的亲爹。 当然这些都是前世历史上的典故,在异世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但赵正看吕不韦丝毫不避讳走来,让他喊舅父,隐隐约约觉得咸阳宫上有一片绿云。 “这桩悬案,在这异世八成是真的。” 赵正笑着迎上去,恭谨地称呼了一声舅父。前次来秦,吕不韦就疑惑赵正与赵姬长相相似,试探问询,却也让赵正得知赵姬与吕不韦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若没有子楚横插一杠,说不定两人正在洛邑某处大宅院里含饴弄孙。 说到底还是子楚先作死,吕不韦也算是有仇报仇,赵正心里想着,他一个穿越客,本次认爹大会缘起于赵高错认,加之他有心借秦国之手灭掉成周。所以心里挪揄子楚、吕不韦、赵姬这些名义上的长辈,心里丝毫没有负担。 赵姬与吕不韦师兄妹,赢木也知晓,所以赵正喊他一声“舅父”,赢木并不反对,只是这吕不韦笑得前仰后合,又颐指气使手下给赵正礼物,好似他比秦国太子还要尊贵。 “正所谓长者赐,不敢辞,何况此物对你来说是天下一等一的宝贝。政儿不可假与他人之手,一定要亲自珍藏,每日打开看看。” 吕不韦扶着一个长匣子,眼中流露不舍,似乎是割了自己身上一块肉。 赵正看着好笑,既然不舍得,干嘛提出送人,干脆拒绝道:“舅父既然如此喜爱,定是珍藏宝物,奈何政儿粗鄙之人,不懂得收藏异宝,此物还是留给舅父吧。” “不可,天底下除了你,没人配得上这件宝贝!” 吕不韦猛然失态,竟然喊出来,听着好像训斥赵正。 赢木脸沉如墨,愈发难以忍受吕不韦的嚣张,指责道:“左丞相莫忘了,这里是咸阳宫,在你面前的是不仅仅是赵姬夫人的儿子,也是大秦的长公子。” 吕不韦置若罔闻,抱起长匣子塞到赵正怀里,再次叮嘱他一定要每日打开看看。 赵正看着赢木黑沉的脸,也不好出言劝和,毕竟两人一个是舅父,另一个是叔父,都不能得罪。 “二位大人息怒,长公子初归国,总不能让他看到二位长者不和,况且下官以为吕相方才想起当初逃出洛邑的往事了。” 说话的正是李斯,时任丞相府长史,算是吕不韦的秘书长。与三年前赵正见他时不同,李斯原本清瘦挺拔的身材变得圆润少许,腰也像是被重物压着,始终弯下些。 秦国的伙食不错,养肥这个曾经被师门抛弃的落魄士子,秦国的权贵也很多,李斯不复当初直面强权时的不屈。 李斯揣摩心思的本事确实不低,说完此句,吕不韦眼中现出赞赏,赢木的阴沉的面容也有些缓和。 吕不韦舍命将子楚带回秦国,又舍命折返救出赵姬和秦国公子,整个秦国宗室欠他一份情。 赢木抱拳一礼道:“吕相莫怪,在下错怪你了,说起来王上和长公子的命都是你救得,请受赢木一拜。” 赢木代子楚和赵正对吕不韦一拜,吕不韦自然受的,只是人情往来要留三分情面。 吕不韦坚辞不受,反而对赢木说道:“公子木莫怪才是,方才本相一时伤感,语气重了些。 其实匣中不是什么绝世珍宝,乃是师妹年少时我为她做的画像,今日送给政儿,叫他每日看看,也好告慰师妹的在天之灵。” “唉~,年纪大了,眼泪管不住了,让诸位见笑了。”吕不韦说着眼泪悄然滑落,一边擦着一边说道。 赵正呆呆地看着匣子,疑问道:“舅父当初找到了母亲的尸骸?” 赵姬带着嬴政出逃,如果赵姬死了,嬴政大多也是流落荒野,其下场很可能被饿死,或是被野狼叼走。抑或是赵姬根本没死,就在某处隐居,只是不知世事罢了。 造假的若是被真的戳破,且不说赵正能不能逃出秦国,声誉此生算是毁的干净,恐怕到时候除了英布赵舟几个家人,世上没人愿跟随赵正。 所以他必须考虑到这种结果,既然冒充了就要做到底,大不了将来把位子让给秦国某个宗室成员,把江山还给赢氏罢了。 吕不韦闻言摸了摸胸口,叹口气道:“事发后老夫找了很久,几乎一寸一寸搜寻,无奈十几年过去了,至今一无所得,除了些残留的破衣头饰。 况且王上继位后,大秦与成周关系缓和,老夫雇佣千人广布消息,师妹若还活着一定会听到,那么她早来寻找了。 可惜时至今日,只有你和昭王玉佩回来了。” “舅父莫哭,政儿回头亲自照着画象,为母亲刻一具檀木身子,为她老人家做个衣冠冢祭奠,也好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嗯嗯” 吕不韦泪眼婆娑看着赵正,让后者十分尴尬。 “大哥,你不是仙人弟子吗,当初既然你的仙人师父救了你,定然知道赵姬夫人的下落,何不回山问问师父?”赢铮不知何时来到赵正身边,出了这么个主意。 吕不韦眼前一亮,如获至宝拉着赵正说道:“这是个法子,政儿快说如何联络你的仙人师父,舅父就算倾尽家财也要求他告知师妹下落,你快说啊。” “小屁孩,故意的吧”,赵正低着头故作沉思,偷偷抬起头一瞥,赢铮脸上一抹狰笑。 “好吧,我回头想想怎么找到我师父,不过舅父要有准备,师父他素来不喜凡尘,千山万水且去且归,我也没有把握说一定找到他。” “千山万水,且去且归,如此逍遥洒脱,难道是鬼谷先生。” 吕不韦在嘴里嘀咕着,他少年时曾见过一位老者,自称鬼谷子,有徒弟四人庞涓孙膑,张仪苏秦,纵横天下,诸侯为棋。见他好学,赠阴符经一部,命他背会后焚毁,不可传给世人。 吕不韦凭此书经商,得万贯家财,治国,强秦国军政,闻名天下。再次听到这等奇事,下意识又想到鬼谷子。 “你那师父可有名号,是不是麻布粗鞋,披散着头发,腰间别着一把玉尺。” 赵正眼睛瞪得好大,吕不韦莫不是会读心术,怎么把他编好得说辞提前说出来了。 赵正死活不能承认,否则与吕不韦所说一人,他去打听一下就能得知自己是假冒。 “我师父锦衣华服,却非时人打扮,他喜欢喝红色的酒,吃九成熟的饭,锃亮的大背头,胸前放着一个手绢,没事喜欢眯眯眼对人笑。” 赵正胡乱说道,不经意间把前世电影里的几个人物融合起来,只差一口意大利腔,他说的就是教父。 第144章 笑别离 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官阶高的企图利用固山的兵器壮大秦军;官阶低的,尤其是那些攀附都找不到门路的,猛然发现一颗参天大树,恨不得立刻扑上去三跪九叩表忠心。 于是赵正失踪的身世被自动填补,有什么能证明赵正是嬴政,因为他有昭王玉佩;有什么能证明玉佩是他从小戴在身上而不是买来捡来的,因为他太优秀了,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大秦长公子。 耀眼的权势会让人忽略可疑的谎言,秦国文武见识到固山的繁华后一致遗忘上次赵正来秦时的百般拒绝,不承认自己身世。 赵正付出的不过是几百件白瓷,几十颗不值钱的琉璃珠,加上些东平随处可见的红山参。 固山君已成往事,大秦长公子或者说秦国太子才是赵正现在的身份。 “秦国太子,藏得好深!” 姬期被软禁在上林苑,咸阳北一处王室猎场,黑水旗军大本营驻扎于此,倒不怕他脱逃。 本来回周经秦是为了说服秦王退出五国伐周联盟,如今始作俑者成了秦国长公子,想必秦王不会拒绝伐周。 情势危急,姬期必须尽快想出主意,否则五国伐周能取胜他不知道,但他的小命岌岌可危。 “威胁他,用赵元”,姬期又摇头,帝王家未成才的儿子如同猪狗一般,随意出质,死了无妨。 何况赵正春秋鼎盛,想要儿子何其容易,岂会放弃眼前这个夺毁函谷关的大好时机。 “逼婴齐回周,以此威胁赵正。” 姬期半晌又摇头,江山美人,江山便是最艳丽的美人,以往赵正与大周作对,虽然打着为婴齐报仇的旗号,但最后固山日益壮大。 “这种人不会在乎儿女情长,我也不能如此利用王姊。” 只能从其他四国入手,姬期赶紧想着游说那国容易得手,生怕自己再想起利用婴齐。 燕晋齐楚,皆与大周有大仇,晋国三家架空王权,大周屡屡阻拦;燕国国势衰微,常被大周操纵;更不必说大周支持乐毅伐齐,几乎亡了齐国,楚国自五百年前成世仇,伐楚路上死了两任周天子。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姬期叹道,“霸道兴国易,传国难”。姬周自平王东迁后迫于时势不断改革,处于中原腹地,四处征战,这些年倒把八百年前武王成王与诸国的情分挥霍光了。 “罢了,只能打一仗,用胜利威慑诸国。” 姬期无奈地选择了这条下下策,不惜代价率先歼灭一国出兵,宣告大周武力,执意伐周最后两败俱伤,被他国渔利。 这是个拖字诀,拖延各国诸侯下决断,这个时候再用重金贿赂各国重臣,伐周联盟渐渐消亡。 姬期有了主意,可旋即他就颓了下去,即便他有良策,可身在秦国囿里,也没法实施。 “禀报王子,公主殿下来了。” 姬期正郁闷时,下人告诉他婴齐来了,他登时一喜,当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上林苑,秦王游猎之地,无高阁亭台,只是平地修建几所宫室,看起来好像富绅宅院,不过终年青绿的松柏相间,透着一股王气。 婴齐乘坐步辇来到姬期居所,就看见这个小时候跟着自己玩耍的鼻涕虫,头发散乱,两眼无神,衣衫不整地靠着廊柱饮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都别笑,好死不如赖活着。” 姬期捧着酒坛,仰天猛灌,酒水顺着他脖子流下,衣衫浸湿颇为狼狈。 “王弟怎成如此模样,前后不过关了你半月而已?”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哈哈。王姊说我狼狈,不狼狈又能怎样,你那夫君如今是大秦长公子,秦王最疼爱的儿子。 大周让你流落乡间十几年,又将你们俩拆开那么久,而且现在元儿也被大周抢走,你们能放过我。 即便王姊你念着旧情不忍杀我,嬴政也会囚禁我一辈子,半个月只是开始,将来会是一个月,一年,十年,我就要老死此地了。 不过也无妨,反正大周也要亡了,到时候周宫里的那些兄弟姐妹,下场还不如我,死在乱军中,尸骨难完整。” “哈哈哈,何以解忧,唯有美酒和美人,酒我常喝,美人也该送来几个,王姊这点小要求,你不会拒绝吧。” 姬期一身酒气,脚步轻浮,显然喝醉了酒,捧着个酒坛子扭来扭曲,惹得看守将士无不发笑。 婴齐皱着眉,一把将酒坛子打落在地,喊道:“都看甚,滚出去。” 一声怒吼,让大家对这位姬周公主重新认识,院里转眼只剩下婴齐喝姬期两姐弟。 婴齐看了看四周,确信没有人后,小声道:“我救你离秦,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嗯”,姬期醉眼熏熏,摇晃的身子却站直许多,一只手别在身后,使劲揪着肉。刚才喝的酒是真的,也是真喝,酒劲上头,他要保持清醒。 “我儿已经到达洛邑,父王赐名‘殷元’。我不能让他孤零零在周宫长大,受父王教导将来和他父亲开战。我要你带我回周,用我换回元儿,让他们父子团圆。” “好,我答应你。” 殷商六百年被周取代,命数八百载,眼看天命将至,帝星西归,正是大秦。 赵元为赵正嫡子,赵正为子楚嫡子,赵元将是名义上的继世之君,为他冠上“殷”姓,寓意姬周不会被秦取代,秦王长孙都是姬周曾经手下败将。 一点表面的文字游戏,但是加了祭祀仪式便不同寻常,姬延为了瞒住上天,也可能是更真实地骗自己,煞有其事地将殷元过继给末代宋公做嗣子,焚表上苍,并祭祷殷商宗庙。 老天同不同意不知道,总之赵正不同意,他的儿子姓氏名谁怎么算都轮不到周天子来管。 “夫君又何必生气,总之我们两个不承认,没有父母赐名,上天是不会更改元儿的命数的。” 赵正愤恨地说道:“天理命数这些我自然不信,可我忍不了那个老混……老头子让我儿子去祭奠宗庙。 一个婴儿,在宗庙那种乌烟瘴气的场所,呼吸道会感染的,又没有青霉素,伤风了怎么办?” 婴齐自然听不懂什么叫做呼吸道感染,但他从赵正的表情上可以看到他对儿子的关爱。 “总要想法子把元儿要回来,我已经打算好,就利用五国伐周,派李斯出使要回元儿,捎带脚要回函谷关。” “额!” 婴齐一惊,赵正赶忙问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妥吗?” “没事,只是我怕父王不让元儿归秦,你知道他只在乎江山社稷。” “呵呵”,赵正笑道,“别忘了我们手里也有他的儿子,或许他不在乎这个儿子,可是宜阳太守在乎,那是姬期的亲娘舅,反对姬战的铁杆,没了姬期这杆大旗,日后他如何招揽百官对抗姬战。 姬期换宜阳,宜阳换元儿,元儿归秦,立刻伐周,灭了这个老不死的王朝。” 赵正豪气云干,有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可是他忘了,婴齐是大周公主,最懵懂的年纪在周宫度过,那种感情岂是轻易能抹杀。 日上三竿,赵正打着呵欠醒来,往旁边一抹,空落落的只有块冰凉玉佩。 玉佩下面有一封信,内容不多,只有一句话:我走了,别恨我。 “这个傻女人,那么笨饭都做不好,回去能作甚?” 赵正骑上快马,飞也似地向咸阳宫赶去。就算昨夜趁自己酒醉立刻出发,此时最多走二百里,只要关闭潼关,婴齐自然离不开秦国。 “长公子,大王有令您不能进去。” 求见受阻,赵正扭头就走,谁知又被拦住,“长公子,大王让你留在宫里,好好修身养性一日,不得出宫。” 第145章 父子夜谈 枯坐在空荡荡的宫殿里,捧着所谓“万世不易”的竹简,赵正昏昏欲睡。 “蹬蹬蹬~” 赵正从梦中醒来,抬头看去,宫人们迈着小碎步,正在更换蜡烛,摇曳烛光下的宫殿犹如前世电影里的吸血鬼城堡。 太压抑了,难怪历代王侯都命不长,整日活在这种阴森恐怖的环境,棺材一样,心理阴郁,身体阴郁,真是早死早超生。 “长公子,该用膳了。” 昏暗的灯影里突地冒出一人,给赵正吓了一激灵,差点把桌上的竹简扔过去。 外面已经用上桌椅板凳,但礼度森严的王宫,仍是矮桌木榻藉机彰显传承。 赵正敲了敲麻木的腿,扶着桌子站起来道:“走吧,带我去餐厅。” 那宫人没有动,不知道赵正所说的餐厅为何物。 “差点忘了,这不是固山”,赵正晃了晃脑袋,在这压抑的环境下,多呆一秒他都不舒服。 “把桌子搬出去,我要就着月色用膳。” 人少树多,没有大工业,同样的没有雾霾,咸阳冬日的夜色很好看,清冷的银光铺满大地,看着不觉精神一爽。 就是没有桌椅,赵正须得跪坐着吃饭,入乡随俗起初他还试了试,不到一盏茶大呼受不了。在宫人的诧异下,赵正捧起一大碗肉羹,一饮而尽,随后打了个饱嗝,还说难吃。 “长公子饶命,长公子饶命啊。” 传菜的宫人立刻跪在地上不住磕起头来,赵正诧异不已,无非是吃顿饭,跟命瞎扯啥关系。 “起来说话,本公子何时要杀你。” “方才长公子说小人做的饭菜难吃,按照秦宫规矩,小人是要斩去左手的。 小人只会做饭,没了左手将来怎么生活,非要饿死不可,所以长公子饶命啊。” 赵正愕然,做饭不好吃就剁一只手,秦国的律法严苛到这种程度,如此下去岂不是没有人敢进宫应聘厨师。 “好吧,你起来吧,本公子重说,你做的饭菜很好吃,只是不合我胃口罢了,改天有空去咸阳的如家分店多学学。 色香味俱全才算食物,看你刚才端上来的,一坨糊糊,看都看不下去,哪里有心思去吃。” 那宫人才想起来赵正以往开酒馆发家,独创如家百道菜式,有食神的美誉。 “那个谁我问你,宫里各处贵人用膳都是这样吗?” “都是如此,只是王上和长公子的饭食用料精致一些,炖煮时香料放多一些。 比如刚才公子喝的这碗一品燕窝,光香料就有八种之多。” “八种香料,怎么还跟厕所污物一般,看着就这么恶心。” “呕~~” 赵正一扭头,发现成蛟趴在栏杆上,不住地呕吐。像是他刚才听到了自己话。 “仲弟,怎么不舒服吗?” 成蛟脸色苍白,刚才被赵正那形象的比喻恶心的够呛,看到赵正手里端着一碗饭团,月色下不知怎地跟羊粪蛋联系起来,俯下身哇哇吐起来。 “宫里的伙食得改改了,看看仲公子吃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恶心,我要去见父王,告诉他宫里的伙食想屎尿一样难吃。” 赵正摇着头走了,留下成蛟吐到胆汁出来,浑身无力,头脑发昏,却抵死不吃。 静泉宫,子楚的寝宫,相对于其他宫室,静泉宫地势并不高,面积也不大。看来子楚也知道房子高了风大,屋子大了漏风。 一进去赵正闻到一股药味,很浓郁看来子楚身体病了有段时间,屋子里很暖和,在这里赵正看见一个熟悉的东西——火炉,立在子楚床边,映照着他病态的脸庞。 “父王,政儿给您请安了。” 也不知此时又没有请安的说法,赵正随手拿清宫戏里的台词充数。结果子楚很受用,笑着做起来把赵正招到身前。 “一个时辰前,婴齐出了潼关,明日便可进入大周境内。政儿,你老实说,恨不恨寡人不让你追赶她。” 坐在炉子前,赵正有些干燥,径自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子楚,一杯自己端着。 “既成事实,恨不恨没有意义,只是我不明白,大秦连对抗大周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第一次喝到儿子倒得水,子楚喝的很慢,几乎是再品,一滴不剩倒进嘴里才罢休。 “再给寡人倒一杯水来,寡人告诉你为何不能和大周开战。” 赵正依言倒了杯水,这次没有递给他,而是端着喂给子楚,四十一岁的年纪,子楚苍老的像五十岁,两鬓斑白,皱纹丛生。 “父王年纪大了,身子受不了这么烤,还是让宫人把炉子放远些的好。” 子楚笑着点点头,在枕头下摸出一张帛书,递给赵正道:“大秦带甲之士七十万,国库粮草却不到一百万石,无粮如何打仗。 几十年来秦军用兵屡屡失利,精锐消耗无几,七十万兵马仅是表面文章,一大半不过是凑数的乡卒,真正的精锐不足五万。” “五万?”赵正惊道,按照异世战国前期历史记载,有十数次大战出动二十万强兵,怎么秦国精锐如此之少。 “已经是极限了,你看到的这封帛书,乃是先王失去函谷关后励精图治三年训练的士卒,至今十几年过去,想必也有所懈怠。” 赵正下巴都要掉了,要不要这么倒霉,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撒谎来秦国认爹,就是为了能利用下秦国的虎狼之师,现在却被告知虎狼已经退变成了猫狗。 “父王在逗政儿吧,大秦七十万士卒,就算十中取一,也有七万之众,怎能只有这点人。” “七万”,子楚苦笑道:“若真有七万精锐,寡人早就把函谷关夺回了。别看这区区五万精兵,寡人正是靠着他们不至于被他国诸侯生吞活剥。” “军国大事,并不是说国土越大越好,有时候小国寡民反倒更好,比如你的固山,地不过百里,民不足二十万,却兴盛一时,雄霸草原,甚至击败司马植率领的大周殷八师。 人少好啊,虽然收不来多少赋税,可也不用靡费巨资派遣官吏牧守,也不必敕封贵族食邑地方。 固山依靠各地商路聚集百万钱粮,供养二万精兵;大秦却是依靠农耕工商,好不容易积攒的钱粮养肥贵族官吏,然后才是供养军队,依靠这点钱粮你说能养活七十万精兵吗。 仅有的这五万精兵,还是寡人每年从自己嘴里省出来,寡人已经三年没修过宫殿,十年没涨过俸禄了。” 听着子楚诉苦似的话语,赵正的心彻底凉透,原以为抱上秦国这颗大树,固山能省几分力气,没想到这颗大树即将倾倒。 帝王难当,尤其是想有作为的君王,现在秦国的赋税不过四成,可在前世秦始皇时代,秦国赋税高达六成半,泰半之赋。 难怪秦朝二世即亡,鲸吞似的征服,十几年将天下一统,秦国国库空虚,拿不出钱救济流离失所的百姓,各国同样破败,秦国搜刮不出油水。 于是楚汉相争,四五年功夫把人口降低一半,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大自然是神奇的,粮食不够就减少人口,终于人死的够多了,粮食也够吃了,战争停止进入治世。 仔细想来,历史上一直是这样循环,治世发展粮食财富增加,贵族便层层搜刮,终于老百姓没饭吃了,造反进入乱世,厮杀把人口降到一定程度,够吃了,然后新一个治世。 赵正脑门满是冷汗,古老的智慧下隐藏着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骗局,妄图用武力征服统一,终将带来乱世分裂。 “政儿,想必你明白了,大秦依靠耕战,奖励军功,可是军功越奖越多,百姓的负担也越来越重。每次大战后,寡人都不得不增加赋税,来封赏那些有功之士。 史家常说穷兵黩武亡国,耕战强国不过是缓慢的穷兵黩武,寡人有心变法整治,无奈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个难题恐怕就要交给你了。” “别啊,我是来当富二代的,不是当苦力工”,赵正瞬间有种逃离秦国的念头,一不小心选了这么个劳碌职业。 话说他穿越而来不是为了体验下万恶的封建主义地主田园生活吗,为何宝马美女还没享受,一个大包袱从天而降。 “我……我怕,孩儿年纪尚幼,恐怕难以承担此大任,父王还是令选他人。 孩儿此时只想请教父王,如何把婴齐和您的孙儿从姬延那老家伙手里要回来。” 子楚摸摸他的头,微笑道:“吾儿放心,寡人早有安排,李信带领两万黑水旗军,并节制潼关一线十万秦军,向宜阳进发,怎么着也要先把寡人的孙儿要回来。 至于婴齐,还要从长计议,姬延笃信天命,婴齐既妨碍到他,寡人能做的只有逼着他暂时不对婴齐下手,至于接她回秦,不是现在能办到的事。” “孩儿知道了,不会为难父王,只要她还活着,孩儿就安生地不去成周找麻烦。 不过五国伐周联盟,曾决议腊月出兵,时下接近年关,孩儿不出兵,恐失信于人。” 前后耽搁,眼下已经进入腊月中旬,天下无周的豪言壮语似乎仅是豪言壮语,五国没有一国发兵。 “政儿怎么幼稚了,诸国是战是和谁能说准,即便你依约出兵,其他四国也不会出兵。 形势变了,你不再是游离诸夏间的固山君,哪个国家都有机会拉拢,你现在是秦国长公子,他们一定在衡量,继续联盟,会不会中了我们虎狼秦国的诡计。” 说到这里,子楚哈哈笑到,虎狼秦国如今几乎只剩一个名号,可就是这个名号,依旧震慑着诸夏不敢对秦用兵。 第146章 战争不仁慈 子楚的论断果然没有错,一直到腊月下旬,昔日叫嚣最盛的燕王姬丹也没了动静,反倒忙碌地准备着送给周天子的礼物。 赵正成为嬴政,原有的局势被打破,除了东海之滨的齐国外,其余三国无不考虑着要不要继续与固山合作。 腊月二十七,不是什么稀奇的日子,不过秦国长公子政祭祀宗庙,正式加冠行礼入列族谱。 三晋中与秦国同宗的赵氏派人来贺,带头的正是与赵正在邢州合营窑厂的赵庸。 韩氏没有禀明态度,但是韩非来了,带着两个仆人,拉着一辆破马车,上面装满书,说是送给赵正的礼物。 齐国因为路途遥远,由驻秦大臣表示祝贺,并且禀明田单依旧将赵正当作小友,田家依旧是赵正的最亲密盟友。 燕国没有来人,姬丹似乎不能接受赵正现在的身份。 楚国没有来人,而且巴蜀一代楚军增兵,似是要与秦国交战。 周天子派来使臣,赐胙肉恭贺,并且将赵元送回。 “快去请奶娘来,元儿又饿了。” “快去拿新鲜的绸布尿片,元儿又尿了。” “快去……” 蒙府里忙活一片,下人们手忙脚乱听着蒙芊指挥,反倒更乱了。 赵元归秦,子楚兴奋异常,亲自把他名字写入族谱。子楚身体有恙又国事繁忙,无暇照顾,赵正又不愿让赵元留在阴森恐怖的王宫,于是一道诏书,蒙芊承担起照料赵元的责任。 说来也巧,久不添丁的蒙府在赵元来得第二天,王芙有喜,蒙骜高兴的抱着赵元,胡子都被揪下好几根。 这是蒙府的贵人,鉴于蒙芊与赵正年后就要完婚,蒙府上下皆把赵元当作自家小少爷一般对待。 只是这小少爷的养母忒没经验了些。 “怎么去了这么久,动静这么大,吓到元儿了怎么办?” 娶尿片的婢女更害怕了,哆哆嗦嗦站在原地不说话。 “好了芊芊,一早上你都使唤她们八次了,就算是铁打的也累坏了,让他们下去吧,我教你怎么照顾孩子。” 被蒙骜严令养胎的王芙实在忍不住寂寞,偷偷跑出来看望赵元,进门瞅见一片慌乱,不禁说道。 “女人家养孩子都是天性,不过念在你还未出嫁,我就不说你了,跟我好好学着点。” 王芙轻车熟路,为赵元换好尿片,见他襁褓裹的太紧,又用手松了松,赵元停止哭泣,看着她咯咯笑起来。 “咦,这小家伙,枉我废寝忘食照顾他都没对我笑,嫂子你刚来他就笑了,真是没良心,跟他那个父亲一样。” 蒙芊说着小手点了赵元鼻子一下,小家伙顿时乐起来。 “笑了笑了,别说,这小子笑起来挺可爱的。可惜不是我生的,他母亲一个人还留在周宫受罪。” 婴齐不在赵正身边,赵元又是蒙芊照顾,在王芙看来这是天大的好事。 一来蒙芊稳固地位,即便不是正室夫人,也有正室夫人之权,二来抚育赵元长大,生不如养,即便当初华阳夫人与子楚交易得来母子关系,华阳夫人仍居太后位,赵元长大后,一定把蒙芊当作亲生母亲,秦国太后将来一定是她的。 绵延三代的福分,蒙芊居然叹气,也许是她赤子之心,别无后宫权谋争斗诡计,但不知是福是祸。 “照顾孩子还要你亲自来,除了奶娘喂奶,芊芊你要寸步不离元儿。眼下长公子归秦,陇西白氏颇有微词,在市井遍布谣言,赵正并非是真,我怕他们一计不成,挟持元儿,所以你一定要当心。” 王芙细心劝道,其实也不全为了赵元,蒙芊照顾好赵元,赵正势必高兴,子楚也会对蒙家更多恩宠。 何况她腹中也有胎儿,将来不管男女,自小与赵元一起长大,若赵元可继承王位,蒙家又是一世公卿。 东平苍海郡,残存的三万楚军龟缩在皮室山一代,冬衣紧缺粮草不济,外面还有数万固山雇佣军围剿。 雇佣军的想法很好,魏镣耐不住也试了一把,雇佣阿史那炎的三万飞鹰骑,编成一军三师,原有架构不变,固山只派去一个百人左右的军官顾问团。 战略由魏镣和田十亩等人拟定,顾问团团长王翦补遗,不过王翦深谙兵法,常有惊人之语,最后顾问团拟定大半战略,主要方向由魏镣指定。 芈心不满芈韬向赵正妥协,趁芈韬回楚养伤固山水师大半调离,悍然对固山开战,目标直指望海城。 五万楚军,水陆并进,芈心为了防止火炮,特地挑在晚上袭击,可惜选错好时候,望海城的第一座灯塔刚好完工,不算明亮的灯柱犹如死神镰刀,指那打那,楚军水师瞬间伤亡殆尽。 水战不行,那就陆战,芈心临时召集十万民夫,就是让他们当炮灰,掩护楚军攻击。 这计策果然奏效,神机营打了半个时辰,炮弹消耗过半,楚军仍是不要命地冲。原来芈心怕民夫们被炮声吓跑,丧心病狂地将他们全部扎聋。 沉沉的夜里,没了震耳欲聋的响声,那点火光根本不能震慑被驱赶的民夫。 楚军兵临城下,但工程师小半年的努力不是白费,坚固高大的城墙,在寒冷的冬日被浇上水,光滑无比。 楚军在此止步,于是芈心下令挖掘望海城城墙,试图用震天雷将城墙炸塌。 只要攻进城,楚军就算赢了一半。 芈心半年来没有闲着,一直研究赵正的用兵,他发现赵正无非是将兵力全部铺开,和迅速打混敌军两招。 套路很老,管用就行,芈心照猫画虎,可惜功夫不到家,情报差了点。就在楚军疯狂与冻土较劲时,王翦带着雇佣军五师从天而降,没有上前厮杀,凭借飞鹰骑强悍的臂力,不断游走放箭,与此同时城头上也开始泼水。 芈心的孤注一掷有了结果,只可惜是反面的,他仓皇出逃,只带走了一半楚军,留下十几万具尸体冻僵在望海城下。 之后三天,城门封闭,三百里内不准有商旅行走,城中商旅也不得出门。 十万聋子民夫,留下他们只会耗费钱粮,所以魏镣狠下心没有纳降,将他们团团包围,任天气将他们活活冻死。 这就是战争,血淋淋讲不得半丝人性的战争。 楚军率先动手,固山也不必留情,于是王翦带着雇佣军在前围追堵截楚军,何苗带着固山一旅不停地接收苍海郡城邑。 偌大的苍海郡再由固山独吞,撑不死也会撑个半死,过度分散兵力等于自杀。 于是魏镣自作主张,分出三分之一送给田子方;另外分出三分之一交给姬冲的苍狼兵团驻守,固山只留下了南部沿海区。 魏镣站在灯塔上,看着手里新送来的情报,赵正成了秦国长公子,对固山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秦国势大,搞不好就被同化,固山辛苦打下的地盘成为秦国贵族封地。 “蜜月期结束了,传信给赵滑,让他今早离开楚国,不要走的太远,在海上狙击楚国北上战船。” “又要打仗,那主公在秦国怎么办,秦楚大战若开,为了议和,常有互换人质,要不让主公回来?”东方谷担忧道。 “或许吧,东方兄和田兄留下处置军政,此事我亲自回中原禀报主公。 这一次你们将是主公在中原的底牌,望两位千万不要辜负主公的期望。” “相国且安心,我等必不负主公和相国所托,倒是相国一路小心。” 田十亩寡言少语,好后发制人,他知道自己才疏学浅,无论怎么比都不如魏镣,甚至不如王翦会兵事。 之所以他今日仍是固山武将之首,靠的就是资历和人脉,他虽然平庸,但不无能,知道自己做不好的事交给手下人绝不插手,因此王翦姬开等新来将领对他很是赞赏。 魏镣这次又怕赵正忧虑他篡夺权力,再一次甘愿放弃到手地位,到赵正身边让他安心。 有没有必要,田十亩说不好,但魏镣若表现出半丝不臣,他会第一个动手。 “各部不要抽调人手,这次就由英布的特战队护送我去秦国,这里你们更需要人手。” 第147章 秀色可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以传播他人的祸事速度最快。赵正前往秦国认亲整整两个月东平才传开,芈心兵败被围困的消息不足一个月传遍燕国,并且有南下蔓延之势。 赵正成为秦国长公子,与之联盟伐周须得重新考量,姬丹考量了一个月,既眼馋赵正给予的震天雷技术,又忌惮与大周开战后不利后果。 幸好五国诸侯都没有动,赵正的技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姬丹欣喜若狂,虽没有与赵正解散盟约,但前往洛邑为周天子新年贺的使团已经准备好。 被罢黜爵位,赋闲在家的姬不灸被姬丹一通眼泪,二度出山担任燕国特使为周天子贺岁。 姬丹是有考量的,姬不灸与赵正情谊深厚,赵最初发家便是源自宜侯府支持,所以即便赵正不满燕国与大周交好,也不能怎样,总不能让姬丹杀了姬不灸,姬景还在固山任转运副使呢。 得知此事后赵正只是嗤笑一声,这个做法太符合姬丹的脾性,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嘴上叫嚣的震天响,心里却已盘算好何时退步。 小人嘴脸不必深究,反正他的末代燕王做的越发顺畅,赵高传来消息,媚姬终于成了燕国王后,并且年初传出有孕的消息。 跟了老燕王姬喜三五年肚子没有动静,跟着姬丹不到一年有了身孕,其中没有古怪才是真古怪。 而且据赵高的说法,媚姬似乎是蝶卫中的雪蝶,周天子很早以前安插在燕国的暗子。不仅如此,姬丹身边的那个老金也是蝶卫成员,算是准血蝶,因为他的名字并没有在蝶卫总花名册,而是由姬战独有的一本花名册记载。 魏镣已经走到林胡,并且打算从故国魏氏堂而皇之经过,对于手下的恶趣味赵正一笑了然,人总要发泄一番。 镇守林胡的赵舟不以为然,总怀疑魏镣借故与魏氏暗通款曲,来信询问是否派出人手监视,赵正心惊之余却有些心动。战国乱战,带来的最大负面就是各国士子没有国家观念,反正是一个民族,效忠哪国只要能施展自身才华,都没有关系。 考虑了半天,赵正也没个确切的主意,但最终没有派出人手监视,用人不疑是一种薄弱的美德,他不想率先打破。 魏镣的才华绝对足以担当一方诸侯,但固有的缺点使他放不下一朝得失,所以他永远成不了天下的王,最多是诸葛亮一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臣可怜人。 打足精神发展影卫,赵正没有因为子楚对他信任,将棋盘指挥权交给他而轻心。 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传递过程中谁知道有多少人中途截取情报,把自家安危寄托在他人之手,是赵正最不能忍受的。 影卫的招募始终没有停下,由于各地年景不一,总有吃不饱的流民出现,影卫的后备军始终充足。 一碗活命饭发展一个线人,一件裹身衣成就一名死士,至于最精锐的王牌间谍,赵正早在固山时就已经建立学校,招募十四岁以下的男女流浪儿,给他们衣食住行,叫他们琴棋书画。 经历过苦难的他们,学的都很快,但是还不够,最早的一批影卫几乎全部靠钱收买;第二批影卫多了些感恩固山君的流民;第三批就是那些第一批间谍学校的毕业生,他们有许许多多的不同点,但有一点相同,誓死效忠固山君,效忠赵正。 出于私心,赵正编纂了一本间谍培训条例,第一条吃饭睡觉前自省这一切是谁给的。 穿的是主公给的衣服,吃的是主公给的粮食;住的是主公给的屋子;学的是主公教导的知识。 一切来源于主公,一切为了主公。不得不说宗教是个好东西,赵正仅仅用了一点点,就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魅力。 “唉,人生苦短,难得糊涂啊。” 赵正伸了个懒腰,几个呼吸间精神抖擞起来,持续工作一夜,他甚至没有黑眼圈。 “多亏了有你啊”,赵正笑着摸了摸脖子上挂的玄燕墨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总觉得这块玉佩与自己血肉相通。 用术士的说法这叫作本名玉佩,赵正却不以为然,本名玉佩该是贾宝玉出生时含着的那块通灵宝玉,而不是他脖子上挂着的墨玉。 无副作用的兴奋剂,回到家乡的秘密,这就是墨玉对赵正的价值。从他崛起于草根,到了今天权势滔天的地位,愈发想回到地球,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 那个叫做南公的老人,还有那个虚无缥缈的宫殿,赵正已经开始相信这些都是真正存在的,而不是他虚幻与真实间的梦呓。 “主子,该用早餐了,是端进来,还是在院里吃。” “院子里吧,院子里宽敞,叫上卫火、木头,咱们四个一块吃。” 不喜咸阳宫,宫殿深深深几许的幽暗恐怖,赵正请求子楚将温泉宫赐给他作府邸。既能远离咸阳城的喧嚣,又能安静地处理各种公务。 小兰从望海城调来,带着一双巧手,仅指点了一下咸阳宫大厨,让成蛟那厮赞不绝口,说什么也要让自家府上的厨子过来学习。 赵正生怕引起井喷,各贵族都派家中厨子过来学艺,卸下小兰管理咸阳如家的公务,让她专门照顾自己的起居。 三年多过去,小兰已不是当初青涩的黄毛丫头,身上该翘的翘,该瘦的瘦,出落成一个大美人。 在院子里布置碗碟时弯着腰,翘臀正好冲着赵正,小妮子一定是故意的,大冬天的竟然没穿棉裤,要知道木棉还未普及,赵正花费大价钱托商队从岭南带回。 “咕咚” 当真是秀色可餐,因为不久后就要与蒙芊成婚的关系,赵正在蒙家的暗中影响下成了女子避之不及的存在,温泉宫常有行人走动,发现有靓丽女子经过,立刻提高警惕。 身旁三百丈,可以说只有小兰这么一个女子。 “主公,快些用餐吧,否则都要凉了。” 小兰红着脸低头说道,她一扭过头就发现赵正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了。 “可恶的小竹,非要送我这件衣服,还叫我在主公面前显露,现在怎么办,主公他在看我。” 小兰心跳速度不由加快,三年时间四大丫鬟都选择了自己的职业,小梅是个腹黑暴力女,一顿胖揍让赵舟忍着疼收下她当影卫大总管;小竹艺术气息浓重,看赵正平时随笔,自己也设计出新服饰、新舞蹈,成了娱乐大家;小荷表面木讷,内心有主意,现在最危险的洛邑主持影卫。 姐妹们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小兰苦思冥想,发现自己喜欢的竟然是给予她们一切的主公。 “我怎么敢有如此非分之想,一介婢女活在这世上已经是天大的幸运,还妄想成为主公妾室,简直痴心妄想。” 赵正已经开始用餐,墨玉可以加速真气流转,提高兴奋度,肚子里的空虚如何也填补不了。 捧着碗正喝着粥,发现身边的小兰身子颤抖起来,眼角似乎凝着泪珠。难道是被谁欺负了,那个混蛋胆子这么大。 “砰”地放下碗,赵正霍然起来道:“小兰别哭,谁欺负你……对不起啊。” “唰” 事实证明没有涤纶的时代不适合穿裙子,赵正没注意一脚踩在小兰裙角,霎时把裙子扯破,小兰也因为这猝不及防一瞬间,向赵正怀里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卫火和木头一前一后正巧进门,然后看见小兰倒在赵正怀里,赵正的手扶在某处娇挺。 “呃,木头,哥再教你一招,走咱们切磋切磋去。” 卫火没多想,立马转身拉着木头要走。 可木头一个死脑筋哪里听他的,扯着脖子道:“四叔,你给我留口饭啊。” 第148章 楚国要开战 商人就是做生意,把东边的卖到西边去。赵滑严格意义上不算商人,可他一直以来都在做商人做的事。 赵正临走前特意将他从林胡调到望海城,担任商队转运使,从东平收购皮货、药材、珍贵木料,然后隔着重重大海贩卖到齐楚。 同样的事赵滑已经做了一次,逐渐掌握海浪潮汐,他有些不高兴,因为这意味他将继续担任转运使。 “四哥,你看我这身打扮想不想越国贵族。” 姬景披头散发,身穿广袖大袍,身上还扑着香粉,刺激的赵滑只想打喷嚏。 “像,太像了,就是多了件东西,否则你更像越国人。” “什么东西?” 赵滑坏坏地一笑,手指了指姬景胯部。 “咦~” 姬景赶紧捂住,骂道:“小爷我还不学了,越人女里女气的,难怪亡国。” “别那么大声,咱们可是在越国都城会稽,让越人听到了又要找咱们的麻烦。” “怕什么”,姬景故意发大声音,“越国虽兴盛一时,还不是被楚国亡了,穷兵黩武,现在靠着天子的支持勉强有一郡之地苟活,自保尚且不易,还敢找咱们麻烦。” “你这…要低调啦。” 远处冒出一个黑黢黢的人头,听到姬景的话恨不得冲上去,听到赵滑的话恨不得抹脖子。 越国本是大禹后人,少康庶子无余建国,千年来国祚不衰,就算当初越王勾践被吴王当作奴隶羞辱,越国还是挺了过来。 可一朝安逸,越国上下忘了亡国前鉴,终于被楚国攻破国都琅玡,后来逃到大周。 周天子为了牵制楚国,又会稽古越国遗民仍念着勾践时的霸业辉煌,扶持无重在会稽复国,不过历经征伐,越国只有一郡之地,兵甲不满两万。 这么点兵力,楚国自然不会在意,也乐得给周天子一个面子,不过要越国年年进贡,岁岁问安。 越国都城会稽,其地理位置大约是杭州一代,港阔水深,适合大船停靠。所以赵滑将船队在此抛锚,停船卸货,顺带将船上一万余楚军送回楚国。 到岸一个多月,赵滑早将船上货物倾销一空,楚国因嘉陵江和汉江阻挡,与中原交流困难,所有货物大抵是两路运来,一路经巴蜀至秦国;另一路过淮河,到齐国。 汉江与天柱山虽然也能经商,不过百年来周楚两国不断在此拉锯,双方驻守近三十万兵力,方圆五百里成为军事禁区。 因此赵滑到来,立刻引起楚国王公贵族的喜爱,纷纷驱车到会稽城挑选购买自己喜欢的货物。 一尺长的山参,神物;纯白色的皮裘,珍宝,更不必说拳头大的珍珠,半人高的珊瑚。 这些本来楚国比较多,可惜一道横贯万里的暖流为北庭带来数不清的奇珍异宝。 “方圆千里财货,可王天下。” 赵正曾对阿史那炎如此评点北庭的富裕,这完全是上天赐予的,只需要甩开膀子挖出来,阿史那炎就能坐拥天下第一富的名号。 “可怜啊,咱们冒着风浪,万里贩卖一次,不如北庭挖一个月矿山。” 姬景突然感叹道,“也就刚出海时有点意思,越往后越无聊,而且总是吃豆芽,又没有完了。” 赵滑笑道:“不错了,出海一个月你还白白胖胖的,可知道那些渔夫,没有豆芽吃皮肤成了什么样子。 而且告诉你个好消息,昨日船队采购完毕,明日咱们就要返航,若是怀念陆上的食物,今晚多吃一些。” “不早说”,姬景一溜烟跑走,留下赵滑原地发笑。 “朋友,看了这么久不出来打声招呼?” 他早就发现有人盯梢,为了不打草惊蛇迟迟没有动手。 被发现了,那个黑黢黢的脑袋立刻缩回来,拔腿就跑。越国多山,即便港口也有几座小山,那盯梢的人显然是山越族人,几个呼吸间,林子里的鸟被惊飞,人也没了踪影。 “跑得倒挺快”,赵滑笑了一声,表情随即凝重起来,数日前他受到一封飞鸽传书,芈心自不量力攻击望海城,被王翦围困皮室山。消息已经传到中原,很可能传到楚国,要赵滑小心应对,立刻出海。 最后还有一句,不过没有明说,传信的人很了解赵滑,他是不允许有威胁存在的。 楚王若是撕破脸,定然会派水师围剿,届时跟在赵滑身后也能安全抵达东平。 “好戏开场了,憋了两个月总算又开张了。” 船队突兀地多了两艘船,这才是赵滑的底牌,十二艘船他分成两拨,一拨十艘用来运货和楚军士卒,看起来是做生意;另一拨只有两艘却装满火炮。 军火船一直在货船身后五十里,这个距离人眼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望远镜却能精准看到。 就是要利用这个视距差,赵滑想玩一把大的。 “全队准备,子夜后全部回到船上,天一亮就启航返回东平。” 与此同时,楚国大将项燕的水师战队也临近会稽,但因为嘉陵江和会稽港口相聚甚远,项燕决定从姑苏出海,趁机埋伏固山商队。 芈心虽然胆大妄为,贸然攻击望海城,但不该将他围困至死。消息经过多种渠道万里传播,早变了样子,楚王也不知道该不该信,幸好他一早就打算对付赵正。 这不是第一次交手,第一次是武阳,李园好不容易将术都的擒虎军带到燕国内部,却被赵正带着一帮杂牌军挡住了。 那时候楚王已经对赵正动了杀心,不过他更想招揽赵正,后来临淄会盟北伐,楚军毫无意外获得一大片海外疆土,老对手大周却一无所得,反倒差点赔了三支殷八师。 这时候楚王杀心占了上风,如此人物成为一方诸侯,肯定不愿屈居人下,将来会成为楚国横扫中原的障碍。 只是赵正更喜欢和大周作对,楚王喜闻乐见,“仁慈”地让赵正多活几年,多骚扰大周几年。 可是现在赵正胆敢招惹楚国,将楚国远征军战船炸毁,并且将芈心等人围困至死。 就算是假的楚王也信了,从听到战船被固山炸毁那一刻,他就没打算让赵滑带领的船队回去。 总要收回点利息,反正这支船队都是货船,仗着有过远航经验,跑到楚国家门口耀武扬威。 “芈韬,你确定船上没有一门火炮?” 芈韬点点头:“回禀我王,火炮个头硕大,且重若顽石,臣在船上时曾仔细察看,却未发现此物。” “嗯”,楚王点点头,不过心里还是不舒服,芈韬把火炮说成毁天灭地的神物,让他动心不已,可惜这东西楚国匠人却不会造。 “唉,可惜此物寡人无德拥有,否则定能问鼎中原,再现我大楚霸业。” 唉声叹气需要这么大声,楚王自然是说给殿上群臣的。 只见一个满脸皱纹,一手老茧的老者出列,说道:“我王明鉴,老臣得知燕国已仿造出此物,并且重金买了一副图样。 三月内,老臣有信心仿造出火炮,以振我王天威。” “善”,楚王兴奋地从龙椅上下来走到那老者身边,“公输康,只要你能把火炮仿造出来,寡人赐你金令,封你为公输家族长。” 昔日公输班在鲁国,被儒家斥为奇淫巧技,一怒之下南走楚国,向楚王献上利器,助楚国攻鲁十城。 由此公输家族在楚国扎根落户,只是后世公输家族族长愈发崇尚道教无为,避世隐居,不愿让公输家族为诸侯服务。 公输康乃公输铎伯父,但因极力主张出世,被上任族长不喜,公输仇继承族长位,隐居在太华山,不见世人。 公输康忍耐到四十岁,终于出世为官,为得就是族长之位,此番夸下海口仿造火炮,也是想让楚王插手,扶持他问鼎族长之位。 两个野心家不谋而合,为了一尊火炮明里暗里交易,而真正的火炮已经在嘉陵江出海口再度轰鸣。 第149章 想办法打上一炮 “什么,楚军要半路截杀咱们?” 姬景登时酒醒,汗津津地小声问道:“战事是芈心挑起,而且我们不辞辛苦将楚军伤兵带回楚国,他…他们怎么忘恩负义?” 诸侯贵族世家子弟,幼年时便经历争宠夺位,目睹大宅门中种种不堪,每一个都奸诈无比。 这是贵族生存的法则,可宜侯姬不灸止有姬景一子,且未续弦再娶,因此没有争宠夺嫡之忧的姬景心思纯洁,不懂得国与国之间那些险恶人心。 赵滑见他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由笑道:“攻伐联盟总之一个利字,楚王能暗中派兵堵截,已经算是还了咱们送楚军伤兵归国的恩情。 再者说,固山连殷八师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区区楚军。” 区区楚军,姬景没那么乐观,他虽不谙世事不懂权谋,但也读过不少兵书。 眼下他们身在越国,实则在楚国势力内,楚将项燕名将也,何况有一整支楚国水师。最惨的,这次出门船上没有那种骇人的火炮。 “有办法了,四哥要不我带人佯装北上,你趁机向东,绕过楚军包围。” 姬景要牺牲自己,保全大队。 赵滑欣慰地点点头,拉着姬景下到仓底,打开一口箱子,正是火炮。 “这……这都是什么时候运来了,来的时候我仔细检查过,这艘船根本没有装备火炮。” “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你四哥不会傻到把火炮放到芈韬眼皮子底下,但芈韬也想不到船队后面一直跟着咱们的军火船。” “一、二、三……” 姬景一个个数起来,发现果然多了两艘船,吃水比一般船重,士卒们正从船上搬着东西。 “火炮有限,必须分两路走。一路五艘战船迎战楚军,一路由你带领向东百里后北上返航。” 姬景本来也想参战,亲眼看看火炮时代的海战,但从赵滑的表情看,他是没有这个眼福了。 “好吧,我带货船走,四哥你要小心。” 赵滑点点头,这是场真正意义上的海战,而且固山海军以少战多。虽然仗着火炮之利,但乱拳打死老师傅的道理赵滑也懂,况且火炮最怕受潮,在海上时不时出现哑炮,眼下还不能避免。 “上天保佑啊,我第一打海战,一定要获胜,只要大难不死,以后晕船我绝不再骂你。” 老天听到这句话也要吐血,哪里有求老天办事时用威胁手段。 子夜过后,潮水慢慢退回大海,固山船队趁此缓缓驶出会稽港,海浪拍打着船,摇来晃去的令人很不舒服。 赵滑已经习惯这样,甚是很喜欢摇晃着撒尿,那感觉真是说不出来的爽。 “无耻” 一个黑黢黢的脑袋从甲板下冒出头,那里是船长专用储存间,一般用来放些美酒零嘴。 赵滑不爱喝酒,不爱吃零嘴,不过对土特产有收藏癖,装了满满一袋子越国特产干货,准备着带回去送人显摆。 却不知道手下抬货放里面时,袋子里埋着一个瘦弱的小黑孩,看到固山阔绰的财力,楚国贵族奉承地话语,想要“偷渡”固山学会这种让强楚侧目的实力。 可惜他选错了船,姬景带着的七艘货船,有惊无险劈涛斩浪已经踏上回程。赵滑带着的五艘战船晃晃悠悠,钻进嘉陵江出海口的一片岛群。 大战来临必有大风大雨助阵,准备洗涮血腥,刚进入这片被渔民命名迷魂阵的岛群,瓢泼大雨降下。 寒冬时节大雨倾盆,反正赵滑以往没见过,前一次出海无非遇见一场小雨而已。 “阿嚏” 赵滑揉揉鼻子,江南的冬天虽不寒冷,但湿冷的空气顺着脖领袖口钻进来,让他苦不堪言,围上一条围巾,上甲板上一瞧,登时也被淋湿。 “狗日的鬼天气”,赵滑捏起两个纸团塞住鼻子,点上一盏琉璃灯,细细地读起书来。 海战处女秀,总要有些纸上谈兵的能力,赵正下令班舟主编的《航海条例》,对海上遇到的各种情况做出规定。 如何测算航程,确定方向,这都是入门级;遇到不同灾害天气如何规避风险,这才是进阶级;而最后的海战战术大观,才是赵滑此次要学的内容。 “遇大风大雨,向背风港口岛屿集结下锚,这个做了;寡势迎战敌军,作三三列,集中火力攻击敌军旗舰,这个不错,打个标记。” 赵滑喃喃读出来,心领神会处不觉抚掌跺脚大笑。 “妙,妙,妙,一字纵列展开所有火力,主公写的好,我得记下来,省得将来忘了。” 赵滑高兴着跺脚,储物间里的小黑孩倒霉,里面本就狭窄,空气不流通,赵滑一跺脚他便觉嗡嗡震耳,散落的尘土也飘散来,惹得他咳嗽练练。幸好赵滑心思都在书上,没有注意到。 “呼呼~~” 小黑孩抱着胳膊绷着脸,望着头顶的盖子,倾泄下的一丝光亮,好大一会没有动静。 “原来睡着了,叫你踩,哼。” 小黑孩狠狠瞪了趴在床上打呼噜的赵滑,转身被桌上厚厚的航海条例吸引,抱着钻到桌子底下,借着微弱的灯光细细读起来。 “呼呼~” 原来恼人的呼噜声此时在书的映衬下,小黑孩也只当自带节奏感,点着头嘴角微笑着一行行读着。 书上的字是这时代常用的,但里面不时出现的字符数字,小黑孩一头雾水。饶是如此他一连读了一个时辰,打着哈欠掐着胳膊强打着精神。 “铛铛铛~~” 急促清脆的金鼓声响起,船上随即响起“敌袭”。 睡梦中的赵滑一个骨碌摔到地上,爬起来大喊道:“哪里敌袭,哪里敌袭。” 慌忙穿好衣衫,正要出门时想起桌上的书,这东西可是宝贝,赵正说过“唯人死而书籍长存”。 “哪去了,糟糕时间不够了。” 赵滑四处寻找着,脚下踩到一本书,捡起来拿袖子擦干净,抱在怀里离开。 战争不能预测,赵滑出海前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一旦他身死若航海条例不在身上,被楚军得去,固山就要再死很多人。 把书放在怀里,既能挡个把箭矢,又能随时陪自己跳海殉国,何不为哉。 赵滑拍拍鼓鼓的胸脯,对着满天风雨喊道:“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起锚出战,风雨中固山军的火炮成了废铁,只要打开炮舱,顷刻间雨水就会灌进炮膛。 但项燕还是小心过头,忌惮固山还有什么别的手段没使出来,不敢太靠近固山军,只是远远大喊给以心里压力。 杀声震天,固山海军士卒有些慌乱,赵滑拿着望远镜模模糊糊看到楚军不再前进。 “彼其娘之的楚军,给老子整心里攻势,来人搬一门远射炮到指挥室来,看老子想办法打上一炮。” 第150章 风雨吊打战 瓢泼大雨的海上,火炮虽然威力巨大,但苦于不是专门建造的战舰,打开舱门大雨就会令火炮失灵。 楚军围而不攻,项燕似乎知道火炮的弱点,水能克火,最古老的智慧让固山海军陷入被动。 楚军杀声震天,固山海军士卒有些慌乱,赵滑要想办法打上一炮,不求命中,但求能震慑敌军,壮大己方士气。 现代战船的指挥室都镶嵌着玻璃,可在落后的战国时代,饶是赵正把精钢都炼出来了,玻璃仍是没有头绪,勉强造出来一些,还没有巴掌大,而且绿油油的达不到透明的效果。 所以改装后的战船指挥室,是四处透风的亭子,为了遮挡风雨,用密密的竹帘子围着。 眼下正对楚军方向的竹帘子被撩起,风雨吹进来惹得赵滑睁不开眼。 “哎呦喂,老子还不信了,偌大个草原老子都能玩转,一片小水洼还能让老子翻船。” 从怀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这已经是将作营能处理到最好的玻璃,淡绿色的镜面平整光洁,挡风还是没问题的。 “听我指挥,装药。” “上膛” “准备点火。” 炮兵小组一板一眼准备着,赵滑等着心急,一把抢过火捻子,对准炮捻点着。 “耳嘴~~” 众人赶紧握住耳朵,张大嘴巴,退到一旁。 只听轰地一声,炮弹带着火星子,冲破层层雨帘,来到楚军上空,呼啸着砸到海里。 虽然没有击中,但炮弹爆炸后掀起的巨浪,几乎掀翻一艘战船。 “打中了,就按这个办法,继续开炮。” 赵滑从望远镜里看到楚军士卒慌乱的样子,当下喜道。 “轰” 又是一声炮响,不过这次打的准,刚刚好落到楚军船舷上,炮兵小组都受过射击诸元训练,根据上一炮的轨迹稍作调整便能打中。 “好,打得好,让你们再吓唬老子,还以为今个死着了呢,最后是你们死在这。” 赵滑没风度地大笑着,犹如骂街得胜的泼妇。 一连轰鸣十三声,炮兵小组停下来。 赵滑看的过瘾,疑问道:“继续打,别停下来。” “将军,远程炮已经到了上限,再打下去可能炸膛,而且炮身已经发烫了,必须自然冷却后,才能继续发射。” 一连串专业术语,赵滑听得迷糊,摆手道:“拿水给炮身降温,继续发射。” “将军,这样会损害炮身,减损寿命,而且您说得那种是岸防重炮,体积笨重炮膛厚不害怕热胀冷缩,咱们这种青铜远程炮可经不起这种折腾。” “有这么多门道,怎么来时赵风也不跟我好好说说?” 将作营出产各种火炮,按类别分为散射炮、远程炮和重炮,其中散射炮和重炮用生铁铸造,造价便宜使用简单。 远程炮却是青铜铸造,采用后装子母弹,分层加固铁环,还有散热铁片。 每一门都倾注将作营大量心血,因此赵滑的船队只装备了五门,一艘船一门,主要用来震慑敌军。 近战还是用掺杂青铜的散射炮,同样是后装式发射,密闭性差了些许,少了一层隔热用的湿桦树皮。 “你们简单解说,本将又听不懂,这样好吧,让其他船上的远程炮开炮,车轮战发射如何?” “卑职这就安排,不过……” “不过什么?” 赵滑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意识到不是在草原,没有鞭子才作罢,似这个炮兵这样啰里啰唆,在林胡他早抽上去了。 “固山海军条例第二十八条,凡海战指挥必须了解各船性能和装备火炮性能。 将军您一问三不知,违反了海军条例,按律战后应写检讨,向海军大队军令处认罪。” “哦~~,认罪。” 赵滑冷笑道:“你他娘不知道老子以前是骑兵指挥,哪匹马得了什么毛病,老子都不知道都照样打仗,才出海两次就让老子背那么一大本航海条例,魏镣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卑职不敢,但卑职忝居军令处处长一职,不敢公然违背主公亲自撰写的条例。” “军令处长,你是孟轱,怎么做起炮兵小组班长。” 出海远航,每艘船上都有两三个军令处军司马,负责监督各中队士卒军纪。赵滑厌烦他们身上的影卫标志,甚至没见孟轱,就把他一个军令处长,中郎将级别军官,扔到军火船上。 本以为这次分队返航,孟轱会跟着姬景离开,没想到他竟然来了战船。 “军人死战乃天职,卑职虽然出身影卫,但同样是主公带出来的固山军。 将军问卑职怎么成了炮兵班长,那是因为原来的炮兵班长得了风寒,会稽分兵时已经安排他上了货船。恰好卑职以前跟着神机营执行过几次任务,也学了点炮兵知识,权当凑个数。” 孟轱不卑不亢,到让赵滑刮目相看。 “你小子是个军人,等咱们击败楚军或者…,本将请你喝酒。” 孟轱抱拳道:“谢将军,此战楚军必败。” “将军请听,楚军不复方才的喊杀声,呼喊逃命声倒是多了些;将军请看,楚军灯火摇曳,有几艘船已经熄灭灯火,说明他们已经忌惮被我们击中,有了躲避之心。” “夫战者,一往无前则胜;畏畏缩缩则败,固山将官训练课第十六节。” 赵滑点点头,似乎在回味:“嗯,这句我也听过,主公讲得好啊。” 孟轱掩嘴笑道:“将军又错了,这句是相国在课上讲的,后面还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赵滑有些尴尬,幸好大晚上看不清他表情,“相国说得好,咱们今天就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命令全军,甭管什么兵种,都给我喊起来,咱们也壮壮军威。” “大炮响,楚军逃。” 整片海域换了声音,固山海军这边士气大振,而楚军这边沉了两艘船,每一个再敢点灯,黑漆漆的也不敢大声喊,生怕炮弹长了耳朵,循着声音炸过来。 “混蛋,固山军欺我太甚。传令,全军出击。” 项燕拔剑四顾,竟没一个答话,恨恨地跺跺脚,摸索着把灯台点上。烛光亮起,突然一道惊雷,吓得众人一哄而上将烛台吹灭,把项燕也压倒。 “保护将军。” 压在项燕身上的士卒寻到这么个理由,也干脆不起来了,压着项燕大喊着保护将军。 “混蛋,本将军不需要保护,都给冲,冲上去杀光固山军。” “将军,您就消停会,固山的炮弹可不长眼。” “轰” 也不知是打雷还是打炮,总之所有人都下意识捂住头,躲在角落里祈祷着炮弹别打在他们船上。 天渐渐亮了,风雨也如来时一样,无声无息散去。**阵岛群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除了海面上漂浮的碎木和尸体。 固山军早已经不知所踪,远程炮虽然厉害,究其原因还是其中的炮弹厉害,内嵌式空心火药弹,爆炸的一瞬间里面的药捻会点燃,只要距离够远,就能产生极大伤害。 “到嘴的肥肉,就这么跑了,叫我如何向大王交代。” 项燕拔除佩剑,众将一拥而上,压住他喊道:“将军不能如此啊。” “来日方长,将军何苦自裁。” 项燕脸愈发涨红,大力推开众将骂道:“呸,要死也是你们这帮胆小的懦夫去死。 本将只是可惜,没有带项家军出战,否则早将赵滑斩于马下。” “将军,您说错了,这是海上没有马。” “哼,本将当然知道,这叫比喻,你们懂吗?” 第151章 世仇间的联盟 “臣苦战一夜,奈何不敌固山军火炮,坐看他们逃走。臣有罪,辜负我王信任,请我王赐罪。” 楚王芈完沉吟着,半晌才抬手道:“非战之罪,爱卿快快起来,这一次你也辛苦了,当有功,赐酒。” 项燕一饮而尽,抱拳跪地道:“请我王恩准,臣愿率项家军从海路追击,斩杀东平的固山军,为我王夺回苍海郡。” “嗯” 芈完相信项燕的志气,但他不信项燕的运气,这一次情报失误,固山军带着火炮,项燕活着算是侥幸。但难保下一次他还能从火炮攻击下活着回来。 “爱卿忠勇可嘉,但此战太过危险,项家军乃大楚精锐,不可轻易犯险。爱卿且先休息几日,寡人另有重任。” 火炮打的五万楚军水师落荒而逃,芈完不怒反喜,这恰恰证明火炮的威力。只要公输康成功仿造出,楚国还不一往无前。 但眼下固山的存在很碍眼,吃不着好处不说,楚国赔进去五万远征军,千里海外疆土。 “诸位爱卿,可有良策对付固山?” 一干文武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摇头。大周的殷八师被固山吊打,一代名将司马植兵败自刎,天下间已经没有多少人敢说能打败固山军。何况项燕新败,其他楚国将军也没了对战的勇气。 “令尹大人,平日里你妙计百出,怎么今个一语不发,你有没有主意啊?” 春申君黄歇,说起来也是楚国王室远支,因帮芈完登上王位,被封为令尹,也就是楚国的丞相。他的命运跟吕不韦差不多,都想给自家主子戴绿帽。 黄歇年纪四十少许,一副美髯飘飘颇为俊逸,躬身一礼,那姿势能迷倒不少迷妹。 “我王容禀,臣思虑再三,当下能牵制固山的法子只有一个,盟周伐秦。” 楚国朝堂顿时哗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芈完也有些惊讶,黄歇竟然让他盟周。 按说诸夏征伐联盟时刻变幻,但楚国是让两个周天子兵败身死的国家,与周世仇,两国边境常年驻守兵力达四十多万。 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联盟,但两国国境尚且敌对,何谈真正携手攻伐,每次都是联盟破裂不欢而散。 “令尹大人难道不知,当今秦王嫡母乃我楚人,两国已经近十年没有开战。你打算跟秦国开战也没关系,怎么又扯上成周,难道忘了姬延老儿对寡人的侮辱。” “臣莫不敢忘,但眼下跟我王想法一致的只有周王,赵正屡次挑衅早惹成周不快。 且周楚两国大国也,邻近秦国,若联盟伐秦,不但能逼着秦王交出赵正,而且还能夺回巴蜀,一雪前耻。” 芈完动心了,一个君王最爱的莫过于土地,广阔的国境是多么美妙。 “可万一,联盟时秦国离间,又拿驻扎汉水的腾龙军团说事怎么办,总不能把景山将军撤回来吧。” 楚国腾龙军团,专为对付殷八师所创,下辖十万兵将,常年驻守汉水与周军对峙。 楚将景山,楚怀王时大将景翠之孙,虽父辈衰落,凭借过人胆识重新崛起,驻守汉水近十年。 黄歇放下笏板,跪伏在地道:“臣愿用性命担保,去洛邑联盟,还请我王撤回腾龙军团,令其西进至商於郡,威慑秦国,同时让周王安心结盟。” 撤回腾龙军团,拉去秦楚边境,这等于放开防线,将郢都暴露给周军,而且一旦结盟不成,秦国出兵拖住腾龙军团,周军可能有攻入郢都的危险。 芈完有些迟疑,他不想赌也不能赌,上一次楚怀王豪赌一次,被张仪骗走六百里土地,又赌一次被赢稷囚禁终老。 黄歇抬起头,看到芈完犹豫不决,大声说道:“固山赵正心腹大患,我王若狠不下心与成周结盟,待他日此子飞龙在天,秦国必挟风雷之势再度攻破我郢都。 我王当断则断啊。” “寡人……寡人就信成周一次,也赌一把,若是输了寡人甘愿禅位于太子,去祖陵反省余生。” “我王威武。” 满朝的文武大臣悉皆跪下道,芈完赶紧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方才一激动他放下豪言,现在别提有多后悔,但君无戏言,他也无法更改。 大周汉北郡的太守很惶恐,突然间他发现镇守十余年的腾龙军团不见了,紧张之余赶紧向洛邑报信,并且派人搜查腾龙军团去向,不成想发现一支楚国使团。 使团人不少,打头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黄歇一手提拔的上大夫李园,一个是黄歇的异母弟从东平回来的芈韬。 芈完才不敢让黄歇出使洛邑,万一他一去不回,背叛楚国,芈完就赔大了。 所以他将黄歇留在郢都,并下令封锁城门备战,却让黄歇的左膀右臂代替出使。 事成,加官进爵;叛变,斩首示众。 李园悻悻接受这次使命,依依不舍离开郢都,经汉水向洛邑进发,世人常说他是靠妹子李言幸进,却忽略了他一身才华。 “今天就让尔等开开眼,看我这张铁嘴如何说动周天子。” 汉北郡太守亲自带着李园他们前往洛邑,敏锐的政治嗅觉让他感觉到这是个加官进爵的机会。 周楚罢兵联盟伐秦,事成则绵延半个华夏,其余三国想必不会拒绝加入,天下诸侯从此无秦。 “驾,吁” “李大夫,芈将军,我家太子在朱雀门亲迎二位。” 李园微笑着不卑不亢,一步一步慢慢走着,在周礼发源地他更要展现有礼的风度,洗刷世人对楚国乃蛮夷的偏见。 “外臣李园,拜见太子殿下。” 姬战双手虚扶,嘴上挂着灿烂地笑容,说道:“原来是李园大夫,本次罢兵伐秦有阁下来,定然能达成。” “这也是外臣想对太子殿下说的,赵正无道,屡次挑拨诸夏攻伐,最后还想对大周开战,殊不知大周乃天子之国,当受四方景仰。 别人不说,太子殿下一定要明白,赵正不死,秦国不亡,将来您登基时也不稳当,那赵正可是秦国未来的王。” “嘶~,多亏李大夫提醒,孤险些忘了。赵正这厮一直不把大周放在眼里,更公然提出亡周,想我煌煌大周,华夏正统,岂能忍受如此西夷狂吠。” 姬战目光狠厉,似乎赵正就在眼前,而他正要用无比正义的眼神杀死这个祸害。 姬战和李园,两个都吃过赵正暗亏的人,自然地走到一起,加上腾龙军团的撤退,大周朝堂上七成官员赞成盟楚伐秦。 周天子姬延仍没有下决断,因为还有一人迟迟没有决断,张非地从蓟都回来,就称病不朝,甚至上表请辞。 姬期回洛邑后也闭门不出,每日在家中翻读典籍,甚至派人去燕国收集当初赵正撰写的各类书籍,哪怕是启蒙幼儿的蒙学,他也要细细研读。 从心里了解对手,才算知己知彼。 “终于来了,这一天我等了好久呢?” 郑国公主府,里面的女主人美美地泡完澡,躺在软榻上小憩,听到下人禀报周天子已经决定盟楚,莞尔笑道。 第152章 从不真实 历史是最大的谎言,因为他是胜利者书写的,蘸着失败者头颅的鲜血。 上古时代洪荒肆虐,有能人教大家盖房种粮,织布造衣,这便是最早的王。 后来大禹王治水,天下无不歌颂,但禹王岂能满足,于是铸九鼎传世,同样让自己的丰功伟业传世。这便是最早的史书,明文记载。 朝代更迭,终于到了大周王朝,史家只记载着文王如何贤明,武王多么慈爱,分封列国共享荣华。 很遗憾不仅仅童话里是骗人的,史书上也能。宗周时代分封诸侯不是发善心对诸侯好,而是利用他们镇守蛮夷顺便开荒。 燕国紧邻北狄,抵御胡奴;楚国南蛮凶险之所,第一代楚国封君就藩祭祀时,全国竟找不到一件何时的祭品,不得已从邻国偷了一头小牛,害怕发现连夜宰杀,留下楚人偷牛的千古笑谈。 而被周武王尊为“尚父”的姜子牙,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地方,当时的齐国荒蛮之所,与东夷族为邻,历经几代齐国才发展起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姬姓封国凡是紧邻庸江流域,也就是周王畿的,全部湮没在历史中。反倒是那些被周天子随便打发的偏远诸侯一代又一代兴盛起来。 平王东迁,扫除弊制决心变法,即使如此春秋五霸轮着个崛起,不断挑战周天子的威严。 原因无他,江山是大家伙打下来的,凭甚姬周王室坐拥最肥美的中原腹地,其他人得去边远开荒。 几百年来,逆袭得最狠,也最有可能成功得便是秦国,秦昭襄王赢稷一度打到洛邑,甚至逼迫当时在位得周天子姬定禅位与他。 因此大周很忌惮秦国,即便现在夺了秦国函谷关,扼住秦人咽喉依旧害怕秦昭襄王时代再临。 姬延坐在太极殿内,空荡荡得已经散了朝,四十一年前也是如此空荡荡的,那时一个穿着秦军盔甲的中年男子坐在象征天子的王位上。 姬定“巡幸”朝歌仓惶而逃,姬延以太子之位游说赢稷放弃灭周,那时的他尚没有今日威风气度,垂首站在殿下,长袍下的双腿不住地打颤。 “秦之君位受封自周,以下犯上已是不公,秦君欲自立天子乎?” 这是姬延对赢稷说出的第一句话,说完这句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赢稷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蝼蚁,笑道:“周之君位受封于殷商,姬发可自立天子,寡人为何不能。” 姬延汗如雨下,他甚至怨恨平王当初为何把西岐封给秦赢,让他有了立身家业,像武王伐纣一般攻入洛邑。 “在下自不敢阻拦,但求身死后割下头颅悬于正阳门上,亲眼得见秦君败逃。 秦虎狼之师能攻破洛邑,能攻破天下百姓的心吗? 宗周东迁成周,七百余年未有失德,秦何德何能代周而立?” 姬延已经做好身死的准备,但赢稷没有杀他,微笑地从天子宝座上起身,并且将他拉了上去。 “此座尚温,由你姬延再坐四十年。” 也许对赢稷来说这是一句漫不经心的戏言,他也想到了秦国暂时不能统一六国,贸然逼周天子禅位,只会激化天下纷争,成为众矢之的。 但在姬延心里如同扎了根刺,他拔了四十一年都没有拔掉,秦军退走,姬定复位,两年后郁郁而终,姬延登上天子位。 时至今日,三十九年过去了,秦国自赢稷病死后一代不如一代,再没有虎狼之秦。大周却蒸蒸日上,隐约有统一天下之势。 “寡人不能认输,寡人还没有输,而且寡人也不怕。” 姬延年迈的身躯灵活地站起来,有些浑浊的眼里冒着慑人的精光,他大袖一甩,指着西方道“灭秦”。 周宫西北角,一个低矮的根本称不上宫殿的小院,残破斑驳的院墙挂满枯萎藤曼,一阵风吹过屋顶甚至有哗啦啦的响声。 三思殿,院门上的牌匾依稀能看出这三个字,所有犯了罪过的嫔妃都会被发送到这里吃苦。 但这处院落荒废了近二十年,因为姬延不喜欢被人戴绿帽子,哪怕被他遗弃的嫔妃。而三思殿,没有宫人把守,妃嫔很多会与侍卫私通以此换来些救济。 解决方案很有效,杀了。 这处残破的宫殿成了众人遗忘之地,直到婴齐回来,容不下也要容得下她的周宫,似乎只有三思殿适合。 每日三省吾身,姬延是要她反思自己的过错,即便她是被大周遗弃的公主,也不该擅自婚配生子,而且是和虎狼秦国的长公子。 “孩子很可爱,但你不知道父王忍了多久才放弃杀了他。王姊你要改改了,服个软再写封信,元儿和你夫君自然会回到你身边。” 大周盟楚伐秦后,姬期等待一段时间也按奈不住,姬战为这次伐秦下了老本,太子三卫共两万余人尽数派上战场,眼下已经到了宜阳,下一步就等联军发起总攻。 姬战主战,因为他有战的本钱,太子三卫、殷八师中驻郑国的应龙师、夔牛师,那个不是他那个身世显赫的母后留下的本钱。 姬期除了兵什么都有,门客三千,名声显赫,不少道德文章令大儒称颂。然而没有用,战国不言战算甚战国,笔杆子只能让人出名,刀把子才能让人立威。 于是他想到了“和”,攻下咸阳,逼秦国主力退走陇西后议和。秦人坚韧,血不流干,死不休战,即使周楚两大国摒弃前嫌携手伐秦,也不能将秦国攻灭,反而随着时间推移损耗自身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 议和是必然,周楚两国也有人知道这个道理,关键是谁会做,谁先做。 姬期要做第一人,从一开始就做足主和派的姿态,虽然他在秦国饱受屈辱,但将来议和由他主导完成,天下人将会称颂他的大度能容。 这场战争根本原因是赵正,所以由婴齐出面,事半功倍。 只可惜姬期想错了,婴齐在外多年磨砺早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听着姬期的来意便知不是好事。 “王姊又何必呢,你夫君如今在咸阳享受荣华富贵,听闻他与蒙家千金的婚礼也会在下个月举行。 你却在这残破深宫里为他可怜,这种人值得吗?” 婴齐一怔,随即笑道:“桃胡儿你也不必劝我了,下次来少那些阴谋诡计,多给姐姐带些吃的用的,说不定姐姐会帮你。” 姬期闹了个悻悻而归,但他没有放弃,追上回国的白氏商行,递上了一封书信。 “你是热锅上的蚂蚁,我这叫火上浇油。” 第153章 重新考量 要变天了,秦国文武百官没有急着回家收衣服,纷纷跑到咸阳宫前,长跪不起,请求子楚验明赵正身份。 这是个假的长公子。 咸阳坊间突然流传开这么一个消息,似乎凭空产生,借着周楚伐秦的风,一夜间令全城半数人相信了。 秦国文武都要哭了,他们本以为找来了财神爷当太子,将来凭着从龙之功,分点东平的土地绵延子孙。但没想到赵正其实是个霉星,来到秦国不到三个月,世仇的大周和楚国罢兵结盟,兵锋西指,誓要灭秦。 再没有远交近攻的把戏,上一次破坏周楚联盟,秦国囚禁了一个楚王。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芈完应该不会再上当。 “为保证赢秦血脉纯正,王上万万不要迟疑,速速把那赵正找来,仔细拷打验明正身。” 说话的是居住雍城的老秦勋贵关内侯赢冉,平日里最不喜欢喜欢变革的人。赵正易辟服饰,又在固山施行律法,在他看来已经是卫鞅一类人,将来即位又要狠狠打压老贵族的利益。 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赢冉建议拷打赵正询问身世,摆明了认定他是假的,要把他杀了。 坊间流言传播甚猛,不知哪个有心人编造,竟把赵正说成吕不韦的儿子,与赵姬私通所生。 子楚顿时不爽了,赵姬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动了真心的女人。 吕不韦是他的恩人,助他一步步坐上秦王的生死兄弟,这两个人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让子楚如何心安。 何况赵姬与吕不韦青梅竹马,长大后共同拜师学艺,背着子楚搞暧昧,也不是难事。 “怎么办,要不要验明正身” “呸,寡人怎么能这样想,他母子用命为寡人换来的王位。” 天人争斗半晌,子楚最终还是低下头,无力道:“传诏,明日一早令众百官去宗庙,寡人要当众与公子政滴血验亲。” 吕不韦对赵正太好了,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不遗余力地想向赵正引荐秦国大臣。亲甥舅的关系尚且不会如此,吕不韦若只是赵姬师兄,为何对赵正这么好。 或许子楚不愿承认,但若没有周楚伐秦,大臣逼宫,他是绝不会怀疑赵正身份。 君王的心本来就是冷的,难道亲情就能捂热? “简直一派胡言,秦国朝堂这些老狗,忒也放肆了些。主公,属下请命,带人进城扔他两颗震天雷,咱们回东平去。” 鱼头愤恨道,魏镣来秦时,下调令他也跟着来了,带着一支骑兵团悄悄驻扎在咸阳北郊。有子楚授意,黑水旗军没有为难。 “这么点委屈就忍不了了,岂不知正中那些人的圈套,他们正等着咱们往里跳呢。” 赵正把鱼头摁下去笑道,“我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再等等,有件事不查清楚我不放心。” 生死关头还要调查什么事,鱼头把赵正绑走的心都有了,但他习惯性地相信赵正。 “主公要等一件事,容属下猜猜,是秦王的态度吗? 主公想知道秦王会不会念及父子之情、夫妻之义,拒绝那些大臣的死谏。” 赵正看着魏镣笑道:“还是瞒不住先生,不过秦王一定会要我验明正身,我等得只是他的态度。 究竟是因为大臣逼宫,还是因为吕相与我得那些传闻。” “啪” 因为太过用力,赵正手里的杯子应声而碎,碎屑却被真气挡住,赵正使劲一捏,化为粉末飘落。 实在太像了,吕不韦送来的赵姬的画像,那画上女子栩栩如生,一颦一笑宛若真实。 难怪吕不韦不舍,这幅画当真是登峰造极,尤其那对眼睛,驻足凝视竟会产生交流。有那么恍惚一瞬间,赵正都认为自己是这画上女子的亲子。 “权当是为了真正的嬴政和赵姬,子楚,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王诏:长公子政,明日辰时前往太庙,在祖宗面前与寡人滴血验亲,以证清白安抚百官。” 赵正直挺挺站着,宣诏的小黄门也不敢多言,匆匆念完笑着将诏书递过去。 “长公子您千万别生气,王上也是被逼无奈,那群大臣在关内侯带领下,在宫门口跪了好几日,光昏死过去就有十来个” “还不快滚,聒噪甚。” 鱼头拿脚踹着,赶小黄门走。 赵正背手拿着诏书,冷笑道:“舅父府上如何,明日是否也去宗庙见证?” 小黄门讪讪答道:“左丞相也有诏书,王上让他在家避嫌,并未让他去宗庙。” 最不愿见到的还是发生了,子楚果然怀疑赵姬与吕不韦私通。此前赵正也曾怀疑过,但真正了解赵姬身世后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赵姬祖居濮阳,母亲是姬周王室血脉,父族也是濮阳大族,后来因为牵扯如一桩旧事,全族家产被籍没,成年男子也获罪发配中州修陵墓。 赵姬因为躲在吕不韦家侥幸躲过一劫,因为家族事平生最厌恶权贵子弟,仰慕仗义潇洒的游侠儿。 如此真性情的女子岂会行与师兄私通,背叛丈夫的蝇营狗苟之事,况且她与吕不韦相识在前,若真心想天长地久,何必嫁给子楚。 滴血验亲,赵正又不是型血,怎么可能与子楚匹配,而且就算是亲生父子,也并非百分百配对。 但这不是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战国时滴血验亲已经算是高科技。 “主公有何打算?” 魏镣仔细盯着赵正表情变化,虽然被可以掩饰,但细微处还是瞒不住。 瞳孔放大,脸颊抽动,赵正在犹豫,他想走了,他果然不是真正的嬴政。不过敢冒险来秦国认亲,证明他已经有了夺天下的心思,魏镣很高兴,期盼已久的事终于发生了。 “父子亲情,夫妻恩义,这秦王全然不顾,属下冒死进谏,主公不可答应滴血验亲。 秦国容不下主公,东平还有固山的基业,十年生聚,十年整兵,二十年后挥军南下,打下来秦国便是。 主公却万万不能受此屈辱。” 既然你犹豫了,那就给个台阶下。魏镣将子楚说成忘恩负义,赵正答应他便是受辱。 魏镣都不答应,性子火烈的鱼头更不答应,攥着拳头青筋暴起,狠狠点头劝赵正离开。 正要下决断时,蒙武突然闯了进来,怒气冲冲道:“赵正你究竟是不是我大秦的长公子,你来我大秦究竟想干什么?” “咯噔” 赵正心下一惊,脸上露出紧张之色,忙问道:“元儿在何处,大兄难道要用一个稚子逼问我?” 差点忘了这处,赵元在蒙府,而蒙家世代忠烈,子楚下诏滴血验亲,难保蒙骜父子不会怀疑赵正身份。 而一旦怀疑了,赵正来秦国认亲的原因便阴险无比。对危害秦国的阴谋家,忠臣蒙家岂会手软。 卫火、鱼头带着木头,默契地将蒙武围住,只等赵正令下。 蒙武看着眼前局势冷笑不已,赵正的身份果然有猫腻。 “都干什么,给我滚回来。即便老子不是什么狗屁秦国长公子,蒙武兄也是我朋友,是我的大舅哥。” 赵正怒喝一声,卫火三人退下。 “大兄,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明日我回去宗庙,不过结果如何我都不再是秦国长公子,我只是赵正,固山君赵正。” “装模做样,以为我还会再信你吗?” “信不信由你,门外的黑水旗军现在就可以将我固山君臣围住,我只问你一句,芊芊信不信我?” 蒙武一怔,放弃抵抗甘愿受缚,如此作为,八成是真的吧。他滞声道:“芊芊深信不疑,而且元儿还在蒙府,本来是要送进宫,可芊芊抵死不从,无奈我只能作罢。” 顿了下,蒙武转身又道:“你放心去吧,无论是不是大秦长公子,都是我蒙武的朋友,元儿不会有事。” “谢谢” 黑水旗军终究没有进来控制固山君臣,可驻守在温泉宫四周,赵正也无法逃走。 “听天由命吧,我大概有十六分之,反正有些概率和子楚血型一致。 可恨这老王八蛋,亏我叫他父王俩多月,翻起脸来毫不手软,不愧是虎狼秦国。” 第154章 人心险恶 咸阳宫深深几许,秦王也不知道,世上可能只有第一代修建咸阳宫的秦孝公知晓。 宏伟的宫殿群沿着中轴线分为东西两区,西区供祭宗庙,从孝公至孝文王四世五代君王在此享受后辈香火。 青烟袅袅,编钟清脆的响声不时响起,深邃幽长的走廊,平日走过去冷飕飕的,似乎历代先王在此休憩。 宫娥舍人蹑着脚快步走来,整齐地侍立在走廊两侧,不一会儿秦王子楚,后面跟着成蛟、赢安、赢铮三公子,赢木赢冉两宗室元老。 “人来的差不多了,开始吧。” 子楚回头,嘴唇喏喏终还是说道:“嬴政,过来拜见先祖,等一会儿请众位宗老见证,你是不是我大秦赢氏血脉。” 赵正面色阴沉,嘴角却挂着一丝微笑,甩着袖子大踏步从队位走到前列。 伸出胳膊,想都没想划了一刀,顿时殷弘的鲜血顺着淌下,滴在下方一个铜盆里,晶莹剔透犹如红宝石。 “御医,御医何在,还不快给长公子包扎”,赢木猛然喝道,将陷入沉思的子楚惊醒。 他眯着眼,左手缓缓抬起,从舍人托着的盘子上拿过匕首,对着胳膊就要划下。 “若政儿真是吕不韦与爱姬所生,寡人该怎么办?” 手颤了一下,子楚看着微笑的赵正,“真像啊,政儿的侧脸最像,她一定是寡人的儿子,一定是。” 赢安站在成蛟身后,故作镇定却忍不住,抻直脖子瞪着眼看,身材略高的成蛟似乎知道他在看,故意把肩膀左移挡住他的视线。 “父王怎么还不动手,而且他也从未这么看过我。” 赢铮年纪尚小身材单薄,挤在一群高大的叔伯兄弟间,干脆走到最前面,跟成蛟并着肩看。 “滴咚” 子楚拿过舍人递来的毛巾捂着伤口,看着文武宗室盯着铜盆,怒道:“关内侯,还有多长时间能看出?” 赢冉从人堆里挤出来,走过时迅速地往铜盆里瞅了眼,恭谨地道:“禀大王,只需半刻钟,真伪便知。” 说完扭过头对赵正笑了笑,好似在说“你只有半刻钟了,时辰一到立刻没命”。 “众位爱卿退下吧,把铜盆放到祖宗面前,由祖宗见证。” 子楚率先离开,赵正坦然跟在他身后,成蛟也笑着跟上去,赢木、赢冉慢步走出。 “三哥别看了,时间不到血是不会凝聚的?”赢铮笑着对留在最后的赢安道。 “时辰到了也不会凝聚!” 赢铮摊摊手,不置可否。 家国大事在戎在祀,在宗庙里还没子楚坐的位子,其他人更不能坐下,拢手低首,不时抬起头向大殿里瞅。 “政儿”一出口子楚就后悔了,下面的话他不知该如何出口,但赵正扭头过来,子楚硬着头皮继续道:“当初你落魄时为何不来秦国,何必在燕国受苦。” 套话? 赵正进来后就当自己死了半条命,他有个不成熟的计划,事败后胁持子楚,腰里挂着的震天雷,料想谁也不能发现。 “父王”,赵正躬身一礼,自然地向前走了两步,现在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子楚。 “孩儿自小被师父收养,并未知道自己身世,而且孩儿在燕国并未受苦,反而白手起家有了今日基业。 说来创业时艰辛,孩儿突然觉得固山百姓比赢秦宗室还亲,手上唐刀比秦剑顺手。” “放肆,大秦宗庙岂容尔等侮辱,来啊给我拿下。”赢冉气急败坏,大喊大叫指着赵正骂道。 “关内侯放肆,赵正还是大秦长公子呢,哪里轮的上你辱骂!” 赢安嗤笑着摇头道:“王叔莫要动怒,时辰已到,进去看看不就行了。 他要真是我大哥,赢安磕头赔罪但若不是,便是欺骗我父王,依秦律,欺君当车裂!” “嗯!”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赢安对赵正竟起了杀意。 赵正是否是大秦长公子,朝堂众臣还真没有杀他的意思,毕竟固山掌握世间最厉害的武器,万一激怒固山臣子,将震天雷等物送给非秦国家,秦国就亡了。 “尔敢!” “老臣吕不韦冒死请问大王,当年允诺师妹成为秦国王后可是真的?” 吕不韦竟然来了,违反子楚的闭门令,闯进宫门。 子楚皱着眉怒道:“当然是真的,寡人也要问问你,二十多年你是不是从未放下赵姬?” “我与师妹青梅竹马,抢走她的是你,子楚。老夫多么后悔当初帮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回秦三月你娶了白姬,回秦半年白姬有孕,你声色犬马在秦国享福,心里哪有在洛邑受苦的师妹。 既然你不爱她,当初为何要抢走她?” 吕不韦字字诛心,气势汹汹走过来,丝毫不惧子楚秦王的身份。 子楚沉默了,吕不韦说得是实话,当初他向赵姬求婚,是冲着赵姬的美色,后来承诺赵姬为王后,也抱着让吕不韦更加尽心帮自己夺位。 二十年来,他以为自己派出大量人力寻找,就能埋住心里的愧疚,到头来都是骗自己,从自己吐第一口血开始,爱是真的,承诺也是真的。 子楚好后悔,如果当年不回国夺位,留在洛邑做个小官,老婆孩子热炕头该多好。 “传诏,制王后苻宝,用千年檀香木为爱姬做个身子,葬入寡人的陵寝,待寡人百年之后与爱姬泉下相会。” “不韦兄,子楚对不起你,对不起爱姬”子楚对着吕不韦一揖到地,“都散了吧,今天的事权当没发生过,关内侯赢冉速回雍城,此后无王诏不得到咸阳”。 赢冉怨毒地看着吕不韦,大好的局面就这么被吕不韦搅了,而且听子楚的话,他也对赵正身份产生怀疑。 “请王上恕罪,老臣为了赢秦血脉尊严,必须入内看一看。” 赢冉拔腿就往大殿里走,吕不韦要拦,却被成蛟挡住身子。 “吕相,事关赢秦家事,您还是不要过问,再说如此不明不白,对大哥和您的声誉也不利。” “扑通,扑通” 吕不韦极度紧张,既怕赵正不是子楚所生,又怕赵正确实为子楚所生。 “哼哼,事到如今,你还能如此沉着,本公子很倾佩,不过也没以后了。” 赢安冷笑着说道,他圈起袖子,只等将赵正制服。 “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 赢冉大喊着,跌跌撞撞跑出来,双眼红赤盯着赵正道:“是你,是你动了手脚对不对,赵姬哪个贱人分明死了,哪个孩子也被扔下悬崖,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是鬼,你是魔鬼,你回来索命了,哈哈哈哈。” 疯言疯语,子楚和吕不韦却听得目瞪口呆,赵姬竟是被赢冉害死的,而且嬴政被丢下悬崖。 第155章 秦国太子 “说,还有谁参与此事?” 吕不韦狠狠揪住嬴冉衣领,眼中欲冒出火光。 赵姬死了,竟然是被秦国宗室中人害死,子楚一时恍惚,不知道还能信任何人。 忽然他看到身旁的赵正,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近乎哀求道:“政儿,父王错怪你,留在秦国不要走。” 赵正苦笑一声,万万没想到运气如此逆天,血型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能被他赶上。大难不死,还牵扯出一桩陈年旧案,难怪时至今日不见千古一帝秦始皇,原来婴孩时就被扔下悬崖。 看子楚的样子,相信嬴政大难不死,被仙人所救,带着白手起家的基业回秦认亲。 “政儿,待为父为你做主” 子楚龙袍一甩,帝王的威严显现,沉声道:“关内侯嬴冉,大逆不道挑拨寡人父子不合,着削去爵位贬为庶民,收入廷尉府大牢候审。” 没有问清楚赵姬的事,子楚当然不会让嬴冉死,但为了安抚赵正,必须有个替死鬼。 “咳咳”,子楚脸上泛起病态潮红,强打着精神道:“大秦长公子嬴政,天资粹美,日表英奇,谨于祖宗灵前立为太子,抚军监国,署理国…政……” “父王,父王,御医,快叫御医!” 赵正冷冷地站在原地,他不会因为子楚一句抱歉改变态度,其实他也没资格有态度。赵姬和嬴政死不死活不活,说来都是子楚跟吕不韦间的私事,与他一个穿越客何干。 “王叔,既然真相大白,政儿也该离开了,留在秦国只会招人诟病,影响父王清静,不如一走留各位长辈清宁。” 赵正对着嬴木一揖,转身就走。 成蛟露出诧异之色,心道他不想要秦国江山,方才分明已经被立为太子。 “政儿?” 吕不韦表情紧张,他期待二十年的事终于成功了,虽然那件事让他落寞,但他依旧为赵正登上太子之位感到高兴。 合情合理,且子楚病重,正当安置人手准备即位,赵正偏生走了,吕不韦苦心经营二十年,怎会轻易放弃。 赵正看着吕不韦紧张迟疑的表情,心里也疑惑,吕不韦方才所言所说分明暗示他和赵姬旧情未了,中间还可能发生什么难以描述的事情。 但是他好不容易度过这一关,血型与子楚的幸运地匹配,怎么可能留下,太子之位看着诱人,实则秦国被周楚攻打,国破家亡就在瞬间,说不定周楚会以赵正出质为停战条件。 历史上,秦昭襄王发动伊阙之战时,太子嬴棹正在晋国为质子,白起率二十万大军悍然进攻周魏韩联军,若不是白起用兵神速迅速解决周魏韩联军,嬴棹非要死在绛城。 饶是如此,这位秦国太子回国后患上疯疾,整日胡言乱语没多久便投井自尽。 虎狼之秦,对敌人狠,对自己人更狠。赵正可不想为个太子虚位丢掉自己小命,回到固山做草头王比较实在。 “嬴政惭愧,远在异国他乡二十年不能尽孝膝前,甫一归国认亲却引满室哗然,不但不能使尊长高兴,反倒令父亲病重。 今嬴政不才,谨以父王长子身份向诸位宗室大臣请求,伏乞诸位不辞辛苦承担国事,为我父王分忧。 嬴政拜谢诸位。” 不能耽搁了,赵正背过身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心道不能践行为赵姬报仇的承诺了。吕不韦脸色愈发怪异,这个心眼比马蜂窝都多的权谋大家,万一看出自己破绽,抑或是因为赵正不是他儿子心灰意冷痛下杀手,届时想逃都逃不了。 想到这里,赵正加快脚步。 但在众多宗室大臣眼里,赵正有古贤人之风,宁肯舍弃王位也不愿惹父亲兄弟不和。 “长公子大贤,赢秦宗室不能少了他。” “嗯嗯,甘愿放弃太子之位,一心只求父亲安好,有上古舜帝遗风,将来秦国必在他手上振兴。” “长公子……” “别废话了”,赢木冷着脸说道。 大家都在夸赞,我也只是跟风说好话,为何阻止,那位宗室元老一头雾水,疑问的眼神。 赢木指指宫门,没好气道:“人都走没影了,啰嗦作甚。而且王上在宗庙下诏立为太子,单凭这一个理由,他就不能走。” “追” 呼啦啦,一干宗室元老如同追星族,撩着袍子小心地向前跑着,大喊着:“长公子莫要走,太子政不要走……” 跑过宫门,带起尘土让守门卫士咳嗽不已,但更让他们诧异,宫里何时多了兴起跑步锻炼。 “政儿呢?” 子楚幽幽醒来,打量了四周一眼,黑漆漆地依稀认出是赢木的脸,气若游丝问道。 “太子殿下还在温泉宫,不过…不过他因此事心灰意冷,要离开秦国,臣弟阻止了。 眼下蒙武带着黑水旗军拦着他,一时半会太子还走不了。 只是吕不韦辞官了,他将官印官衣放到丞相衙署,家中打点行礼,据说要回洛邑老家。” “呵呵,寡人对不起他,二十年前夺走他心中所爱,二十年后又当众怀疑侮辱他。 传诏,封王绾为太师,赐太师府,俸禄加倍;擢吕不韦为右丞相,封爵文信侯;赢木迁左丞相,节制军事。” “王上想留下吕不韦,继而留下太子,可不必让臣弟当左丞相,臣弟才疏学浅恐怕难以胜任。 王上不如好事做到底,封赏蒙家,为太子造势。” 子楚长舒口气,当赢冉说出赵姬之事后,他一度认为秦国宗室夺嫡之乱至今未消。此时看来,至少赢木没有背叛过他,始终把秦国社稷,嬴氏宗室放在第一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子木,哥老了,大限将至,而父王留下的烂摊子至今都没有补全。内忧外患,宗室子弟又大多因夺嫡之事记恨哥,能全心为秦国的宗室只有你一个。 吕不韦虽是哥至交,但君臣十余年来这份情谊不知残存几分,哥封他为右丞相,是想留住他,借他在朝中势力为政儿登基即位铺路。但人心难测,此事后难保他不会生二心,所以你要站出来,像樗里子辅佐武王、昭王一般辅佐政儿。” 樗里疾,孝公庶子,惠文王时大臣,被誉为智囊,辅佐三代秦王,见证秦国从弱国变为强国。 似这等辅国良臣必定名留青史,子楚以此代做赢木,赢木当即磕头立誓,鞠躬尽瘁辅佐赵正成为一代明君,让大秦恢复往昔霸业。 第156章 尘烟滚滚送美人 吕不韦一袭布衣,在书房挥毫泼墨,时而抚掌大笑,笔走龙蛇纸上留下六个苍迥有劲的大字。 “江山如此多娇” “哈哈哈,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好诗,当真是好诗,当初老夫就该知道这是政儿的手笔。” “本来就是政哥哥的手笔,父亲因何如此兴奋,这本诗集当初女儿刚买来时,你还骂我呢,说这满纸荒唐言。” 吕娇端着杯清茗走进来,放到桌上拿起那本薄薄的《固山诗集》,撅着嘴说道。 吕不韦端起茶浅酌一口,笑道:“娇儿生为父气了,那时为父不还不知道这些诗是你政哥哥写得吗?” “哼,父亲就是这样,变过来变过去。不过也奇怪,父亲已经辞官,为何还如此高兴,而且政哥哥不也没有答应当秦国太子,要回固山吗?” 吕不韦爱怜地摸了摸吕娇的头道:“王上已下诏,而且当着秦国历代先王英灵,宗室元老大臣的面,政儿再不情愿,也是大秦太子。 何况他这样也好,拒绝太子礼待兄弟,与一心争位的赢安相比,有古贤王大舜遗风,更能让天下人接受。” “父亲又错了,我才不信政哥哥会借机收拢民心,他是真的要走了。而且芊芊也跟我告别,说要跟着一起前往东平。”吕娇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似乎是在留恋闺中密友远嫁,可眼神所看那本诗集,目光中掺杂着一丝情愫。 吕不韦大惊,忙问道:“娇儿,你是不是喜欢嬴政?” “对…对啊,怎么了,天下女子哪个不喜欢政哥哥,少年英俊,文武双全,只手操纵国运,为爱人与周天子叫板。 父亲你不知道,有好多姐妹想要嫁给政哥哥,做他的妾室呢。” “芊芊真幸福,希望他能和政哥哥白头到老,也希望红鸾公主能和政哥哥白头到老。”吕娇低下头,眼眶有些湿润。 吕不韦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众大臣追赶赵正时,他趁乱进入宗庙大殿,看见那铜盆里两滴鲜血交融,盆沿上还有一滴殷弘鲜血未干,一看就知道是少年人的。 他悄悄把血滴进铜盆,连忙咬破手指滴上自己的血。一秒、两秒…,虽然吕不韦没有秒的概念,但他呼吸上千次后两滴鲜血完美融合。 比起子楚与赵正的大半融合更进一步,他才是赵正生身父亲,而子楚鲜血交融不过是赵正用了些手段而已。 回到家,吕不韦立刻上表辞官。赵正推辞不做太子“造势”,他同样也要造势,如此子楚才能封他更大的官,他才能更方便为赵正铺路。 子楚驾崩,赵正登基,而后天下一统,吕不韦希冀致仕辞官时悄悄告诉赵正,他这位亲生父亲暗地里对他默默地爱。 但眼下,吕娇似乎对赵正动了情愫,吕不韦大吃一惊,却又不得不瞒着吕娇,阻止她与赵正有进一步发展。 “罢了,罢了,待日后时机成熟,寻个好人家将娇儿嫁了,免得被子楚搅和,酿成人伦惨剧。” 吕不韦摇摇头暗叹一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都舍弃不得。 “主人,李斯来了。” 吕忠的禀报太及时了,将吕不韦从吕娇哀求的眼神里解救出来,吕娇内心比外表坚强,既然喜欢并且说了出来,干脆就让吕不韦提亲,她也正好与闺中密友一同生活。 “相爷,王上下诏封您为右丞相、文信侯,现在的您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 李斯很没品地说了些土得掉渣的奉承话,但马屁不穿吕不韦很受用,捋这胡子咧嘴不停地发笑。 文信侯,右丞相,子楚给的补偿还算不错,而且是为了赵正,吕不韦更想笑了,这顶绿帽送出,他看着咸阳宫都能笑上半个时辰。 “上天要把秦国赐给我们两父子。” 吕不韦笑眯眯看着李斯,把他盯到发毛才道:“王上有恙,下诏太子署理国政,按例要开府建衙。 李斯,本相欲推荐你为太子府内史,你意下如何?” 太子内史,通俗来讲就是太子的秘书长,官衔平常权势也平常。可那是太子的秘书长,未来丞相接班人,一等一的清贵。 而且子楚为太子时,吕不韦便是太子府内史,有此珠玉在前,其后定然也不差。 李斯一撩袍子,推金山倒玉柱,三跪九叩道:“门下此生铭记相爷大恩,必当尽心辅佐太子,已报相爷恩情。” 此中曲折,虽然赵正通过滴血验亲,验明赢秦血脉,但是李斯相信吕不韦与其关系非同一般,这一次很可能是两人中某一人动了手脚。秦过太子是谁,秦王是谁,这些都与李斯无关,谁能给李斯一个实现抱负的机会,谁就值得李斯效忠。 “嗯” 吕不韦微笑着点点头,对李斯的说法很满意,这是个聪明人,看出一二真相,不过不打紧,将来所有人都会知道,不过也不打紧,因为将来天下都是吕不韦的亲子嬴政的。 温泉宫,自打赵正出去,鱼头卫火整装待发,准备攻进咸阳,控制秦国众大臣。 世上还没有震天雷轰不开的城门,如果有那就两颗震天雷,从传言开始到如今不过短短五日,但小梅带领影卫运来两千枚震天雷,还有一门火炮,微型口径完全是赵风出于玩乐,用边角料铸造,没想到巷战时威力巨大。 枕戈待旦等待事发,没想到来了一大帮手无寸铁大腹便便的秦国大臣,怒喝着马夫加快速度,连滚带爬跪在温泉宫前,求赵正回宫即太子位,行署理国政大权。 宗室大臣由新任左丞相兼大将军的赢木警告,必须迎回太子;文武大臣尤其是保守派则在听说吕不韦升迁右丞相后,马不停蹄来到温泉宫静坐。 他们是读书人,怎么能干那种卑躬屈膝求人的下贱事,这不是向吕不韦低头,而是找太子政聊天,虽然隔着一堵宫墙。 “诸位大人,好清闲啊,有空到温泉宫野餐,下官佩服,佩服。” 蒙武笑着从人群中穿过,守门的侍卫恭敬地打开门,欠着身将他请了进去。 一位宗室大臣恼了,气急败坏地站起来说道:“你这厮好没眼力,我等柱国大臣在此求见太子,你不但不通报,为何蒙武你们不阻拦就让他进去?” “呵呵,你妹子是太子妃吗,他妹子是。” “你……”,那名宗室大臣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就算有妹子也不能成为国舅,他是宗室大臣啊。 “可恶!” 一回头,发现众多大臣溜走一半,且大多是非宗室大臣。 “诸位,你们这是作甚,太子还没召见我等呢?” 一个年轻的大臣回头一笑:“嬴大人,我等就不在此白费心思了,下官刚好有个妹妹,正好送给…… 快走,给我赶快走,必须赶超前面的咸阳令,我妹子比他妹子好看,不能委屈了太子。” 一时间千车竞速,好不热闹,留下一干宗室大臣原地傻眼。 “唉,老夫险些忘了,拙荆本家有个侄女,年方二八长相俊秀,倒也入得了太子法眼。诸位恕罪,老夫先走一步。” 有了他的提醒,许多外戚家有合适女子的大臣也纷纷催马加鞭,不一会走了七七八八,只留下寥寥数人。 “二十七兄,你为何不走啊,我记得你妹子今年十七岁,长的也算俊俏。” “别提了,定亲了,为兄此时都要悔死了。” “彼此彼此,我那妹子年前也刚嫁人,否则也能与太子攀附,可惜啊。” “唉,你们说,定亲了,没成婚,送给太子爷做个丫鬟,不算过分吧?” 一众宗室来了精神,互相打量着随后赶紧上马狂奔。 “二十九弟,你妹子都嫁人了还跑个甚?” “惭愧惭愧,我妹子与他夫君和离了,我一直不好意思说。” 又是一干万马竞速,官道上扬起一阵尘埃。 未等落下,又是一阵尘土扬起,只剩下一个宗室大臣呆在原地未走。 “咳咳咳”,始作俑者卫火捂着嘴问道:“他们走甚,家里又没有合适的妹子?” 那仅剩的宗室大臣悲声道:“他们妻子刚诞下女儿,赶着送给世子为妾。” “哦” 卫火恍然大悟,贵族就是贵族,主意就是多,连未满周岁的赵元的主意也打。 “那你为何不走,难道还没娶妻?” 那名宗室大臣摇摇头,几乎要哭出来,道:“我好惨啊,只有兄弟没有妹妹,生的孩子也全是男丁,可恨我那妻子,连个女儿也生不出,我回头非要休了她不可。” 说完扭头就走,留下原地发呆的卫火,心中叹道,几时男丁兴旺也成了罪过。 第157章 再酿阴谋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赵正心里想到,他一定是o型血,否则怎么能同时和子楚还有吕不韦血液相溶。 子楚前脚封他为太子,吕不韦回去就辞官帮他造势。 赵正多想送吕不韦一碗砒霜,告诉吕不韦他真的不是故作声势,而是真的要离开秦国。 秦国太危险,他要回东平。 还是草原人性格直爽,没那么多古里古怪的阴谋阳谋,相比较下秦国如同龙潭虎穴。 父子不是条心,君臣不是一条心,兄弟间还要相互攻讦。想起成蛟笑里藏刀,赢安气势汹汹,赢铮腹黑阴险,赵正不禁打了个寒颤,尼玛不带这么坑人的,是谁说穿越者有主角光环,是不是保住命就不管了,心理疾病同样可怕。 喝碗小米粥冷静了一下,赵正推开门,然后看见魏镣、鱼头、卫火等人立在门口,笑着对他施礼道:“拜见太子殿下。” 糟糕,魏镣也跟着掺和,他也信了赵正就是赢政的鬼话。 都是知识惹的祸,赵正多想把全咸阳百姓叫到一起,挨个放血,滴血验亲,用事实证明这种荒谬无厘头的伪科学是多么荒谬。 只是操作起来恐怕困难,只怕自己刚说出这种办法荒谬,子楚和吕不韦的疑问就会接踵而至,而后刀剑加颈,均匀地散在某个刑场。 “咳,嗯哼……?” 赵正还未开口,魏镣笑着拱上来道:“吕相方才传来消息,他已经升任右丞相,为百官之首,而且被封文信侯,如今权倾朝野。 主公与他甥舅情深,此番吕相冒死闯宫,可见日后吕相可用,谋夺秦国基业便简单许多。” “呵呵,先生别忘了,舅父为相国,先生日后就当不成相国了。” 魏镣笑道:“属下并不在意虚位,只要固山还在,属下便清闲不得,况且属下比吕相年轻,即便从城门小吏做起,也能等到吕相颐养天年之时,属下等的起。” 赵正欲哭无泪,他可等不起,秦宫里的人个个人精,朝堂上吕不韦王绾蒙骜也不好相与,万一哪天没搂住暴露了,最好的下场以秦王名义风光大葬,而后传位给某个信得过的赢秦宗室。 “先生真是豁达,如此我倒是推辞不得。打开门,请门外的宗室大臣们进来吧。” 木已成舟,至少现今自己被认为是赢秦血脉,若再度推辞下去,只怕弄巧成拙,让人以为他是动了什么手脚才滴血验亲成功。 “主公,这个您甭急,大臣们跪了一天累坏了,都回家歇着了。明天,一大早属下为主公开路,风风光光入主咸阳东宫。” 卫火局促地笑道,门外大臣被他误导着都去拉皮条了,谁还干巴傻等。明日赵正如果走得晚,只怕被全咸阳的莺莺燕燕包围,届时就算赵正饶过他,蒙芊也要扒他一层皮。 “莫名其妙”,赵正白了一眼道,能拖一天便安全一天,他才不着急呢。 这边喜出望外推辞不就,那边愁云惨淡再酿阴谋。 赢安听到满咸阳的大臣在网罗美女送与赵正为妾,当即大怒一掌震碎一名仆人的天灵盖。 血浆四溢,有些沾在赢安手上黏黏的,旁人作呕不及,他反倒安静下来,甩甩手阴恻恻笑道:“别以为你赢了,大秦的基业不能被外人夺走。” 闻着空气中恼人的血腥味,白里术皱皱眉头,但又不得不露出笑脸,斟酌着说道:“季公子的意思是动用军队,将嬴政就地斩杀?” 一个舅舅如此低声下气对外甥说话,即便外甥身份比舅舅高,但伦理上总叫人有微词。 赢安却坦然受之,瞥着白里术笑道:“舅舅好胆量,这次不如动用白家死士,兵围温泉宫,连带着万余固山士卒一并剿灭。事成后本公子成为太子,封舅舅为关内侯。”一边说着,一边往白里术身上抹血浆,脸上似笑非笑,瘆人恐怖。 白里术打了个冷颤,心思却盯着“关内侯”,怎么也拔不出来。关内侯爵位,坐镇雍城,向来为老秦祖业看守人,一般由赢秦宗室担任,身份权势其次,胜在世袭罔替,绵延子孙。 拔腿要去安排,忽然想到什么,白里术说道:“固山军卒精锐,白家区区三千死士不可战胜,倒叫季公子失望了。” 赢安丝毫不意外,撇着嘴角似笑非笑摇着头,打一开始他就没指望白里术,刚才只是戏弄他。 “但老夫有一计,事半功倍倒也能让赵正离开秦国。” 白里术摸着胡子成竹在胸说道,“周楚联盟伐秦,天下诸侯不说景从,也无人敢在此时触两大国的霉头。 若是添上一把火,叫秦国腹背受敌,一来季公子可以脱身,置身局外坐观咸阳形势,二来国破在即,嬴政身为太子不得不出质外国,寻求和谈。而周天子和楚王比季公子更想要他的命。”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赢安苦思冥想找不到赶走赵正的办法,不成想白里术想到一个,而且很行得通。 次日,天蒙蒙亮,咸阳宫卫尉军刚打开宫门,就看到露重衣湿的黑水旗军。 “尔等是……” 那名校尉还以为黑水旗军夺门政变,就看见蒙武伴着赵正从人群中闪出,罩着黑袍,里边却穿着暗纹冕袍,头戴玉冠,腰悬玉佩,好一副贵族公子打扮。 “还不拜见太子殿下。” 蒙武一声暴喝,宫门卫尉军悉皆俯首三拜。 赵正点点头,赶快走进宫门,至于蒙武和黑水旗军也跟着他进来。秦宫险恶,赵正提出必须带自己信得过的人才肯进来。 固山士卒,蒙武绝对不能答应,依着赵正不服输的性子,万一有人惹怒他,带进宫的固山士卒就是炸弹,非将秦宫闹个底朝天不可。 在禀报吕不韦和赢木两位丞相后,蒙武亲自带一营手下,为赵正当起侍卫。 咸阳市井有了风声,嬴安指定不能让赵正轻松得了太子位子。 “成蛟拜见太子殿下” 进了咸阳宫,赢安没有拦路,到遇见“好人”成蛟。 赵正摘掉黑袍,显出身上太子服饰,倨傲地说道:“二弟,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迎接,三弟四弟跑哪里去了,如此不讲礼数,惹大哥生气可是会被打板子的。” 成蛟微笑道:“三弟不喜宫中拘束,早搬出居住;四弟天性懒散,此时只怕没起床。” “他们倒是逍遥,今天是我第一次临朝监国,五更天不到起床,现在连口热饭都没下嘴,当真可怜啊。” “呃,太子说笑了,不如下朝后,臣弟做东,请太子去咸阳如家用餐。” “请我去我的酒馆吃饭,你倒是想得出来”,赵臻冷笑一声便不再搭理,径直登上台阶,向大殿走去。 刚爬上几个台阶,后面却传来一阵冷笑。 第158章 朝堂杀机 “哟,这不是太子殿下吗,大清早来王宫作甚,您不是放出豪言要回鸟不拉屎的东平吗,怎么想通了,外面宗室大臣带着为您进献的美女找不到人,您这就穿着太子冕服,准备临朝监国了。” “放肆,公子安僭越了,还不向太子赔礼。”吕不韦也来了,挤过莺莺燕燕包围的宫门,他三步并作两步,果然赢安对赵正露出不满。 嬴安冷哼一声道:“赔礼?他还不配,等他什么时候坐上秦王的位子再说吧。 本公子真是想不通,堂堂秦国怎么竟是你们这些外人把持朝政,老秦子弟辛苦血战,到头来被你们摘了果子。”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嬴安声泪俱下,长胸露怀,击掌打拍子唱道。 赵正扭过身子,干脆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肉饼,津津有味吃起来,时而为嬴安叫好“技术活,该赏”。 成蛟看着两人斗法,嬴安意图借势给赵正下马威,赵正干脆不理,让嬴安白费心思。 “你……你竟如此羞辱秦国,在我唱赳赳战歌时大快朵颐,简直不配做我老秦子弟。” 这时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陆续进宫,围在台阶下看着两位公子间的争斗。 嬴木本来是要上前拉架的,但看到吕不韦老神在在眯眼旁观,也笼着袖子坐视不理,任由赵正与嬴安争斗。 “哼哼,不配做老秦子弟,话说我本来就不是老秦子弟。”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吕不韦变色,暗道赵正怎会如此口不择言,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嬴安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常道骄兵必败,不过小小试探,竟然胜了赵正这骄兵。 “你再说一遍?”他故作愤怒,作势上前与赵正武斗。 赵正摇着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本太子嬴政,不是老秦子弟,而是大秦子民。 老秦者,陇西雍州荒野,昔日我大秦确实以此为基业崛起,然几百年过去,秦国不再局限于老秦,而是北到阴山,南抵巴蜀的新秦国,凡我大秦境内子民,守大秦律即为秦人。 二弟处处分清老秦,新秦,格局太小,将来如何能帮着大秦开疆扩土一统天下。 试看将来天下,必是我大秦的江山。” “大秦万年,一统江山。” 蒙武很配合地让士卒们喊了起来,一时间整个殿前响彻起呼喊声,那些不是秦国本土的官员喊得做激烈,他们远道来秦谋求官职,最怕便是老秦人有色眼镜歧视。 赵正公开表明心迹,凡忠于秦国者为秦人,不说一定,至少让外乡文武对他有了好感。 吕不韦笑着点点头,向赢木示意是时候拉架了。 嬴安脸色惨白,大好的局势被赵正一双巧嘴破了,局势倒转他成了歧视外乡官员的人。 这个锅太大,背上它整个秦国半数官吏将和嬴安分道扬镳。 “可恶,这厮…好能说。”嬴安眼中欲喷火,狠狠盯着赵正,想要把他撕碎。 “来咬我啊,瓜怂,跟哥玩嘴炮,哥让你一百句也能说死你。” 赵正仰着头,尽情享受阶下文武对他抛来的赞意,这一刻无比荣耀,赵正有种去洛邑和周天子打嘴炮,将他说服的冲动。 入得大殿,文武两旁坐罢,赵正在玉阶下坐着个小小的软榻,左右太长摸不到扶手,前后太宽靠不得椅背。 好无耻的反人类设计,赵正左右扭动身子,心不在焉地听文武大臣禀报军国政事。 “太子,方才左将军说羌王部落叛乱,出兵五万攻伐我陇西,不知太子有何打算?” “嗯,这个嘛,右丞相觉得怎么办?” 冷不丁地,吕不韦提醒道,羌人部落臣服百余年后再度叛变,攻打陇西老秦。 陇西荒僻之所,然秦国几代君王陵寝居此,不可轻言放弃。况且老秦人凶悍,怎么一时间羌人敢攻打。 此中定有猫腻,只是赵正在那里扭动作甚? 吕不韦有些恨铁不成钢,沉声道:“车骑将军李信,有勇有谋且忠于大秦,老臣以为可遣他去征伐剿灭羌人,一举平定我大秦后方。” “嗯,就这么办吧。” 初来乍到,与其不懂装懂,不如悉听尊便。 赵正这个态度,吕不韦很受用,霸气凛然地看了看四周,真恨不得子楚登时就死掉,赵正坐在玉阶王位上才好。 “臣有异议,李信将军镇守东方边陲,如今与宜阳周军遥遥对峙,一旦撤回后果不堪设想。 臣请太子封公子安挂帅出征,并以白里术为副将,白氏乃老秦贵族,世代忠贞,定能克定祸乱。” “嗯”,赵正缓过神,原来在这里等着呢,看向嬴安,后者冷笑着也盯着他。 “中大夫言之有理,周楚联军共五十万,从巴中到宜阳连绵几千里,眼下只是陈兵尚未进军,但大秦精锐兵马堪堪二十余万,调动各地镇守军加起来也才七十万,如何应对还请太子示下?” “示下你大爷”,赵正心里暗骂道,在固山时他引用现代圆桌议事制度,大家有啥说啥,哪里像秦国,朝堂上遍布杀机。 “周楚两国为何陈兵不前,难道要向我秦国索要好处?” “然也,日前确实传来消息,周太子战亲笔书信,给大秦十日考虑。” 两人一唱一和,赵正心跳加速。 “不知条件为何?”终于露出杀机,中大夫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道:“请太子出质洛邑。” “哼!” 满堂噤声,只有吕不韦扔下笏板的回音。 “尔等胆敢动摇秦国国本,当真其心可诛,来啊拖下去砍了。” 守卫门口的是黑水旗军,登时上来将两位大臣拖走,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反抗,似乎料定赵正不敢杀他们。 快出殿门了,中大夫有些害怕,怎么赵正还不出口阻拦,惊慌道:“太子明鉴,老臣都是为了社稷,您只不过去洛邑当几年质子而已,总比大秦生灵涂炭好。” “慢”,赵正开口道。 中大夫长嘘一口气,方才差点被犹豫的赵正害死。 “把这厮嘴巴堵上,拖远些杀,杀完剁碎喂狗。” “竖子尔敢,老夫为社稷立过功,为先王流过血,你敢杀我,你敢……” 一声惨呼,众人在心里重新认识了赵正一遍。 吕不韦投去赞许,杀伐果断合该是成大事者应有的性格。 赵正却很害怕,刚才下令杀掉两位大臣完全是与嬴安一派的人斗法,气势上不能输下去罢了。 但秦国被周楚五十万大军自北到南全线陈兵,国破在即,社稷危矣。 “诸位谁有什么好办法,尽管说出来,这一次本太子保证不杀人。”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说话,宫门侍卫是蒙家掌管的黑水旗军,赵正外戚,谁敢此时出面触这个霉头。 “唉,没人说那便退朝吧。” 众大臣正要行礼退朝,成蛟突然闪了出来,道:“臣弟斗胆请王兄让出太子位,臣弟愿以太子身份出质洛邑。” 第159章 拉拢联姻 质子,华夏原创词汇,凡是用有这个身份的人无不是锦衣玉食的死缓囚徒。运气好能挨到归国,运气不好的只能成为敌国祭旗牲畜。 纵观春秋战国四百年,质子这一行业中涌现出不少人才,包括齐桓公就曾是质子。但死在敌国的质子更是数不胜数,因此这是一项机遇与风险并存的高风险职业。 中大夫提出答应姬战条件,让赵正质于洛邑,吕不韦勃然大怒将他斩首,赵正也在心里叫好。 拼着秦国国破也不能挺身而出当质子,大不了悄悄离秦,不掺和中原这趟浑水。 赵正打定主意,下朝后找子楚商议,只要他这个秦王不松口,赵正这个太子便安然无虞。 但成蛟突然站出来,甘愿接过质子这一烫手山芋,让赵正以及朝堂众大臣始料未及。 “二弟站起来说,王兄很佩服你的勇气。” 也许成蛟想借此机会发展自己的影响力,期待有回国一日,携带为秦立功的荣誉争夺王位。 但此时有人站出来接过质子这个烫手山芋,赵正喜不自胜,跑上前去紧紧握着成蛟的手,一副“你放心去,明年我指定给你上坟”的表情。 “疾风识劲草,板荡知贤臣,二弟挺身而出,为了大秦,为了父王,为了我,当受众百官一拜。 诸位,请向我二弟致敬。” “呃……” 众臣一脸懵逼,心道你都说了是为了你,干嘛让我们致敬。 但幸进者总是有的,李斯率先下拜:“仲公子高义,请受下官一拜。” 其他人也只得捏着鼻子下拜,吕不韦和赢木没动,他们一个诧异地看着赵正,一个惊讶地看着成蛟,嘴角还带着几分赞许。 “什么,中大夫公然在朝堂上提出让政儿出质于周,他眼里还有没有寡人这个王上。 把中大夫找来,寡人要当面斥责。” 赢木皱眉道:“王上,中大夫已被太子当众斩首,震慑群臣。不过让臣弟诧异的是,仲公子成蛟居然要替太子为质子。” “嗯!你细细说来。” “仲公子在朝堂无人应和太子献策退敌时,甘愿假太子虚名前往洛邑为质子,不落周楚口实,他们也只得退兵。” 到洛邑做质子,那是要掉脑袋的,子楚亲身经历过,不相信成蛟会有这么好心。帝王家中无兄弟,尤以夺位之际残酷,想当初子楚归秦争夺世子位,不知出手害了多少手足。 “太子是何意思?” 成蛟极有可能想趁机光明正大夺走太子位,子楚想赵正白手起家,应该不会中了这等小小伎俩。 “太子答应了,并且询问太仆寺卿吉日,要禅太子位于仲公子。” 禅位,不都是王位吗,何时太子之位也能禅让。 子楚一口怒气上升,压着肺经咳嗽练练,扶着床沿道:“胡闹,告诉太子,寡人不许他动离秦之心,周楚伐秦不是因他而生,乃积年累恨。 大秦虽不胜往昔,但依旧是虎狼之国,岂能被往日手下败将牵着鼻子走。 朝堂上为长兄解忧,擢封成蛟为长安君,另外赠他‘忠勉’二字,挂在寝室每日察看反省。 寡人的儿子,寡人不会偏袒谁,但不要以为寡人会心软。” 寡人不会偏袒,更不会心软。 小黄门不敢隐瞒曲解,逐字逐句复述子楚的话给成蛟,后者三跪九叩,低下的头眼里闪过狠厉之色。 “还说不偏袒,嬴政没回来时老三势大;嬴政回来了恩宠无两,唯独我这个仲公子,这些年道德文章连荀夫子都夸口称赞,可你何曾正眼瞧过我。” 成蛟孤零零站在书房内,面前挂着子楚御赐的“忠勉”,墨色新鲜泛着金光,掺杂了金粉,木料结实透着些许香气,新做不久。 “砰” 成蛟脚下一块地砖砰然炸裂,他从牙缝里挤出话道:“我不服。” 同样是秦王儿子,同样有机会成为秦王,子楚逆袭的经历曾是成蛟最喜欢的榜样,而如今他警告成蛟不要打歪主意,秦王的位子不属于你。 凭什么,成蛟不服。 “公子,文信侯送来贺礼,恭祝公子开府封君。” 吕不韦,赵正的铁杆。 成蛟没有半点兴趣,不耐烦道:“知道了,准备份回礼,回头送到吕府。” “公子你还是出来见见吧,吕府大管家在院中非要见您,说是有要事商议。” 成蛟攥紧拳头,他刚刚被至亲父亲警告,此时却要受区区一介下贱奴仆的侮辱。 “咯吱吱” “知道了,将客人请到前厅,容本君更衣。” 最终成蛟还是忍了下来,吕不韦如今权倾朝野,他今日能派人前来祝贺,完全是因为自己在朝堂上为嬴政解围。 难得能和吕府有些交际,这个机会只能抓住,不能错过。 “吕忠先生,本君多谢先生亲至,也多谢吕相的贺礼。” 吕忠挑挑眉,躬身一拜道:“长安君莫要如此客气,吕忠一介仆役,怎敢担先生之名。 大胆请长安君面见,实在是吕相有一桩好事要与长安君商议。” 吕忠说着从怀里逃出一封红步镶裹帖子,上面用金线绣出朵朵祥云,单看外表便知吕家显赫。 成蛟有些疑虑,打开一看赫然是某人的生辰八字。 “恭喜长安君,我家家主有意与您联姻,将小姐嫁于府上。” “吕娇?”,成蛟仔细搜索着对她的记忆,猛然想起那一年在灞上踏青,远远瞥见那一袭粉红娇人。 美人何人不喜,更何况是权倾朝野的吕不韦的独生女,一旦成为吕家女婿,在朝堂上会更有影响力。 若是嬴政日后不小心死了,嘿嘿,那就怪不得我了。 “本君愿意娶吕娇小姐为妻,并且不纳妾室,终生只宠爱她一人。” “嗯嗯,如此甚好,这样老奴回去也能交待。姑且先称长安君一句‘姑爷’,望您在府中静候佳音。” 吕府,自吕忠从成蛟府上回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旁人只道是吕不韦纳妾,却不知是芳名冠咸阳的吕娇与成蛟订婚。 抑制成蛟野心,为赵正登基铺路,但不代表子楚就不在乎这个儿子。吕不韦进宫向子楚提出吕娇与成蛟婚事,子楚当场答应,并且大手一挥在下月与赵正和蒙芊的婚事一同进行。 婚姻六礼说成就成,反正战国乱世,没几人在乎这些虚礼。 是太子舅父,又是长安君岳丈,吕不韦权势更加显赫,咸阳隐约有人称“吕嬴”共秦国。 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按说应当禁止,可官方没有任何辟谣行为,子楚也似乎毫不在意。 当初洛邑蒙难时与吕不韦说得秦国后,共享之。二十几年后总算实现当初承诺,而且吕不韦只有一个女儿还被自己二儿子娶了,吕家再大得权势将来还不都是嬴氏的。 第160章 互相算计 “父王太偏心了,处处向着那个野种,他是不是赢秦血脉还没弄清楚,就封太子赐监国。 还有那个成蛟,枉我多年来称呼他一声二哥,竟在朝堂上倒向嬴政,现在更甘为吕不韦的女婿,做一个秦国奴才的走狗。” 苦心顾虑策动羌人叛乱,而后在朝堂上逼迫赵正为质子消弭战火,竟被子楚轻飘飘化解。 死了一个中大夫没关系,羌人慑于秦军威名开始撤退,也没关系,可子楚竟然照会周楚绝不派一个儿子做质子,甚至在丢了十余座城池后,还不惜代价调集兵力填补战局。 嬴安要疯了,他从未被子楚如此轻视过,曾几何时他是秦国麒麟子,众望所归的下一任秦王。 现如今一切都没有了,父王的宠爱,继承人的野望,都因赵正到来化为泡影。 “够了”,嬴安的生母,如今秦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呵斥道,“看看你的样子,哪里想一个王的样子,根本就是市井红了眼的泼皮。” “孩儿本来就不是王,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可能是,母亲期待已久,恐怕要令您大失所望。 要不称您韶华犹存,多侍寝今日,再生一个儿子,培养出王的样子如何?” “啪” 怒急的白姬一巴掌扇过去,将陷入疯狂的嬴安打得呆滞,觉得还不过瘾,抄起掸子狠劲往赢安身上打。 只抽的天昏地暗,白姬手酸掌麻靠在床上,凛声道:“还不跪下。” 嬴安像是只温顺的小鸡,低着头乖乖地跪在床前。 女人是男权政治的附庸品,这句话有些瑕疵,应该说一般的女人是,而白姬这种非一般的女人则可能凌驾于政治上。 大秦出过个宣太后,临朝听政四十余年,调教出一个令六国闻风丧胆的虎狼秦王赢稷。 白姬以此为榜样,从小为嬴安灌输狼性,可惜似乎有些偏离,嬴安自带暴躁因子,连志向也是做个武王。 如今面对小小挫折大吐苦水,白姬大失所望,但除了狠狠打赢安一顿,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子楚快不行了,这是秦宫所有人的共识,阳春三月万物生长之际,静泉宫里还生着火炉,御医也日夜轮值,煎药的炉子十二个时辰不熄。 外有敌国围困,内遇君王病危,值此社稷危亡时白姬反倒觉得机会来了。 以往扶持嬴安登基,需要拉拢不少新兴权贵,最后很可能造成王与士大夫公天下的局面。 此时不同,周楚联军势不可当,秦军节节败退,甚至赵正将鱼头顶上去仍挽救不了败势。全线开战,固山军无暇多顾。 秦国接下来能做的,就是退走雍城,哪里是老秦祖地,正经八百的守旧派乐园。 白氏盘踞经营多年,秦国重心退居于此,嬴安必为秦王。大势已定,白姬现在烦恼的不过是一个名份,光面正大让嬴安登基的名份。 嬴政一日是秦国太子,不论何时子楚驾崩,定然是他登基,届时即便嬴安在雍城兵变自立,也只是个伪王,反倒给其他有二心的宗室一个自立的理由。 看着面前仍有怨气的嬴安,白姬长叹一口气。 “事到如今,只能去求她了。” 后宫,邻近北门处,嬴安提着礼物面带不平向前走着,转过几道弯突然闻到一股清香。 芬芳三月,咸阳的花已经盛开,但咸阳宫修建时求的是气势恢宏,鲜有花草点缀。 后宫中竟还藏着这等幽静之所,不知名的花绽放着蓝色的花瓣,几只蝴蝶在上翩翩起舞。 清风吹过,一阵花香四溢。 热衷于武事的嬴安霎时也醉了,闭上眼张开双臂,轻抚着花朵漫布向前。 “啊” 忽然碰到一个娇软物什,嬴安睁开眼,忙不迭向后退去,却不小心踩到一个水桶,绊倒在花田里。 “呵呵呵” 银铃般的笑声让嬴安暂时忘却几日不快,跟着笑起来。 “季公子还不起来,都怪本宫不小心,竟没有看见季公子。” 这花田中的靓丽女子正是赢铮的生母蓝姬,她虽为人母但风韵犹存,一颦一笑有些花季少女的清纯。 嬴安掐了掐大腿,镇定心神,他过来是找人帮忙的,可不是观赏女子,而且还是自己父王的宠妃。 与蓝姬联盟,嬴安初始也不愿意,觉得一个靠美色暂时得到宠爱的女子有甚用处,总不能靠她勾引赵正,弄出点桃色绯闻。 但见到蓝姬后,嬴安有种勾引蓝姬,弄出桃色绯闻的冲动。 “夫人恕罪,方才是嬴安失礼。此次奉母亲之命看望夫人,小小薄礼不成敬意,此外还有书信一封。” 嬴安故意凑近蓝姬,趁着她低头时猛吸几口,当真是香气迷人,胜过他府上所有姬妾。 “此女是个祸水。”他在心中说道。 蓝姬盈盈一笑,假装没看见嬴安不敬的目光,素手摊开书信,只看了一行,俏脸冷了下来,又迅速恢复如初。 “妾身在此谢过白姬夫人的礼物,也谢过季公子对铮儿的照料,妾身还有事情,就不留季公子了。” 说着匆匆离开,嬴安望着她的背影,痴了,心想,若是能一亲芳泽,不要王位也愿意。 蓝姬别过嬴安,走进寝宫立刻变了一副模样,梳起三千青丝,披上猩红睡袍,转身间变成个干练的女子。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蓝姬两指捏着白姬给她的信,看样子嬴安并不知情。 她发怒后好鞭笞宫人,本来这件事没什么,可突然有一日白姬动了心思,疑虑她一个弱女子怎会有如此胆量。 稍稍追查,发觉越发奇妙。白姬受好奇心驱使,最后竟然查到蓝姬的真正身份,一个潜伏到吕不韦身边,而后被吕不韦送给子楚的蝶卫。 这个发现让白姬大吃一惊,她稍作迟疑后便吃定蓝姬,故作无恙,销毁一切关于蓝姬身份的线索,对蓝姬也亲近不少。 多有杀人剑,少见慈悲心。 白姬竟然要求蓝姬刺杀赵正,并且保证她完成此事后绝不再麻烦她做任何事。而且赢铮也能得到一个不下于关内侯的爵位,富贵终生。 “贱人,人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 蓝姬本来想借助吕不韦势力扶持赢铮夺嫡,而后赵正杀出强势登太子位;原来计划好的吕娇也成了成蛟的妻子。 昔日旧情算是断尽,今日又被白姬威胁。刺杀赵正岂是易事,否则当初白雪早就得手了。 “看来便宜那个小色鬼了” 睡袍滑落,蓝姬凹凸有致的身材暴露在空气中,她打散发髻披在肩上,妩媚一笑当真迷倒众生。 第161章 养狼为患 从宜阳到巴中,如同一条火线,千里长的土地上不停地有人受伤,有人死去,然后又派来新一波士卒接替。 开战半月来,秦国死伤近十万,粮草消耗更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增长。富饶的巴蜀粮仓所有的粮栈被关闭,秦军拿着封条接收了一个又一个粮仓。 国运之战,秦国兵力虽然敌不过周楚联盟,但几十年无战事蔓延本土,秦国积蓄的海量物资足以与周楚消耗。 一个月,只要再坚持一个月,棋盘谍子传来消息,洛邑的粮库已经搬空,周天子正在犹豫要不要动他攒了二十年的常平仓。而楚国已经山穷水尽,荆楚平原虽然富庶,但奢侈的风气把这些地方的粮草换成好看但不实用的黄金玛瑙。 于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楚军在攻秦十日后粮草断绝,两湖沿岸设置的军仓就是个笑话,只有稻壳和沙子。据说楚王芈完因此杀了百名贵族,鲜血一度令嘉陵江变色。 宽阔的嘉陵江水深几许,区区百人就令其变色,赵正不会相信这种没根据的鬼话。但楚王动手杀人令他很惊讶,要知道楚国刑不上大夫的陋习比中原更甚,即便当初芈原当庭辱骂楚王,不过被流放阮湘。这次一下子杀了百名贵族,看来楚王铁了心要灭掉秦国。 粮草匮乏拖住了楚王的雄心,即便再杀一千名贵族,粮仓里也不能变出哪怕百石粮食。 更何况李冰之子李槐带领蜀郡郡兵如同顽石,死死挡住楚军步伐,相信不久后楚军就会因粮草不济而退兵。 灭秦,须速战速决。 三月,燕王姬丹发布檄文,响应周天子号召起兵伐秦,借道晋国乐间率五万近卫军直奔秦国北地郡。 同宗同源的赵氏这一次唯一能帮秦国的,就是不出兵,而素与秦国有怨的魏氏已经在定阳与秦军展开厮杀。 战局再次扭转,能不能抵住这一波杀机,就看秦人有多大忍耐力。值得周楚庆幸的是秦国并不是铁板一块,新归国的太子与其他公子间的矛盾愈发纠结。 温泉宫,即便成为监国太子,赵正仍不厌其烦每日奔波,咸阳宫不是他的地盘,住在那里说不定天亮时身首异处。 一级戒严,紧闭着房门,卫火亲自带队把守,赵舟也从林胡赶来,巡视着每一处暗子。 能让固山军如此戒备的原因只有一个,赵正在开紧急军事会议,上一次是商讨北伐,最核心的部分只有魏镣、东方谷、田十亩参加。 “不能再调兵了,一个师调回,东平留守的兵力到达极限,再往回调兵,属下担心……地方不稳,齐军可能会趁机攻打我们。” 魏镣停顿半晌说出这么个理由,眼睛不时瞟过赵正,露出焦急之色。 芈心被围皮室山,两月后兵败自杀,三万多楚军投降,这一次赵正没有选择改编,楚人风俗与中原大不同,且乡党情谊深厚,那些手段根本不足以收买楚军。 苍狼军团开赴苍海郡,姬冲成为东平的实际掌控者,而田十亩带领固山一师南下后,固山军的兵力只能控制望海城、白城等几个重要城邑,其他的不是北庭雇佣军就是苍狼军团。 齐军的兵力已经缩减至两万,大量士卒被田子方以各种理由送回齐国本土,他本人也回到临淄。宁可舍弃这块海外疆土也要保证齐国兵力不损,他是个有眼光的人。 赵正饶有意味地看了魏镣一眼,笑道:“先生在担心,胡人可能趁机收复东平?” 赵正故意不提姬冲,显然魏镣是在提防姬冲,手握东胡大权,位列摄政王的姬冲,究竟还愿不愿意以固山臣子自居,这个没人敢保证。 “以防万一。” “姬冲是我兄弟。” 魏镣怔神,犹豫了下沉声道:“君王本是孤家寡人。” 权力是一切感情的毒药,为此姬丹父子明里暗里争斗十年;姬延费劲心机追杀婴齐;嬴安成蛟软硬兼施算计赵正。 魏镣不信姬冲有这么忠义,放着摄政王的位子不做,甘愿听命于固山。 但赵正相信,家人兄弟对他来说比那些权势财富重要百倍。他沉默少许后岔开话题,没有人敢重新提及,包括魏镣在内,把后方交给姬冲已成定局。 王翦担任新组建的固山一师三团指挥,与季大柳一同攻击燕国辽东,抄了姬丹的后路。 梁戟、何苗各带一个主力团,分两路杀向蓟武阳,一如当初擒虎军的进攻路径,迫使燕国兵力回收。 军令如山,决议达成的第一时间,十几只信鸽带着片段军令飞往林胡和东平。 魏镣却来到一处角落,静静等待一人的到来。 “老师,徒儿来迟了。” 赫然是影卫总指挥赵舟,单膝向魏镣行了个大礼。魏镣曾教他和英布谋略,但鲜有人知的是魏镣单独向赵舟传授了《阴符经》,华夏最早的间谍教材。 魏镣背着手叹口气道:“主公太重情义,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姬冲本就是燕国贵族,如今窃据东胡高位,只怕已生二心。” “老师何不将田大将军与姬冲的冲突交给主公,不服固山调配,铁证如山,影卫可将其击杀。” 赵舟的行事风格与英布比较相似,少年沦为奴隶,又跟着赵正几度死里逃生。使得他解决麻烦的方法很简单,能杀就杀,不能杀找机会杀。 “唯有死人不会行背叛之事,老师教诲学生牢记于心。姬冲虽然势大,但影卫解决他只需一炷香的时间。” 赵舟说话时嘴角撇过微笑,令魏镣不寒而栗,这个表情他最早在赵正身上看到,然后新郑被攻破,郑珀也从郑王下降为郑公。 “我究竟有没有做错,竟然教出一只狼,如果我生二心,他会不会把我也解决掉。” 魏镣掌心沁出汗,毫无痕迹地在袍子上擦了擦,说道:“暂时不要动手,主公既然相信姬冲,就有相信他的道理,无论如何影卫不能违逆主公的意思。” “如此说来,放过姬冲啦?”赵舟大为不解,方才魏镣还处处生疑,动用探子铲除姬冲。 “咳~”,魏镣局促地问道,“影卫埋伏在姬冲身边的究竟是何人?” “嗯!” 赵舟似是被抢夺玩具的小孩,瞪大眼疑惑地看着魏镣。 “没事,我就是问问,既然你不愿说,那就别说。” 魏镣赶紧离开,他觉得自己当初收下赵舟甚至传授任何赵正带出来的人《阴符经》都是件极其愚蠢的事。 赵舟恍然大悟笑了笑,仿佛自语道:“有人的地方就有影子,有影子的地方就有影卫。” 第162章 你追我赶 周楚联军和秦军的战事打得火热,大周禁卫军兵临潼关,距咸阳不到六百里。 但秦人依旧镇静,许是多年战争养成习惯,大战来临按照官府法令,无非米粮涨价,宵禁延长。 而且三月的两场大婚照旧举行,虽然因战事导致国库紧缩拿不出许多钱财铺张,但富庶的太子政仍旧布置了一个梦幻般的婚礼会场。 琉璃吊坠挂满整个院落,套上铜灯罩的蜡烛,光偏就向一个方向照射,在蓝色的布景下,琉璃吊坠闪闪如同夜空中的繁星。 “小姐,你真该去看看,太子殿下把那里变成了星空,奴婢看的都不愿离开。” 蒙芊莞尔一笑,美滋滋地听着丫鬟夸奖她的婚礼会场。这个本该是男人主场的事,愣是让赵正改成男女都能享受的事。 不仅会场从沉闷的咸阳宫搬到城郊温泉宫,就连客人也增加了许多女眷。 “唉,可惜娇娇不能一起去看,都怪他父亲,跟成蛟攀什么亲,非得是我夫君一样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她。” 蒙芊突兀地脸红了,成蛟配不配的上吕娇哪里是她该管的事,而且把赵正往里面掺和也不合适。 “差点忘了,我都答应过婴齐姐姐,看住夫君不让他沾花惹草,怎生还想着给他介绍女子。” 另一边心里却想到,“娇娇可是我的好姐妹,好姐妹共享一个夫君,如同娥皇女英不也是美谈吗?” 两个小人似要在蒙芊脑袋里打上一架,她被搅得心烦,猛地一摇头,却忘了丫鬟正在给她梳妆,黛眉立刻划过一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小丫鬟立马跪在地上求饶,把蒙芊从纠结中叫醒。 琉璃镜里清晰可见,眉黛像是一道狰狞伤疤,从眉角一直到耳根,如同割开一块美玉。 “原来我没宽广的心胸,娇娇我只能祝福你了。”蒙芊喃喃道。 两个亲兄弟,两个好姐妹,同一天婚礼,却不是同一个地方举办,赵正乾纲独断,摒除一切周礼,把婚礼时间放到中午,而正常的应该事黄昏。 子楚出奇地没有反对,这样他刚好能在中午参加赵正的婚礼,下午又能参加成蛟的婚礼。 吕府,蜀中巴氏商行最好的裁缝,正在给吕娇量身,并且拿着十几款头饰供她挑选。 金银珠宝,富丽堂皇,吕娇却愁眉不展,即便穿上金丝缝制的嫁衣,嫁的人非她所愿,又岂能如意。 “你们下去吧,我乏了。” 挥退众人,吕娇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不知不觉换上了她偷偷从奇异楼买的新衣。 紧致的长裤,竟然不是开档,短短的上衣勾勒出那抹曲线,再套上一件呢子大衣,穿上小牛皮胶底鞋。俨然一副现代女性装扮。 “这身装束要波浪发式才好,可惜我不能烫发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梳个马尾。” 吕娇笑着从落地镜中看自己的面孔,奇异楼里管这身衣服叫“自由”。衣领袖口皆是贴身设计,穿上倒还真有种自由的感觉。 “他会见我吗?” 吕娇忐忑不安,但最终还是让丫鬟把书信送到温泉宫。 阳春三月,垂柳长出嫩芽,摇曳在春风中,展示着自己的腰肢。咸阳城郊的河畔上,赵正茫然地看着风中摆动的垂柳,想着吕不韦为何要把他约到这种地方见面,还说有要事相商。 又过去一辆马车,里面不时传出男女的嬉笑声,河畔柳下分明是情人幽会之所,两个大男人在这里谈什么,搞基乎? “几时了?”赵正不耐烦地问道。 卫火拿着望远镜,脸上挂着淫笑,镜头里的眼直勾勾盯着远处三个女郎,一身“自由”装,前凸后翘。 “将近午时了,再等三刻,老子砍下你的小头。” 为了不惹人注意,赵正此次出门只带了卫火一个人护卫,当然暗里还有影卫保护。可这明面上的护卫也太不专业了,有了美女就忘了职责。 卫火下身一凉,讪笑地放下望远镜,道:“主公您也瞧瞧,那三个妞,身材真是绝了,那屁股,那***真叫人垂涎欲滴。” “德性,还垂涎欲滴,我瞅瞅。” 秀色可餐,权当是陶冶情操,但作为秦国太子,脸面还是要顾及,赵正爬上车,撩开一个缝隙,偷偷向外看着。 “不错,不错,竟然知道搭配小皮鞋,赞。” “可惜不是大波浪,否则能登上巴黎时装秀。” 卫火顺着赵正的方向看去,猛地一惊,脑袋不禁缩了缩,这根本不是刚才三个女郎的方向。 从马车的样式上判断,对方一定是权贵家的女子,赵正即将大婚之际,偷偷来郊外偷窥别的未婚女子,即便没人敢说什么,吃相也不要这么难看。 卫火急着要阻止赵正。 “自由”装并不是贵族女子的菜,这等由歌舞伎展示的衣服备受贵族指责,即使有的贵族女子喜欢,也只敢在家里穿穿。公然穿出来踏青,都是些平民女子或者青楼歌妓。 “快走” 马车里,赵正伸出头,突然喊出一句。 卫火没有多想,跳上马车在马屁股上就是一鞭子。 马吃痛,马车飞速跑起来,刚才被赵正偷窥的马车也紧跟着上来,卫火大惊,难道赵正惹了什么贞洁烈女,也不对,贞洁烈女哪里会抛头露面,何况是穿着奇异楼的衣服。 也许是上天要惩罚这对色狼主仆,马车压在一个石头上,猛然一颠簸缰绳断了一根,车身趔趄卫火只能停下。 “怕个甚,主公您现在可是秦国太子,咸阳城有数不尽的女子想要嫁给您,大不了多房妾室罢了。” 卫火边说边跳下马车,打量着是谁敢追秦国太子的马车,还差点整出车祸。 “政哥哥,你跑的好快啊!” 好熟悉的声音,卫火向前走了两步,车帘撩开,他大吃一惊,对着车厢惊声道:“吕……是吕姑娘!” 赵正黑着脸捂着头下来,他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跑,没想到吕娇假借吕不韦的名义约自己出来,究竟有何企图。 “政哥哥,你脑袋怎么了?”吕娇指着赵正额头的大包笑道。 赵正有些尴尬,一脚踹在卫火屁股上,骂道:“行车不稳,你有没有驾照,罚款二百,拘留十天。” 卫火尴尬地挠挠头,退到一旁,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他该知道的,未来的长安君夫人婚前秘密会见太子,这桩桃色新闻,无论何时都是吸引眼球的事。 “呵呵,原来是娇娇,你穿的这么靓丽,是要去见二弟吗?” 赵正挠挠头,眼看卫火遁走,尴尬气氛更浓厚,他只能装傻希冀把吕娇打发走。 吕娇轻抚鬓角秀发,莞尔笑道:“政哥哥,我美吗?” 第163章 遇刺 赵正傻了,即将大婚之际,吕娇问他这句话是何意思? “对,一定是因为我有品位,仅仅是来探讨时尚。”赵正胡乱给自己编出一个理由,竖着大拇指道:“美,美极了,简直比九天玄女都要漂亮。” “能抱抱我吗?” 赵正:“……” “只是单纯地兄妹之间,都不能瞎想。” 赵正张开双臂轻轻抱住吕娇,就看见卫火似乎又在擅离职守,眼下跟刚才三个女郎拉拉扯扯。 不好,一个女子生气了,掏出了一个…… “擦,震天雷!” 那个女子拿出的正是震天雷,冒着青烟向赵正飞来,赵正欲转身无奈被吕娇抱得贼紧。 电光火石间,赵正一个驴打滚,从马车底下滚过去,滚到了路旁的低坡。 “轰” 吕娇刚沉浸在幸福中,猛然觉得倒地滚起来,待还没睁开眼,耳旁一声轰鸣,剩下的就是嗡嗡声。 “有刺客!” 卫火大喊道,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柄,手按机璜弹出尺长钢刀,向一个女刺客腰间袭来。 胸大的女子绝不是好的刺客种子,那两峰凸起晃来晃去,不仅影响平衡,而且压缩手臂伸展空间。 卫火左右开弓,不断攻击刺客的下盘,迫使她弯着腰抵挡,那两个沉甸甸的物事愈发沉重,减缓刺客的速度。 “卑鄙” 刺客觉察到,正要翻身打滚踹卫火,却被卫火一把揪住头发,只得忍痛遁走,头上空白一处,渗着鲜血。 一击不中,其中一人被卫火打退,剩下两人还没看清赵正躲避的位置,斜里杀出五名黑衣人。 飞针打头,简单粗暴击毙一女,仅剩的一女子欲掏出震天雷同归于尽,一只弩箭钉在她手上,未等震天雷从她手中落下,另一只手就被影卫擒住,下巴也被卸下。 “主公,主公你可无恙?” 卫火赶忙跳下坡,拉起赵正问道。 爆炸和打斗声吸引来大批围观者,看热闹不嫌事大,贵族也免不了俗。 马车被震天雷炸得七零八落,打滚逃命时衣服也多有撕扯,赵正和吕娇颇为狼狈。 若是这副模样被外人看到,即便慑于吕不韦和赵正威势不说,成蛟心中也不会相信两人清白。 “带上吕姑娘,赶紧离开。” 话音刚落,一骑人马赶来,为首的正是四公子赢铮,调笑地说道:“原来是太子殿下,哪里都能整出这么大动静,就连刺客也都是美女。” “呵呵,四弟说笑了,大哥有洁癖,男的不让靠近,所以你还是别跟我说话了。” 赢铮脸色瞬间耷拉下来,有洁癖,别给你说话,他难道是个肮脏之人。 “哼,大哥衣衫狼狈,别是受了暗伤,让我那未过门的嫂子担心。” 拨马要走,被震的发懵的吕娇恢复过来,“政哥……” 那个“哥”字还未出口,赵正一把将她抱住,狠狠吻了下去。赢铮回过头疑惑声音怎么如此熟悉,看到赵正如此,冷笑一声走远。 “小娘皮还挺俊俏,拿刀子刺杀本太子不成,不如那身子刺杀,哈哈。” 吕娇脸红的快能滴出血,看赵正还不把头抬起来,细若蚊呐道:“政哥哥,他…他已经走了。” 赵正抬起头,看了看地上的一具尸体和一个俘虏,还有一人逃脱目前在追。 “回去!留下两人保护现场。” 遇到刺杀,这不稀奇,但刺杀后赢铮恰巧出现不得不令人生疑,这个比英布大不了多少的公子哥,城府甚至比嬴安都要深。 消息早在赵正遇刺一刹那传出,半路上遇见了赵舟带领的近卫团。 “刺客竟然有震天雷,尔等竟然让刺客近身,记大过一次,再犯处死。” 然后赵舟才跪倒拜道:“属下保护不力让主公受惊了,刺客就交给属下,一炷香,一炷香后定然让她吐出幕后主使。” 一炷香后,温泉宫不远的一家车马行被近卫团查抄,老板和伙计皆服毒自尽。但看迹象他们是被逼着服毒灭口,背后的黑手还是没能揪出。 线索就此中断,那名女刺客在一刻钟前咬舌自尽。 “属下该死,线索暂时断了。但属下以为赢铮有很大嫌疑,不妨从下手。” 赵正惊魂初定,毕竟被人扔炸弹,任谁也要有心理阴影。一想到自己差点死在自己搞出的震天雷下,赵正一身冷汗。 “查下去,棋盘那边我会打招呼,另外通知蒙府增加人手,我怕他们会对元儿下手。” 温泉宫四周被近卫团围的水泄不通,甚至排水渠也重新加固,并且派专门人手巡逻。 赵正如同惊弓之鸟,躲进厚厚岩石保护的洞穴,害怕被人再度刺杀。 病中的子楚得知赵正被刺后大怒,想都没想将嬴安和成蛟召进宫软禁,勒令两人诵读公子虔让位秦孝公的典故。 兄弟夺嫡,死伤勿论。子楚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还未病重昏迷,硝烟就已经弥漫,而且是在秦国独对周楚燕三国,随时可能国破家亡的情况。 “封锁消息,此事权且当作没发生,但棋盘暗中调查,记住不管查到谁都不要回避。 如果有人要背上骂名,寡人杀子总比政儿杀弟要好听。” 王纨重重点了下头,这种差事太过难办,搞不好就会把两边得罪,所以他也把责任下放,派刚回国的赵高担任总指挥,协助影卫彻查赵正遇刺之事。 “他娘的,老子的安危成了一个皮球,任谁都能一脚踢远。行,你们不管,我们自己管,到时候你们别阻拦便是。” 身着男装的赵高比女装还要媚态,掩着嘴轻声笑道:“太子说笑了,奴婢可不敢踢皮球,而且很凑巧奴婢手里刚好有这么一个人,说不定能帮到太子。” 赵正努力不看赵高,历史上的第一阉宦如今成了个美女情报官,反差之大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但当她说到手里有线索时,仍是忍不住想到,“赵盘身边的赵高是他的贵人,难道我眼前的赵高也是我的贵人,否则怎么山穷水尽时她有了线索。” 赵高纤长的手指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赵正看的目瞪口呆,想到那处娇挺,当真怀疑有多少空间能挤下这本小册子。 真是幸福的小册子,赵正拿过来下意识地闻了闻,上面仍留有体香。 “白芾缙,荥阳人,偷鸡摸狗为生……” 赵正白了眼道:“这位鸡鸣狗盗是你们棋盘的名侦探?” “当然不是,太子怕是忽略了,他身上曾携带震天雷。” “震天雷!” 赵正再度浏览,果然在最后一页的角落里发现这么一句。棋盘的笔录做得也未免太过翔尽,连他十二岁那年作了什么事都要问,啰嗦至极。 “太子容禀,这个李大力绝不是个简单人物,因为他携带的震天雷不是黑市上的涿郡仿品,也不是洛邑新品,而是正经的固山出产,而且是影卫定制的小型暗杀式。 用影卫的称呼,‘甜瓜’手雷,最新版的听说按下一个机璜即可爆炸。” 家贼难防,赵正闭眼长吸一口气,影卫初始招募的人忠诚度太低了,黄金根本堵不住他们的嘴,第二批培训者必须马上使用,而且要尽快接手重要岗位,必要时清洗第一批。 长刀之夜即将来临。 第164章 果然是她 “姓名?” “李大力” “性别” “男” …… “姓名” “李……,你们有完没完,都说了几百遍了,李大田,李大田,怎么就是记不住,真是气死你洪爷了。” 赵正笑着放下笔,对着赵高抛过一记骄傲的飞眼。 “佩服佩服,想不到仅凭说话就能问出破绽,奴婢回去定要让那帮饭桶好生学学,还望不吝赐教。” 赵正摊摊手,道:“这个问赵舟,影卫归他管。” 赵高的笑脸就朝赵舟堆来,不过很快撞到冷屁股,赵舟冷冷地回道:“只准派一个人,要聪明的,笨得不教,另外学费一万两,黄金。” “没问题,人和学费,明日一早准时送达。” 众人都在说话,那个倒霉的“李大力”没人管了,不过他耳朵支愣着,待听到“影卫”两个字时,发疯似地凑上来。 “影卫,我是影卫的人,影卫暗机关二等探子,荷姑娘是我的上司,我的编号是‘FB四二七四’。” 影卫的人,赵舟狐疑地打量一遍,问道:“你的令牌呢,而且暗机关的人负责洛邑地区,近期没有人事调动,你难道不知道咸阳是‘梅机关’负责的,小荷她敢擅自调动人手?” 关在牢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郑袖派来伺机传递消息的洪升,这位在郑袖手下担任暗影情报长的人,刚到咸阳十天就因为赌博出老千被棋盘关注,而后又想在黑市贩卖震天雷而被抓捕。 抓他是赵高调回国内后完成的第一桩任务。 暗影机关的存在洪升自然不能对赵舟说,但种种疑点他又没办法解释,磕磕绊绊说完整个过程。 “你做得很好”,赵舟对赵高拱手道,“见笑了,手下人疏忽犯了点小错,能不能让我带走?” 赵高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属下心忧主公安危,得知蓝姬身份后便赶到秦国,却不小心被棋盘抓捕……” “蓝姬很危险,指挥使不要迟疑……” “姬战和嬴安曾私下接触……” 洪升一路上不停地吐露着暗影搜集的情报,很多甚至郑袖都不很了解。 影卫创立不过两年,却遍布天下诸国,固然因为固山庞大的财力,更重要的是那种无懈可击的组织结构。 每一个探子都是单线联系,每一处地区指挥都要不定期回总部述职,人员调动也需要总部备案。 洪升是最早一批被影卫招募的人,此前他只是个善于偷鸡摸狗的无赖。固山震变后,郑袖帮助洛邑影卫隐蔽,他瞅准机会投靠,并且帮郑袖组建暗影。 一个即属于影卫,又暗中独立的间谍组织。 “指挥使,卑职下一步是不是回洛邑。” 尽管洪升说了许多情报,但赵舟始终冷面无波,沉默的气氛让洪升闻到死神的气息。 “前面能不能停下车,卑职突然想小解一下。” 不能再待在这里,赵舟很可能动了杀机。 对与这个未满弱冠之龄的指挥使,所有的影卫提起都要打个冷颤。或许他武功不是很高,但骨子里的那种阴狠狡猾,比狐狸和狼都要强上百辈。 “再忍一下,你说的很重要,本座带你面见主公。” 原来是立功了,洪升松了口气,埋怨起赵舟小小年纪就满腹心机,喜怒哀乐好歹在脸上表现些,不至于让他这么紧张,胁持赵舟逃生的想法都有了。 马车行驶到温泉宫,洪升看着肃立两侧的近卫团,骄傲地仰起头,迈着八字步慢悠悠向里走去。 现如今他马上就是立大功的人,即使被查出来为郑袖做事,反正将来郑袖也要嫁给赵正,他不过是提前伸出援手罢了。 转过几道弯,两旁建筑逐渐多了起来,巷子也窄了许多,连带着环境阴暗下来。 “嘿嘿,几位兄弟,这里似乎不是主公的寝宫吧,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死神的味道再次萦绕在洪升的鼻尖。 “少废话,主公遇刺哪里还敢住那些地方,这里阴暗连你都看不出,何况是刺客?” “哦”,洪升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道:“主公英明,住在这里就算是蝶卫老手也想不到。” 推开这道门,荣华富贵就在眼前。洪升思量着要不要将暗影的事抖搂出来,治小荷一个失察之罪,再为自己的官帽添上一笔。 但又想到郑袖于赵正相识于微末,两人感情岂是一个暗影可以打败,贸然说出来只怕将来郑袖打击报复。 “卑职暗机关二等探子洪升拜见主公。” 洪升纳头便拜,铁链却哗啦啦套住了他。他正疑惑,自己果然中计了,抬起头却看到赵正笑眯眯看着他。 “擅离职守,记大过;身份败漏,记大过;出售随身武器,记大过。 洪升啊洪升,你说你一连犯了三次记大过,而两次就足以处死你,让我如何处置是好?” “主公” “卑职该死,给您丢人了,给影卫丢人了。但卑职一腔热血,对主公的忠诚绝对是真的,这次冒死前来咸阳,为主公禀报重要军情,还望主公明察。” 跪着过来带动着铁链哗哗作响,加上那声嘶力竭的哭声,一瞬间赵正真有些扶起洪升的冲动。 “好演技,可惜这里不是好莱坞”,赵正蹲下来笑道:“三桩大过俱往矣,有你提供的一份情报即可功过相抵。” 洪升又长吸口气,太他娘刺激了,伴君如伴虎此言不虚,今个他算是经历了大起大落。 “多谢主公,卑职愿为主公效死命。” 美滋滋地等着来人解锁链,加官赐赏,赵正却没了动静。听着赵舟在他耳边说些什么。 半晌,赵正居然走了,只留下赵舟冷冷地盯着洪升,像是看一个死人。 “来人,把这个叛徒砍了。” “什么!” 洪升挣扎着向后靠,嘴里大喊着:“主公饶命,这都是袖姑娘的安排,卑职都是听从她的安排,特地跑来为您送消息的。” 刽子手没这么啰嗦,手起刀落,那一腔血果然很热,洒在地上冒着热气。 “主公,洛邑的事……” 赵正摆摆手,阻止赵舟继续说下去。 “眼下情势危急且容她闹腾会,不过告诉小荷严加注意她的动向,这件事我不希望再见血。” “是,属下立刻去安排。” 等到人都走净,赵正独自在庭中踱步,今天的月亮很亮也很圆,可惜千里共婵娟的人似乎少了一个。 “权力有这么重要吗?” 似乎是说给清风明月,似乎也在问自己。 第165章 做局 “真是没用,三个刺客竟然全被解决了。” 赢铮躺在侍妾怀里,把玩着一枚震天雷。在见到赵正被震天雷刺杀搞得狼狈样后,他也从黑市买了一枚。 “多么精致的杀器,只需要轻轻一按。” “duang” 赢铮的收肆意在侍妾的娇挺处蹂躏,眯着眼笑道:“这才是世间最厉害的。” 很快天雷勾动地火,满室**之声。 正在兴头上,突然传来阵脚步声,赢铮不悦地斥道:“狗奴才,瞎了眼了,没看见本公子在忙吗?” 意外的是那人似乎没动,反而离赢铮更近了些。 “狗奴才,不想活了你……” “母亲……” 赢铮一骨碌爬起来,随便扯来衣服遮住羞处,讪笑道:“母亲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儿子,不巧…让您见笑了。” 蓝姬沉默不语,冷冷地盯着他。 “你赶快下去,本公子要向母亲……呵呵。” 那宫女红着脸,弯着腰捂住上面却顾不上下面,半遮半掩跑开,赢铮讪笑着赶紧穿上衣服。 “笑够了没,堂堂秦国公子竟然白日宣淫,那些贱婢配得上你吗?” “母亲息怒,孩儿也只是玩玩,再者说您为孩儿物色的夫人,最后竟成了二哥的,听说还是吕不韦那老头亲自向父王提出。当真是气煞本公子,这老头怎么如此不识趣。” “住嘴!吕相功在社稷,你岂能如此称谓他,日后要多多与他亲近。成蛟能被他拉拢,你自然也能。” 赢铮有些发懵,不知道蓝姬干嘛让他对吕不韦放尊敬些。 看着赢铮疑惑不解,蓝姬欲说还休,岔开话问起别的。 “铮儿,母亲问你,前日太子政遇刺你是否碰见了?” “何止”,提起赵正的狼狈样,赢铮就开心,“孩儿还亲眼得见太子被震天雷弄的惨样,满脸灰尘衣衫破烂,可笑死我了。” “唉就是那三个刺客太差,模样身段还算可人,但震天雷都用上了连根毛都没伤到,这还不算人都被抓了起来。 三哥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差了,如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太子凭着那两个活口怎么着也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赢铮一副看热闹的语气,殊不知蓝姬呼吸加粗,心中忐忑不安。她就派了三个人,其中一个重伤逃回已经被她灭口,怎么还剩下三个,难道说嬴安不放心也派出一人。 “母亲,你想什么呢,三哥和太子间的恩怨又牵扯不到我们母子身上。 无论他们谁赢谁输,最后获利和吃亏都不是我们,反而有可能两败俱伤,给我一个渔利的机会。” 赢铮仰着头笑道:“差点忘了,还有个咬人的二哥。咬人的狗不叫,他一定会捷足先登吧。” 蓝姬魂不守舍,心里一遍遍回想着有没有疏漏,诚如赢铮而言,三个刺客加上一枚震天雷,就算杀不了赵正,至少也能让他躺上十天半月。 可现如今赵正安然无恙,不是她的手下不厉害,而是赵正的手下太厉害了。 “嗯?” 突然间蓝姬瞥见桌子上的震天雷,稍作思虑心里“咯噔”一声,厉声问道:“这东西你是什么时候弄来的?” 近乎吼叫的责问,赢铮愣了半晌,讪笑道:“母亲放心,这是孩儿今日才买来的小玩意,不怕太子查到我头上。” “啪” 赢铮脸上多了五个红指印,他捂着脸道:“母亲为何打我?” “蠢货,刺客使用震天雷刺杀太子,此事你父王已经交给廷尉府白汤严查。让白氏的人查太子遇刺,嬴安为洗脱嫌疑定然不遗余力在震天雷上动手脚。 你说你今天才买的,可是谁信呐?你父王摆明偏袒太子,成蛟也投靠吕不韦,此时你再与此物扯上干系,到时候就算不是你,也要背上嫌疑了。” “这…这…,母亲别急,孩儿把它藏起来,对,藏起来不让人看到不就是了,难道他们还敢派人来长乐宫查。” “哼,你小瞧他们了,为了夺嫡,什么事做不出来。此物就由本宫暂且保管,你什么都不要承认,权当没有发生过。” 蓝姬带走了震天雷,赢铮有些肉痛,这可是花了十金才买来的宝贝,还没捂热乎就成了烫手山芋。 “大哥,二哥,究竟是你们哪一个想到了我这个弟弟,苦心积虑坐下这个局,残害我们这对与世无争的母子。” 赢铮玩世不恭,但心里也有软处,蓝姬就是他的死穴,为了他母亲的安危,必须要争上一争。 “唉,母亲久居深宫,怎么会知道震天雷,而且一眼认出,当初我初见时还迟疑好久,难道……” 赢铮似乎发现了什么,心底涌出一阵暖流,略做思考想出了个绝妙的好主意。 嬴安不服太子之心,路人皆知。否则子楚也不会再第一时间将他幽禁在咸阳宫。 夜深人静的时候,咸阳宫上闪过一道人影,动静微不可察,但还是引起几个禁卫高手的注意。 瞧瞧跟随着,禁卫高手发现那人影在长乐宫没了踪迹。 “夫人,中车府令高要求见,说是禁卫们发现有人影飞到长乐宫,为了夫人安全,例行搜索。” 来得好快! 蓝姬喃喃道:“狡兔死走狗烹,如今狡兔无恙,走狗便要烹杀,白夫人你未免狠辣了些。” 早料到白姬会动手,之所以不怀疑时嬴安做得,是因为下午时蓝姬去拜访嬴安,他看蓝姬的眼色依旧火热。 “让他们进来吧,要搜刺客就赶紧,不要搅了本宫休息。” 蓝姬慵懒地披上睡袍,就站在殿外静候高要搜宫,心里暗道:能找出来才怪,本宫下午时刚藏到嬴安那里。 “大人,发现了这个。” 高要佝偻着身子,浑浊的眼里时不时泛出慑人杀机,似笑非笑走到蓝姬面前道:“打搅夫人了,此物大凶且由老奴带走,天色不早,老奴告退。” 蓝姬惊讶地看着高要捧着震天雷离开。 她明明放到了嬴安的寝宫,怎么又会出现在自己的寝宫里。 “更衣,本宫要见王上,天日昭昭,还没有人能如此陷害本宫。” 另一边,赢铮也高兴,这下那颗震天雷的来历总算清楚了,只是又花了他一大笔零钱。狗日的,怎么又涨价了,十二金,怎么不去抢。 温泉宫里,赵正也在笑,聪明反被聪明误,赢铮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雇佣的人就是棋盘的高级探子,赵高。 也许是冥冥中的天数,赵正一提需要赵高帮忙,她就答应了,客串了把飞贼,带着一颗震天雷放到长乐宫里。 熊孩子,有时候不只是坑爹。 第166章 英雄救美 “蓝姬夫人您别为难老奴了,王上他都说了,相信您是被诬陷的,您这又是何苦呢?” 夜深霜露重,蓝姬衣衫潮湿,鬓角被露水沾在一起,不住地打着哆嗦,膝盖没有离开静泉宫前一步。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摆明了白姬要把她置于死地。死,她不怕,只是担心自己死后赢铮的安危,失去母亲的庇佑这个纨绔子会变得怎样。 “王上已经睡下了,吩咐老奴一定要劝夫人回去,少公子与世无争是个逍遥公子,夫人教子有方也能颐养天年。 蓝姬夫人,过犹不及啊。” 高要浑浊的眼里迸出精光,与蓝姬萎靡的眼神对峙着。半晌蓝姬站起身,在宫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离开。 过犹不及,蓝姬能够主动来静泉宫自证,已经证明她的“清白”,继续跪下去是逼子楚彻查白姬和嬴安。 君王无小事,值此内忧外患之际,子楚不允许秦国再出任何差错,这也是他将嬴安和成蛟软禁到咸阳宫的原因。 在外面他们两人中必有一人要与赵正争斗,孰胜孰败其实早有分明,继续争下去无非是一口气。 嬴安为了这口气不愿放弃,赵正却容不下别人威胁他。 但秦国此时已经容不下争斗,潼关外的战事至今胶着,秦军很可能失败。到了那时,秦国大门洞开,周楚联军可长驱直入,子楚也只能以死殉国。 “咳咳~,蓝姬走了吗?” 子楚有气无力地问道,手艰难地捂住嘴,手帕上沁出点点血迹。 高要赶紧端来一碗参汤,边喂子楚边道:“王上安心,蓝姬夫人回去歇息了,你就好好养病,等着前方儿郎凯旋。” “希望吧,寡人的身子寡人清楚,前几年太放荡,服了些灵丹妙药,结果损了寡人寿元,落得个未老先衰的下场。 高师傅,以后你要好好规劝太子,莫要相信那些术士的鬼话,多想想国事,少沉迷玩乐,秦国还要靠他去复兴。” 高要滴下浑浊的眼泪,背过去擦了几下道:“王上别说了,御医让您静养身子,少操劳国事。这些烦心的事自有左右丞相去管,再说太子的固山军已经对燕国开战,相信过不了多久,燕国就会退兵,到时候蒙将军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政儿,秦国要靠政儿解围,好。” “只是他的心还不在秦国,连咸阳城都不愿进,不见百官,不入军营,用的也只有固山将领。” 高要笑道:“王上您错了,太子已经笼络住王纨,还有老奴的那个女儿赵高,现在都在帮太子做事。 百官有吕相,军营有公子木,这两位与太子交情匪浅,日后太子与秦国分割不开。” “是吗”,子楚躺在床上笑了笑,“如此,就算寡人现在死,也放心了。” 太子遇刺,飞贼潜入长乐宫诬陷蓝姬,蓝姬长跪静泉宫自表清白。短短几日,咸阳宫里这处大戏让百官看花了眼。私下里纷纷议论嬴安是如何想到诬陷蓝姬母子,到头来惹一身麻烦。 与世无争,不是不争,而是争不起,以往蓝姬想到她与赢铮的局面感到无力,如今被人可怜是又好笑又愤怒。 “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蓝姬换上一身少女打扮,贴身还穿着从奇异楼买来的内衣,胸前波涛更加汹涌,再套上双朦胧白丝袜,一双美腿迷倒万千。 万千人梦寐以求的眼福,嬴安却惴惴不安,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茶,心里想着怎么跟蓝姬开口。 那日赵正遇刺后,他就想到与白姬让他送的信有关,这是要借刀杀人,顺带脚也除掉蓝姬这个久占子楚宠爱的狐媚子。 夺嫡容不得半分仁慈,但美人如美酒,香醇浓厚,不做品尝就倒掉,未免可惜了些。 “夫人,请恕罪,嬴安还有事,告辞一步。” “公子有甚要事,可否对妾身说说?” 蓝姬挡住嬴安去路,衣衫半褪,露出如雪美肩,有意无意蹭着嬴安胸膛。 阳春三月,嬴安又是习武之人,身上自没有穿多少衣服,仅一层薄衫,被蓝姬无骨藕臂碰撞着,身下一团火热升起。 “夫人……” 嬴安本想说“夫人自重”,蓝姬却伏在他肩上楚楚可怜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一下子将嬴安的保护欲勾起来,他下意识地搂住蓝姬,突然下身一紧,竟被握住了。 “夫人…你……” 都这节骨眼还说啥,嬴安低吼一声抱起蓝姬,扔到榻上衣衫乱飞,不一会儿响起了自然乐章。 美人如美酒,香醇浓烈,不喝就倒掉,品上一口会终生难忘。 嬴安裸着胸膛抱着蓝姬,蓝姬的手不停地在他胸膛上画圈,让他很是受用。 “此前的一切都是我母亲在安排,但接下来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绝对不会。” 嬴安说的斩钉截铁,蓝姬听着泪打双睫。 “妾身一无所有,仅有的身子也给了公子,别的不期盼,只求我儿能平安度过此劫。 若公子应允,妾身愿终生侍奉。” “我一定答应你,还会帮你离开咸阳宫,”嬴安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我母亲不会答应我们在一起,而且四弟也不好与我相处,所以……” “但凭公子安排。” 蓝姬此时如同一只无依无靠的羔羊,依偎在嬴安这颗大树下遮风避雨。但心里却似头母狼,凶目环视着一切。 “处心积虑暗害我,到头来你的儿子还不是被我玩弄于股掌。” 自今日起,夺嫡之事嬴安必须自己掌管,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羌人叛乱被李信雷霆手段镇压,周楚也因粮草不济隐约有和谈之意。 站出来帮蓝姬扫除嫌疑,同时还不能引火上身,这需要一个合适的背锅侠。蝶卫很幸运地被选中,嬴安的手下开始运作。 咸阳坊间突兀地传出消息,大周太子姬战力主灭秦,但周军被秦军抵挡寸步不能前进,于是姬战便想出刺杀秦国太子,使秦国不答应和谈,三个刺客便是蝶卫,震天雷便是证据,因为洛邑也有作坊能生产震天雷。 “哈哈哈,这嬴安究竟站哪头,有时候我都觉得他是在帮我,散步消息让蝶卫背锅,殊不知他的老情人就是蝶卫。”赵正笑道。 赵高听着有些尴尬,问道:“太子怎么就肯定公子安与蓝姬有私情,他们可是庶母子,**乃是**大罪。” 皇帝不急太监急,何况还是个假太监。 赵正白了她一眼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外强中干缺乏母爱,这两人不搞到一起我才不信呢。” 英雄救美固然爽,若是美人给英雄下套呢? 第167章 正中下怀 全咸阳的百姓发动起来,誓要揪出刺杀秦国太子的蝶卫,在这场声势浩大的人民战争中,赵正和影卫扮演着推波助澜的角色。 “百姓们,周楚亡秦之心不死,他们要夺走我们拥有的一切,将整个咸阳化作废墟,抢走我们的财富,掠走我们的兄弟姐妹。” “赳赳老秦……死不休战。” 咸阳令躲在衙署里,听着街上声势浩大的游行,这种情况放在以往黑水旗军早已经出动。但今日这场游行,秦王下令不得干扰百姓拳拳爱国之心。 “天呐,这帮子贩夫走卒能作甚,难不成能把蝶卫揪出来。”咸阳令一脸担忧坐在椅子上,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大门,生怕下一刻就被百姓破门,声讨他的不作为。 咸阳令一语成谶,闹腾两天后,一伙布衣短衫捆着两个男子来到宫门前,自称抓住了蝶卫。 守门官立刻禀报子楚,虽然他在病榻上,但发动百姓搜寻奸细,在秦国甚至在华夏算是头一次,没想到真的会有结果。 棋盘将两个奸细带下,严加拷打证实是蝶卫无疑。子楚强忍病痛,穿着朝服接见那几个百姓,并且赏爵一级,赐百金。 一人犯法,邻里连坐,举报有功。 秦国早有民间相互监督的习惯,今日又在此发光发彩,有的人因此有了爵位得了赏金。 咸阳得百姓沸腾了,四处寻找着不同口音,尤其是洛邑口音的人,严密监督着他们,生怕他们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凡盛世明君,人人得为其耳目。 子楚对此很高兴,下令嘉奖咸阳百姓,并由赵正代替与各坊里正宿老饮宴。 火候差不多了,饮宴时一个里正坦言,派到咸阳的蝶卫宫里也有,并且带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嘴里不断嘟囔着“宫里有蝶卫”。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名蝶卫只会说一句话,似乎成了本能。她便是那日刺杀赵正不成而后被抓的蝶卫,在影卫几日几夜的拷问下,变成如今废物模样,疯疯癫癫但是会说自己是蝶卫,宫里也有蝶卫。 与会者震惊,各里正宿老当场冒死上谏,请赵正务必铲除潜入咸阳宫的蝶卫,确保子楚的安宁。 赵正很配合,努力发挥着不下奥斯卡的演技,先是拜谢咸阳百姓对赢秦宗室帮助,而后肯定各里正宿老对大秦的忠心。 黑水旗军入驻咸阳宫,宫人身份逐个查探,棋盘探子几乎调出他们祖上三代。 “太子殿下,我义父都警告我了,尽快结束这场闹剧,王上身子不如以前,经不起这般折腾。” 整了好几日,眼看赵正都要大婚了,可还没有停下的意思,赵高不无担心地问道。 赵正合上花名册,笑道:“怎么会是闹剧,眼看着我就要大婚,总要有些乐子才行,放宽心慢慢来。” 赵高白了一眼,明明就知道蓝姬是蝶卫,赵正却偏偏抓住白姬宫里的宫人问个不停。也不想想,白姬堂堂白氏嫡女何等尊贵之人,会甘愿做蝶卫的探子。 “如此,奴婢就希望殿下不要白费力,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么会呢,成果已经有了。”赵正笑道。 成果确实有了,这两日嬴安闭门不出,据宫人道,白姬频频出入他的寝宫,每次回来都累的满头大汗。 虎妈在教育儿子。 “混账,你再给本宫说一遍?” 白姬气的呼哧呼哧喘粗气,捋着袖子拎着个大棒,狠狠地对嬴安说道:“蠢货,蝶卫出来的女人你也敢相信,她就是个狐媚子,绝不会对任何男人动真情。 本宫对你谆谆教诲,可你冥顽不灵,固执地要舍弃王位带着那骚狐媚远走高飞。 枉费本宫对你一番苦心,与其让你被骚狐狸迷倒,还不如将你打死算了,” 棒棒到肉,白姬几乎使出全身力气,把嬴安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这些部位只限后背和臀部,这是件见不得光的事,嬴安不能伤到脸。 “母亲打死孩儿吧,十几年来母亲何曾将孩儿当作儿子,无非是白氏争夺秦国王位的工具。 做王必须勇武有力,母亲就从小让儿学骑马射箭;做王必须知书达理,母亲就逼着儿被那些狗屁不通的诗书。 孩儿累了,今日就让母亲送孩儿上黄泉路,到阴间孩儿要做个自由自在的逍遥人。” 嬴安一股脑儿将他近二十年的苦楚吐出,说的酣畅淋漓,也不觉白姬手里的棍棒掉落在地。 “孽子啊,本宫辛辛苦苦培养你二十年,到头来你却是这等烂泥扶不上墙。 狐媚子,你勾引了我丈夫不算,到头来还要祸害我儿子,本宫饶不了你。” 白姬心中郁闷,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朝夕之间怎么被蓝姬迷得找不着东西。 却不知道在嬴安最需要母爱的时刻她缺了席,如今蓝姬趁虚而入,一下子填补了二十年的空虚。 白姬扭头便走,要说出蓝姬是蝶卫的消息,嬴安忍着痛爬起来,后面跟着阻拦。 两母子一前一后向长乐宫走去,恰巧碰上赵正。 “白姬夫人,嬴政有礼了。” “呃,太子不必多礼,本宫要……要回宫休息。” 白姬前言不搭后语,支支吾吾,心里也犹豫着,抖搂出蓝姬后,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 “母亲,不可啊,不可啊。”嬴安在后面跌跌撞撞跟来,大喊道,“太子,你~你,都是你在背后安排,搅得咸阳鸡犬不宁,要夺嫡就光面正大比试,何必如此下作,惹我母亲伤心。” 嬴安劈头盖脸一通指责,赵正摸不着头脑,但是却很高兴。从嬴安一瘸一拐的步伐里,赵正猜出一切正如他所料,这个外表强悍的季公子内心缺乏母爱,与蓝姬越缠越深。 “呵呵,三弟言重了,你腿脚不便在家多休息便是,犯不着出来趟这趟浑水。虽然你和大哥不对付,但大哥知道这次不是你做得,残杀兄弟你断然做不出来,都是蝶卫。 我这样也是为了你好,彻查三日,白姬夫人宫中侍女舍人家室清楚,你简直如同白纸一般,干净无瑕。” 嬴安冷言相对,不信赵正有这般好心,肯定赵正另有所图。 白姬眼珠转动,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赵正“求和”的信号,他被刺杀总要找出点头绪,但又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这番话是在提醒白姬独善其身,不要管别人的事。 “太子殿下,说道蝶卫本宫突然想起点往事”,白姬微笑着俨然一位慈母,“蓝姬妹妹祖籍好像在荥阳,入宫前她还在洛邑馆舍里当过舞女呢”。 “多谢白姬夫人相告,外面风大,还请夫人早些回宫歇息。” 赵正识趣地结下披风,双手递给白姬,那模样也好想儿子孝顺母亲。 白姬笑着接受披在身上,无视呆滞的嬴安,强行将他拉走。 这也算一劫,相信蓝姬为了自己的清白,为了赢铮的安危,不会再说出和嬴安私通。 看着背后躬身相送的赵正,再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嬴安,白姬叹道:王位当真不能指望了。 第168章 当堂对质 事实上赵正知道蓝姬是蝶卫,也能直接将她抓走,有赢铮在不怕她不屈服。 但这样做的后果,赵正背上逼杀庶母,残害兄弟的恶名。 老百姓才不关心蓝姬究竟是不是蝶卫,他们只想看一处精彩的夺嫡大戏。史家更是如此,理直气壮地胡言乱语,声称这是从民间调查得出的真相。小老百姓会有这等本事,得知宫闱秘闻。 白姬的话来的及时,说的恰如其分。蓝姬祖籍是大周,曾有过在大周官营教坊作舞女,而蝶卫中大部分女探子都有作舞女的经历。 蓝姬也许是蝶卫,也许不是蝶卫;由于她无法证明自己不是蝶卫,故而她很可能是蝶卫。 毫无逻辑的一番逻辑,放到现代网络上被喷成渣的推断,在秦国朝堂竟然默认了。 沉寂的朝堂上,赵正再此主持召开廷议,不过没有请文武百官,而是将秦国宗室大臣悉数请来。 “太子,您是想搞乱秦国吗?” 近日接连不断的变故,咸阳百官人心惶惶,百姓却气势高涨,这让习惯了百姓无声好愚弄的赢木很不习惯。 大宗正,左丞相,大将军,赢木众多的头衔显示出他的话语权,而现在他竟然指责赵正,难道他想退出太子派? 众臣交换眼色,相互点着头。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很惊奇,大臣们难道会唇语,殊不知这些朝堂老油条,平时一个眼神就能决定家国大事。 赵正揖手道:“不敢,这次叫各位叔伯来是为了一桩家事。父王有恙不宜处理繁务,本太子只是请王叔主持公道。” 蓝姬幽怨地扫了眼在座众人,赵正又受到一波眼神攻击。 “太子殿下,老臣之见,蓝姬夫人只是个弱女子,平日里宫门都很少出去,怎会是凶神恶煞的蝶卫?” “对啊,对啊,蝶卫怎么可能这么漂亮。” 一帮子平均年龄四十岁以上的老头子,为蓝姬鸣不平,眼睛时刻盯着蓝姬身上的“不平”。 “咳——” 赢木摆手道:“都安静些,既然太子将我等找来,定然有他的道理。不过太子刚才的那番话说的不妥,天下哪有让人自证没有犯罪的道理。若要定蓝姬夫人的罪,须得太子拿出铁证来。” “铁证?” 赵正有样学样也扫视了众人一眼,喧闹声停了下来,但众人的眼神流露着质疑。 投石问路,这也是赵正将众宗室大臣请来议事的原因,他隐约感到秦国的根本还是在赢秦宗室手里。结果一目了然,蓝姬与众宗室并无交情,仅凭她的美色也不能令众宗室为她冒险说话,根本还是赵正没有令赢秦宗室接受。 “一帮老油条,不露点真本事,你们还不服了。” 赵正突然大喝一声,众人惊讶地望去,却是一颗震天雷哧哧冒烟,有些人大惊失色,有些人却疑惑不解。 “太子作甚” 赢木一个箭步冲上去,夺过震天雷就向门外扔,不过没有爆炸声,只有赵正的大笑声和门外侍卫的咳嗽声。 “哈哈哈,众位叔伯,请恕小侄失礼,不过你们的样子也太好玩了,知道会爆炸还一个个愣在原地不动。” “呵呵” 众宗室大臣尴尬地笑道,也有些人怒目相视,气恼赵正耍弄他们。 “太子殿下未免太过无礼,审问本宫便好好审问,弄出个劳什子震天雷吓唬众大臣作甚?” 蓝姬见状,说出句风凉话,被赵正带走时她本来打算抖搂出白姬和赢安,但最后为了赢铮,打算死扛下去。 “哦,本太子不对,给诸位叔伯赔礼了。”赵正兀自笑着对众臣揖手道。 “但有一事不明,方才夫人为何一点都不紧张,难道知道这颗震天雷根本就是个假的,抑或是说夫人很了解震天雷。” “本宫……” 众人有的泛过来味,方才众人不是惊慌失措便是不明就里,唯独蓝姬一动未动,就站在原地微笑地看着赵正。 “糟糕”,蓝姬眼神出现慌乱,两手不禁放到胸前。她先入为主,见过真正的震天雷模样,所以对赵正拿出的,一眼就看出是个赝品,黑市上常有人被坑,买了那种光冒烟不爆炸的“烟雾弹”。 “夫人,还请作出解释。” 赢木也心生疑惑,冷眼盯着蓝姬问道。 “本宫…我……”蓝姬一时间想不出理由,前边有人也说了她久居深宫,宫门都不曾迈出过,又怎能见过震天雷。 “哼,承认吧,你就是蝶卫,当日刺杀我的刺客就是你派去的。” 赵正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对准蓝姬脖子刺去,匕首泛着蓝光,似乎喂了毒,擦破皮就能致死。 “当啷” 蓝姬一手擒住赵正脖子,另一只手反抓着赵正的右手。 “大胆,尔敢挟持太子!” 侍卫呼啦一声全部冲上殿,手里的长枪长刀对准蓝姬,但距离始终不敢靠太近,毕竟赵正就在她手上。 “呵呵,露馅了吧蓝蝶,潜伏秦宫十几年你也够拼的,都成了秦王妃子还要帮着蝶卫办事。” “闭嘴”,蓝姬气急败坏地说道,“再说话本宫割了你的舌头,让秦国太子变成残废,看你日后怎么登基。” 这番恐吓把侍卫们吓了一跳,纷纷后退扩大包围圈。然而她手里的赵正却没有丝毫人质觉悟地笑道:“割吧割吧,你动我一根发丝,我割赢铮一两肉,看看咱们两个谁更痛苦。” “你……卑鄙。” 蓝姬真后悔方才没有忍住,下意识出手将赵正擒下,这下不仅身份暴露,赢铮也可能被她所连累。 “都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你们的太子。” “准备一匹快马,充足的粮食,还有不要告诉铮儿,我不想让她知道……呜呜——” 赢木皱眉道:“好,这些老夫答应你,不过你先放开太子,老夫可以当你的人质。 固山军近卫团马上就过来了,要是被他们看到你将太子挟持,即便是老夫也保不住四公子。” “铮儿” 蓝姬呆望着天空,努力地不让眼泪流出,半晌后她面目狰狞地说道:“都是你,赵姬,你抢走了我的男人,如今你的儿子还要害我的儿子……” “我杀了他,看你这次怎么救他。” 蓝姬面带狠厉,运足力气掐住赵正脖子,却突然感到下巴一麻,缩手探去,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赵正扭头跑远,扬了扬手里的一个小管子道:“有备无患,蓝姬夫人,本太子会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蓝姬感到天旋地转,下巴似乎没了知觉,双手也开始不听使唤,倒地不起。 第169章 裂痕 周楚攻秦以来,蜀郡太守李槐拼死抵挡楚军,为秦国赢得喘息之机。而后燕魏加入,猛攻秦国河西、北郡,形势再度危急,然而现在这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三月二十一,太子政大婚前一日,蒙武传书潼关外周军后撤三百里。大喜之下,子楚从病榻爬起,亲自下令调查周军撤退原因,最后竟得知燕国被固山军攻破,渔阳郡、武阳郡、东郡,燕国三成疆土落入固山。 昔日固山君,今日太子政。 咸阳沸腾,秦国沸腾,百姓们欢天喜地在街上游行,大喊着“太子万年,大秦万年”的大不敬口号。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问题,咸阳百官车队绵延二三里,排着队到温泉宫为赵正道贺,礼物干脆用马车拉,堆在温泉宫前临时开辟的广场,像是一座小山。 “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赵高一身宦官服,剑眉冷对,身后跟着一个小童,捧着一个长匣子。 明明是个女子,却偏要扮作宦官。赵正挑了挑眉,兴许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爱好,他也不便追问。 伸手不打笑脸人,赵正笑道:“同喜同喜,我不是说过吗,要给自己大婚准备一件礼物,话说赵寺丞带了什么贺礼啊?” “奴婢位卑薪陋,送太子殿下一把君子剑。” 那小童打开长匣,取出一柄长约四尺,宽约两寸的青铜合金剑,花纹奇特,剑刃锋利温润。 “湛泸!” “识货” 赵正拿起湛泸,用手轻轻一弹,大音希声。 “太子殿下可要珍重,相传此剑乃欧冶子亲铸,曾为周天子佩剑,后赐予王叔昭文君,十八年前巩城叛变,昭文君被斩,其亲族被戮杀一空,此剑下落不明。 奴婢费了好大功夫,得知此剑被一楚国商人所得,付出不小代价最终把剑献与太子。” “嗯?” 赵高,或者说是无纠,即便人前奉承也寡言少语,今日为何如此多话,此中必有蹊跷。 “有事说事,再啰嗦我走了。” “嘿嘿”,赵高笑起来总是那么好看,可惜她就是不喜欢穿女装,“不怕太子殿下笑话,前日里不是送来一个学刑讯的小童嘛,王纨大人非常满意影卫的教导。所以今日再送来一个,仅此而已,保证最后一次。” 派人来学点专业技术,固山很欢迎,知识无国界。只是犯得上如此低眉下语,讨好似地说话。 赵正一把揽住赵高,故意贴近她耳边道:“其实这都不是问题,包括让影卫帮你们训练新人,只不过……” 赵高罕见地脸红了,挣扎着从赵正怀里出来。 “只不过什么,反正棋盘早晚是太子的,奴婢悉听尊便,但是太子不要……不要想让奴婢办那种事。”最后声音如同蚊喃。 “呕——” 太污了,虽然说知道她是个女的,但是这个名字还有赵正此时的身份,如此乱搞下去史书会怎么写,始皇帝不爱红妆爱阉宦,这简直比百年大粪坑还要大粪坑。 “你叫啥,为啥参加棋盘?”赵正径直走到那小童前问道。 赵高顿露喜色,这表明赵正答应了。 她有时候也奇怪,赵正为何总喜欢探究她的秘密,比如问她最开始的名字叫啥,有没有孪生兄弟,起错了名字什么的。 “我本来就叫赵高,没有孪生兄弟,任职少府寺丞,将来会忠于你,而且你那么多女人,为何对我有这种想法。” 赵高奇怪地看着赵正,这个男人太奇怪了,可以说秦人中她是最早与赵正接触的,却始终没能看清赵正的想法。 “又发疯了,搞哪样?” 赵高无奈地叹道,只见赵正狂热地看着那小童,手不停地摸来摸去。 “难道太子有恋童癖?” 这个词还是从赵正那听来,如今就被她用在赵正身上。 “快来看,他叫章邯。文章的章,邯郸的邯。” 这算什么大新闻,很早前就知道了。 赵高揖手道:“殿下,章邯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或是对您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 他可是棋盘新手中选出的最聪明的小孩,王纨大人还准备收他做义子,希望您不要有别的奇怪想法。” “呃!” 啥时候成了带小女孩看金鱼的怪蜀黍,赵正一脸懵逼看着赵高,他可是个纯正的爷们,否则早把她办了,体验把似弯非直的感受。 “咳,章邯没什么不对,他也确实很优秀,所以这个人影卫要了,至于王纨收他做义子,他还不配,你回头告诉他,再派二十个人,权当是用来补偿向你们要走章邯。” “二十个人?” 赵高眼里都要冒出火花了,棋盘的刑讯手才多少人,不过百人,如今能派来二十个人,那将来棋盘还不成天下第一的间谍组织。 “别犯病了,剑和人我都要了,你回去洗洗睡吧。” 赵正看了眼惊呆的赵高,切了一声拉着章邯离开。 章邯最懵逼,小小年纪他不是很懂自己的价值,所以不明白赵正留下他的原因,也担心自己成为跟女子差不多的玩物。 “大……大人,不对,小的该死,应该是太子殿下,小的有什么出奇嘛,值得太子殿下青睐。” “嗯嗯,你很出奇,将来很出奇,好像娶了秦王的孙女,还抵挡了反秦暴军攻入函谷关。小子你可是很有前途的人才。” “我有这么厉害?”章邯手心出汗自问道,加入棋盘不过是因为他被棋盘的人从奴隶贩子那买了回来。 给一口饭,便当牛做马,这是章邯在快饿死时立下的诺言,棋盘给了他一碗饭,他卖命地训练成了棋盅(后备队)的第一人。 如今现在的太子,将来的秦王说他会成为秦王孙女婿,还会拯救秦国于危难。 一个孩子,被他心中认为高不可攀的人如此期许,他会有如此作为? 章邯,一个月内从训练营毕业,赶上第三批影卫毕业,并且被授予三级探子,相对最低的五级探子高了两级。 “主公,这小子可以,不知道您打算怎么安排他?” “送他去东平,英布会培养他,另外把他安排到兴都王宫里,权当……权当是,一种保护吧。” 攻燕之战,赵正最初的设想只是吸引燕军,没想到姬冲竟下令攻下渔阳郡,接着便一直打到东郡,固城。 “原来人真的会变,但我不想变,更不想你变。” 千里之外,固城废墟上,姬冲一身挺拔的呢子军装,戴着刚刚出产的漆皮大檐帽。 这里曾是他和赵正化敌为友的地方,这里曾是他和赵正一同创业的地方。 然而此时这里只有遍地荒芜,硝烟摧残的土地,甚至连朵花都没有。不,姬冲发现了一朵,嫩黄色的野花,好奇地从瓦砾中拱出,似乎在好奇地观望他。 “乐间的远征军现在何处?” 姬冲谈吐中隐约有了上位者的威严,随意一句话下属就身子发毛,肃然以待。 “禀摄政王,乐间远征军粮草匮乏,现在阳翟休整补充给养,最快赶回来也还要一个月。” “一个月?” 姬冲轻吹口气,黄花散落风中,他看着花瓣飘落才道:“二十日内,攻下蓟都,给田十亩传令,告诉他不帮忙就老实在武阳待着,这是我燕国的家事。 给塔塔木克下令,让林胡兵猛攻饶城,务必拖住屠雎的辽东军。只要攻下蓟都,燕国的王位就会空悬,到时候康儿就有椅子坐了。” 第170章 一桩幸事,两种模样 天蒙蒙亮,王侯贵族大多没有起床,吕娇却早早起来,呆若木鸡任由丫鬟侍女为她梳妆。 今日是她大婚,可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虽然到晚上成为长安君夫人,但此时她心里仍牵挂着那个人。 城郊柳下,硝烟顿起,一抱,一吻,从此心落人家,人走了魂还留在原地。 “我应该高兴的,今天他也是大婚,而且新娘是芊芊” 吕娇鼻子一酸,眼泪不知怎地簌簌落下来,将侍女们刚画好的妆容冲花了。 “小……” 丫鬟刚要劝慰,一旁的老奶娘阻止道:“姑娘这是思念父母恩情不愿出嫁,这叫哭婚,表明咱们家姑娘是个孝子。 去,赶快禀明侯爷,让他老人家过来劝导。” “思念父母恩情”,吕娇笑了,吕不韦何曾真正在乎过她的感受,从进宫求王上赐婚,到成蛟来吕府下聘,吕娇才感受到什么叫做无力,往日尊贵的相府千金,连出个门都要贿赂门子。 现在更好,被软禁在家中,直到今日出嫁。她的泪不是为了思念父母恩情,而是后悔当初为何不以死相逼留在温泉宫,哪怕将来做个无名无姓的婢女,她也认了。 “我都在想些什么,他是芊芊的夫婿,应该为他俩感到高兴才是。” 吕娇止住哭泣,微笑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凤冠霞帔端得喜庆。此生最遗憾的事莫过于同一天举办婚礼,新郎却不是你。 *** “都动作快点,马车都到门口了。” 蒙府的丫鬟们手忙脚乱的,无奈从未见过白色的婚衣,更不用谈婚纱的如何穿着,是也忙活半天蒙芊身上还是穿着小衣。 婚纱,现代人都知道,其实也没那么复杂,然而受制于时代,想要仿造出类似的婚纱,需要分成许多部件。 “姑娘莫要着急,按照太子殿下派来的引礼官的说法,他们还要在府上待半个时辰,足够奴婢们给您妆扮。” “半个时辰?你们都忙活一个时辰都不见效果,完了完了,好好的婚服穿不了了。” 蒙芊赌气似地胡乱扯着,把丫鬟们辛辛苦苦搭好的衣服再度扯乱。 “我今天穿不上婚衣出嫁,要你们的狗命。” 丫鬟老妈子登时脸白如纸,身子像个筛子不停抖动,心里也埋怨着,白色婚衣怎么这么复杂。 这时门突然开了,小兰穿着一身素雅旗袍笑吟吟进来,穿过跪倒一片的丫鬟,走到蒙芊身边道:“让她们都下去吧,奴婢一人来为姑娘更衣。” 盈盈一拜,旗袍分叉处露出白皙皮肤,诱惑十足,然而发式笑容无时无刻不展现着雍容气质,让人提不起来半丝邪念。 “这便是所谓的贵妇人吧”,蒙芊想到,对小兰着迷地相信,放心让她帮自己打扮。 不到两刻钟,复杂的白色婚纱就一件件穿在蒙芊身上,蓬松一团远看似个大号棉花糖。 蒙芊满意地转了一圈,真如同赵正所言,穿上这身衣服有种置身童话的感觉。 小兰笑着低下头,目光落在蒙芊脚上,见她还穿着红色布鞋,笑着给她脱下来。 “前个给姑娘送婚纱时底下人疏忽,忘了这双定制的鞋子,现在奴婢给姑娘换上,定然让姑娘成为天下最美的新娘。” 如何用牛皮和木头作到与现代皮鞋无异,这不是赵正该考虑的事情。华夏的工匠从来不缺少创造力,缺少的只是创造思维。 这双乳白色,泛着些许皮革和木料气的鞋子就是明证,耗费一月时间终于造成,也幸亏赵正很早前就在秦国设立军靴制造坊,否则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找谁来做。 吉时到,新娘上婚车。 蒙芊在小兰的搀扶下,努力地正着步子,面带微笑着向前走。两寸高的鞋跟任谁穿上都有些不自然,蒙芊走的缓慢,扭动着恰如摆动的九天仙子。 “哈哈哈,看看老夫养出的女儿,多俊俏……” 蒙骜向身旁几个白须白眉的老者介绍着,眼眶逐渐湿润,扭过头不语。 “呵呵呵” “死人啊,就知道傻笑,按照太子定的礼仪,下面该你扶着芊芊,把他送到太子手里。” 众宾客盈门,蒙武只知道傻笑拱手,却没看到王芙眼中对蒙芊脚上鞋子的渴望。 “知道哩,额不仅会把芊芊送到温泉宫,而且还会给你带回双鞋子。” 五大三粗的蒙武心也细致地很,调笑式地在妻子耳边吹了口热气,引得王芙面红耳赤。 “礼官,引道——” 四匹白马拉着一辆无厢婚车缓缓起行,蒙芊白纱蒙面,依依不舍地向门口看着。从今日起她不再是蒙府千金小姐,而是太子妃,秦国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阿大” 蒙芊忽然从婚车上跳下来,把后面跟随的小兰吓了一跳。 “停车” 只见蒙芊流着泪,提着裙摆摇晃着走到蒙骜面前,纳头拜道:“女儿不孝还未膝前尽孝,就要嫁做人妇,女儿……” 蒙骜更是老泪纵横,修罗战场上不曾畏惧过的老将,颤抖着双手将蒙芊扶起来。 “大丫,看着你嫁出去,阿大死也能闭上眼了,赶明见了你娘也有个交待了。” 按理说赵正定下的新礼仪中没有“哭婚”这一项,可眼下这对父女真情流露,让在场宾客也不禁眼眶湿润。 王纨有些尴尬,他是被逼着才做了这个引婚使,也就是司仪,负责着从未见过的新式婚仪,然而状况频发,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呃,蒙武兄,你说该怎么办?” 蒙武更是大眼瞪小眼,蒙骜一辈子都未曾流泪,今个见爱女出嫁破了例,他还懵逼呢。 “蒙老侯爷,蒙…主母,时辰不早了,再不走恐怕误了吉时,奴婢斗胆请主母上车。” 小兰作为伴娘,上前劝慰道:“老侯爷放心,明个一早我家主公便会带着主母回门,届时您再……” “咳咳,嗯~。” 蒙骜抹了把泪,一辈子流血不流泪,今个算是把以往几十年的泪全流出来了。 “丫头,安心出嫁吧,老夫这把老骨头健壮的很,还等着你给我添个外孙子呢。” “彩——” 观礼的宾客称赞道,沙场老将铁血柔情,他们也算不枉此行。 蒙芊被说的脸红,照顾赵元多日,把她心底的母性唤出,也想着早日生出自己的孩子。 婚车继续前行,蒙骜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看不到婚车,这才回去更衣。 待会温泉宫婚宴,秦王子楚亲至,作为岳父他自然不能缺席,还要好好与女婿喝个天昏地暗。 ** “君侯,太子那边来人催了,要您赶紧更衣去温泉宫参见婚宴,王上和武信侯已经赶往那里。” 书房里,吕不韦既没有不舍吕娇出嫁,也没有心喜赵正与蒙家联姻。他手里盘着一对玉籽,由于用力过猛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行,我必须要去看看她,二十年了,二十年,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蝶卫。” 不一会儿,吕府后门一辆马车赶出,径直向廷尉府大牢。 第171章 椅子引发的战争 从树上到地上生活是人类进化史的第一步,争抢食物是人类第一场战争。 而在进入文明社会几千年后,人类逐渐“堕落”,有时候为了一块石头,甚至为了一把椅子都能杀的血可漂橹。 苍耳快生了,怀胎已经八月,腹中孩儿无论男女,生下来就有东胡帝国这么大一块疆域。 而同为姬冲子嗣,姬康身无一物,没有半块土地能够让他统领。姬冲不高兴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总不会拿另一个儿子的土地满足这一个儿子。 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打下来一块,这样两个兄弟各有各的地盘,各自过各自的日子。 仍是寒冬的二月,东胡摄政王姬冲调国中近二十万兵马南下,并召林胡兵五万一并攻燕。 三月,占三成燕国,姬冲仍不满意,调集重兵围攻蓟都,他要为姬康抢一把椅子,同时也为自己出口恶气,一舒在燕为将时的憋屈。 蓟都南门,宜侯姬不灸从城墙吊篮而下,怒斥姬冲身为燕国王室后裔,不遵礼法妄自僭越,竟引胡奴亡燕国八百年国祚。 “竖子还不醒悟,他日有何颜面见你泉下老父?” 姬不灸与姬冲父亲是族兄弟,自小照料姬冲,有抚养之恩,是故姬冲俯首下拜,不敢反驳。 但是提到姬冲为国战死却无任何功勋的父亲时,姬冲怒了。 “同为召公后裔,家父为国征战二十年,直到战死时也没有捞到半个爵位。 而那些燕王近支,不懂半点兵法,不敢与敌厮杀,到头来个个身居高位。 侄儿敢问叔父,究竟是燕国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燕国。” 姬不灸一时语塞,憋了半晌,才道:“可无论如何你也是燕国宗室,怎么能引胡奴攻伐母国。” 姬冲哈哈大笑:“战国征战士人只论君臣情,不讲家国义,自春秋四百年间有多少士人投身他国,谋算母国。 先前侄儿在燕国为将时,数年不得升迁,最后还是跟着赵正才混到偏将军。后来固山建国,侄儿论功任职大将军,虽下辖兵马不过二万,但总算体会到有功必有赏。 今日侄儿身为东胡摄政王,便要为东胡数百万百姓考虑,灭了燕国打通与中原道路。尽可以满足商旅士人流通,届时蛮夷入华夏,侄儿也算是大功一件。” “灭燕” “灭燕” …… 苍狼军团的夏人军官领头,夏胡各族士兵皆大呼道。声彻云霄,引发燕军一阵骚动。 多年历练,姬冲早非往昔,也知不战而屈人之兵,在看到墙头上燕军惊慌起来,振臂高呼。 “降兵不杀,只诛首恶。” 又一阵响彻云霄的高呼,这一次有些士兵竟然想放下武器,下城纳降。 “敢降叛逆者,杀无赦。” 秦舞阳手起刀落,收割下数个大好人头,腥热的鲜血暂时镇住骚乱。 “叔父,值得吗,姬丹昏庸无道,只知揽权敛财,不顾百姓疾苦。数次结盟背盟丧尽人心道义,前月更为迎和周楚联盟,搜刮百姓口粮伐秦。 您可知道,侄儿的大军进入东郡时没伤一兵一卒,东郡太守跪迎求粮草活百姓。侄儿不过设立百口粥锅,轻松拿下燕国第一大郡。” 姬不灸表情复杂,这些他何尝不知道,对姬丹早有不满,但忠君大义让他没有应和姬冲,躬身一拜感谢姬冲救活燕国百姓,转身离开。 吊篮缓缓上升,姬冲在城下远远看到,姬不灸上城墙后进入城门楼,有个宦官模样的人迎接他。 姬丹应该就在城楼上,只是可惜没有将姬不灸说服,否则凭着仁德宜侯的名声,定能引上百宗室投效。 “可惜了,可惜。” 姬冲拨转马头回到营中,一个一瘸一拐的青年立刻迎上,说道:“摄政王,方才臣用望远镜看到城墙上似有宦官,燕王八成在城门楼。您与宜侯交谈,旁人都不大清楚,不如假装与宜侯谈和,撤兵三里,引燕王对宜侯猜忌。 国难之际,柱国大臣薨,摄政王执孝子礼为宜侯出殡,届时咱们既有个绝妙的灭燕理由,又能使燕王人心尽丧,何乐而不为。” 反间计,拙略无比却又屡试不爽,最适合对付姬丹这种刚愎自用,疑心极大的君王。 只是……姬不灸对姬冲有抚养之恩,姬冲一时难下决断。 “郑高,容本王再想想。” 当断则断,优柔寡断你又不是赵正,郑高在心里笑道。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情报,朗声念道:“乐间率五万远征军已经抵达邯郸,现日夜兼程北上勤王。” “这么快!” 姬冲一把夺过情报,看了半晌揉成一团,扔到地上又踩了两脚,似乎使尽全身力气说道:“撤兵。” “臣立刻传令”,郑高笑眯眯地离开。 乐间勤王之师将近,必须马上攻破蓟都,到时候挥师南下直逼朝歌,迫使周军回国与秦罢战言和,这一步棋才算完美。 “姬冲撤军了!” 在回宫的路上,姬丹听到这个消息,长舒一口气躺在王撵上。 登基以来,他不断革新军制,可燕军弊端如同筛子,修修补补谈何容易。于是借着周楚伐秦时机,姬丹想着派遣自己的心腹涿郡近卫军,与秦军厮杀中历练,并且重新启用名将之后乐间掌兵。 走了老虎来了饿狼,姬冲带领二十万胡兵南下,比上次鬼术赤南侵更加凶猛。 固山军老卒训练出的苍狼军团,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既有铁一般的纪律,又有傲人的体魄。最可气的,姬丹仿造的火炮只能连发六次,苍狼军团的却能连发十二次,并且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渔阳初次对战,燕军火炮营全军覆没,姬丹大怒下连斩十七名匠师,后来察觉已经后悔莫及。 “退兵了,昌国君也应该回国了。希望他能将姬冲赶出燕国,最不济赶出蓟都王畿也行。 当王好累啊,幸亏有宜侯,他和姬冲叔侄之情……” 姬丹猛然起来,缓缓道:“叔侄之情?方才你明明说姬冲不愿退兵,要寡人坚守城池,怎么此时姬冲便退兵了。” 姬丹苦笑着摇摇头,从背后的匣子里掏出玉玺,冷笑道:“燕国与寡人同在。” 姬不灸在书房里,每看完一道折子都要叹口气,燕国快烂到骨子里了,偌大个蓟都,竟然连半年可用的储备粮草都没有。国库里空荡荡的可以跑老鼠,另一边姬丹的私库里却富得流油。 “这……这是要亡国啊。” 第172章 国破知忠臣 “哼,有你这种奸细,燕国当然要亡了。” 姬不灸一惊,发现不知何时姬丹来到书房,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 “老臣拜见王上。” 姬丹冷笑不已:“不敢不敢,宜侯与城外叛逆叔侄情深,待他进了城您就是太上王了。寡人一个快要亡国的人哪里还敢受宜侯大礼。” 姬不灸听得云里雾里,方才姬丹还对他信任十分,将守城抗敌全权托付与他,现在怎么就恶言相向。 “老臣愚昧,请王上明示?” “哼,方才你对寡人说姬冲决意攻城,现在他却拔营后撤,前后差距未免太多了吧?” 姬不灸大骇,心里更如同调入万年冰窟。姬冲父亲阵亡时姬冲不过五岁,是他一手将姬冲带大,不是亲子也似亲子。没成想,姬冲会如此暗害他,借他的命毁掉姬丹最后的依仗。 “王上,请听老臣一言”,姬不灸像被抽走浑身力气,无力说道。可姬丹冷面相向,颇为不屑。 “此乃敌军反间计,为得便是杀掉老臣,毁去燕国社稷,王上怎可轻易相信。老臣若真是奸细,为何不直言姬冲有议和之意,骗王上信任,再中途弑君。却要如此大费周折,前后不一引发王上猜疑。” 姬丹一甩袖子,冷笑道:“或许你们打得便是这个主意,故意说得前后不一,打消寡人疑虑,以此换取寡人信任。 姬不灸,枉费寡人对你一片真心,将你视作燕国柱石,你却辜负君恩,与胡奴叛逆勾结意图弑君篡位。” “来人,将此逆贼拉下去,打入死牢。蓟都城破,寡人第一个拿他陪葬。” 两个侍卫不忍地将姬不灸架起,从心里讲他们也不信姬不灸是奸细,但君命不可违。 “若城破王上万万不要殉国,南郡大夫器劫忠义,逃到那里去,等待时机复国啊。” 被侍卫架走好远,姬不灸仍大声呼喊道。 一阵寒风吹过,阳春三月天空突然飘起雪花,映着满地鲜花,本来是游玩观赏好时节,却被亡国气氛渲染的更加悲凉。 “下雪了,三月飞雪,燕国却很久没有过了。” “确实如此,不过我听说国破君亡山陵崩,上天往往有异象示警。三月春耕时节飘雪,你家夫君不会是要亡国了吧。” 焦兰殿,媚姬慵懒地躺在软榻上,跟一个薄纱蒙面的女子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那女子对媚姬似乎很不满,眼睛里始终泛着寒意,话里也句句带刺,故意挑起媚姬不快。 媚姬似乎不在意,掩嘴笑道:“婉娘你又忘了,咱们是蝶卫,漂泊无依、活在阴暗里的探子。 哪里有家,哪里有什么夫君?” 蝶卫探子,尤其是女探子,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不是进入王公贵族的后宫魅惑江山,便是到青楼妓馆依靠色相获取情报。 婉娘轻轻抚着脸,沉默地愣在原地。在帮助婴齐逃到西凉后,她便被施墨刑,面容被刺毁。 女人的脸比生命还要珍贵,婉娘受此大辱却还要委曲求全为姬战做事,思来想去无非是当初执行任务时意外诞下一子,如今在姬战手里。 “总之,命令我给你带到了,执行与否全看你的意思。” 在外人面前表露心事,婉娘有些不快,冷声撂下一句话,没几步消失在雪幕中。 “命令,那是对你,对我而言只是个消息”,媚姬软酥酥地说道,“有时候女人的柔弱也是件不错的武器。” 一如郑高所料,蓟都的宗室贵族在姬不灸下狱后,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姬丹发泄怒火的目标。 作为百姓垂范的贵族都怕的要死,百姓们又岂能不慌,蓟都的各种物价飞涨。 姬丹无奈,下令秦舞阳带领禁卫军平定市场,这样做的结果,军队也乱了起来。 这些刚穿上军装不久的士卒,心里仍将自己视作百姓,查抄囤积物资的奸商时,下意识地往腰里塞了一把。 然后就变成疯抢,秦舞阳甚至不敢调兵镇压,因为自发赶来抢粮食的士兵已经上万。 乱了,乱了,蓟都彻底乱了,百姓们听说乱兵哄抢物资,在饥饿的驱使下也加入进来。 人多粮少,奸商们的囤粮抢光,仍有大部分百姓饿肚子,于是那些大贵族的宅邸成为下一个目标。 这次秦舞阳不得不镇压了,姬丹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背叛,虽然他前后背叛赵正好几次。 仅存的十几门火炮被拉出来,对着乱民一通乱轰,血肉沾染下粮食也变成血色。 一个燕国王室贵族厉声斥责百姓为乱民,胆敢冲击贵族府邸,按律当诛,扯着嗓子骂了半个时辰。 贵族们有气,百姓们更有气,渐渐地在贵族的叱骂下百姓的眼睛也红了,不要命地朝着禁卫兵冲了过来。 “开炮,快开炮啊。” 秦舞阳却冷冷地将火炮拉走,独留下那名贵族,被愤怒的百姓打成了肉泥。 百姓无罪,贵族该死。 这是姬丹下得最不情愿的一道诏书,但秦舞阳说了百姓怒火被点燃,不善加引导,燕国登时就亡。 姬丹只好暂且忍下,赦免百姓后,又带头捐出宫里的粮草,供士兵和百姓果腹。 蓟都人太多了。 姬丹这时候才发觉,后悔当初不顾一切地把好东西都往蓟都运,使得大量的百姓进城务工。 平日里南北不绝,粮草还算充沛,到了战时这种弊端显露无疑,硕大的人口需要消耗的粮食,简直能把姬丹吓死。 “要不要放宜侯出狱,容他戴罪立功帮寡人处理公务。” 过了几日,姬丹火气下去,对宜侯的怀疑也打消不少,但犹豫着放出宜侯会不会损害自己的威仪。 放还是不放,这是一个问题。 不过很快姬丹就没功夫纠结了,他作为燕王捐粮,其他贵族敢不效同,难道要去大牢里陪宜侯吗? 钱财如父母,弃之不舍。 很多贵族抱着粮草袋哭得泪眼蒙蒙才送出府门,可也有些贵族心里不愿被暴动的百姓胁持。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要有贵族的尊严。” 于是乎,蓟都城门大开,苍狼军团不费一兵一卒进入城门。 姬冲进城时,姬丹刚好做了个噩梦,梦见燕王喜披头散发向他索命,吓得一骨碌从床上掉下来。 “幸好只是个梦”,姬丹拍拍胸口。 “王上不好了,胡兵攻进城了。” “幸好……这不是梦。”姬丹瞬间拔出佩刀,正要划开血管时想起姬不灸的话。 国破知忠臣,姬丹对着大牢方向躬身一拜,而后抹上墙灰,换上一件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脏烂衣服,媚姬也没有通知,匆匆逃出王宫。 一个时辰后,姬冲带着大军进入燕王宫,秦舞阳混战中失踪,其余诸将皆降。 媚姬仍是一副慵懒样,性感地躺在焦兰殿,媚笑着看姬冲一步步走近。 “妾身恭候摄政王,请为王上更衣。” 姬冲避开媚姬的手,冷声问道:“姬丹那个昏君呢?” “既是昏君,自然是跑了。” 第173章 迟来的吕不韦 咸阳城万民空巷,咸阳城郊人声鼎沸,绵延十里遍是宴席,厨子上一次菜需要赶着马车。 太子大婚,设宴款待秦国百姓,凡秦人皆可上席。 “彩” 咸阳百姓听了纷纷从家中拿出珍藏的美酒,乡野百姓听说了连夜钻进山林带回几十头野猪。 老秦人质朴,国难当头太子一力化解,大婚还设宴款待百姓。但乡亲们总不能白吃白喝,城里城外方圆几十里几十万百姓,这样吃下去就算是金山也要吃光。 于是大家自带酒水食料,有的做过厨子的还自发上阵,大家伙一块整出了十里长桌宴。 子楚是扶着墙站起来的,卧榻养病几十日,他的身子骨每况愈下,高要说是御医们不尽责,子楚却明白是自己的大限到了。 出的宫门,空荡荡的街道鸟雀都没有几只,他揣着疑心出了城门,热热闹闹的十里长桌让他目瞪口呆。 “我王万年,秦国万年。” 子楚努力地挺直身体,微笑地向百姓们打招呼。 十里长桌宴,还是百姓们自发组织,纵观古今天下仅秦国有此盛事。 “大秦的百姓们,寡人敬你们一杯。” 子楚破例饮了一盏酒,面色却红润起来,高兴地咳嗽了两声,吐出了胸中淤积的黑血。 “王上保重身体啊。” 高要在一旁劝道,子楚却摆摆手笑道:“高师傅今个你就让寡人再放纵一次,当了这么多年王,今个是寡人最高兴的一天。” 眼泪却已经流下来,高要催促马夫加速,不让百姓看到子楚身子孱弱。 到了温泉宫,子楚还未下车,山呼万年声再度响起。主会场地摆满宴席,列席的不是达官显贵,而是各乡宿老,各营将士,有的还带着伤,但一脸笑意。 “儿臣恭迎父王。” 赵正穿着燕尾服,怪异地躬身行礼道。 子楚一怔,旋即笑道:“政儿身着白衫玄衣,后摆稍长,走起来倒像个燕子。” 赢木笑着揖手道:“正是如此,太子所穿明为‘燕尾服’,玄燕黑衣,正合我赢秦族徽。” 相传秦人祖先女修正是吞了燕子蛋才生下了大业。 “彩”,子楚笑而赞道,“不愧是我赢秦子孙。” 宾客齐至,在他们的见证下赵正牵着蒙芊的手缓缓走过红地毯,几个稚龄小童挽着篮子,不停地撒花。 “这……” 一个贵族少女眼看此景,就要赞叹,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站在原地跺脚干着急。 “浪漫。” “嗯,好浪漫啊。” 少女终于说出心中所想,脸红红的低着头,对着这位不知名但一表人才的黑衣人道:“谢谢公子,敢问公子名讳?” 这就要留联系方式,再往下发展说不定还能有段浪漫的恋情。但那黑衣公子似有些尴尬,摸摸鼻子向人群后钻去。 “怎么嘛,还是个男子。” 也就是秦人少女敢如此,若是其他诸国贵族敢说出此等话,这姑娘一生算是毁了,不尊礼数便嫁不出去。 “相…魏先生,找你好久了,马上就是宣誓婚成,你这个伴郎岂能离席。” 卫火一身劲装,显得很是精神,拉扯着魏镣向台上走去。那贵族少女看着低笑,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魏氏弃子,固山智囊,却怎的有些羞涩。 “咳,尊敬的各位来宾,这个……欢迎参加太子…那个嬴政和蒙芊的婚礼……” 王纨看着稿子,磕磕绊绊念着。不是他不识字,而是纸上内容写的也太大逆不道,不说口呼太子名讳,竟然将蒙芊放到和赵正一样的高度。 “王上,太子稍后就来拜见。” 子楚始终笑眯眯着,赢木凑到跟前小声提醒道。 这一次秦国危难解除,可以说半数依靠赵正的实力,所以才由着他帮这场非一般的婚礼。 在说完那段经典的誓词后,在场的少男少女没有几个干着眼眶,就连子楚也低着头,假装沙子迷了眼。 “儿臣拜见父王。” 赵正和蒙芊异口同声道,子楚笑着将他们扶起,从怀里逃出两个红包。 “父王您…怎么知道红包?” 子楚笑道:“政儿大婚,为父自然要准备点礼物,不过你不按老礼,为父只好摆出秦王的架子去问王纨。 唉,好像还有一位长辈未到,不韦他怎么迟迟没到,难道有了女婿,就不疼外甥了?” “哈哈哈” 鱼头和卫火没品地笑了,其他人只是抿抿嘴,甚至考量话里含意。 “文信侯,文信侯可来了?” 赢木向门口的迎客官喊道,众人喧闹的声音顿时降了大半。如此重要场合,太子派领军人物吕不韦竟然没来,难道说吕不韦不再支持太子。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一个个都大眼瞪小眼,交流着可能发生的政治动荡。 而赵正手下第一谋士魏镣,履行完伴郎的职责,躲在人群最后,自斟自饮着果酒,显得漠不关心。 “蜀女巴清,见过魏镣先生。” 魏镣一怔,竟是刚才那个贵族少女,没想到她会是蜀中大商巴家,这下子不能得罪,只好起身揖手还礼。 巴清倒不客气,坐下来拿过也倒上一杯果酒,饮罢笑着问道:“太子大婚,吕相未至,宾客们猜疑不断,都说吕相要支持公子成蛟夺嫡。 先生身为太子首席谋士,怎么到此处偷闲,难道不怕太子失势,落荒逃出秦国?” “呃?” 这个女人不简单,魏镣重新认识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能将秦国时势娓娓道来,甚至能推断出接下来的走向。 “不怕。” “为什么?” 巴清正被魏镣沉思的面孔吸引,突然这忧郁系帅哥脸上多了一抹笑,虽然很阳光,可是她不喜欢。 “巴姑娘还要隐瞒在下,你既然问了,证明你查探过。若在下所料不错,文信侯此时已经到了宫门口。” “你……”,巴清惊讶地看着魏镣,旋即笑道,“好聪明啊,不如考虑考虑,娶我?” 喧闹声再起,吕不韦拱手满脸笑意,向宾客打招呼,对子楚施礼。 “王上恕罪,一日间老臣遇上两桩喜事,忙的不可开交。又因给太子挑选贺礼,故而来得晚了些。” 吕府的贺礼足有一人高,被十几个壮汉抬着,缓缓放到场中刚清出来的空地上。 红布揭开,满堂噤声。 赵正怔了一会,赶忙拉着蒙芊过去下拜道:“孩儿携芊芊,拜见母亲。” 说完已是泪如雨下,吕不韦送的贺礼竟是一尊六尺高的白玉雕像,与画上赵姬模样丝毫不差。 子楚呆愣着,半晌喃喃道:“赵姑娘,秦国质子异人,想你很久了。” 第174章 疑心难消 当年旧事,在场宾客不乏人知,尤其是赵正一拜,所有人都知道这尊雕像就是太子生母,吕不韦的义妹赵姬。 行过大礼,雕像被小心地抬走,宾客入席开宴,赵正也要一桌桌行走着敬酒。 “舅父,政儿敬您。” 待走到吕不韦时,赵正明显感觉到他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什么心事。但绝不是吕娇婚事,上次他将吕娇送回,吕不韦只在乎他有没有被人看到名誉受损,丝毫不在意女儿。 “这种枭雄,会有什么事情让他挂念?” 赵正心有疑虑,待出门敬十里长桌百姓时,暗自吩咐赵高查一查吕不韦今日行程。 以往吕不韦见到他,都热情地有些过头,今天他大婚之日反倒有些平静。 难道自己身份被吕不韦查明? 虽然假扮嬴政坐上太子位,又赢得秦国百姓拥戴,但假的始终是假的。赵正在心里也没打算长久把位子做下去,一旦完成他的目标,就找个身世清白的宗室子弟禅位,对得起秦国祖先,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你们不要再逼我。” 赵正缓缓地来到十里长桌第一席,都是些退伍老兵,秦国尚武但对退伍老兵关心甚少。赵正将他们请来,一下子赢得大半军心。或许秦军将军们有世系牵扯,不好拉拢,但基层的士官,一顿酒的交情他们敢为你卖命。 “老少爷们,吃好喝好啊。” 跟军伍汉子们聊天,粗俗是第一要义,文雅了他们听不懂,反而会觉得瞧不起他们。 赵正痞气十足一句,老兵们顿时乐了,端着酒碗大喊着:“太子殿下喝好,今晚还有婆姨呢。” “哈哈哈” 主宾都大笑着,马车缓缓前行。 连续敬了一坛子酒,虽然赵正催动兼爱心法逼出酒气,但连续畅饮还是让他有些吃不消。 “主公,卑职给您换一坛。” 赵舟机灵地拎起一坛水,坛口抹了酒糟,闻着也有些酒味,至少百姓们分辨不出。 这下赵正脑袋不晕了,甚至比方才还要清明。百姓们喝彩太子海量,千杯不醉,赵正尴尬地笑着,故意摇摇晃晃装作一副快要醉倒的模样。 走到尽头,两旁都是禾苗,赵正又往前走了半里才找到一块稍大些的空地。两匹马拉的马车,如同加长版林肯轿车,转弯很费功夫,就在车子转了一半,赵正侧身对着路边草丛时,一枝箭矢飞速袭来。 “主公小心” 赵舟眼疾手快用酒坛挡住,强弩之末的箭矢打在赵正身上,被贴身内甲挡下。但那种与死神擦肩的感觉让赵正出了一身冷汗。 “留活口。” 赵舟率先冲出去,四个护卫也呼啸着冲出。赵正待在马车上,麻溜地一拽车帘,登时四块钢板将马车团团护住,就算是神臂弩也伤不到他。 “杀啊,杀掉这个冒牌货。” 本以为是蝶卫报复,却只有十几个刺客,拿着黑市买来的唐刀大叫着冲过来,还没与影卫近身就被弩箭射倒一半。 “别停下,冲到车前的,本公子赏百两黄金。” 一个身材略显瘦弱的身影,身上被草汁涂严,刚才竟然没有发现。他距离马车很近,几个箭步便冲到车前。 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个震天雷,是那种需要点燃的,火种登时就贴了上去。 “哈哈,去死吧,到阴间做你的太子。” 引线烧的很快,明显被截短,此时赵正在车厢里也听不到外面声音。车子虽厚,但能否挡住震天雷的轰炸。 火捻眼看就烧到里面,赵舟也止住脚步,接下来只能看老天的意思。 “大胆狂徒。” “呼”一个酒坛子携风而落,正好浇在震天雷上,哧拉一声,便哑了火。 赵舟赶紧跑过去,一脚踹飞哑火的震天雷,轻叩车厢三下,唤赵正出来。 “主公快走,刺客有震天雷。” “上马”,赵正到前头就要解马缰绳逃走。 却听得一阵爽朗笑声,“都说固山君胆大包天,怎么做了太子,胆子也变小了。” 一个老者鹤发童颜,满面红光,单手擒住刺客,另一只手端着葫芦咕咚咕咚饮酒。 “主公,刚才就是这位老爷子扔酒坛熄灭了震天雷。” 赵正打量一番,登时又一身冷汗,钢板车防箭矢可以,但若被震天雷炸飞,就算弹片穿不透车厢,他也要被震死。 看这老者丝毫不惧自己身份,话语间甚至有几分调侃,尤其是满头白发还能将酒坛扔这么准。 赵正不敢轻待,躬身礼道:“呵呵,老丈见笑了,今日我大婚,总不能还没洞房就死翘翘了。 逃走不是胆子小,而是为了不让父王担心,不让妻子守寡。” “嗯,这个理由勉勉强强说得过去,否则蒙骜老儿四十岁得来的女儿守寡,还不埋怨死你。 不过你到底有多少仇家,连个孩子都要刺杀你。” 手一甩,那瘦小的刺客面巾落地,赫然是少公子赢铮。 赵正看着赢铮恨不得吞掉他的眼神,无奈地摊摊手道:“老丈见笑了,敢问您尊姓大名,来日也好让我登门致谢。” “哈哈,看来这个孩子身份也不低,人就交给你了。不过老夫名讳就不必问了,将死之人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本来想蹭你顿酒,但刚才为了救你又还了回去,也罢老夫好歹也喝了两坛,且当你的谢礼。 前路艰险,太子要小心了。” “嬴政拜谢老丈救命之恩。” 奇怪的老头,不奇怪的刺杀。 赵正走过去仔细搜了一遍,确认再没有震天雷时,低声道:“回去通知王纨,把秦国黑市给老子扫一遍,别让老子再看见震天雷。” 自己费尽心机造出来,却要整天提心吊胆提防着,必须打击黑市,保护合法交易。 “呸,要杀便杀,用不着假惺惺地在父王面前邀功。” 一段小插曲,赵正没有大张旗鼓,马车慢悠悠回去,所有人只当太子敬完酒兴至而归,丝毫没在意马车角落里多了个人,涂着满身草汁。 赵正捂着鼻子暗暗称奇,怎么把迷彩服给忘了,今个倒因为嬴铮的刺杀提醒了他。 他笑眯眯的眼神像是要带小女孩看金鱼的怪蜀黍,赢铮竟然向后挪了挪。 婚宴照旧,但毕竟被人刺杀了,赵正总不能忍着。来到一个清静院落,子楚被赢木搀扶着坐在主位,一脸阴沉,吕不韦心思沉重站在下首。 “逆子,你竟敢在你大哥婚宴上刺杀他,寡人真后悔当时心软,没有将你跟你那个蝶卫探子的母亲一同打入死牢。” 子楚胸膛起伏,呼吸急促,咳出几口鲜血,无力地靠在椅背。 “政儿,今天是你的婚礼,什么事都由你决定了。” 赢铮恨恨地瞪了子楚一眼,赵正为人不喜威胁,天下皆知,这分明是要他死。 “杀吧,杀吧,反正在你心里,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儿子,你只在乎这个来历不明的长子。” “混账,你……” “咳咳” 子楚指着赢铮气得说不出来话,这个平日乖巧得少子,一张嘴就要把他气死。 “少公子别说了,虽然你母亲是蝶卫,但是你毕竟是我赢秦血脉,将来至少是世袭公卿,你又何必冒险刺杀太子,搅乱秦国于你何益?” “搅乱秦国,他就能向周天子邀功,进而保下蓝姬的命。王叔,这很难理解吗?” 赵正微笑着说道,只是在赢木眼里这份微笑有些瘆人。 赢铮沉默不语,似乎被赵正说中了。赵正眼中露出杀机,一摆手就要让人将赢铮带下。 “政儿……” 子楚无声道,毕竟都是他的儿子,但他既然让赵正决定,狠下心不再干预,何况赢铮是要以搅乱秦国为手段。 “慢” 吕不韦竟然开口了,“政儿,他虽然刺杀你,用心也十分歹毒,但毕竟是你兄弟。 兄弟阋于墙,与家不利,于国更不利,不如将他关起来,哪怕软禁一生,也总比担上残害手足的名义强。” “政儿,你是太子,即便是他刺杀你,但外界也会传言是你做戏陷害他。人言可畏,不可不防啊。” 赵正沉默不语,吕不韦再度劝道,话语间一副为他考虑的样子。 “便依舅父的意思。” 赵正躬身笑道,“时辰不早了,娇娇的婚礼也要开始了,政儿送舅父回府。” “难道与蓝姬有关”,赵正疑心难消,送走吕不韦,立刻命赵舟将蓝姬提出大牢。 第175章 孤家寡人 “燕国亡了?姬丹死了没有?” 黄昏将至,大半客人参加成蛟的婚礼时,小梅来报,姬冲攻破蓟都,占领涿郡。 姬丹落荒而逃到南郡,眼下依靠南郡和河间郡弹丸之地苦苦支撑,幸亏乐间没有和苍狼军团硬杠,为姬丹保存了五万精锐。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姬冲竟然会灭了燕国,还不称王,学会了挟燕王以令燕国贵族,随便找了个婴孩,让媚姬当太后,临朝称制。” 赵正很奇怪地笑着,腰都站不直,蹲在地上仍大笑着。 “殿下,媚姬虽是蝶卫然野心甚巨,对姬战谈不上忠心,更谈不上忠于燕国,忠于姬丹。 现在她临朝称制,名义上用燕王喜的妃子,奴婢以为这是姬冲大人的意思。而且只怕姬冲大人有了控制燕国之心。” 满室固山将领,唯有赵高以内宦身份留下。起初魏镣等人对此猜忌,赵正要行君王制衡之术,但赵高说出姬冲有反心后,他们眼神和善许多。 赵正太重情义,宜县跟着他出来的将领士卒,无论才华如何皆身居高位,固然有论资排辈的传统,但赵正念旧之情可见一斑。 姬冲与赵正相杀化为刎颈之交,更舍身阻拦姬战带走婴齐,被打成重伤。 潜伏东胡,固山无人不称赞姬冲高义,然物是人非,如今姬冲身居高位,赵正又不在东平,他可谓是东胡帝国无冕之王。 “主公,苍狼、猛虎两大主力军团尽皆南下,固山还有一个预备师驻扎望海城。若是联手阿史那炎,南北夹击,属下有信心为东胡改换门庭。” 既然赵高捅破窗户纸,魏镣也不再遮掩,说出他早有预谋的方案,一旦实施姬冲将万劫不复。 胡人彪悍,虽说近来年轻贵族子弟有些骄奢,但心上娇气未消,对于姬冲这个外来者肯定不会服气。 灭燕之战,表面上像是赵正策划,为缓解周楚攻秦危局,实则姬冲要立威,用胜利告诉那些骄傲的草原战士们,鬼术赤做不到的事,他能做到,以此换来支持。 “当断则断,属下也有信心说服塔塔木克,用他的五万林胡兵拖住姬冲回东胡路途。” 赵舟也趁势说道,“田大将军信中说的明白,姬冲愈发不服指挥,已经威胁我固山大局。” 杀,还是留。结果已经很明白,姬冲的成长吸收了固山的养分,继续放任固山也会被他反噬。 赵正有些犹豫,兄弟一场,难道要为了这虚头八脑的权力相互厮杀? “你们说得很好,但姬冲不还没自立,名义上他还是我的属下。” 虚渺的名义怎么比得上切实的权力,魏镣还要劝谏,赵正摆手阻止道。 “一切我都明白,但姬冲不能杀,我甚至想退出东胡,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摄政王。 魏镣、赵舟,你们两师徒将派去的探子全部召回,潜伏东胡的继续潜伏。 东平,我们要一个望海城足矣,再多些,就赔本了。 这是我的意见,也是我的底线。” 苦心积虑经营的东平,到头来只剩下一城,魏镣好不甘心,但看到赵正不可劝说,只得违心照办。 但他也有底线,失去了一个未开发的东平,富庶繁华的秦国决计不能再拱手让人。 相差两千年的思想,赵正也很无奈,他总不能说将来谁拥有大海谁就拥有世界。 东平远离中原,将来少不了与中原交流,望海城就是一座桥梁。赵正可以放弃所有根据地,甚至是秦国,但只要有望海城,还有阿史那炎这个超级原料商,他就能东山再起,随便找个地方都能打下一片江山。 “算了,未来会证明我的决策,在此之前只能让你们失望了。不过这样也好,姬冲统领东胡总不至于虐杀华夏百姓,而且他篡位自立,周王室也不可能与他合作。 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古人诚不欺我。” 婚宴还没有结束,赵正总不能一直让蒙武替他挡酒,简单更衣后再度举杯敬酒。留下的不是心怀敬意的老兵就是心怀鬼胎的下级官吏,赵正来者不拒,摇摇晃晃被搀扶着送入洞房。 “哼,不是不让你喝醉吗,还喝的摇摇晃晃,还怎么洞房啊,我都准备好你送我的‘房事衣’了。” 房事衣,通俗点说,情趣内衣。前世纯种**丝的赵正,没少学习堕落的**********我没醉”,赵正疯狂运转真气,将酒气逼出体内。科学的说法叫加速血液循环,总之好好的兼爱心法被赵正当作醒酒药。 不一会房间里弥漫一股浓郁的酒气,蒙芊扭过头掩住鼻子,正要吐槽,玲珑小嘴就被封住。 “呜呜~嗯嗯” 少时,发生了一桩不可描述的事。 事毕,初为人妻的蒙芊下身疼痛,于是靠在赵正胸上贪婪地呼吸,而赵正突然想起婴齐,转而想起洛邑破坏影卫的郑袖,最后脑子里浮现了芈妍的俏影。 “消失,今天是跟芊芊的新婚夜,脑子里总是别的姑娘,搞毛线。” 无奈,这些身影如同黏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赵正只好错开话题,谈论起白日席间宾客趣事。 “李斯这个家伙,越来越胖了,再过两年非要变成一个球,今天他一个人吃了半桌子的菜,害的其他宾客饿着肚子喝酒,不停地去厕所撒尿。” “魏镣今天被一个姑娘追,他躲来躲去最后竟差点掉进湖里,那个姑娘好像叫巴清,是你的朋友吗,挺彪悍的。” “呼噜~呼噜~” 该有的笑声没听见,呼噜声却是不小,赵正看了眼怀里熟睡的蒙芊,笑了笑将她平放到床上,自己一人和衣出门。 三月夜晚,温差还很大,不一会赵正衣服变得潮湿,他却好似没有感觉,呆坐着望着天上孤独的明月。 君王自称孤家寡人,他虽还不是秦王,但与秦王相差无几,如今在秦国一呼,不说百官咸从,百姓们也会欢呼起来。 权力越来越大,孤独感也多了。 昔日一同剿匪,血战武阳的姬冲,要自立为王,脱离固山;大平顶豪言壮语送赵正一座江山的魏镣愈发谨慎疏离。 固山的将领尚且如此,秦国的官员不说也罢,无非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 “变了,变了,你们都变了。”赵正对着月亮发牢骚道,清风吹过,半片乌云掩月,月亮似乎也不愿再陪他。 “呵呵”,赵正轻笑一声,突然感觉背后有一只眼睛在注视着他。 第176章 老将王龁 “你要放弃了吗,别忘了你的誓言,你的屈辱,周礼还禁锢着天下,你终究只是个可怜的陪葬品。” 空洞而玄虚的声音回荡在赵正的脑海中,他想捂住耳朵,可无论怎么做也阻挡不了这可恶的声音。 “你是谁,你快出来,我看见你了。” 赵正想呼喊侍卫,可他怎么也长不开口,只能声嘶力竭地大喊着要那人显身。 从未有过的紧张,一直来无论处于多么凶险的迷局里,他都能根据最终结果分析出设局者的目的,从而破局逃生。但这一次好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蚂蚁,在无边无际的迷宫里摸不清道路。 “哈哈哈,还想唬我,等你打碎这个世界,我自然会现身,不过在此之前你只是个可怜的陪葬品。” “可怜的陪葬品。” 赵正捂着耳朵,咬着牙,用力吼道“老子不是陪葬品,更不可怜”,但无论他怎么喊都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句“可怜的陪葬品”。 “夫君,夫君” 赵正轰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婚床上,蒙芊酥胸半露关切地询问着他。 “你怎么了,方才说要给妾身讲故事,自己却先睡了,还大喊大叫着,被子都被你踹飞了。” 睡着的是赵正,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那个声音又是谁,拟造出那么真实的环境,好像他就是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夫君,你…你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看赵正一脸惊讶的样子,蒙芊忍不住猜到。翻云覆雨的固山君居然会做噩梦,这个八卦相信很多人会惊讶死。 赵正顿顿神,问道:“芊芊,你相不相信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我是从两千年后的异时空穿越而来。” “扑哧” 蒙芊看赵正一脸严肃,憋住笑说道:“相信,夫君说什么妾身都相信。” 话语很真诚,但憋着不笑的怪模样,绝对没有相信赵正一片真心说出的话。 “哈哈,你真聪明,差点就骗到你了。” 赵正闭眼假寐,似乎上一次对婴齐说她也是如此,嘴上说相信,脸上忍俊不禁。 既来之则安之,当初赤手空拳来到这世界,还敢笑傲江湖,如今手握大权更没有怕的道理。 “姬战,你等着;姬延,你也等着;还有姬冲,跟兄弟要权就不能大大方方的,你也等着。 至于蓝姬,明天就审问你。” 这一次,没有孤寂的明月,没有奇怪的声音,再睁开眼时,太阳已经炎热起来。 “妹婿,快起来,你大舅哥来了。” 第二天回门,但总要先给子楚请过安后再去,蒙武怎么这时候过来,未免着急了些。 小兰的清脆的声音将蒙武拦下,“蒙将军请留步,主公他还未起,请您到前厅稍候,婢子立刻通传。” “别去,别去。” 蒙武心中惊道:差点又犯错。 蒙芊嫁给赵正,蒙骜与子楚成了亲家,蒙家瞬间成为秦国数一数二的外戚,好好经营下去,五世公卿不在话下。若蒙芊为赵正开枝散叶,生个一儿半女,即便赵元为长子,凭借蒙家权势还扶持不出一个秦王。 事关家族百年大计,蒙武可不敢打扰。 “兰姑娘不必管我,就让妹婿再跟我妹子敦伦几次,争取给王上添个孙子。” 最后一句蒙武喊得很大声,换班的卫火一惊,还以为那个不要命的过来闹事。 “蒙将军还没吃早饭吧,请随奴婢来饭厅用膳。” 蒙武大笑着离开,等到他笑声消失,蒙芊从被子里露出头,红着脸道:“大哥他怎么这样,妾身还要照顾元儿呢。” 谁敢说蒙芊是个不谙世事的贵族小姐,这不刚嫁来第一天就知道避嫌,摆明不与赵元争世子位。 赵正刮着她鼻子笑道:“别放弃吗,反正元儿还小,你生几个弟弟妹妹跟他作伴。 至于这劳什子王位,一个不够,那就再找一个,天下又不是只有秦国。” 蒙芊崇拜地看着赵正,用力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好了,起床吧,昨夜把你折腾得够呛,还是过几天再谈生娃的事。先去见你哥,然后进宫给父王请安,然后回蒙府给老丈人请安,今晚住在蒙府。” 匆匆洗漱一番,来到饭厅赵正就看到蒙武急躁不安地喝着粥,眼睛不时瞟向门口。 “妹婿,你可算来了。否则大哥我又要挨一顿竹笋炒肉。” 为了家族大计不去打扰赵正起床,蒙武后来才想到他一大早来温泉宫的目的。 “昨日婚宴我听王纨说你遭遇刺杀了?” “嗯。” 赵正白了一眼,继续自顾自喝粥。老天爷,这都第二天了,才问起会不会显得假了点。 “有个白胡子老丈救了你?” “嗯。” 赵正噙着粥点点头,那个老丈来历着实可疑,谈吐不凡但四邻八乡都不知道他是谁。 蒙武呼吸急促起来,猛地一拍赵正,粥被喷了一桌,没等赵正发火,他紧张地问道:“那老丈家住何方?” 擦擦嘴,赵正又清清鼻孔,以后吃饭时尤其是喝粥时,他再也不想和蒙武坐在一桌,太伤肺,好多饭粒从鼻子喷出。 把碗推到一边,赵正不清楚下一秒还会发生什么,微笑着说道:“不知道,怎么那个老头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 蒙武猛地一拍桌子,得,剩下得半碗粥被震洒一空。赵正心疼地看了看倾倒得碗,洒落的米粥。 “我的桌子,哎呦,这可是黄梨木的,用上几百年都没事,才一会被你减寿几百年。” 顺着蒙武的手掌,一道裂缝蔓延过去。 “别管桌子,快说那个老丈,他去了那里,大概方向你总知道吧。父亲严令我必须找到他。” 赵正跳跳眉,什么样的人竟让蒙骜如此牵挂,难道是他失踪多年的兄弟? “那老丈究竟是谁,丈人如此挂怀。” 蒙武轻叹一口气:“他是个传奇,秦国的传奇,纯粹靠战功从个一文不名的小卒做到上将军,官居大良造。” “竟然是他!” 赵正也是一惊,不成想那日救他的老丈,竟会是曾经白起帐下第一悍将,秦失函谷关之战时,以一万兵马独挡司马植十万兵的猛将王龁。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前世历史上王龁与蒙骜李斯辅佐秦始皇嬴政,今世的异世界自己这个假嬴政又被他所救。 据说当初秦孝文王赢柱昏庸误国尽丢秦潼关以东土地,王龁愤而挂印隐居。 “王老将军,不成想你来了。” 赵正笑了笑,他计划着反击函谷关,夺回秦国门户,正缺一个老而弥坚的大将,现在人选总算有了。 第177章 招供了 清早起床打扫庭除,将吹了一夜的浮土沉积下来。乡间百姓因为劳作都起的很早,赵正坐在车上不时遇见下地劳作的人,都会热情地行礼。 一场婚宴,十里长桌,咸阳百姓牢牢记住了这位与民为乐的太子殿下。 缓缓行了半个时辰,便来到雄伟壮观但却十分压抑的咸阳宫,每次来这赵正都要心跳加速好一会,生怕甬道两侧暗藏伏兵,来一出玄武门事变。 “殿下,王上昨夜病发一夜未睡,半个时辰前才刚刚睡下,您看……可否稍候再来请安。” 高要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细声细气说道。 少年放纵,人到中年卧病在床,赵正也无话可说,至少昨日子楚拖着病体连续参见两个儿子的婚礼,也算是尽到责任。 “既然父王安睡,我不便打扰,烦劳高府令好生照料父王,待我向岳丈请安后,亲自来静泉宫侍奉父王,尽人子之礼。” “老奴恭送殿下。” 赵正轻笑一声,高要好像不太相信他,如此也罢,君王家中无亲情,多说也无益。 告辞离开,走下台阶的时候,蒙芊喜道:“娇娇,你也来了。给王……父王他刚睡下,高府令守着门,你们还是先回吕府给舅父请安。” 闺中姐妹,又同日成婚,但心情迥然不同。蒙芊笑逐颜开,里外透着喜气,吕娇却始终不敢抬起头,一旁的成蛟则笑着拉着她的手。 不过握的力度大了些,吕娇手都有些泛白,眉头也紧蹙,却始终咬着牙没有说话。 “二弟,”赵正走过去运转真气在成蛟肩上拍了一下,看着力道不大,使得却是暗劲,成蛟肩膀一酸,收回手冷冷瞪着赵正。 “哈哈哈,二弟新婚燕尔可不要贪欢,身子都有些虚弱了。正巧大哥那里有东平送来的野山参,回头让人取些煎药,滋补滋补也好早生贵子。” 赵正血里火里趟过无数,此时放开沙场上的气势,竟骇的成蛟说不出话,步步退让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 吕娇芳心暗动,心道:原来他还是在乎我的,只是我已为人妇,若被人知道,还道是他强取弟妇,对芊芊也不甚好。 莲步轻移,搀住成蛟柔声道:“既然父王睡下,那我们先去吕府,夫君你以为呢?” 眼睛忍不住瞟了赵正一眼,哀怨无奈,压在心里,浮在脸上。 成蛟心里酸溜溜气鼓鼓,他的新婚妻子,婚前便和赵正有些不明不白的事,婚后第一天就眉来眼去。此恨不共戴天。 “既如此,夫人还不赶时间走。” 使劲拉着吕娇袖子,扯着她肉离开,吕娇脸上满是痛苦之色,甚至眼眶涌动着几滴泪珠。 蒙芊一语不发,咬着嘴唇,直到成蛟车驾走远她才低着头离开。若是当初她没有这么自私,也许只要一句话,吕娇就不会像今日这般。 一路无语,来到蒙府后也是如此,蒙骜心急王龁下落,早带着家仆去寻找,只有王芙守在家中,陪蒙芊唠了些家常,以及将来她如何在赵正的后宫群中生存。 按照礼制,蒙芊三媒六聘,一样不少,而且有秦王册封,是赵正的大妇。婴齐则是没有父母点头的野合之礼,台面上与秦国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依照现在的态势,周天子恨赵正甚,怎会将婴齐正式嫁给他,所以蒙芊要做的保住现在的实际太子正妃位置。 姑嫂两人聊的欢,赵正只有小屁孩蒙恬陪伴,尚未“北驱匈奴七百里,使胡人不敢南下牧马”,两人基本上没啥话可聊,从头到尾都是蒙恬取出功课,赵正为他改正,一副家庭教师批改作业的场面。 小蒙恬人不大问题不少,批改完功课又问了一大通奇奇怪怪的军事常识,搞得赵正差点把太祖语录全篇背诵。 军校势在必行,现行的这种父传子、师传徒的原始教育,不但不能保证军人对国家的忠诚度,不同家庭教育出的将领合作上也要有很长一段磨合期。 又要花钱了,赵正突然发现最近很缺钱,连番大战他虽没有多大损失,但燕国开战使燕国经济崩溃;秦国开战使秦国商业萎缩。重农社会下的商业如同脆弱的小草,风稍微大一些就要折断。 “原以为成了秦国太子能抱上大粗腿,到头来摊上个烂摊子。”赵正无声地发了句牢骚。 快到晌午时,蒙武回来了,累的满头大汗,但心情看起来不错,哼着小曲喝了一壶凉茶。 “人找到了?” 蒙武重重坐在椅子上,椅子吱呀吱呀发出抗议。 “找到了,三桃里。没想到王伯父会隐居于此,父亲正劝他出仕,两人现在正斗酒呢。” 蒙武敞开外套,凑近赵正笑道:“要不你去试试,王伯父话语间很欣赏你,说秦国有个好将来。你去请他出山,说不准他就应允了,到时候你也能得到一大批将领支持,不怕公子安背后再使坏。” “嗯!我去?” 一语双关,可惜蒙武听不懂,还以为赵正答应了,拽住他就往门外走。现在蒙家的利益与他这个秦国太子捆绑,王龁若是归到太子派,李信等驻守北郡将领定然归附,再加上蒙骜影响力,届时秦国泰半军官都是太子派臂助,大事何愁不成。 只是赵正有些不高兴,让他做个说客也无妨,但为何要骑马,磨得他臀部几乎没了直觉。 出了咸阳城门,正要向南走,忽然斜里赶来一马,身着固山军服饰,看见赵正立刻翻身下马。 “请主公速速回宫,犯人她开口了。” 蓝姬要招供,昨夜他被提过来,赵舟审问一夜毫无结果。 影卫的审问可不是坦白从宽,而是坦白不受罪,抗拒的人会享受死也死不了的酷刑。 无力地躺在牢房里,由于是宫殿临时改造,地板不算潮湿,蓝姬身上盖着一张破布,昨夜的经历让她大开眼界,貌似蝶卫的刑讯手段也赶不上万一。 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她比较庆幸的是虽然遍体鳞伤,但脸蛋没有丝毫伤痕,许是赵正交待过给她个体面,也可能是昨夜那个少年刑手留着用来摧毁她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来人,本宫要喝蜜饯,还要梳妆,要见太子了怎么可以蓬头垢面。” 蓝姬说完吸着冷气,肺里的两根钢针,说一个字都要疼上半天。 “本宫?你是秦王的妃子,蝶卫在咸阳宫的探子蓝蝶?” 旁边黑不见底的牢房里传来声音,蓝姬努力地坐起来,知道她身份的人可不多,每一个都是蝶卫高层。 “你是?” “高渐离,级别:血蝶。” 昏暗的灯光下,白发白衣,甚至嘴唇都苍白的高渐离微笑着说道。 第178章 鲜血王座 “缘分使然,不成想在这里还能遇见一位家里人,还是级别最高的血蝶。卑职敢问,这次暴露可与大人无关?” 蓝姬笑了笑,重新躺在地上,脑袋也扭了过去。她笃定是高渐离忍不住酷刑招供,从而使她身份暴露,到头来的努力化作乌有。 高渐离摇头轻叹,到底是受到影响,否则一个资深蝶卫见到被捕同僚,第一反应不该是怀疑。 赵正说过,最高的刑讯手段是心理打击,这将是一生一世都忘不了,至死都要在阴影里苟延残喘的酷刑。 满头白发,不是高渐离营养不良,相对来说这里三餐供给顿顿有肉有菜,比以往颠沛流离的执行任务好得多。 一道木板墙,一块冰,加上一个水桶,高渐离现在回想起来都不寒而栗,半个时辰,比在火上煎烤一月都恐怖。 命保住了,赵舟很不情愿地告诉他,他是第一个受此刑罚的人,却是第一个在影卫刑罚中活下来的人。 这个开头很不好,让他丧失了信心,于是高渐离每餐多了份肉羹,从赵舟伙食经费里扣,用来记住教训。 “算是同僚的忠告,如果你想给赵正玩花样,我劝你尽早打消这个念头。他就是一条毒蛇,会将你追的精疲力尽后慢慢享用。” 蓝姬冷哼道:“伴君如伴虎,虎狼秦王我都侍奉过,还怕一个毛头小子不成。”她的手躲在背后微微颤动。 “咣当” 铁门重重地打在墙上,回荡在幽长的牢房里,更为恐怖,蓝姬眼神有些慌乱,甚至不知道看哪个地方。 “踏踏” 几个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缩成一团向角落里靠。高渐离见状笑道:“不是赵正,是赵舟,你难道没有注意他们的脚步声?” 昏暗的灯火下,赵舟露出惨白的牙齿,笑道:“没打扰你们聊天吧,蓝姬夫人,主公有请。” 穿过几道走廊,立刻亮了起来,蓝姬才发现此时已经是下午,太阳西斜照在她身上,暖暖的,真好。 审问的房间就在前面,蓝姬却赖住不走了,赵舟正要催促,赵正阻止道:“没关系,让她再享受一会,以前她活在阳光下,心却在阴暗里,把个清白身子当作砝码。 如今人虽然在阴暗牢里,心却到了阳光下。多让她感受下阳光的温暖,珍惜活着。” 蓝姬扭过头,赵正一身便装,没有半丝象征太子的服饰,外间传言不假,这位秦国太子对与权势当真有不同的看法。 “本宫饿了,用完膳再说也不迟,太子以为呢?” 本想着摆个妩媚的姿势,抛去娇人眉眼,但看到赵正像看乞丐一般可怜她的眼神,蓝姬退缩了,后悔生出这个想法。 一碗米粥,半碟咸菜。曾经最落魄时这是奢望,发达后则看都不看一眼,蓝姬吃的很慢,仿佛是最后的晚餐。 “你还真别急着说,先让我猜猜”,赵正抱着胳膊笑道,“昨日吕相一定去看你了,他忧心忡忡的样子,你们的关系很不一般吗。” “别说。” 赵正阻止蓝姬道,“你曾与他有过露水情缘,你……呃,做过他府上的奴婢。” 蓝姬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段往事几乎没人知道,在赵姬与子楚婚后她便自愿入子楚府照顾赵姬。 至于露水情缘,如果那一夜算是,也被赵正猜对了。 “呵呵哈哈哈” 蓝姬突然笑起来,肺里刀绞一般痛,她仍强忍着,笑得满头大汗。 “太子殿下消息倒是灵通,本宫差点忘了,王纨与你交往过甚,这些陈年往事想必是他告诉你的吧。 不过他知道的还是太少,太子殿下若是愿意听,本宫可以透漏些更隐秘的往事。” 蓝姬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时不时咳出鲜血,几乎癫狂地说道:“三十年前,我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在一次水灾后被蝶卫所救,我以为遇到了善人,没想到进入噩梦。 二十年前,我只是个低级的探子,吕不韦奇货可居为子楚钻营后,我被派往他身边打探消息。 当时太子你的生母是吕不韦的青梅竹马,是令当今秦王朝思暮想的女人。 后来有了你,我们的王上却要抛妻弃子,用你们母子做障眼法,自己逃回秦国坐上了王位。” 赵正深吸口气,憋出个笑脸:“说我不知道的,赵…我母亲究竟是怎么失踪的,还有谁参与了?” 蓝姬小声道:“别装了,你根本不是嬴政对不对,当初真正的嬴政被我亲手扔下悬崖。赵姬的尸体被我亲手剁成一段段,喂给山林中的狼虫虎豹。” “哈哈哈~~,你不是嬴政,不是赵姬的儿子,赵姬和她的儿子早死了,被我亲手杀的。” 赵正蹙眉凝视,蓝姬的精神有些不对劲,难道赵舟又拿她实验那些奇怪的刑罚。 “蓝姬夫人,就算我不是嬴政,但整个秦国都说我是,谁有能反驳,而且知道真相的你不是要死了吗?” “对啊,我要揭穿你,我要见吕不韦,告诉他那一夜根本不是赵姬,是我,是我穿上赵姬的衣服陪他度过了他最难忘的一夜。” “嘿嘿,我说了,我告诉他了,他不信,不信铮儿是他的儿子,不帮他的亲骨肉争夺王位,还要害铮儿,帮你,帮你们这帮恶魔害铮儿。” 蓝姬捂着脸又哭又笑,她的心防已经彻底崩溃。吕不韦见她,给了她生的希望,当夜她却受到了有史以来最难熬的折磨。 她以为自己很厉害,没想到血蝶级别的高渐离也被赵正抓住。走出昏暗的牢房,感受片刻的阳光,正如赵正所说的那样,她的心终于来到了阳光下。 那是多么温暖的感觉,可惜只有一瞬间。 也许是最后一次感受阳光,她原本打算告诉赵正当年真相,告诉赵正赢铮是她和吕不韦的儿子,借此来分化赵正和吕不韦。 但她突然感觉到,没有意义,吕不韦丝毫没有动容,她将吕不韦看的太好了,忘了吕不韦现在凭借太子舅父的身份权倾朝野。 “王位是那你们男人的,王位下的鲜血却是我们女人的。”蓝姬流着泪,拧着衣角突然唱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赵正摇着头离开审讯室,赵舟立刻凑过来,他审了一夜都没有撬开蓝姬的嘴,不知道赵正出马是否有所得。 但赵正不说,他也不敢问,只能紧紧跟着。 “赵舟”,赵正突然转身,低头走的赵舟差点撞上。 “搞毛啊你,我问你高渐离的武功是不是全废了?” 赵舟点点头,似乎在问难道不废去他的武功? “问你就说,少给我玩深沉,既然他武功尽失成了废人,便把他放了吧。” 第179章 将军令 云卷云舒,风起云消,斜阳下高渐离背着干瘪的行囊,逐渐消失在天际。他的使命还未终结,但他的价值几乎榨干,此番回去求个交代,做个了断。 温泉宫的再度空旷,两个犯人一个重获自由身,另一个在见识短暂的阳光后,永远活在悲喜不自知中。 赵姬和嬴政在二十年前殒命,蓝姬也曾将此事告知吕不韦,但赵正新婚三日后吕不韦高调请赵正搬回咸阳宫,子楚病情每况愈下,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 “吕不韦是个枭雄,吃人不吐骨头,迟迟不动手,证明他还在犹豫,犹豫蓝姬是不是在骗他。” 赵正思索着,维系两人政治联盟的纽带如今只剩下政治而已,那一尊白玉雕像或许是他最后的善心。而幻想破灭后的吕不韦,会不会篡位自立。 “稳住秦国,”赵正暗下决心,“这次为了嬴政这个伟大的名字。” 一起快马,一坛烈酒,赵正孤身一人来到王龁隐居的三桃里。蒙骜在此多日,两人不是喝酒就是光着膀子斗武,加起来一个半世纪的俩老头,喝醉酒后像个孩子。 “王老二,老夫就不明白,你个老家伙不打算出仕,干嘛跑到我闺女的婚礼上去,还他娘的出手救下了这浑小子。 老夫陪你喝了五天酒,醉了五天,也醒了五天。如今浑小子也在这,你就撂句明白话,去不去咸阳。” 蒙骜捧着酒坛子,脸红红的,满口酒气,眼神却依旧凌厉,盯着王龁问道。 王龁不甘示弱,他脚下一个坛子,怀里抱着半坛子,似醉非醉,似笑非笑道:“蒙老三,你个老货总算说出来了,几十年的老兄弟,就数你最奸诈。 怎么,老了老了,还想带着老夫一起为秦王送死,老夫虽无儿无女,但也没有这么容易。” 仰起脖子将剩下半坛子酒一饮而尽,“爽快,不说别的咱们这位太子殿下,酿的酒着实不错。” 赵正揖手笑道:“多谢王老将军夸奖,小子还有很多东西也不错,比如三桃里百姓所用的曲辕犁,去岁传入秦国后,谷粮增产两成不止,至少能活命一郡。” “所以老夫才说你一句不错,比你那个只知道淫乐的祖父好上百倍,比你那个有胆无谋的父亲好上十倍。” 王龁冷笑着缓缓说道,这番话不论被秦国那级官吏听到都要问个死罪,甚至被一些忠于秦王的百姓听到也要落个谣言乡里的罪名。 蒙骜打个激灵,注视着赵正接下来的应对。 将军,最重要的不是勇猛善谋,而是忠诚,唯有忠于君王的将军才会被予以重用。 “哈哈,岳丈何须紧张,小婿都说了是一个人过来拜访王老将军,请他出山助秦。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求焉,既然有求自然要够谦卑。 老将军辱两代秦王,虽然大逆不道,但是说得对,秦无孝文王讳柱不失函谷;无当今王上不弱成周。 嬴政此来,也不算是求老将军出山,解秦国无将可用的燃眉之急。而是给老将军一个机会,亲自率兵攻掠中原的机会。 函谷关算甚,大秦的旗帜应当插在东海之滨,秦人官吏当牧民荆楚,秦国铁骑当横扫北疆。” 蒙骜神色逐渐肃穆,随着赵正起伏的音调,似乎真的披挂上马横扫天下。而王龁则不屑地撇着嘴,这类鼓动人心的话对于他都只是儿戏。 “太子政,老夫姑且如此称呼你,横扫天下,牧民荆楚,你可知道六国民风不同,语言迥异,贵族还好大多说官话,但底层百姓有几个服外乡官吏统治。 远的不说,巴蜀之地,自先惠文王时大将司马错夺取,至今秦国经营近百年,不时仍有叛乱发生。李冰何等智谋,水龙可锁,然对于治下百姓还不是采取联姻的笨法子,生出个李槐接任太守。 巴氏商行独霸蜀中,先昭襄王也没有法子铲除,当初蜀侯叛乱还是借巴家的钱粮出兵平定。 秦人官吏牧民荆楚,关中官吏牧民蜀中都难,你拿什么树立威信?” 乡党政治,原始氏族社会的残留,似乎到了唐代都难以铲除,五姓七家令李老二头疼了一辈子。 然而这都是小事,赵正暗暗笑到,凭借太祖的三大法宝,四万万大国都能染红,何况几千万纯良古人。 “公侯伯子男,五级爵位如同五层大山压在百姓身上,最可恶的都是世袭,一代公侯世代公卿。 王侯公卿饱读诗书,精通权谋对于百姓自然比贫寒士子要强,然而若百姓不服他们头上的公卿,也要站起来搏一搏做个万代公卿呢,是不是外地官吏就可称虚而入,做百姓的父母官呢?” 王龁震惊,他宦海沉浮,在函谷关打败后堪破世俗官场,将一切官吏当成压榨百姓的蛀虫。 秦国百姓淳朴,商君说耕战能强国,他们耕战百年,然而百年前食不果腹,百年后依旧如此,改变的只有肥头大耳的贵族公卿。 赵正这番话令他感触,百姓服从贵族似乎成了天性,畏惧官府也是因为官员是贵族。要是换上一群外来官吏,即便是贵族也离开封地,等同于贫寒士子,这两样人百姓都不怕,或者说都不服从。 贵族统治百姓,君王统治贵族,由此在一定范围内形成国家。但范围不会太大,大了民俗差异会使偏远区域实际独立,诚如赵正所言让百姓有反抗贵族之心,官府的威严还真说不定就成了,但身为君王的赵正会做吗? 王龁迟疑半晌,低声问道:“太子强势,因何伤害孤儿寡母,即便她是奸细你也不该残害手足。” 赵正笑道:“老将军是怕我连手足兄弟都杀,性子上是个嗜杀成性暴君。将来大势已定,对将领兔死狗烹,对百姓敲骨吸髓。 老将军这样想我虽然不妥,但我为将军喝彩。心无士卒不可为将,心无百姓不可统军。 比如武安君白起将军,伊阙之战狠心斩首二十万俘虏,与周结下死仇,为天下人诟病。然当初秦军余粮不多,不杀俘虏秦军也会被拖垮,秦军败了秦国百姓就完了。” “你也认为上将军做得对?” 王龁像个问老师自己作业写的好不好的小孩子,扯着赵正失态地问道。 赵正点点头,他才露出微笑。 当初昭襄王听信谗言,认为白起杀性太重,将其罢官削爵,之后更任由奸臣加害,落得悲愤自刎。 孝文王登基,崇尚儒学,更下诏夺白起家族一切荣誉,谴责这位为秦国效力一生的忠臣。 王龁当初血战函谷关就是想立下大功为白起正名,不料援军尽撤他也落败而归。 如今赵正以秦国太子身份为白起正名,王龁觉得他沉寂很久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老夫可以出山,但太子要答应老夫一件事。” 赵正喜不自胜,得一老将堪得十万大军,忙道:“将军但说无妨,我尽力而为。” “待太子登基后,为白起大哥正名。” 竟然不是为了自己,赵正打量着王龁,传言不假,当初白起提拔他为将,与他有天大恩情。而这一代战神,自然要高高供起,受全秦国百姓瞻仰。 “老将军放心,武安君乃秦人骄傲,不用等我登基,明天我就进宫监国,颁下诏书为武安君正名。” 第180章 立威 这一日阳光大好适合郊游,来到郊外空旷处放放纸鸢也不错,只是咸阳城中大变,所有贵族翘首以待他们期望的变化,有些失落,有些则很失落。 是日,温泉宫前旗帜招展,固山军二师身着青黑色军装,列队左侧;黑水旗军一水玄墨色,甚至盾牌也涂上墨汁,列队右侧像是一片树林;中间则站着三千白衣墨甲兵士,他们都是蓝田大营新军中的佼佼者,特来组建秦国第一支军官学校,接受赵正赐下军装。 隐居十年的老将王龁居然出山帮助赵正,不受爵位不领官职,只任一个虚名的练兵使,军校祭酒。 “赳赳老秦”,赵正率先喊道。 下面将士立刻回应“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好,这才是大秦的将士,授军服。”在分发军服的时候,赵正喊道:“事先声明,进入军校就是白身,不管你是哪家贵族,立过何等功勋,这里一概不认,一切等到你们结束学业后,安排军职时计算。” “下面请王龁老将军,也就是你们的校长,大祭酒,讲话。” 王龁虽是老将,但很喜欢固山军装,于是赵正为他量身订做了好几套,有常服、礼服,在不同场合穿。 此时穿的便是礼服,对襟大衣敞怀,里面还有绥带,只差一顶大檐帽,王龁便是民国时大帅。 “咳咳,太子让老夫给你们训话,但老夫觉得没啥好训的,你们啊都还差得远,老夫一点也瞧不上。”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蓝田大营自孝公时创建,编练新军,黑水旗军便是由蓝田大营将官组成,秦国最强练兵之所就是那里。可王龁说看不上,他们还差得远。 有人不干了,率先发难:“祭酒大人,本将……晚辈不服,我蓝田大营训练虎狼之师,原本也用不着来这里,您凭甚看不上。” 王龁捋着胡子,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服气才有动力。一点头,蒙武手中小旗一摇,固山军队列分开,露出一门黑乎乎的大炮。 费了好大劲才从林胡运抵,中间不知道累死多少马匹,但没有办法,秦国终究不是固山,在此铸造总会泄露,而火炮在被人学去,固山可真就要完了。 “点火” 心细的人发现,居然是黑水旗军士卒操作,看来太子有些手段,这么快将黑水旗军收做心腹。 但是一个黑乎乎的铁管子能做甚,喷火吗。 蓝田大营的兵士都要笑了,火炮也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这是在秦国首射,也是在秦军立威,赵正选了一门口径最大,吨位最重的巨炮,只一炮远处山头清出一片空地。 安静。 不只是蓝田大营的兵士,黑水旗军的将士也都抻着脖子,睁大眼睛,生怕漏下一个细节。 恐怖,这是初次看见火炮威力的人的直观感受。 战场上有此杀器,还有不胜之理。 “不服,我不服。太子殿下,你这分明是火器,好像震天雷一般,总会有用完或者失灵的时候。 宜阳大战,我们全军震天雷对扔半天,总后还不是靠着手里的秦剑杀退周军。靠火器取胜,算什么英雄。” “战场杀敌,唯胜者论。不过你既然不服,那本太子满足你,让你动动拳脚。 选四个人,加上你一共五个,拿着你们平时最顺手的武器,跟固山军二师的士卒比拼。” “比就比” 王龁拿着名单看了会笑道:“太子,你可挑了个刺头,这个刘三横是老秦人,积年的校尉,最善搏斗。” “刘三横”,赵正笑道,“确实挺横的,不过一会他就笑不出来了,这几日老将军住在军营,难道没摸清固山军的实力。 一炷香,我也派个校尉领头。” “胡甲,一炷香解决这厮,老子就不跟你计较你管不住裤裆那事。” 固山军里闪出个大胡子,一身军装穿在他身上总觉得小了些。这便是曾为马匪的胡甲,之后跟着赵正南征北讨,凭着战功也混到过中郎将。 为什么曾混到过,因为在林胡他实在憋不住,而草原上又没有青楼妓馆,于是犯了点生活作风问题。田十亩一怒之下将他从团长贬为排长,后来入秦作战刚刚升到连长。 “主公,都是陈年旧事了您还提他作甚,再说我老胡也娶了那胡女不是。 不过一炷香解决这厮您真的给我勾掉这笔过错,那半柱香能不能让我老胡官复原职,至少把待遇提上去,连长这点饷钱不够养活,这不快生小崽子了。” 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马匪胡甲,如今为了养孩子的钱也成了进退有据的军官。看他扭捏的样子,赵正哭笑不得,不过毕竟是老兵,不能亏待,于是答应了,但一定要五人倒地不起才行。 “嗬,胖虎瘦竹竿你们几个过来,今个是哥哥的大事,帮哥哥撂倒这几个鸟厮,哥哥请你们醉红楼,可劲造。” “好嘞”,走出四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大汉,站在胡甲身后跃跃欲试,五人都没拿盾牌,只是那个叫胖虎的取了一架手弩。 “便宜你们了,否则爷一个震天雷炸翻你们。” 刘三横青筋暴跳,怒喝道:“欺人太甚,半柱香,爷爷先解决你们。” 率先提着狼牙棒冲上前,由于不是厮杀,狼牙棒上的尖刺全被拔下,只剩一根光杆。 “呜~呀呀” “嗖” 胖虎手弩一震,一根木制箭矢打在刘三横脚踝,虽没有尖刺,但十步内发射仍让他吃疼不已。 “娘的,射歪了,木箭忒轻,待我再来。” 刘三横一惊,那里还能再给他机会,晃动着身子大喊道:“都别愣着,解决这几个鸟厮,我也请您们醉红楼,可劲造。” 双方五人混战一团,站在高台上可以看到胡甲一方靠拢一团,不停转着圈子将刘三横等人分割,他们始终形不成组合战队,盾牌手干拿盾牌率先被打倒。 刘三横看出端倪,大喝一声道:“退回来,靠在一团跟他们大。” 但胡甲怎会给他机会,向前半步,一个下撩再度解决一人,胖虎手弩连续发射,又一个靠拢的人被射倒。 五人对战两人,结局可想而知。 胡甲呵呵一笑,扑上去,尘埃落定。 “他娘的,输就输了,你个死胖子干嘛坐我脑袋。” 胖虎喘着粗气:“不好意思刘校尉,老胖不善运动,需要休息,你待会再……” “啊~好爽” 胖虎轻笑一声站起身,留下一个怀疑人生的刘三横。 第181章 局势翻转 洛邑,八百年前周公旦修建,与镐京并称为“两京”。镐京时西周政权为宗周,而平王东迁后是成周。 八百年基业,前四百年周天子何等权势,东迁后一落千丈,昔日臣子僭越为王,与天子平起平坐。 三十八年前,现任周天子姬延即位,隐忍二十载,治理二十载,终于将偌大个中原变成周王畿。 盟楚伐秦,七十万大军猛攻秦国,虽然后力不支但总算打到潼关,只差一步便可直取咸阳,收复西岐宗周旧土。 然而天不授予,焉能强求? 东胡二十万大军南下,下渔阳、破东郡,只差一千里便可进入成周境内。此时周军尽出,后方空虚。 “饭桶、废物、无耻败类。” 太子东宫,姬战吐沫乱飞不停地咒骂着,面前跪着老金,就是姬丹的那个护卫,实际上是蝶卫密探。 蓟都被占,姬丹仓皇逃到南郡,如今缺兵少粮,而姬冲似乎还不知足,要继续南下。姬丹无奈,只好派老金来洛邑求救,承诺复国后愿降级为公爵,永世不忘天子恩德。 姬战厌恶地将求救信扔在地上,不甘心第踩了两脚:“那废物现今有多少兵马,多少粮秣,各色武器装备如何?” 生气归生气,姬战还是要救姬丹。燕国毗邻胡地,本就是用来震慑胡奴,屏障周王室。燕国灭亡,胡人就可长驱直入,燕南平原一片坦途,打到庸江边也未可知。 老金悄悄观察着他的神情,而后才说道:“燕王现有兵马不过八万,其中一半是南郡郡兵和一些临时抓来的壮丁。 粮草严重匮乏,府仓中陈粮早在前年被固山买光,近两年燕国天灾**不断,粮食产量极低。 武器……只有不到两千颗震天雷,盔甲箭矢也最多支撑两次大战,乐间认为只够一次大战使用。” “废物,废物,姬丹这个废物前几月不是很猖狂吗,妄图称帝,他有这德行吗? 现在山穷水尽,又跑来低声下气求我大周帮助,孤真不想再帮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五国伐周,最后送来贺礼;联盟固山,竟然背盟伐之。姬丹的眼里只有利益,却忘了公道信义,未成天下至高无上王,反倒先成天下第一大无赖。 八万人马,一半还是杂兵民夫,面对凶悍且装备精良的东胡军,只有不到两千颗震天雷。还未开战,姬战已经下好论断,实际上周军主力也正悄悄赶往安阳,准备与东胡军交战。 “唉,虽明知必输,孤却不得不白费这笔钱粮。” 代表燕国正朔的姬丹如今走投无路投靠成周,若姬战不帮他,走投无路的姬丹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来,或许投降姬冲,做东胡的带路党,攻入周王畿。 政治让人费心,老金作为密探又是两方属下,少不了中间受夹板气。看时机差不多,无声递上一张图纸,上面赫然是火炮构造草图。 “殿下,这是燕王献给您的火**纸,此番东胡军就是凭借此物攻下燕国,而宜阳回探的军情,固山军中似乎也有此物。” “神秘的震天雷声,相隔数里从天而降” 姬战回忆着宜阳大战时士卒们的惶恐,每当轰鸣声响起,两股之间打起冷颤,恨不得拔腿就跑。 那种相隔数里远的火器原来长这个样子,一根粗粗的铁管就能办到。 只是姬丹从何得到? 姬战脸上泛起冰霜,暴怒道:“何等废物也敢暴殄天物!”吓得老金跪地不起,冷汗顺着脊梁骨流。 发出和震天雷类似的声音,必定是固山神秘的将作营出产。固山大战,姬丹付出三万人阵亡的代价,最后一无所得,没成想最有价值的被姬丹夺走。 “好啊,孤要谢谢姬冲,若不是他狼子野心谋图燕国,这火炮也落不到孤的手里。” 姬丹冷笑道:“准备五十万石粮食带到南郡,另外带上一万颗震天雷。 告诉姬冲,孤舍得钱财老本,他也不要吝啬,哪怕是一个换一个,抱着震天雷跟胡奴同归于尽,也要拖到五月。” 两个月时间,依照大周匠师的技艺,小小火炮早就研究透彻,并且能铸造出成品。届时休养充足的周军,加上无坚不摧的火炮,对上一班胡奴,还不痛打落水狗。 “还以为是笔赔本买卖,原来姬丹身有宝物而不自知。”姬战笑着将图纸揣到怀里,确定老金在路上没打开过,放心让他离开。 走出门的老金,被冷风一吹,禁不住打个冷颤。方才太危险了,姬战竟然想杀他保密,幸好他有自知之明,半路没有打开偷看。 “好狠的心,不过这样我也不欠你的了。” 走出东宫没多久,消失在熙熙攘攘的闹市。半个时辰后,一封崭新情报落到郑国公主郑袖的手里。 三月将尽,马上暮春转初夏,农田的活计一刻也不能耽搁。开春时饱受战火的秦国,趁着最后的机会将种子播种,总算没耽搁一年农时。而周王畿与燕国接壤的安阳,地里已经长出嫩苗,百姓却携家带口一路南逃,直到朝歌城下,被滔滔庸江阻挡。 东胡大军借道邯郸郡,绕过燕军防线,转道攻入周境,一日下一城,且赵氏开放道路供东胡军运粮。 “固山上将军姬冲,奉旨讨伐无道昏君。” 姬冲竟然打着赵正旗号,一路打到朝歌,而邯郸赵氏与赵正铁盟,从来合作优先,东胡十万大军逼迫不得不放开道路。 成周河北郡如今遍布狼烟,并且有扩散趋势,眼下正值旱季,庸江水位下跌,有些地方划个小船就能过江。 也许是殷八师中蛟师威胁,姬冲担心后路没有过江,苍狼军团呈一线不断向西移动。 似乎姬冲要尽数攻下成周河北城邑,但是苍狼军团始终没有分兵驻守,打下一城获得补给后即可赶往下一城。 蛮不在乎的战术令周天子头疼不已,自己瓷器铺里跟外人打架,碎了坛坛罐罐外人不心疼,自己可要哭上好大会。 大朝会上,周天子恨恨骂道:“如此无耻的战术,不知姬冲从那个败类手中学来?” 朝臣噤声,熟悉的战术他们了然于心,但不便说出。只有刚刚拜为谏议郎、下大夫的张良出列奏对。 “回禀陛下,此等战术乃昔日固山君,今朝秦国太子政所创。臣有幸拜读过他所编篡的《陆军作战手册》,种种奇特战术数不胜数。 这次姬冲所用的乃是‘火字诀’中的以战养战,毁敌根基。眼下春耕时节,苍狼军团缓缓而行,所过处农田尽毁工商凋敝,正可谓根基尽毁。” 第182章 一切都是圈套 《孙子·军争》: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本来是兵法中浅显一道,被赵正添加更改,成为六种基本作战方式。 风字诀,唯快不破,抛弃辎重后勤,带领精锐部队火速支援或者奔袭敌军后方; 林字诀,步步为营,不以一朝得失为重,大军全面铺开徐徐推进,逐步蚕食敌国要塞; 火字诀,寸草不生,要以唯有破坏,劫掠敌军有生战力,清除敌军备用粮秣,毁坏敌军要塞建筑; 山字诀,岿然不动,倘若敌军强势,极尽一切可能驻守要塞,阻挡敌军前进步伐; 阴字诀,乌云蔽日,战争开始以前,军情要保密的像阴天里的太阳,直到打败敌军,他们都不知道从何处反击; 雷字诀,雷霆万钧,大军出动时,攻势迅猛,集中一切火里攻击敌军,最快速度占领目标要塞。 太极殿鸦雀无声,周天子蓦然间朝天冠歪了都没察觉。武将们战战兢兢生怕被派迎战,文臣们脑筋运转要记下张良所言。 正可谓是一语惊醒王与相。 张良接着道:“固山羽翼已丰,我大周虽不畏惧,然与秦大战消耗良多,胡奴乘虚而入猝不及防。 眼下胡奴掠河北,大军在函谷关与秦对峙,幸好秦也无力再战,否则局势翻转,大周将陷入危机。” “嗯…” 周天子姬延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惆怅地拍了拍王座。一些“有心人”顿时理解君心,立刻站出来指责张良,妖言惑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张子房枉费陛下提携,臣以为削去此子官职,以儆效尤。” 面对种种指责,张良默然不语。 这都在意料之中,张非地开春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屡屡称病请辞,姬延为平衡朝局不准。 但那些觊觎相国宝座的人,认为张非地倚老卖老占着位子不让,此刻逮住机会就要攻讦张良,以图祸及张非地。 姬战虽与张良同感,但张非地乃姬期一派,他也只能冷眼旁观,坐看张良被众人攻讦。 “父王,儿臣以为下大夫所言甚是。《易经》说亢龙有悔,如今大周交困,可不正该退一步。 退让一步,与秦议和,待燕国局势明朗,大周养精蓄锐,来日再图知己知彼,定能一战而毕全局。” 张良朝姬期投过一个感激的眼神,跪地说道:“微臣正是此意,陛下乃是明君,能知臣子谏言虚伪,故臣才敢斗胆直言,还请陛下明鉴。” 不经意间拍一个马屁,姬延也点头露出笑容。 “哈哈,子房所说不错,寡人是明君,自当知道子房拳拳报国之心。 爱卿既然率先直言,那么此事就由你负责,持符节出使秦国与嬴政议和。” 张良恭领旨意,姬期笑着向他做了个鬼脸。他的论断终究实现了,秦国难破,终有议和一天。姬战主战到头来一无所得,而他却要带给饱受战火肆虐的百姓和平。 “格格” 姬战手握的发出声音,姬延竟然会答应议和,而且这么轻松就答应了,难道不知道他的太子三卫已经东调。 父子间的战争还是没有避免,姬战的势力太大了,大到有些分不出他是太子还是天子。盟楚伐秦由他负责,本来就是捧杀,姬期都能看出来的事,姬延怎会不知,现在议和开始,正好削弱姬战。 “太子安心,待老臣为您讨回一局。” 姬战还未反应过来,大周太常寺卿,城濮卫公出列奏道:“启禀我王,老臣听说‘远水不解近渴’。 胡奴在河北肆虐,却往秦国议和,一来一往耗费数月,只怕那时河北百业凋敝,早成一片废墟。” “嗯!” 姬期猝不及防,没想到卫公真的投靠姬战,而且一语攻破他先前努力。 姬冲大军南下,东部亦有大片土地,却偏向距离周军近的西部劫掠。就是因为朝歌东部有个城濮,卫公世子卫鼎食请姬冲吃了顿饭,躲过一次兵祸。 姬延沉吟良久,不是看不透利弊,而是看不透卫公,他超然物外久矣,此番怎会为姬战直言。 “爱卿所言甚是,那就赐假节与卫世子,命他与胡奴议和,传达大周善意,莫要伤我黎民。” “陛下英明。” 朝议结束,姬期不甘心地瞪了姬战一眼,眼瞅着能将其打落云端,到头来却让其挽回一线生机。 姬战得意地笑了笑,转过头来对卫公道:“王叔,请受我一拜,此次若不是王叔,我这个太子就要跑了。” 卫公摆摆手道:“废长立幼有违祖制,况且陛下没有废除您的意思。这一次无非是您势力太大,遮掩了天子光辉。借王子期的手牵制您呢。” “这……”,姬战眼神一冷,转瞬即逝,“侄儿明白了,多谢王叔赐教。此番有惊无险,还请王叔到府上小酌几杯。” 这就打蛇随棍,姬战迫不及待想听卫公其他见解。 姬期府上,张良波澜不惊喝着茶,似乎刚才朝堂上没有发生什么。姬期阴沉不定看着茶杯袅袅蒸汽逐渐减少,半晌后冷声道:“可恨至极,想不到卫笙那个和事老也出面帮他。 如此一来,子房你的权力被分走一半,就算议和达成,太子也有一半功劳,叫我怎生咽下这口气。” 姬期气急败坏说了一大通,张良坐在原地怔怔发呆,似乎并没有听他抱怨。 “子房,都什么时候了,你难道不紧张?” “紧张,我太紧张了。大周诸多力量似乎钻进了一个圈套,殿下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 张良正色道:“楚国使臣缔结盟约,大周与楚国攻伐秦国,而后胡奴南下攻破燕国,再然后胡奴劫掠河北郡。 这一切都太巧了,秦国在周楚两国夹击下最多支撑两月,而胡奴刚好两月后南下攻燕分散我大周兵力。 胡奴占据燕国本该修生养息,却一反常规继续南下,斗胆侵犯我大周。 这一切像是一个圈套,一环扣一环,甚至将火炮这等利器考虑进去。可能是设圈套的人在固山有眼线,这个局可能从嬴政归秦,甚至盟定北伐时就已经开始了。” 从北伐开始一直到现在,一切都是个圈套。姬期被张良的推断吓到了,如果说谁有势力设计这么大一个圈套,就是当年的鬼谷子,而苏秦张仪后天下再无纵横。 张良望着昏暗的天空,不知不觉月亮爬上云梢。他喃喃自语道:“赵兄你都没发觉,这个幕后的人究竟是谁?” 第183章 下棋人 天下如棋盘,诸侯为棋子。鬼谷纵横术一度风靡六国,然众君王不喜欢被臣子摆布,默契地学会纵横术,赶走纵横家。 帝王术有三,以法度规制万民,以权谋揣度臣子,顺时势吞吐天下。 成功的帝王,总不在台前,隐于幕后统领百官万民,是为垂拱而治。然而做到这点的寥寥无几,大部分人帝王在学习此道时走上权利被架空的不归路。 如今的周天子便是其中一员,空有天下共主虚名,仅统率周王畿数千里土地,北疆南蛮东夷西羌每一处都存在着不臣之臣。 孤家寡人的周天子想要成为真正的天下共主,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权力也不能只交给一个人。 三十八载,姬延学的最好的便是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架空他权力,太子也不行。 分权给姬期一部分,固然会削减姬战的权力,不利于他日后登基即位,但姬延觉得竞争才能塑造真正的帝王。 两路议和使业已出发,距离较近的卫鼎食甚至已经完成任务,派信使道,“红鸾不嫁,战事不消”。 这是姬冲的意思还是赵正的意思都不再重要,姬延愤怒拔剑,劈下王案一角。他是天子,而如今有人要挑战他的尊严。 石甘已经死了,自幼修道的他本来可以活两个甲子,然而为了大周屡次窥探天机,终遭反噬堪堪一个甲子身死道消。 红鸾星,代表婚姻,婴齐出生时西方红光一片祥瑞不断,然石甘愁眉苦脸掐指算到,彼之福运,吾之祸患。 周室的红鸾星将带着成周八百年气运嫁走,成为下一朝气运。 虽然下一朝的二世君王也有成周血脉,但姬延不答应,不能相信当初赢稷说下的“替寡人子孙保管王位四十载”。 嬴政,赢秦子孙,姬延不能认命,即便死,也要死在四十一年的元旦。 一纸诏书,起复沉寂半年之久的“叛将”姬胡。这个殷八师虎师将军,北伐军的副帅,竟然会投降固山,做劳什子雇佣军,甚至帮着固山攻略东胡。 接到诏书的姬胡没有急着点将出征,待在家里思考良久后,悄悄见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空旷的宅院并没有奇珣怪石组成的假山,红花垂柳点缀的花圃,仅有一株君子兰,约莫半人高,一个素白纱衣的女子,挽着袖子细心修剪着花枝。 “袖姑娘,姬胡有礼了。” 颌下胡须泛白,鬓角皱纹一片,姬胡已近不惑之年,见了郑袖恭恭敬敬躬身一礼。 郑袖没答话,一旁的婢女搬来一个木凳,两盘点心,请姬胡坐下。礼数很周到,只是这个婢女身上隐约有股杀气,令姬胡心神不安。 半晌,郑袖转过头,莲步轻移身姿曼妙,姬胡却大气不敢出,半点心思不敢生。 “恭喜将军,今个你脚步匆匆,想必是被起复了,怎么不去大营里找你那帮兄弟?” 姬胡一揖到地,急问道:“袖姑娘饶命,前次是姬胡无礼,惹姑娘不快。但请姑娘宽宏大量,看在同族份上饶过在下,为在下指点一条生路,他日必谢大恩。” 从东胡回来后,殷八师成了怪模怪样的雇佣军,姬延深感羞愧要杀姬胡等将领泄愤,姬战却对雇佣军的战力起了兴趣。父子相争,姬胡为了保住荣华富贵投了姬战,没成想自己马上就被姬战出卖,罢官削职闲置半年之久。 值得注意,在姬胡投靠姬战前曾收到一封奇怪的信,止有一行字,叫他自缚到宫门赔罪。姬胡以为羞辱,将送信人打个半死,后来才知道是郑袖的家仆。 这一次故技重施,王诏下达前一天来了信,却是一片空白,姬胡还没反应过来,被起复的诏命便下达。 昔日虎师已经被编为太子三卫,殷八师的虎师大营里只有几千老弱病残和新招募的壮丁。统领这些人上战场跟曾并肩作战的苍狼军团交战,姬胡觉得不如自刎,干脆爽利还好收尸。 固山的大炮他可是亲眼所见过,炮弹所过之处断肢横飞,这不是人间的武器,这是黄泉幽冥收割人命的镰刀。 姬胡急得满头大汗,差点就要跪下。 郑袖才轻启朱唇:“盟楚伐秦功亏一篑,太子饱受指责。人常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将军何不投之?” “投靠姬战?”,姬胡差点骂娘,上一次被他坑的那么惨,要不是自己是姬周血脉,早就魂归黄泉,如今他式微正好痛打落水狗。 但转念一想,郑袖不会无缘无故告诉他这些,而且说完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 “咦,老夫明白了。” 姬胡喜道:“多谢袖姑娘指点迷津,他日若有相助,姬胡必效犬马之劳。” 一高兴走路快了点,将地上清扫好的花瓣趟开了。 婢女面色惊变,登时杀气弥漫。一阵清风吹过,风铃清脆,脸色稍缓和,说道:“还不快走,想再弄乱我扫的地吗?” 姬胡歉然一笑,转身离开。 “姑娘,院里的花瓣都枯萎了,婢子再给您取些新鲜的来,不知道您要什么花?” “玫瑰” 郑袖躺在懒人椅上,翘着二郎腿,赤着脚,慢慢品尝着手里的冰沙。几经改造,奶油冰激凌已经被如家的糕点师傅大概复制,只是没有合适的器皿贩卖,只能装在白瓷小碗里供有钱人家品尝。 感受着舌尖带来的丝丝凉意,郑袖才能恢复到少女的心态。这是赵正送给他的第一张食谱,奶油蛋糕的升级版。 婢女洒下花瓣,院子里顿时有股清香,吸引了许多蜜蜂蝴蝶,这些小精灵远道而来,却没有发现花朵,满院子空荡荡的只有一株君子兰,和一地红色花瓣。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郑袖拿出自己亲手抄写的赵正的诗集,嘴角含笑说道,“你喜欢玫瑰,我偏要将它零落成泥碾作尘,看看能不能唯有香如故。” 一阵清风吹开覆盖地板的花瓣,露出条条横横十几道,有几片花瓣留在交叉处,好似一副棋盘。 风吹一阵,棋盘形势变化一遭,老天似乎在下一盘棋,这盘棋的棋子业已就位,每一个揣着野心上阵,到头来成就下棋人的野心。 第184章 退一步 四月时节,暮春初夏,塞北严寒渐消,蜀中有些菜农贩售蔬菜,那里已经进入收获的季节,再过半月早稻也要熟了。 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难熬,因为粮草短缺对峙的楚军,经过一个多月的饥饿,终于要迎来丰收。今岁风调雨顺,荆江、两湖墒情大好,马上就能填补空虚的粮仓。 然而,就在楚军心生希望,士气渐长的时候,秦军果断出击,一顿狂轰烂炸,打碎了所有楚军士卒的梦。 战场上谁停下谁就会死亡,在楚国苦苦支撑时,赵正早派一营固山军赶赴蜀中,在李槐的配合下,演了这场大戏。 楚军防线全线崩溃,十几万楚军丢盔弃甲落荒而逃,饿着肚子的他们打仗没力气,逃命倒不含糊,一口气跑出二十多里。 习惯平原驰骋的固山君一师独立营,望着崎岖山道上逃命的楚军,除了叹息只剩叹息。 营长赵狗直骂娘,气恼山路挡了他升官发财的机会,让弟兄们少了换赏的凭证。 军司马孟轱安慰他,军功马上就到,而且是李槐亲自送过来,他们代表赵正这个秦国太子,地方上受不了亏待。 果然,李槐将上万名俘虏送给赵狗,占总俘虏的四成还多。若非独立营只有千余人,李槐送来的俘虏还能更多。 不过这些已经够下层士兵升一级,一人十个,还是活的,他们赚大了。 楚王赔惨了,十几万大军全线崩溃,虽然不是骁勇的腾龙军团,但千里大堤溃于蚁穴,何况崩了半边口子。 死伤一万,俘虏两万,楚国大败。楚王无奈议和,派李园出使咸阳,并且罢免了春申君黄歇的令尹之位。 消息传到咸阳,赵正的威名再振,咸阳百姓欢呼时已经改称“万年”,跟子楚相差的只有一个王号。 “大逆不道,根本是僭越,赢木为什么不管,他难道忘了父王还没有死,此时正好好的躺在静泉宫。” 嬴安衣冠不整,厉声咆哮道。白姬此时也没了说他的兴致,呆呆地看着柱子,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参与寻找赵正,以致于现在风头无两的太子政少个养母王后。 “若是本宫此时放弃为安儿争王位,转而支持太子,太子他会不会认本宫为母,将来登基后尊为太后。” 白姬冒出个不可能的心思,但越想越发可能,入宫数十载,她早看清所谓王侯公卿的面目。一切为了家族,一切为了利益。 孝公变法后,白家百年龟缩陇西,靠着跟西域小国通商积攒些许钱财,然赵正短短三年商号开遍天下,财富堪比一国。 白家虽不及固山富裕,但在宗族社会遗留严重的战国,老秦勋贵的身份,白家代表老秦勋贵派。 以这股势力为引,与太子派联盟,白姬觉得事情大有可为。 “母亲,您还等什么,赶紧联系舅父,让他带着雍城勋贵赶来咸阳,治嬴政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万年”的称号在秦国只有秦王一人可用,虽然赵正是铁定的下一任秦王,但没有登基就不能僭越。 嬴安打定主意,肯定扳不倒赵正,但恶心他一下还是可以的,而且大有可为。 “母亲,快啊,父王眼看就不行了,再拖下去嬴政他……” 嬴安戛然而止,因为白姬狠狠瞪着他。 “混账,事已至此谁还在乎这些虚名,你出去看看满咸阳城,无论士农工商兵,那个不拥护太子。 这个‘万年’根本是咸阳百姓提出来的,你现在出去反对,就是与咸阳百姓作对。 没了百姓拥护,秦国公子你都做不下去。” 嬴安愣在原地,不是因为白姬话中不可反驳的道理,而是白姬那个语气,似乎处处为赵正着想。 “母亲,你……” 白姬叹口气,慈爱地摸了摸嬴安,道:“儿啊,眼下局势你争不过太子了。但是白家却不能成为太子登基后清扫的对象,所以为娘打算带你去温泉宫向太子赔罪,带头拥护太子登基。” “咯噔” 嬴安如坠冰窟,炎热的晌午他感觉赤身**躺在冰层上。白姬是他母亲,教导他二十年如何成为秦王,现在他没有放弃,白姬倒先放弃了。 “儿啊,你要认命。白家支持太子,雍城各家也不会再反对。白家领头,太子也会感恩戴德,为娘决定收太子为嫡子,这样坐实他的赢秦血脉。 连续帮他两遭,咱们与他过往仇怨将不复存在,白家能继续立足陇西,而你说不定能当上王太弟呢。” 嬴安哭丧着脸后退几步,他不敢相信这是白姬说得,儿时的梦直到刚才还做着,此时被白姬一番话打碎的只剩下梦境。 “你不是我母亲,你不是……”嬴安大叫一声跑走,白姬流着泪无声呼唤两声,没有起身去追。 “这样也好,没有你跟着,太子说不定会当场认下本宫。安儿,不是为娘不疼你,实在是白家不能失势,否则你连个逍遥公子都做不得,怎么不理解呢?” 温泉宫,李园哭丧着脸,赵正每做一个动作他都会心惊肉跳,生怕像在武阳时一样,被拖出去斩首。 能言善辩的口才成了累赘,李园心里咒骂着楚王不仁义。对秦作战本就是黄歇主意,出了事只是罢官削职,却让他出去顶雷,冒着生命危险来咸阳议和。 “咳咳” “扑腾” 李园欠着身子坐在椅子上,身子一颤突然摔倒在地,惹得侍卫婢女想笑不敢笑。 赵正笑着走过来将他扶起,转身对充当书记的李斯道:“这段就不要写了,不能让楚国上大夫丢人,让后人读史书看到李大夫与秦议和时不小心从椅子上摔落。 你说是吧,李大夫?” 李园苦笑着爬起来,陪笑道:“太子恕罪,外臣失礼了。” “主公,到晌午了,主母喊您吃饭。” 小兰过来说道,赵正摆手让她暂退,似笑非笑对李园说道:“上大夫,咱们吃完聊,还是聊完吃?” 吃饭、聊天,其中必有玄妙。 李园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秦国各方势力,似乎赵正的太子之位并没有外界传说的那么稳定。 “恕老夫失礼,还是先谈盟约。” 李园找回那种三寸不烂舌的感觉,袖子一甩,昂首捋须道:“秦楚不能再打了,秦国固然还有余力,然太子殿下将矛头指向楚国,咸阳空虚,这个对您也不利吧。” “嗯!”赵正惊讶地看着他,转瞬间似乎变了个人似的,就像不举吃了“金苍蝇”瞬间雄起。 李园做了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手势,附耳轻声道:“此时罢战,我王愿公告天下支持殿下,帮殿下对抗贵国老秦勋贵。” “呵呵,上大夫怎么知道老秦勋贵会不支持本太子,要知道是我的固山军打败了楚军。” 李园抽了一下,都谈合作了,干嘛还替打打杀杀,多不和平。 “殿下,你还瞒着外臣,如今可是天下皆知,贵国仲公子安与他背后的白家,曾秘密派人刺杀您。 难道您还不明白,轻轻松松得到我大楚支持,失去的不过是一块本来就不大的商於。” 秦楚议和,吕不韦极力要楚国所得半块商於郡,扼守丹阳城,阻止楚军北上。 李园却不敢擅自做主将丹阳城割让,虽然来时楚王给他“相机行事”的权力,但这等兵家要隘怎能轻许与人。 “殿下,退一步各有所得,您为何不退一步呢?” 就在此时,宫外侍卫来报,白姬夫人携带重礼拜访,李园一张脸青红不定。 “送礼”,这里面定有玄妙,可惜他猜不透啊。 第185章 和亲 洛邑太极宫,周天子姬延无力地坐在王座上,朝议结束大殿上独剩他一人。 孤寂的有些恐怖的大殿,加上成周四百年来赋予的威严,普通宫人走到殿门口,被巍峨的气势骇倒。 洪水猛兽不及吃人猛虎,吃人猛虎不如披着人皮的饿狼,太极宫约莫如此。好端端的一个人待的地方,被传说塑造成吃人魔窟。 天子静坐,外人勿扰。 这是姬延定下的规矩,至今有三十八年。三十八年来他每天都要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静坐,感受着天下独一无二的权势地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是他的天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全是他的臣民。 然而总有些事情由不得他做主,总有些人会打乱他安排好的计划。 “芈完,楚王,哼,区区一个秦国就能让你屈服,空有荆楚三千里河山。” 姬延不屑地说道,方才朝议,楚国退出联盟,腾龙军团赶赴汉水防线。 此外楚国特使李园,在咸阳签订盟约,竟然将楚国北部最重要的要隘——丹阳城割让给秦国。 秦楚历年大战,那次不是丹阳城下流的血最多,曾经楚将景翠在此伤亡两万,攻下丹阳。 每一立方里都有楚人鲜血,当然也有秦人鲜血,不过最终这座城归秦国所有,鱼头带着固山二师一旅前去镇守。 李园谈判时本来想嘴硬,谁知道白姬过来一阵哭诉,在他昏昏沉沉不明就里时,赵正已经认白姬为嫡母。 至此白家为代表的老秦勋贵加入太子派,秦国各方势力八成拥护赵正。 李园灰溜溜地来,灰溜溜地走。但却碰上入秦谈判的张良,两人交谈后张良止步不前一日,火速将秦楚议和消息传回。 “也罢,也罢,天命不足畏,寡人乃天子,上天怎么着也不会偏向别人。” 姬延叹口气,决定将婴齐嫁给赵正,秦周和亲,成翁婿之交。 “咯嘣” 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乌云凝聚,一场大雨来临。淅淅沥沥顺着屋檐落下,一洗连月来周宫霉气。 宫人欢欣鼓舞跑来道喜,钦天监传来消息,这场大雨下三个时辰,降水半尺三寸,灌溉禾苗无数,大周河南郡收入至少能弥补河北郡一部分。 姬延呆呆愣在原地,像个木头人,宫人禀报完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看着云层中不时闪耀的闪电。 闪电无雷声,但他耳边似乎有滚滚巨雷轰鸣。刚刚才说天命不足畏惧,此刻便降下滚滚巨雷警告。姬延仰天无声长啸,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天空不时有闷雷响起,这几天也不知怎地,阴沉沉的还掺杂着惊雷,让人坐立不安。 天阴雨湿话悲凉,太子东宫此时歌舞升平,关着门推杯换盏。太子姬战意气风发,期盼着姬延多病几日,天子有恙,太子监国,权力是最好的下酒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姬战脸上挂满忧郁,哀声道:“多事之秋,社稷危亡,前有伐秦失败,再有胡奴掠北,前日父王竟然病倒。 大周的重担一股脑压在孤身上,令孤寝食难安,偏生老九他们因小利而罔顾社稷,想着法拉孤下马。” 权贵说话就是不一样,再浅显的话也能让他们变得晦涩难懂,不过姬战还算敞亮,最后矛头直指姬期。 席上几个官吏见状,相互看了一眼道:“殿下仁德兼备,自立为储君,日夜为大周社稷着想,为天子着想,我等都是有目共睹,王子期安敢有此不臣之心?” 姬战有些不喜,他开门见山,这几个却犹抱琵琶半遮面,言语间对姬期还有些小期待。 “不见兔子不撒鹰,这几个老狐狸”,姬战心里暗道,嘴上却笑着道:“多谢几位支持,不是孤不睦兄弟,实在是他近来行为乖张,甚至都僭越礼仪。” “……” 沉默和大写的尴尬。 周天子吐血后接连昏迷两天,至今卧床不起,洛邑的形势一如咸阳,夺嫡由台下逐渐转向台上。 姬战之所以今日设宴,目的就是要拉拢这几个风向不明的官员,省得他们到时候站到姬期一边,影响自己即位。 可好说歹说,姬战甚至不再遮掩,那几位大臣还是语焉不详,说不准站在哪一边。 “诸位,眼下天子病危,国祚危亡之际,倘若他国联手不臣,大周的江山可不能无主……” 太子三卫,中卫将军姬夜说道,他脸上有道大疤,说起话来很是狰狞,看得大臣们心里一惊。 “太子难道要兵变夺位,犯不着啊,天子一死,他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登基。” 几位大臣心里鼓捣着,脸上阴晴不定。 一位模样清秀的内侍急匆匆进来,脸上虽无急色,但他脚步错乱,在这些官场老人眼里遮掩不得。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对姬战来说还不是好消息。 姬战眉头紧蹙,端着杯子的手怎么放都不是,烦的他一把摔落在地。金边白瓷杯碎裂,几位大臣心中一惊,但神色舒缓许多,有了新的麻烦,至少姬战不会想今日这样逼他们站队。 天子之臣忠于天子,这条道理是成周官吏揣摩三十八年的铁律,且不说姬延暂时昏迷,哪怕他中风不治,但只要留有一口气,大臣们就不敢改换门庭。 “父王竟然醒了,而且是吃了老九带去的药。” 姬战很失礼地送走大臣们,收买的戏没演成他还要进宫演孝子。毕竟天子病危,太子总不能无所事事在府邸买醉。 换上朝冠冕服,姬战取出姜汁胡乱在脸上抹了一同,皮肤顿时萎靡十岁不止。 父亲病危,儿子寝食不安,这才是应有之意。 可惜姬延没心情看他的表演,姬战被拦在宫门口,甚至连大门都没有进去。 “呜呜,父王大病初愈,勿要拿国事搅扰。” 一个字落下一滴泪,姬战狂飙演技。 身后一帮太子派官吏捧哏夸赞,什么太子忠孝无双,仁德具备,感天动地……云云,也不怕天雷劈死。 演技狂飙八十迈,姬战突然止住,像是踩了急刹车,冷冷地瞪着宫门走出一人。 “姬期拜见太子殿下,您这眼泪汪汪当真是至纯至孝”,姬期冷嘲热讽道,姬战一双眼满是怒火,不过脸上眼泪不断。一人两戏,天下无双。 “九弟,快告诉王兄,父王他…他此时如何?” 姬期白了他一眼,道:“父王无恙,此时安然入睡,不过他颁布一道旨意,叫我告诉诸位大臣。” “与秦联姻。” 第186章 暗波汹涌 “主子,天子下诏与秦联姻,将红鸾公主赐婚与秦太子政。” 阴沉的天气叫人没有精神,郑袖早上快到巳时才起,此时刚过午时又懒懒躺在床上不想动。 听了婢女的禀报,缓缓睁开眼,嘴角挂笑,一切一如她所料,而她也要起来,走一步令人惊讶的棋。 姬战一定焦头烂额,柳暗花明姬延病倒不省人事,峰回路转却是姬期治好姬延,带出和亲的旨意。 事情果然还是如此,姬战主战无奈战事不利,姬期主和此时正好议和。 “此事过后我还是太子吗?” 姬战有些生无可恋,姬期获胜让他挫败感十足,颓然独坐在正厅,怔怔望着门口出神。 视线里飘进一个素白身影,胶底小皮鞋里似乎钻进两块莲藕,往上罩着薄纱,看得清却又看不清,两只柔荑点缀蔻丹,不由吸引着男人的目光。 可真打量完眼前佳人,心里泛不起半丝邪念,胆子小的还会吓得抬不起头。 “来看我出丑的?” 郑袖摇摇头笑道:“小妹怎敢,此来是祝贺王兄,最难的部分王子期帮你做了。” 姬战撇着眉,等郑袖进一步讲解。 郑袖慢移莲步,轻盈地飘落椅子上,凛然道:“王子期大逆不道,妄图谋划姬周社稷。 王兄,这难道不是你的最佳时机?” “哈……哈哈哈~” 姬战笑的前仰后合,半晌抚胸道:“这……这就是你的主意,生拉硬扯给老九套个罪名。 他大逆不道?说出去我都不信。” “此一时彼一时,王兄信与不信无妨,但只要一人信了,王子期便坐实这个罪名。” “此话怎讲?” “与秦和亲,嫁出红鸾公主,而红鸾公主代表大周国运,嫁给秦国岂不是损己利人。王子期敢损大周国运,实属大逆不道。” “嘶” 这样似乎有些道理,姬战点点头,但又问道:“和亲大事终归要父王点头,诬陷老九,岂不是连带着诬陷父王?” “不会,天子,人王尔,通达睿智,岂会犯错?这一切都源于小人作祟,谁能证明王子期宫门口传出的旨意是天子所说。” 恍然大悟,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姬战来了精神,话说到这一步,他已经知道下面该怎么做。 无非是一个河北郡,况且苍狼军团是胡人,抢掠一番就走,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几十万百姓流离,几十城残垣断壁,固然可惜。但比起大周八百年国运,这些不足为虑。 “我马上进宫,劝谏父王。” 姬战一刻也等不得,兴奋地站起来道。 “慢,天子无戏言,总归和亲的诏书已下,岂能更改?” 姬战怒了,合着最后还是要和亲,那郑袖赶来作甚,戏耍他一番,再看他失魂落魄地叹气。 郑袖莞尔一笑:“王兄勿恼,小妹怎敢戏耍您。当下局势与秦和亲是上策,不过大周这么多公主,难道非得是红鸾公主,而且红鸾公主说起来无非是父王册封的封号。” “咦!” 姬战对郑袖的称呼姬延的方式很奇怪,旋即他才想到,郑袖早就是姬延认下的义女,级别等同天子嫡女。 聪明人的思维不会止步于此,偷天换日改换红鸾公主的名号容易,但是郑袖赶来献上计策绝没这么容易。 姬战笑道:“差点忘了王妹与赵正也有段姻缘,王妹还曾一言救下郑珀的王位。 这次拯救大周国运,又要拜托王妹了。” 郑袖笑而不语,姬战指着她点点头,立刻更衣入宫。 “或许你会恨我吧,但我不后悔。” 天命虚妄,但姬延仍旧深信不疑。又一次令众人惊讶,姬战留在宫里与姬延共进晚膳。 太子失宠,真假难辨。 秘密之中,宗正寺连夜改换玉碟,这里记载着姬延每一位子女的封号,真正意义上的户口本。 幸好他是天子,可以“随意”改变户籍,几个时辰后“红鸾”这个封号易位。 郑袖在府邸低调受领封号,随后面色低沉地来到周宫一处遗忘之地。破破烂烂的院落,不见一个宫娥,谁会想到这里住着一位公主。 “姐姐……” 郑袖准备了许多话,此时怔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好的不后悔,但却很羞愧。 改换封号,同时也是剥夺婴齐地位,宗正寺自然会告知婴齐。两人算是仇家,见了面,都没有脸红。 几个月独处,婴齐心性逐渐成熟,在残垣断壁中明白事理,原来她每一步都凶险万分。此前之所以没感受到,因为有铁剑有赵正,还有姬蝶等一个个亲人背后帮她抵挡着。 经过苦难洗礼,她脸上挂着微笑,道:“妹妹来了,正好我新学了些厨艺,本来想将来做给他吃,不过看眼下情形,只能由你来做了。” 婴齐头发随意打了个马尾,腰间系着围裙,但说她是个乡下村姑,她脸上却收拾的干干净净,隐约间有股上位者独有的威严。 “嗯” 郑袖挽起袖子,一块钻进厨房,两女就在方寸之地,第一次配合着做起饭,没有争吵,全过程无声。 饭香四溢,婴齐一手一个盘子,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没想到郑袖厨艺也不错,手里也端着两个盘子。 四菜一汤,眼下四菜俱备,只差一道汤品便是赵正当初设计“温馨家常晚餐”。 看了眼门口的侍卫,领头的还是个熟人。婴齐笑着道:“小菊你也过来坐啊,顺便煲份你唯一会做的汤。” “小菊”显得很尴尬,皱着眉头冷冰冰看着婴齐,眼里似乎流露出丝丝杀气。 找不到家人的熟悉感,婴齐冷声道:“你不是小菊,你究竟是谁?” “姐姐别紧张,她确实不是小菊,而且小菊已经改名小荷。她是小荷的孪生姐妹小莲,现在是我的婢子。” 随意摆摆手,郑袖斥责道:“小莲,还不过来向姐姐赔罪。” 小莲乖乖地跪在地上,温顺的磕头赔罪。 婴齐眼中满是惊讶,一来她没想到小荷失散的孪生姐妹竟然被郑袖找到,二来小莲看她满是戾气,郑袖一句话马上温顺如猫咪。 “郑袖变了,我已经斗不过她。” 婴齐眼中神色萎靡,对于这个结果她有些不甘。 “我赢了是吗,你是这样想的。但我不觉得赢了,因为在他心里你永远是第一个,我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排在第二。 是我将他带到宜县,他先认识的也是我,可惜一步错步步错,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追上你了。” 郑袖哭诉着,脸上没有眼泪,心里早缀满泪珠。 婴齐本来的气恼,被她一汪泪水散了七成,爱本来就是自私的,她与自己本都是苦命的女人。 女人又何必为难女人。 “你莫哭了,这一次我不怪你,我与他能有一段夫妻情分,此生足矣。 而你辛苦这么多年,谋划这么多年,也该有回报了。” 听得此话,郑袖泪盈眼眶,走过去一把抱住婴齐。 …… 郑袖走了,婴齐也走了。 第187章 不做可怜人 一千个人心里一千个哈姆雷特,或许你以为你做的够仁义,但别人觉得远远不够,因此人是自私的。 赵正无可奈何承认这点,在介入更高级的权利游戏后,曾经的善良变得微不足道,甚至成为拖累。 认白姬为母,重演当初子楚与华阳夫人旧事,这一对母子比之更无情,完全是政治联盟堆砌出的海市蜃楼。 太子拜白姬夫人为嫡母,那么此前传闻公子安刺杀太子便是谣传,纯粹是大周蝶卫用来离间王室关系,搅乱秦国的诡计。 老秦自然什么都是最好的,王室成员相敬如宾,兄弟手足情深,父子母子情深,堪为秦国典范。 只是可惜蓝姬夫人为王上祈祷,不幸感染风寒,体弱病发不治身亡,少公子赢铮年少却至孝,愿为母守陵以表孝心。 “多么好的一家人”,咸阳百姓交相称赞道。 最近赵正不爱出门了,整日窝在寝宫里,昏暗的咸阳东宫将他团团笼罩,他似乎变成了曾经做讨厌的一种人。 “言不由衷,说一套做一套,这就是王吗?” “君王无戏言,所以为了弥补收不回的诏命,行动上稍稍变动。百年来大抵如此,殿下不必烦恼。” 太子东宫长史,就是秘书长,空荡荡的大殿里,李斯坐在一个更昏暗的角落,仅凭一盏油灯,随时记录着赵正的言行。 这本来不是他的工作,但李斯以为太子政何其人也,出口成章,举手成势。正所谓法不传六耳,还是他亲自来做的好。 朝夕接触多日,赵正渐渐习惯李斯陪伴,这是个长袖善舞的家伙,天文地理,诸子百家,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学问。 然而他最渴望的还是权势,满腹经纶无非是仕途上的敲门砖。正如吕不韦推荐他时说得那句评语,“此人无利不起早”。 难怪当初荀夫子会将李斯赶出儒家,到头来这厮学的儒经全用在经商一般仕途上。 “李长史,你觉得我可怜吗?” 如惊雷劈过,赵正淡淡一问,李斯怔在原地,半晌不言,而后身子如筛子般抖动几下,汗如雨下。 赵正调笑一声:“汗流浃背,随便问问而已,你胆子也太小了。” 差点忘了这是异世,面前的李斯不一定是自己熟悉的历史上的那个权倾朝野的李丞相。 这一世,自己将成为秦皇,而赵高却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大胸妹,历史已经变了。 “太子,你很可怜。” 低沉的男中音,拽住赵正双腿,他下意识地扭过头,看见李斯跪坐席上,双手交叉在胸前。 “楚国上大夫议和,太子认白姬夫人为母,吓走了楚使,也吓醒了微臣,原来无比强大,挽秦国于危亡的太子政也是个可怜人。” 李斯仍旧很紧张,语调带着颤音,但之后他止住颤动的双股,肃然说道:“蓝姬夫人是蝶卫,少公子曾刺杀太子,这些虽被掩盖,但臣以为有些事发生后就无法挽回。 太子初来秦国,吕相待如亲子,甚至牺牲掌上明珠也要为太子拉拢仲公子成蛟。 然而蓝姬夫人事发后,吕相对太子日益冷淡,面上还是至亲甥舅,内里太子也提防吕相了吧。 周楚停战,传闻太子驱使东胡二十万大军南下,万民以为神助,周天子也未有如此风光。 但据臣了解,东胡摄政王姬冲已经听调不听宣,现在悍然攻伐周境,无非是想顶着太子名号为自家势力寻些好处。周天子即便怒了,也要先找太子麻烦,之后才能想到姬冲。 还有魏氏麒麟子,虽是殿下麾下第一智囊,然而殿下却从未完全信过他,否则他也不会一有事端便匆忙回避。 秦国东平,殿下虽遍布势力,但有几处能如臂使,臣观殿下务实不务虚,所以觉得您是个可怜人。” …… 沉默,漫长的无声。赵正甚至后悔问李斯,这个耿直boy不掩饰地将他内外所有困局指出,当真好不尴尬。 汗流浃背,赵正摸了摸黏糊糊的衬衣,摇着头将外套脱下,袒胸露背斜倚在座位上,就这样看着摇曳的灯火。 李斯面上无虞,身上被衣衫裹紧。如此直言不讳,固然赵正有容人雅量,也会对他不满,搞不好他的人头今晚就能离开肩膀。 “太冲动了,可能会影响仕途”,李斯心里嘀咕着,好后悔刚才说这些,不仅把赵正说傻了,他的仕途之路也将终结,搞不好自己小命也会玩完。 等了半晌,赵正还是托着腮呆坐,李斯有些害怕,他不会将太子说傻了吧。 臣子直谏是美德,即便被杀了也能流芳千古。但是臣子用谏言将人主说傻,即便不死这辈子也别想做官了,大写的前科。 “太子殿下,微臣妄言,其实您不可怜,您……” 李斯松了口气,赵正终于扭过头来,只是那个眼神,不好。李斯觉得自己此时,无比可怜。 “微臣该死,微臣该死,但刚才那些话是太子您逼我的,臣……臣在桑海时受尽屈辱,此生……此生死也不愿再遭人白眼。” 李斯闭上眼,说出此生他觉得最有骨气的话,而后等着被侍卫拖出去剁碎,也不知道是喂狗还是喂狼。 “唉,难怪你会如此圆滑,原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赵正坐在李斯身边,拍着他肩膀道,“既然你这么了解我的现状,何不展示些真本事,干嘛浑浑噩噩充当书记官。” “这是,这是招揽,”李斯心里一喜,嘴上露出上弯的括弧。 “臣定当万死不辞,此生只效忠太子您一人。” 赵正赶紧拉起来他道:“可别,我还打算让你当托孤大臣呢,怎么你打算回头陪我下葬?” 李斯嘴角抽搐,感觉自己找了个好不靠谱的主君,没说两句话就想着让自己殉葬。 “哈哈,吓唬你的”,赵正拍着李斯肩膀道,“你比我岁数大,怎么可能比我死得早。” 李斯一张脸拧巴成苦瓜。 赵正哈哈笑着,忠言逆耳利于行,但忠言太难听了,他也需要乐乐,现在看着李斯模样心情好了不少。 “多现实的事情,可惜自己却不愿意承认”,赵正心里想到。这也许跟他自小环境有关,成长在五讲四美的新社会,那里会这些口是心非的阴谋诡计。 “姬兄,既然你要报恩还债,我又何必死抓着不放,只是盼望着将来你别忘了自己是个华夏人。” 星夜,咸阳接连飞出数只信鸽,一条红色最高级情报,顺着咸阳走出河西到达林胡,而后一路向望海城飞去。 第188章 虎穴与猫窝 咸阳宫,文臣武将列两边,张良身着宽袖长袍,声情并茂读着周天子给秦王的国书,表示两国源远流长,祖上都在舜帝手底下当过差,干嘛打仗,不如和亲。 和亲,还是姬冲一手促成,他冒险跳过赵氏,征伐成周河北郡,十万大军前有大敌,后无支援一通乱打,最终逼迫姬延认怂,将红鸾公主嫁给赵正。 好歹也算是好兄弟的一场馈赠,赵正没觉的亏本。东平已经安排,所有兵力向望海城收缩,而后固山只要两座城池,一个望海城一个南港,用来开展贸易。 想必凭着与姬冲往日交情,这件事并不算难做,而且交由英布护送,姬冲也不会阻拦。 除了,心里这一点点忧伤。 “太子殿下,不知您对外臣的建议有何看法?” 秦周议和,交换国书,按理应由秦王子楚出面迎接,然而子楚重病缠身,指不定何时病故。所以由监国太子代表,其实赵正手里已经掌握秦王的权力。 “嗯,两位丞相以为如何?” 第一个字一定要意味深长,即便心里没打算也要搞得跟有含义似的,这是赵正观摩多次后想到的招数。 后一句话,就有些感伤。虽然此时秦国上下各大势力拥护他,但他的权力同时被架空,这可能是他自成为固山君以来权力最小的时刻,朝堂上任何事都要听从吕不韦和赢木的主意。 吕不韦道:“秦周和亲,善,老臣赞同,只是不知贵国公主打算以什么名分嫁过来?” 之所以这么问,主要看在蒙骜今天也在场,蒙芊刚与赵正完婚,成周就要和亲,心理上总有些抵触。 周室公主何等尊贵,历来是正室夫人,然而吕不韦当殿质问,让张良脸色不好,让蒙骜很是受用。 “大周公主出嫁,自当是东宫正室。” 张良很有礼貌地说道,刚一说完肩膀好似被一个钳子钳住。 蒙骜吹胡子瞪眼道:“哪里来的小子,好不识趣,老夫爱女刚刚和太子完婚,你就要替你家公主讨要正室夫人,难不成要太子休了我闺女?” 手上发力,张良脸色铁青,在殿上又不好发作,可忍又没忍住,一掌向蒙骜打过。 “来的好。” 蒙骜怪叫一声,拳头挟风向张良眉头袭来,拳未到拳风刮的张良只皱眉。看来不打是不行,张良一脚踹向蒙骜下盘,逼的他后退撤拳。 “噼里啪啦” 一老一少,拳**加在咸阳宫过起招来。 蒙骜年老体弱,体力不支,拳头劲道削弱;张良心有顾忌,害怕打伤蒙骜破会和谈,对姬期不利。 两人旗鼓相当斗了上百招,赢木看不下去了,一国大臣当场与外使斗殴,传出去谁还敢来秦国。 “够了!” 赢木斥责道:“殿下,和亲之事还望早些定夺,否则朝臣争斗,传出去对我大秦不利。” 众大臣把目光重新注视到赵正身上,看见他手舞足蹈,似乎很欣赏这场斗殴。 “张子房身手这么好,可惜是周室的人,不过也可能为我所用,这可是智谋冠天下的张良。” 赵正面带喜色,突然碰见一张黑脸,原来赢木一直瞪着他。 “咳咳,两位住手,和亲之事暂且……这么着,那个子房与孤也是故交,不妨吃杯水酒,叙叙交情。” 张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此时听赵正一言,顿时翻了白眼,他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而且是送上图谋已久,儿子都有了的公主,感谢的话一句没说,还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打。 “嗬,外臣不敢,此来王命未成,怎敢离去。敢问殿下究竟要不要娶我大周公主,若是不愿咱们只订立盟约则可。” 一脚将皮球踢给赵正,蒙骜还在殿上喘气,若是说娶,天知道他会不会演一出“打龙子”。 “这个……” 赵正支支吾吾半晌没说话。 吕不韦解围道:“大周天子之国,大秦有幸娶得天子之女,幸甚。然我国太子新婚燕尔,不便谈论名号,不如同以平妻待之,日后由我王做主。” “呼~” 赵正感激地看着吕不韦,看来这老狐狸还没离开自己的圈子。这番解围的话说得好,既保住了蒙骜的脸面,又满足赵正的心思。 “谈妥了,退朝吧。” 然而张良心有不满,又说道:“殿下稍慢,外臣还有一个条件。秦周结翁婿之好,我大周太常寺修建府邸供殿下暂住,恳请殿下随外臣入周,迎娶公主。” 去洛邑? 周天子脑袋秀逗了,秦周刚刚还打得你死我活,这时候凭借一场和亲,诓骗赵正离秦去周,这等一石二鸟的主意想的未免天真。 赢木冷笑道:“大秦咸阳不比洛邑差,用不着贵国太常寺修建府邸,只需要把公主送上大秦的婚车即可。” 吕不韦也面色不善道:“贵使未免得寸进尺,难不成戏耍我大秦?” 一语激起千重浪,承受着秦国文武冷言冷语,张良面不改色,揖手笑道:“诸位,太子殿下还未说话,你们着什么急。而且这不是诓骗,来时太子密诏,言太子政往洛邑完婚,函谷关作为嫁妆。” “蝇头小利尔”,赵正不屑道。 堂上文武却噤声,默默地打量起来。 赵正看着不时瞪过来的眼神,好似估量他还有什么价值。娘希匹,堂堂太子竟被诸臣当作筹码! “白日做梦”,赵正多么希望吕不韦此时能这么说张良一句,然而他低着头沉思,也在估量此事是否可为。 “完了,完了,原以为秦国可以站住脚,没想到秦国虎狼,竟然忘恩负义到如此地步。” 当蒙骜也低下头沉思时,赵正彻底放弃,想着怎么联系上宜阳的魏镣,让他赶紧带兵回来勤王。 “函谷关本就是秦国的,何来嫁妆之说。贵使还是说明意图,我大秦朝堂诸臣不是傻子。” 什么人最亲,王叔最亲。 关键时刻还是赢木支持赵正,没有上这个当。很明显是骗人的,当初昭襄王就是用此手段,骗楚怀王老死秦国。 “哈哈,诸公自然不痴傻,但胆子未免小了些。这样吧,太子殿下随我入周,秦军护送,途经函谷关时即可交接。”也许怕赢木还不答应,张良接着道,“姬冲十万大军陈兵江北,贵国二十万大军也在宜阳一线,若大周做虚,贵国自可与姬冲同时发兵,届时大周亡国也无悔。” 互有擎肘,也不怕大周耍花招。赢木沉吟道:“贵国王上为何要我国太子去洛邑?” “无他,好奇而已。” 赵正踹死姬延的心都有了,自己又不是马戏团小丑,好哪门子奇,而且姬战、姬期两个不省油的灯,都见过自己,至于这么着吗。 一定有阴谋,但反驳时要有气质。 “哈哈,区区洛邑也值得本太子怕,你们当那里是虎穴,本太子只当是猫窝。 别说现在有大军护送,即便是没有本太子去趟洛邑,跟去自家后花园没啥区别。 只是无奈,本太子有些陪子房出去转转,王叔他不同意啊。” 张良嘴巴直抽,心道这家伙成了太子也还那么口无遮拦,这番卖弄太过拙劣。 也许上天听到张良心声,也许赵正卖弄令上天不满,他话音刚落,就听赢木说道:“老臣同意太子赴周。” 赵正:“呃,这下子算是玩完了。” 第189章 胆量与试探 “赵滑的船队训练应该差不多了,依托望海城虎视沿海;田十亩带着一师和二师驻扎武阳,这地方不错,长期驻守;英布的特战队招募许多北庭人,良好的合作开端……” 赵正歪着头安排着自己手下各处势力,包括姬冲,往日那点情分还在,多少能用上。 下面的,忘了,噪音太大。 在他面前,赢木喋喋不休,话语都有些颤抖,老泪也一触即发。看样子非要给赵正做做思想工作,植入为大秦无私奉献的精神。 “……先王在位时,国事上有些失策,不小心丢了函谷关,斩断我大秦耗费百年夺来的东进道路…… 眼下毫不费力可以收复,殿下还在犹豫什么,千万要以大局为重,反正周天子不敢把你怎样…… 一句‘秦人有胆但来取之’,多少老秦子弟血洒疆场,先王也在六十大寿时被周使气昏,而后卧床不起,三日暴毙。” 赵正白了眼,赢柱那个庸主都算不上的昏君,肚量还这么小,难怪浑浑噩噩做了九年秦王,被世人辱骂至今,他确实当的起。 昏君犯下的错,交给后世明君弥补无可厚非,但也不能拿命来换,函谷关而已,又不是攻不下。 “王叔,你……你容我想想。” 话到嘴边,赵正还是没说出口。都是心理情绪作怪,怎么会想去洛邑看看也好,那里可是虎穴。 姬延也够无耻,议和便议和,和亲就和亲,干嘛非要整出胆量不胆量的事。 天子之国,信义自然不会丢,只是到了洛邑有个不小心,被投毒暗害,出了周境死也没周天子责任。 怀念过去,那个有国际法的时代。 但是不去吧,心里又觉得对不起婴齐,毕竟孩子都有了却要分居两地,不如牛郎织女,七月七还能见一面。 “殿下,吕相派人送话,公子千万不要去洛邑。” 赵正疑惑,方才吕不韦可是面带犹豫,打算用自己换函谷关,此时就变卦,可能吗? 头脑风暴中,又来一宫人道:“白姬夫人听闻太子赴周,特从陇西调来一万白氏子弟兵,要太子千万不能答应赴周。” 战国贵族豢养家兵这是惯例,不过像白氏这种有上万家兵的一般都私藏着,非得到家国存亡时才肯拿出。 白姬此时翻出这张牌,是想证明自己,完全真心与赵正联盟,做赵正的嫡母。 “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赵正自嘲一句,因为他是个太子,生命安全成了次要,因为固山势力有所分裂,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试探他。 “胆量,我从来都不缺,既然大家出招了,那么咱们就好好过过招。” 秦太子政答应去洛邑与大周公主完婚。 消息一出,全城轰动。百姓们纷纷上街,堵住咸阳所有衙署,并且在宫门静坐,质问为何要赵正身犯险境。 咸阳令头上顶着菜叶子,官服上沾着蛋汁,不顾形象,倒地便哭,求赵正放他一条活路,准许他告老还乡。 现在咸阳县衙,臭鸡蛋和烂菜叶堆起一层,天气逐渐炎热,味道无比感人。 赵正不明就里,听了好大会才明白,百姓们以为朝堂官员逼迫自己赴周,自发组织起来围攻各大衙署。 赵正不禁站直身板,歉然笑道:“白县令,本太子发誓,绝没有组织百姓们围攻你的官署,这都是他们自发的。” 咸阳令投过一记“我才不信”的眼神,抱着赵正大腿道:“殿下饶了微臣吧,微臣家中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刚满周岁的幼女,身子骨经不起这般折腾啦。” 出来混,说不是我干的就不是我干的。赵正的驴脾气登时上来,非要跟咸阳令说个明白。 李斯赶忙出来打圆场,咸阳令官职虽小,但掌握咸阳巡卒,将来用得上,可不能得罪。 “白大人暂且回去,太子殿下即刻派人劝百姓离开。” “一定要快。” 咸阳令哭丧着离开,赵正如获胜的公鸡,挺着胸走过来道:“想不到我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如此高,民心可用,即使离开也无虞了。” “咳”,原来没疯,自打跟了赵正,李斯脑子里永远准备着一套预案,以备赵正突然有什么奇怪的主意。 “殿下,既然民心可用,您何必不言明,此去洛邑是为了大秦屏障函谷关,再搏民心一用。 这样即使将来你在洛邑有所不测,咸阳百姓甚至天下百姓也会不满周天子,继而逼周天子放您归国。” “嗯,好主意,待会我就说。不过我越来越觉得离不开你了,所以你也要去洛邑。” 赵正嘻嘻哈哈走开,留下风中凌乱的李斯。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现在好了,也要跟着去龙潭虎穴。” 李斯恨不得扇自己巴掌,但转念一想,也许这是赵正在跟自己开玩笑,咸阳局势如此复杂,总要有个人留在咸阳替他盯着形势。 可惜这个想法,在他离开咸阳城门那一刻起破灭了,耷拉着脸一路走到洛邑。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要说的是另外一对男女。 吕不韦闻听赵正决定赴周和亲,眉头一皱有些不忍,仅凭蓝姬一面之词,他心生芥蒂。而后心生悔意,但为时已晚,赵正竟然将王龁请了回来,还起复了一大批曾被他废黜的将领。 嫌隙一旦产生就再也不能弥补,吕不韦虽不再相信蓝姬那番话,但基于赵正的态度,不能表明心事,就得让赵正半信半疑中被他牵着鼻子。 “政儿,难道真是为父错了。唉,错了也无妨,没有对手的人是孤独的,终将庸碌死去,且让为父为你找几个对手,磨砺你的性子。” 另一处,白姬在宫里听闻赵正赴周,忐忑不安,赶紧召见白氏私军指挥,商量着怎么去函谷关边境,与固山军并肩作战。 乱局中,男性思变,女性求稳。这是天性,白姬觉察到借助赵正稳固白氏地位可行,慢慢开始绝了扶持嬴安的心思。就这样等着赵正登基,册封她为太后,挺好。 “安儿,母亲都是为了你好,固山军那么厉害,不愁没有新领地封你为王,你可千万不要胡来。” 一语成谶,最了解儿子的还是母亲。 嬴安自打白姬认赵正为嫡子,便成为事实上的次子,心灰意冷跑到栎阳,住在白里术的一处私宅里。 听说赵正要离开咸阳前往洛邑,他觉得机会来了,倾尽人情向表亲羌王陆洋借来兵马,并许诺陇西之地,偏要争一争王位。 第190章 心知肚明 一群羊领着一群狼在战斗,此时这只羊就是狼王。 二十万大军南下,从渔阳郡一路打到朝歌。草原勇士看姬冲的目光都流露出崇敬,可以想象回国后多少草原妹子大叫着“给摄政王生猴子”。 手握杀人剑,剑锋所指,所向披靡,大丈夫当如是。 姬冲站在庸江边,滔滔江水从西向东缓缓流淌,明明上游一马平川,下游耸立群山,可江水日夜不停劈开天柱山脉,在壶口处形成磅礴壮丽的瀑布。 远观瀑布,似一条白练,在此处绽开花朵;近看瀑布,唯江水滔滔倾泻而下,跃入江底带出浑浊江泥。 “江山如此多娇。” 姬冲张开双臂大喊道,一扫胸中积郁。以往不快时赵正总会跑到江边海边眺望,说是能扫除鄙陋,扩散思维。今日姬冲观壶口瀑布,连月来苦恼被人做棋子事茅塞顿开,甚至想好今后如何经营己方势力。 “摄政王,固山君已答应和亲,已经过了函谷关。” 姬冲缩回手,顿了顿说道:“撤回探子,收拢大军,准备班师。” 既然做了就干脆承认,姬冲承认自己不甘居于人下,何况赵正从没有不让他控制东胡。现在的他只不过多做了一点点,切断了固山的控制,拔除了一些固山内部防范背叛的钉子。 冒险兴兵伐周,前有伏兵后无支援,姬冲觉得他仁至义尽,幸好目的达到了,否则他无论如何也要退兵,暂时的恐吓并不能保证赵氏一直不封闭回燕国的退路。 但是在回去之前,他还要拔除一根埋藏很深的钉子,这根钉子甚至将赵正也算计了进去。 苍狼军团无论从名称还有成员数量上看,东胡草原人占据大多数,但实际上占据主要地位的还是那些由姬冲从固山军带来的华夏军官。 这些人受过固山军校系统的培训,知道基本的战略战术,虽然体格和武力值不强,但排兵布阵的知识让胡人大开眼界,心悦诚服。 人是会学习的。 固山将领补习班课上,赵正说得第一句话。当时是告诉目不识丁的将官多多学习文化,姬冲却在这句话中看到了人的忠诚度。 虽然胡人愚笨,但保不齐将来会有人叛变,何况本质上他自己就是“叛徒”。 军法处,一个比固山军军政处严酷百倍的部门,负责人郑高残忍地处置了一大批原来的东胡将官,提升了姬冲嫡系对苍狼军团的控制,同时也在东胡小贵族将官心中种下仇恨。 仇恨最难被遗忘,但今天这些人心底的仇恨被连根拔除,一个个跪在地上,以天神发誓,誓死效忠摄政王。 姬冲满意地笑了笑,赶紧起来将他们扶起,安慰他们道:“孤王不察致使各位勇士们受苦,被此下贱龌龊之人侮辱,今后军法处撤销,凡军令军纪查处一律由草原勇士做主。” “万岁” 所有的东胡士卒欢呼道,这是他们攻破燕国后学的最好的一句华夏语。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不时飞来的乌鸦,告诉着人们这里是刑场。但曾处决百余人的行刑架上无人,只在一处快要倒下的架子上,一个衣着鲜丽,样貌不凡的军官,面色狰狞苍白,挣扎出架子上绳索的束缚,倒在地上,裆部一阵撕裂。 大军业已开拔,被吓破胆的大周郡兵,每次探查军情总不敢绕过营前,那里有一个小山包,只不过这山是由脑袋组成。 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 燕国是姬冲故国,他自然不会大肆破坏,但成周不一样,拖住敌人的“火字诀”第一要义就是破坏。苍狼军团的戾气散步千余里,河北郡寥寥无人烟。 “要撤军了,有些戏也该谢幕了。不得不说你是个好演员,从北伐前夕登台,一步步从暗地里操纵了目前一切。 封王自立我不强加在你身上,但是南下伐周,迫使周楚停战与秦和亲,本来就是我想要做的。 我跟赵正是兄弟,而你同时背叛我们两个人,或者说你一开始就是那个女人派来的奸细。 可惜我不是鬼术赤,你也成不了忠义侯。” 郑高佝偻着身子,回忆着姬冲对他说的每一句话。 “原来都是假话,一开始我就被看穿了。不对,若是一开始被看穿,他也不会如此恼羞成怒,选择宫刑来羞辱我。” “哈哈哈,嘶~~。摄政王,狗屁!终归还不是让我耍的团团转,曾经我能离间你,现在依然能离间你。” 拄着半截烧焦的棍子,郑高身上黑兮兮的,裤子破破烂烂,是从一处人家的捡来。 当众被绑在行刑上,被自己曾经的属下割去身为男人最重要的宝贝。 对贵族出身的郑高,这是天大的侮辱,甚至他死都不敢死,没脸见泉下祖先。 “姬冲,你厉害,一石二鸟。” 军法处直属军团指挥部,姬冲自然知道郑高每一次处罚的人,事实上都是他的意思。一个忠诚的军队,只能有一个权威。 郑高帮他完成这个愿望,临了又帮他消除了清除异己时积攒的怨恨,彻底赢得苍狼军团归附。 也许是感谢,姬冲没有杀掉郑高,而是将他绑在行刑架上,美其名曰看天意。 “天不亡我,叫我活了下来”,郑高惨笑一声,他的嗓音已经发生变化,虽不明显,但仔细听有些发细。这是每个男人少了那块肉后的直观反映,昨日他的胡子已经掉光,前日他忍痛割开长好的肉芽,在里面插了一根好不容易找到的细竹管。 “你给我的,他日必当十倍回报。” 郑高冷声道,他厌烦自己的声音,因此每句话都直说一半,剩下一半憋在心里。 虽然成了没卵子的宦官,但他不时没有后人,他还有个妻子,住在赵氏虞城,还有一个女儿。 “记得在赵氏你还有个女儿,好生养活着,说不定将来能嫁给哪家王侯公卿的公子做个侍妾,也够你这残陋的身子活下去。” 姬冲的话很毒,他没有忘记过固城剿匪时被郑高出卖,死去的那些兄弟。 “承你吉言,我闺女会嫁入豪门,不过不是那些与牛马无异的侍妾,而是……” 郑高抬起布满血丝的眼,调转方向,径直向西走去。 背影依旧佝偻,却多了一丝被人称为雄心的气势。 第191章 无甚可怕 吱吱呀呀车轮晃悠悠向前,人常说八百里秦川,最精彩就是咸阳到函谷关,泾河缓缓流淌而过,留下平坦的冲积平原,最后汇流庸江。 膏腴之地,这里本来是秦国产粮要地,却因为二十年前赢柱的昏庸丢弃,自此八百里秦川丧失一半,四百里成为周天子钳制秦国这条黑龙的锁链。 十里一堡,百里一城。 赵正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超前”,后人所谓的外星人完全胡说,古人智慧不比后人差,甚至某些方面超越后人。 比如说水渠,奔流不息的泾河水被一条条人造小溪分开,流进各堡军户开垦的粮田。 大多是南北纵向,赵正不得不越过一座座桥梁。初始的颠簸感消退后,不知是第几座桥,连续转动的马车将轴承磨断。 卫火指挥着几个侍卫修车,赵正则独自一人站在一处小山包上。小河南北流淌,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灌溉农田的同时,也将秦川大地割成一块块。 “囚笼战术” 赵正惊道,人造小河间必定有座城堡,百十里聚村成落,进可攻退可守。不仅能有效地清查混入当地百姓中的间谍,也能依靠小河拖延秦国军队的行进。 虎狼秦国,最擅长的是骑兵和步兵方阵,在这条条框框中,就是个笑话。 函谷关就在眼前,但张良带来的盟约里,只允诺了这一座城池,其余附属城堡并未提及。 孤城一座,鸡肋一般。 周军豪爽地交接,秦军却只留下千人,维持正常开关而已。看来赢木也知道函谷关没这么容易到手,现在只不过暂时放在秦国手里,但连着一条线,被周天子牢牢牵着。 车子修好了,赵正也没了坐车的兴趣,骑在马上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函谷关。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将我逼出来,看清周王朝的真正实力。” 赵正无声向背后说道,他是说给子楚听的。 虽然躺在病榻,但十几年经营,子楚对朝堂局势牢牢掌握。秦周必有一战,甚至改变天下格局,他看不到这一天,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因为大意功败垂成。 全天下仅有三千万人口的世界,大周洛邑人口将近百万,熙熙攘攘的人群,宣示着古老帝国雄厚实力。 人多兵多,否则也不会有战无不胜的殷八师,这次虽然暂时被赵正的火器打败,但谁能说清将来殷八师会没有火器。 成周贵族可不是满清,看到大炮后吓得只会骂娘,而后靠泼粪祛除“邪术”。之前震天雷技术被堪破,已经证明成周有一只不亚于固山将作营的团队。 “将来,现在也只有将来了。” 赵正仰天叹了一声,见识过成周的强大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地域跟秦国差不多,甚至没有楚国大的古老帝国,每一寸土地上都流淌着财富。 四处耕作的农夫,往来不绝的商贩,几千里走下来,赵正发现脚下的路宽窄薄厚基本一致。 “驰道” 赵正猛地想起这一词汇,这东西不是应该由他将来修建,怎么成了姬延的工程。 有田有粮,有人有兵,有商有路。万世不易根基已有,摧毁周王朝好像飞天摘星。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鞭声大振,哀嚎求饶声不断,一个农夫打扮的老者跪在地上不停求饶,打人者是个贵族,抽打着一个壮年,将他抽到浑身浴血仍不停手。 嘴里还大骂着:“瞎了眼的下贱坯子,你们可知道本公子这件衣裳有多贵,这可是奇异楼出品,一寸布料一百文,你们竟敢用这污烂豆汁,弄脏本公子的衣服。” “给我打,别光打小的,那个老头也不要放过,弄脏本公子的衣服还敢叫嚣王法。 告诉你,在卢氏城,本公子就是王法。” 虎背熊腰的跟班,噼里啪啦将那老者一顿暴打,没几下子老者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见此一幕,赵正紧皱的眉头舒展,如同暑伏天饮了冰镇果汁,消逝的信心指数增长。每走过一个路人,赵正嘴角笑容咧开一分。 徒有国富兵壮,道德不兴,亡国之日不远矣。 “原来成周就是只纸老虎”,赵正一指那位贵公子,笑着道:“他们把人打成什么样,你们把他打成什么样,身边的狗腿子一个不要伤。” 卫火冷冷一笑,握着拳头上去。 张良视若无睹,任由他们将那位贵公子打的哀嚎不断,似这种欺压良民鱼肉百姓之事,近年多发,天子也无可奈何,犯事的大都是姬周贵族,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听着那位贵公子的惨叫声,赵正问张良道:“子房觉得这厮可恶,为何刚才不阻止?” “位卑声微,想管也管不了,何况有殿下在,在下料定殿下不会不管。” 张良的回答,赵正很爱听,不仅是因为他夸自己,更因为张良那句管也管不了。要知道他可是相国府孙少爷,又是深的周天子欣赏,如此前途光明之人,遇见这等不法事,第一反应竟然是借外人手解决。 成周的官场已经烂到骨子里,即便数次变法改革,让周王朝时至今日依旧强盛不衰,但臃肿的贵族,布满潜规则的官场,已经与这个时代脱节。 “哈哈~” 张良很疑惑,似赵正这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怎么见了贵族欺负百姓,笑得如此开心。 一路上他不停观察着赵正的神情,路过潼关时赵正嘴角微翘,很满意秦军战力;经过函谷关时赵正眉头不舒,之后越发紧蹙,心中犹豫,甚至在歇息时对月长叹息。 就在刚才,入城时赵正死死盯着道路,那一瞬,他的脸上,分明是敬畏。 目中无物的大秦太子政,眼中竟然会有敬畏! 张良当时大喜,能让赵正敬畏的事,大周必须多做,让赵正心中臣服大周,效命天子。 然而,此时赵正的眼里,这个眼神,分明是不屑,好像已经将八百年成周,华夏第一强国,踩在脚下。 “光天化日之下,你这厮竟然殴打良善百姓” 在张良发呆时,赵正已经下车为民做主,本来张良很期待,此时却满心不愿意。 “呜呜……吾是卢侯世子,你是何人,竟敢打我。看我不让父侯宰了你……” 话音未落,卫火一个大巴掌甩过去,他的脸又肿高一截。 “卢侯世子,别说你是个世子,就算你父侯来了,我也是照打不误。” 受伤的老者幽幽醒来,他儿子惊异第看着赵正,不知道这位从天而降的贵人究竟是何人,却又不敢问。 避之不及的百姓们,不经意间围成一圈,看这场无名贵公子斗贵公子的狗咬狗好戏。 张良费了好大劲钻进来,赵正已经不见踪影,打量一番,原来在旁边酒肆,请那对父子吃饭。 “不好意思,刚才那混蛋身上的衣服是我家商行贩卖的,让你们遭受无妄之灾。这顿饭暂且算是赔礼,之后我会帮你们向那混蛋讨要医药费。” “扑腾” 那老者实在忍不住,跪下问道:“公子折煞老朽了,老朽一介草民怎敢向卢侯讨要医药费,您的大恩大德,老朽铭记在心,还望你让我两父子归去。” 替人出头,遭受钉子,心理恐怕不好受,张良正要去劝解。这对父子明显是害怕赵正行侠仗义后拍屁股走人,而他们还要积年累月在卢氏城生活,难保不遭受卢侯报复。 “殿……赵兄,这位老丈的意思是……” 张良刚迈进店门,就被退到一边,险些栽倒。原来卢侯府的家奴赶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此时正抱着那贵公子落泪。 “是谁,那个不长眼的竟敢打本侯的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卢侯擦干眼泪,瞬间从慈父变成恶狼,凶狠狠地扫过去,百姓无不噤声退去。 “怎么此时他更高兴了?” 第192章 踢到铁板 赵正孤身入周联姻,本就危机重重,东平一战司马植自刎,成周不知有多少人恨他入骨,而他还要招惹一地封侯,徒招姬氏贵族憎恨。 “朗朗乾坤,你儿子当街行凶,我帮你教训一顿,你该谢谢我的。” 赵正跋扈的,一条腿放在凳子上,头不抬戏谑道。 卢侯大怒,他今天刚相中一个小美人,正想借着大好春光,再添个儿子或者闺女。刚刚开始就听到自家儿子被人殴打,来人像是军中将官,赶紧拔出来上演刚才一幕。 儿子被打的有出气没进气,一条命成半条命,最可恶的不知谁在那要命的地方踹了两脚,黑黑的鞋印触目惊心。 虽然愤怒,但卢侯理智尚存,身为贵族察言观色必不可少,眼前行凶之人嚣张跋扈,身边侍卫也个个精壮,身材不算高大,但进过军旅的卢侯一眼能看出,这些都是兵王。 “阁下,姓氏名谁,为何本侯从未见过你?” 贵族虽然多,但比卢侯还厉害的贵族也就那么几个,眼前这人不认识没有妄动。但是说不出响亮名号,当场打死勿论。 赵正看着卢侯眼中狐疑的眼光,人老成精,这是想问清自己身份,揣度能不能得罪。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本公子张敦,字子正,家祖乃当朝相国,大司空张非地。 张家世受国恩,今日本公子途经此地,见尔等食君之禄却不担君之忧,胸中郁气难解,忍不住出手教训了一番。” 赵正说得冠冕堂皇,天花乱坠,然而卢侯没有听,心里搜寻张非地家族子嗣。 长房有张良,张子房;二房有张贤,张子林,偏偏没听说过这个张敦,张子正。 “本侯为何没听说过,你究竟是谁?” 没搪塞过去,而且张良也有些气恼,瞪着眼看着赵正。如果眼神能杀人,此时赵正已经千疮百孔。 温良贤恭,乃张良同辈兄弟排字。张良行二,张子林行三,赵正突兀冠个“敦”字,卢侯自当不信。 “咳,不是嫡系,是旁支。但是你也惹不起,在下的岳丈乃是掌管洛邑的贵人,大人物。” 相国张氏,四世三公,卢侯自当掂量一番,但区区旁支也敢放肆,他打定主意今个要好好教训这个“张子正”。 “掌管洛邑的贵人,姬病已这个老家伙运气不错,他那个嫁了三回克死三位夫君的闺女,竟然能嫁给你。 本侯看你也就二十出头,他那个女儿今年可都快三十。也罢,看在你是我姬周宗亲姑爷的份上,本侯留一条性命,只要你两条腿。” 卢侯将赵正描述的贵人当成洛邑令,狠厉声道:“给我打,让他下辈子只能躺在床上。” “慢着” 赵正掏出手绢,擦了擦鬓角汗水,畏缩道:“我可是太子殿下的红人,这一次奉命陪同出使秦国。你敢打我,就不怕太子吗?” “太子战?” 卢侯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太子战的人,乃怪敢对本侯放肆。不过,实话告诉你,本侯跟宜阳刘侯关系甚好,所以你这次,死定了。” 宜阳侯刘璜,姬期的娘舅,常年驻守宜阳,防备秦国。姬战与姬期夺嫡,宜阳侯乃姬期鼎柱。 赵正又拿出姬战当挡箭牌,没想到又栽倒坑里,卢侯是姬期一系,反而将赵正所作所为当成对姬期派系的挑衅。 派系之争,无可厚非,然而祸不及子孙,何况都是姬氏宗亲,卢侯愈发怨恨姬战,竟让“张子正”这种莽夫为臂助。 “没话说了吧,那就给我打”,卢侯面色狰狞吼道,“莫说你是太子战的一条狗,就算你是天子宠臣,今个也要留下一双腿。” 卢侯府家兵凶神恶煞冲上来,赵正竟没有让卫火等人阻拦,抱头鼠窜,搅得酒肆杯盘狼藉,桌椅倾倒。 “侯爷饶命,都是误会啊。” 赵正一边躲一边喊,其实以他的功夫,对付几个壮汉绰绰有余,何况有卫火等人守卫。 然而卫火袖手旁观,卢侯胆子更甚,以为卫火也是姬战的人,不过暂时听命与他。 “好啊,耍威风耍到你家卢侯头上,还敢说什么太子宠臣,到头来不过尔尔。 给我拦住他,好生教训,本侯今天告诉他什么叫做下场。” 眼看酒肆里没剩下几件桌椅,店东和伙计苦着脸躲在后厨,偶尔探出脑袋,看看又有什么损失。 卢侯家兵张开阵势,做围捕状,赵正一溜身,却是将张良推了出去。嘴上还大喊着:“他是张良,跟我一伙的。” “又来一个冒牌货” 卢侯无视张良,捋着袖子道:“你们敢合伙冒充相国家人,本侯且为张相国清理门户。” 碗口粗的大棍真敢打,赵正躲在张良身后,死死揽着他腰。张良无奈,虚手一掌,掌风吹开大棍轨迹。 赵正似乎没玩够,故意别过他迎着又一个大棍。 “无耻!” 张良暗骂一声,一掌震断大棍,几步将卢侯家兵打倒,振声说道:“尔等住手,我乃天子特派出使秦国的下大夫张良,这是我的符节令牌。”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牌子,卢侯半信半疑看了半晌,随即冷冷问道:“张子房不是因王子期赴秦议和的吗,怎么回国倒成了太子战的先锋,到卢氏城找本侯麻烦?” 苍天在上,张良真想一口老血,恶心死赵正。 张非地好容易选择扶持姬期,却因为他这一此行侠仗义毁了名声,他张子房也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 “呵呵,此一时彼一时,依在下浅见,侯爷也该改换门庭了,王子期斗不过太子殿下。” “你……” 张良正要揭穿身份,卢侯插话道:“彼一时不见得有此一时好,总之废话少说,太子战什么意思,千里迢迢派您们过来,找麻烦?” “然也,太子殿下料定你……” “殿下别闹了,就算在下求你了。” 张良实在受不了,卢侯眼中已经浮现杀机。成周东迁后,不断吞并以往中原诸侯封地,轻易不会分封实地让贵族就藩。 只有靠近边境,战火频繁的城池,才会有那么一两个善于掌兵的封侯驻守。 宜阳处于秦魏周三国交界,算得上一个;卢氏城守卫函谷关,同时作为周楚汉水防线第二阶梯,也算一个。 卢侯的地位,全是靠真刀真枪打拼而出,真要把他惹急了,即便周天子也要放下三分薄面安抚则个。 “侯爷息怒,说来都是下官的错。你面前这位根本不是在下族兄,而是秦国太子政,此次奉命来洛邑完婚。” “太子政,固山君” 卢侯冷哼一声道:“敢问太子政,本侯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究竟怎么惹到了你,给打成如此模样。” “无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赵正一脸笑意,揖手说道。 “拔刀相助,哼哼。我儿欺压良民,该打,但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秦人。” 卢侯一把钳住赵正脖颈,森然道:“上一场仗,本侯季弟就是被你固山火炮所杀。 我儿在大周犯法你拔刀相助,我季弟的在天之灵,不知你是否愿意自裁相助。” 第193章 功臣抑或蛀虫 “侯爷且慢!” 张良一肚子火,却还得继续憋着,赵正被卢侯挟持,传出去至少要引起十万人死生。 姬冲大闹河北郡,令成周至少损失五千万石粮食,而且造成千里荒原,至少要二三年才能恢复。 秦国虽然更不堪,但赵正有火炮,这东西不知道饥饱,只要有弹药,随时可以发射。 武器上的落后,成周不能再打了,否则就要损伤根基,断送三千里大好河山,八百年璀璨帝国。 “秦国大军尚在,固山火炮也在,河北郡还有十万胡奴,内忧外患,大周不能再战了。” 卢侯气的肚子一鼓一鼓,嗡声道:“难不成让本侯放过他,杀弟之仇,辱子之恨,本侯能忘,他能忘。 不如本侯挟持这厮,迫使秦军后退,让出咸阳城,灭了西秦蛮夷。” “说得好,说得妙,卢侯你这么聪明,去做三军主帅,三军将士势必士气大振。” 小命被他人握在手里,赵正兀自大笑着,向卢侯提建议道。 酒肆里明晃晃的钢刀,闪耀着寒光令人心惊胆颤,围观的百姓都躲到一边。卫火等人围住卢侯,卢侯家兵围住他们。 “殿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闹?” 张良有些恼怒地吐出一句话,而后思索怎么能说服卢侯,放掉赵正,至少先让他如期抵达洛邑,毕竟太常寺已经着手准备婚事。 “你,走吧。” 卢侯打量半晌,松开赵正道。 “本侯不是怕你,而是本侯不想在生灵涂炭。” 卢侯面不改色,一本正经说着瞎话。人老成精的他刚才被赵正彻底激怒才会如此,恢复冷静后,他立刻判断出利弊。 挟持赵正固然能为自己博来好名声,但同时会引来秦国针对,眼下成周危急不能一战,为了议和周天子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何况他投靠姬期,与姬战有嫌隙,难保不会受迫害,他毕竟是主和派。 “憋屈,真是憋屈。但再憋屈,也只能忍了。” 卢侯站在城墙上,看着赵正一行人慢悠悠渐行渐远,甚至带走了那对父子。 “嘭” 墙头一块青砖,蛛网一般军龟裂。 一个时辰无语,主要张良不愿意跟赵正说话,走在队伍前列。他的心很乱,否则不会没察觉坐骑慢了下来,又跟赵正的马车并肩。 “子房兄” 没有回应。 “小良子” 马屁股上挨了一鞭。 将走未走,赵正一把拽住缰绳,眯着眼笑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招惹卢侯?” “到我车上聊。” 张良白了一眼。 半刻钟后,他坐在赵正对面,脸扭到窗外,看着天色一点点变暗,星星一颗颗出现。 马车不再那么颠簸,赵正靠在车壁上问道:“脚下驰道宽一丈一尺,厚一尺三寸六分,以剑探之泛白,何也?” 张良头都不扭说道:“黄土夯实,糯米汁浇筑,尖木坠地,入地一寸斩首。” 这么残酷,不过酷刑之下,驰道质量果然上乘。 赵正又问道:“路有积水,道有野草,何也?” 张良白了一眼,刚才惹事,现在惹他,这么白痴的问题需要问吗,路上之所以积水长草,年久失修呗。 但旋即,他明白了什么。 赵正做事,从来自有道理,只不过难以理解,但只要明白他的思路,你就能学会很多此前未知的东西。 韩非如是,纵读赵正全部著作后,添了些新思路,现在衣冠不整,甚至说话都不利落,整天关在房间里,不时有怪异笑声传出。 “疯子,这是个疯子,也只有疯子才能了解他。” 张良可不愿变成疯子,但他迫切想知道赵正为何如此关注脚下这条路。 “吁~” 马车缓缓停下,立刻有个胖子气喘吁吁跑来,“殿下,子房,你们路上莫不是遇见什么麻烦,怎么此时才到?” 正是陪同赴周的李斯,他和赵舟领了探路的差事,提前五十里为赵正安排食宿。 赵正乐呵呵从车上下来,张良却一脸抑郁,眉宇间凝聚忧国忧民,化身忧郁系男神。 等到众人离开,李斯悄声问道:“子房师弟,你怎么了?” “无恙,劳费师兄关心了。” 眉毛八字下撇,眼睛低垂无神,最可怖脸色红润却无光彩,颌下喉咙滚动,每一秒都能崩出“忧郁”二字。 “子房,太子殿下可与你说过什么,不妨你也说给我听听,总归四处无人,权当解闷。” 也是,偌大个使团只有张良一个周人,关系最近,共同语言最丰富的就是李斯。 半晌,李斯听完,差点没笑出来。 张良复述赵正的话不多,更多是他自己的疑问。为何赵正关注一条路,为何赵正惹怒卢侯后更高兴? “就是一条普通的驰道而已,当今天子登基后修建,大周有不下两百条。太子政因何问来问去,从函谷关一直问到现在。” 张良都要疯了,函谷关外四百里水渠南北流淌,他知道为了阻挡秦军铁骑和步兵方阵。 但脚下这条走了二十年的路,他就不明白了。 李斯咂咂嘴,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得意地仰起头道:“子房可知商贾有云‘要致富,先修路’。其实这是我家太子说得,意思是道路通畅,行商贩货也就方便,商贾们获利自然更多。 同为此意,道路通畅,行军打仗时粮草供应方便,兵马运送便捷,一日千里大军焉能不胜。” 一日千里,必须得是骑兵。联想到赵正函谷关内外表情变化,,张良似乎猜到,赵正要避开函谷关防线,绕到大周内部,沿驰道向洛邑进军。 “必须立刻向天子禀报,太子政借和亲赴周之机要探查大周地理。” 李斯瞅见张良眼珠转动,知道他的心思,拍拍他肩膀笑道:“别猜想了,太子政怎会如此自不量力,孤军深入大周。他所想的无非是参照大周在大秦也修建驰道,沟通南北,好让他做生意。” “做生意?” “当然是做生意,否则作甚,绕开函谷关前条条纵纵,可也要从楚国或者晋国借道。 唇亡齿寒,你觉得楚晋有这么傻?” 张良昏昏睡下,带着半腹疑惑,他虽然智计无双,但在大局观上还欠缺一份实战经验。 皓月当空,李斯仰天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驰道兴于国盛,败于国衰。近十年不曾修缮,足见大周国力日下。 还有卢侯这等所谓功臣,驻守边疆不假,侵蚀国家根基更真。煌煌成周,李斯姑且在这里为你叹息。” 水酒一杯,流在地上旋即渗走。 李斯蹲下来饶有兴趣看着,成周江山和脚下大地多像,看着很结实,可是倒上一碗水,无数看不见的小窟窿,将水吸干。 第194章 洛城有雨 二月播种,六月收割,四月便是最重要的时段。田里的庄稼正要抽穗,有没有收成,收成有多少,全看这几天赏不赏饭。 卢氏城到洛邑,沿途不尽商贩,更多的却是田里劳作的农民。他们不管秦周大战,也不知河北郡被胡奴肆虐,只知道自家一亩三分地,似乎这才是农民的本性。 张良走了,实在忍不了赵正对一切平常事物的好奇心,和亲这等美事他丝毫不挂在心上,一路上慢悠悠,甚至会询问田里老农农事。 劝农劝桑确实是每一位道德君王必备美德,但也用不着如此认真,每年二月做做样子便可,哪里有赵正这般,种子,犁铧,灌溉,除草,样样不漏。 “道德天子垂拱而治,坐不下堂,主公莫要沉迷农事。” 李斯也担忧道,害怕赵正成为神农氏“迷弟”,整天想着如何种地,最后被轩辕氏夺去江山。 赵正很不在意,而且因为张良的轻视感到高兴,智计无双如他,没有基层生活经历,对于大局还是有些欠缺。 至于李斯,完全是因为进入官僚阶级后,忘记自己曾经也是名农家子弟。 “笨蛋,一群笨蛋。” 秦周虽然暂时停战,但双方都知道,和平是暂时的,战争才是永恒,两方不弄死一方,谁也停不下来。 而国战,首重粮秣! 赵正一路走,一路看,一路问。成周虽然改制,但井田制仍有遗毒,农民十成收成要缴纳五成给自家封君,或者垂拱而治的道德天子。 一亩地才产二百斤粮食,却只有一半果腹生活,另一半则成为贵族子弟挥霍的资本。 这让赵正有些惭愧,毕竟天下最大的销金窟是他的产业,即使后来秦周大战,改换名号的安逸如家剧院仍然场场爆满,座无虚席。 敌人的愚蠢就是自己的聪明,赵正没打算告诉周天子怎么进行农业改革,提高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因为在这个时代,酒水之所以金贵,就是因为粮食产粮低,完全是数量弥补质量,华夏两千年历史,两千年的开荒史。 “积云不散,辰有红光。要下雨了,加快行程,天黑前进入洛邑。” 卫火自然遵命,让侍卫们加快速度。李斯则半信半疑,难不成自家生长于民间的太子,对种地有天赋,与农民聊了一路,倒会观察天时了。 李斯猜错了,看云识天气,在赵正上五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学会,跟老农攀谈,无非是复习一遍加深印象。 雨淅沥沥落下来,李斯蹙紧眉头,他可不愿跟着一个喜欢农桑的君主;卫火见怪不怪,在他心里,赵正说太阳从西边升起,他第二天就会去看。 那对父子很惊异,像是遇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对这位虎狼秦国的太子多了几分神一般的敬畏。 “李大叔,李泥兄弟,以后我就不能带着你们了。连累你们背井离乡实在不好意思,城里正好我有几间铺子,送给你们开给酒肆。” 李泥父子呆呆然而立,如同升到云端和太阳肩并肩,如果说这也算祸端,那么请再来一打。 “泥娃子,想啥呢,还不赶紧向太子殿下磕头。” “梆梆~” 老百姓很实诚,说是磕头,一定带出个响。三个响头,李泥脑袋上有了红印,微微有些发肿,他还乐呵呵地傻笑。 “我还有些事情,告辞了。” 先遣入城的赵舟神色很焦急,对赵正嘀咕几句,像是在赵正屁股上放了一块火碳,催着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一间密室。 如影随形,无孔不入。 影卫在洛邑的据点,历次清剿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有所增加,甚至借住权贵别院。 黑漆漆的密室,赵舟提着一盏琉璃灯,前边照明,光明像是一只鸟,这边刚照亮,便黑了下去。 “主公,这个便是那个奸细,具体身份还没有查明,不过她没有易容。” 把灯靠近,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孔,但那个眼神,赵正从里面看不到任何亲情。 赵舟赵风,四大丫鬟,都是赵正的家人,那份亲情烙印在骨子里,是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 而面前这人,样貌身材虽然与小荷一般无二,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杀气,似乎对任何人都有排斥感。 “孪生子。” 赵正说出自己的判断,没想到她能找到小荷的孪生姐妹,只是训练的跟小梅差不多,目露凶光。 “七十六号联络点,属下照例与小荷接触,但在一盏茶后,属下发现这个小荷眼睛里不干净。” “所以,你就把她绑回来了。” 赵正笑道,眼前这个“小荷”,眼神太凶了,实在不适合做间谍,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不自在。 赵舟从边上拿过一个包,里面琳琅满目装着影卫密探所需的所有装备,从飞针到匕首,震天雷到烟雾弹,一样不缺。 “从三月初,属下便断绝洛邑分部后勤,附近仅有荥阳和朝歌有这些东西。 为防他们藏起来不用,属下还发布了几条不轻不重,但甚耗费物资的命令。任务一个不漏完成,荥阳负责人却失踪了。 可见,他们已经将洛邑和荥阳完全控制。” 赵正点点头,无奈地承认了这个事实。影卫发展之初,招募人手繁杂,忠诚根本靠不住,被人收买也是必然。值得欣慰,收买他们的人叫做郑袖。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赵正猛地想起这句话,郑袖掌管自己在洛邑所有的产业,干嘛要费劲心思炮制这么一处。即便是独立一部分影卫,将来难道,她会背叛自己? “放了她” 赵正对“小荷”说道:“回去告诉她,我需要一个解释,否则” “我就要打她小屁屁了。” ** 雨淅沥沥,没停。 郑袖站在屋檐下,看着断断续续落下的雨滴,沉默半晌,似是从冰山爬出,冷声道:“那个卢侯,在洛邑全部家眷,明天我不想让她们活着。” “是” 小莲走出去,又回来,跪地说道:“主子,奴婢……奴婢该死。” 原来她还没有忘记自己被赵舟生擒的事,其实也不能怪她,毕竟影卫的训练都是由魏镣创制,赵舟监督。 “好了,这件事你没有错。我原本就说过,暗影永远只能存在暗处,心灵都感受不到的暗处。 你去告诉黑盾,明天一大早,把花名册交给他。”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十年内的谋划多无聊,要做就谋划二十年、三十年后的事。 ** 太极宫,姬延披着大衣,看着淅淅沥沥不停的雨。 龙从云,虎从风。云聚必有雨,此前除了那次他“不小心冒犯上天”,只有一件事发生。 秦太子政幕间进城,下榻天然居。 第195章 垂垂老矣 人口逾百万,城墙南北纵横三十余里,且错落有致,似乎平王东迁时已经想到现在洛邑的百万大都市规模。 或依河流,或沿山脉,青黑色的城墙团团包围,如同趴在地上的巨人,露出深邃的目光。 因此想到东胡的兴都城,里里外外照搬照抄,却少了份历史积淀,短了些传承气概。 “巍巍然成周!” 赵正站在城中一座小山上,情不自禁赞叹道。 “啊嚏” 全羊宴跑进一只老鼠,海鲜汤里落进鸟屎,大好兴致全被破坏。 卫火再一次摸着刀柄,赵正第一次低下头看着破坏他兴致的“元凶”。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胖子,据说此前是蝶卫最低级的探子,被安排在秦岭深处一个村落里,以致于他总是像山民一样耸着肩。 “黑盾” 这个胖子的名字,叫着顺嘴,但赵正觉得不贴切,将那个“盾”换成“墩”比较恰当。 “小的在,大人您有何吩咐。” 他似乎很怕赵正,可能担心赵正会因为他曾劫持赵元迁怒,每隔一会儿总要抬起头,看脖子上有没有刀。 赵正拿起一本册子,随手翻了两下,还是刚才那样,密密麻麻写满人名和身份。这是郑袖命黑盾送来的“解释”,总的来说还和赵正意,只是赵正不甚明白这样做的意义。 “今晨,洛阳令问我,昨夜可曾出去散心,我才知道卢侯在洛邑的家眷,一百四十七口人命,魂归黄泉。” 死了这么多人,赵正心里有些愧疚。卢氏城那场纠纷,完全是为了试探成周虚实,事实证明这只“庞然大物”,也只剩下一个名头。祸不及家人,没必要做得如此决绝。 黑盾却以为此事做的正好,之所以被提及,因为做到了点子上,邀功似地笑道:“一个半时辰,属下领的头,从前厅杀到后院,里里外外三进三出,刀都卷刃了。” 他滔滔不绝“介绍”昨夜勇猛事迹,没发觉赵正脸上愈发不耐烦,尤其听到这胖子对女性家眷特殊对待手法时,怒不可遏道。 “拖出去,剁了喂狗。” 黑盾兀自不知,以为赵正介绍什么新手段,欣喜接话道:“主公说得对,下次再遇到这等狡猾嘴硬的婆娘时,属下就将她剁碎了喂狗,看她嘴还硬不硬,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黄金。” 猛地发现被架住,觉察那句话是说给自己听得。 “饶命,饶命啊,我立过功,我流过血,我是功臣,……我找到了一份名单。” “慢着” 卢侯府找到的名单,什么事会需要名单? 赵正一摆手,黑盾瘫在地上,呼吸两口气定下神,爬到赵正脚下,慌忙说道:“事出紧急,属下没有将名单带回来,不过被属下牢牢记在脑子里。” “哦,你做的很好,调任近卫团队正,名单的事慢慢想也来得及。” 衣服褶皱,鞋子却异常干净,发髻歪歪斜斜,该有的佩饰一件不少,还有那别扭的八字步。这是个标准的**丝,一飞冲天后极力掩饰过往自己的粗鄙,却不成想越掩饰纰漏越多。 似这等人的话,至多可信三分。名单一定还在他手里,至于他为何不上交,就涉及到郑袖的控制能力。 赵正蹲下来,微笑着对他说道:“命令你带我儿子来洛邑的人,是郑袖还是姬战?” “咯噔” 黑盾小眼睛,呆呆眨了两下,不怕疼地向地上磕头,脑门血肉模糊,嘴里还喊着,“属下该死”。 “扑通” 血迹都已经流散开,黑盾歪着身子昏倒一侧。 “这是个聪明人”,在人将黑盾抬走后,赵正对卫火说道。 天子受命于天,诸侯封邦建国,每年春秋两季至少要来朝拜一次,向天子述职。 东迁百年后朝拜制度名存实亡,只有郑国、卫国等几个附庸国照例春秋朝拜。 眼下春末夏初,路途遥远的诸侯刚刚能赶来,当然现在刚刚赶来的,是懒懒的诸侯。 灰白的头发,脸上涂脂抹粉,嘴角甚至涂着口红。有人说郑公疯了,沉迷于幻境中不可自拔,有人说郑公只是借优伶戏,遮掩他曾经被羞辱的记忆。 洛邑的路原来也很窄,沉迷优伶混吃等死的郑珀,本以为此生再不会揭开伤疤,却碰到了划出伤疤的赵正。 太极殿前,赵正一身玄色龙纹冕袍,仿照军大衣样式,离地三寸,刚好露出擦得锃亮的皮鞋。 “郑公,别来无恙否?” 赵正微笑施礼道,郑珀眼神闪躲,抹了半寸妆,依旧没掩盖心中惶恐,结结巴巴还礼,下意识低下头。 “二位,天子大朝,百官迎接,二位可不要失了身份,说些不中听的话。” 卫公笑着,平常聊天的口吻说道。虽说“二位”,但大家明白是对赵正一人所说。这位曾经固山君,在言谈举止方面颇为不俗,尤其喜欢说些不中听的话。 齐国太师田单寿宴,逼走齐王拥趸;桑海儒家论辩大典,气倒一片大儒,甚至荀夫子行礼,从此论辩大典停办。 卫公是太常寺卿,掌管外交礼法,又因其子卫鼎食与赵正莫逆,理所应当成了礼官。 钟鸣三声,小黄门长呼“宣秦太子政,郑公,上殿觐见”。 郑珀一国君主,却排在赵正这个继承人之后,所谓礼制,可见一斑。 “请” 卫公一伸手,前行半步,领着赵正、郑珀踏上台阶。渐渐一座五丈高的大殿出现在眼前。 “秦太子政、郑公觐见。” 随着卫公话音落下,郑珀抢先一步,迈过台阶,却因为紧张,啪唧摔倒在地。 “哈哈哈~~” 百官见状,指着他大笑。 郑珀羞臊难忍,只得掩面哭泣。此时却发觉有人在拉他,竟然是赵正。 “藩邦小臣敢问,见人危急不顾而讥笑之,属周礼乎?” 众人噤声,气氛一下子冷下来。 卫公皱眉小声道:“世侄,老夫不是让你注意言行吗,你看看现在,你可是将满堂文武得罪透了。” 没有喊生硬的“太子政”,而是用世侄,足见卫公心里偏向赵正,大殿上总归有个自己人。 至于得罪人,固山君出马,不得罪一两个,怎么叫固山君。 姬延眯着眼,勉强看清殿门口的赵正,模模糊糊竟像四十年前那个坐在天子座上的男人。 “咳~,太子政既然谈及周礼,为何见寡人不跪?”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现在他才是天子。姬延攥紧手,沉声说道,话语里带着三十八载天子威严,堂上众百官纷纷低头。 赵正心里也感到一座大山袭来,但偏要扬起头颅,大笑道:“大周天子,也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第196章 搅起一滩暗战 “大周天子,也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在赵正说出这句后,姬延如遭雷击,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但胸中气愤难忍,猛地站起来,就想走下来与赵正决斗。 “竖子大胆,寡人随时可以杀了你”,姬延目中透出狠厉之色,天子一怒,血可漂橹。 极强的气场压制过来,纵然赵正不信尊卑有别,不服世袭王侯,姬延天子威严令他动容。 “要杀便杀,能成为天子剑斩下的最后一颗头颅,荣幸之至。” 壮士不死则已,死当举大名尔。被姬延这么一激,赵正的驴脾气上来,梗着脖子顶撞。 “少年老成也是少年”,卫公微微叹口气,将目光转到姬战、姬期两兄弟身上。 姬战微微点头,笑脸透着冷意,心里大概想着姬延会把剁成什么样,是块还是馅。 相比较下,姬期脸色平和,故作平静的脸上,不时透漏出佩服。当堂顶撞天子,此前虽说也有直臣,然而缺少一份气势,毫不畏惧天子威严的气势。 “哼哼,最后一颗头颅,你的父王,寡人曾经卫尉将军,他的脑袋还没有斩下,你的自然要留着。” 出乎意料,在满朝文武都以为赵正必死时,姬延却哈哈笑道,语气平缓的像训导自家后辈。 怎么回事,难道天子当真有意招嬴政为婿? 秦周之间罢战言和,要在晋楚间选一个开刀? 种种猜想,刹那间,充斥大周百官。这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官场老油条,这一次却被经验害苦。 被挑战权威,姬延心里怎么会高兴,但另一面,他做了三十八年天子,习惯于众人吹捧,猛地被顶撞,反倒有些新奇。 局势稍稍平和,赵正却突然脱下冕服,穿着短衫,双手叉腰道:“太不礼貌了,堂堂大周,招待客人,竟然是让客人站着。” “哄~” 平静下来的朝堂又炸了锅,几个须发皆白的老贵族,抖着脚骂道:“西秦羌蛮,区区伯爵藩臣,也敢妄称客人,让天子招待!” “当真气煞老夫,咳咳~~” 千万别气死了,赵正本着人道主义想到,但仔细观察,那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气色红润,呼吸都未浑乱。 “积年老油条,个个是影帝。”赵正心道官场套路深。 “就算是藩臣,外藩朝拜天子,忠心直谏,也没有恐吓的道理吧?” 眼看着赵正再度出招,姬延似有深意地笑道:“你能有什么谏言,莫非让寡人禅让天子位。” “哗~” 又是一阵惊呼,禅位都说出来了,难道这秦国太子被天子选中。反正不说出来,众臣脑洞大开。 “一把破椅子,坐着难受。” 拒绝了,如此干脆,而且带着不屑。 “这次朝议没白来”,大多数朝臣如是想到。 卫公则胆颤心惊,赶紧跑出来,拉住赵正让他休要再言。龙游逆鳞,触之则死,这王位便是姬延的逆鳞,他没坐够,旁人想一下都不行。 姬战哈哈笑道:“传闻太子政在秦国,逼走庶母,囚禁幼弟,还认了一个母亲。 如此枉费心机,到头来还不是为了秦国那把破椅子,还是我大周天子仁慈,手下留情。 否则……” 姬战无声笑到,摇头不语。 赵正拍手称赞:“好恐吓,不愧是大周太子,水平不一般,听你一本正经说着瞎话,我还真是高兴。” 最差劲的鄙视,是被人反鄙视回来,丝毫不在意。 姬战不知不觉中,脸上满是怒意,咬牙问道:“高兴什么?” 话刚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朝赵正枪口上撞。赵正捧腹大笑道:“聪明一时,糊涂一世,枉费心机,天子不喜。 姬战,不对,应该叫太子战。衷心奉劝你一句,太子的位子你坐不长,还是交出来保命的好,别死到临头,后悔也来不及。 你说对不对,王子期,殿下。” 姬期赶忙摆手,正要回绝,忽然察觉这是赵正挑拨,正色怒道:“休得猖狂,这里是大周,不是咸阳。” “我知道,但我想问你,若姬战主动让出太子位,你要不要?” 姬期眼神犹豫,虽然知道是计,心里动了念想,一时语塞,怔然半晌。 抬头一看,姬战冷冷地盯着他,仿佛他已经抢去属于姬战的太子位。 “嬴政,休要挑拨。” “好虚伪,明明想要,还不敢说出来,你当人家不知道啊。” 姬期哑然,姬战瞪着他的眼神已然有了杀意。 “寡人怎么生出这么两个没脑子的东西。” 姬延都要气吐血了,后悔这样子召见赵正,让他几句话轻而易举挑破,这些事情虽然存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姬延推波助澜,但大家心知肚明,有些事就是不能明说。 为时已晚,暗地里的夺嫡风波,已经挑到台面上,姬战为了保护自己的位子,不顾一切用尽自身所有的力气。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假象拆穿了。 姬延当即宣布退朝,将赵正带到两仪宫。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周宫正殿以太极命名,蕴含纵阔宇宙之意,天子寝宫以两仪命名,释义天命走势归于天子。 好有内涵的名字,只是为何没有八卦宫,也好让赵正乐一乐。 姬延去内室更衣,朝服是正装,上朝时穿戴,下朝到了两仪宫,可以不必拘谨,穿着一般便服。 天子名号响亮,一身装束可真累人。朝天冠缀十二冕珠,镶金嵌银,至少十斤;龙袍蟒带,又宽又厚,还没冬夏款式之分,通常夏天一身汗,冬天加棉衣。 而且上一次朝,就要换一次衣服,至少半个时辰,也不嫌麻烦。 “啊嚏” 赵正揉揉鼻子,忽然闻到什么异常,一股浓重的檀香气弥漫,源头正是周天子姬延。 “刚才不还说自己是客人吗,两仪宫是寡人寝宫,且随便坐,寡人招待你。” 果然好随意,姬延盘腿一蹲,随意靠在椅子上,端着果酒小酌一口,冷笑道:“你好大胆,寡人却偏生喜欢你的大胆。” 赵正笑不露齿,拘束一礼,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就在刚才,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大周天子,居然有狐臭! 第197章 两只狐狸 檀香萦绕宫室,赵正被呛的张不开嘴,最难以忍受的是,檀香中夹杂着一股臭味。 诧异地看着眼前天子,拘束地后退两步。 姬延也发现异常,尴尬地咳嗽两声,默认赵正“不讲礼数”。这也许是天子“白璧微瑕”,天数不全,奈何凡人。 “秦伯乃我先祖恩人,东迁时忠心护送。先前大战尽皆因楚蛮谗言,今朝我两国重修于好,缔结翁婿之情……” “怎么交易?” 姬延胡子都要气炸了,他在这里绞尽脑汁说着恭维话,给足秦国面子,赵正却揭破这层华丽的伪装。 “小子,专业找茬的咋滴!” 当然,有着良好教养的周天子,不会这样粗鄙言语。 “秦太子,在咸阳也是如此,直来直去?” “当然没有” 姬延白了一眼,果然,来洛邑找茬的。 “在咸阳,随意多了,哪里像现在,处处都要注意规矩。话说陛下,您每天顶着那么重的朝天冠上朝,脖子不酸吗?” 怎么可能不酸,但那是朝天冠,全天下只有天子有资格戴,楚国何等猖狂,早早称王,但从未制作朝天冠。 德行不济,妄遭天谴。 姬延不知怎么聊天,赵正完全是个混到贵族圈子里的异类,上下尊卑不讲,甚至基本的谈吐礼仪都不知道。 说话,一定要含蓄,怎么能直来直往,哪里还有上位者的威严? “不说这个,秦太子寡人问你,进入函谷关后为何关注驰道,张子房至今不解其意。 卢氏城为我大周百姓出头,寡人敬佩,但为何要屠尽卢侯满门家眷。一百四十七口,卢侯夫人、妾室,嫡子、嫡女,除了一个被你在卢氏城打的半死的世子,全成了你刀下亡魂。 你在示威吗?” 赵正收起轻松,眼神凝聚,与姬延对视。方才一番话,有价值的仅有最后一句,赵正来洛邑路上种种,是否在向姬延示威? “陛下看出来了,臣就是向您示威,大周驰道乃陛下登基之初修建,沟通南北增加商税,同时加强陛下对边境控制。若有叛乱,顷刻间神兵天降,昭文君巩城事不正是如此。” 赵正以眼还眼,姬延让他不舒服,那他也不让姬延舒服,故意提及尘封二十年之久的昭文君叛乱。 昭文君,天子王叔,即位之初以为肱骨,后更是加封为“西周公”,权柄之大,仅次于天子。然而,姬延如此信任的大臣,竟然叛乱了,叛军朝发夕至,兵临洛邑。八百余年建城史的洛邑,第一次被围,竟然是自己人。 族灭,车裂,最残酷的刑罚通通用上,不知道昭文君死前经历了何等痛苦,总之姬延从此变了,疑心重重,不敢稍将权力下放,凡事事必躬亲,二十年来,没在子时前入睡。 “不错,昭文君叛乱后,寡人伤心良久,自此驰道荒废,十余年未曾修缮。” 赵正笑道:“因噎废食,臣为陛下感到不值,先前大战,若驰道通畅,粮秣不会延误,陛下的大军此时已在咸阳。” “然而,一切化为泡影”,看着姬延后悔的表情,赵正身心舒畅地说道。 “十年,再给寡人十年,一个焕然一新的驰道,大军压境,秦国必亡。 秦太子,这一切多亏你的谏言,届时寡人不会杀你,招你回洛邑,为寡人攻灭其他五国效力。” “陛下能等到十年后,即使陛下能,到那时秦国也会有驰道,不仅如此,我还会建议三晋修建,聚天下之力,抵挡陛下的‘王师’征剿。” “哼,你能说得动三晋,别忘了魏氏此次也攻伐你秦国。” “战国,战战和和都是常事,秦国不计较,魏氏自然不会拒绝如此好的一个主意。” 姬延一拍桌子:“这里是洛邑,寡人随时可以留下你。许你高官厚禄,将你软禁起来,既能堵天下悠悠众口,又能为大周解决一个心腹大患,寡人何乐而不为?” 恐吓,又是恐吓,而且一模一样,语气都不带改动。 赵正伸出一根手指,缓缓说道:“一年,以火炮之利驱使天下诸侯,灭亡大周只需一年。 陛下不信可以试试,一年后臣陪陛下一同欣赏兵临城下的诸侯联军。” 姬延脑门泛起一层冷汗,差点忘了赵正手里有火炮,改变作战方式的跨时代武器,即便是人海战术也不可战胜。 “火炮乃固山机密,秦国尚未得知铸造方法,你会告诉他国?” 姬延口不择言,不小心暴露大周在咸阳的眼线,出现在潼关战场上的火炮,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他如何能肯定不是咸阳工坊制造。 “哦,多谢陛下告知,臣一定不会让咸阳工坊知道火炮分毫。” 赵正笑着说道,姬延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般不自在。 “嗯,嬴政,寡人这次可是付出一个女儿,公告天下你要迎娶大周公主。凭咱们翁婿关系,一口价,大周需要付出多大代价,得到火炮的铸造方法。” 环境影响人,此言不假,可更精确地讲,占优势的环境才能影响人。赵正占据火炮之利,姬延也学着他的方式,直言问起价格。 “价格吗,好说。只是我的婚事,陛下打算何时举办?” “下月就办。但在你回国后,要运来一门火炮。” 赵正暗地笑着,火炮没让他白费这么大力气,让堂堂天子像个市侩商人,不依不饶追着问。 “就这个月办,但是火炮不能给你们,这玩意太少,每一门都有大用。” 姬延略有失望道:“模型也成,总得给寡人一个念想。而且你干嘛如此急迫,寡人言出法随,说出的话就不会后悔,大周公主出嫁,应有的礼仪必须齐全,本月办,太过仓促了。” “不仓促,简单点就好,我不介意,相信公主也不介意。而且免费送陛下一条情报,楚国已经仿造出火炮,咱们等不及了。” “楚国造出火炮!” 姬延攥紧手,暗骂楚王无耻,联军伐秦时藏着掖着不拿出来,秦周一停战,腾龙军团立刻开赴汉水。火炮八成装备在这里,楚王问鼎中原的野心还未消失。 “嗯?” 姬延突然发现赵正嘴角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心中思忖,险些又中赵正计。 第198章 为君担忧 “险些又中你计!” 姬延笑道:“楚国研制的火炮,模型从姬丹手里搞来的吧,那堆破铜烂铁,炸伤寡人十数名侍卫,即便摆在汉水又如何?” “呵呵” “哈哈” 两只狐狸对视而笑。 姬延笑得无比开心,这等拙略的伎俩,等同摆在桌面上的阴谋,还叫阴谋吗,叫,但要看你有没有胆量不在意。 “函谷关南北二百里,半郡之地,换一门火炮”,兴许怕赵正在耍花招,“宜阳大战时使用的炮。” “没问题,不过周楚先要开战,五个殷八师怎么也要到淮南郡遛遛。” 淮南,楚国与周交界,水系纵横,土地肥沃,为楚国粮仓之一。周军攻击淮南,等于断楚国粮草,将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两方牵制,姬延许给赵正一条走廊,函谷关内尚有半郡周兵;赵正便要周陷入对楚交战的困境,届时即便谈崩,两线作战,也能打垮周军。 两只狐狸不依不饶,各自出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互相摧毁的招数,反倒谈妥了。 “可惜啊,真可惜你不是寡人的子孙,否则你我君臣,十年内足以平定天下,哪里还有什么秦楚齐晋,天下一统。” 好厉害的夸人手法,赵正尴尬地笑笑。凭借年纪优势,地位优势,姬延可以随便降低赵正辈分,毕竟天子后辈,不丢人。 “丈人忘了,小婿不已经成了你的后辈,至于子孙,就在咸阳宫里,您不是还赐姓‘殷’,让他坐宋公的嗣子吗。” 姬延浅酌一口润喉,沉吟道:“寡人后悔了,元儿龙凤之资,区区亡国殷商不配让他为嗣。 当为煌煌姬周继世之君,届时你为摄政王,辅佐自己儿子攻略天下。” 赵正一惊,呆滞半晌,心道:姬延真瞧得起自己,甘心把成周八百年基业相让,难道不害怕自己巧取豪夺。 “我可不是周公,没有圣人胸怀,守着天子位不起夺位之心。” 人是贪婪自私的,本性难移。否则就不会有王莽篡汉,杨坚夺位外孙,李世民玄武门之变。 姬延也是自私的,或者说他比任何人都自私,“天子”这个虚名他不喜欢,要做真正的天下之王。 赵元做继世之君,赵正做摄政王,大周江山白送给这对“嬴氏”父子。没那么简单,有舍才有得,做摄政王前,赢秦基业自当奉送。但政坛有风险,君王是最高危职业,江山奉送后能不能拿回来,拿回来多少,就不得而知。 “制衡,你要制衡,寡人就给你。刻金文于九鼎,祭宗庙并天地,寡人若违此誓言,泉下不得安宁。” 最狠得誓言,对于最看重生死的古人,誓言当然可信。但是生长在一切牛鬼蛇神的时代的赵正,本能地对这些神鬼之事抗拒。 “周公恐惧流言日,陛下是想立个投名状,赌上身后名,但臣不敢赌,因为臣输了就得没命。” 一老一少,陷入对峙。 ** 中原大地一望无垠得平原上,突兀地立着根巨大得石柱,高耸入云,让人望而生畏。 中州天柱山,号称天神修行之地,相传五千年前自昆仑飞落,震落一堆石屑,弄皱一片平原,于是中州境内丘陵起伏,小山遍地。 那根巨大石柱脚下,深不见底的幽谷,却有仙气萦绕,白鹤不时从中飞出,泛起阵阵香雾。 幽谷里一处赤红色石屋前,一个女子捏着针线细细补着衣角,本来这件衣服可以亲手交给他,只是当时惘然。 “顺天袭命,帝京西归,原来都是命数使然,父王苦心积虑将我换走,到头来还不是止于四十年。” 这缝补衣裳的女子,赫然是婴齐,一身麻布短衫,真似个村姑打扮,眼神中也全无公主威严,只不时流露担忧。 尧舜禹三代禅让,夏启化公天下为私天下,夏桀四百年亡国,商汤传国六百载,武王伐纣,前后四百年江山。 两千年兴亡更迭,史家、兵家、诸子百家众说纷纭,有说君王失德,有说奸臣误国,甚至托脱给妹喜、妲己这些女流之辈。 天数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这一切,都是命数使然。 偷天换日,剥夺婴齐红鸾公主封号,婴齐被送到天柱山,为成周保存命数。 姜太公渭河垂钓遇文王,八百一十八年江山,后来幽王失德损失二十年命数,犬戎入侵,宗周灭亡。而后平王动迁,幸得天柱山高人点醒,补上二十年,又添上十二年。 八百三十年,成周该亡。迄今已有八百二十八年,因为姬延德行显彰,百姓安居乐业,天命许他盛世亡国,不坠威名。 婴齐来到这里后,在赤红色石屋旁,一座荒废八百年的白色石屋,代表崇尚金德的殷商,而在白色石屋旁,一座倒塌千余年的青色石屋,代表亡国一千二百年的夏。 眼睛不大,能看透幽谷迷雾;耳朵不宽,能听到千里之外。这些人不像赵正给她讲的故事里的千里眼、顺风耳,却更厉害。 辛苦半个时辰,婴齐脖子有些僵硬,她站起来活动活动脖子,打算再写一封信。胸中千言,提笔忘言,思忖半晌,婴齐写下“平安”二字,送到屋子旁的石篮里,白光一闪,信和衣服消失不见。 这里是神之国度,至少也是神的使者居住的地方,或者是外星人,不过他们看着跟人没有区别。 婴齐叹息道:“愿夫君平安,莫要与神使作对,引来灾祸,枉费大秦百年换来的基业。” 在赤红色石屋另一边,一座未打开的黑色石屋赫然矗立,里面将记载秦国命数,只是还欠缺一点时间。 顺着衣服和信的视角,两天后洛邑天然居,赵正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件衣服和一封信。 赵正当时在午睡,醒来后大惑不解,屋里屋外都有影卫保护,怎么会有人送进来这么一包东西。 衣服的针脚很密,应了“意恐迟迟归”之意,这句诗赵正只对婴齐说过,眼下他们即将大婚,别人怎么会送来这件衣服。还有那封信,上面仅有“平安”二字,除此外没有半点痕迹,但贴近有淡淡清香,却不是任何香料的香味。 “春娘,是你吗?” 午夜洛邑,有些地方灯火通明,有些地方漆黑如墨,赵正行走在黑暗之中,悄悄向周宫摸去。 第199章 故事背后的事(大章) 锣鼓喧天,编钟交响,在洛邑贵族的不屑和洛邑百姓的惊讶声中,赵正再一次穿着婚袍,按照周礼娶回一位姬周公主。 之所以说姬周公主,而不是婴齐(春娘),那一晚给他的疑惑,终于在盖头揭开那一刻同时解答。 “值得吗,你本来就有,这样做结果很可能失去。” 温馨的烛光下,赵正的嘴里似乎喷出冰茬子,眼神冷漠,就像看多年未见的仇家。 破败的三思殿,隐藏在周宫最深处,四处丛生的野草将这处宫殿,传送到孤山野岭。 然而推开门扉后,生活的气息重现。整洁的院子,整齐的家具,上面依稀有伊人残留的体温。 桌面上有一层薄薄灰尘,可见人离开不久,对于即将大婚的婴齐,离开破旧的三思殿,难道会住进人心狡诈的周宫。而影卫的密探来报,并未发现她的踪迹。 一面是大婚之日临近,另一面新娘子不见踪影。若不是太常寺加班加点准备,赵正要跑了,当姬延诓骗他。 大典开始,赵正握住那只柔荑,很熟悉也很陌生。熟悉是因为这只手的主人他很熟,陌生则是想不清她为何要骗自己。 “我最讨厌别人设计我,幸运地是也没人设计成功过,但是,今天你做到了,要什么奖励?” 赵正似笑非笑,缓缓站到郑袖面前,面容依旧清秀,一如狼牙山乱石滩前初见模样,然而眉眼间多了份陌生又可怕的心计,叫赵正不禁握紧拳头。 “我不后悔” 郑袖笑着说道,“当你向我求婚时,其实我很想答应,但是我心里告诉我,‘太轻而易举得到的,也会轻而易举失去’,所以我从那时开始了这场计划,抑或是阴谋,专属于你的甜蜜阴谋。” 莞尔一笑,嘴角浅浅的酒窝煞是迷人,然而赵正无暇欣赏,眼前伊人已不复当年,她所呈现的,都是想让你看到的。 拧了拧大腿,赵正撇过头问道:“春娘在哪里,她……她是否还在人世?” 最后一个字吐出,赵正心里一揪,特别不希望得到那个答案,他不想与眼前的人为敌。 郑袖笑容不减,却没有回答赵正的问题,自顾自道:“我多么羡慕姐姐,她挣脱了束缚,即使身陷囹圄,心至少是自由的。 而我这个郑国公主,表面上控制一国,内里被无数间事,无数个人牵绊着。” 素手轻轻掂起酒壶,两杯琥珀色酒浆倒在碗里,郑袖举起酒杯,柔声道:“我们还没有喝合卺酒呢?” 看着眼前的人,赵正下意识接过来,一口饮尽,冷声道:“现在你能说了吧,春娘是死是活,总要有地方。” “夫君真心急,妾身还没有喝呢。” 郑袖缓缓饮下,嘴角残留一滴,被白皙皮肤衬托着,真似历经万载的琥珀。 “姐姐是大妇,这是万世不易的道理,即便是夫君百年之后,妾身陵寝只敢在下首,不敢逾越礼数。 对了,夫君还不知道妾身的身世吧,岂是妾身根本不是郑离的女儿,而是子产公九世嫡孙郑克女儿。之所以交给旁支郑离抚养,是因为父亲想用我换一桩基业。 呵呵,可惜他们还没动手,夫君你就帮我换来了,太子战心恼地手一挥,郑国落入妾身之手。 掌握大权后,妾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屠尽那帮空有长辈之名,却行尽龌龊事的老混蛋。 尤其是妾身的生父,年逾五十,夜御十女,偏信阴阳术师采阴补阳之道,不知残害多少良家子女。” “咕咚” 没曾想高贵如九天仙女的郑袖,身世竟如此不堪,郑氏一族为了恢复权势,除了甘愿做狗外,竟还做了这些天怒人怨之事。 但是春娘的下落还不明了,赵正狠下心,伸出手想掐住郑袖脖子,但最终没忍心出手,举在半空中,近乎哀求道:“她在哪里?” 郑袖哭了,嘴角带着微笑,缓缓向后倒去,胸口上赫然插着一把泛光的匕首。 赵正很熟悉,这是他当初练手时打造的几把匕首之一,没有名号,甚至材质也一般,郑袖却视若珍宝,刀把上嵌着名贵宝石。 躺在赵正怀里,郑袖痛苦地笑道:“这一刻,才是妾身最幸福的时刻。” “太医,快去找太医!” 赵正几乎吼着喊道,震着窗棂直抖。 郑袖拉着他手,摇头道:“没用的,穿心之伤,回天乏术,趁着妾身还有力气,不妨告诉你姐姐的下落。” 她狡诘一笑,脸上尽现小女儿姿态。 “姐姐身负大周天数,天子决计不会将她嫁给你,否则大周八百年江山就成了秦国的。 中州天柱山,那里有一批自称‘神使’的人,天子能有今天,也是靠着他们帮助。 也是他们算出姐姐是大周劫数,轻易不能离开大周,最好的结果是在她十八岁时回归大地,将大周命数补全。 天柱山……神使,就在洛邑钦天监,姐姐也是被他们带走,像是……像水蒸干,一瞬间他们就都消失了。” 郑袖脸色苍白,即便赵正死死捂着她的伤口,生命依旧流逝着,很快她的脑门遍布黑气,露出痛苦的表情。 “扶……扶苏” “什么,你说什么?” 赵正模糊着双眼,耳朵贴近问道。 郑袖仿佛用尽最后力气,说道:“我们的孩子,如果有的话,就叫扶苏,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这首诗是妾身最喜欢的……” 天好黑,夜好冷,赵正抱着已经断气的郑袖,呆呆地坐在地板上,望着黑漆漆的屋顶。 “原来,我他娘的,就是个可怜人。” 赵正仰天大吼道:“原来我就是个可怜人!” 声音夹杂着真气,酒杯砰地一声碎成两半,酒水四溢,但在半空中时,一切好像凝固。 “哈哈,可怜人,你终于看清自己了。” 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是什么人,赵正感觉似曾听过,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不过身体有记忆,而且对这个声音很恐惧,后背冒出一层汗。 突兀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出现在屋子里,赵正觉得除了眼睛,身体任何地方僵住,甚至呼吸都不能。 “做个交易,你的玉佩换你女人的命,怎么样,答应了就眨眨眼。” 赵正快速地眨了眨眼,身子一瞬间恢复自由,他活动活动肩膀,诧异地看着周围地环境。 一如梦幻中出现的那样,碎裂的杯子停留在碎裂那一刻,溢出的酒浆停在半空中,鼻子贴紧闻闻,还有清冽的酒香。 “好厉害的手段,你是南公前辈,前辈别来无恙否?” 赵正端详半晌,在大脑中搜到南公的面貌,眼前这人赫然就是那个易水河畔初见的南公,不过好像年情许多,神仙果然不是传说,而且赵正还认识一个。 “嗯” 那老者初有些诧异,随即哈哈笑道:“不错不错,老夫也记得你,固山君赵正,现在是秦国太子。” 说话的语气,猜想一般,似乎是现蒙的,令赵正诧异不已。超自然现象,即便在蓝色星球也不少见,何况在这个自己穿越而来的异世界,有像南公这样不亚于神仙的世外高人,赵正并不惊讶。 只是神仙也有可能得老年痴呆,他与南公可不止见过一面,而且他还被南公救过一次,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前辈,易水河畔,我请您吃的烤乳猪味道还记得吗,小子有时间再与您做。” “好啊,还是你小子懂得心疼人,老夫我馋这口好久了,这次遇见你,怎么也要给老夫做一个五十,不,一百斤的烤乳猪。” 眼前这人绝对不是南公,虽然他们语气和说话的风格都很相似,但赵正了解那个老吃货,对于在什么地方吃过什么人做的特色菜,他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眼前这人甚至连烤乳猪都说错了。 战国时养殖家禽牲畜,最多三百斤,最少仅有几十斤,而乳猪一般长到八十斤时肉质最好,一百斤的乳猪已经算是成年。 “南公会不会有什么孪生兄弟”,赵正想到,“也不是没有可能,眼前救人要紧,而打着灯笼难找的神仙,眼前就有一个,姑且不论他是真是假,总之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赵正豪爽地掏出玉佩,虽然这玉佩能加速他真气流转,甚至能帮他解百毒,不受外邪干扰。但这些终究都只是外物,远没有眼前在乎的人重要。 “前辈请笑纳,只是这人请务必救治好。” 那老者似乎很兴奋,捧着玉佩看了半晌,哈喇子都要下来了,小心翼翼揣到怀里,拍着胸脯道:“放心,放心,一切有老夫,一时三刻保准还你一个大活人。 只是法不传六耳,此刻老夫要施法,你且退下,老夫唤你进来时,你再进来。” 赵正点点头,半信半疑退出去,猛地被院门奔跑的两个宫女吓愣。只见她们花容失色,兴许听到呼唤,赶忙跑过来,两只脚同时离开地面,刚好遇到仙人驾到,被定住身形。 “孙悟空的定身术也不过如此吧” 赵正咂咂嘴自言自语道,他本以为时空停滞,就是利用特殊手段让人和物不动,却没想到人这么沉重,也能在定在半空。 “仙人手段” 屋子里七彩光芒不断,无神论者赵正称赞地点点头。想着一会留住南公,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要多少烤乳猪,几百斤的,也要求他帮助寻找婴齐,还有那神秘的天柱山“神使”。 “呃~” 两个宫女不知何时恢复正常,看到赵正站在她们面前,猛然一惊赶忙下跪道:“奴婢该死,方才为了不打扰贵人敦伦,奴婢走远了些,适才听到贵人呼唤,请贵人责罚。” 赵正没理会她们,她们能动了,证明定身术消失,南公也应该走了,那么郑袖现在如何。 “袖儿” 赵正呼唤着想房里跑去,突然门吱呀一声打开,郑袖笑吟吟地站着笑道:“洞房花烛夜,即使妾身让夫君不满,也不该站在院子里跟妾身置气。 努,还被下人看见,妾身以后还怎么做人。” 似乎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郑袖没有自杀,两人没有争吵。 两名宫女见状,讪讪一笑赶忙离开,刚才的事心知肚明,权当没有看见,耽误了贵人的千金一刻,她们吃罪不起。 “怎么,夫君还不进来,已经快过子时了。” 赵正越来越糊涂,到底是他在做梦,还是郑袖被抹去记忆,尤其是南公,来时蹊跷,走时自己就在门外,房前屋后没有任何征兆,就这样突兀地消失了。 “咦” 赵正突然想到,跟这件事相似的,还有那件衣服和那封奇奇怪怪的信,也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房里。 “这一切,难道都是南公的安排?” 赵正脑袋有些疼,他干脆不去想,反正婴齐的下落业已知晓,姬延背后的神秘实力天柱山神使,好歹也有了具体名号。 “一步步走路,一点点做事。能难倒我?” 赵正轻蔑一笑,抱起郑袖粗暴地关上房门,宽衣解带,娇喘连连,刚才的事赵正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房间里那个碎裂的酒杯就是证据。 当然还有怀里的佳人,看似高贵的背后隐藏多么令人悲悯的身世,为了改变命运,下意识将掌控一切当作本能,这是时代的悲哀,却不是任何可怜人的错。 还有那个名字,赵正现在越来越确定嬴政已死,或者说自己该是异世界的嬴政。否则长公子扶苏的名号怎么会出现自己未来儿子的头上,当然因为有赵元存在,稍微有些变动。 一夜缠绵,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赵正昏沉沉醒来,发觉胸前泪痕,才知道,一切她都还记着,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这次人不见不是寻短见,郑袖端着托盘,里面放着赵正在宜县时不变的早餐。 “坐下来一起吃吧” 郑袖小心地做了半边,等着赵正喝完半杯粥才道:“夫君原谅我了,还是从此都不肯再原谅我?” 赵正拍拍她头笑道:“原谅什么,喝了这碗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郑袖莞尔一笑:“再盛一碗。” 款款走出房门的背影后,赵正眼神凝重地看了看那个碎裂的酒杯,郑袖没忘昨晚的事,他也记起来那晚的恐怖经历。 “可怜人,即便我是,也要变成不是。” 第200章 鲶鱼效应(懒得分章了) 北欧的渔民收网后会在渔箱里放几尾鲶鱼,鲶鱼好动借此激起其他鱼的活性,不至于到岸后收获一群死鱼。 洛邑朝局一成不变,夺嫡争位都与曾经相似,姬延大抵厌烦了,他像一个积年老渔民,骗来一条鲶鱼,彻底搅动这池静水。 “父王,竟有意立嬴政为摄政王!” “父王,要元儿继承他的王位!” 姬战和姬期两兄弟猝不及防,赵正大婚娶的何人,他们早就知晓,等着看笑话。然而还没笑出来,眼泪顺着泪腺喷涌而出,对赵正握紧拳头,呲牙咧嘴,炸了毛一般。 谁动了他们的奶酪?赵正不知死活,得了秦王位后不知足,竟然觊觎起天子位,甚至取得了姬延的支持。 他们下意识将这一切看作赵正的诡计,凭他那神鬼莫测的口才,说服姬延应该不成问题,或者说他掌握着姬延梦寐以求的东西。 天下,身为天子,姬延无时无刻不想着一统天下,然而统兵征战,即使大周粮草充足,不必搜刮被征服地方,然而用兵一日,粮草万石,再富裕的地主也架不住如此消耗。 若有了火炮的支持,局面就不一样了,这种逆天的武器,任何强兵悍卒在它面前,都是个笑话,即便是周楚两国加起来,也只是个大一点的笑话。 国之重器,理应天子所有。 基于贵族间的惯性思维,赵正这条鲶鱼刚进入池塘,立刻引起洛邑贵族们的猜想,结果一致认为,赵正用火炮换来姬延支持。反正赵元身上也有姬周血脉,儒家伦理没有束缚士大夫思想前,君王换谁坐,是男是女,与王族血缘如何,还真不操心。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两虎相争变作三足鼎立,一些观望的官员,起了心思献殷勤。毕竟赵正有秦国这个本钱,而且本身掌握火炮的高端技术,甚至能调动东胡军队帮助。 谎言重复一百遍,与真理无异。 当如家分店重新光明正大开张后,所有人都认为姬延有了立赵正为摄政王的心思。 “世风日下,人心沦丧,煌煌大周国器,竟然要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杂种。” “殿下慎言,眼下还只是传闻,您毕竟还是大周储君。何况嬴政是外人,怎么说也是赢秦子孙,而大周与赢秦势如水火,即使天子有心,众百官也不会同意,即使众百官忍一时,那些历年死于秦兵的大周将士们遗属也不会同意。” 姬战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听闻赵正在咸阳时,不止一次发动百姓为自己造势。秦国太子能做的,成周太子为何不能。 “火速召集洛邑附近阵亡将士遗孤,送钱送地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要他们出现在宫门前,反对册立有赢秦血脉的储君。” 成周吏制僵化,一流部队和二流部队待遇完全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何况是死掉的士卒家属。对于姬延来说,保证好禁卫军和殷八师的忠诚足矣,其他人不造反即可。 姬战估量着赵正拉动咸阳百姓花费的钱财,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以为咸阳百姓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大笔一挥,五万两黄金,最后到阵亡将士遗孤手里不到两万,聊胜于无,反正也是一句话的事。 于是,某日清晨,上千名群众临时出演,也是主演了一场大型“闹剧”。他们举着横幅跪在宫门前请愿,恳求姬延不要册封赵元为太子,让赵正做摄政王。 并将这说成亡国,拱手将大周将士用生命换来的土地交给秦人,大周百姓从此将沦为二等人。 百姓是淳朴的,如果单单这些,不足以表达他们的淳朴。于是另一个横幅上,打出“拥护太子姬战”,遒劲有力的笔迹力透纸背,在初生的太阳下熠熠生辉。 姬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笑完一想不对劲,姬战竟会做出如此没有头脑的事,还适合做太子吗? 废太子的事正式列入他的考虑范畴,同一时间太子派成员纷纷退出,改投他人,大部分到了姬期门下,也有一部分向赵正投上拜帖。 “天子当真要立夫君为太子,他舍得吗?” 看着摞的一人高的拜帖和各式各样与赵正攀关系的理由,郑袖不禁怀疑道,她本来也是当作一个谣言,然而现在谣言似乎越来越真。 赵正笑着看了她一眼,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似是而非瞥过一个眼神,供她自己去想。 谣言就是谣言,无论外表有多真实,本质上永远不会成真。 赵正最奇怪姬延的态度,在请愿的闹剧发生后,一直没有发声,权当没有看见,使得一部分官员错把谣言当真。 “混账,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 该死,统统都该死。” 姬战咆哮道,那个支持他的条幅那里是在帮他,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若不是赵正和姬期一直袖手旁观,他还以为是这两人的主意。 “说,是那个混蛋想出的馊主意?” 三大干将跪在地上,私底下交换眼神,无辜的眼神。他们身为太子三卫将军,兼职太子谋士,再傻也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甚至五万两“收买费”,他们一分未动,都是被其他的手下人贪污。 “说话啊,都哑巴了,干没干自己说。” 姬战不耐烦地说道,花费五万两黄金买来这一堆麻烦,他向谁诉苦,只能深夜里暗自落泪。 三卫首领姬夜方才与其余两人交换眼神,确认都不是后,小心翼翼道:“禀报主子,奴才们确实不知,更不会参与,这些都是底下人自己想出来的,都是那帮愚民。 拿了您的金子不好意思只做那点,于是擅自加了一条横幅,想报答您的恩情。” “报恩?” “彼其娘之,这简直是报复,这下本太子的名誉全毁了,都是你们这帮废物,为什么不看着些。 一天,一天出趟门都走不出一百里,但支持孤的官员出走近一半,留下的几个铁杆也像看白痴一样,你们说,孤该怎么办?” “呃,这个” 姬夜低头不语,此时冷处理最好,再挑起争端,麻烦的还是自己。但另一位就不一样了,他面色狰狞,一直以来是冲锋陷阵的好手,然而智力上不佳,从未被采纳意见。 此时见主子伤心,觉得立功的机会来了,站出来说道:“主子息怒,常言道福祸相依,眼下这桩祸事未必不是件好事。” “嗯!” 姬战就要发怒,但接下来的话让他大吃一惊,不禁感叹孔老夫子的智慧,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打着条幅反对赵正为摄政王,却亮明自己身份。这种蠢事,料谁也做不出,然而姬战偏偏做了,虽然他毫不知情。 所以这件事可以栽赃,当成某些人为打击政敌不惜动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去侮辱一个贵族的尊严。 于是市井传出另一个重磅消息:王子期为陷害太子战,不惜花费五万两黄金收买阵亡将士遗孤,到宫门前聚众闹事。 祸水东引,姬战成功地做到了,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使得姬期陷入麻烦的同时,他陷得更深了。 成周的官吏太**了,甚至于石头缝里榨出油,五万两黄金其实只发了不到两万两。 示威百姓们愤怒了,他们的亲人为朝廷流了血,他们每年交赋税也为朝廷立了功。而朝堂贵人太不把他们当回事,常道“人无信而不立”,堂堂太子也会失信于人。 由于发放“收买费”的是太子府的小吏,打着太子旗号,所以大部分人不相信是王子期所为,毕竟五万两黄金不是谁都能随便拿出。 但也有一小部分人相信了,这些大多是孤苦无依的遗孤,生活将他们的脊梁压弯,为了多讨些钱财,他们围堵了姬期府邸。 “欺君罔上,残害功臣” 这次他们打出姬延的名义,将“收买费”说成姬延给予他们的抚慰金。天子勤政爱民,此事绝不会有假。 第一天,姬期闭门不出,选择冷处理,然而第二天就有大半人转道来静坐示威。 这里面当然有姬战的推波助澜,眼见姬期露出颓势,称他病要他命,何乐而不为。 时间一天天过去,参与静坐的百姓越来越多,甚至坐满一条街,吸引了众多商贩前来。 “豆浆,新鲜的豆浆” “豆腐脑,吃豆腐脑送油条啦” 姬期的府门前成了早市,如此吸引百姓自发成市的,此前只有一个舜帝。 当真有上古“仁王”风范,只是到姬期这里“仁王”变成“忍王”,被百姓围堵他干脆不出门,被商贩吵扰,挖个地下室躲进去。 但被天子斥责,他就忍不住了,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他,姬期要奋起反击。 第十天一大早,示威的百姓刚来,惊讶地发现姬期府门洞开,门口跪坐着一批人,难道是抢先一步的竞争者。 错了,是姬期府上所有的丫鬟奴仆、门客侍卫,姬期和几个谋士在最后,揖手以待。 “众位百姓,你们都是大周的功臣,姬期对你们不敢隐瞒,那笔钱确实不是姬期所发,诬陷之说更是荒谬。 这十日大家将我府上围得水泄不通,大可入门查看,看本府有无价值五万两黄金的家产,不必担心我动手脚。” 绝地反击,在对手志得意满时狠狠打脸,打得他无翻身之力。 姬期拼了,抛弃贵族的尊严,任由一帮子平民入府搜查。他早就知道是姬战所为,问题出现在手下那些官吏,准确是刚投到他门下的官吏,好几个参与了“收买费”发放。 悔之晚矣,忍得一时,与姬战彻底撕破脸皮。 刮地三尺,百姓们失望地出来,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贫困的王子,家里别说五万两黄金,就是五千两都拿不出。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姬期仰慕曾闻名天下的四大公子,其中一人还是他们大周的昭文君,不过后来谋反被杀。 招揽门客是个痛苦活,需要大量钱财接济这些江湖气十足的“侠客”。而姬期舅家不富裕,仅是个带兵的军侯,他自己也不想赵正那样会做生意,有没有太子一般封地,只能受穷。 事实胜于雄辩,百姓们相信姬期所言,但没有人离开,因为大家都不想成为坏人。 什么是坏人?无缘无故围堵王子府邸就是坏人。 他们嚎啕大哭,痛骂苍天不公,让他们早早失去丈夫、父亲、兄弟,孤苦无依活在世上,好不容易有一次补偿,还是贵族间的计谋。 声音涌上九天,引来全城百姓关注,纷纷为这些阵亡将士遗孤鸣不平,不断加入“正义”队伍,直到十辆马车赶来。 这桩重大群众事件发生后第一时间,赵正火速入宫面见姬延,看着他仍一副看好戏的讨厌面孔。新仇旧恨,赵正派出影卫鼓动百姓上街,生生把姬延上翘的嘴角掰下来。 “嘶,此事如何是好,一个不慎,可能造成民变。” 自古以来,百姓是统治者最担心的群体,他们想尽各种办法劳累百姓,让他们无暇抱怨,无暇造反。 赵正趁机说道:“从根源入手,将错就错,陛下何不拨一部分钱财,慰劳发怒的众百姓。 事后也可以此事堵各贵族世家的嘴,处理一批贪腐官员,抄家充公,陛下说不定还有盈余呢。” “嘶!” 姬延心动了,然而一想又有些头疼,朝廷财政他再清楚不过,若是有足够钱财安抚百姓,他也不用逼迫贵族捐款发放军饷。 事后抄家虽有盈余,但眼下没有本钱呢。 就在英明的大周天子焦头烂额时,阴险的秦国太子赵正笑眯眯凑上来,拿着一纸文书,半逼半劝,让姬延割下十城。 “一万两黄金一座城池,若真有这么便宜,寡人用得着每年耗费百万军饷吗?” 望着赵正离去的身影,姬延无奈说道,病急乱投医,眼下似乎只有赵正能拿出十万两黄金。 “诸位静静,天子知晓你们困苦,特名在下当场酌情发放抚慰金,感谢你们这些烈士遗孤,为大周奉献了自己的力量。” “哗” 十万两黄金堆在一起似是一座小山,所有人不语,眼睛直勾勾盯着黄金。 真想冲上去抢啊,然而明晃晃的唐刀,散发出的死亡气息,震慑所有人。 “不要急,排成一队,慢慢来,十万两不发完,今天不走了。” “万岁” 百姓们欢呼道,大家迅速排成一队,不再吵闹。非烈士遗孤也没走,静静地站在那里对着黄金遐想,看看也不错,至少有了吹牛的谈资。 “十万两黄金,咕噜。” 一时间,净是咽口水的声音。第一个拿到黄金的是个白发老妪,她捧着一块金子,用仅剩的一颗牙咬了咬。 “金子,是真的金子,十足十的纯金,能当传家宝。” 黄金也有优劣之分,像赵正的金子都是几经提纯后的紫金,纯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而姬战所下发的金子,掺了不少铜充数,金子含量不超过六成,顶多是个中等金。 十万两黄金虽多,太阳落山前一个时辰还是发完,等到最后一个人领到黄金,笑着离去。姬期惆怅地叹了口气,或许赵正真的会成为大周摄政王,他也有资格如此。 “殿下回去吧,无论如何,这件事总算洗清,大家也都知道了您的清廉作风,这在士子间有很大用处。” 姬期摇摇头,虚名对他没什么吸引力,今天赵正为他生动地上了一课,对付愚民只能诱之以利。 “唉,十万两黄金呐,殿下不必自责,此非战之罪。” 赵正发放十万两黄金,虽然打着姬延名号,但他这个人在场就足够,洛邑百姓记住了他递过黄金时的笑脸。 “一石二鸟,嬴政这次俘获了洛邑民心,至少百姓们不会再说他是秦人。” “一石三鸟,加上空手套白狼,这一次大周朝堂每一个人都被骗了。” 张良气鼓鼓走来,愤恨道:“两个时辰前,在下看到陛下传旨的小黄门带着诏书西去,打听得知这十万两黄金,太子政换了十座城池。” “怎怎么会这样,父王他竟然答应了。” “能不答应吗”,张良叹口气,“整个洛邑的百姓骚动,一旦酿成民变,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军队也会引发连锁营啸,毕竟都是帝**人,深知阵亡后的待遇。” 姬期摆手道:“不怪他狡诈,是我们的官员太**了,为国战死的将士家属都不好好对待。” “殿下先别急于自责,再听听在下所言”,张良涨红脸道,“若真为烈士家属着想,在下也不说什么,可这嬴政前脚发钱,后脚收钱,十万两黄金如数运回,竟一分不少回到仓库里。” “有这种事,我去找他讨个说法。” 姬期登时就急了,合着在他府前忙活半天,都是表演,难怪赵正给钱时面带笑容,原来早就做好后手。 “这个卑鄙小人,蒙蔽父王也罢,竟然残害我大周百姓。” 张良痛苦地甩手道:“殿下,其实百姓是自愿的。” 第201章 画一张饼 银行是个什么东西,没人能听懂,但钱庄就比较直白,百姓们勉强知道这是大商行开设一种附带服务。方便常与他们合作的客户,运送重要货物,一般是印发款项单,比如在临淄存入一百金,到咸阳支取时就成了九十五金,那五金便是手续费。 这是一种小范围的金融服务机构,但被赵正灵活运用后立刻在战国大放异彩。 存钱不收保存费,而且还有利息拿。现存现拿,鸡蛋、猪肉、白面、豆油,随便挑选等价值物品。 没有听错吧,百姓们确认没有听错。他们也人认为黄金在自家手上不安全,平日里小额消费用不上,放在家里只会提心吊胆,惶惶不安。 于是又一条长龙排起,却是在两条街外的如家钱庄,如同家人一般为您保管钱财。 百姓们刚拿到黄金,下一步就存了进去,在有第一个榜样后,所有人都抢着存钱。由于天色不早,临时增加十几个窗口,刚才送黄金的车子又跑来拉走黄金。 “纵然秦太子财大气粗,没人敢打他的主意,但他也用不着倒贴钱帮这帮人保存黄金吧。” “谁知道呢,再说秦太子可是咱大周将来的摄政王,为子民谋利,也是君王的本份。” “对,兄台所言极是,不知道我等子民能不能享受这个福分。” 一旁站岗的黑盾听见,粗着嗓子喊道:“当然可以,再此重申一遍,我家主人开展‘你存钱,我给利’服务,乃是奉天子命放利大家,凡华夏同族,皆可参与。” “快走” 一个看客撒腿就跑,嘴里还嘟囔着:“都有快没了,我还打算用它送礼呢。” 运来越多的人飞奔离开,又小心翼翼回来。对于一些大宗钱财,如家钱庄人性化推出上门服务,帮助他们运送钱财,专人登记在册,并且依照一定数额增加红利。 张良就是此时看到这不合常理的一幕,往常这些拥有贵族身份百姓,日常赋税免缴,朝廷需要捐款时一个个哭穷。但此时却加紧脚步向外送钱,急匆匆害怕完了不收。 来晚了还真不收,黑盾吼着嗓子都哑了,仍坚强地喊道:“都回去吧,今个到此为止。” “为什么啊,我刚从家里回来,就再多一小会不行吗?” 黑盾看着星辰初上的夜空,禁不住咽了口口水,主公真能让百姓心甘情愿送钱来,还怕他们不收。 “这位兄弟,不是我们不收,而是天色已晚,我们也累了一天了,金库也差不多满了,总要休息休息整顿。您受累,明天一大早,我们准时开门,迎接各位到来。” “明天还有福利吗?” 这位生怕福利只发放一天,殊不知这批货赵正都快放坏了,还是北伐前生产的,干嘛不发。 “当然有,不仅有,而且种类更多,大家敬请期待。” 说着一把关上门,黑盾背靠门框大口喘气,在他眼前就是一堆不下千斤的银子,库房盛不下,只好暂时堆在屋里。 “头儿,拉车的牲口累死两头,明个还接着干?” 瞅这个伙计的意思,卷款私逃的心都有了。确实应该有,这可是洛邑好几万百姓的积蓄,其价值足以与边城一城收入媲美。 这些钱不能动,黑盾虽不知道金融学,但深知做人要有底线,尤其在赵正手下办事,更要有一条铁线,逼着自己不能逾越,否则万劫不复。 “别胡咧咧了,赶紧收拾屋子,放这么多银子在外屋,今晚上谁还能睡着。” 门外依旧有百姓徘徊,渴望能见识下金山银海的模样,即便是死,也了无遗憾。只是大门紧闭,台阶上还有四个凶神恶煞的护卫,只能望而却步,远远看着这间屋子,想象里面的钱都是自己的。 前台办理储存时算一次账,入库后算一次账,最后封库时再清算一次。三次算账由三波不同人员操作,避免有人中饱私囊。 账本交由赵舟带来的人做个总账,此时赵正捧着账本津津有味地翻阅。 郑袖不解,明摆着赔钱的生意,赵正怎么欢天喜地,即便是收买人心,也不用倾家荡产吧。 影卫在洛邑及荥阳的人不变,依旧由郑袖安排的人领导,赵正仅更换了几个重要岗位的人。 比如这次,十万两黄金乃是北庭出产,万里迢迢送到洛邑,却是由小莲接的车。 小荷调回咸阳,协助小梅,后来的事实证明这项决策有多么正确,那都是后话。只说当前,郑袖对钱庄之事一清二楚,因此更加迷茫。赵正也一反常态,没有明说,亲自指挥赵舟带来的亲信,迅速拓展业务。 “提防”,郑袖略显失落,赵正在提防她。没有人喜欢被背叛,哪怕自始至终没有损伤反而盈余,但背叛就是背叛,赵正难以容忍。 郑袖分化影卫的目的,赵正业已想通,是派系。郑袖要在影卫中安插一个看不见的手,为她将来的儿子夺位。 好有心机的女人,若不是赵正更有想象力,只怕就要让她得逞。然而赵正也没打算破坏,没有竞争就没有进步,扶苏应该有这个机会。 两张大饼,一张普通平常又顶饥;一张富丽堂皇有卖相。 顶饥的饼送给存钱的百姓,前所未有的分红制度,让他们趋之若鹜,一连半月,赵正的运金船散布大周各地。每到一处,更多的金钱滚滚而来。 有卖相的饼是给自己的,抑或是说给自己将来的儿子扶苏的,一成钱庄干股,足以保障他将来的权势地位。 但有一个难关,郑袖始终觉得土地是权势地位的象征,不相信那些没有领土的隐形权贵。 赵正不得不画了第三张饼,许诺扶苏将是北疆之王,统领北庭到燕山所有土地。 郑袖总算安静下来,赵正放心交代她做印纸币的事,诱惑性让利引导百姓逐渐使用纸币。 只是在此之前,他需要见周天子姬延一面,这个久坐王位的老人,在疯狂存钱第一天后嗅出阴谋的味道,若还藏着掖着,只怕他会强力干涉。 两仪宫,姬延缩在椅子里,闷声问道:“好厉害的敛财术,短短半月洛邑四成百姓多年积攒家底落到你手。” 姬延气呼呼止住话,他只怕下面叱骂,有损他的帝王风范。四成洛邑百姓,大半贵族功勋,平日里免交赋税,家家户户有余财。 国有难哭穷,赵正小利诱惑,便乖乖交出,姬延如何不气恼。最可恨的,赵正信用庞大的底气,来自于那桩谣言,立为摄政王的谣言,而这个谣言是姬延散布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堂堂天子怎么能咽下这口气,但念赵正犯错在后,姬延没有动用强权阻止,否则赵正此等危害社稷的行为,头七也该办完了。 “十天时间,西门渡口络绎不绝,一批又一批的运金船离开,载着大周百姓的家当。 嬴政是为秦谋利乎,怎么还留在洛邑,难道以为成了寡人的女婿,寡人就会事事帮着你。 三天,三天内给寡人一个解释,否则你就在洛邑养老吧。” 天子的威严莫不是恐吓出的,赵正感觉每次和姬延谈话开场白都是“你不怎样,我要你好看”之类。 “陛下要解释,何须三天,今天臣就讲给陛下听,不过这事关臣的生财之道,恳求陛下让左右退下。” “生财之道?” 姬延迟疑道,挥手屏退左右,自己也探出身子,小心听着,看赵正玩什么花样。 “一文钱如何变成两文钱,陛下可曾想过。如果此事成真,不需要朝廷多铸造铜币,赋税便能增多。” “额” 说到心坎里了,姬延大喜。 赵正行事不按章法,但总有奇招,尤其是商贾事,白手起家,两三年内成为大富之家,动辄几万两黄金。 姬延有心招揽,唯恐事与愿违,令赵正对成周商贾行业做出什么阴谋诡计,道德天子垂拱而治,即便下访也只看农事,谁又懂商贾之事,届时只怕元气大伤。 所以姬延一直忍着,并且不断暗示赵正,商贾行业可以与大周合作双赢,这也是如家众多产业改名换姓就能躲过危机的原因。 万事留一线,姬延欣慰当初留有余地,放赵正的如家商行生路,今日柳暗花明,赵正献出不多铸币,便能使赋税增加的计策。 “一文钱留在仓库里,永远只是一文钱,但把它拿出来存进钱庄,就不止这个数了,可能会是两文钱,甚至十文钱。” 赵正笑着说道,姬延受教的表情告诉他,金融可以被他偷换概念,借由以往经商成功,被姬延接纳。 “别停,接着说。” “嗯,陛下不急,接下来的事说着困难,待臣为您演示一番。” 赵正拿出一文钱,高高举在右手。 “这是百姓” 而后将它放到左手,“这是钱庄”。 姬延不解,疑惑地走下来,摸了摸那枚铜钱,毫无变化,这佯作的意义在哪里? “陛下别急”,赵正笑着将一文钱放到姬延手里,“这是借钱的人,利息每月一分,就是说十个月后,陛下需要还臣两文钱。 而臣的左手也需要每月给予右手所代表的百姓红利,一个月三厘,也就是说十个月后这枚铜钱多了三成价值。” “嘶,一来一往,存钱的获利三成,钱庄获利七成,而那个借钱的也有了本钱,可钱没多铸造一个。” 姬延又惊又喜,忙问道:“为什么,寡人还是不懂,多来的钱从何而来?” 赵正做了个“easy”的手势,笑着解释道:“百姓存钱,钱庄收钱,有人借钱。陛下别忘了中间有十个月,借钱的那个人可没歇着。 或许他购买种子农具辛勤劳作;或许他用来进货贩卖盈利,总之有了本钱,就有了希望,他的智慧和力气就能施展。” 财富是创造的,可惜农业社会没人看到,除了物资交换,百姓们只剩下辛苦劳作。而贵族通过盘剥,轻而易举获得生产生活资料,也不用考虑流通衍生财富。 当家不易,钱多不怪。剥削阶级的金字塔到了姬延这层,已经是食物链顶端,但他在从下面获取生产生活资料的同时还要供养他们,方便将来继续获取。 供养链一层层反推下去,最后姬延一人需要照顾千万人的生活,保证大多数人有饭吃有地耕。 君王早死,都是累死的。赋税征缴上来,不一会又要分下去,姬延心痛不已。堂堂天子,空守一个能跑老鼠的国库。 然而今天,过往的痛苦不再,姬延第一次发现,花钱还能这样来,用极微弱的利息吸引百姓投资,而后每月支付一小部分利息,就可堂而皇之使用本金。 一本万利,不,简直是空手套白狼。 姬延哈哈笑道:“法子不错,寡人也可以办,好女婿日后别埋怨岳丈抢你生意。” 过河拆桥,刚学会技术就要抢老师饭碗,姬延可能是最无赖的学生了。但赵正一点都不奇怪,君王因为做什么事都关系天下,所以可以借天下名义做任何事。 “臣恭祝陛下旗开得胜,生意越做越红火,但臣要提醒陛下,开钱庄赚钱容易,赔钱更容易,一旦储户大规模撤资,钱庄只有倒贴赔钱的份。” “嘶” 姬延顿感后背生津,差点又上当,钱庄汇聚百姓毕生积蓄,一旦发生状况,百姓将倾家荡产,势必发生民变不可。若钱庄背后是天子,那便连替罪羊都找不到了,大周非要亡国。 “如此说来,钱庄的生意只有你能做了?” 赵正回避姬延质问的眼神,笑着道:“然也,臣本是商贾出身,旗下更有天下第一商行,资金雄厚,人脉宽广,百姓当然信得过。 陛下虽未天子,然久居深宫,百姓只闻威严不明手段,怎会贸然相信,何况……” 赵正讪讪笑道:“陛下千万别在意,何况大周官吏**成风,欺压百姓之事常有,就更不得人心了。” 姬延不满道:“秦国官吏也一样,谁家朝廷里没有几只蛀虫。”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赵正无奈地笑了笑,不置可否,但官营钱庄就此作罢,姬延一计不成,心中肯定不喜。 该是拿出甜枣的时候,赵正毫不犹豫掏出一摞生宣,经过秘法炮制,这张纸耐久度可达百年。 “小婿斗胆,设立钱庄时算上丈人,这是四成股份,还请丈人收好。” 姬延阴霾的脸顿时绽开莲花般的笑容,拍拍赵正的肩头,投过赞许的目光,股权契约则被他好好放在胸口。 “贤婿有心了,寡人愧领啊,方才还想着跟你抢生意,但那都是为了大周子民,你也知道百姓们太苦了,这帮家伙屡教不改,盘剥过甚。 尤其是姬战,近几年做的愈发放肆,他领地赋税竟然高达五成,还在边境设立岗哨,防止百姓逃走,简直自毁根基。 这次整出这场闹剧,丢尽朝廷的脸,还陷害姬期,堂堂王子府邸任由暴民搜查,贵族尊严何在。 寡人主意已定,秋收祭祀时废黜太子战,重新册立太子,不知道贤婿可有意。” 给甜枣姬延也会,而且出手更大方,不过更像画饼,即便再大也不顶饱。 第202章 大摆乌龙 如家钱庄半月内席卷洛邑,半数家境殷实的贵族士绅在里面投入资金。不完全为了那点红利,而是给大周未来摄政王捧场。 金融行业牟取暴利,姬延平白得了四成干股,岂有这么容易的道理。于是洛邑坊间传言,钱庄本是天子怜惜百姓所创,之所以不设置官吏管理,乃是怕贪官污吏侵占民财。 洛邑百姓恍然大悟,那一夜洛邑二百坊市烟雾缭绕,吓得洛邑令赶忙调集手下,赶着水龙车四处查探。 虚惊一场,原来是百姓焚香祷告,感念上苍派来这么好的天子统领他们,解民间疾苦,念百姓苍生。 洛邑令灰溜溜走了,甚至没有发脾气。百姓们拥戴天子,那是天大的喜事,就算把洛邑烧了也叫祥瑞,他有什么资格阻止。 “咳咳,准备香案,本官不能落于人后,另外告知夫人,明日一大早,将家里的黄金银锭统统存到如家钱庄里。 洛邑要变天了,西风压倒东风。” 管家满脑袋疑惑家主后半句意思,如今是夏天,似乎还没起风吧。 都是没起风惹的祸,满城烟雾盘旋不散,直到旭日东升仍能看到紫烟罩城。 华夏史上第一场雾霾就这样出现了,赵正捂着嘴轻笑。嗓子吸入烟气不舒服咳嗽不止,返回房间他仍笑个不停。 平白得了只下金蛋的雉鸡,姬延兴致上来,夜御三女沉沉睡去,拂晓鸡鸣睡眼惺忪,听得殿外来报,“恭喜陛下,天降祥瑞。” 姬延裤子都不穿,裹着外袍来到殿外,果见天边紫气东来,更有旭日红光,当真是大红大紫的祥瑞。 “咳咳~~” 宫里响起一连串的咳嗽声,姬延惊喜未消,竟也跟着咳嗽起来。原来紫气笼罩周宫,宫人们大口大口吸着。 姬延皱皱眉头,旁边寺丞福至心灵,赶忙呵斥道:“住口,都不想活了,这是上天赐予的祥瑞,理应天子吸取,尔等有何资格,赶紧退回房里。” 喝罢宫人,腆着脸凑到姬延面前,谄媚道:“陛下,请您一人享用。” 说完赶紧捂上嘴,生怕自己忍不住“大逆不道”,与天子争抢。 “咳咳咳” 姬延大吸一口,嗓子酸爽无比,好似吞下一块土坷垃,咳也咳不出,揉也揉不动。 “这味道怎么闻起来好像香炉里的熏香,又似灶房里的炊烟”,姬延心里嘀咕着,“寡人难道福薄,吸一口紫气浑身不舒服”。 上天的祥瑞理应天子享受,然而姬延强忍着吸了几口后,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扑腾” 眼瞅着天子倒地,房里的宫人惶恐着瞪着,紫气还在宫里笼罩着,他们可不敢贸然出去。 “陛下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看着好像昏过去了。” “啪啪” 两个大嘴巴抽过去,寺丞凶神恶煞地骂道:“打死你们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陛下那是昏过去吗,那叫魂游天外,被仙人叫走传道了,不信你们看,一时三刻陛下就能回转。” “哦” 众宫人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深感寺丞大人学富五车,神仙之事也略知一二。 半个时辰过去了,姬延没有动。 一个时辰后,姬延还是没有动。 寺丞心里犯嘀咕,喃喃道:“陛下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众宫人拍着胸脯道:“没问题,一定是仙人喜欢陛下,多留他在仙界待会。这可是大机缘,大人莫要打搅。” 众人一说,寺丞稳下心,继续等待着姬延“从仙界回来”。 忽然闪出一人,原来是姬期,他一大早起来看到满城烟气,以为发生了火灾,连忙入宫面见。怎知道姬延衣衫不整,裤子都没穿,就这样露着毛茸茸的大腿,昏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父王,父王你怎么了。” 姬延被一晃,嗓子通了少许,睁眼一看是姬期,细若游丝道:“水,快给寡人倒水。” “水,赶紧拿水来。人都哪里去了,快取水来。” 呼啦,房门里跑出一大批人,宫女侍卫都出来,跪在两边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事到如今他们明白了,姬延哪里是让仙人叫走,分明是让死神叫走,虽然死神也算是神仙。 几杯水下肚,姬延舒服许多,嗓子里仍有异物感。听完姬期的禀报,所谓紫气不过是灶火烟气,他勃然大怒,登时叫寺丞见了神仙,一辈子神游天外。 “洛邑怎么突然出现大量烟气,王儿可调查清楚?”许是呼吸太多,加上姬延年事已高,说起话来嗓子有些沙哑。 “原因如何儿臣尚不得知,但一路走来发现越是人烟密集的坊市,烟气愈多。儿臣建议,命洛邑令调查,他乃洛邑父母官,了解坊市分布,由他去查,应该能查出昨夜何处走水。” “嗯,准奏” 姬延扶着脖子,嘶吼几声仍是不舒服,不仅如此鼻涕也一个劲往下流,都怪那个寺丞说甚神游天外,让他穿着亵裤趴在地上冻了许久。 “姬期”,姬延突然站住,“前些日子,你受苦了,这件事便由你负责,好好查一查,看看都有谁慵懒无用,尸位素餐”。 满城烟火气,洛邑令不可能不知道,姬延迁怒于他,又想起他是姬战的人。因此赐下尚方宝剑,给姬期一个光明正大削弱姬战,扩大自己势力的机会。 “儿臣定不负父王所托。” 眼泪涌出落在地上,有些溅在姬期手上,湿湿的。姬期觉得是甜的,一定是甜的,姬战的死期到了。 拉大旗扯虎皮,更何况姬延早就说过不满姬战行为,意欲废黜他的太子位。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对于掌握蝶卫的姬战,宫里发生的事不足一个时辰,他便了如指掌。 前几日,宫里传来消息称姬延要废了他,传位给赵元,并让赵正做摄政王。 这几日蝶卫蠢蠢欲动,绞杀赵正在大周一切势力。 而到今日,姬战恍然大悟,他看见一个圈套,一个祸水东引,而后坐收渔利的大圈套。 “姬期,你可真有一套,先是假惺惺装可怜赢得士子赞誉,而后暗中布局欲盖弥彰,误导我把矛头转向嬴政。” 蝶卫取消行动,矛头直指姬期。 乌龙事件搞出的乌龙祥瑞,天子泄愤平衡朝局,却引起阵阵杀机。所以说天子无戏言,很容易导致误会。 当禁卫军把洛邑县衙围住时,洛邑令正装相迎,以为天子遇见祥瑞大喜,终于想起了他的功劳。 京官大不易,不同地方官像个土皇帝,洛邑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百名县令一级官员。 洛邑令小心翼翼经营至今,今个总算扬眉吐气了。祥瑞果然是祥瑞,他就要飞黄腾达了。 “哗啦” 洛邑令美美想到,“从此我也算简在帝心的栋梁材。” “快走” 军卒推搡使他清醒,猛然一看怎么被戴上铁镣,说好的飞黄腾达呢? “放肆,你们敢抓本官,本官乃姬周血脉,正经的天子近亲,论辈分我还是天子叔叔呢,你们敢抓我。” 无奈兵大爷不停,他们奉命而为,别说天子王叔,就算天子亲爹今个也得乖乖跟他们走。 洛邑令大呼冤枉,屁股上突然挨了重重一记飞脚,一吃疼咬住舌头,止住叱骂不言。 众人看着打出飞脚的姬期,心中暗赞是个好主意,从此后凡再遇犯人叫骂,总会在合适时机遇到飞脚。 姬期可没多想,他纯粹是受不了洛邑令乱攀亲戚。姬周近支至少数万,若都像他如此论辈分,称天子王叔、天子二大爷,姬期这个王子就是个屁,难道叫他叔祖吗? 打得就是这份不知好歹,跟天子攀关系需要本钱,没本钱就是僭越。洛邑令下了天牢后,不由分说挨了三十大板。 “哎呦,上来就抓,进来就打,即使本官真的有罪,你们也要说清楚,教我死也死个明白吧。” 姬期摸摸鼻子,怎么忘了这茬,来的路上光想着怎么借题发挥,传出姬战太子之位不保,而他如何受天子待见。 “哼,至今冥顽不灵。那好,我问你,今早的烟气从哪里来的,知不知道天子因此染恙,而你作为洛邑令竟然还说冤枉,给我打。” 烟气,天子染恙。洛邑令还没反应过来,雨点般的声音再度在它屁股上响起,张嘴要喊,可一吃疼就咬舌头,只好咬紧牙关忍过这波,却已是奄奄一息。 “王子…期,下官真的冤枉,满城烟气乃是百姓们昨夜焚香为天子祈福所致,实在不管下官的事。” “大胆,还敢狡辩。百姓们焚香,能有多大烟气,分明是走水,而你推卸责任,竟敢诬陷良善百姓,实在不能轻饶,给我打。” “唉,这是真……” 还未说完,又一通板子,这次洛邑令没有咬紧牙关硬撑,结结实实昏过去了。 “殿下,他昏过去了,要不要泼醒再问?” 姬期摸着下巴沉思,洛邑令刚才所说似乎不假,城中乃至附近昨夜也未见起火。 但若是百姓祈福所致,那么这场烟气便真成了祥瑞,即使姬延因此昏倒,能得民心如此,君王何求? “不行,一定不能是祥瑞,百姓们平日劳累,怎么会突然想起为天子祈福,必须查一查。” 派出的人走了还没一刻钟就回来了,天子暗授钱庄利民,百姓欢喜为君祈福,当真是大周之福。 真的是祈福,洛邑令没阻止不算过错,但姬期多么希望他犯错了,并且这个错是在姬战授意下所犯。 “嗯,既然是祈福,必定焚香,可烟气里的灶火味道从哪里来。” 姬期嘴角微笑,终于找到破绽。 这是一场万民祈福的大善事,但被一小撮不轨之徒利用,他们趁着焚香也散放毒烟,致使祥瑞之气里掺杂不少毒物,因此姬延才会晕倒,感觉喉咙不舒服。 病榻上的姬延看完奏折,心情不知有多好,城中万民为他焚香祈福,这是上古明君才会有的幸事。 想到前因是钱庄,天子微微一笑,又被赵正利用一把,竟然用他的名气做宣传,从此钱庄作为与他关联,他暗下决心,即使赔钱也要逼着赵正继续利民,千万不能让他携款私逃了。 万民拥戴的明君,总会遇到宵小之徒行苟且之事,姬延皱皱眉头道:“你做的没错,洛邑令该死,寡人眼皮子底下竟会有逆党,还释放毒烟害了寡人一把。 洛邑令罢官削职,流放汉水前线做小吏,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必查下去了。” 当时让姬期削弱姬战势力,纯粹是姬延的气话,事后他冷静下来一想,可不能如此,边上还有个鲶鱼赵正,万一让他谋利,大周算是赔大了。 因此出尔反尔,收回给予姬期的尚方宝剑。 但姬期毕竟有功,他又说道:“嬴政的如家钱庄搞得不错,即赚了钱又惠及百姓,为寡人赢得民心。 钱庄里有寡人四成干股,恰好嬴政不日就要返秦,钱庄一应日常你替寡人多盯着点。 王儿一定要多看多学,将来这钱庄还是要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寡人很看好你,所以这件事不让太子经手,交给你去办。你要明白寡人得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理解?” 姬期心中燃起熊熊大火,对姬延这种出尔反尔以及谎话连篇得行为极为鄙视。不就是政治平衡,干嘛要搞出这些虚头八脑的充门面。 “儿臣领旨,儿臣告退。” 姬期愤愤离开,姬延无奈地叹口气道:“后知后觉,寡人不怪你,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寡人一样明白钱庄盈利的道理。 只盼望你牢牢守住,莫要再让太子插手,近年来大周朝堂风云变幻,有时寡人都恍惚,还是不是天子。” 父子猜疑,各怀鬼胎;兄弟相杀,悄然动手。 就在洛邑令血淋淋被抬回家,而后禁卫军大肆搜捕乱党时,姬战行动了,迅速拔除几十个姬期的耳目,并且派人对他严密监视。 “如家钱庄,父王入股这个赔钱买卖作甚?” 得知姬期被收回尚方宝剑,并且委派监督钱庄日常,姬战老怀安慰,到头来还是他胜利了。 获胜就要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姬战准备让姬期万劫不复,事到如今他已然明白,赵正做摄政王就是个幌子,姬延吸引他视线的幌子,如今赵正就要归秦,试问洛邑谁还陪做他的对手。 更何况赵正现在也遇上麻烦,姬战正好能和他做笔交易,双赢的交易。 “我让你连这最后一桩差事都完不成。” 姬战恶狠狠冷笑道。 第203章 故作姿态 (二合一) 曾经有一个人想害你,然后他被你耍得团团转,不仅如此他还帮你赚了很多钱,而且还白送给你一个大美人。如此反转的剧情,如此“人傻钱多”的敌人,估计天下人都要与他为敌。 赵正是真的不想离开,在洛邑他赚到了曾经三年赚到的钱。从恭维“摄政王”,到给天子捧场,洛邑大小贵族不遗余力往如家钱庄里撒钱,垄断经营信用逆天,一切种种加到一起,大周贵族为赵正解决了一百万士卒的军费。 而秦国只有不到七十万士卒,这些钱可以按照固山军的王牌部队,从头到脚进行武装。 姬延说过,钱庄里的钱只能留在大周境内。赵正答应了,并且做到了,修建剧院酒肆,新设计的复式高层建筑,不要钱地崛起,如家产业遍地开花,亮瞎大周贵族的眼睛。 美女、美酒,只要兜里有钱,如家产业欢迎你。 哗啦啦,大把的金钱雨点般投来,如果说当代贵族最向往的地方,他们死也要在如家各处销金窟。 张良听说赵正要走,命仆人送来一棵垂柳,马车上罩着布幔,都还以为张良也要改投赵正。 “看见了吧,洛邑还是有聪明人的,至少这个张子房就明白,我是不会做赔本买卖。” 郑袖指挥着仆人将垂柳种下,笑着道:“可他也没看出夫君赚钱的秘密,普天之下恐怕除了夫君再没有人能明白,包括妾身也是懵懵懂懂,至今不知道‘金融’的意思。” 赵正忍住郑袖的柔情似水攻势,这女子虽说不会害自己,但那股心机时刻要看着,否则就要跑偏,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个天生的王者,赵正有时在想,自己晚年会不会被她软禁,而后来个垂帘听政,继而登基为王。 “打住,我怕我忍不住动用‘家法’,金融知识日后我自有打算,你暂时别动心思。” 郑袖脸一红,此“家法”非寻常家法,只限于床笫之间。没想到赵正连这个也拿出来说,但他绝然的意思,自己必须打住心思。 本次离开洛邑,赵舟留下来负责钱庄运营,宗旨只有一个,五年内不要破产。 一万年太久,赵正只争朝夕。 战国必言战,这一次的和平撑不了多久。而且姬延的身体赵正也看出来了,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小小一个呼吸道感染,现在仍躺在病榻,每日召见太医。 大周要变天了,不过不仅仅因为自己。“为我子孙保管四十年王位”的豪言壮语,说不定真是如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大周将来交给姬战,凭借多年积累,大周也能称霸一时。 这是底蕴,凭甚阴谋诡计也阻挡不了。所以赵正拼命发展娱乐业,将前世能搬出来的玩意统统拿出,可劲地让大周贵族们舒服。 温香软玉销金窟,酒色财气英雄冢。人常说南宋时国家富裕,民间积攒财富超过当时西方所有国家之和的十倍,但还是被仅限温饱的蒙古部落亡国。 原因何在,究其根本风气败坏了,酒色财气拉动的娱乐业彻底腐蚀南宋官兵士绅百姓的战斗力。 民只为自己谋利,官只享受奢侈,兵只羡慕安逸。国风不正,谈何强国,徒有灭国。 眼下赵正就是为大周量身订做了一个腐蚀意志的夹子,在大周三千里江山头上,一个无形的屏障缓缓落下。 在屏障里的人只会得到四个字:得过且过;屏障的外头,亦是四个字:强兵雪耻。 经年的猎手捕猎不会只靠夹子,自身也会带条好猎狗,秦军就是这条猎狗,赵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彻底掌握秦军。 但在此之前,有一个人,赵正等了许久。 商场如战场,赛场如战场,官场更是如战场。但要说来比战场更凶险,唯有不流血却要命的政坛。 夺嫡,列国宫廷不变的话题。大周,姬战首战得胜,至少他觉得姬期吃瘪。 眼下他要彻底击败姬期,能依靠的只有赵正,虽然还是敌人,但跨出一步,可成坚实盟友。 黄昏时分,街道上陆陆续续挂上灯笼,这也是赵正的提议,总要给女性贵族一个娱乐的机会,而且夜生活能赚取比白天多一倍的钱。 姬延心动了,不是为赵正,而是为他手里那张价值大周如家产业四成干股的契约书。 谁更钱有仇,大周天子对钱的渴望胜过一切,尤其在听到赵正不同寻常的花钱方法后。 姬战来了,从头到脚罩着黑袍,隐藏在马车的阴影里,压着嗓子死气沉沉叫左右回避,独自一人走进赵正府邸。 跨进府门,姬战差点没退出来。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荒郊野地。 “太子政,太子政何在,为何不掌灯?” 姬战身子一颤,四肢紧绷着,眼睛死死盯着角落里突然窜出的绿色火苗。 晃晃悠悠,左右漂浮不定,豆大的火苗犹如坟头鬼火。姬战冷汗直流,右手下意识向腰间摸去,娘的,没带武器。 “姬战兄且慢” “鬼火”发话,却是赵正的声音,“隔墙有耳,为防他人窥伺,弟迫不得已,还望兄海涵。且放下鞋子,收了神通,咱们还能做朋友。” 声音怪怪的,嗡声嗡气,但确是赵正声音无疑,姬战穿上鞋子,跟着那朵绿色火苗。 走了不到三十步,眼前豁然开朗,回头再看原来是黑布缦,难怪上下左右无光。 猛然间吃瘪,姬战脸上不喜,正欲发作,瞥见身上的黑袍,讪讪地扔到一边,此事权当没有发生。 主宾入座,茶过一盏,两人无语。 “嗝” 赵正讪笑道:“最终还是某没有忍住,话说姬战兄好厉害,如此纯正的茶水,你难道不觉得苦涩?” 姬战白了一眼,吐着舌头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赶快拿水来,我的舌头都麻了。” 经过这段小插曲,气氛明显活跃。姬战也不啰嗦,坦白问道:“姬期奉命监管钱庄,多大代价可让他无功而返。” 赵正伸出一只手,握了一握。 “五万两,就五万两。” 姬战狠下心,上次花了五万两,买了一堆麻烦,这次再花五万两,至少不会像上次那样。 其实上一次花钱也是为了赵正,只不过是为了陷害他,两次加起来十万两黄金,姬战心疼不已。 赵正摇摇头,做出个“no”的手势。 “再加五万两,一共十万两,或许我拿不出这么多,但我可以付出相等的代价,用消息跟你换。” 赵正点点头,姬战拳头握紧,“来日得了江山,非要让你去要饭。” 价钱谈妥,他没必要留下去,何况十五万两花出去,都是眼前此人所致,姬战正要离开,却被赵正拦住。 “生意还没谈成,怎么就要走?” 姬战欲哭无泪,一张俊脸拧成麻花状,已经十万两,还不知足,难道要把太子府抵押,才能满意? “嬴政…兄,实话实说,孤已经山穷水尽,十万两黄金倾尽所有,再加价不谈也罢。” 赵正满脸无辜状,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自己何时勒索过你,分明是你不停地加价。 “姬战兄误会了,弟没说加价,只是有几个问题不解,想请兄解惑,十万两黄金,一文不取。” “不早说” 姬战心里埋怨道,脸上早换成云淡风轻,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高手面孔。 “但说无妨” 仰着脖子,鼻孔朝天,赵正厌恶地撇撇嘴,后悔十万两不要,应该留下五万两当精神损失费,看着鼻孔好生恶心。 “天柱山……” 赵正还未说完,姬战赶忙说道:“打住,十万两还是给你吧,此事重大不便告诉外人,告辞了。” 赵正拉住他,心道天柱山果然神秘,姬战甫一听到就要回避,宁可花十万两黄金也在所不惜。 也罢,此事恐怕不能从他身上获取。赵正松开手,思索着再用什么方法了解这个秘密。 “咳咳” “咳咳” 赵正不耐烦地扭过头,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姬战,红着脸低着头,像是跟店家怄气的购物狂悻悻而归。 原来是套路,姬战故意不说,想要得到更多的利益。但没成想,赵正放他走了,自己一人呆呆思索其他的办法。 “突然口渴了,不妨再多呆一会。” 姬战说着蹩脚的理由,但总算是个理由,侍女上茶他端着茶杯,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天柱山乃神使居住之地,自我大周武王时便有,相传周公曾代天子拜见,得授《天书》一卷,上述治国安邦之道。周公选取一二编为《周礼》,保我大周江山延续至今。 西戎南侵,平天子东狩,迁都洛邑,划天柱山方圆百里为中州,设立钦天监直管,又神使选取人间纯良少年学习仙家手段,入住洛邑为钦天监监正。 大周八百年江山,相信你也听说过,命数将至,而王妹婴齐便是其中变数,可延续大周命数,也可加速大周衰亡。 偷天换日骗你联姻的把戏是我的主意,但我也没想到神使会降临洛邑带走王妹。 神使几千年超然物外,除了从人间选拔俊才,从未和世俗王权冲突。此次带走王妹,事出突然,但我奉劝你不要打天柱山的主意,神仙之事不是你我凡俗可对抗的。” 最后姬战竟然情真意切劝赵正,当真出人意料,但赵正似乎不为所动,眼珠滴溜溜转,开始考量“神使”的力量。 “神使带走婴齐,那么洛邑中可有他们留下的人?” “你要作甚,我不是劝你别打他们主意吗,你怎么不听,钦天监监正历来是神使选拔的弟子,上任石甘死后,来了个耄耋老者,现居钦天监紫微宫。” 话是这么说,但若是赵正一心找死,姬战不介意指路。能干掉对手,姬战不介意用什么手段。 赵正沉思良久道:“我能见这个老者一面吗?” “难,不过我可以画出他的相貌。” 姬战本着“助人速死”的臭不要脸精神,提笔作画,不到一炷香,一个鹤发童颜的耄耋老者跃然纸上。 “不错不错,许久未画技艺也未生疏。” 姬战自夸自喜道,全然没注意赵正惊讶的眼神,画上耄耋老者分明就是曾在易水畔蹭饭,后在洛邑救活郑袖的南公。 “怎么会是他?” “也不奇怪,难怪他会通天之术,知道地球上种种,救活已经穿心而死的郑袖。 只是他要那块玉佩作甚,神仙难道也会对凡间物品动心,或者说那块玄燕墨玉是仙家之物,不慎流落人间。 但那分明是在潘家园地摊上买的,那些眼里比考古教授都要贼的摊主,如果这玉佩是远古神物,怎会逃过他们法眼,仅仅卖一百块。 而且世上有神仙吗,难道不是外星人,或者什么科技远超现在的人类,来到这个异世界,欲达成某种目的与世俗王权合作。” 赵正苦思不得其解,欲再问下去,怎知姬战不买帐了。 “嬴政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我都明白,父王是不会把江山传给你的,摄政王云云,平衡之术罢了。 眼下大周朝堂动荡,父王卧病在床,我的太子之位愈发危险,传言秋祭时父王下诏废黜我。 而在秦国,你虽然坐稳太子位,但你现在毕竟没在咸阳,嬴安在栎阳起兵,加上陇西守旧贵族支持,至少有二十万大军。 二十万大军,足足占了一小半秦军,若是此时我大周倾国之力西进,恐怕以后你再不能这样与我说话。 不过你放心,贸然西进,姬冲的十万胡奴也会让大周吃尽苦头。我今日说这些不是威胁你,而是告诉你,你我是一路人,都是太子,却都是危在旦夕。 但只要你我结盟,互为依靠,我帮你解决外患,你帮我搞定内忧。” “呵呵”,赵正苦笑道,“请姬战兄受我一拜,此事本不愿多说,其实你会知道。正如兄所言,弟危在旦夕,可调动心腹不足十万。大周此时西进,即便姬冲再次南下,我也要逃到林胡。” 突然,赵正拔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在手腕划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 “我愿歃血为盟。” 姬战迟疑一下,接过刀子轻轻划开一道,两人饮尽混合两人鲜血的美酒,历史的脚步在此重重地顿了一顿。 第204章 虎走威犹在 等到姬战离开,郑袖小心地为赵正包扎伤口,心疼地说道:“干嘛要歃血为盟,嬴安的叛军不时已经被控制住了。” 赵正蹙着眉,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嬴安的援军不止一个西羌,似乎还有一直中原军队,战斗力很强。” “中原军队” 郑袖惊道:“西凉军,长公主姬蝶,她怎么会出兵伐秦,难道是因为妾身?” 偷梁换柱骗婚的事,赵正想通了,根本不是郑袖能左右,背后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天柱山,或许郑袖对此事还有隐瞒,但事实上她根本无力左右。 刮一下她的琼鼻,“当然是你,长公主一听我娶的不是她妹妹,甚至她妹妹都失踪了,以为我忘恩负义,自然要发兵征讨我。” “可您并没有负心,妾身当初存有私心不假,可那个神使先来了,就好像未卜先知,提前把姐姐带走,接下来的事妾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赵正瞥了眼郑袖,扶着她肩轻轻安慰,从神使出现的一刻起,事情脱离她的判断,没人知道神使为何要带走婴齐。 天柱山的秘密他迟早要查个明白,但不是现在,至少等到有个安定的后方。赵正有些怕了,他变得没那么急迫,对于婴齐被抓走,他应该愤怒的,可一丝怒气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就是恐惧,在武阳城头、在成周敌营都不曾感到过的恐惧,那是未知带来的,如同黑暗中的森林,天知道下一秒会窜出什么凶兽。 “回去的路上也要小心,姬战不是说了嘛,卢侯隐遁不知去向,恐在半道袭击夫君,为他家人报仇。说来还是妾身不对,做的没有余地,让夫君平添许多麻烦。” “与你无关” 赵正背着手,深邃的眼眸似乎能洞穿千里,望着漆黑的夜空,他长叹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即使没有卢侯,也会有其他什么公侯,我居大周两月,把水都搅浑了,他们活不下去,自然要找我报仇。” 摊开手一笑,“卢侯不过是个急先锋,其他贵族试水的炮灰,出手试探我的深浅。” “夫君的意思,卢侯死定了,卫火一大早就不见踪影,该是提前探路,还有那个胖胖的李斯,半月前就消失,现在已经到了咸阳,准备人手接应吧。” 赵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跟郑袖相处犹如把玩一条妖娆的美女蛇,须得时刻小心提防,免得又中了美女蛇的毒。 相同的美女蛇又何止一个,盘桓在秦国西北的姬蝶,女子身位居诸侯,也算是个异数。 而且据她以往资料来看,她绝不是个甘于平庸的花瓶,否则两任西凉王就不会死得那么不明不白。这是个比肩宣太后的女强人,魅惑男子的招数用在国政上,十几年来与秦交好,使得秦国上下疏于提防,陇西防线秦军守住七成,三成溃区竟全是西凉军占领。 姬战稳妥妥鹰派,姬蝶又是个杀人无形的美女蛇,别的不说,姬延生养子女有此二人,史书上少不了浓墨重彩留下一笔。 一夜无语,待到天明,天边跳出一抹血红,接着一个大大的红点,似是被什么人牵引着,缓缓升上东天。 鸡鸣三声,洛邑四门洞开,城外等候多时的贩夫走卒赶忙进来,或是赶着车,或是背着麻绳竹竿。出得城门没多远,一溜草市沿路两侧,吆喝声此起彼伏,大多是豆浆油条一类早餐。 赵正走了,没带走一片云彩,反而留下不少好处,太极殿上,姬延病态恹恹,然眉角透着欢喜;下首姬战腰杆挺直,不时对姬期冷笑。 “衮衮诸公,何至于此!” 早朝,洛邑排得上名号的官员此时都在宫里,唯独张良请病假,早早爬上城头,一定要亲眼看见赵正离去才放心。 至今他才明白,招赵正入周联姻,愚蠢至极。区区两月,朝堂衮衮诸公,上至天子,下至城门小吏,何人不因秦太子政一句话喜怒哀乐。 一个不知缘由的钱庄,博得天子欢心,甚至放赵正安然离去。张良惋惜,战国混战先有胜利再有道义,遥想当年秦昭王囚禁楚怀王,楚怀王还是秦昭王的岳丈,翁婿之情尚且绝情至此。 而赵正与姬延不过是名义上翁婿,何况赵正屡次挑衅大周王权,轻易放他离去,岂不是放虎归山。 正看着,远处赵正车驾突然停止,张良赶忙隐到墙垛后,再看时赵正早已远去。 “唉” 张良恨恨地拍在城头,几道裂缝狰狞地瞪着他,好似在说:你没胆量直视,焉何拿我们出气。 离开城头时,刚过辰时,街上仍能听到关于赵正对话,时不时总能蹦出“钱庄”、“王恩浩荡”之类的字眼。 大周敌国,虎狼秦国太子政,名下钱庄竟能与大周天子泽被子民的恩德联系到一起。张良差点没捂上耳朵,匆匆赶回家,再不想多待一分钟。 独坐在书房,张良心烦意乱捧着书,思想早不知何处而去。他在想自己过往的十年辉煌,幼年时被大儒看重,及至成为儒门五绝,名噪一时,多么潇洒自在。 然而一切的辉煌止步于赵正出世,从颜路出使燕国带回一个小小的竹杯。小圣贤庄关于赵正的话题逐渐多起来,起初只是商贾事,而后发展为军政全才。 等到赵正冲冠一怒为红颜,千里奔袭新郑,天下震惊,那些花季女子闺房谈及对象,悄然间也成了他。 “商贾、军政,甚至机关术、铸剑术,天下间难道没有你不知道的。”张良烦躁地放下书,封皮上赫然写着“如家出品,必是精品”。 “非我良师” 这本书呈一道弧线落到垃圾桶,张良又发现,垃圾桶也是从奇异楼买的。不仅如此,桌椅板凳,还有衣裳皮鞋,他的房间里似乎没有一样东西不是和赵正沾边。 “非我良居” 他烦躁地跑开,路上差点撞上端茶的婢女,定睛一看,白瓷茶杯、琥珀茶汤也俱是如家购买。 “乱我心者,诛。” 在婢女的惊呼声中,茶杯变成碎片,茶汤洒了一地,那婢女害怕地提着罗裙靠在墙脚。 “公子,您……婢子……” 张良赤红着眼,突然盯上她。 五月,夏日炎炎,富贵人家的婢女穿着性感而不魅惑的小衣,外面罩着层薄薄的纱衣。 张府,一位贵公子疯狂地撕扯着纱衣,拽着婢女贴身小衣。动作粗暴,眼神凌厉,全无**,反倒多了些癫狂。 婢女吓得脸色煞白,静静等待着少爷完事,反正她也抵抗不了,不如安然“享受”,说不定能被收为妾室。 想到这里,婢女主动起来,不断扭动着纤细腰肢,嘴里发出她曾脸红的喘息声。 “够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张良动作猛然止住。婢女仍扭动着腰,她好不容易有个翻身做主人的机会,怎能轻易放弃。 “公子,快来啊。” 张良羞红了脸,低头跪在地上道:“祖父,孙儿知罪。” 原来是张非地,老家主病体稍有好转,正要去看看最有出息的孙儿,却不想看到这等不堪入目之事。 “婢子告退” 张非地冷冷地看那婢女走远,回过头发现张良也在看,登时怒道:“白日宣淫,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 “孙儿知罪,但请祖父明察,孙儿只是烦恼秦太子政,不愿见到与他有关的物件,并没有对那婢女生**,还望祖父饶她一命。” “又是他!” 张非地叹口气,背着手走到张良面前道:“你起来吧,因嬴政烦恼,你没有错。即使老夫,也因此子屡屡犯病,有时夜深无眠,长问上苍,此子莫不是上天降下的劫数。” “祖父也相信,嬴政将代周而立,绝姬周八百年国祚?” 八百载命数之说,早已是个公开的秘密,各大贵族世家半信半疑,有的不屑一顾,有的则着急安排退路。 总的说,大周国力仍是华夏霸主,所以即使怀疑大周将亡的贵族,安排的后路也没有离开大周国境,无非远离洛邑。 张家祖居洛邑,四世三公,一等一荣耀,早与姬周王室绑在一辆战车。张良从未相信过天命,他认为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妖孽欲生必有昏君。然而当今周天子姬延,虽有些贪财,但绝非昏庸。 “张家世受国恩,自当与国同休,岂能……” 张非地止住张良话,低声道:“老夫身居相位,自当以死报国恩,但张家不能绝种。”这位历经半世纪沧桑的老人,眼睛射出精芒,“天命有常,非人力可变动,且不管姬周国运如何,张家需要你去延续。老夫已经安排好,举荐你主政河北郡。” “河北郡,残垣断壁的荒凉地。” “正是如此,你才会在接下来的风暴中保证安全。太子与王子期夺嫡,其实两人皆非明君,所以你无论跟谁都免不了兔死狗烹的下场。 与其成为刀下祭品,不如远涉凶险。河北郡饱受胡奴蹂躏,百姓渴望治世,正适合你所学的儒道无为德治。 而且河北郡接邻燕国,你可以在与姬冲的交手中了解固山军,进而了解你的对手。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相信你从河北郡回来后,再不会有今日窘态。” “窘态”,张良自嘲发笑,今天他惶惶如丧家之犬,甚至丧失最基本的理智。 想到方才对那个婢女的“兽行”,张良揖手道:“孙儿明日就赶赴河北郡,三两年恐回不来,望祖父让那婢女跟随服侍。” “…好吧,老夫答应你,但这是最后一次。” 张非地缓缓离开,张良身上书生气太重,那份慈悲不该存在,勾引主人的奴婢都狠不下心。 “子房要走!” 姬期站起来挽留道:“子房乃我左膀右臂,眼下正是焦急处,太子可能与嬴政达成密谋,我岂能失去子房。” 张良苦笑着摇头道:“承蒙殿下谬赞,然良心灰意冷,留在洛邑只会被那人乱去心防,徒为殿下增添烦恼,不如外放主政,一来远离太子监控为殿下发展实力,二来良至少不会再像今日心烦意乱。” 姬期心中大骂赵正,同时大惑不解,张良也算是一代人杰,岂会轻易被人击败,何况那人已经走了。 “父王命我监管钱庄运营,最好学会钱庄运营,并称这将是大周财政臂助。但我至今不懂,子房聪慧,之前又与嬴政有交集,一定知道钱庄如何盈利,当下,我最需要子房。” 姬期没有放弃,他没有说谎,钱庄的事不说一知半解,丝毫都不懂,也怪姬延,竟然不告诉他一点“金融学”。 “实不相瞒,在下也不甚了解钱庄,不过在下的师弟端木果,世代经商,也许会对钱庄有了解,稍后在下书信一封,可让他为殿下解惑。” 张良去意已决,挽留也无多大意义,姬期躬身一拜,“姬期恭祝子房主政地方,替天子广布恩泽,牧守一方。” “张良谢王子殿下。” 待张良离去,姬期脸上多了份疑心,“张非地在准备后路,他不相信我能登上天子位?” “一半一半,那老狐狸恐怕也存着历练张良的心思”,屏风后走出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腿脚不便,两只手各拄着一根铁杖。 若是有年岁过百的老人在此,一定能认出眼前这人正是当年跟随昭文君叛乱,鬼谷高徒之一,天下第一剑,卫庄。 巩城一战,他下落不明,谁知二十年后竟成了姬期的谋士,在另一条战线上,继续着对姬延的战争。 卫庄拖着身子缓缓坐下,喝了口清茶笑道:“先苦后甘,口有余香。嬴政制的茶艺,如同他现今在洛邑的所作所为。屠戮卢侯满门,算计天子太子,却在他们发怒前抛出利益,就像这茶,他走了,洛邑上下还想着他创造的钱庄。” “可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姬期咬着牙,钱庄很赚钱,他很肯定,否则姬延不会这么爽快答应。但钱庄如何赚钱,赵正留下的人牢牢保护着,他根本安插不进人手,更不必说掌握。 “三日后,他会到游魂关。” 游魂关,平王东迁安顿后反攻西戎的决战地,斩首一万,坑杀五万,因此冤魂不宁,游魂四散。 其实是因盐碱地,游魂关四处寸草难生,兼之曾遭受地震,山体又无树木遮盖,显得支离破碎,甚是恐怖。 百姓传闻这是地底游魂进出阳间的幽冥道,村落远离此处,但因此处为返秦近道,赵正选择此处,因此卢侯安排在此伏击。 卫庄饮完,用手杖敲击地面,“青石地砖,也算坚固了”。猛然用劲,手杖戳进四五寸,“只可惜没有根基”。 他潇洒离去,留下姬期呆呆沉思,“根基,什么是我的根基。” 第205章 可忽视的伏击 “咕咕咕” 猫头鹰短促的叫声回荡着,配合着不时刮起的阴风,一点一点打击着最后的心防。 游魂关,贫瘠之地,百里无人烟,山原不见草木。暗夜降临下,嶙峋怪石使人不得久视,盖恐惧也。 “多远了?” 黑色的马车里,某人略带兴奋地问道。他也不知道原因,旁人极度恐惧的阴森环境,他却没来由地很兴奋。 “回禀主公,还有二十里就是鸡鸣驿。” 游魂关非军事要塞,乃百姓传言鬼军驻扎之所,生人不得过,然百里要道必须有驻兵,故而驻兵之地唤作“鸡鸣驿”。鸡鸣五更天,朝阳欲出,百鬼遁形。 卫火不信邪,自跟随赵正,大大小小血战经历何止百场,即便尸山血海也曾闯过。世间哪里有什么孤魂野鬼,即使有也挡不住他腰间的震天雷,如果能挡住,那就再加一颗。 想到这里,卫火仔细地向两侧看了看,近处平坦,远处起伏,除非是骑兵,否则没人能偷袭成功。 更何况他们早有准备,早在游魂关之前的金鸡岭,车队一分为二,女眷和非作战人员悉数改道。赵正则孤身犯险,带着卫火等侍卫和调动而来的三百影卫,走入卢侯为他选择的“葬身之地”。 大周地理地形很有意思,正中间突兀地竖着天柱山脉,四周平坦一马平川,邻国交界必有大河险隘,唯独向西一路平坦。 “此天赐之地”,周武王曾言,“天予不取,反受其罪。”于是他很不要脸地兴兵伐纣,说了一堆后人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杀人而已,需要借口吗? 洛邑屠戮卢侯满门后,卢侯愤而逃遁,带走卢氏城所有精制武器,并声称大仇得报后自裁谢罪。 一些与赵正有怨的贵族,赶忙派人“劝导”卢侯,家兵一**派出,最后不见一人回返。 还有这次返秦,太仆寺不止一次来人过问路线,声称好准备马匹,安排侍卫护送。 赵正婉拒派人护送,被人惦记不可怕,惦记的人堂而皇之跟在身边就不得了。 “放慢行进速度,另外对两侧探路式攻击,折腾大半晚,他们不累我可是困了。” 卫火笑笑道,“那您就睡会,大半年了,弟兄们没见血,这回非要好好开会荤。”他说得漫不经心,似乎卢侯的埋伏就是送人头的野怪。 “别得瑟了,嘱咐弟兄们,家伙事别省。”不知怎地,赵正有种不祥预感。 “或许是我多虑了”,他拍拍额头,放下精钢板。 中旬,月亮很圆,只是被黑云笼罩着,露出个淡淡的轮廓。空旷的官道上,近卫团三连一身青黑色军装,跟在各自班长身后,趁着月色黯淡悄悄向两侧山坡爬去。 黄昏时分,鸟鸣从未停止,飞了一天,飞机都要加油,鸟没理由不回巢。这些人拙略地埋伏,竟然相信赵正没有看出来,事到如今,伏击战已成遭遇战。 “侯爷,呵…”,说话那人打了个呵欠,“已经下半夜,再向前走就是鸡鸣驿,咱不动手咱可就没机会了。” 卢侯绷着脸,一路上他有无数次动手的冲动,但每次都看到近卫团在四处观看。不是不明所以的观察,而是早已心知肚明的看,似乎在等着他们动手。 往前就是鸡鸣驿,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游魂关延伸至此,地势骤升,形成一处狭窄的通道,鸡鸣驿就修建在通道口,扼住西进咽喉。 驻军是太子三卫一部,自然不会为难赵正。卢侯攥紧拳头,犹豫着要不要冲。在他身边有五百死士,其中两百人是各贵族派来的援兵,抑或是陪葬品。 刺杀秦国太子政,无论成功与否,都没可能继续活在世上,成功,姬延需要有人了结此事,堵秦国的嘴;失败,那便不用想了,死了的人还在乎什么。 “父侯,他们停下了。” 卢侯爬起来看到,车子似乎出问题了,有些士卒蹲下来,似乎在检查车辕。 “不对” 卢侯突然发现,人少了。 “撤……” 未等他说完,“嗖嗖”风声直颤,只见那些“出问题”的马车,车顶抛出一簇簇火箭。 “娘的,跟他们拼了。” 既然被发现,卢侯也不隐藏,拎着五尺长斩马刀,大喊着冲下山坡。 “擒杀嬴政者,赏万两黄金。” 死士为主君战死是本分,一听还有赏钱,更是不要命地冲杀,五百人愣是喊出千人阵战的气势。 “杀~~” “扑~” 没冲出两百米,那些死士顿感脚腕一凉,而后再感觉不到脚。 “啊~我的脚” 握着脱离身体的脚掌,他们奋力地向回爬去,没走多远,失血过多永远留下。 “起” 地上猛地蹿出上百号人,隐匿埋伏不只是特战队的专利,近卫团也不生疏。趴在地上,借着身上青黑色衣衫隐匿,在前方布置绊马索,待敌方阵脚大乱,趁势冲杀。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五百人,刹那间死伤过百,剩下的惊恐地向后逃窜。卢侯振臂嘶吼着,“冲,进一步者赏”,可惜没人买账,转瞬间他们的勇气消失殆尽。 留下百十具尸体和重伤号,卢侯暂且逃离近卫团的追击。伏击失败,赶紧跑,只是,好不甘心! “怕甚,对方不过一百来人,就算咱们败了一场,还有四百人,四个杀一个难道不敢吗?” “嗯?” 死士们也觉得这样走了不好,且不说他们是为主君卖命,就算是个普通游侠,这样逃走也不仁义。 “听侯爷的,咱们杀回去。” “对,杀回去,怕他们作甚。” 一行人浩浩荡荡再度冲回,可放眼望去,人去哪了? 从伏击开始到撤退,不到半个时辰,但卢侯安定人心,重新带人攻击,花了整整一个半时辰。 等了两个时辰,卫火的手都出汗了,总是一个姿势扶着震天雷,他有些厌倦了。于是下令撤退,车队毫发无损来到鸡鸣驿。 “这场伏击就是个笑话”,卫火不屑道,“主公真该好好看一眼,所谓强横周军除了殷八师,其他的不提也罢。” 赵正耳边响着卫火的唠叨,虽然大胜,可他心里的那种不安愈发强烈,感觉前面有巨大的恐怖等着他。 第206章 黑衣来客 “开门,我有太子军令。” 按照事先约定,卫火命人举着火把,照耀着姬战给的令牌。奇怪地是喊了半晌,没有一人答应。 “喂” “喂~~” “仓啷” 卫火拔出刀,“保护主公”。立刻带人将赵正马车团团护住,驻扎有两百人的鸡鸣驿,喊关也能喊出回声,里面有多空荡,怎么不见一个人出现。 “属下该死,没有料到卢侯在这里埋伏,竟敢击杀鸡鸣驿守军,不惜触怒周天子,也要伏击我们。” 卫火半撇着脑袋说道,见还没人出现,从腰间摸出震天雷,一甩手扔到关口。 “轰” 火光一闪,所有人头皮发麻。城门洞里,整整齐齐码放着,至少上百具尸体。 “退” 卫火低吼着,火速掉转马头,那些尸体不是周军,而是影卫密探,事先派到鸡鸣驿接应的。事先得知卢侯在游魂关伏击,按说赵正也该跟郑袖悄悄离开,哪怕绕些路也比犯险强。 然而赵正不想逃了,因为有实力,他想不借助计谋,强力对抗来自敌人的阴谋。也让姬延看看,他并不是不敢杀人。 杀人诛心,在卢侯的伏击成为遭遇战后仍陪着他演到现在,赵正就是要诛心,告诉天下间仇视他的贵族。 “这就是我的实力,你想刺杀我,我等你来。” 效果不错,卢侯刺杀失败,带着手下丢盔弃甲离开。但眼下情形,预定休整庆祝的地方,成为另一拨人伏击的场所。 “轰” 熟悉的爆炸声,赵正撩开车帘,不顾卫火劝阻,看着身后道路被一块块巨石堵塞。对方使用的不是震天雷,震天雷可没有这样的威力。 “瓮中捉鳖,现在鳖已到瓮中,敢问是谁动的手,死也让我死得明白。” “哗啦啦” 不论影卫还是近卫团,皆端着手弩,细心寻找着周围动静,但要有一处破绽,顷刻间万箭齐发。 “朋友,你胆子没很大啊。你在暗,我们在明,怎么没胆量露个声,有种的把门开开,咱们进去聊。” “咯吱吱” 门真的开了,黑洞洞的,被穿堂风卷出股子血腥味,令人作呕,但关里似乎也没有人。 军队不同于个人,个人可以隐蔽在角落里,忍住冲动静待伏击时机;军队则需要充沛活力,无论心里还是生理,因此伏击敌人必须果断迅速,否则士气跌落,得不偿失。 眼下鸡鸣驿鸡犬噤声,空荡的门口堆着百十具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若有军队怎么可能没一点声响。 “属下去看看,主公放心。” 卫火收起手弩,一溜烟跑过去,赵正阻止他的机会都没有。幸好,有惊无险,卫火安然无恙返回,脸上确是惊异之色。 “发现什么?” 卫火皱着眉,似是看到什么颠覆价值观的东西,呆呆地说道:“没有血,城门口没有一丝血迹,里面也没有。” “什么!” 空气中的血腥气似要将衣服染红,然而地面上没有一丝血迹,这不仅颠覆价值观,根本不科学。 赵正拔出佩刀,嘴里嘟囔着:“不可能。”一个人冲到门口,趴在地上刨起来,如果地质土壤缝隙大,鲜血也可能渗透下去而不留下痕迹,但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 “主公,你在做什么?” 卫火带着人过来失声道,赵正面前赫然是一具尸体,被开膛破肚,他手里还拿着一个不知名的脏器官。 “怎么会这样” 赵正扭过头跑进关里,卫火忙不迭带人跟着。更奇怪的事发生了,卫火等人竟然动不了,脚似乎跟大地黏在一起,怎么也拽不动。 “幻觉,都是幻觉” 赵正捂着胸口不停说道,他向后退着,突然被绊倒在地,竟然是卫火的尸体,刚才他不还在…… 人呢? “故人之所思,三神俱动,躁则心魔生……” 赵正盘腿坐地,默念着兼爱心法,使劲扫除脑中幻觉。他不可能遇到这种事,卫火也不可能突然死去,这一切都是幻觉,如同他与蒙芊大婚当夜遇到的一样。 “你怕了吗?” 血腥味消失了,尸体消失了,恐怖黑暗的鸡鸣驿也消失了。出现在赵正面前的是一片阳光普照下的花田,一个黑衣男子背对着他问道。 “怕甚,都是幻觉。” 赵正努力地站直身体,发觉腿在发颤,狠狠地拧了一把,他不能害怕,尤其是面对这些不可思议之事。 “不要怕,他只是个人而已,你都穿越了,还有谁比你更不可思议,权当是做梦,假的而已。” “砰” 那黑衣男子似乎听得到赵正心声,转过身露出个黑洞洞的枪口,尚自冒着烟。而顺着枪口看去,一个血洞在赵正肩膀上汩汩冒着鲜血。 “靠,你丫来真的”,赵正摸了摸伤口,都麻了,绝逼是枪伤。 “你不信,现在信了吧,梦里可不会痛,更不会流血”,黑衣男子转过头,是个棱角分明的大帅哥。 赵正从怀里摸出手帕,手嘴并用给自己裹伤口,今天很点背,不仅又被人坑了一把,还中了一枪,而且对手比自己帅。 “帅又怎样,老子可是娶了三个老婆的人” 黑衣男子又读到了,撇着嘴笑道:“我娶过五位夫人,纳过十数个小妾。而且,比你帅,我很骄傲。” “靠,会读心术了不起,有种你把我放回现实世界,老子分分钟秒杀你。” “想激我,六十年前我就不会上当了,那时母后用绝食逼我狠下心,我愣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身母亲饿死。”他眼中闪过一丝悲凉,随即戏谑地看向赵正,“小子,你说我对你会不会留情?” “嘶” 赵正心中一紧,这都是什么玩意,亲生母亲都能活活逼死,简直是禽兽,不,禽兽都不如。 “喂,心里骂我,我听得见噢。” 赵正梗着脖子站起来道:“听见又何妨,老子没打算瞒着你。说吧,又把我弄进来,搞什么,我也不问你这是什么地方,就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很重要吗?” “很重要”,赵正故意对之以鼻孔,“喊着你名字去死,让你一辈子都不安宁。” “哈哈哈,你也玩小孩子的手段?” 黑衣男子笑了笑,忽然冷下脸正色道:“不给你开玩笑了,我这次来主要提醒你一件事,你犯了个大错,墨玉不该交出去。 那个女娃选择跟神使合作,已经算是背叛,你应该杀了她而不是救她。” 又是神使,但听这话,眼前黑衣男子跟神使是对立方。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与神使为敌,他们是神仙,你也是神仙吗?” 黑衣男子眉头一皱,冷笑道:“神仙,就算是神仙又如何,人既然会思考,要神仙作甚。”见赵正还要追问,摆手道:“好了,时间不多了,我要走了。 正如你所说,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乃是我为了惩罚你做出的,但你要记住,神使虽然不是真正的神仙,但绝非是你现在能招惹的。 放弃你内心深处不切实的幻想,别让今日之事成真,神使的事我会处理,你好自为之。” 眼前空间开始缩小,赵正脑子也昏沉起来,他想追上那黑衣男子,可怎么跑也赶不上,最后脚下一歪。身体再度有知觉时,摸到冰凉的车窗。 “主公,斩首三百,炸飞一百,卢侯重伤不治,剩余人等属下交给了鸡鸣驿守军。” 卫火兴奋地伸进来脑袋,在他背后一轮红日刚刚升上天空。 第207章 秦国危局 谷关城头挂上皂游大旗,猎猎作响,赵正依约赴周,函谷关重归秦国,加上后来买走的十座城池,河西故地已收复近半。 蒙武一身崭新固山夏季常服,扶刀傲立城头,姿势无比风骚,不时转着头察看城下过关的行人。从下往上瞧,自是威风无比,但时下东风大振,函谷关城高五丈,站在城头向东看,风吹的根本睁不开眼。若逞一时微风,事后必目赤泪流不止。 果然,赵正进城半个时辰后,蒙武戴着副质量拙略的墨镜,像个瞎子似地摸到赵正,上来一个熊抱。 “妹婿,想死大哥了。” “嗯,我也想你。” 声音饱含戏谑,却是从背后传出。蒙武讪笑着松开手,扶着眼睛略微下抬,刚才抱着的是卫火。也怨不得他认错人,委实是这墨镜太“墨”,戴上跟黑夜一般。 “呵呵,妹夫,想死大哥了。”权当刚才没发生,蒙武眯着眼朝赵正扑过来。后者一把闪开,顺手摘下他眼睛笑道:“刚才在城头你怎么不戴,眼睛弄得好像兔儿。” “还不是为了迎接你”,蒙武夺过来,没有戴,别在胸前口袋上,“月前给你发信让你速速回咸阳,你可倒好慢腾腾走到今日。你走的悠闲,咸阳却热闹的很。 嬴安叛乱,虽被李信暂时压制,但西凉军绕过陇西,自雍城南下,连日破我十余城。 王上病重,你又不在秦国,什么魑魅魍魉全出来蹦跶,这几天任命谁为二路元帅抵抗西凉军,朝堂都快打起来了?” “打起来没有?” 赵正笑着问道,西凉军的介入出乎他的意料,原来这个大姨子,野心从未减小。韬光养晦十余年,秦国一有乱立刻称虚而入,比之经年老将尚且胜一筹。 “别开玩笑了”,蒙武几乎跳起来道,“社稷危亡之际,大将军牢牢把持着兵权,都要被骂做乱臣贼子。 大周虽说与秦议和,然边防仍驻扎十数万大军,宜阳那边魏镣盯着,函谷关这边我盯着。 至于咸阳,你的面子可真大。我父亲和王龁伯父耄耋之龄披挂上阵,率领骊山军校的学兵戍守城防。” 骊山学兵都动用,而且是王龁蒙骜亲自上阵。事情看来没这么简单,咸阳反对派力量似乎加强了,否则蓝田大营七八万精锐,为何不调来。 “吕相他……” 蒙武点点头,方才他没说及吕不韦,因为咸阳坊间又流传起关于他和赵正的谣言。这次竟然说吕不韦乃赢秦宗室流落在外的血脉,所以在宗庙滴血认亲时赵正没有被认出。 “王纨查过了,是吕府的人。”蒙武也很奇怪,他们为何总拿着赵正的身世做文章,而且偏要扯上吕不韦。是非曲直,那一日宗庙下已经很清楚,再多的计谋也是徒劳。 赵正不这样认为,他是谁他比谁都清楚,从蓝姬口中得知,真正的嬴政二十年前便死了。但是他却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并且身上带着嬴政的贴身墨玉。 巧合还是天命? 赵正自己都说不清楚,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一定活下去,而且要活的精彩,活的坦荡。 吕不韦煞费苦心编造身世,甚至不惜背弃自己的祖宗,还不是为日后问鼎王位做铺垫。 这一切按说不关赵正的石,只是,他不喜欢被当作踏脚石。 “王叔叫你来问我的身世?” 蒙武点点头,随即使劲摇头,笑道:“怎么会,我一直都相信你是王上血脉,纯正的赢秦子弟。”话虽如此,说话时背在身后的手不断拧着衣服,告诉赵正蒙武很紧张。 “好吧,其实不止大将军,还有我父亲,还有王龁伯父,他们都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王室血脉,与吕相有没有坊间谣传的那种关系” “没有” 蒙武登时大喜,拍着他肩膀道:“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是他的种,就凭他还生不出这么聪明的儿子。” 赵正不置可否,他自动将下半句“我也不是嬴政”忽略。眼下已没有多少人值得他信任,本来郑袖算一个,但鸡鸣驿再遇黑衣男子后,回忆过往赵正也觉得郑袖有些不对劲。 “她不会害我,但可能被别人利用害我”,他眉间有些犹豫,但不等蒙武察觉便消失。 乱了也好,乱局才能让自己安插心腹,什么李信、王纨都是老秦世家子弟,即便忠于自己,也是因为自己背负着太子名号。 至于跟吕不韦摊牌,赵正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从蓝姬事件后吕不韦构造二十年的梦破碎,他也知道赵姬不可能是水性杨花之人,若要与他私通,犯不上偷偷摸摸,那时的子楚还得靠吕不韦扶持。 沉醉二十年的梦,其实在蓝姬说破的那一刻起已经破灭,只是吕不韦不想醒来,幻想着继续维持与赵正的关系,将来成为秦国“太上王”。 但赴周冒险和亲,旁人眼里龙潭虎穴,赵正却如鱼得水,只手搅得洛邑天翻地覆,不仅没有危险,反倒赚了一大笔钱,还从姬延手里要回十座城池。 赵正的威望太高了,不止秦国百姓,一些小贵族也高呼着“太子晚年”上街游行。此绝非他将来能控制的人物,所以他要改变,果断放弃经营十数载的局面,重新选定一个合适的傀儡,或者干脆问鼎王座。 “敢不敢信我?” 赵正突然问道,蒙武一怔,随即点点头。蒙芊都嫁过去了,蒙家已经与赵正绑在一辆战车上,他还有什么不相信。刚才他甚至在想,即便赵正是冒充的,也要骗到底。 蒙武伸出手,掌心躺着半块兵符,“这是黑水旗军的虎符,哥哥我把身家性命全数押上,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好”,赵正推回他的手,“带上全部人马,撤离函谷关,随我回咸阳。” “我马上安排”,蒙武反应过来,“你疯了,将兵马全部撤走,岂不……岂不白费你孤身犯险。这是你用命换来的,做了两代秦王未完成的事,不能丢,绝对不能丢。” 赵正像安慰一个保护糖果的孩子,正色道:“我没有打算放弃函谷关,让你带走人马是为了回咸阳平乱。 你也说了,咸阳局势很乱,什么魑魅魍魉都出来蹦。那你觉得岳丈和王龁老将军还能撑多久,依靠不到三千学兵。” “咸阳稳定,秦国稳定,大兄还迟疑什么?”赵正看着蒙武的眼睛说道。 半晌,蒙武低下头承认这个事实,但他还是不愿放弃函谷关,这可是秦国咽喉,不能再被他人扼守。 第208章 用将之道 固山两个旅,二旅现下兵分两路,一路由鱼头统帅镇守商於,一路则由魏镣统率在宜阳与周军对峙。 赵正一半兵力分守两地,比较动辄数十万秦周军队尚嫌不够,但在秦国招募新兵,怎能保证他们只效忠于一个人。 筚路蓝缕秦国宗室经营几百年,孝公时商鞅变法,耕战兴国,以国战为荣,人皆称虎狼之秦。秦人只会效忠秦王,今日拥护赵正,但明日亦可能敌对赵正,只因他不是秦王。 站在君王立场,民不死忠一人,国之大幸;但站在赵正此时立场,吕不韦不再支持他,赢木等宗室对他仍有疑虑,秦国没人靠得住,包括蒙武在内,世家贵族要为自家谋利。 这也是固山二旅来秦后,面对素质出众的老秦子弟迟迟不敢招募的原因。赵正要培养出一支只忠于他自己的军队,才不会发生像姬冲这样,凭借威信自立的事。 视角转到燕国西北武阳郡,燕国故都富饶之地,姬冲克制着最后的野心,没有为难驻扎在此的田十亩和固山一旅。 流民,姬冲征燕造成近百万人流离失所,虽然他已经下诏安抚,但姬丹未死,燕人对这个依靠胡人夺取王位的东胡摄政王顾虑重重,多半人涌入武阳郡,使得平日十里不见人烟的武阳郡,到处是新建的村落。 北庭雇佣军在苍耳不断攻势下回国支援,二百箱震天雷及燃烧弹,是固山在姬冲忍耐范围内最大的支援。往昔同袍情被摄政王代替后,姬冲不可能让固山运送火炮给北庭。 当然他也没有使用火炮,虽然他也会制造术,赵正对他没有隐瞒。这也是其中原因之一,姬冲没办法对没亏待过他的赵正狠下心。 双方克制,冷兵器为主,震天雷为辅。望海城成为双方交战的军火供应商,赵舟不再南下,但从北庭赚取上百万两黄金。 固山第三旅,姑且这么称呼,番号并没有提交给赵正审议。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田十亩大胆采用王翦建议设立第三旅,任命这个资历浅却战功卓著的前秦军都尉担任第三师假节旅长。 东平鏖战楚军,王翦带领三万雇佣军生生击败五万楚军,其中固然有兵器粮草充足等因素,但雇佣军伤亡几乎为零,无不彰显这位悍将的实力。 武阳郡北扼通往林胡草原,向西接邻晋国赵氏代郡,更不必说向东直达蓟都。像是一根钉子,田十亩瞅准位置扎在姬冲脖子边,时刻威胁着他,间接保护望海城的安全。 那里仅有何苗一个的团兵力,加上二流兵都算不上的工程师,堪堪两三万士卒。 第一旅驻守武阳郡不动,这根钉子不能这么简单离开。王翦率领第三旅,赵狗带领独立营扩编的独立营,并神机营一部开赴函谷关。 调令在赵正到洛邑时便发出,两个月过去,王翦带着二万多人贴着晋国边境,连人带马还有上百车军事物资,慢悠悠走到北地郡。 相隔不到千里,西凉军在雍城附近耀武扬威,打得虎狼秦军像兔子一样满山逃窜。 “怂球” 王翦忍不住骂了声道,“雍城那帮少爷兵比饭桶多两条腿,空坠了老秦人的威风。” “属下请战,帮友军找回场子”,见王翦如此,赵狗赶紧贴上来说道。 许多人都轻视王翦,认为他一个前秦军都尉,若不是靠着蒙武举荐,怎么会有今日地位。以往他立下的那些功勋,他们也能做到。 因此王翦率领的第三旅,极少有固山军官,反倒士官有不少,构成一个基础,经王翦手升为军官,对他没有怨言。 不仅如此,随同南下的赵狗是个人精,几次比对后知道自己和王翦的差距。这辈子他最多成为旅长,而王翦可能是魏镣一样掌一国之兵的大人物。 赵狗话里多少带着谄媚,手下军官有些看不下去,明明比王翦资历高,却成了他的属下,还有脸去谄媚他? 赵狗毫不在意别人看法,恭敬道:“属下带兵掠阵,不消五天便能回返,大人自可先行一步。属下稍后赶来。” “呃,这个……我只是说说而已,赵将军不必当真,咱们身负主公军令,还有十日必须赶到宜阳。” “对啊,秦国能让主公调动的不过五六万兵力,咱们每一个人都有大用,此时分兵,赵兄可千万别犯糊涂。” 姬开很瞧不起这位搭档,虽然名义上赵狗是他上级,可他就是不能忍受赵狗谄媚上司的表现。 “大人,相国新发来的军令,命神机营先行一步,您看让谁去护送合适?” 不顾赵狗的白眼,姬开意味明显想要与他分开,总在一个指挥部里,不知道那天会打起来。 赵狗只是白过一眼,似乎毫不在意,反而推荐姬开护送。 “姬司马为人谨慎,属下以为当为护送不二人选。” 王翦点点头,对赵狗流露出赞许的眼神,爱拍马匹是小节,关键在战场上顾全大局,不因私废公。 “此事就按赵团长说得,由姬司马你去办,一路小心。” 姬开心里五味杂陈,总觉得承了赵狗的情,可偏张不开嘴说个“谢谢”。 王翦突然笑道:“枯燥乏味走了两个月,总算回到秦国,正好姬司马要走,不如今晚大家聚聚餐,既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同时为姬司马饯行。” 说着一手拉住赵狗,一手拉住姬开。 君子不器,但更要懂人情世故,眼下正好有个邀买人心的机会,化解固山两位大将恩怨,也是大功一件。 姬开红着脸,向赵狗躬身施礼道:“赵兄见谅,一路上小弟得罪了,待这场大战结束,小弟必负荆请罪。” “姬兄客气了”,赵狗扶起他笑着,既然本事不如人,还想爬得更高,除了有个好脾气,还能怎样。 王翦突然悟了,明白为何田十亩派赵狗这么一个老兵油子。赵狗虽然没有卓越的才识,但他圆滑的为人处世,绝不会中途反水。 打仗不仅要猛将智囊,更重要的是忠心。王翦愈发觉得田十亩也不简单,安排赵狗似乎还有监视他的意思。 “固山军,又有谁简单呢?” 一代战神大笑着帮手下切开羊腿。 第209章 以周民固秦疆 带着两万余黑水旗军,密密麻麻排列着在管道上行进,像是一片行走的树林。 虽然有马匹,节省不少体力,可南北纵横的引水渠到底显现出它真正的作用,窄窄的木桥只够两人并肩通过,而且走过一半人后桥面破出好几道裂缝。 民用木桥,当然没那么结实,剩下的人不得不下马缓行,生怕将木桥震断。 一处如此,两处如此,好几十处都如此。蒙武大怒,叫骂着拆掉这些破木头,填平该死的沟渠。 赵正拍拍他肩头,提醒他不远处看过来的农夫,听到他蒙大将军要拆桥的话,眼睛里遏制不住冒着怒火。 这是他们出行的依靠,没了桥怎么穿越一条条小河,难不成填平,那怎么可以,没了这些河渠引水,庄稼怎么活,肩挑手提不成? 不得不说这条计策很毒,便利百姓却阻碍行军,秦国总得放弃一条。当然若不顾百姓死活,将来大周反攻回来,民心基础硬杠杠。 “都快点,过了桥的赶紧上马,地面很结实,你们又震不塌。”郁闷的蒙武呵斥手下,发泄着不满。 “娘的,照这样下去再走一次木桥就得塌,修桥的费用又是一大笔支出。大周给了咱们一个烫手山芋。” 赵正点头:“烫手,但也要吃。修桥的事我来想办法,也就几十座石桥,花不了几个钱。” 蒙武冒出狐疑的眼神,一座石桥倒不算什么,可几十座石桥,人力物力加在一起,而且短时间内一起修建,可不是个小数目。 “怎么,别不信,都跟你说了,我在洛邑挣了百万两黄金,正愁没地方花呢。” 赵正向后望了眼,真怀念洛邑疯狂送钱的百姓,太让他感动了。百万两黄金,除去当作底金四十万辆,其余六十万两赵正疯狂采购任何可以采购的物资。 然而,还是余下二十万两。被战争掏空的大周,除了粮食什么都不值钱,而赵正最不缺的恰恰就是粮食。 虽说姬延限制这笔钱流出周境,但看过二百期金融节目的赵正洗钱能力岂是他能想象。 “秦国铁矿不多吧?” 蒙武不明就里,迟疑道:“还算可以,蜀中有大量矿产。” 赵正恣笑一声,都已经成公开的秘密,秦国本土富火油、石炭,唯独缺少铁矿、铜矿。这也是秦国开拓蜀中的原因,打仗,武器消耗严重,少不了铜铁矿。 “我有二十万两黄金在大周,全部换成铜铁矿石卖给秦国,秦国不用掏一文钱,只需要拿等量的粮食来换,一斤粟米一斤铁。” “什么” 蒙武扶着脑袋失声道:“让我缓缓,你在大周有二十万两黄金,这不假;你要全买成铜铁,这也成;但是跟秦国等量交换,你疯了,这…你会赔死的。” 一石米丰年十几文钱,灾年至多百文钱,但再怎么算也抵不上一斤铁或者一斤铜。这个时代铜钱铁钱严格意义上都是战备物资。 “怎么会赔死,都是为了秦国”,赵正四十五度角抬头看天道,“为了我的子民幸福,本太子就算赔到顿顿喝粥又何妨?” 蒙武诧异地看着他,半晌说道:“我明白了,难怪他们都说跟你聊天千万小心,尤其是你痛心的时刻,最容易上套。” “我一片真心”,赵正做痛心状道。 蒙武淡淡摆手:“不信。” “呃……,好吧”,赵正拍拍额头笑道,“武人都玩起阴谋,这个时代越发不好混了”。 蒙武抱着胳膊,一副“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 赵正白了他一眼道:“苍狼军团肆虐河北郡,恰好赶在农忙,而今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逃离那片废墟。 无奈,成周与我大秦鏖战,粮草偏偏消耗一空。一边是嗷嗷待哺的战争机器,一边是可怜楚楚的流民,但粮食只有一份,若你是周天子,你选择谁?” “当然是流民,民乃国之本”,蒙武胸有成竹道。谁料一开口,赵正便大笑着喊道“错误”。 “流民,流离失所之民,既然家都没了,能指望他们效忠天子,眼下谁给粮食他们效忠谁。 但军队就不同,有粮有饷,即便苛刻一些,军队效忠的也只会是周天子。 更何况……” 赵正冷笑道:“在他们眼里,流民死了便死了,反倒省下粮食,军队若乱了,社稷就完了。” “所以你也会选择军队了”,蒙武凌厉地瞪着赵正,似是要看穿他的心。 太阳西斜,流动的黑色洪流中,两道身影停顿下来,与移动的太阳,流动的黑色洪流形成鲜明对比。 “我当然会选择军队”,赵正微笑着说道。 “你必须选择军队”,蒙武翻身上马,“因为老子吃饱了,你才能继续称王。” 两道停顿的身影只剩下一道,赵正自言自语道:“还当你为民请命,却差点忘了你也是贵族。我的答案还算满意吧。” 军令在半道发出,分别到达咸阳和洛邑,半个月后第一次铜铁换粮食在函谷关进行,随后数月共计交换百万石粮食。 名义上是交换,实际双方都是赵正的手下,左手与右手间的生意,利用大周极端不平衡的物价差。在接下来数月里,秦国以百万石粮食的代价换走上百吨铜铁矿石。 河西有粮,流民纷涌而至,如同流水般阻挡也阻挡不住,有些贵族打开通道让流民离开,没有耕地、没有劳作的流民只会祸害地方。 赵正就是要祸害地方,否则河西怎么成为秦国土地。这些流民赶来,每户发放口粮,并按照人口分配一定土地。 河西原住民不情愿,可挡不住流民人多势众,最后只得忍下这口气,将自己的土地拿出一部分分给流民。 但远远不够用,勤劳的华夏百姓一人可耕种五十亩,而秦国掌握的河西半郡仅能给每户百亩。一半的劳动力闲置,那就修桥,又省得从秦国征调民夫。 不虚此行,赵正抵达咸阳后,百官出十里迎接,百姓从潼关没有停歇,沿途欢呼太子归国。 “看,太子殿下的车驾。” 众百官呼啦一下子跑过去围住,叽叽喳喳给赵正唱赞歌,称颂他孤身赴周的义举,收复秦国失去三十年的函谷关。 成蛟站在前列,但百官跑走后,他反倒成了最后列。看着谄媚的众百官,他不屑地说道:“墙头草,随风倒。” “是啊,咸阳这股风,可真不小。” 第210章 他在骗你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赵正甚至没有露面,马车径直进入咸阳宫,一直到宫门口他才懒懒下车。 子楚病危昏迷不醒,随时可能空出屁股下的王位,温泉宫在城外,一旦城门被封,赵正极有可能看到一个新秦王耀武扬威走出宫门。 名分不重要,重要的是距离。谁距离子楚越近,谁拥有最后的解释权,捧着一纸诏书随意解读。 赢木是个忠臣,子楚将他当作樗里疾,辅佐赵正登基,于是他封锁宫门,一直等到赵正回来,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对赵正施礼后昏倒在地。 “太医,快唤太医。” 赵正扶起赢木,大声呼喊道。其实太医与他仅一房之隔,小声喊一句便能听到。但赵正必须喊,否则怎能体现赢木为国忧虑的忠心,封锁宫门非是篡位而是为太子着想。 “殿下不必忧虑,左丞相只是操劳过度,忧思过甚,将养几日就好。” 突然,赵正对着昏迷的赢木躬身一拜:“王叔为秦国操劳,不惜自身清誉,当受孤一拜。 老太医,王叔将养所需一应由宫中支出,勿要节省钱粮,似王叔这等忠义臣子当受万民称颂。” 太医福至心灵,大礼叩拜道:“殿下英明,左丞相处置国事衣不解带,每夜到宗庙为王上祈福,有上古贤臣周公遗风。 君明则臣贤,大秦得殿下为储君,左丞相这等贤臣,称霸之日,不远矣。” 花花轿子众人抬,何况秦宫遍布耳目,赵正这样做也是为了告诉他们,赢木与他没有嫌隙,他完全理解赢木。 两人声音洪亮,侍立在玉阶的护卫们也听得一清二楚。待赵正在太医陪同下走入静泉宫内室,太医惶恐下跪。 “老臣启奏殿下,太医署的医官十之八九被文信侯收买,老臣迫于无奈也收了钱。 但老臣发誓,绝对没有半点不忠于殿下,不忠于王上的事。” 赵正皱着眉头,还有这等事,刚才赢木昏倒前对他小声说道“小心太医”,是以他才会有那份试探,却不想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前世历史上,有人说孝文王赢柱、庄襄王子楚都是被吕不韦毒害,想不到异世界,两父子依旧遭了吕不韦的毒手。 “文信侯都叫你做过什么,故意投毒还是在配药上动手脚,你老实交待,孤恕你无罪。” 太医有些犹豫,最终狠下心道:“文信侯他从未让我们给王上下毒,也没有故意配错药或是让王上吃药效相克的药。只是让我们将王上每日脉案整理后给他送过去。” 仅仅要脉案,恐怕没这么简单。赵正四处观望,想要从子楚寝室的摆设上寻找破绽。 没有破绽,桌椅板凳,各种家具物什都是精品,不可能藏有什么挥发性毒药。屋子里也没有盆栽,更没有香炉。 “父王每日的饮食由谁负责,你将他叫来,顺便带一份父王膳食。” “没用的,恕老臣直言,王上病情反复的根源并不在饮食,文信侯他自以为很小心,又拿我等太医做障眼法,但终究没逃过老臣的眼睛。” 太医略有些兴奋,掏出子楚的枕头,一把扯开,里面药物散落一地。 “天香药枕,有镇定心神之效,但对王上有大害。” 赵正捏起一片药渣,“莫非与父王饮用的药相冲?” 太医摇摇头道:“天香药枕主料乃天香子,千金难得,对人百利而无一害,自然也不会与其他药物起冲突。 但王上罹患风疾,昏迷不醒,气血淤积过甚,然风疾最怕气血淤积,天香药枕偏生起的镇定心神之效。 本就不通,不疏反堵,王上岂能回转。” 赵正暗暗点头,吕不韦的手法都涉及到养生学,寻常人岂能想到这些。但这太医知道那里出了毛病,为何不说不做,赢木又不惧怕吕不韦。 “扑通” 太医似是被抽离生机,瘫在地上说道:“老夫崔首乌,世代侍奉秦王,本以为凭借一身医术,诊治好宫中贵人疾病,让王上顺心如意,更好处理国事。 然而老夫医术再高明,最终救不了人心,朝堂诸公的心肝都坏透了,他们巴不得王上早日归天,有机会巴结殿下。 三次,老臣向左丞相建议撤去天香药枕,最后一次更冒险陈情,然而左丞相,殿下的好王叔,他做了什么,不闻不问,放任王上昏迷至今。 如今王上风疾入脑,药石无医。殿下可以放心地等待登基即位,左丞相这等‘忠臣’也可以放心等待封赏。” “崔太医,你说完了,还瘫在地上作甚,孤不是让你去传侍奉父王的舍人吗?” 赵正坐在子楚床前,忍着他身上的药味,替他掖了掖被角。赢木的用意赵正明白,谁人都可以指责,唯独赵正不可以。 子楚要死了,全秦国都知道的事,但他多残存世上一刻,赵正即位的麻烦便多一分。 暗中还有吕不韦等人设计,即便子楚此时醒来,下一刻这帮人说不定又有什么新手段。 “父王,孩儿无能,不能帮你醒过来。但孩儿发誓,一定完成你的愿望,让秦国成为华夏唯一的国。” 赵正心里暗暗发誓,这一刻他不再是赵正,而是真正的嬴政,千古一帝。 “崔太医,以后由你专门负责父王,待父王殡天后,你来做孤的首席太医。 孤不敢保证是什么仁德君王,但一定不会让你再像今天这样失望。” 君威如天威,崔首乌跪伏在地,战战兢兢地说道:“老臣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呵呵” 赵正走出静泉宫,里面沉闷的环境不适合君王久待。信步游走,少时赵正便走到秦宫最高的阁楼上。说是最高也不尽然,因为咸阳宫正殿尚比它高出半尺。 登高远眺使人心旷神怡,难怪孔夫子好登山,曾言登泰山而小天下。站在高处,的确能把握低处看不到的事。 “秦国,秦王” 赵正咂咂嘴,微笑道。 “他在骗你。” 突兀地,一个舍人跟在赵正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 “崔太医在骗你,他那样做也是为了高位。秦国,秦王早就是你的,一直是,只是有些人没有看清。” “是你!” 眼前舍人赫然是失踪良久的郑高,他逃出河北郡后一路西行,来到咸阳后凭借身体残疾,顺理成章当了秦宫内宦。 郑高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被叠成一个小方块,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上千个名字。 “秦宫被收买的人,宫女、内宦,还有太医,共计一千零八十九人。” “你这是……” 赵正没有伸手去接名单,疑问郑高何意? “投名状吧,跟马老大他们学得,老主子靠不住,寻思着投奔你这个新主子。 怎么样,礼物的分量还可以吧。” 第211章 秦王不好当 最早人类组成部落,后来生活范围扩大,组成部落联盟,上古五帝时期是联盟发展期。总首领的权力不断扩大,各地由推选自己人到听从中央任命。 权力就这样一步步成长,最终夏启建国,王权成型,首领成为天子,可笑的是继任首领也是天子。父子几代都是上天的儿子,岂不是成了兄弟。 伦理最先被权力腐蚀,之后便是忠诚、仁义等等一系列人类美好品德。 子楚薨了,秦宫一片缟素,按照惯例赵正亲自主持他的葬礼,沉重的麻衣孝袍穿在身上,但赵正毕竟穿越而来,与他没有多少感情,因此只是面色沉沉以示哀痛。 “虽说贼老天把我弄过来是接你的摊,但我仍要感恩你将我当作亲子对待。” 赵正重重叩首,回想到子楚临死前对他说得那番话。 夜一如既往的晴朗,并没因有个君王将逝呈现阴雨沉沉的压抑,在恼人的蝉鸣声中,赵正急匆匆赶到静泉宫。 子楚醒了,最后弥留之际醒来,靠在床榻上笑着向赵正招手。他脸上是一种病态的红光,眉间一缕灰气盘旋着似乎随时要散开。 “政儿,你长大了。” 这是子楚说得第一句话,话音刚落,眉间灰气散开一片,笼罩半个额头,子楚神色一下子颓萎。 回光返照,几千年都未曾解释清楚的奇特现象。但有一点众所周知,经历回光返照后必死。 在一瞬间,赵正也不知怎地,“扑通”跪倒在地,抓着子楚的手,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 “孩儿明白,父王您不要说话,高府令快传太医。” 眼泪鼻涕糊了赵正一脸,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回忆不起来的,只知道一个劲流泪,让高要找太医来。 “别费劲了,为父要死了,秦国就要交到你手上,切记不要辱没祖宗基业,令我大秦蒙羞。” “咳咳咳” 子楚在与死神赛跑,他用最快的速度交待后事,昏迷多日的肺供不上气,使他咳嗽连连,半个脸色呈现出死人的灰白。 “寡人……寡人时间不多了,你要好好记住寡人的话。蒙骜是你岳丈,可委之兵权,但切忌外戚干政;赢木是你王叔,忠心耿耿可托付重事,然其才略有限,不可偏信……” 子楚费力地抓住赵正的手,瞪大眼睛说道:“吕不韦狼子野心,我儿要铲除之,切记,切记……” “呃……嗬……” 死神终究追了上来,子楚像是被他掐住脖子,张大嘴巴却吐不出一个字。 “嗤……他……信……别……” 脖子一歪,没说完最后一句,眼睛略有不甘,但嘴角微笑一只手扶在胸口,一只手似是要指着老天。 “父王驾崩了” 赵正轻声说道,可身后并无动静,高要像是没有听见,低头站在原地不动。赵正注意到他一直挺立的肩膀此时塌了下去。 君臣父子,但是国君逝世又有几个臣子能像失去父母一般哀伤。难怪后宫阉宦掌权不绝,家天下君王为父,真正将君王当家人恐怕只有这些朝夕相处的阉宦。 “高府令,父王驾崩了,安排下去吧。” 高要默不作声转身走出宫门,身子一瞬间挺直,高呼道“王上驾崩了,王上驾崩了。” 高呼两声,声彻宫宇,高要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直挺挺向后栽倒。 “哼,忠臣?” 赵正看着背后跪拜的百官,面上虽带着泪,衣摆却很整洁,拜祭大行秦王竟还注重朝仪。 昏迷后又醒来的高要,第一件事从床头暗格掏出一摞书信和一个小瓶,在秦宫忙着挂缟素时匆匆离去。这个伺候子楚十几年的老宦官真将子楚当成家人,虽说他在位时没有多大荣耀政绩。 “跪” 礼官指挥着众百官向子楚遗灵叩首,赵正瞧瞧抬起头,盯着为首几个大臣的脸色。 蒙骜、王龁比子楚大一代,对这个不算昏庸也不算贤明的王上逝世很平淡,表现一般人的悲哀;赢木明知子楚被人动手脚导致昏迷却坚持不救,脸上挂着一丝愧疚,他隐藏的很深,但赵正目力出众自能看穿;最右侧的吕不韦,叩首时抬头悲哀,低头时嘴角微翘,看来他很得意子楚离世,对自己的阴谋成功很高兴。 及至黄昏,大臣们业已回家,大丧期间,咸阳禁止一切娱乐,天一黑便宵禁,整座城池静悄悄的。别人都走了,赵正还留着守灵,在他旁边跪着的是中公子成蛟,整个身子隐在黑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政儿,过来吃些东西吧。” 自子楚逝世,吕不韦倒戈,整个秦国敢这么称呼赵正只剩一个,嬴安的生母白姬,当然名义上她也是赵正的嫡母。 “多谢母后” 宫女将食盒放在地上,赵正就地跪坐吃起来。 “仲公子,哀家想单独与你王兄说两句,你可否暂且回避?” 成蛟佝偻着身子从黑暗中站起,咯咯冷笑道:“今晨到此刻,跟我说第一句话的人就是太后。 既然太后要与王上私下聊几句,臣就先告退了,不过臣放肆说一句,三弟在陇西造反,恐怕没有招安的可能。” “不劳仲公子提醒,哀家没打算为那逆子求情。”白姬冷冷地瞪着成蛟,嬴安可谓是她的逆鳞,她为保全白家,主动化解恩怨,用白家效忠换来赵正认她为母,可这一番努力险些被嬴安葬送。 嬴安曾在陇西为将,手下不少将领出自白家,他起兵造反,当然少不了那些白家子弟的支持。 于是白姬陷入僵局,一边是赵正在咸阳日益稳固,一边是亲子陇西造反谋逆。 白家根基虽在陇西,但要成为超级世家,陇西荒凉非是福地,必须在咸阳扎根落脚。白姬在一盏茶后,将白里术召进宫,逼着他发声效忠赵正,并且将跟随嬴安造反的白氏子弟从族谱除名。 平安无事,证明白姬的决定多么正确。赵正此时还称呼她为母后,依旧尊奉她为太后。 等到成蛟离开,白姬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上面赫然记录着白氏所有底细,包括私兵、粮草,和暗中建立的城堡。 “王上明鉴,白家对王上已经毫无秘密,而且家兄请哀家带话,愿亲自带领白家私兵上阵讨贼,并妻儿老小一家为质。” 赵正拿着羊皮卷,他知道白姬的用意,也明白这不是效忠,但他还是接受了白家的条件,只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免了一家老小为质。白里术既然能亲率白家私兵前往,绝不会做出不明智的举动,除非他想让白家除名。 “白族长深明大义,特加爵一级,封为陇西侯,白家永镇陇西,世袭罔替。” 白姬大喜,没想到赵正会给白家这么大的好处,永镇陇西,世袭罔替,这是与国同休的超级世家待遇。 “哀家替兄长谢王上封赏,白家一定不会辜负王上信任。” 白姬忍不住马上告诉白里术,谨放弃一部分不识时务的白家子弟,就换来这么的一份殊荣,赚大发了。 赵正笑着送白姬离开,心里则冷笑着想到嬴安手下将领看到自家族长后,还会不会刀兵相向。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最有趣了,赵正失去的不过是一块沦陷的陇西,何况那里白家势力本就很大,赵正仅给出一个虚名。 当然,经略西域那是一定,而且就在十年之内。西域有用不完的石油,数不尽的黄金玛瑙,赵正的大工业化构想怎能缺少那里。 “且让尔等为寡人守门十年,十年后待中原归秦,西域寡人一定会去的。” 说话间赵正语气不自觉变化,他不再是个需要看人眼色的商贾,也不再是夹缝中求生的固山君。 自今日起,他名为嬴政,号为秦王,要沿着历史的轨迹,一步步慢慢发展,建一个从未有过的大秦帝国。 登基大典未办,赵正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秦王,在子楚下葬前,他需要议定子楚的谥号,评定他的功过。 第一次朝会,赵正坐在王座主持的第一次朝会,左右丞相分列两班,身后跟着文武群臣。 君王再牛叉,死后谥号还得是臣子决定,赵正坐在上面,仅仅是个主持人,没有决定权。 “先王励精图治十四载,北伐东胡、败退周楚联军,收复大秦失去二十年之久的函谷关,当谥‘庄武’。” 胜敌志强曰庄;威疆敌德曰武。虽然北伐东胡和败退周楚都是赵正干得,但当时子楚为秦王,理应算到他头上,“庄武”也还合适。 “不妥,先王享国十四载,所做的功勋难道都在最后两年,依老臣看,先王即位后克己复礼,当谥‘仁庄’。” 克己复礼曰仁,这么说也不错,子楚在位时的确学了不少周礼,给秦宫添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礼仪。 “不妥……还是按我的……” “阁下的才不妥……在下的好……” 大臣们争做一团,尤其是鬓发灰白的博士官,平日里没甚用得上,这次逮住机会,可劲地像立功。 然而文无第一,大家都是学贯百家的博士官,谁也不肯让谁,乱糟糟搅得赵正好不心烦。 “难怪秦始皇要废了这个‘臣议君,子议父’的谥法,好端端的朝堂被吵得乌烟瘴气,怎不叫人心烦。” 赵正站起身道:“好了,好了,众爱卿,你们对先王得功勋评定的很好,但寡人也想到一谥号,‘庄襄’,众爱卿以为如何?” “甲胄有劳曰襄,王上拟的谥号极好。” 头发花白跟蒙骜差不多的博士官鸿儒,向小篆都不写的赵正拍马屁,怎么看怎么别扭,但谁让赵正是秦王,随手说得又是前世历史上子楚的谥号。 下朝,本来这场朝会还要安抚老臣,加官进爵,但赵正看吕不韦、赢木等人仍有厌恶。谥号议定,立刻离开,话茬都不留。 咸阳宫雄伟,亭台楼阁一栋比一栋高,少有恬静舒雅的花草小院,长乐宫是个例外。 宫门以南门为正门,宫殿以南为尊,长乐宫偏在最北端,靠近北部骊山,有一道温泉引来,灌溉满园花草。 以往这里是蓝姬的寝宫,她时常来此修建花枝,因此各色花卉显得很考究。 “哗啦啦” 花丛中一道靓影游走,不时舀水浇灌花朵,腰肢弯下凸现一处翘臀,蝴蝶都为之癫狂,上下飞舞。 “别动,还不自己脱光。” 靓影娇喝声道:“下人看着呢,再者王上还在守孝期,别叫人抓了把柄。” 赵正兴致顿失,能这么有理有据分析的只有郑袖,她稍晚赵正三日回到秦国,可温泉宫遥远,蒙府她又不愿居住,只得暂居长乐宫,不过看样子她打算长居于此。 “夫君若是想要,咱们回房去做。不过要快,夫君匆匆赶来这里,朝服都未换下,过会肯定有朝臣来找。” 郑袖揽着赵正脖子,像是挂在他身上,吐气如兰小声说道。她一进入咸阳,就被蒙芊视作敌人。 不用想就知道是婴齐搞的鬼,她从未与蒙芊接触,而婴齐曾在秦国滞留数日,定然与蒙芊有交集。只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防范自己,不过想起蒙芊冲她敌视的表情她就想笑,分明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郑袖住进咸阳宫,她便死活不愿来此居住,非要等赵正登基后用皇后的礼仪请她过去。 “傻姑娘,皇后的位子早有人,我们谁也抢不走”,郑袖得知此事后笑道,她当然要高兴,婴齐被囚天柱山,唯一的对手爱耍孩子气,秦宫的女主人注定将是她。 一阵不可描述结束,还未温存,门外来报,赢木在章台等待召见。 “不去” 赵正蒙过头。 “夫君必须去,公子木是王叔,左丞相还兼着大将军,夫君要拉拢他,须得耐下心听他摆托孤大臣的架子。” “没办法,希望他不要说我白日宣淫”,赵正穿着衣服叹道。 郑袖笑着替他整理衣领,“妾身都不怕被指责魅惑王上,夫君怕甚,最多当着他面骂妾身几句,妾身又听不见。” 总有为英雄量身打造的美人关,像郑袖这种即通情理又长得漂亮的美人,世间恐怕没几人能抵挡。 赵正暗想着,得尽快将婴齐接回来,否则郑袖非得将秦宫闹翻天,此时蒙芊还在家里生闷气呢。 第212章 不愉快的拜访 “王上,为何朝议未完匆匆退朝,王上难道不知道新君登基,当厚待先王留下的老臣,加官进爵以示恩宠吗?” 赢木语气完全是一种指责小孩子,丝毫没有将赵正视作秦王的样子。他自认为自己是樗里疾一样的托孤老臣,自然有资格这般说教,却忘记了樗里疾不会放任先王被人毒害不救,辅佐的新王并非赵正一般白手起家有老本。 赵正心中厌恶之情更甚,他最忍不了那种自己不做,偏要高标准要求别人的人,而且他更厌恶别人教他怎么做,尤其教他遵守规矩。 规矩是用来打破的,至少有千古一帝雄心的穿越客赵正这么认为。 “王叔教训的是,寡人大意了,竟忘了给王叔加官进爵。王叔辅国重臣,劳苦功高,寡人封王叔为栎阳侯,食邑万户如何?” 栎阳,秦故都也,即便不再为都城,也有份秦王都城气度,贵族大臣久居尚有自立嫌疑,何况食邑。 赢木心里一惊,倒地拜道:“老臣老了,说话爱唠叨些,有些还不中听,但老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眼下王上不喜老臣,老臣却不能走,朝堂中半数势力被吕不韦掌握,而他狼子野心必不容于王上。 老臣斗胆留下,只愿拼上残老之躯,替王上打出个稳固江山,最不济也要将吕不韦剔除朝堂。” “王叔言重了,是寡人的错,寡人年少气躁,一时口误冲撞了王叔,还望王叔恕罪,秦国眼下还离不了王叔这位柱石。” 赵正躬身一揖,恭恭敬敬,脸上三分惭愧之意,眉间略有自责之情。 终究还稚气未脱,赢木心道,眼前这位少主,白手起家有一二分成就,难免眼高于顶。 “老臣乃赢秦子弟,有些话虽说不好说,但老臣还是要说。”赢木仍是一种教训的口气,不过话语轻柔许多,多了些商量的口气。 “寡人聆听王叔教诲” 命人赐座,赢木坐在赵正对面道:“王上少年英才,白身起家震惊诸侯,抬手间一国兴亡,此诚祖宗佑我大秦,降下英主。 然王上须知,大秦不同于固山,方圆三千里国土,其间戎狄羌夷杂居,治国甚难于山东五国。 他国贱夷狄重华夏,但我大秦不可,孝公王后尚是羌人公主,王上抚民要一视同仁,至少面子上一视同仁。 再说兵戈战事,虎狼秦国其实勉强支撑,别人可以夸大王上不可以,必须清楚大秦七十万大军就是一盘散沙。 陇西老秦贵族掌有二十万,蜀中镇守三十万,关中腹地仅有二十万可用之兵,且仅有蓝田大营称得上精锐之师。” 秦国内囊竟如此艰难,有些情况影卫可以调查出来,但更多的隐藏在赢木这些高层心里。 三十万大军镇守蜀中,恐不仅为了防范巴蜀遗民,也有迁移关中百姓扩充势力的想法。三十万士卒加上各家人口少说也有百万,几十年后蜀中百姓将尽是秦民。 算盘打得不错,可开拓疆土几十万人马填进去,单靠关中几百万百姓,最多把中原收入囊中。 赵正思索着怎么能长久稳固统治一地,不至于日后楚汉争雄,大秦辛辛苦苦几百年打下的江山,仅十几年又分裂了。 “先昭襄王留有遗策,王上徐徐图之,不出百年天下早晚是我大秦”,赢木见赵正沉思,听进去自己的建议,心怀宽慰继续道,“强国先强兵,强兵先强民,民富可养兵,兵精则国强。 先王曾言,大秦欲征服天下必先征服三晋,得三晋而进河北,划江而治得半天下。河北地多平坦,可为我大军产百万计米粮,不出十年即可跨江灭周,一统中原。” 赵正一愣,异世的昭襄王手底下莫非有个田中,怎么定下的计策这么耳熟,有点矮子国的味道。 三晋地处高原,对周来说易守难攻,但对秦而言易攻难守,也难怪姬延可着劲要灭秦,八成也打着由关中北上转而灭三晋的主意。 问题来了,既然是昭襄王遗策,子楚怎么从未攻打三晋,反而与周摩擦甚多。 “唉,还不是胡夷搅得,对付一个西凉,我大秦花了五十年才将其征服,若攻下三晋将直面林胡,不知再花多少年。 但现在不同,王上威服林胡,与狼主交好,自可一举征服三晋,从而引兵南下直取洛邑。” “呃……王上,老臣哪里说错了?” 赵正一脸苦涩,心中奔腾千万头****若早知秦国有此国策,他绝不会派姬冲潜伏东胡,最后东胡未亡,反搭进去一个大将,多了个棘手的强敌。 姬冲怎么会背叛,赵正苦思不得其解,但姬冲一定不会袖手秦国伐三晋,林胡的塔塔木克也不可能跟东胡硬怼。 “王叔,寡人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事关重大,千万不可对外传。” 赢木精神一振,赵正终于信任他了。抬起头警觉地四处瞧了瞧,不放心,又走到宫门,喝退侍卫。 “王上小声说,老臣听得见。” 赵正满头黑线,忍着不笑道:“我跟胡人闹掰了。” “什么?” “就是说,东胡摄政王姬冲已经跟我决裂,他决计不会帮我,可能还会趁火打劫。” 赢木揉揉耳朵,说好的小声点,赵正声音震的他耳膜发疼,但此时顾不得许多,忙问道:“固山何人与此子交好,王上须尽快决断,免得日后家贼难防。” 赵正赧然笑道:“不必了吧,一码归一码,姬冲背叛又不管别人的事,再说一开始举荐他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竟是这种人。” “不行,人心叵测,他好友叛主自立为王,难免心中忿恨效仿,王上若不敢决断,可让老臣做这个恶人。” 眼瞅着赢木一副我帮你背黑锅的决绝之情,赵正甚是感动,只是他思来想去,固山中与姬冲交情最好的人,好像正是他自己。 “王上莫要犹豫” “王上这是作甚?” “王上你……,你怎么这么糊涂。” 赢木几乎吼出来,原来造成姬冲今日威胁的人就是赵正。林胡的算盘落空,三晋战略恐怕又要搁置,可惜先王一番苦心,不知何时才能实现。 “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赵正小声嘀咕道。 赢木耳朵尖,叹道:“确实是不传之秘,既要瞒着成周让其忌惮,又得瞒着朝臣免得……丢王上的脸。” “衙署尚有诸多军务,老臣稍后派人给王上送来。不过王上,老臣不介意您冷脸相向,恐怕另两位柱石会有些想法,抽空去拜访下他们。 还有王上的后宫,对蒙姬要好,眼下国家为难,到处用得上蒙氏父子。且暂时委屈下那位郑国公主,莫要白日行荒唐事,免得让别人看了笑话。” “君王,君王很好当吗?” 赵正捧着镜子打量着自己,头发被强制留长,五月暑伏瘙痒难忍,但还必须戴着朝冠,否则就是失仪。君王本来是世间最潇洒的职业,不知谁人加上这些杂七杂八的破规矩。 征三晋伐成周,岂是那么容易,别人不知道,赵正深知天柱山神使的恐怖,活死人肉白骨传说之事,他们做得很娴熟。若是这帮人插手,莫说秦国占领三晋,就算成周只剩下洛邑一城,亦能只手翻盘,谁知道他们有什么高科技武器。 “轰,干脆放十颗八颗蘑菇弹,大家一起玩完,也省得我跟一帮深藏不露的老狐狸打交道。” 大丧期间一直穿宽袍大袖,猛然变换装束,赵正只觉裆部一紧,但好歹上身穿上棉衬衫,再不用裹着厚厚的王袍。 对了,既然不舒服换了就是,赵氏有个胡服骑射,秦国可以来此朝服改革。 “卫火,带一套深沉版夏季礼服。” 卫火应了一声,没过多久问道:“主公,不对。王上,深沉版是什么版?” “就我说的那套等我五十了穿的礼服,仔细一想那个裁缝也不错,做不出适合我这样年轻帅哥的衣服,可以跟吕不韦这种老帅哥做嘛,赏他一朵大红花,好好勉励下。” 卫火揉揉鼻子,又要忙活一通,自打赵正回秦,秦宫内侍监着手为他缝制新衣,与此同时奇异楼也在为他做仿古礼服。由于样式没确定,裁缝自由发挥,有个裁缝做了套很深沉的礼服,被赵正破口大骂,卫火回头就把那裁缝降为伙房杂役,此时不知在烧水还是烧饭。 半个时辰后,文信侯府,管家吕忠亲自侍奉,丫鬟下人统统赶走,两个精瘦汉子站在门口守卫。 “王上亲来,折煞老臣了。” 吕不韦恭敬地笑着施礼,距离赵正一米有余,再没有当初扶着赵正手时的亲切。 “先王与老臣相识于微末,可谓生死之交,如今他不幸仙逝,老臣昼夜辗转也曾想干脆去了。” “赶紧的,刀绳毒药水,我统统供应”,赵正差点说出这句话,眼中噙着泪水,扶起吕不韦泣声道:“舅父,政儿全靠你了。” 吕不韦心中一惊,“演戏,还是作秀?”并不当真,敷衍着问道“王上但请吩咐,老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赵正见他依旧冷淡,心中暗骂句老狐狸,眼泪流的更急,身子无力缩在座椅上。 “都怪政儿糊涂,自以为待人以诚,人便誓死效忠,不料手下大将叛逃,假戏真做成了东胡摄政王,眼下将政儿在东平基业扫除殆尽。 也怪政儿鬼迷心窍,竟然相信坊间谣言,对舅父疏远,现在落得进退两难。虽说王位到手,可西有嬴安勾结胡夷作乱;东有成周二十万大军威胁,北边胡人又跟政儿闹僵。 政儿真可谓走投无路,眼下只能依靠舅父,给政儿指条活路,否则政儿就要亡国,成亡国之君啦。” 赵正演技大做,放声痛苦,号啕着嗓子又压着声音,当真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然而吕不韦仍一脸平静,甚至狐疑,赵正种种举动表明与他决裂,怎么会今日不顾脸面,在他面前放声大哭。 难道真的认怂了? “王上快快请起,能帮你的老臣竭力去帮,不说逝世的先王,单就……师妹,看在你母亲的份上,吕家不会帮第二个人。” 吕不韦鼻子一酸,登时想起幼年竹马绕青梅,两小无猜携手玩耍,少年拜师求学,一同度过多少幸福时光。 “就算不是老夫的儿子,师妹所出老夫亦视作亲子”,吕不韦眼神一冷,眼眶中涌动的泪水变得冰凉,“只可惜你不是师妹的儿子,是个冒名顶替的野种。 哈哈哈,子楚啊子楚,你防备老夫一辈子,最终还是把江山给了别人,既然如此不如让老夫替你夺回来,至少将来的秦王有份嬴氏血脉。” 吕不韦故作伤心,跟赵正抱头大哭,不提别的,幸好吕忠也退下,否则被人看到两个大男人搂着哭,那场面,辣眼睛。 “如此,舅父先忙,政儿四处转转,怎么说吕府也是政儿的家。” 吕不韦笑着眯起眼,显得很高兴的样子,“过会吃完饭回去,老臣给王上送几份奏折,王上日后学着批阅。” 赵正躬身施礼,等吕不韦转身进了书房,他才信步散游,循着兴致跟着花草四处逛起来。 下人们都被严令限制在前院,后院鲜有人在,不过重要地点,卫火已经安排好侍卫,绝不让刺客有机可乘。 竹园小径,半人高的灌木开着各色花朵,吕府如此雅致之所,似乎是…… 赵正扭头就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呼,“政哥哥,这样讨厌娇娇吗?” 吕娇的闺阁,充斥权力欲的吕府唯有这地方洗脱铅华,蕴有一丝闲情逍遥。 “早就该想到的”,赵正自责道,发现他本来就知道,似乎正是沿着花草足迹走来,一开始他就想来这里。 “她是有夫之妇,是你弟媳妇。” 赵正心中不断重复着,回首带着微笑,几步上前保持一定距离,问道:“成蛟府邸住的不舒服吗,我帮你盖座好的。” 后悔药哪里有卖。 赵正脸色呆滞,意识到这句话的内涵,给人家盖座好的,凭什么用他来盖,人家夫君干嘛不来。 金屋藏娇的意味,虽说还没有这典故,但赵正的话已经让吕娇产生误会。 “他是秦王,而你是长安君夫人。” 吕娇脸色通红,不停地在心理重复着。与弟媳私通,这罪过太酸爽,不仅让赢秦宗室脸面无光,更是得罪吕不韦这个受过儒家教育的柱石大臣。 “臣妾偶感不适,要回房歇息……你……” 赵正很识趣,强笑着说道:“我回去,你好好休息。”说完转身就走,不给错误留下一丝途径。 半柱香后,赵正坐在吕娇的闺房里,手里死死钳着她的脚脖子,嘴吧不时亲上来狠狠吸吮。 吕娇满脸通红,甚至有些疼痛,却死死捂着嘴不叫喊。她心里想到,幸好没有让丫鬟服侍,才有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夫人,丈人唤你用膳,我那个王兄来了,还嚎啕大哭不像个样子,真不知道父王看到这一面会怎样想。” 门外突然传来成蛟的声音,听他话语间还有些得意。 “说来也奇怪,我那个王兄随便走走就丢了,也不知跑到哪里,府上人都找遍了,真是奇怪。” 屋外成蛟闲庭信步,听说赵正出丑心情大好,屋里一片惊恐,赵正嘴巴尚且贴着吕娇白皙嫩足,吕娇强抽开,却忘了自己坐在凳上,措不及防栽倒,赵正赶紧去扶。 “丁零当啷” 成蛟狐疑道:“夫人,你怎么了。”细思恐惧,他突然想起吕娇婚前与赵正亲近,并有传言她曾想与赵正私奔。吕府上下找遍未果,卫火等侍卫竟不心急,赵正若没出府会去哪里。 越想越害怕,成蛟小跑着撞开房门,然后…… “Hi仲弟,一切都是幻觉。” 赵正以一个奇怪的方式抱着吕娇,咧嘴一笑,嘴角尚有鲜血。刚才他转身离开时,草丛里突然窜出三尺不到,大约二尺的小青蛇,一口咬在吕娇脚踝。他只好留下来帮她吸出蛇毒,谁让附近没找到一个下人。 “嬴政,我杀了你。” “不要” 吕娇方才脚软不能着地,听此言瞬间站起来挡在赵正面前,脚好像踩到什么柔软东西,而且赵正的表情很怪。 “政哥哥,你没事吧”,吕娇下意识去揉,刚才不小心踩到赵正身上。 “啊~~” 成蛟受不了,疯狂地大喊一声,转身离开。 赵正脸红地拿开吕娇的手,最难消受美人恩,尤其是那处命根子,还是在美人夫君的面前,简直,好尴尬。 “政哥哥,我……” 吕娇低着头,像是拒绝再此出轨的良家少妇一般。 赵正一骨碌爬起来,扭头便走,“其实你看到的,也是幻觉。” 等到赵正仓皇离开吕府时,成蛟泪流满面刚走到吕不韦的书房,就听得一声怒喝:“嬴政小儿,未免欺人太甚。” 第213章 惊起一滩鸥鹭 “快走” 赵正以猎豹的速度蹿上车,屁股都没坐稳,喊出易先生那句经典台词,好似身后有几十名特工追杀。 转过街头,赵正撩开窗帘,“呼”,幸好没人追来。 车夫尴尬地止住扬鞭的手,半晌支支吾吾问道:“王上在文信侯府究竟做了什么?” “王上?” 赵正突然想到,他已经是秦王,秦国最有权势的人,怕个俅。 “别着急,慢慢走等会卫火他们。” 方才着急忙慌一声惊呼,车夫以为有刺客刺杀,车速飞快,两匹马要起飞一般。过了许久,身后刺客一个没有,赵正却总担忧地向后看,车夫的脑洞大开,想着自家主子究竟在吕府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 把吕不韦狂殴一顿?好歹是秦王,没那么粗鲁。 不小心把吕府烧了?也没看见浓烟。 那就是调戏吕府家眷了,可整个吕府又有谁值得秦王调戏?答案呼之欲出,车夫也是从影卫出来的老人,观察能力很好,吕府车马棚里停着辆长安君府的车。 “王上调戏长安君夫人,好劲爆!” 赵正听到车夫低笑,顿时尴尬,堂堂秦王仓惶逃出右丞相府邸,成何体统。 “停车” 车马上停下,赵正摆好的帅样子贴在车厢上,揉着腮帮子自语道:“这样做会不会太丢人,我又没做错什么?” 马车突然又动,这会是脑袋磕到车厢上,咚咚跟敲门似得,赵正破口骂道:“狗日的,你丫要弑君啊?” 车夫诧异地说道:“王上不是觉得没面子吗,臣这就赶车回去替您讨回面子。” “合适吗?” “君辱臣死。” “不好吧?” “臣誓死为王上……后面有追兵。” 赵正赶紧捂住脑袋,大声喊着“快走,去武信侯府,狗日的吕不韦要弑君啊?” 半晌,车没动。 赵正心中一沉,吕不韦不会这么放肆吧,再说自己是救吕娇,又不是诚心的,传出去对他名声也不好。 “咳,舅父没有来吗?” 外面传来一声低笑,卫火把脑袋探进道:“王上安心,吕相他没派人追您,即便派来他们也要考虑能不能出门。” 原来,卫火他们一直在暗中守卫,眼睁睁看着赵正进入吕娇院里,被毒蛇咬,抱吕娇进屋,一幕幕他们一处没错过。 直到房里传出娇喘,他们才暗笑着散开,远处替赵正守门。不料,吕府院墙上开了处小门,成蛟从小门进来,错过卫火的监视圈,导致这一系列事发生。 既已如此,臣不言君过。卫火也怕吕不韦怒而弑君,于是将吕府各处大门统统关上,这才匆匆来迟。 “这都是属下该做的,王上就不必赏了。” 卫火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大手一挥,似是推掉万两黄金,公侯万代。 然而,赵正仓皇逃窜,脑袋被无照车夫撞得满头大包,岂会奖赏他如此掩耳盗铃的举动。 “该做的,该做的,该做的啊……” 另有一阵“啪啪啪”,却是赵正脱下鞋子打卫火屁股的声音。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卫火是固山出来的臣子,挨了打不能还手,跑总可以吧。借着马车阻挡,气不过问道:“我这是立功,你怎么还打我?” 赵正三尸神暴跳,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怎么找了这么个玩意当自己侍卫长。 “你狗日的还敢顶嘴,老子问你,是不是把吕府大门堵上了?” “啊,怎么了,我那是担心他们会行刺。” “行刺?你丫动动你那猪脑,他敢吗,老子三万大军驻扎城外,五千心腹镇守王宫,谁不长眼敢刺杀。 倒是你这个没脑子的玩意,大门一堵,老子就算没调戏也成调戏了。可惜老子哭天抹泪一阵,大腿根都掐青了。” ……突然意识到,好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赵正一声清咳,所有人从呆滞中回转,纷纷对赵正投以十二分佩服。调戏吕不韦独女,而且还是长安君夫人,够胆量。 “咳,想什么呢。刚才寡人什么都没说,你们什么也没听见,现在跟我去趟奇异楼,寡人突然觉得不能亏待忠心耿耿的侍卫。” 众人摇摇头,又点点头,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赵正轻笑着,也没回车厢,就坐在车夫旁边,“换身新衣服,武信侯走起。” “倏~~” 街上刮起一阵清风,似是要欢送这帮流氓似的君臣。 文信侯府,大厨听说贵客留府用膳,用心地做了四凉四热一道汤,九道拿手好菜。丫鬟们打扫厅堂,地板擦得透人影,桌椅摆的像艺术品。能让家主和姑爷一同陪坐的客人,咸阳城能有几人,大家会意地小心收拾,希冀能讨好这位贵人。 “不当人子!” 距离饭厅稍远的书房,吕不韦恨声骂道。他手里拿着赵正送的礼物,一套深沉版仿古礼服。 成蛟这时刚到门外,心道事情传的如此快,自己还没说,岳丈就知道了。如此也好,省得尴尬不言,与人私通,夫人是要不得了,必须纳妾,但不能伤了跟岳丈的和气。 “岳丈,那嬴政如此欺侮,不如昭告天下揭发他的罪行,而后调兵攻打王宫,为大秦百万黎民除掉这昏君。” 吕不韦一惊,自家女婿好大胆,但不至于吧,朝堂之争引发弑君,传出去似乎自己没道理,更谈不上昭告罪行。 “事情要一点点来,虽说我们已经与他决裂,但必要的敷衍还是要有的。 就像他今日一样,先是一通大哭扰老夫心神,示之以弱;可回头送老夫这样一件礼物,暗含深意。” 吕不韦摊开那件礼服,怒声道:“礼仪服饰自古有之,天子十二珠冠冕,诸侯九珠冠冕,国相衮服云绣。 嬴政送来此服,上附一条称日后朝堂礼服,让老夫穿此衣服位列朝班,欺人太甚。” 仿古礼服,除了纹饰上仿古,其余都是紧身现代样式。此时天下,紧身朝服只有塞外胡夷穿,甚至东胡这种有钱的胡夷也穿起广袖大袍。吕不韦认为赵正在侮辱他,送他一身胡人穿的衣服。 “原来是衣服,丈人难道不知……” 成蛟说不下去了,怎么说也是他的家事,传出去对他也不好,何况赵正势大,吕不韦势大,唯独他势小。若要有所取舍,肯定是他做牺牲,至于和离还是维持现有关系,就不得而知。 “不知如何?” 话说一半,总要圆下去,成蛟强忍着道:“嬴政业已离开,似乎有什么急事,小婿正要问丈人陇西战况如何,能否举荐小婿随军出征。” 走就走吧,眼不见心不烦,这样即使将来奸情败漏,对他影响也小一些。 成蛟打定主意抵死不认,这时吕忠从门外赶来,在吕不韦耳边低语几声,吕不韦色变急忙离开。 第214章 赵正的豪华午餐 蒙骜有些慌乱,第一次上战场他都不曾慌乱过。他早就料到赵正会来府上拜访他,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子楚的灵柩尚未下葬就来了。 一辆四轮马车,自主人到仆人装束简单,若不仔细察看根本想不到会是赵正。 父死未葬子守灵,千百年不易的道理。依礼赵正此时该在静泉宫披麻戴孝跪着守陵,而不是面带微笑站在蒙府门口。 “姑……,老奴拜见王上。” 尚是固山君时赵正来秦居于蒙府,蒙家仆役对这个出手大方的姑爷记忆犹新,记忆最深的还是新年时奇异楼送来的年货,大小下人都能穿上贵公子才买得起的新奇衣衫。 “不必多礼” 赵正抬脚往里进,以往习惯管家会大声呼喊“姑爷来了”,而后一大帮子下人列在两旁请安,然后赵正发红包。 红包今天没带,毕竟还在先王大丧期间,沾红不宜。但金叶子赵正装了一兜,正要进门时,门却关上了,差点撞到他鼻子。 “咣当” 赵正满头黑线,心道做了王上咋比平民时还惨,被岳丈府上管家挡在门外。 “王上,要不要臣翻墙过去?” 在吕府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招惹得赵正发怒,卫火一心立功尽快洗刷耻辱,否则可能影响仕途。 然而,又撞到枪口上。 “狗日的,站好别动,老子乃是秦王,去臣子的府邸还需要翻墙,敢不给老子开门,老子砸了门……” “吱呀” 大门洞开,蒙骜一身便装,但戴着朝冠,身后站着蒙恬及一班门客。方才关上的是小门,迎接君王自当用大门。管家马不停歇禀告家主,府里一通忙乱,大开正门迎接时,却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咯吱吱” 贵族府邸正门大抵是五寸厚柳木板,那时也没有轴承,是以开正门需要三四个壮汉半抬着门扇。 赵正一番豪言,全部内容蒙骜没听全,但“砸门”听得一清二楚,躬身作揖停在半空,关上门的心都有了。 “呵呵,岳丈亲迎,小婿怎受得起。” 赵正眼疾手快,拉起蒙骜冲进院里,面子给足,怎么说也不能被撵出去。 “王上不在宫中守灵,却跑到老臣府上,定然担心长公子安危。来人,将长公子抱过来,由王上带回宫。” 赵正赴周期间赵正一直待在蒙府由蒙芊抚养,及至赵正入住咸阳宫,蒙芊气于郑袖不进宫,赵元也跟着没来。然而蒙骜只提到赵元,不提蒙芊,看来对郑袖有微词。 “不急,难得拜访岳丈,恰巧在饭点,吃了饭再走也不迟。” 蒙骜躬身一揖,“王上留府用膳,老臣幸甚,来啊,为王上准备孝子丧葬期间所用的饭食。” “噗~” 一边的蒙恬忍不住笑起来。父母死,孝子守孝三年,当然国君并不比如此苛刻,但饮食起居必须从简,不得饮酒,不得食荤,简而言之,粗茶淡饭。 秦国紧邻西羌,王室多次与草原部落和亲,民风彪悍礼仪不同山东五国,但今日新任秦王在臣子府邸享受了孝子待遇。 一碗壳都没褪干净的麦饭,粒粒分明;一碗清澈见底的青菜汤,一整颗青菜飘在上面,冒着盈盈热气。 “王上请用膳” 蒙骜亲自递上饭箸,本来按周礼麦饭用手抓着吃,自从饭前洗手传播后,世家无人再手抓饭,无论多不羁也要洗手用筷子。 “谢岳丈” 好歹还有双筷子,赵正端起碗夹起往嘴边送,“扑簌簌”,麦粒像下雪般落下,竟然一粒没到嘴里。 “呵呵,先喝口汤润润嗓子”,赵正端起汤碗想要化解尴尬,可一口差点没喷出来。 “没放盐!” “咕咚” 赵正皱着眉头咽下,还是苦菜汤,苦涩无比,令人作呕。 “寡人饱了” 赵正放下筷子,摆出君王的架子说道。 “王上保重身体,平日少与新夫人敦伦”,蒙骜煞有其事地说道,“老臣年逾七十每顿进食半斗,王上不满而立一碗饭都吃不下,切勿贪欢,注重国事才对。” “噗” 赵正咳嗽着掏出手绢擦擦嘴道:“不好意思,寡人实在忍不住了,这汤好难喝。” 蒙骜擦擦脸,笑着道:“无妨,难喝就别喝,王上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来人,将长公子抱来,恭送王上回宫。” “别介,丈人,寡人错了,你别赶寡人走,就算赶我走,也带上芊芊,好歹她是寡人的……夫人。” “老臣不敢,王上怎会犯错,倒是老臣错了,不该留女儿在家,惹恼王上要拆先昭襄王赐下的府门。” 果然被听见了,赵正暗道自己今天好倒霉万事不顺,出门前一定没看黄历,今天不宜出门。 人老心顽,蒙骜古稀之龄看惯世事无常,老了活出一股傲气,当然这与赵正的脾气也有关系,蒙骜知道赵正不会生气到杀他。 好尴尬,赵正呆呆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他本来要拉拢蒙骜,为接下来与吕不韦的斗争争取盟友,但蒙骜似乎很不满郑袖,以为赵正是个负心汉,当初说好的娶的是赵元生母。 “祖父,孙儿觉得师父……王上真的知错了,您就别罚脾气了,再说他也不一定要拆咱家大门,说不定给咱家换个新大门呢?” “没错”,赵正感激地看了蒙恬一眼,这个徒弟没白收,“寡人登基一路凶险,幸得丈人不弃一路扶持,自然要有一等一的荣耀。 寡人已经决定封丈人为一等镇国公,太子太傅,替寡人镇守咸阳,威慑宵小。” 军人轻生重荣誉,蒙骜对一等镇国公的名号很感兴趣,不由露出喜色。 “嗯,还算你小子有良心,老夫从军五十余年,曾跟随先王打下洛邑,一等镇国公,很合老夫胃口。” 蒙骜慌乱的心顿时平静下来,甚至有些小激动,他受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封号,足矣名留史册。 老的终于哄好了,小的似乎有些麻烦。 蒙恬扳着手指,算了好一会觉得不够,又扳着算了一遍,如此反复五次,终于说道:“五十七,姑姑一共摔了五十七件白瓷,还有不少家具,数量……数量我忘了。” 扳着指头又算,赵正赶紧拦住,不到一个月摔掉五十七件白瓷,这都是精品,最好的才会送到咸阳。 “师父你干嘛去?” 赵正回首叹道:“回宫,芊芊对我还有怨气,再过些时日我再来吧,今天来的真不是时候。” “怎么不是时候,我听母亲说,姑姑有了。” 第215章 大秦后宫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不以生娃为目的的婚姻都是不孝。 21世纪会引起无尽骂战的话,此时却是大大的真理。蒙芊怀孕了,赵正即将有第二个孩子。 不过,怎么这个时候才发现。想完,赵正差点没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女子出现妊娠反应又不是绝对,21世纪新闻里不乏有即将分娩才发现的怀孕的实例,一个月就呕吐不已的只出现在电视剧里。 两个人比一个人金贵,即便如赵正穿越而来也多少改变态度。如果说踏入蒙府时还摆着秦王架子,进入后院后只剩下赵正这个身份。 “芊芊,夫君接你回家了。” 宽敞的寝室,两个丫鬟轻摇蒲扇,王芙怀里抱着两个小娃,一男一女。蒙芊背后趴着一个约莫一岁的奶娃,拽着蒙芊衣袖沉沉睡去。 听得外间呼唤,蒙芊一喜赶忙起身,带起趴着睡觉的赵元,小娃子揉揉眼跟着爬起来向外看到。 “阿姆,大” 刚学会说话的赵元憨态可掬指着窗外的赵正说道,制造玻璃的技术虽还不太成熟,但巴掌大的嵌成窗子难不倒手巧的匠人。蒙府的屋子除了下人们居住的,几位主人的卧室都是这种玻璃窗。 王芙看了眼笑道:“想去就去,小半年没见别硬撑着。” “谁想见他,让他跟宫里的袖夫人好去呗。” 蒙芊气鼓着嘴,背着窗户假装没听见。赵正的声音一波比一波,王芙怀里的孩子睁开眼,女孩看见笑呵呵的赵元咧嘴也笑,男孩却老大不愿意撅起嘴,看样子就要哭。 “快出去见你夫君,他都把毅儿吵醒了。” 王芙怀里的孩子,男的叫蒙毅,取坚韧果敢之意;女的叫蒙澜,取温润如水之意。难得有对双生子,蒙武出征时都笑呵呵,王芙坚持是赵元的福气,这对孩子是在他入住蒙府后怀上的。 凭赵正的重情,将来太子之位非赵元莫属。蒙毅仅比他小一岁,日后可入宫侍读,而青梅竹马长大的蒙澜调教的当,未必不能成为王后。长子蒙恬又是赵正的关门弟子,蒙氏一门将来定能成秦国第一世家。 半推着将蒙芊赶到门外,王芙高兴地将蒙澜放到床上,让赵元逗弄这个小妹。 “秦国的未来属于秦王,也属于蒙家。即便你是郑国公主,也阻挡不了。” 王芙自信蒙芊入宫不会失宠,相反蒙芊不谙世事的呆傻可能成为她的保命符,一辈子都不失宠。 将来二十年的后宫被人惦记着,赵正烦恼眼下一刻,蒙芊是出来了,小腹微微鼓起,可这脸阴沉似水,嘴撅着能挂一把铜壶。 “我接你回家。” 赵正努力使出平生最温柔的语气道。然而蒙芊并不买账,小脸一扭,嘴巴朝另一个方向撅起道:“这里就是我家,你去找拟的公主吧。” “你不就是我的公主吗,还记得我给你讲的公主与骑士的故事吗,这一次我骑着高头大马,越过重重障碍,还被你父亲恶搞一通,才见到你,怎么能空手回去。” 蒙芊嘴里没回答,眼睛已经出卖她,不停地向这边瞟过来。 “走吧,跟我回家吧。” 一捧鲜花突然出现,赵正捧着花笑着说道。 “嗯~,跟你回去可以,但我不想跟那个公主住在一起,最好我住西边她住东边,但你每天晚上要跟我在一块。” “好,答应你,全都答应你。” 后宫不独宠,每位夫人都有固定的侍寝标准,正宫夫人三日一次,侍妾九日一次,赵正怎么可能只配蒙芊一个,但眼下他只有两个夫人,且先答应下来,回去好好安排。 “别急,必须写下来才行。” 在赵正瞠目结舌中蒙芊摆开文房四宝,洋洋洒洒写下《回宫条约》,当然世家出身的她自然不会真的逼着赵正每晚陪她,但一口气写下十二天,某些日子重点标注时辰。 “还愣着干嘛,赶紧盖上印玺,本宫要挑间向阳的宫殿做寝宫。” 若是别的妃子说这种话,御史早就死谏废黜,但蒙芊有这个底气,且不说她父兄在秦军中的威信,单她抚养赵元一项,拆了咸阳宫再盖一间,赵正都不会反对,何况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 腰杆挺得直不直无所谓,肚子一定挺高。蒙芊扶着肚子,三个月被她演成六月大肚婆,步履蹒跚走到灵堂,人还未跪下眼珠滴溜溜直打转。 “父王,不孝儿媳看您来了。” 一边的赵元不明就里,被小梅扶着磕了几个响头。蒙芊正要磕头,赢木一个箭步冲上来赶紧扶住道:“夫人身子有孕,不必勉强了,先王得知夫人怀了大秦王子,九泉下也会笑逐颜开。” “是吗?可惜天不遂人愿,本宫前两月身子一直不适,本想着过几天好些了进宫看望父王,顺便告诉他这个喜事让他高兴。 没想到……父王他……” 世家贵女果然不是白给的,赵正自问他都哭不出来,蒙芊说哭眼泪流个不停。 “把芊夫人扶下去好生歇息,她身子不便不宜久留。” 赢木感慨还是老秦女子对秦王忠心,他对赵正宠爱郑袖一直不满,认为秦周不两立,不宜宠信周女以免泄露军机。 “王上,太史令夜观星象发现帝星西移,下月初八正对咸阳上空,乃是大大的吉日。老臣以为提前将先王梓宫安葬,下月初八为王上举行登基大典,顺和帝星临咸阳的吉兆。” 太史令就是司马迁祖传的官职,主要负责写史,但在先秦时期兼职观察天象,与大周钦天监差不多。 赵正以往也不信天人感应那一套,但这一路见识许多不寻常的事,说不定前世所说的迷信,今世是现实呢。 “就依王叔的意思,寡人下月初八举办登基大典。 但是,列国观礼的大臣似乎来不了,周天子赐的文武胙不能缺吧?” 若论政事,列国谁都不服周天子,但说及传承,成周八百载江山,正统的九鼎传人,缺少周天子的赐胙,礼仪终归不圆满。 赢木皱眉沉思一会,而后捶拳道:“顾不得那些,帝星西移乃是千年难遇的异象,上一次还是文王行冠礼时,商王帝乙留下遗命防范西岐,而后武王夺取殷商江山。这一次天命应在我大秦,哪里顾得上他成周的胙肉?” 赢木说着不由发笑,似乎大秦已经夺取成周江山。他似乎忘了,周文王冠礼时应天命,到周武王时才得江山,前后间隔近一甲子。即便秦国将来能夺成周江山,也要下一代秦王去取。 第216章 登基大典 连绵十里的送葬队伍,全城百姓自发跟随到骊山王陵,不论百姓出发点为何,如此规模的葬礼,子楚应该能含笑九泉。 陵寝断龙石放下那一刻,子楚的时代正式结束,属于赵正的时代正式开启。 鲜红的油漆阳光下熠熠生辉,为黑白灰为主色调的秦宫带来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赵正身着赤黑相间的王袍,头戴朝天冠,在两侧固山军的欢呼声中缓缓登上台阶。秦国尚黑,崇水德,一只大巧不工的墨色玄燕下摆着一张雕龙漆椅。 “呼” 走到椅子前准备坐下的赵正终于能换口气,秦宫正殿高约九丈,足有三十层楼那么高。三十层楼,不坐电梯,赵正有时怀疑是大禹那个老宅男治水后在家锻炼身体,才把宫殿修这么高,让后世一代代传下来。 “王上,喘口气记得转身。” 赵高在一旁低着头小声说道。另一边的郑高撇着嘴角忍着笑。 “寡人以后定修座平地宫殿。” 赵正猛地转身,脸上瞬间便会不怒自威的表情。 “大秦~” 阶下众人皆噤声。 “~万年” “大秦万年,王上万年” 群臣配合地跪倒施礼,山呼万岁。然而固山军却不一样地喊道“大秦万年,一统江山”。人多声势浩大,排山倒海之下,群臣的声音微乎其微。 赵季常心惊,抬起头望向王位上的赵正。距他与赵正相识不过三四年,彼时他是赵氏虞城主事,百里内呼风唤雨,赵正不过是个领着千把人剿匪的杂牌中郎将。 造化弄人,如今三四年过去,他凭借赵庸提拔当上驻秦国大臣,而赵正已然是虎狼秦国的王。 “一统江山,难道,将来,赵氏也要与秦国开战吗?” 赵季常苦涩地想到了答案,却压在心里不敢说出。赵正的一本书里写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天下纷争自平王东迁后起,历经四百载也该到头了。 韩非却笑嘻嘻对身边的魏镣道:“列国律法不一,不过做一部适合天下人的律法也难不到韩非。 魏兄考虑的怎样,要不要举荐在下,你怎么流汗了,怎么心里不舍得灭了魏氏?” 韩氏诸子夺嫡已见分晓,韩非几乎稳胜的情况下放弃嫡子,韩氏仲公子安成为世子,并且很幸运家主韩桓中风,国事一应交由韩安决断。韩非虽有大才,但终容不得他,被赶出安邑,他来到宜阳蹭魏镣的饭一直到今天。 诛心之言,魏镣冷哼一声道:“魏氏早将我赶出,如今各为其主,灭亡魏氏,镣必为先锋。” “众卿平身”,赵正面无表情,双手虚抬道。 阶下立刻闪出一将,正是王翦,抱拳下拜道:“末将启奏我王,天子使臣听闻我王提前登基,特地日夜兼程,为我王送上文武胙贺。” 姬病已脸色煞白缓缓走出,头上捧着朱漆托盘,上面放着两个看不出颜色的胙肉。胙肉取自祭拜周室宗庙,除了看一看,旁人闻上一口就得熏死。一不加盐,而不放醋,纯天然炖肉,腥气逼人。加上六月暑伏,虽然王翦放到冰桶里,但送到咸阳也烂的差不离。 帝星西移,大周钦天监自然也算出了,所以故意让姬病已缓行,直到六月初一才走到函谷关。王翦得知赵正提前登基,强行将他掳走,日夜兼程,换马不换人,颠簸得他口吐白沫才如期赶到咸阳。 一路上吃啥吐啥,姬病已现在听见车轮转动都想吐,昨夜靠参汤提气才泛回一丝气力。可是怕三十层楼高得台阶,还是力不从心。 眼看姬病已摇摇欲坠,胙肉几欲掉落地上,赵高郑高不分先后,一左一右架起他,几个呼吸的功夫,胙肉已摆到赵正面前。 “秦国偏居西垂,寡人登基天子还能派使臣赐胙,寡人谢过天子。” 姬病已绿着脸,强撑着回礼道:“秦王仁义,天子赐胙,承天意顺民心。” “哈哈,好一个承天意顺民心,既然天子赐寡人胙肉,寡人便向献上一个称号。” 赵正拉着姬病已的手,转向群臣道:“尔等以为,尊大周天子为‘皇帝’如何?” 三皇,燧人氏、伏曦氏、神农氏;五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古称三皇开世,五帝定伦,足见这八人的影响,而赵正竟将八人称号合一,称作“皇帝”献给姬延。 群臣议论纷纷,有的以为大秦昭襄王曾凌驾洛邑自称“西帝”,今日赵正亦可称作“皇帝”,不必献给周天子。有的却说秦周不和久矣,赵正岂能背弃先王受辱于周,甘愿称臣献尊号。 “天使以为如何,此号可配得上天子的威风。” 姬病已面色红润好多,气不喘腿不抖,多日的胃病也好了许多。出使秦国,跟闹得洛邑鸡犬不宁,一言不合屠尽卢侯满门的虎狼秦王打交道。来时,姬病已写好遗书,交待好身后事。被王翦胁持,他更觉得遗书写的对,料事如神,为家里解决遗产烦恼。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至少能再活三十年。一向桀骜不驯的秦王主动臣服,向周天子献上前所未有的尊号,他身为使臣,定能沾上功劳,立个大功,富贵的日子一不小心就来了。 “配……配得上” 由于“配”和“呸”读起来差不多,赵正猝不及防挨了些吐沫星子,脸色微微不悦。 姬病已见状,使出洪荒之力喊道:“秦王万年,秦国万年。” 台上台下皆惊呆,周天使为诸侯国欢呼万年,此前好像从未有过,刚才感觉失去的一丢丢脸面,全都回来了。 “秦国万年” 又是一次排山倒海的欢呼。 新君即位,接下来该册封群臣。 吕不韦为加太保,仍为右丞相,文信侯,但食邑增加三百户,共九百户,一个中型城邑。他已经是位极人臣,封无可封。 蒙骜进爵一等镇国公,这个新创爵号与秦二十级爵位关内侯平级。蒙家一跃成为秦国一等世家。 李斯擢升廷尉,儒法并通,史书上他就是从廷尉职位上发迹,越做越高,直至成为丞相。 王翦赐庶长爵位,镇东将军,镇守函谷关,这个前秦国校尉郁郁不得志冒险前往东平投奔当时还是固山君的赵正,谁料两年后赵正成为秦王,他衣锦回乡成为将军。 出征的蒙武官封大良造,掌管七万蓝田大营将士。黑水旗军将军的职位交由副将王纨,暗里他的棋盘指挥使的位子交给赵高,而郑高接任内侍寺寺丞。 赢木没有升官,食邑也为增加,反而他自削大将军职位,将军权交还赵正。 最令人惊讶的,王龁和王龁也未受封,王龁以年老体衰为由只愿担任骊山军校校长。而魏镣拒绝国尉,成了中书省侍中,一个品级仅相当于下大夫的微末小官。 “伴君如伴虎,我们这位王比虎凶残百倍”,多年后魏镣病逝说出当年秘辛,并留下遗书,后代不准出仕五品以上官员。 第217章 原来在帮我 封赏群臣后大摆筵宴,赵正入秦后虽请了好几次宴席,但仍有部分人,尤其是保守派贵族官员,从未于新主子饮宴。 丝竹雅乐,清灵婉转,安逸如家的舞姬尽情施展着自己的舞艺,那纤细的腰肢不知吸走多少大臣的目光。平日里道貌岸然,今日是骡子是马统统现形。 “王上,老臣惭愧。” 雍城大夫胡子一大把,眼睛时不时不由自主瞟着舞女,但最多一二秒就被他掰回,眉头皱成“川”字,一揖到地长袖掩面。 以往他是反对赵正登基的主力,掌管雍城祖地,即便赵正登基他也有资本硬起腰杆反对。然而此时腰弯的像个虾米,赵正敬他酒,唤他一句“叔公”,眼睛笑得眯着看不见。 “叔公且放心,蒙武率军征讨,叛军闻风溃逃,前线传来消息称雍城十日前光复,叔公随时可以回去。” 嬴安在陇西起兵叛乱,他们虽没有明着参与,暗地里军械粮饷接济不断。谁知嬴安手下被李信一击即溃,雍城随机被嬴安的盟军西凉军占领。 为了秦国大业,嬴安隐忍闭口不言,反而催促西凉军加紧东进,能减缓李信带给他的压力。 两人一进一退,乱兵将秦国西陲扫了个遍,老秦贵族尽皆坐不住,如此下去嬴安能不能成功不知道,秦国陇西必将成西凉游牧地。纷纷赶往咸阳求见赵正,大骂嬴安叛变可耻,并指天发誓与之势不两立,那样子就差歃血为盟。 欺负一帮平均年龄五十岁,智商年龄不足十岁的昏聩贵族,赵正丝毫没有兴趣,陇西荒凉,开发需要大量投资,倒不如继续让这帮老贵族镇守。 大手一挥,新秦王大度地将收复土地还给失地贵族,辛苦费都没收。赵正越是大度,老贵族们越不好意思,人皆有廉耻之心,当初他们为反对赵正登基不择手段,甚至放纵谣言流传。然而赵正却以德报怨,当场跪倒一片贵族,哭的稀里哗啦。 关内侯因涉及二十年前追杀赵姬,被废除爵位贬为庶民,雍城最大的成了雍城大夫,赵正将他失去的雍城夺回来又还给他,而他却不愿意回去了。 “老臣惭愧,失地之辱终生难忘,乞求我王废黜老臣爵位,拨间宅子让老臣安度万年,老臣必铭感五内,难忘君恩。” 告老,还是献城,众臣被雍城大夫搞糊涂了。 赵正初时惊讶随机立刻镇定下来,拒绝了他的请求。开什么玩笑,雍城虽好擎制秦国西陲,但此时收回雍城势必得罪其他老秦贵族,在他们头上插刀子,秦国那还能稳定。 “叔公说笑了,喜欢咸阳寡人自会为你好生安排,但辞去雍城大夫作甚,这是先祖孝公时留下传统,寡人岂能废黜。” “呼” 堂下一众老贵族松了口气,纷纷暗叹雍城大夫妙计,既试探了赵正,又表了忠心。 不过,看样子赵正并不打算在陇西老秦安插势力,战事平定后他们能继续做自己的土皇帝。 然而雍城大夫并不放弃,不顾老迈跪了下来,拒绝他人搀扶,颤声道:“王上越是信任老臣,老臣越是羞愧难当,若王上继续让老臣做下去,老臣势必羞愧自裁以报君恩。” “威胁!” 赵正眼神骤然变冷,他平生最恨别人威胁,平民时如此,成了秦王,更不能容忍。 “王上,既然老大人年迈不愿担任,何不恩赐他长子继任,既能成全王上一片仁慈,也满足老大夫告老心意。” 魏镣挡在众臣面前,几乎贴到赵正脸上说道,他是为挡住赵正阴冷的表情,免得闹出什么不愉快。 赵正瞪大眼睛疑问,魏镣虚按右手点头。旁人不知道这对君臣何意,固山几位将领,梁戟和鱼头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好,赐豪宅一座,擢雍城大夫长子嬴祠为雍城大夫,驻守雍城守卫祖陵。” “臣,谨尊王诏。” 旁边闪过一腆着肚子的中年男子,脸上止不住笑意,向身边几个仍是世子的好友炫耀。老秦人弓马骑射,寿命相对他国贵族较长,历来老秦贵族世袭罔替,接任时都已是不惑知天命。嬴祠运气好,刚满而立没几年接了他父亲的职位。 “王上,既然新任雍城大夫确定,不如将关内侯也确定下吧。” 眼看好友领先一步,那些世子皆羡慕嫉妒恨,立刻闪过一人提议关内侯人选。 关内侯,大秦二十级爵位制度第二级,第一级是彻侯,等同亲王,兼领大将军,历经百年此爵位从未有人获得。 而次一级的关内侯也不简单,既是爵位也是官职,戍守古都雍城,守卫秦国先王陵寝,为老秦贵族首领。 严格说起来这个职位对秦王很不利,但对于老贵族是大大的诱惑,赵正本想着那这个位子调老贵族一辈子,此时看来做不到了。 “咳,兹事体大,寡人回去考虑考虑,回头在与诸位叔伯说。” 能糊弄过去就糊弄,但若是不能糊弄过去呢? 雍城大夫仍未退下,在众人疑惑中再度拜倒:“回禀王上,老臣举荐一人,绝对适合担任关内侯。” “嘶” 赵正缩在袍子里的手紧紧攥着座椅,这老头还没完没了,难道非逼自己杀了他才能罢休。 魏镣心一紧,左脚迈出半步,已做好再度拉住赵正发火的准备,他瞅着雍城大夫话里不想有假,似乎真心想要投靠,但是贵族中又有几人既有才干又忠心于赵正呢。 听雍城大夫要举荐人,一干老贵族不由挺直腰杆,希冀下一个幸运儿是自己。哪怕赵正将兵权收回,留个空壳子当摆设也光荣的很。 “老臣举荐长公子元担任关内侯,可待其年长后到雍城就职。” “嘶” 众人倒吸口冷气,今个登基,日子真心没选错,赵正发达了。 “咳”,赵正憋住脸上笑意,正色道:“众卿以为如何?” 说着扫视过众人,那眼神分明在说“别拦着啊,你们的地还在寡人手上呢。” “臣附议” 跪倒一片大臣异口同声道,即便他们心有不甘,哪有如何? “呵呵,众卿就座,寡人敬诸位一杯。” 赵正走下王座,先是来到雍城大夫面前敬酒,感谢他刚才一番惊心动魄的帮助。 长公子作为老贵族首领,这项做法成为传统也未尝不可?赵正心里暗道,最多二十年,整个秦国他要牢牢掌握。 第218章 梦里那个黑衣人 赵元封侯了! 虽然只有一岁半,但谁让他有个好爹。于是乎赵元欢呼摆着手,满嘴口水啃着发下来代表关内侯的身份令牌。 “哎呀,元儿快吐出来,脏死了。” 蒙芊猛地夺过来,像是触摸到便便,一把扔到地上,小心地踮着脚绕过去,掏出手绢细细帮赵元擦拭嘴角。 赵元呆呆看着地上的令牌,老大不愿意瞪着蒙芊,那上面画着一个虎头,他很喜欢,正要跟老虎较个高低,却被扔了。 “哇~,要虎头。” 蒙芊皱着眉头看了地上的令牌一眼,传承百年虎头都摩挲的模糊了。 “咦,这得多少人碰过,脏死了,脏死了。” 自打在固山看过赵正编纂的《卫生条例》后,蒙芊越发洁癖起来。病从口入,饭前洗手,她样样不落,甚至逼手抓饭几十年的蒙骜改了习惯,规规矩矩用起筷子。 此时身怀有孕,更加厌恶这些不洁净的东西,凡是她用的东西,超过三个人触摸就不要了。 “元儿乖,虎头脏,咱不要,摸小宝宝好不好。” 蒙芊挺着肚子笑眯眯哄着赵元,没过三秒钟,小家伙便趴在她腿上沉沉睡去。蒙芊这才命婢女用手绢把令牌裹起来,好生拿石灰水泡泡,然后锁到盒子里。 “芊芊,哀家方才还说你会不会去赏花,差点忘了你最近不爱出门,讨厌外面的尘土。 这不,哀家命花匠摘下花朵,亲自细心清洗,干干净净地送到你房间来,衬托咱秦宫的小美人。” 白姬提着花篮小步进来,看见熟睡的赵元会心一笑,自行将鲜花插在一边的瓶子里。她贵为秦国太后,跑到秦王侧夫人寝宫,干起宫女奴婢做的伙计却一点不生疏。 “有劳母后了。” 蒙芊心里虽明白白姬不是真心关心自己,而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和日益壮大的蒙府。但深宫寂静,有个跟自己说话聊天的人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待着强。 “哀家问过太医了,怀了孕的女人不能总闷着,有空也要多出去走走。知道你怕尘土,哀家已经命人搭建锦帐,赶明你就能出去欣赏风景,园子里的花摘下来就是不如长在地里好看。” “儿臣知道了,谢谢母后关怀。” 蒙芊闪过位置,示意白姬坐下来,她自幼没有母亲照料,养成男儿性子,但怀孕后母性大发,思念亡母之情日深,如今白姬关怀备至,到让她生出一丝遇见母亲的感觉。 白姬做到蒙芊身边,看着趴在她腿上熟睡的赵元,又看见她日益隆起的小腹,不知怎地突然想起嬴安,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母后你怎么了?” 白姬抹去眼泪道:“无甚,外面风大,沙子吹进眼睛里了。” 蒙芊欲言又止,她当然知道白姬为赢安担忧落泪,有心安慰可嬴安叛的是她夫君,是她的一切,怎能留有后患。 “母后宽心,若公子安自缚请降,本宫书信一封让李信莫为难他,也愿在王上面前求情,饶他一命。” 终于还是没忍住,怀孕的女子母性爆发,得知母亲对子女的情谊,怎能袖手旁观白姬失去唯一的儿子。 “真的可以吗?” 白姬失声道:“哀家不求嬴安日后如何,但求他能活下来,哀家愿献上掌握的白家所有势力,只求王上能饶我儿一命。” “母后莫哭,本宫答应你,一定保住安公子的命。” ** “夫君,方才做了两柱香,妾身怀孕的机率又多了两成。” 郑袖像个八爪鱼,紧紧抱着赵正脖子,嘴巴贴在胸口喘着粗气道,赵正大手拂过双峰,笑着道“再加两成”。 一段不可描述的激情过后,赵正满头大汗躺着脚趾头都不愿动弹。然而郑袖似有余力,羞红着脸贴到赵正耳边,吐出了两个所有男人都怕的字。 “还要” 赵正猛然一惊,双手捂住下体,皱眉央求道:“别……别啦,寡人待会还要处理政务,总不能双眼无神,让郑高笑话怎么办?” 提起郑高,郑袖眉头一紧,露出一丝杀意。她安排郑高到姬冲帐下卧底,顶好的无间道被他唱成蒋干盗书,姬冲一网打尽郑袖派去密探,飘然回到蓟都。 任务失败的郑高不仅没有回到洛邑重新听命,反而选择背叛西去秦国,领先一步投奔赵正,让她也无可奈何。 “生气了?好了,是我的错。他怎么说也是你的族人,况且帮你做过那么多事。如今他落迫,我代你帮了他一把,也没出多大力气,他现在仍为影卫培训驯兽师。” “妾身哪敢,过往的那些伎俩不过是妾身不服气,继续与夫君在宜县的争斗。况且妾身现在一无所有,身边也没个子嗣傍身,若是那日年老色衰,只怕夫君会弃妾身而去。” 说着嘤嘤挤出几滴眼泪,滴溜溜在赵正胸膛打了一转,顺着胳肢窝流下。 赵正抚着她背,安慰道:“半月来我与你同床十晚,那一次不是做到让你四肢无力。怀孕是肯定的,你肚子里的扶苏早晚有一天会鼓起来,然后爬出来在你膝下长大,骄傲地孝顺你一生。” “是吗?妾身最近也觉得自己快有了,老是梦见一个黑衣人,指着妾身肚子微笑。” “黑衣人?” 赵正攥着双峰的手不由抓紧,惹得郑袖吃痛,他不作理会继续问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可是面白无须,脸庞削痩的青年?” “嗯~,”郑袖惊讶赵正也梦见过,心里顿时一暖,随机摇摇头道,“别的地方夫君说的不错,只是年纪上,妾身梦到的是个灰白头发的中年,并不像夫君梦到的青年,但说不定他们是父子呢。” “父子?” 赵正情愿他们是父子,可直觉告诉赵正他们是一个人,那个黑衣人不知怎地年纪变大了,按照他的猜测应该是受了重伤,否则似他你每次都要耍酷出场的人,怎会忍受一头灰白头发。 “出什么事了,难道神使发现了他,并且将他打伤。但说不通,他若是托梦,怎么不给自己,反而跑到郑袖梦里,还指着她肚子,以为是送子观音吗?” 赵正越想越不爽,虚无缥缈的仙人梦到无所谓,可枕边伊人总梦到一个自己亲眼见过,真实存在的男子,他就不爽了。搞事情啊,知道他能进入别人梦境,可不要在别人做那事后去好不好。 “臭流氓!” 赵正不屑骂道。 “夫君你骂谁呢?” 赵正亲着郑袖额头道:“一个喜欢偷窥和吓唬别人的胆小鬼。” 第219章 文成武德 三皇开世,五帝定伦,俱往矣,数英雄者,当看今朝。 六月的洛邑热浪滚滚袭来,雨团还在嘉陵江徘徊,正是一年最炎热时节,最勤快的看门狗都卧在阴凉里,吐着舌头大口喘着气。 万物萎靡不振,太极殿中姬延捧着一卷帛书,时而抚掌大笑,时而沉声低笑。帛书的边缘微卷,看来被他翻来覆去看过很多次。 赵正在登基大典上公开进献“皇帝”称号,姬病已马不停蹄赶回,成周朝野震动,心里都嘀咕着,赵正已经是秦王,莫非还要做成周的摄政王。 天子大喜,撤回宜阳二十万大军,仅留一小部分驻守,秦周正式进入“蜜月期”。 对此,赵正嗤之以鼻,楚国与秦议和,花费巨金购买秦蜀中稻米,饥荒暂解,秦楚重开商道。楚王芈完立刻将巴蜀十万楚军调到汉水布防,也有趁机夺下汉水全境用意。在此情形下,姬延不得不调走宜阳的二十万主力,却还说成对秦国恩赐。 “虚伪” 姬延同时说道,秦国西线战事虽秦国占据上风,然战场在秦国境内,军情每多拖延一日,秦国百姓灾难加重一分。赵正不可能放任,他也需要调走宜阳固山军主力,尽快赶走西凉军,收复失地。 一举一动,说来都是利益使然,秦周楚三国数月前还不死不休,如今议和结盟,好似要携手迈进新时代。 新时代确实来临了。 继武王三十九年夏,天子去“王”号,加“皇帝”号,改元年,称文成武德皇帝。 “文成武德,吾皇万年,万年,万万年。” 骄阳烈日,群臣冒着大汗扯着嗓子高喊道。姬延却是在大殿阴凉下哈哈笑着,不时喝口绿豆汤解暑。 心情大好,可姬延毕竟年过不惑,初夏时生的那场病反反复复,总也没见好。但太医不再守候,姬延自诩有天命保佑,时辰未到他还是人间的天子。 “文成武德,哈哈哈;吾皇万年,哈哈哈。” 洛邑一处大宅院里,姬战抱着坛冰镇果酒,一边回味着姬延改称皇帝大典上的情形,一边癫狂似地大笑。 “功盖三皇,德超五帝。嬴政你不愧是我的对手,我们的竟然都一样,只不过你不等着我登基,把‘皇帝’号献给那个老匹夫,他配的上吗?”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对手,姬战自认为是赵正的对手,并且未来天下将是两人逐鹿征战。 “拿酒来,快拿酒来。” 神思遐想,酒突然没了,姬战眉头一皱,大声催促着下人拿酒,不想管家苦着脸跪在地上道:“启禀殿下,府里的果酒尽皆喝光。” “狗才!” 姬战眼神一冷就要杀他,突然想到今天是他的好日子,不宜杀戮,皱着眉道:“府里没了不会去外面买吗,如家酒馆就在隔壁,怎么还要孤帮你跑腿吗?” “老奴不敢,实在是……实在是排不上队,如家酒馆不知怎地,突然推出‘万岁酒’。无论贵族平民争相抢购,门槛都快挤破了。” 管家说完闭上眼,听天由命,姬战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喜怒无常而且心狠手辣,对待犯错的下人一定见血才肯罢休。 “踏踏~” 姬战脚步声渐近,管家揪紧心,梗着脖子引颈受戮,他只盼姬战动手快些,免他多受痛苦。 “有趣” 姬战走到屋外,听着街上嘈杂声笑道。这座宅子本是他手下一座产业,此前从未在此居住,只因赵正居周时在隔壁开了间酒馆,他才饶有兴致住在这里,每日命人购买膳食。 “管家,府上还有多少绿豆?” 逃过一劫,管家恍若隔世,此时快步跑到姬战身后,心里一估计,说道:“约有三四斛,殿下要喝绿豆汤吗?” 姬战摇摇头指着门外道:“世人都说嬴政会做生意,在孤看来不过是把握商机罢了。 但是这次他创造商机,一面向父王进献尊号,一面准备所谓的‘万年酒’,加上天气炎热,那些王公贵族刚刚从大典上回来,正是口干舌燥,焉能不引来抢购。 果酒价贱,不过冰石昂贵,何况供不应求,定是那些家境殷实之辈能买起。 如此,孤也要赚上一笔,你去将绿豆全熬成汤,辅以糖块、香精,而后用冰石冰镇,就在孤的别院门口叫卖。名字吗,就叫‘万年汤’。” 抄袭可耻,可黄澄澄的铜钱可爱,没过一个时辰,姬战府门摆着四五锅冰镇绿豆汤。没有坛子,却是现买现喝,三文钱一碗,虽比平时昂贵,但相对“万年酒”便宜到家了。 “某家来一碗” “俺们喝一碗” “能给我一碗吗?” …… 不一会儿,府门前挤满人,但在侍卫明晃晃刀剑下很快自觉排成八九队。大多是褐衣短衫的穷人,毕竟现买现喝不甚雅致,有身份的人不屑于此。 薄利厚销,世上毕竟还是穷人多,绿豆汤端上一锅又一锅,人却没见减少,这时已经多了些长衫打扮的士绅。三文钱一碗,有糖块,有香精,还有昂贵难得的冰石。何乐而不买? 铜钱是用筐抬走的,不消一会如家酒馆关上店门,原因无他,酒卖光了,而且冰石凉气也消耗殆尽。 客串掌柜的黑盾好奇地向他的老主子家门口望去,黑压压一片,却是在卖冰镇绿豆汤。 “乖乖,果然近朱者赤,太子都被咱熏成商贾了”,黑盾瞪着小眼睛,思量孔夫子诚不欺我,论语要多读。 一时心血来潮,却不想能挣来这么多钱,姬战捧了一把平日让他鄙夷的铜钱,心道没闻见一丝铜臭。他很高兴,不仅因为挣了钱,更因为有个重大发现。 煮沸的汤更容易被冰石降温。 豪门大户都有贮藏冰的地下室,冰镇绿豆汤的环节就是在此进行,本来管家是争取速度以免再度惹姬战生气,刚煮沸的汤就放进寒气逼人的地下冰室,却发现汤比平日降温至零度快了一倍,甚至有一两锅放得时间久了些结出冰碴。 “物极必反,难道上天想对我警示什么?” 姬战陷入深深的思考,半晌后他决定在洛邑四门设置粥棚,贱卖冰镇绿豆汤,舍了今日所赚钱财,找回曾经因五万两抚慰金丢失的尊严。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无心之举,没想到一个夏天过后,姬战威信日增,渐渐洛邑十户有九户颂扬他的美德。一个“文成武德小周公”的美誉被冠到他头上。 第220章 东平惊变 只有到了六月,炎热的天气不分南北,姬冲才能在兴都产生一丝家乡的感觉。 “以往听赵正说,东平的夏天和宜县的夏天没什么分别,起初不怎么信,现在看来他可谓是天纵英才。” 姬冲怀里抱着姬康,眼睛看着哺乳的苍耳,在她怀里沉睡的下家伙名字叫作姬琅。“琅”与“狼”同音,苍耳希冀儿子不要忘记自己有狼族血脉,同时“琅”字比喻美玉,希望成为温润君子。 “从上月起,夫君每天都要提起主公,今天更是提了八次,上一次是说冰镇绿豆汤,这次谈的天气。既然夫君这么羡慕主公学识,康儿成年后不如把他送到秦国,学些中原典籍。” 小竹仍称赵正为主公,不管姬冲脸上有多么不悦,在姬冲叛变后她一度绝食,后来力主将安逸如家一干人等送回,保全了一批固山商业骨干。 现在当着苍耳的面,更是毫不避讳提及中原典籍,暗地里讽刺东胡只是蛮夷。 苍耳何等智慧,否则不能掌控姬冲,微微一笑不做理会,反而姬冲面有不悦,似有斥责之意,却被苍耳拦住。 “时辰不早了,你去看看午膳,本王将康儿抱回房间。” 小竹礼都不施便走了,姬冲摇摇头无可奈何叹口气跟着离开。此时苍耳才露出蛊毒之色,她自认年老色衰比不得小竹貌美,恨不得登时杀了她,好独占姬冲宠爱,然而姬冲极重情义,因为姬康的关系她不能下手。 “好个牙尖嘴利的贱婢,本宫早晚拔掉你的舌头。” 女人的心是感性的,但只用在自己关心的人身上,对其他人不加怜悯地报复。有了姬琅后,苍耳念头更甚,她不能容忍小竹的存在,更不能容忍姬康的存在。 分地而治,守望互助。凭什么? 苍耳不服气,燕国明明是东胡将士打下来的,凭什么送给姬康,应该一并由姬琅统治,将来还有整个中原。 鬼里家族的人不缺少雄心,即便是女子也要做天下第一。 赵正家里的人最重情义,即便嫁了人生了孩子,依旧不会忘记曾经的家人。 “夫君怎么了,一边念念不忘主公情谊,一边受那胡女迷惑与主公为敌。” 一滴,两滴,眼泪滴进为姬冲准备的汤里,只是不知他能否喝出其中的苦涩。 姬冲很忙,忙着照顾两个孩子,忙着调节两个女人间的明争暗斗,他主要担心小竹,这个傻姑娘只知道对别人好,一点都不想别人可能对她产生敌意。 苍耳对小竹动了杀心,可恶。枉费他听从她的主意,撕毁约定,派兵猛攻望海城。 其实并不全是如此,背叛一次后,再此背叛简单许多,可以踏着原先的痕迹走向更远。 姬冲不愿承认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极力安慰自己都是苍耳的主意,他不过是听得不耐烦,口误答应下来。 至于那些被杀掉的二百一十七个人,犯人而已,早晚要杀。却浑然忘了这些一月前还是按时交税的良善商人,只因影卫喜欢化装成商人,姬冲将兴都城身份不明的中原商人尽皆屠戮。 杀掉的都是领头的,那些办事的仆役虽然也可能是影卫探子,但身份卑微想也翻不起多大浪,姬冲有样学样将他们送到俘虏营,下半辈子想要离开,必须得累死。 “夫君,甜汤煮好了。” 小竹端着托盘,脸上摆着微笑道。 “你藏的是什么,干嘛不要我看?” “没什么,一些恼人的政事罢了。走,我们到外面用膳,”姬冲推搡着小竹离开,小竹转身时回头瞟了桌上一眼。 那是一封密报,关于英布及他手下的特战队。没人能想到区区百人的特战队,竟能造成如此大的影响,白城一个秘密作坊被他们引爆,几十名资深匠人殒命。 望海城墙高沟深,城头遍布机弩火炮,敌军若攻城,只怕刚看见城头,就被机弩火炮击杀,根本近不得身。 为了破掉这些机弩火炮,姬冲煞费苦心使了招瞒天过海,将素以智计著称的赵滑都瞒住了。 苍狼军团沿平原东进,猛攻田子方率领的齐军,仗着火炮势大,很快歼敌一万,俘虏两万。但没看见田子方,原来他一早就不在龙首郡,遥居望海城指挥大小政事。 远征东平后齐军思乡情切,大半人被赵滑送回齐国,龙首郡留守的齐军都是些花架子招牌,维持地方秩序,收取赋税送回齐国而已。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 田子方听闻龙首郡被姬冲占领后,不悲反喜,大摆筵宴请自己吃了一顿。 姬冲要送还齐军俘虏! 宿醉酒醒后田子方第一句话是“姬冲搞什么鬼花样?” 可惜没有胡司令陪他唱完这曲沙家浜,因为很快赵滑分析出姬冲要借送归俘虏,掺杂奸细,里应外合攻破望海城。 “无耻至极” 东方谷破口大骂道,他自幼受礼义廉耻教化,根本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存在。当初赵正将姬冲视作兄弟,在固山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当家。 “咱们的二当家要背叛,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何苗幽幽说道,“东方兄省些力气,想想如何应对才行。” 赵滑摸着下巴,没说话看了门口一眼,东方谷福至心灵摇摇头,俄而,点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下实在无颜再见主公,受他委托看护家业,却要第二次舍了这片家业。” “家当没了还能赚,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赵风恰如其当说道,他面沉如水,消息已经断了两月,自从上次孟轱传信,赵正赴周后,再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北庭的战事约莫已经完毕,否则姬冲没心情打望海城的主意。 “公输兄,你意下如何?” 东方谷突然向一向不发言的公输铎问道,这次若再度迁徙,将作营损失最大,毕竟机器是死的,拆下来再组装好,费力气不说,很可能损坏机器。 “一定要弃城,为什么不能誓死一战,望海城不比山城简单。只要我们撑到援军到来,未必不能保下这颗插进东胡心脏的钉子。” 众人眼睛一亮,他们虽不惧死亡,但并不知道望海城底蕴。《固山保密条例》,城中军火兵械由当地影卫指挥使掌管。 “家眷必须离开,没了后顾之忧,弟兄们更能誓死杀敌。” 何苗咬着嘴唇沉默半晌,见众人都在沉默,他率先说道:“将作营走五成,主公说过‘每一名熟练匠人都是一座金山’。” “两成足矣,没了我们,你们这些家伙会操作那些器械吗?”公输铎笑了声道,“赵风率队返秦,重建将作营。” “我不走” “由不得你”,公输铎不容置疑道。 赵滑出来打圆场道:“赵风走,将作营走四成,弟兄们虽是莽夫,但还用不着你们这些匠人全上战场。” 名单很快拟定,除了将作营外,东方谷及其家眷,将作营全体家眷,城中重要将领家眷。 但到启航时,赵滑带走了几乎全城的女眷,包括那些东胡女子。乱兵入城后可不管这些,而女人代表着下一代。 “你不走吗?”一个身材娇小,带着浓浓吴越地方口音的小女孩站在甲板上大声喊道。 “好好活着,等我回去娶你。” “谁要嫁给你”,小女孩跺着甲板低头骂道。抬起头看向海里的赵滑时眼泪不禁涌上来。她就是当初偷偷藏在赵滑座船的小黑孩,听说固山从无到有很强大,她想为了越国学习经验,却遇到了海里那个坏家伙。 “就要嫁给你,本公主说一不二,是越国最尊贵的……呜呜”,说到最后哭了起来。惹得借给她肩膀的姬景很不舒服,小声骂道:“早知道就学游泳了。” 第221章 血狼特战队 “人才啊,难得,可惜非我所用。” 姬冲骑着白马,遥遥通过望远镜看到,望海城北门一片血红,还有一片时而移动的黑,那是附近赶来的各类食腐动物,趁着难得的机会尽情享用肥美的大餐。 两只秃鹫争夺一块腐肉,其中一只酷似海鸥,争来抢去腐肉被撕扯开,却是半张人脸,似乎尚存临死前的恐惧。 “世风日下,吃鱼的海鸥也改吃人肉了。”姬冲皱眉道,“想个法子,把那片死尸拖走,怎么说也是战场厮杀的勇士,到头来不能被一群畜生分食。” 几个将领面面相觑,眼下望海城虽被攻破,但城头机弩火炮尚有一半能用,也不知公输铎如何设计,城墙中空,一般人也想不到其中奥妙。 半个多月前,姬冲提出送还齐军俘虏,因田子方居望海城,便将俘虏送到这里。 面黄肌瘦、步履蹒跚,一群营养不良的俘虏,双手捆缚前后相接,在固山军严密监视下缓缓向城内走去。 田子方强忍着站在城头,逼着自己睁大眼,记住这永生难忘的一幕。那是一名幼小的齐军士卒,因为饥饿他不停地添着手指,最后竟将皮肉舔了下来,兀自不知津津有味咀嚼着。 “别啃了,快进城来,城里不缺吃食……” 田子方大吼道,那小士卒呵呵笑着咧开嘴,竟然没有舌头,难怪能将皮肉咽下,根本是用牙齿在啃。 人得多饿才能不知疼痛啃食自己的皮肉! “不对劲”,赵滑对身边的何苗道,东方谷离开后他们俩成为望海城的最高负责人,而何苗谦让,赵滑成为城中权力最大的人。 “这些俘虏的表情,从被押解到城下,再到城中获得自由,竟没有一丝变化。 你再看那个喝粥的齐军士卒,明明粥都没了,他还捧着碗啃,嘴巴被划破了都不停止。” 何苗顺着看过去,发现这些齐军果然有古怪,一部分沉默寡言,一部分疯疯癫癫。 “咦” 方才俘虏走到城下时,田子方曾说,所有的军官都不见了,里面没几个他看着眼熟的,这些人都被饿的脱像了。 但饿脱像的人有力气抱动大桶,眼前这大汉看样子不像俘虏,城主府仆役为他添粥时,那个眼神分明在防备。 “不好,快关城门。” 何苗脱口而出,但为时已晚,俘虏已经进入大半。约有千人蹿出,扑向毫无防备的固山士卒。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俘虏”竟然动用最原始的武器——牙齿,咬固山士卒的喉管。 “啊~~” 许多胆小的士卒吓得四处逃窜,他们大多是从本地招募的新兵,集训虽然扫去他们身上百姓气。但骨子里的懦弱,不经历一两场血战难以消除。 几百个呼吸,城门口已经被拿下,沉默寡言的俘虏拽着呆滞的俘虏,或是当作盾牌,或是当作石块,垫到门下,阻止大门关闭。 “杀~” 远处一队血色骑兵,叫嚣着冲过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城头上的机弩兵甚至愣了一下。 “轰” 第一声炮响后,各人回归岗位,有条不紊操纵着机弩火炮,骑兵像割麦子一般成片倒下。然而并没有完,更多的骑兵从四面八方袭来,恨恨地冲击着固山守军的心理防线。 城中各处民居燃起大火,何苗已经派人救火,他则带着陌刀队绞杀那些混进来的“俘虏”。 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姬冲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至亲,所以他更加肆无忌惮。这群不足两万人俘虏,其中一小半是他的手下,在鬼术赤统治时期被关进死牢的囚徒。 姬冲给他们自由,他们献上自己的生命。用姬冲释放他们时的话说,“多活一天赚一天,多杀一人赚一条人命。” 这群死亡边缘徘徊过的人,为达到鱼目混珠的目的,愣是忍着大鱼大肉,与齐军俘虏同吃同住,将自己打造成俘虏模样。 然而这个时代的士卒大多是征召,除了少数几支精锐部队,士卒们大多来自同一地方,甚至是同族同宗。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说着便是这种状况。 装的再惨,随便齐军俘虏一嗓子就能让他们露馅。幸好这帮囚徒中能人辈出,一个名叫乌尕的死囚献上一味药,产自白狼山的彼岸陀罗。 相传此花生在阴阳交界,子夜时分服下此花能看见鬼魂。姬冲受赵正影响最不信鬼神,不过彼岸陀罗效果不错,一万余名俘虏喝下才掺杂十几斤彼岸陀罗的稀粥后,呆呆傻傻任人驱使。 “可惜都被摘光了,否则这些花被敌军服下,岂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姬冲有些后悔,怎么不多留几株花种,等到下次再用至少还要培育一两年。 “王爷,奴才发现有些家伙还有神智,所以自作主张将他们舌头割了,希望王爷不要介意。” 乌尕谄媚地拜倒在地,脸上一抹消失不去的奸笑。 姬冲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赶他出去。虽说姬冲需要这些人做敢死队,可他何等身份岂能与囚徒为伍。 “嘿嘿” 乌尕像是捡了什么宝贝,笑得肩膀直抽抽。 “慢着,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姬冲最恨别人骗他,认为这是背叛,虽然他也是个叛徒。乌尕那声嬉笑,使他有种被骗的感觉,眼神冰冷,被盯着的人如同掉进冰窟。 “王爷饶命,奴才不过舍不得扔了那些舌头,所以偷偷收起来想熬锅补汤……奴才再也不敢了,立刻把一千一百个舌头给王爷送过来。” “住口”,姬冲捂着嘴怒道,“滚出去,三个时辰内再让本王看见……你,本王杀了你。” 乌尕谄媚地笑道:“王爷不知,这千舌汤可是大补。” “呕” 姬冲顿时觉得胃里有上百只舌头翻滚,差点就要吐出来,他一脚踹在乌尕脸上,怒气冲冲跑出帐外,大口吐起来。 “娘的,差点忘了这帮混蛋的底细,这个乌尕好像犯了什么触犯神灵才被抓入狱,此前是个很棒的巫医。” 姬冲想起那卷暗黄色的卷宗,难怪沾满尘土都无人去动,这一千死囚乃是被天神遗弃的魔鬼信徒。 “呸,魔鬼信徒更好,这样我才有资本对抗特战队。” 这支队伍被命名为血狼特战队,每一名成员手上都沾满鲜血。不见天日的死牢中残存至今,哪怕再小的希望他们也会抓住。因此他们最不怕死,而姬冲也能最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第222章 舍身诱血狼 城门口的鏖战还在继续,虽然远方的骑兵几次冲锋没有冲上来,但城门口已经堆积大片死尸,和“死尸”,那些没死,灵魂却早死去的呆滞齐军俘虏。 积年老手,杀人界的劳模队伍。血狼特战队在队长乌尕的带领下,冲进一栋栋民居,到处搜寻能果腹的食物。 身后不时冲上围剿的士兵,他们抓紧时间逮住什么就往嘴里塞什么,有时候正在打斗,抓着士兵的手就塞到手里,还咧着嘴笑,夸赞士兵会保养,手吃起来好嫩。 “他们不是人,是冥界镇压的魔鬼。” 时间回到一开头,也就是半个月后。田子方红着眼从瞭望空里看,城门口堵塞城门的齐军还有活口,随着药效减退,呻吟声此起彼伏。 赵舟曾建议倾倒火油烧死他们,为他们解决痛苦,但田子方拒绝了。一来他们活不过几天,二来城中的物资都有数,不能随便浪费。 “你该走的。” 公输铎突然对田子方说道,混乱发生后,所有人震惊于雪狼特战队的非人行径。只有他依旧清醒着,指挥手下发现隔断石,保证城楼系统的安全。 已经过去十五天,每天都有伤亡报出,大部分死者的尸体不完整,遍布牙齿啃噬的痕迹。 “狗日的姬冲,竟然用这些人交战,这些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你错了,正因为如此,姬冲才更要用这些人。其实现在也不错,孤城一座,还囚中了这些魔鬼,足矣对得起上苍对我们的恩情。” 何苗双手合十闭眼祈祷,久居东平他渐渐跟草原人差不多,也信奉起号称无处不在的长生天。 赵滑嘟着嘴,示意公输铎出去聊聊,虽然此时姬冲还不能进入望海城,但城中活动着这么一帮人,城破早晚的事。 “半个月,非战斗减员近三百人,埋葬时身子都不全。不能在这么下去,士兵们的心理会奔溃掉。” “一旦奔溃投降,死期才真正到来。”公输铎接着说道。 赵滑点点头,抬头四处望望,没有人,贴着耳朵小声道:“我想以城主府为诱饵,全歼这伙吃人的畜生,只是……只是还差样东西。” “差什么?诱饵吗?亦或是,在下做这个诱饵。” 赵滑点点头,除此外别无选择,雪狼特战队不是没有被俘虏,一个猥琐的矮子招供,姬冲只要活着的工匠。而城中最厉害的工匠无疑是公输铎。 “公输先生请受我一拜”,赵滑坚持跪在地上,“姬冲下令只要活着的工匠,所以只能让先生冒险。 但先生放心,在下一定会竭力保护先生安全,即使……如果先生不幸丧命,赵滑绝不苟活,若不血战至死,他日杀上兴都,必手刃姬冲狗头并在下残躯为先生报仇。” 赵滑不仅将姬冲视作仇人,甚至将自己也视作害公输铎冒险的凶手。 “火药五千斤,火油三千桶,箭弩十万枝……”,公输铎睁开眼,“不对,毁掉城主府大约要一千斤火药,两百桶火油,还是不对,再加五十桶才能烧透,都怪当初设计时加了防火层,今日却要浪费许多。” 公输铎慷慨赴死样,一边扳着手指,一边命赵滑记下。他向来不喜纸张,依靠逆天的脑力记住这些消耗物。 黑夜再度降临,吃人的魔鬼肆虐,固山军没几个士卒敢出门巡逻,只有陌刀队里的老兵,敢扛着陌刀一遍遍巡视街道。然而望海城太大了,他们力不从心,最后只巡逻几处重要街道。 城门口仍是禁区,赵滑不止一次尝试搬开堵塞城门的尸体,但他每次清理完,第二天又回到原样。恐惧使得城中士兵草木皆兵,根本不能留意藏在死角的血狼队员。 赵滑想亲自上阵督导,被何苗拦住,目前还不值得为了这几个畜生冒险。 但眼下不得不冒险,城外的骑兵攻击时间越来越晚,即便得知不能攻占城头,也要虚张声势冲一波。 疲敌战术还是赵正教给的姬冲,眼下却被他用在自己身上。士卒们三班倒,日夜不停守卫城楼,但天不遂人愿,六月第一场雨偏偏发生在这个时候。 雨后,城外尸体腐烂速度更快,蚊蝇滋生扰得夜晚值班的士卒根本静不下心。危险发生于懈怠时,一直步兵悄悄摸进城头,几十颗震天雷抛过来,毁掉了几十架弩弓,十几尊火炮。 虽然事后被何苗绞杀,但有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所以赵滑才想出这么个诱敌主意,即使不能能全歼,也要杀一二百,给已成惊弓之鸟的士卒提提气。 公输铎夜宿城主府。 消息不胫而走,赵滑故意让新入伍士卒站岗,间接向血狼特战队透漏消息。 “大买卖,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娘的,这个固山君真是个天才。” 一个满头红发的侏儒哗啦翻着书,嘴里骂骂咧咧听不出他是夸人还是骂人。 “皮尔特,闭上你的鸟嘴,固山君那是以前,现在应该叫秦王,我们大秦的秦王。” 一个高壮汉子压着嗓子骂道,他叫尤固浑,一半匈奴血统,但十岁前在秦国长大,后来跟随商队来到东胡,落草为寇,后来被关进死牢。 土匪在东胡很常见,不常见的是,尤固浑喜欢盖着人皮睡觉,尤其是妙龄女子刚剥下的皮,他觉得最有味道,最温暖。 “你们都给老子闭嘴,吵吵嚷嚷的想什么样子。皮尔特你他娘的对秦王尊敬些,王爷至今把称呼他为‘赵兄’。 尤固浑你他娘别瞎嚷嚷,你个匈奴人,不过吃了几年关中饭,还真将自个看成秦人了。 告诉你们,来到这里,我们都不是人,而是王爷脚下的狗,你们说关在牢里有这么痛快吗? 大马刀杀人,大马勺吃肉,可惜没个女子,否则老子夜御十女,好让你们开开眼。” “哈哈哈,厨子乌尕,你那根软泥鳅还夜御十女,夜御十鸡你都不成。” 皮尔特调笑道,众人哈哈大笑,乌尕也跟着大笑。半个时辰后,他们召集全部人手,走进“毫无危险”的城主府。 “乌尕,你确定没有危险,怎么我觉得怪怪的。” 尤固浑趴在地上使劲嗅到,他总觉得有股不寻常的气味。 皮尔特猛吸一口打了个喷嚏,骂道:“确实挺怪的,到处都是女人的脂粉味,难不成全城的女人都被送到这里。那个什么公输,活够大啊,厨子乌尕,有没有兴趣割下来煮汤,一定大补。” 乌尕表情凝重,并没有接皮尔特的话茬,他也觉得奇怪,但围上来的士兵,手里拿的武器,没毛病啊。 “都别瞎嚷嚷了,赶紧的杀,待会某家还要寻个小娘子同床共枕呢。”好久不见女色,尤固浑猛然闻见脂粉味很兴奋,不停搓着手,腰间剥皮刀清脆交响。 就在他的脚下,纵横交错的暗渠里,流淌着几千斤火油,而他们厮杀正酣,加上四溅的鲜血,一点也没闻出来。 公输铎安坐大堂正厅,士兵们腿在发抖,被他尽收眼底。 “唉,舍身饲狼,安稳军心,想不到我公输一族也能出个沙场血将。”他摸着一颗震天雷,提着刀缓缓走出。 第223章 蟑螂的活法 “乌尕老大,你的大补汤奏不奏效,人都昏迷三天了,王爷要的不是死尸吧?” 一高一矮两个黑不溜秋的身影抬着一个担架,月光像白银般倾泻在他们身上,却将他们衬托的更加恐怖。 乌尕摸摸半边脸,兀自麻木没有知觉,怕是毁容了,不过无妨,对于他来说,只要命还在,一切都还在。 血狼特战队没了,或者说只剩下两个人,其余的人不是葬身在火海,就是被暴怒的固山军士卒分尸。说来也奇怪,城主府上百间房子着火,不到一夜就被扑灭,并且绝地反击一举收复城门。 “皮尔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狮子和羊怎么着?” 皮尔特挠挠头,他很不习惯光头,这显得他个子很低,“一群狮子带领下,懦弱的绵羊也能像狼群一样凶猛。 你突然问这个干嘛,把人带回去咱们的命就又是自己的,将来天下任我逍遥。” 出发前姬冲承诺,任务一旦完成,不论结果如何,只要他们能活下来,命就是自己的。有许多人还打算今后继续为姬冲卖命,可惜上天只给他们一次机会。 血狼者,剥皮后的狼,生命力顽强的狼暂时不会死,反而能爆发出强劲的战斗力,甚至能于狮子搏斗。姬冲给他们命名“血狼特战队”,后面三字不明白,前面两字已然暗示他们的命运。 “尤固浑这个皮匠,看得清楚明白,可惜没命享受自由”,皮尔特今天话异常多,突然停下脚步,担架磕疼后面的乌尕。 “停下作甚,再走三十里才能休息。” 乌尕表情狰狞,左半边身子上的伤口崩开,淌出恶心的黄水,在月光下缓缓流到脚下。 皮尔特扭过头,咧嘴一笑道:“我想家了,炙热的沙漠、硕大的椰枣,单峰骆驼上的阿伊莎。 乌尕你不想家吗,跟你在死牢里一块住了十二年,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你心里对家的渴望。 一场血战,只我们两人活下来,我们不欠那个狗屁摄政王的,你难道真的相信他的鬼话,带着这累赘能换回黄金万两?” 乌尕沉默了,他回忆着姬冲看他的每个眼神,那是心底里的厌恶,第一个这么看他的是部落长老,后来被他隔断血管引来亿万只黑蚁噬咬。 最后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同样是鄙夷地瞪了他一眼,那是个好老头,收留了雨夜借宿的他,只是因为他身上的气味让鼻子不舒服,白白送了性命。 乌尕甚至记得自己当时杀完人后的恐慌,他厌倦了,坐在屋子里像个木头桩子被带走,直到被扔进死牢自生自灭。 “家,皮尔特你说得对,我们不应该相信那些贵族的屁话,我们应该寻找自己的自由。” 乌尕放下担架,癫狂地在月光下舞动着,尽情跳动幼时母亲教给她祈福的舞蹈。 “天神啊,你卑微的子民乌尕乞求你的原谅。” 乌尕颤声向上天虔诚拜道,就在这时一片乌云挡住了月亮,地上顿时一片漆黑。 “哈哈哈,乌尕看来你的天神不打算接受你。” 皮尔特捂着肚子哈哈笑道,他的肺受到冲击,大笑使肺部猛然吸气,咳出几口黑血。 “我确实被神抛弃了,成了不受神保护的蟑螂臭虫,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生我才必有用。 所以……” 皮尔特猛然止住笑,不可思议地看着心口的匕首,顺着往上看去,是他最信任的伙伴乌尕。 “对不起,我的朋友,恐怕你回不到故乡了。蟑螂若想在狼王脚下苟活,必须够惨,没了你我将是最后一个幸存者。” 乌云散去,月光重新洒在大地,乌尕已经不见,他刚才站过的地方留下一个小土包。上面还有些甜丝丝的味道,两个时辰后会引来大批蚂蚁,完美隐藏一切人为痕迹。 “这是……公输铎!” 姬冲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虽然至今他还没攻下望海城,今后没有内应更难攻下,不过能俘虏公输铎,不亚于攻下望海城。 “公输兄,醒醒”,姬冲狐疑道,“他怎么回事,受了多重的伤,至今还未醒来。” 乌尕谄笑着接下腰间葫芦,不由分说灌了一口。 “王爷放心,他两天前就醒了,只是害怕奴才伤害他,故而一直装昏妄想逃走。奴才将计就计给他下了点迷药,此时喝我一口还魂汤,不消一炷香便能醒来。” 姬冲满意地点点头,对于血狼特战队全军覆灭他没多大伤心,虽然这是一支战斗力强劲的军队。可骨子里对囚徒的厌恶,尤其这些人犯下天怒人怨的罪行。 不过千余人仅活下一个,任姬冲以前多讨厌他们,也不由要奖赏一番。 “你立了大功,说吧,想要什么奖赏,本王统统答应你。” 乌尕闻言,泪如泉涌,脑袋紧贴地面,爬到姬冲脚下,“奴才不求奖赏,但求日后能跟在王爷帐下效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嗯!” 姬冲一愣,显然没想到。不过能得到这么一个能干的手下,何乐而不为,反正自己不信那些鬼神虚妄之言。 “你起来吧,以后跟着本王,该给的赏赐本王不会亏待你,不过你以前恶名远扬,日后要低调些免得泄露身份,到时候本王也保不住你。” “奴才谢王爷收留,日后定不给王爷惹麻烦。” 姬冲嗯了一声,仍像躲避狗屎一般避开。乌尕抬起头,笑着看向姬冲的背影,在他怀里有本书,是当日出发前姬冲所赠,以前都是皮尔特在读,现在轮到他施展了。 ** 望海城,满目疮痍的城主府,赵滑亲自上阵,翻动烧的焦糊的死尸。五天,已经拼出三千具完整尸体,但没有发现公输铎。 “找,一寸一寸找,还有七十三具尸体没找到,全部拼接完,就算死也要让弟兄们有个全尸。” 说完捂着头,赵滑背对着众人躲到一个角落。两千斤炸药,二百五十桶火油,如此威力下焉能留下全尸,他明白这个道理,但不愿承认公输铎被俘虏的事实。 “绝处逢生,将士们士气高涨,混进来的内鬼被一网打尽。而且……而且公输先生被俘,总算还活着。他机关术造诣无双,姬冲舍不得杀他,早晚有一天主公会想办法救他回来。” 何苗搭着赵滑肩膀安慰他道,现在的望海城罹经大难不死,必定能等到胜利的曙光。 第224章 火场求生 三千人对一千人,且占据有利地形,但势均力敌。三千人的队伍如同羊群,被一千只狼左突右攻,不消半个时辰躺下一千具尸体。 公输铎握惯笔杆的手,此时握着唐刀微微发抖,他虽懂技击术,但不懂杀人术。公输家族一直信奉,徒手杀人是最愚蠢的行为。 “今日且让我愚蠢一会。” 火油全部覆盖地下管道还需一会,公输铎抄刀冲杀,起手间两人死于他的刀下。倒不是说他有多厉害,而是那两人杀惯唯唯诺诺的胆小新兵,猛地遇见个不怕死的,猝不及防丢了性命。 “娘的,白面士子倒是可以。” 尤固浑在地上拖着斩马刀,火星四溅,挟裹着风声朝公输铎耳边袭来。 “铛~嗡~” 固山出品,必是精品。刀未折断,可公输铎双手麻木,若不是这把刀有护腕非得掉下来。 “好刀,某家收了。” 公输铎才看清他的对手,身高近两米的尤固浑,膀大腰圆,也正是他,被何苗看出端倪。 袖子一甩,三支弩箭袭来,在尤固浑腰上戳出三个血洞。谁知他见血心喜,伤口都不裹,咧嘴笑着,斩马刀劈来。 “啪” 这一声,火星四溅,连带一些小石子溅到公输铎脸上。 “火油” 尤固浑停下刀,看着劈开的裂缝失声道。刚才他一刀,误打误撞劈在地下管道上,这是排水管道,上覆一块二寸厚青石板,青石板碎裂,火油味散出。 “好大的圈套,你倒是个好猎手。” 尤固浑说了句山上夸赞猎手的土话,浑浊不清的关中话夹杂着胡音,公输铎不明白他说什么,但知道必须提前动手。 他闪到一处空暇地,哪里正是一处排水进口,扔进去一个火折子,院子登时热起来。 看着砖缝里吐出的火苗,皮尔特跳着脚慌张道:“撤呼,撤呼,狗日的要吃碳烤肉。” 乌尕早扭头寻找出口,既然中计来时出口必然被封。果然,身前背后黑洞洞一片,他们成了瓮中之鳖。 “呵呵,你们别得意,大家都被困在院子里,不想死赶紧把路让开,各走各路,谁也不想死不是?” 皮尔特看着惊恐的士卒,猜到公输铎定然没有事前告知,这帮怂货是诱饵,难怪战斗力如此低下。 “将军,我……我还不想死。” “对啊,咱们投降吧将军。” …… 死亡威胁下,这群新兵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明明他们将乌尕等人围住,却滑稽地要投降。 公输铎扔下刀,振声笑道:“诸位,既然大家都不想死,咱们做个交易,我放你们活着离开,你们离开望海城,各取所需,如何?” “依你,依你,赶紧打开城门,爷们立刻出城。” 皮尔特不安地说道,他不停地跳着脚,石板已经烫的不能站人,院子里的花草果木纷纷自燃,再不离开他们非得被烤干。 公输铎走进旁边厢房,里面赫然有一个大洞,这里竟有条地道。 “请吧。” 皮尔特领先就要走,乌尕却将他拦住。 “慢着,你们是主,我们是客,焉有喧宾夺主之理,还请你的士兵先下去,但是阁下要跟着我们一块走。” 公输铎身子一滞,尤固浑立刻紧张起来,握着刀的手暗暗发劲,却听道:“就依你。”指着发抖的士兵,冷声道:“你们还不快走。” 两千余人,互不相识,甚至相互敌视下,在越来越热的火油阵下“精诚团结”,不到一炷香全部进入地道。 “怎地这么久,你们莫非挖通了一座城?” 走了小半个时辰,七拐八拐还没见出口,尤固浑不耐烦地问道。众人低着头,他却得猫着腰,异常辛苦。 “快了,快了。还不是众位好汉威武,吓得我军士卒昼夜不寐,无奈,在下只能封闭某些地道出口,免得士兵们躲藏泄露了秘密。” “聪明至极,固山君臣果不简单,一定受过天神的祝福。”皮尔特笑着拍手道,他是个侏儒,低矮的地道唯独他挺胸抬头。 “慢着” 乌尕叫停队伍,他发觉脸上的汗越发多了,似乎又回到刚开始的火炉。 一把扯过公输铎,刀子划着进入他的皮肉,乌尕狰狞着脸,呲牙问道:“你是不是在带我们兜圈子,是不是,快说?” 公输铎闭上眼感受一会,睁眼笑道:“确实如此,而且诸位,时辰到了,大家一起上路吧。” 说着扭身从乌尕手里挣脱,反手一甩,亮光一闪,吓得众人四处逃窜。来时姬冲也对他们说过,固山军制造的震天雷,最小的像个鸡蛋,却能把巨石炸开。 “嘭” 没有毁天灭地的巨响,仅一声低沉,浓烟将众人笼罩。 “咳咳” “快走,烟里有毒。” 但为时已晚,十数人捂着脖子,嘴里想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倒下暴毙。剩下的人拥挤地朝公输铎逃走的方向追赶。 他一定给自己留着活路,所有人都这样想到。 一阵原始的对抗后,地道里留下几百具尸体,使得有些地方狭窄的仅能容下一人爬过去。 “完了,完了,真要成碳烤肉了。” 众人七绕八绕,最后发现又回到城主府,此时大火已经烧起来,仅有园中几处空地没有火苗,剩下的全成了火的海洋。 “血狼特战队,你们就是个笑话。” 乌尕顺着声音看去,公输铎站在一个假山上,举着火把手里攥着一颗人头大小的震天雷。 “拦住他,否则大家都的死。” 尤固浑像离弦的箭飞出,上前要夺公输铎的火把。 “傻蛋,四处都是火源,要那劳什子作甚?” 他才反应过来,去夺震天雷。但公输铎手一倾斜,震天雷骨碌骨碌滚到地上,立刻“嗤嗤”响起来。 “轰” 一声惊天巨响,尤固浑再度睁开眼时发觉乌尕在他身下鼓捣什么,他正要开口去问,突然发现乌尕手里攥着一个扁扁的物体,还往下淌着什么液体。 “狗日的,这帮孬种,爬上来的没一个胖的。” 皮尔特仅露出一个脑袋,身子蜷缩在一个死去的士兵肚子里。猎人的经验,说来还是尤固浑传授。山林大火时人根本跑不及,只能寻找水源地避火,然而山林陡峭哪里找水,所以积年老猎人会刨开大型动物的肚腹,把身子蜷到那里逃命。 爆炸时公输铎居高处也没死去,而他的赏格万两,乌尕搜遍全场只有尤固浑身子够大,能塞下公输铎,他手起刀落,没几分钟将昔日队友肚子掏了个一干二净。 救了公输铎,他却没地方去,只好刨开两个士卒肚子,套在一起勉强遮身。 然而未等第二个套好,一声更猛烈的巨响传来,却是从地下传来,地动山摇如同地震。乌尕顾不得许多,赶紧将半边身子塞好,刚做完这一切,一通火光袭来,皮尔特半只脑袋还露在外面,一切化为虚无。 “滋滋滋,你为帝国立了功,立了大功,王爷赏赐了你,寡人也要赏你。” 兴庆宫御花园里,烧坏半边脸丑陋无比的乌尕,和园中四开的鲜花形成鲜明对比。苍耳却怜惜地看着丑陋的乌尕,眼神始终未离开。 “这几个婢女赏你,你是帝国的英雄,也该为帝国生几个小英雄,毕竟王儿日后还需要人辅佐。” 望海城战役皆败,唯独存在不久的血狼特战队立功,苍耳有心招揽,却发现只剩下乌尕一人。夏日闲暇当个故事听,突然想到此人可拉拢作为日后姬琅的先锋。 “王上万年,帝国万年,奴才愿为王上效死命。” 乌尕突然觉得蟑螂也能活出人的感觉。 第225章 进击的少年 “火场里钻进人肚子求生,恶心无比却十分见效的大补汤。嘿嘿,乌尕那厮可是救了你命,可你却要杀他。 这么做,不仁义吧。” 姬冲戏谑地看着躺在床上,被包成粽子的公输铎。他身上没多少伤口,灼热的气浪造成内伤。东胡巫医为他全身敷上伤药,想把他体内的热毒拔出。 杀了乌尕,公输铎给出的唯一条件,他绝不会归顺姬冲,只想再看看姬冲究竟有多狠心。 “你好好养病。” 姬冲只留下这句,转身离开,脚步踏在地板上声音很响,或许他因公输铎的话恼怒,根本在戏耍他。 刺客被包围但手里有个不甚重要的人质时,听他说一句话都是多余,只需默默瞪着他,监牢里就会有他的身影。 不知是谁总结这么句话,总之被姬冲学到。在公输铎立刻答应归顺并提出要求时,姬冲的心像被针刺到一样。 这是句谎言,他只想杀掉自己手下一员大将。 “孤家寡人”,姬冲自嘲道,这一夜他喝了很多酒,第二天,天还未亮,骑着白马赶到白城。必须攻下望海城,这是他心里的一道坎,迈过去便能获得崭新的人生。 姬冲走了,留下小竹住在空荡荡的王府,苍耳回到王宫,并且带走了被人鄙夷的乌尕。任命他为清洁司的监正,一个负责为兴都清理下水道的小衙门。 兴都的下水道很宽,即使大部分时间兴都根本没有下雨,完善的排水系统里隐藏着看不见的世界。以前是鬼术赤,现在是苍耳,反抗东胡王宫的人喜欢住在这里。 因为与阿史那炎合作过,英布对曾居住一月的“地下兴都”很熟悉,心里似乎有一副地图,熟知各个排水口。若不是清洁司成立,他甚至可以摸到王宫,割下苍耳的脑袋。 “嗒嗒” 英布嘴里嚼着肉干,瞥了眼身边的青衣少年,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是这样过来。都不爱说话,但做事很果断,所以只要一个眼神,两人能配合好一切。 “明天,我就要走了。” 沉寂的蓄水间突然响起声音,几只耗子以为出了大事,急急忙忙逃窜回洞里。吱吱的声音四响,在密闭的空间里来回震荡,把气氛衬托的很恐怖。 “知道,计划你不是已经拟定好了吗?” 青衣少年没停手,他们眼睛上蒙着块黑布,这是为了不让自己适应黑暗。即便如此,他的手握着块尖石头,在墙壁上划着。 “要写上你名字吗?咱们在这里住了整整五十一天。” 英布把唯一的小油灯端过来,看见墙上秘密麻麻刻下的小子,大部分是影卫的密语,一堆弯弯曲曲的虫字,记录五十一天来经历过的所有事情。 “你担心任务会失败?” 人是个复杂的群居物种,活着时总希望别人不在乎他做什么,然而死时极度害怕别人将他遗忘。因此有了史书,有了那些为帝王将相随意篡改历史的“作者”。 东胡与北庭之战时,英布正在西京,计算需要多少时间能消除姬冲背叛的后果。算了很久,他放弃了,根本不能消除,即便姬冲和他所有手下自裁。 他赶到北庭时,战争即将结束,火炮呼啸着打碎沉寂百年未经战事的北庭,基尔城被占领,这个被阿史那族认为神赐下的暖水港口,再度飘扬起东胡鬼里家族的白狼旗。 然后英布回到兴都,在这次计划后,无论成功与否他都将离开东胡,离开草原,返回秦国接受新的任务。 没有后顾之忧,英布却为伙伴担心起来,害怕他失败,丢掉性命。 “你不需要安慰我,因为你同样紧张”,章邯接下眼罩说道,“五十一天,我们……” “五十天,”英布粗暴地打断,“我只住了五十天了”。 章邯笑笑道:“没错,你是住了五十天,不过你的灵魂在这里待了五十一天。 还记得你刚带我进来时,清洁司的人四处搜查,那一次你拔出刀,给手弩上弦,后来安然无恙,他们离开了。但你仍不放心跟出去,整整一天后才返回这里。 第二次是第二十二天时,兴都罕见地下起大雨,冲出几具尸首,清洁司再度进来查探,这一次你同样握着刀,但没有追出去,平静地回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第三次是七天前,清洁司新上任监正,听说就是他带人攻入望海城。来人再度搜索到附近,然而你却连刀也没拔,带着我径直躲远。” 章邯笑着,牙齿在灯光下异常白,他舔了下发干的嘴唇道:“继续第一次,那两个人并没有死,对吗? 第三次搜查时,我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很慌乱但步子很大,他们身后一定跟着那个新监正,攻入望海城的人。” “别说了,任务取消,你跟我返回咸阳。影卫不需要你卧底,照样能杀掉姬冲和他的姘头。” 英布不耐烦地说道,豆大的火苗被他发出的气息吹的摇摇欲熄。 “噗~” 章邯突然吹熄灯,拉着英布走到一个岔道,“任务开始了,还是那两个家伙,这次他们很自信,步子踏的很结实。” 英布点点头,手弩已然上好弦,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猛然发起攻击。 两声沉闷倒地声,英布擦着匕首上的血返回。没有说法,只是碰了碰章邯的胳膊,两人就此分开。 半个时辰后,乌尕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他刚上任十天,手下死了近二十人,统统是一刀毙命。 尸体在院子里摆成一排,旁边有个青衣少年蹲在地上埋首吃面,这种昂贵的吃食是他送来两具尸首换来的。 衣服破破烂烂但很整洁,看得出这少年以前是个大户人家的贵公子。服饰上的纹路,依稀看出是周王室的旁支,哪种火云绣纹没有姬周贵族身份,富可敌国也穿不得。 “你是影卫的人。” “仓啷啷”一片拔刀声,顿时章邯身边遍布寒光。 “呼噜噜” 他头都不抬继续吃面,直到将最后一口汤喝净,才擦擦嘴道:“是,但也不是。” 乌尕挠挠头,努力地想从第一份“口供”里挖出线索。 “那你到底是或不是?”想了半天没个头绪,乌尕觉得还是直接问比较好,简单粗暴,出了岔子也不关他事。 “我父亲是客商,两个月前摄政王杀的二百一十七人中就有他,我年纪小躲在地窖里逃过一劫。但举目无亲只好躲在地窖里,在那里遇到几个被你们称为影卫的人。” “慢着,你一句句说,不一个字一个字讲。” 章邯白了他一眼,语速不变继续说道:“他们告诉我摄政王怀疑所有的华夏人是影卫密探,因为他背叛了华夏的秦王,也就是影卫的主人。” “胡说,王爷他怎么会……” “你继续,他们还对你说了那些,寡人为你撑腰,你不要怕。” 却是苍耳到来,她也听闻清洁司伤亡惨重,而且还有个奇怪的华夏少年。 章邯揖手施礼,礼仪备至,让苍耳很是受用,在东胡可找不到几个向他一样懂周礼的人。 “他们给我饭吃,让我躲着清洁司搜查,直到今天他们中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人,交给我两具尸体,说我能用他们换回家的路费,于是我就来了。” 章邯眼睛瞥着地上两具尸体,那是他扛回来的,死沉死沉费了他不少力气。看完尸体又大胆地看向苍耳,似乎在问“我的路费何时给我?” 苍耳突然掩嘴笑道:“好标致的人儿,将来定会成为帝国的太仆寺卿。华夏路途遥远,凭你的身板,出了城门只怕被人抢走路费,不如留在寡人身边,为我东胡所用。” 章邯眼中露出迟疑的目光,半晌,他抬头道:“不能拆了排水渠吗,那里面好多坏人,而且他们都与官府作对。” “那是兴都的一部分,先祖汗王所建,岂能说拆就拆。不过你可以记住这句话,等到你权倾朝野时,随便你怎么做。” 章邯点点头,算是默许留下来,他曾问过英布同样的问题,回答差不多,但英布后面说的一句话让他记得很清。 “只有来历不正的君王才会在乎那些无用的虚礼” 排水渠对兴都弊大于利,但却是兴都仿造洛邑的一部分,不仅苍耳不会拆除,姬冲也不会,他们都是害怕失去权势的人。 第226章 一个人的战争 “他一定有古怪”,乌尕烦躁地在屋里踱步,心里不停地回放与章邯见面所有画面。有一句专业术语,一帧一帧的回想,可他总共与章邯待了不到半个时辰,那里能看出端倪。 “一定有什么办法,对了,可以让他接触公输铎,不信他们不露出破绽。” 乌尕自认为想到个好主意,但随即放弃。自打章邯出现,苍耳对他的宠信立刻转移,唇红齿白知书达理的翩翩少年没人不喜欢,听说这几日上门提亲的人快踏破苍耳的门槛,贵族们都想招正统姬周贵族的出身的章邯为婿,然而被苍耳一一回绝。 “小兔崽子,猫还没长齐,就有人上赶着嫁,可怜老夫九死一生从望海城逃出,不过收了几个姿色平庸的婢女。” 乌尕愤愤道,随即他怔了下,突然想到,女色不是他追求的,那他追求的是什么? 人舌大补汤?这玩意早喝腻歪了,自从当了官每天有不同的美味享用,听说都是固山君所创。 “权势,老夫追求的是权势,当了官的人不爱权势像怎么回事?” 乌尕找到自己兴趣所在,打开房门,来到关押公输铎的监牢。五道门,三进院落,鸟语花香一路重复,这监牢比自家大宅子都好,咋个待遇差别如此大。 “我为帝国立过功,我在战场流过血” 怎么人与人之间差别这么大?乌尕反复思索着这个问题,直到看见公输铎与两个侍奉他的丫鬟嬉笑。 “这里,这里,全都接上竹筒,我再为你们造一架水车,日后省得你们辛苦提水浇花。” “谢谢公子,公输公子好厉害。” 两个华夏血统的婢女兴奋地跳起来,突然意识到失礼,吐出粉嫩的小舌头。 “滋滋,秀色可餐啊。” 乌尕比任何时候都想吃人舌头,他死死盯着两个婢女的嘴唇,期望再度看到令他心动不已的“美味大餐”。 “咕噜” 两个婢女循声望去,看到一双色眯眯的小眼死死盯着她们。 “啊~,监正大人好,婢子先行告退。” “去吧,喝水时小心舌头。”乌尕目不转睛随着两个婢女的嘴巴转着头,直到两人消失在院门。 公输铎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好吃人舌的爱好姬冲说过,而且公输铎得知他能活下来,人舌大补汤起了不小的作用。 “你来干什么,让你主子来,你这个奴才还不够资格。” 乌尕攥紧拳头,脸上堆着笑,“奴才给你请安,顺道问问你还需要什么,王爷他亲自率兵出征,临走时特地吩咐奴才照料先生。 对了,不说奴才差点忘了。前日捉到一个小娃子,说是影卫什么密探,改天奴才把他送来,让先生叙叙旧。” “叙旧不必了,况且你们抓的人不是蝶卫,我劝你们趁早把他放了,免得伤及无辜百姓。 杀的人多了会有报应的,兴都的商业是否比以前凋敝不少,这都是姬冲妄造杀孽的错。” “嗯!” 乌尕瞪大眼,心道公输铎难道会预言术不成,兴都的商业确实凋敝不少,以往许多中原商品断货,而华夏商人鲜有人敢继续经商。 乌尕离开了,跟一个会预言术的人说话套不出有用的消息,而且很可能触怒天神。因为会预言术的人都是天神选定的巫师。 有时候只要向前踏一步,你就能获得成功。赵正写的兵书里不乏这种耐人寻味的有哲理的话。 乌尕决定不害怕公输铎是巫师的事,他跟天神早决裂了,从二十年前他在山上饿的奄奄一息却没得到天神的帮助时,就已经决裂了。 半吓半骗,终于令苍耳同意让章邯与公输铎对质,证明他不是奸细。 “公输铎……先生” 章邯几乎下意识喊道,他没想到公输铎被抓了,因为情报上没有提及,只说乌尕进城时背着个受了重伤的人,英布以为只是伙伴,所以没有关注。 学习周礼的人无论何时都要对师长表示尊敬,虽然章邯为了伪装身份,但学了就是学了,养成的习惯错不了。 话甫一脱口,章邯心里咯噔一声,为自己判了死刑。他从业生涯第一次出错,也将成为最后一次。 “哈哈,被我逮到了,你果然是影卫奸细,否则怎么会对他如此尊敬?” 公输铎冷哼一声道:“虚妄之言,在下虽不像主公那般天下皆知,但承蒙江湖朋友抬爱,也称在下一句‘大师’。 固山经营东平,与天下商人打交道,试问那家商行没去过望海城,即使见过我,又何足道哉?” 说完惋惜地看着章邯叹道:“清白士子奈何从商,遇上这么个混乱世道,你父被杀,你却无奈从贼。” 两人对答皆用洛邑官话,期间频频施礼,叫一干蛮夷大开眼界,甚至有几个手下悄悄对乌尕说,是不是抓错了? “不可能,我分明从你身上闻到了奸细的味道。” “在下一天呆在宫里侍候王上,难道大人认为王上是奸细?” 章邯平素沉默寡言,突然开口,言辞犀利,令乌尕防不胜防,登时哑口无言。 “你……你们,好,老夫一定会找到破绽,你们给我等着。” 乌尕愤恨离开,一方面是计划破灭,另一方面是,章邯为什么能得到苍耳的宠信,这本来属于他的。 低沉,沮丧,借酒浇愁,然而酒刚买回来,传来件好消息差点让乌尕咬下自己的舌头。 英布被抓住了,这个年方十四岁的少年将军,率队离开东胡时,半路中了姬冲事先安排的埋伏。他与英布共事多年,自然熟知英布行踪,定会利用他出征时动手。 特战队百余人护着一辆马车,追兵上千人,提着明晃晃的马刀。 实力悬殊的战斗,但这才诠释赵正当初成立特战队的目的。精兵悍将辅之坚兵利器,百余人竟与千人打的伯仲相间。 马车上的人想舍身引走众人,但英布说答应过让他活着,所以自己带着十数人抵挡。足足一个时辰,山谷里爆炸声不断,即使十余人也让伏兵付出上百人死伤的代价。 最终十余人只剩下英布一人,幸好马车已经走远。英布本来想要自杀,可想到章邯,于是想最后做一次贡献。 兴都已没有影卫存在,最近的援兵尚自自身难顾,章邯躺在榻上思索良久,最终展开他的卧底生涯,虽然他才卧底不到半月。 这是他一个人的战争,最惨的地方是一个,最棒的地方仍然是一个人。 第227章 唯一的朋友 望海城战役第三个月,城下土地黑红一片,厚厚地堆积一层,城池似乎低了两尺。 十万士卒葬身疆场,其中不乏能征善战的前擒虎军,在机弩和火炮面前统统成为肥料。 几场大雨后,尸体腐烂速度加剧,最不挑食的秃鹫振翅飞走,不再看这片修罗场。微生物并不嫌弃,充分利用雨后温暖湿润的气候,发出成片孢子群。 “咕咚,娘的,跟做梦一样。” “是啊,看得我都流口水了。” 第一个说话的人一巴掌拍在第二个人脑袋上,跳起脚骂道:“你丫有病吧,外面花花绿绿的蘑菇多不假,可那下面堆积着累累白骨。 没注意蘑菇群的生长范围,超过城墙二里后便不见踪迹,你小子要是该偷采一朵蘑菇,老子就送你去军法处,这他娘的都是人命。” 骂人的是个班长,有一半胡人血统,信奉天神的他们不吃腐烂之物,自然也听不得别人对腐肉长出的蘑菇眼馋。 不过他抬头望去,一望无际的蘑菇群,上面不是有小动物经过,看着确实让人垂涎欲滴。 “说来也怪,苍狼军团咋不来攻打,好像今个斥候也没派,难道想清楚了,放弃用尸体堆起城墙?” 刚才被他打的那个新兵傻笑着应和,他又一巴掌打过去,“傻笑个甚,好好值你的班,今晚上老子请你们几个崽子喝酒。” 敌军退去,望海城上下官兵顿时松了口气,两月来连番应战,将士已经疲惫不堪,若不是之前公输铎留下的机关强劲,早不知丢失多少回了。 全军放假一天,工程师整修城中建筑,残留的海军官兵全员出海,尽可能捕捞海货。商路断绝,望海城将来主要主要食物来源只有海鲜。 赵滑坐在餐厅里,刚享用完两个大闸蟹,靠海吃海食物不是问题,问题是友军,他不知道英布有没有安全撤离。 兴都最深的死牢,原本这里关押了上前名死囚,现在空荡荡的连个耗子都没有。 乌尕故地重游,这次却是坐在牢外,看着牢里唯一一个囚犯,惋惜地劝道:“你又是何必呢,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死牢里,活着都不是自己还活着。” 英布被抓后姬冲立刻从白城赶回,他细心招待英布,然而英布自愿被关到牢里,他说这里才适合他的身份,因为咸阳也为姬冲准备了一间。 “冥顽不灵”,姬冲对英布的评语。 原先准备好的房间食物作废,每日看到的只有乌尕这个毁了容的丑陋男子,而且吃他准备的饭菜,鬼知道有没有人舌大补汤类似的恶趣味。 乌尕劝了半晌,英布依旧沉默不语,他摇摇头递进去一个食盒,里面赫然放着一碗红烧肉。 “乌老哥,今个有肉啊,有酒吗?” 英布掀开食盒,用手抓着一块肉笑道。 “喏,给你,正宗的绿蚁酒,据说是五年前易水边,秦王亲手酿造的一批。” 英布仰头一口饮尽,打个饱嗝,笑着把酒葫芦还给乌尕,“真怀念老哥的大补汤,何时用空再做些,喝下去整个人都舒坦。” 他第一次要过这个葫芦时里面装的还是大补汤,然而英布面不改色一口饮尽,甚至对“个中之物”饶有滋味嚼了半晌。 “再来一瓶” 乌尕瞠目结舌,忍着胃里各种不舒服捂着嘴跑出牢房,哇啦啦吐了半晌,他想起这半葫芦放了很久了,大约有小半个月,自从他当了官便不再饮用此汤。 “原来看别人喝人舌大补汤如此恶心”,乌尕一瞬间对以往掩嘴鄙夷他的人无比理解。同时对英布倾佩万分,看他的样子不像说谎,好像真的对这东西很喜欢。 难得遇见一个比自己还恶心的人,乌尕不经意间与英布“结交”,当然仅限于朋友之义,刎颈相交冒死放人,乌尕玩玩做不出来。像他这种人下辈子都不会有朋友,他的心早死在暗无天日的十年牢狱中。 吃饱喝足,接下来是与乌尕的“朋友间闲聊”,两人不谈国事,仅仅切磋共同喜好。 “上回你说到,在北庭你杀了一千个人,这话真的假的,毕竟一千个人不是一千头猪。” 英布捂着饱胀的肚皮,仰头想想道:“差不多是真的,一千个人不只是我用刀子杀的,还有弓弩和震天雷。你知道震天雷的威力,只要数量够多,一万人都不是问题。” 乌尕撇撇嘴,这小子太强悍了,看来固山不仅出博学多才的大匠,也有杀人盈壑猛将。 聊了小半个时辰,乌尕拍拍土笑着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一件事,眼神有些沮丧,转过身道:“摄政王已经决定杀你,最多也就这两天,你好自为之,我会每天给你送饭的。” “难得临死前还能交到乌老哥这样的朋友,承蒙你的恩情,日后在黄泉,小弟请你吃好的。” “一言为定”,乌尕笑着离开,心里异常开心,他有些觉得心活过来,活了近四十年总算有个把自己当人看的人。 “要不救下他”,乌尕赶紧摇头,努力剔除这个无异于自杀的想法,“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奴才,比狗还下贱的人,拿什么救人家?” 乌尕深以为然,固山军即便只剩一座孤城,尚且吃掉十万东胡军,若是大军席卷,那些王爷贵族都得卷铺盖跑路。 “嗯?我就知道他不一般。” 走到转弯时,乌尕习惯将自己隐藏在角落里,因此另一边走来的章邯没有看到他,然而他注意到章邯脸上有一丝紧张的表情。 “慢着,他去救英布老弟,我干嘛阻止,他是去救我朋友诶?” 刚才发生了什么,乌尕背着手,迈着八字步走开,临出门时还将叫走两个守卫欣赏美女。 大牢里,英布在里面,章邯在外面,两人凝视良久,沉默无言。 半晌,又是英布先开口:“你不该来。” 章邯摇摇头道:“你活着比我活着更有价值。”手一挥,牢门铁链断成两截,他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匕首。 将匕首递给英布,章邯指着心口道:“刺一刀,别太狠也别太轻,我还要卧底呢。” 一炷香后,英布攥着匕首连续击杀五名侍卫,沿着排水渠一路来到城外。乌尕发现昏死过去的章邯,将他带到姬冲府邸。 第228章 寡人笃爱忠义之士 “混账,这点小事都干不好,上千人都逃不走的死牢,被一个娃娃轻易离开,你们都是饭桶吗?” 姬冲勃然大怒,不停攥着拳头,最后忍无可忍,一掌在桌面上拍出个深达一寸的手印。 “噗通” 乌尕磕头如捣蒜,脑门上血都出来了,“奴才该死,奴才没想到王上会派手下的小黄门提审,更没想到这小黄门会如此粗心,被囚犯抢走匕首,削断锁链逃走,自己还差点搭上性命。” 小黄门,拟诏传诏的小官,通常由近侍充任,但君王表示恩宠时,会任命国中权贵子弟担当。章邯知书达理,又是天下一等一的姬周贵族血脉,被苍耳破例任命为小黄门。 乌尕一通言语,看似请罪实则将苍耳抬出来挡箭,这一切都是苍耳的安排,他一个清洁司监正又能如何。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前几日乌尕拜读《周易》时看到,他本意是想从这本旷世卦书上学个一招半式,提高自身预言吉凶的本事,现在却学会了应对灾祸的办法。 苍耳是个野心极大的女人,否则也不会封自己为清洁司监正,明明知道姬冲不待见自己。 而姬冲是个绝对强势的男人,虽然有些小犹豫,但在大是大非上异常狠辣,否则不会想杀曾与他出生入死的英布。 听到苍耳掺和在里面,姬冲沉默良久,挥手让乌尕下去,他则细细分析,章邯是不是奸细? 对自己掌控女人的能力,姬冲很自信,不太相信苍耳会与他作对。出纰漏的应该是章邯,虽然刀子距离他心脏仅有半寸。 “这一定是苦肉计,英布十米内发射手弩尚且不差分毫,何况贴身伪造一处致命伤。” 姬冲攒着手,狠狠点头道,“来人,好生看管那个章邯,待他醒来好立刻告知本王。” “夫君” 小竹蹙着眉道:“你家女王越来越厉害了,估计有了儿子,王位有了着落,不需要你这位摄政王了。” “她……你又怎么了?” “哼,你还凶我,看看外面的架势,那个蛮女是不是要杀了我们一家?” 姬冲急忙出去查看,心登时凉了半截。苍耳竟然带兵进入他的府邸,虽然只有百人卫队,可以前她过来从来只有两名婢女。 语气一时没跟上心情,姬冲仍是丈夫关爱妻子的口吻问道:“这几日出征在外,冷落了你,今晚我陪你。” “就知道夫君疼我”,苍耳娇羞一笑,小女人姿态,将姬冲仅有的一丝怒气冲销,带兵又如何,兴许是一时忘记了。 “最近你瘦了,多吃点鹿茸补补身子,刚生完孩子,你还很虚弱。” “衣服有些不合身,回头我让燕国的裁缝给你做几身周室公主的宫装。” …… 姬冲一路不停嘘寒问暖,为苍耳张罗着衣食住行,然而他也没注意到,步子落后苍耳半个身子。 “这里不是客舍吗,怎么会有兵,难道又是你那个兄弟来了,护着他不让我看见?” 姬冲抬头一看,却是关押章邯的院子,一开始苍耳有意领着他来这里,她是什么意思? “不是什么兄弟,而是一个奸细,放走固山小将英布,相当于损伤十万大军。 臣还听说他是什么小黄门,是陛下新近的宠臣,不知可有此事?” 姬冲的语气和称谓尽皆变化,他掌控东胡兵权,惧怕苍耳作甚,大不了夺了王位自立,东胡向来崇拜强者。 苍耳也瞧出姬冲的变化,暗叹他果然心狠手辣,变化间语气仿佛变了个人,呼出的气息带着丝肃杀的血腥味。 “唉呀,夫君” 苍耳像后世央求男朋友买包包的小女生,嗲声嗲气:“这个弟弟妾身真的喜欢,长的英俊,礼数周到,而且与夫君是同族,为何非要置他与死地?” “他是奸细”,姬冲盯着苍耳的眼睛,“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因为只要放过一个,你和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 苍耳以及带来的侍卫宫女被吓傻呆呆愣在原地,过去一个月,姬冲出征在外,他们跟在苍耳身后四处接见大臣。现在认清谁才是这个帝国真正的主人。 “咳~” 众人转过头,章邯裸着上身,胸口裹着绷带,扶着墙慢步走来,费劲地施礼道:“小臣拜见陛下,咳~” 每咳嗽一声,胸口的血迹增加一分,苍耳看着心疼,眼睛示意婢女把章邯扶起来。 “哼,少给我假惺惺的,老实交待,你是影卫训练营第几期,听命于英布还是孟轱?” 章邯眼神毫无惧意,冷冰冰盯着姬冲道:“恕小臣无礼,请摄政王退后一步,陛下面前若非近侍,退一步说话。 摄政王出身贵族,不会不知道周礼吧。” “嗯” 姬冲眼中迸出杀气,手下意识朝后腰摸去,那里别着把软剑,还是在固山时赵正送给他的防身武器。 “额!” 苍耳挡在章邯前头,承受姬冲的压力,她低着头而后抬起头道:“夫君……妾身……寡人笃爱忠义之士,章邯就留下来,交给寡人看管,如何?” “如此甚好,臣突感不适就不陪陛下了” 姬冲冷哼一声,扭头便走,留下错愕的苍耳,和闪过一丝冷笑的章邯。 “回宫” 苍耳回到宫里,慵懒地躺在软榻上,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姬琅,脸带微笑,那股培养一月的王霸之气重新回到身上。 “陛下,小臣罪犯欺君,请陛下处罚。” 章邯握着胸口,脸冒冷汗,行跪拜礼压迫他的伤口,血渗出一大片,顺着衣角缓缓流出。 “起来吧” 苍耳有气无力地说道,“寡人不管你过去做过什么,只关心你以后会不会忠心于寡人。 寡人说过,笃爱忠义之士。” “小臣该死,假陛下之命进入天牢,故意……故意放走了英布,因为他曾救过小臣的命。救命大恩,臣没齿难忘,即便再给臣一次机会,臣依旧会选择放走他。 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苍耳早从榻上坐起,凝视着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章邯,不由心头一软,刚生育后的母性占据心头。 “失手将他放走即可,你又何必如此自伤,可知那伤口只差半寸,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小臣不敢大意,否则陛下脸面何在?” 苍耳从榻上站起来,扶住摇摇欲坠的章邯,“你自伤,是为了……为了寡人的脸面。 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即便你真的是影卫的奸细寡人也不管了,从今往后,你只忠于寡人,能做到吗?” 章邯立刻施礼下跪,却被苍耳一把拦住,只得揖手道:“英布救命恩小臣业已还清,余生就用在还陛下的救命恩吧。” 第229章 打不死的忠心 送走苍耳后,姬冲一人坐在书房里,四周空落落的也没点灯,孤独黑暗约莫是他此时的心情。 夏夜,蛙声蝉鸣不绝,即使在熙熙攘攘的都邑,只要有一两处荒凉水塘,青蛙在此筑家安顿。 “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家?” 姬冲第一次生出无路可走的心情,本来他有路的,而且很宽敞,可是他为了建造条属于自己的路,放弃了以前拥有的一切。 “夫君,你……没事吧。”踏进黑洞洞的书房,像是走进一只怪兽的利口,小竹内心忐忑不安,她怕姬冲做出什么傻事。 一道声音响起对姬冲而言更像一点灯光,照亮他前进的路。 走过去抱着小竹,姬冲仰靠在一侧的软榻上,缓缓说道:“我被骗了。苍耳她,一开始就计划着,利用我摆脱固山的控制,然而再摆脱我的控制。 出征一月,朝中大臣竟有七成之多归附,对于东胡而言,我终究是个外人。” 小竹仰头看了看他,眼角泛起泪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还在赵正麾下,他日裂土封疆,不见得不能尽取东胡之地。 但是,小竹明白,姬冲的野心太大了,从一开始他就不服输,除了对赵正有一丝丝服气,其他人都要比个高低输赢。 田十亩、东方谷,岂是咄咄逼人之辈,不过看不惯姬冲日益与东胡贵族交好,提醒了几句,惹恼他借口自立。事实证明,忠言逆耳,那些交好姬冲的东胡贵族,转眼间弃他而去投奔苍耳。 寡人笃爱忠义之士,哪里是夸章邯,分明在贬损姬冲,投敌叛国因美色舍弃忠心。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夫君能……” “不可能的”,姬冲斩钉截铁道,“草原上有句话,射出去的箭无法回头,即便赵兄能诚心接纳,田十亩呢,东方谷呢? 我已是不忠不义之辈,所幸还有你陪着我,我们还有康儿,还有燕国这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土地。” 窗户纸已经捅破,两人间仅有的那点情分也被权力摧残殆尽。姬冲从赵正那里学会件事,抓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摄政王府变得空空荡荡,十万苍狼军团尽数入主中原,驻扎在他们祖辈梦寐以求而不得的燕国。 与昔日死敌坐在一个战壕里聊天确实尴尬,然而屠雎没有办法,辽东军不敌苍狼军团是事实,而且他认为姬冲主政燕国至少不会比姬丹差。 “他竟弃我母子而去,如此决绝。” 苍耳一大早听到消息后,披头散发如同地狱厉鬼,伏在桌案上啜泣良久,红着眼道:“章邯,拟诏。摄政王姬冲不尊寡人,擅自调动苍狼军团,着废除其摄政王号,命西京留守鬼十狼率领猛虎军团,击杀此逆贼。” “呜呜,你为何要弃我而去,难道将来坐上王位的,不是你的亲骨肉吗?” 章邯并未依言拟诏,而是掏出手绢劝道:“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王位之争何况父子兄弟。 陛下与其伤心欲绝,不如重新振作,尽早派人接手摄政王空下的官职。自从二百一十七名商人丧命后,兴都商业凋零,百姓买斤粟米都难。” “你说得对,寡人不能倒下去,帝国的荣耀需要寡人去发扬。重新拟道诏书,将先王老臣尽数召回,包括我那在林郡受苦的二哥,让他也回来吧,担任本朝太尉,辅佐寡人重建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 章邯捧着诏书,小跑着走出宫门,天空万里无云甚是晴朗,他搭着手望着太阳道:“野心真是个好东西。” 诚然,野心是人类文明进步的阶梯,推动着第一个原始部落的酋长走出森林,走上统一争霸之路。战争需要技术,于是科技慢慢诞生,而这一切起源于野心。 姬冲有颗大大的野心,一统江山不足道,融合两族融合才是他的目的。十万东胡精锐,就有三十万家眷跟随,四十万胡人被安置在渔阳郡,成为拱卫蓟都第一线。 但这远远不够,被胡人背叛后无比多疑的姬冲急切需要大口径火炮震慑这帮“不讲礼义廉耻”的胡人。 “公输兄不要逼我,如今我已然回归华夏,你帮我铸造火炮,与帮赵正何异,无非是征服胡人。” 昏暗的牢房里,公输铎被绑在十字架上,手不能动,双脚只有一处脚尖着地,伤痕累累依旧戏谑地看着姬冲。 “你配吗,一个叛徒,不,一个无家可归的叛徒,新主子不要你了,又想自立吗?” “住嘴” 姬冲一拳打在公输铎腿上的伤口,血像海绵里的水,止不住滴在地上,很快形成一片血洼。 “别停手,有种杀了我。” 公输铎咬着牙说道,让姬冲更为厌恶。他憎恨一切忠心之士,因为他是叛徒,所以更渴望别人也成叛徒,固山的叛徒。 前有个身份不明的章邯,被苍耳夸赞忠义之士,如今公输铎撇下大匠师的骄傲,死心塌地效忠于赵正。 “本王偏不杀你,还不能让你死,看你能在死牢里呆多久。” 精神刑罚,固山一向推崇,通过摧毁囚徒的内心,无伤害获得情报,或是达到震慑他人的目的。 一身所学来源赵正,心狠手辣处处针对他。 但不得不说,效果斐然,一日折磨,一日享受的交叉刑罚,公输铎脸上开始挂满愁容。守卫曾看见他疯狂地涂抹一块石板,最底层两道线是火炮的雏形。 “王爷,他招了。” 二十天后,姬冲再此来到天牢,摇着折扇心情大好,他看到公输铎颓废地躺在地上,身旁满是划痕,甚至墙壁上也有一些。 “最恐怖的刑罚莫过于使人怀疑人生,赵兄此言诚不欺我。” 姬冲隔着栅栏笑道,“公输兄,这几日滋味如何,只要你动动手指,那些恼人的刑罚就会消失,只需动动手指。” “动动手指?” 公输铎颤抖着举起手喃喃道,一日大刑伺候,一日美女相伴,如此反复,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天堂还是地狱。 “天堂和地狱,没有我选择的权力,但我可以……” “住手”,姬冲急忙阻止,“还愣着作甚,赶紧传唤太医。” “咕咚” 姬冲喃喃自语道:“赵兄,我与你差的不仅天壤之别。” 牢房里,公输铎疼昏过去,在他脚边滚动着两颗血淋淋的眼珠,似是代替主人书写“忠心”二字。 第230章 当爹的只能帮到这 英布逃出兴都后,昼伏夜出,直到西京才遇到影卫分部,得了匹良马,径直朝咸阳赶去。 待赶回咸阳时,英布已没有意识,最后一段路仅凭意志支撑,让他再度安全回到赵正身边。 “义父,孩儿知错了。” 醒来后,发觉赵正守在床头,英布赶忙施礼道。 赵正把他摁下去,板着脸道:“错在何处?” “孩儿计划不周,导致撤退途中遭遇埋伏,还有不该冒险带人死战,趁早投降保存有生力量,再有……没了吧。” “怎么没了”,赵正扯开他被子道,“看看你身上的伤,指定跟姬冲硬杠了,说句软话有啥,我还真能相信你背叛?” “呃?” 英布嘴巴张得老大,愣了半晌,支支吾吾道:“战士为国而死,不是义父一直以来提倡的美德吗?” “咳咳,嗯不错,战士应当为国而死”,自相矛盾,赵正并不脸红,“但你不一样,他们是外人,拿咱家钱财替咱家卖命。 你是家里人,家里钱财本就是自个的,干嘛拼了命守护,大不了给他们,以后再赚不是。” “孩儿……孩儿知道了”,英布抱拳道,他明白赵正这番话的意思,并不是说提倡将士不胜而降,而是他享有特权,赵正绝不会任由他落入敌手不救。 “英布老弟,此番我能活命,全靠你送命哟。” 正说话时,外面传来阵熟悉的笑声,带着对世间万物的戏谑,不用想也知道是阿史那炎。 北庭兵败后,他被英布所救,由于逃命时被爆裂弹炸昏过一次,心肺受了内伤,不能骑马逃生。 英布在东胡逗留数月,半数因为阿史那炎重伤需要医治的缘故,为此没少受东胡官府追捕。西京城外一役,英布舍命保下他的性命,阿史那炎视为生死兄弟,不惜许诺割地,以求赵正发兵营救。 如今两人有惊无险回到秦国,见面时不免有种获得新生的畅快感。 “摆酒,今个咱们哥俩好生喝几杯。” 阿史那炎拍着赵正肩膀,挑着眉道:“秦王有没有兴趣加入?” 赵正推开他的手,正色道:“叔叔还忙,大侄子一边玩去。” 英布称呼赵正为义父,而阿史那炎称呼英布为老弟,比赵正差了一辈。 阿史那炎生活在草原,草原上父亲的妾室都由儿子继承,向来是各称呼各的,怎料被赵正摆了一道。 英布咧嘴笑着看两人斗嘴,阿史那炎却耸耸肩,似乎承认此事,作哭泣状:“侄儿家业都被夺了,叔叔何时御驾亲征帮我取回,但请放心去,婶婶我会照顾好的。” 阿史那炎扯着袖子,当作手帕擦拭“眼泪”。赵正狠狠瞪了他一眼,最终无奈败下阵,率先离开。 青灯黄卷无牵挂,最是伤心多情人。“情”之一字,耽误多少大好青年的茁壮成长,而迫于时代限制,一夜情导致出的后果并非赵正可以想象。 北庭枫林别院荒唐一夜,白衣胜雪的美女刺客二度行刺,却被赵正直至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掀起春分一度。 一夜无语,太忙没顾得上那多。但赵正发誓他绝不是有意的,也没想到中彩票还低的几率被他赶上了。 走到无人处,赵正掏出藏在身上良久的手绢,上面绣着雪莲,只有半边美艳无双,另半边化在空气中,凭感觉想象。 这是信物,赵正明白,按照一般琼瑶剧的思路,八成她为自个生了个女儿,像雪莲一样纯美。 “真是伤脑筋,只怪咱爷们太出名,否则擦干抹净扭头不认也行。”嘴上这么说,赵正心里早飞过千山万水,想看一看她们母女生活状况。 据阿史那炎透露,他兵败被围基尔城时,曾有个神秘人告他小心奸细,并且留下这半条手绢。起初他不甚在意,谁知半夜便遭奸细偷袭,险些丧命。 流经北庭的暖流直达北海,期间几千里山林起伏,其中野人部落数不起数。她母女生活于此,难免不遭遇野人骚扰,万一…… 赵正想不下去了,虽说他对白雪没有多大情谊,心里一只将她看作暗恋高渐离的痴情傻白甜。可眼下都与自己有孩子了,这份责任甩不掉。 “时间,眼下我最缺的便是时间。” 赵正捶拳长叹,祈祷白雪母女千万要坚持住,别成了那位兽皮酋长的压寨夫人,咧着大黄牙,茹毛饮血。 西有嬴安姬蝶为乱,东有姬延姬战父子压制,向南楚国势大一时难以分出胜负,向北胡人无信义,塔塔木克又是个优柔寡断之辈。 “王上,袖夫人她,有……。” 卫火急急忙忙跑过来,喘着气说出这么句语意不明的话。赵正腾地一声站起来,忙问道:“袖儿怎么了,不会与芊芊打起来了吧?” “嗯” 卫火一瞪眼。 赵正后脑勺生出凉气,一撩前摆,小跑着出了宫门,一个大肚婆跟一个腹黑女打架,简直找死。 “王上,王上,你别跑啊,臣还没说完呢,袖夫人她,她有了。” “轰隆” 如同被震天雷击中一样,赵正怔了半晌,又加快脚步,差点忘了还有车。 阿史那炎毕竟是胡人,大秦对东胡向来没好感,故而赵正将他安置在温泉宫。距离咸阳城尚且有五六里,何况咸阳宫。 赵正跳上马车,不管身后卫火追没追上来,他要赶紧回宫。穿越前时常YY三妻四妾,如今拥有了才深知其中滋味,简直是漂着蜂蜜的双黄连。 起初美滋滋的,而后两个女人一场戏,赵正是唯一的观众,整天被拉扯过来过去,晚上睡觉都涉及后宫安宁,偏偏两个女人东西对向居住。折腾两个月多月,赶车的马夫挥鞭子的手肌肉多了不少。 蒙芊怀孕最多引发郑袖嫉妒,郑袖怀孕可能导致秦宫失火,具有后世女强人气质的她,一心想培养个继世之君,如何叫赵正安心。 “地盘多的是,就算将来有九十九个儿子也够用”,赵正从马车暗格处掏出一幅地图,这是他当初出海后根据传言手工绘制。 虽没有扶桑岛和白令海峡,但是西域大致未变,三十六国葱岭黑海,红头发的阿拉伯人依然存在。 “这里是元儿的,这里归芊芊肚里嬴擎,这块归袖儿肚子里的扶苏。”赵正胡乱地画了几个圈,额头上冒出大汗。 “孩儿们,当爹的只能帮你们到这里,这块毕竟不是咱家,日后得归还给嬴氏,不过咱家的土地更多。” 赵正手里的地图上,楚国及以南地区清楚标上“元”字,是赵元的地盘;齐国至北庭广大区域,扶苏日后的将是这万里疆土的王;陇西至阿拉伯海万里商道,赢擎未来主宰。 而秦国以及多半个成周,三晋之地,赵正暂时标白,他自知骗了赢秦江山,将来打算寻个良善赢秦宗室子弟当作养子,让他继承秦国基业。 匆忙赶到宫门口,赵正刚一下车,李斯腆着肚子递上板凳,魏镣沉着脸一言不发,中书省的官员竟然都在。 不是因为多了个姬周血脉的孩子吧,赵正促狭地想到。郑袖宫斗处于下风,并不完全因为蒙芊有蒙家做后盾。秦国文武几乎人人得过军功,而军功大半来自与成周交战,自然不希望将来有个成周血脉的秦王。 “好吧,且看你们葫芦里买什么药”,赵正想到,反正他已经为自己儿子安排好后路,甚至给女儿准备了一成银行干股,“夺嫡之争不会存在”。 谁知李斯等人并非为此事而来,他朝魏镣看了一眼,随即递上一封暗红色封皮折子。 赵正登时严肃下来,挥手屏退周遭侍卫,慢慢读罢折子,害怕漏下又读了一遍,才开口道:“卫火召集百官,半个时辰后朝议。” “诺” 卫火虽不知何事,但看到代表最紧急事件的暗红色封皮,情知出了了不得的大事,转身上马欲走。 “慢” 赵正叫住他,“一个时辰后朝议,魏镣、李斯、东方谷,随寡人去暖阁,先定个章程。” 第231章 倒霉的姬期 整个六月上半旬,万里晴空,骄阳烈日很快将麦田烤干,农民收走麦子后,地里显出一道道裂缝。 “旱王八来了”,有经验的老农如是道。幸亏老天爷保佑他们,麦收后大旱降临,虽然烤的人浑身不舒服,但至少粮仓里有新鲜的麦子。 开春时河北郡一场兵祸,沃野千里的粮仓变成白骨露于野的凄凉鬼蜮。姬延打量着多征收些赋税补贴河北郡,没想到赵正大手一挥,几十万人逃到河西郡,成了秦国的顺民。 有奶就是娘,自古不易的真理。姬延没有生不流民的气,投奔秦国又如何,至少人还活着,而只要人活着,一切都将会重新拥有。 上天不绝姬周,今岁夏收,增粮百万石。 “大喜,朕要祭天。” 咀嚼着赵正献上的尊号,姬延笑不拢嘴。赵正用粮食撬成周墙脚,没想到老天爷要撬他的墙脚,成周不缺粮食,哪个百姓不愿回到家乡? 天坛大祭,这次少了屋檐遮荫,一套典礼下来,姬延汗流半升,险些昏倒在天坛。 “朕有些乏了。” 姬延没想到,这会成为他的最后一句话,距离称帝改元不过四十天。大周王朝第一任皇帝,中风瘫痪。 太子姬战顺理成章监国理政,前番有秋收废太子的说法,但夏忙后大旱,秋收不必指望了。 “这便是与孤作对的下场”,姬战冷哼一声,穿着小一号的龙袍坐上黄金九龙椅。 “着王子期巡查河道,向河伯祈雨。” 一山不容二虎,姬战甫一上任,姬期无奈地被赶出洛邑,整日沿着庸江,祭拜那位不知身在何处的河伯。 六月十六,视察了一天的姬期疲惫地躺在马车上,膝盖一下麻木不堪,他刚走完河北郡,张良上任后各项举措得当,已有四成百姓回归。相信再有两月,河北郡能恢复到战前状态。 姬期想着,挪了挪屁股,换成另一边侧躺。天气炎热,马车里依靠几块冰石降温,饶是如此,暑气依旧不停地从地上泛起,炙烤着马车车底。 “天杀的金乌,难不成找个后羿射下你。” “咔嚓” 平地惊雷,乌云从四方席卷而来,很快遮盖住这片天地。 “噼里啪啦” 豆大的雨珠愤怒地冲向干裂的土地,很快地上缝隙不见,取而代之的一条条小溪,汇成几股流向庸江。 “呱呱” 一只青蛙跳到江边荷叶上,鼓着腮帮子诧异地看着大雨中颠笑的姬期。 “哈哈哈哈,天不绝我,天不绝我啊。” 姬战任命姬期为巡防使,视察河道祈福求雨,本是个出力不讨好的神棍活计。以往不知多少人因“办事不利”被杖责罢官,根本是赌运气的事,却被姬期赶上了,立了大功。 冒着大雨赶回洛邑,姬期笑了三天,大雨下了三天。走到洛邑城门口,天空仍是豆大的雨珠,打在斑驳的老城墙上,溅出一朵水花。 “这……这雨怎么还不停,不会要成灾吧。” 姬期手搭在头上做个遮雨帘,远处皇宫民居隐藏在雨幕里,朦朦胧胧陌生又熟悉。 “主子洪福齐天,兴许是上苍体谅主子辛苦,多降几天雨,好好灌溉我大周良田。” 亲随安慰姬期道,说来也怪,主仆二人入城后,未及半个时辰,大雨骤停,像电影场景突然变换,猛地太阳露出来了。 亲随兴奋地跪下道:“主子洪福齐天,奴才就知道。” 姬期甩了甩脸上的水,耷拉着湿湿的袖子意气风发回到府邸,而后换了身新衣,急忙入宫复命。 大旱后大雨,本不是什么新奇事。但姬期在外面溜达一圈,这件事不可避免与他牵扯上关系。 大朝会上,姬战压着火当众赏赐姬期,看着他乐呵呵的样子,龙椅上的扶手差点没被他掰下。 “可恶,怎么老天也向着他。” 姬战一手指天,另一只手握拳藏在背后,无声怒吼道:“朕才是大周天子,朕才是大周的皇帝。” “咔嚓” 一声闷雷响过,姬战仍保持原来的姿势,只是腿肚子有些抽筋,脸色有些苍白,豆大汗珠止不住掉下来。 他似乎忘了,大周开国来第一任皇帝此时还未驾崩,仍坚强地躺在两仪宫,每日口歪眼斜垂涎湿巾,听内侍诵读奏折。 “唉,时机未到,朕再忍忍。” 姬战擦了把脸上的汗珠,潇洒地一甩袖子,汗珠飞过殿门,落在台阶上留下一丝痕迹。 骄阳似火,眼看那汗滴就要蒸发殆尽。“啪嗒”,又一滴完美覆盖其上,保持着那一捏尘土湿润。 “嗒嗒嗒嗒” 像是淋浴头突然被打开,大雨倾盆而至,仅仅停了不到两天,洛邑四周再次朦胧起来。 前番三天强降雨,紧接着连续两日,若不是洛邑建立在天柱山脉上,地势较高且建有完备的排水系统,早成了泽国一片。但城北相对为洼地,大雨降下第五日后,数十万百姓自发赶往城南小山丘陵,似乎一夜间,漫山遍野被窝棚覆盖。 “天助我也”,姬战独自一人捋着袖子,癫狂地对雨长笑。祈雨祈出水灾,姬期在劫难逃。 两道监国诏书几乎同时走出皇宫,一道放往治粟内史府,调集粮食救济百姓;一道发往城东姬期府,上千名东宫卫士操着唐刀,将姬期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监国太子有令,罪臣姬期领旨。” 中卫将军姬夜骑在马上,凶神恶煞喊道,管家隔着门缝偷看他的容貌,脸上一条五寸长的蜈蚣伤疤,胆小的看一眼登时吓昏。 “…罪臣姬期领旨。” 同样的话不知喊了几遍,没有一人回应,姬夜仰头喝了口雨水润润嗓子。一指朱红大门:“破门。” 大周九王子府邸第二次被外人闯入,这波人显然更不礼貌,一进门左摇右晃,似是打量府内有无值钱的物件,好看的婢女。 “罪臣姬期何在,还不快领监国太子诏书。” 姬夜一声暴喝,带着几分沙场上攒下的杀气,管家仆人脸吓得煞白,跪在地上哆哆索索不敢言语。 “给我搜” 姬夜猛然挥手,却是挥动两下,这是他与手下约定的暗号,待会诬陷姬期意欲反抗造反,将其击杀当场。 “尔敢!” 就在这是,一个黑衣白发的铁面老者拄着铁拐走出,眼神阴冷,忘在这些士卒身上,士卒如同掉进冰窟一般。 第232章 榻前的一泡龙尿 两个时辰前,城北水患传来,百姓十户有九户逃往城南,剩下的一成都是些贵族,跪在宫门口,哭诉着杀姬期祭天,平息河伯龙神的怒火。 “痴傻愚民,本殿不辞辛劳走遍庸江为他们祈雨,到头来却要杀了本殿祭天,大雨成水患,与我何干?” 姬期很干脆甩清干系,反正他已经复命,剩下的事只能说是姬战德行不彰,引发上苍降祸警示。 “师父,您说本殿是不是很冤枉,是不是很无辜?” 卫庄盯着姬期的较真的模样,心里默默叹口气,也不必争执什么,他才二十一岁,却TM还逞孩子气。 祈福求雨本是你的责任,下雨后赏赐你已经领了,有目共睹。现在大雨成灾,你脱得一干二净,却叫姬战被这个黑锅,你以为他是你亲哥啊。 当然,卫庄大侠才不会如此庸俗,他也不会这种现代版吐槽,但他心里莫名其妙来到一处遥远的牧场,看着几万头似是绵羊又比绵羊大的未知生物奔腾而过,一万匹。 自己挑的徒弟,被坑死也要扶持下去。 “殿下有粮吗?” 姬期摇摇头。 “殿下有名吗?” 姬期点点头。 卫庄一愣,正要问第三问,忍不住道:“殿下有何名?” 姬期仰着头道:“仁义之名,国中士子皆称赞。” “呸” 当然,这句也是内心活动。 卫庄冷着脸,止住向下提问,不是为了姬期的脸面,而是为了自己的心脏,似乎这徒弟受打击过深,有些痴呆了。 “殿下糊涂,大雨成灾,滔天洪水淹没良田房屋,数十万百姓无家可归,殿下还在这畅谈士子赞誉。酸腐士子可作肉糜乎?” 姬期低下头,脸上露出羞愧之色。卫庄脸色微微好转,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他继续道:“前月太子突然广施恩德赢得‘小周公’的美名,如今他更进一步,掌控成周全境粮秣。只需开放一处粮仓,支几口打锅熬粥,便能收获万千民心,你拼得过吗?” “师父救我?” 姬期脸色煞白,突然明白这几日姬战平静如水,一心忙着赈灾,而不找他麻烦的原因。原来是要激起民愤,借百姓之手杀他除根。 好狠毒的计谋,还是不是亲生的兄弟,姬期心里冷冷叹道。然而只有亲生兄弟才能做出如此不讲仁义道德的事,等待民愤激起的五日,百姓死伤万余,死尸顺着水流堵塞洛河河口。 百姓如草,割了还能再长,只要除掉姬期,姬战想到,他就没有失败。 “速速赶往河北郡,助张子房整修河道,剩下的事老夫来办。” 卫庄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再出现时便是在姬夜面前,此时姬期已经逃出洛邑,正坐着最便利的舟船朝河北郡驶去。 “阁下是谁,为何不见你家主公。” 姬夜本能地握住刀,随时准备搏战。 “我家主公自知愧对上苍,已经赶往灾区指挥救灾,将军若想听个仔细,不放坐下来喝杯茶,老夫慢慢与你讲。” “哗啦啦~” 如今洛邑百姓,听到这个声音就心烦,大雨下得没完没了,洛邑的北门已经堵住,防止河水倒灌。皇宫里的金兰池泛滥成灾,养了百年的锦鲤四处蹦跶的跳出皇宫,急欲为灾民果腹。 抿了几口热茶,姬夜脸上阴郁之气散去不少。谁愿意整天板着个脸,实在是他在雨中淋了许久,不得不运气抵抗寒气。如今喝了几口热茶,体温上升,自然舒畅许多。 “老先生可否将面具摘下,让晚辈瞻仰则个,总觉得先生非池中之物,何不与我一同侍奉太子殿下。” 就在方才半盏茶时间,两人交战已经结束。姬夜甘拜下风,对眼前的面具老者忌惮颇深,不敢硬来却敢招揽。 “呵呵,老迈残躯不足为太子殿下效力,今日斗胆阻拦将军,只是想告诉监国太子一个道理。 兄弟阋于墙,国之将亡。如今成周大灾,难保他国不会趁虚而入,监国太子若不想做亡国之君,放过我家王子,安心赈济灾民为上。” “哦?”姬夜斜过脸看着卫庄。 “虽是精兵,但区区三万恐怖挡不住楚国。” “晚辈叨扰,这就告辞。” 姬夜赶紧上马回宫,若是姬战趁机运送三万火器营精兵至汉水防线的事被眼前老者得知,难保楚国不会不知道,而且秦国的影卫一定不会不知道。 “此诚国家危难之秋,臣冒死进谏殿下,停止与王子期的争斗,专心赈灾为上。” 姬夜拢着手,像木头人一样站在一旁。殿上,两个宗室大臣泪流满面,劝谏姬战全心赈灾。 “太子面色看,不像要放过姬期,恐怕又要搪塞过去,暗地里寻机刺杀。” 多年主仆,姬战一个微表情,姬夜便知他的心意。既然他决意除掉姬期,自己又有何资格劝谏。 “还好没妄然直谏,差点丢掉小命。” 殿上,姬战的表演也将结束,他苦着脸叹口气道:“两位王叔,孤何尝愿意杀掉九弟,实在是无奈之举。 不知他怎么搞得,去庸江巡视一遭,回来竟带来滔天洪水,几十万百姓无家可归,淹死百姓尸首堵塞洛河河道。 唉,罢了,罢了,既然两位王叔求情,即便姬期如何对天不敬,就凭他是孤的王弟,孤也要赦免他。” “太子英明” 姬战阴恻恻看着大殿,上面新添一尊黄金盘龙,口中衔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也是赵正进献。 “天下间唯有嬴政陪做孤的敌人,至于姬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暂且放过他,又如何。” 突然,一道闪电般的目光射向姬夜,他身子一紧,赶忙抱拳一礼,似是领了重要旨意,重重顿首,转身离开大殿。 姬期是否是跳梁小丑不可知,但姬战要放过他确实不假,姬战确实不打算亲自对付他。但却没要姬夜放过他。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咳咳咳” “嗬嗬~来人,朕……朕要小解。” 空荡荡的大殿,姬延半睁着眼,嘴里一口气进一口气没出,无奈大雨成灾,宫中金兰池水满四溢,一些低矮的宫殿被淹没,宫人们分班轮流巡视水情,誓死不让大水冲撞存放九鼎的太极殿。 喊了半晌,没一个人搭理,姬延摇摇头,费力地扭过身子,掏出那个不雅之物。 “哗啦啦” 堂堂天子,竟在寝宫榻前嘘嘘。 第233章 秦粮入周 六月二十六,清晨,早餐时间。赵正早早起来洗漱,就着碗小米粥吃了四个烧饼。烧饼外焦里嫩,圆圆的像是天上的太阳。 太阳终于出来了,洛邑、荥阳两郡四十余县百姓欢呼不已,狗日的河伯总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停了恼人的大雨。 齐膝深的水,夹杂浑浊的泥沙,一遍遍冲刷着洛邑古老的城墙。没了天上下雨补充,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等到晌午吃饭时,城门口只有淤泥杂草,那里还有半点水影。 “苍天有眼” “天不绝我大周” …… 百姓忙着回家收拾残败的屋舍,官员们则高举双手喜极而泣欢呼。姬战作为帝国的监国太子,看着逐渐冒出头的太阳,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大雨总算停了,这几日他吃饭都不愿喝汤,嘴唇都干裂出血。 “呵呵哈哈哈,孤就知道,老天还不舍得大周覆灭。” 姬战来到两仪宫,给尚在病榻上的姬延道喜,大周否极泰来。中风瘫痪的姬延歪斜的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指指床脚的尿盆,他又想尿了。 自从上一次无人照料,致使他这位大周皇帝尿在榻前,姬延几日用膳,别过脸闭着眼无颜见人。为此,姬战专门派了十个宫人日夜照料,向上天展示他的孝心。 大雨虽停,然洪水犹在,需要紧急疏浚河道,将洪水引入庸江。福祸相依,如果速度够快,农民可在满是肥沃淤泥的土地上种植秋黍。这样秋季还能再收一波粮食,不至于过冬时衣食无着。 简单收拾四五天,洛邑基本恢复到灾前模样,除了城外残破的村落一时不能复原,城中各项青楼酒馆重新开张。 无商不活,姬战亲自经商后懂得的道理,加上赵正从事商贾三年成为一方豪富的事迹,让他信念更加坚定。尽快利用商人将灾区经济重建。 “士农工商,四民皆朕臣民,无亲疏远近之别……” 假借姬延的名义,姬战一纸诏书,广招天下豪商入周经营,赋税减半。若粮商入周售粮,活万民赐荣誉男爵封号。 误打误撞,姬战下了道招商引资的诏书。消息传到秦国,若非赵正熟悉姬战,真以为他也是穿越客。 “咱们也去?不必了吧。” “有钱不赚王八蛋,富贵不忘老本行。你若是不愿意,寡人可找别人了。” “别,我去还不成。每次您有这个表情,臣就知道准没好事。” 姬景穿着宽大的官衣,很没风度地躺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个白瓷瓶,靠着里面的冰石纳凉。 海上飘零近一月,姬景带领船队登陆齐国,稍作休整后回到咸阳。进了内陆,不会游泳的姬景反倒浑身不自在,撒尿都找不到感觉,非得摇晃着屁股才行。 此次姬战减税招商,赵正决意为他挣个爵位,大周天子亲封得爵位,准备了五十万石粟米,由姬景押往洛邑贩卖。 “王上大哥,臣弟本就是宜侯嫡子,将来妥妥的侯爵,干嘛非让臣弟费力气挣那个封地都没有的男爵作甚?” 官二代的本钱,可以任性地舍弃掉不感兴趣的东西,包括官位。 然而,姬景忘了,燕国名存实亡,媚姬抱着个孩子坐在金殿上充形式,姬冲在背后操纵一切。宜侯虽然是他族叔,但凭姬冲的性子,怎么可能封赏忠于姬丹的宜侯。 燕国十之八九入姬冲手,然而器劫控制的南郡,乐间驻守的昌国,姬不灸的宜县,仍听命于流亡南郡的姬丹。 为了子嗣封地,宜侯将来可能会让姬景继续效忠姬丹,但若姬景有了自己的爵位,万钟于他何加焉。 “可怜本公子刚从齐国赶回,又要押粮入周,辛苦辛苦。” 吃了甜枣还嫌弃枣小的姬景,躺在粮车上,枕着厚厚的麻袋,一路颠簸中找到海上的感觉,逐渐睡去。 梦里他梦见自己率领十万海军支援望海城,数十艘战船上火炮齐鸣,炸得东胡兵人仰马翻。 “吱~~” 马车突然停下,姬景猛地一顿,差点没从车上滚落。他面有怒意,好容易做个大将军的梦,正要凯旋而归接受万民朝拜,突然从台阶上滚下来,好不丢人。 “你拿了驾照没,咋个突然刹车?” 扶着白露刀,姬景一手叉腰指责马夫道。马夫低头不语,手向前面一指,大路中间赫然躺着一个破衣烂衫的白发老者。 “腾~”地一声,姬景跳下马车,他自小受贵族礼数教育,尊老爱幼基本美德牢记于心,登时过去将老者扶起,也不担心是个刺客。 “老伯,你没事吧,是不是饿昏了。”一边说着,一边招呼手下拿过来馒头清水。 老者头发遮着脸,看着姬景的眼神闪过一丝惊异,再没说一个字,吃完馒头摇摇晃晃离开。 看着衣衫被老者弄脏的姬景,手下忿忿不平道:“这老头太不礼貌,公子好心救下他,临走连句谢谢也不说。” 姬景毫不在意,拍拍身上土,看着远去的老者背影笑道:“不妨事,我救他又不为那句谢谢,咱们早日上路吧。” 车队再度启程,二三十辆粮车加上两百多护卫,浩浩荡荡约有一里,蜿蜒向远处函谷关走去。 方才被姬景救下的老者,站在一棵枣树下,撩开脸前的头发,他赫然是失去武功的高渐离。被赵正放走后回到洛邑,毫无意外被姬战扫地出门,随身仅带了一架古琴,春去秋来,这唯一的古琴只剩下三根弦。 搬了块石头坐下,高渐离盘腿将琴放置膝上,手指微动,三弦琴竟被他弹出七弦琴的乐调。 “铮铮~~” 琴声豪迈奔放,一如关中老秦汉子,沉沉婉转犹如秦军出战,锵锵战歌恰如秦军士卒与敌厮杀。 “此情此景,此树此桥,歌之赋之,不枉我千辛万苦从安邑赶来。也罢,且再多走几处,多看几眼,为秦王壮举谱一曲秦颂。” 天降大雨,中州百姓流离失所,洛邑占据地势之利三五后无恙,荥阳低洼之所恐十数年泽国。 周遭大灾,列国窃喜,暗叹新一轮霸权争夺开启,纷纷作壁上观,唯独赵正率先发话,秦卖周百万石粮,平价直售。 高渐离甫一听闻,倾尽一年来攒下钱财,买了匹快马赶往秦国一查虚实,不想半道被流民劫道,失了马匹,仅凭一双脚五日内赶了三百里,才饿昏在路边。 既已查证属实,便歌之赋之,赵正可能不在乎,但高渐离希冀用自己绵薄之力记载下这一刻,告知后人说。 第234章 姬期流浪记 真正的并非一开始是史家,比如孔老夫子,一部春秋记录平王东迁后两百年混战。君王不仁,臣子不义,以百姓为刍狗,以畜生为宠臣。君不见卫灵公,劳民伤财为仙鹤修建宫殿,最后国人暴动,将其驱赶他国,终至老死未曾回归故国。 孔老夫子对其评价咎由自取,姬期少时诵读此处时浑身打冷颤,最后忍痛将养了数年的白兔杀死。 “勤学苦读十数载,我从未玩物丧志,因何也要仓惶出逃,一路上饥寒交迫,难不成要饿死他乡。” 赶往宜阳的官道上,姬期牵着一匹比他还瘦的驴子,逃出洛邑后乘船北上,谁料大风突起,将船卷入江心,他拼劲全力九死一生回到岸上。 衣裳细软尽皆在船上,浑身湿漉漉的姬期第一次感到无力和绝望,在此之前二十年他是大周天子的九王子,自小勤奋好学饱读诗书,备受士大夫的赞誉。 百无一用是书生,幸好我并不完全是书生。 姬期摸着腰间的玉佩,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本钱。迈着八字步向附近城中一家商行走去。此时还没有专业当铺,商行更像杂货批发商,不仅出售各种东西,还收购些不常见的玩意。 彼时大雨初停,洪灾犹在,城中一片混乱,商行唯独四壁犹在,其余的都被城中乱民抢走。掌柜的呆呆坐在地上,已经三天没有动弹,双目无神看着门口,以为姬期也是赶来抢东西的流民。 “来晚了,没东西了。” 掌柜的嘴角撇着不屑的微笑,说完话脸再没力气恢复,就这么歪着嘴有气无力吐着字。 “世态炎凉,你个贵族公子都沦为难民。” “胡诌”,就算饿死了,那也是尊贵的王室血脉,姬期拉起掌柜,“本公子怎会行那鸡鸣狗盗之事,这是我的随身玉佩,乃南疆火云,市值一千两黄金,不过念在灾年,一百两卖你了。” 贵族,时时刻刻都要有范,包括在空无一物的商行里蹲着,姬期也要蹲出个虎踞龙盘,露出天生自带的王霸之气。 “阿嚏” 许是被姬冲的王霸之气吓到,掌柜的一连打了七个喷嚏,边打边退,知道退到门口,才扶着门框捧腹大笑。 “一百两黄金,呵呵……,若老夫仍有百两黄金,何须在此枯坐,早出城逃命去了。 大雨成灾,城中刚巧处于洼地,不日洪水袭来,不知何年重见天日,可笑你却拿着块玉佩进城贩卖。” 掌柜的话怕是不假,姬期想到,他入城时看到大量百姓拖着门板或是抱着树桩,向西北逃去,原来城中将进大水。 “即然如此,焉何你不逃”姬期向街上看去,水已经漫上来,寥寥无几人。 “生于斯长于斯,何不死于斯。” 姬期一怔,摇着头叹气离开。他不想死,他还有自己的使命。 跟着最后几人逃出小城时,姬期站在一处小山丘上,眼看着洪水一点点吞没城池。 “天下大势何尝不是如此,浩浩汤汤奔腾而至,顺之则生,逆之则亡”姬冲在心中感慨道,他终于明白赵正为何能迅速崛起,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平民,到闻名天下的固山君,之后到秦国认亲,毫无争议拿下王位。 “敢问路在何方?” 姬期仰天问道。 “低头” 天空传来一道声音,姬期赶忙四处仔细寻找声音来源,可他怎么看也找不到人。 “我叫你低头,傻蛋。”却是一个侏儒站在他背后,难怪方才他怎么找也找不到人。 “兄台有礼了”,姬期不好意思地作揖道。 那侏儒不在乎地一挥手,“看你像个贵族,怎么说这种傻话。敢问路在何方,路当然在脚下啦。”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姬期呆呆站在原地,似是悟到什么至理。脑子一下子也灵光不少,对于局势的把控逐渐清晰起来。 “多谢兄台指点,敢问尊姓大名,日后在下定将厚报。” 侏儒已然走远,姬期扯着嗓子喊道。那侏儒仍是一挥手,云淡风轻地说道:“叫我屠笛弓吧,有土的地方就有我。” “屠笛弓,好奇怪的名字,不过我记下了。” 姬期继续前行,向宜阳进发,走了五日后他终于将身上的玉佩卖掉,换了十两黄金,买了匹好马,住上设施齐全的旅店。 一夜好梦,再醒来时姬期大惊,他昨夜栓好的骏马,成了匹瘦弱的驴子。 “店家,赔我的骏马?” 满面油光的店家留着鼠须,绿豆大小的眼漫不经心瞥了驴子一眼后道:“一匹驴子就想换一匹骏马,客官想钱想疯了吧。” “放肆……”姬期本想亮明身份,吓唬吓唬店家。可转念一想,暴露身份招致姬战追杀不智,于是忍下这口气,尽量使用和善的语气。 “昨夜在下住店时还是一匹骏马,今日便被歹人偷换成驴子,若店家如此经营,恐怕声誉有损。故而……” “说完了没有”,姬期还没说完,店家猛然打断,一拍手四个壮汉站在他四周,抱着胳膊凶神恶煞瞪着他。 “哼,讲不出道理来,想动手吗?”姬期好歹是卫庄教出来的弟子,文武双全,即便手无寸铁,几个回合下来,还是将四个壮汉一一打倒在地。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鼠须店家沿着口水,紧张地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说道:“你别过来,千万别过来,我会喊救命,我会报官的。” “嘿嘿,报官又如何,能拿本公子怎样。” 姬期占据上风后不饶人,亦步亦趋逼着店家到了墙脚。 “救命啊,杀人了。” 胖子总适合唱高音,鼠须店家一声狂吼,声彻四方,姬期一怔,他趁机逃脱。 “光天化日之下,谁敢杀人?” 外间吃饭的食客不无游侠儿,抄着剑向后院走来,不一会十几人仗剑与姬期对峙。 地上四个壮汉哀嚎不绝,至今未能站起来。游侠儿也非智障,知道姬期武功不低,故而拔剑对峙,期望将他吓退。 姬期也很紧张,他大清早饭都没吃,又跟四个壮汉打了一架,此时是腿软手软,即便功夫高再也经不住与十几个剑客过招。 趁着他们对峙,姬期慢步走向驴子,慢悠悠解开缰绳,眼神始终保持强势,瞪着众人直到跨上驴子离开。 “呼~” 众人长舒口气,鼠须店家也长舒口气,总算解决了这个煞星。 “哎呦,我的驴。” 一个麻衣老头,腰间系着个酒葫芦,跳脚大骂道:“好你个无良店家,欺负老夫年迈昨夜让老夫睡柴房不说,今个竟将老夫的毛驴弄丢了,你欺人太甚。” “啪” 老者一掌打在栓驴的木桩上,留下一个清晰的五指掌印。 鼠须店家哭的心都有了,心里咒骂姬期,好死不死牵走别人家的驴,却害他惹上个高手。 “老丈勿恼,在下赔你的驴子便是,伙计,去账房取五两银子,到城西车马市为老先生买匹好马来。” 破财免灾,何况那些剑客见老者内力深厚,早已经开溜。鼠须店家苦着脸跟丢了媳妇似得。 “嗒嗒” “嘀律律” 话音未落,一匹骏马出现在院门口,鼠须店家一惊,何时伙计速度这么快,不到片刻买回匹骏马,看模样至少五两黄金。 “东家,这匹马看着好像刚才那位客人的。”伙计弱弱地说道。 “闭嘴”,鼠须店家怒斥他一声,转脸堆笑道:“老先生见谅,小店弄丢您一头驴,还您一匹马,您看如何?” 老者摸着马脸点头微笑道:“不错不错,你这店家很会做生意。既然你给老夫面子,老夫也给你个面子,刚才那后生马都不会栓,估计是个初出茅庐的贵族公子,你去他房里看看,八成能挣点精神损失费。” 精神损失费,没听说过,不过店家果然从姬期房里找到五两黄金,且先捂嘴窃笑。 “嗯哼~” 老毛驴不满地扯了一嗓子,姬期厌恶地看了它一眼,若不是因为它姬期也不必丢了五两黄金一匹骏马,颠沛流离活像个逃难的灾民。 “别叫了,再叫老子吃了你。” 老驴不满地低吼一声,低下头扒拉路两旁的青草。 “你好歹还有口草,可怜本殿连口稀粥都喝不得。” 夕阳西下,姬期和一匹驴子。 第235章 老汉是山里人 宽敞的官道上,路中央比两侧稍洼,明显刚修建不久,走过那些石桥,桥墩上依稀可见施工的铁钎痕迹。 一匹高头骏马漫步官道,时而低下头享受青草,时而探到一路不绝的水渠饮水解渴。它忽上忽下,旁人还以为是匹野马,走近一看马背上躺着个干瘦老者。 老者双手枕在马脖子处,似是躺在平地,无论坐骑如何折腾他都稳如泰山。 走到石桥时,放纵的坐骑调皮地从桥下过,高大的身子驮着老者将将没碰到桥面。 “好畜生,老夫救你出苦海,一路任你吃草缓行,还如此陷害老夫,小心到咸阳送你充军。” “嘀律律” 坐骑不满意地嘶吼一声,身子稍起,老者额头便撞上桥面。 “嘭” 老者吃疼揉着脑袋,嘴角却挂着笑:“石拱桥,省料而耐久,真被他造了出来。有这份手艺去哪国快活不行,偏要做那劳什子秦王。” 老者赫然是赵正的师父木匠,一代墨家大匠。在宜县时被墨家高手彭笠胁迫离开,在天柱山墨家总部囚禁多年,前不久趁机逃出。 之前离开是怕墨家对赵正发难,以当时赵正的势力根本不能与创业百年的墨家抗衡。然而现在赵正身为秦王,手握虎狼之师,周楚联军都打败过,何惧墨家。 木匠掏出水囊灌了一口,新酿的绿蚁酒,佐以薄荷鲜橙,滋味大好。初饮如冰镇,下肚时又如沸水,到了胃里泛出一股清香。 “一酒三味,也只有那小子能想出,脑子里奇奇怪怪不知装了甚么东西。” 木匠此次逃出来,发现一桩怪事,行走不远他赫然发现,一处道家洞府紧邻墨家总坛。 道家好谈天人感应,崇尚无为而治,小国寡民,墨家主张非攻兼爱,明鬼亲民,两派宗义大相径庭,怎么能做邻居,而且那处洞府明显存在许久。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那个百年前降临的神谕,里面有一处构造很像赵正当初给他描述过的二极管。 那时赵正常说他自己来自遥远的外星球,科技如何发达,人能在天上飞,能在水中游,还能坐上冒烟的车子,像风一样呼啸而过。 好丰富的想象力,不做吟游诗人可惜了。 当初木匠报以听故事的心态,仅仅对赵正在机关术上的某些构造感兴趣,可这次回墨家,他逐渐发现了些不一样的事,越来越接近赵正描述的世界。 难道世上真有天外来客,那不是神吗? 木匠活了一百多年的脑袋瞬间像盆浆糊,需要赶紧找到赵正,一一对应那些曾被他当作天方夜谭的事实。 俗话说骑驴看唱本,其实不然,躺在马背上观赏风景,风景更漂亮,只要坐骑不突然狂奔,歌之咏之时舌头一定没事。 走走停停一个月,木匠终于来到秦都咸阳,他高兴地从马背上跳下来,想要进城却被拦了下来。 “从哪里来的,来咸阳作甚?” 尽职的士卒将木匠挡在人群一边,表情严肃地问道。并非士卒区别对待,实在是木匠一身打扮太过另类,已经六月暑伏,还披着羊皮坎肩,脚上的草鞋后根都掉了,走起路上掀起一阵尘土。 “山里人,没来过咸阳,过来见识下,顺便看看我徒儿,老夫还指望他养老哩。” “山里人走亲戚?” 士卒上下打量一通,看他衣衫褴褛八成不假,点点头让他过去排队,然而一直酣睡的城门官两眼有神,直勾勾盯着那匹马。 高头骏马,膘肥体壮,正宗的大宛良驹,一匹至少四两黄金。 “发了,发了”,城门官搓着手,垫步拧腰走到木匠面前,肥腻腻的手插在人和马之间。 “慢着,本官说让你走了吗。你这老汉行为颇为可疑,六月暑伏一身冬装打扮不说,衣衫褴褛却牵着匹好马,老实交待,这马是偷的还是抢的?” 不问是否,而问方式,刀笔吏陷害人惯用的伎俩,寻常小民被前番一通吓唬此时早已晕头转向,说偷就是偷,说抢也不否。 然而,木匠何许人也,这点小手段他见识过了,赵正忽悠他做苦力时的鬼点子比这高明百倍不止。 “回禀大人,老夫的马确实不是买的,但也绝非偷的抢的,而是有人弄丢了老夫的宝驴,抵债赔的。” “哈哈哈” 城门官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捧腹呼痛,指着木匠连声道:“一派胡言,天下哪有用骏马赔毛驴的买卖,你当本官傻啊。” 木匠点点头。 “大胆,你敢侮辱本官,给我拖下去严加看管,这老头是周人派来的奸细。” 巧取不成,干脆豪夺。城门官也是积年老手,一把攥住马缰绳,一屁股向腰间甩去,这叫出其不意,瘦点的根本做不出。 “哎呦” 踩到铁板了,城门官只觉撞上一座山,向后一屁股墩在地上。手扶着地想起来,却感觉指间滑腻腻的,却是那马刚拉的粪。就想有预感,正好拉在城门官手边。 “反了你们了,竟敢袭击本官,来人啊,给我上,宰了这两个奸细。” 手沾上一坨新鲜马粪,城门官也没了要那匹马的兴致,只觉面子尽失,必须见点血才能洗刷耻辱。 守城士卒见状,虽知道木匠无辜,但迫于命令纷纷拔出剑,持着长戈,向木匠逼近。 “有话好好说,干嘛动刀动枪的。” 木匠似是求饶,左挪右闪避开长戈利剑,双手抱拳作揖,暗运真气震飞数人。 “哎呦” 不一会,城门口躺倒一片,城门官躲在一个进城卖柴的车后,小心翼翼不让木匠看到。 “娘哩,今天好倒霉,却撞上个疯老头。” “咦,大人你咋躲在这?” 一个农夫模样的中年惊道,城门官大惊失色,腹诽这些百姓是刁民不服王化,却猛然挨了一脚,却是那匹马踹的。 看热闹不嫌事大,绝对是人类的本性。眼看着木匠老迈之躯,横挑十几个士卒,还将讨厌的城门官打的告饶不已。纷纷止住脚步,站在一旁津津有味看着,不时发出评论,像是舞台剧。 “光天化日谁人敢在咸阳城门口作祟?” 城门官正饱受那马蹂躏,忽地听到一处叱责,抬头一看,不禁大喜。 “臭老头,你今个死定了。” 木匠也止住手,掏出酒囊灌了一口,眯着眼看着眼前的车驾,前后近百人护卫,宽大的四轮马车后插着一杆旗子,一个“吕”字不时被风展开。 第236章 吕不韦坐过山车 成周一场大雨淹了中州大地,周德为火德,而秦德崇水,故而秦国上下伐周的呼声很高。 然而吕不韦不想打仗,开春一场大战几乎耗尽秦国十年积攒,况且他也不像再让赵正趁机揽权。 自从震天雷走上战场,原有的秦国铁骑面对铺天盖地的震天雷,简直不堪一击。世间唯有固山军的火炮能够克制,而火炮技术偏只在赵正手里。 打了两个月,秦国东线几乎全是固山军把守,梁戟镇守宜阳,王翦镇守函谷关,鱼头镇守商於。 还有个骊山军校,老将王龁坐镇,以往被他吕不韦提拔的人,一窝蜂投奔赵正,成了他的固山军。 如今蓝田大营易帅,这支秦国中流砥柱将由蒙武掌管,秦国精锐马上就要被赵正全部掌握。 枪杆子里出政权,虽然吕不韦没听过这句话,但这个道理他再明白不过。当初他帮子楚夺位,若非收买了驻守咸阳的八成将领,子楚那二十几个势力庞大的兄弟不一定服气,起兵叛乱也未可知。 不能让赵正掌握全部精锐,吕不韦必须到蓝田大营露露脸,好好羞辱一番那些曾受他恩惠的将领。 “吱呀” 车子突然停下来,吕不韦身子一晃,从假寐中睁开眼,不悦地说道:“发生了何事?” 吕义作为二管家,负责保护吕不韦出行,缩在宽大的袍子里客串马夫。眯着眼看了看城门口,回了声“无事”。 马上给手下使个眼色,赶紧清开道路。 “大胆刁民,竟敢阻拦大秦文信侯、太子太傅、右丞相的车驾。”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虽只是一个小小亲随,但对木匠这种一幅山民打扮的穷人,也是天空一般的存在。当然这是他自己认为的,鼻孔朝天,也不知道下雨时敢不敢这样。 “丞相救命,丞相救命啊。” 城门官遇见救星,跌跌撞撞跑到车前,胡乱一通磕头,嘴里哭喊道:“周人奸细,卑职不过怀疑,想带他回去调查,不料这老头武功不弱,将我等打倒在地。 蝶卫,一定是周人蝶卫的探子,否则区区老朽岂能斗得过十几个青壮士卒,还请丞相为卑职做主。” 吕不韦撩开车帘,听到“蝶卫”他顿时来了兴趣。蓝姬在他身边潜伏二十年,一直做到秦王夫人,蝶卫的能力可见一斑,训练出的人能逃过吕不韦的眼睛。 今个又遇见个蝶卫,还是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吕不韦眯着眼睛瞪了半晌,最终从怀里掏出老花镜,才勉勉强强看清。 “咦,六月暑伏穿着羊皮夹袄,又刚经历一场搏斗,脸上竟不见半滴汗水。 吕义,你观此人武功,比你如何?” 不愧是一代枭雄,吕不韦虽不通武功,但自小博学强记学贯诸子百家,对于武功也有些许涉猎。 百年前有个孟尝君麾下门客三千,能人义士不乏其中。吕不韦不甘人后,虽未养士三千,但府上门客尽皆能人。 譬如眼前的吕义,赶车时身上的袍子迎风鼓起,似乎很宽大,此时紧紧贴在身上,如同缩水一般。 “先天宗师,此人深不可测,奴才一时间也看不出他的底细。” “嗯,老夫知道了,你去问问那老者发生何事,若是受了勒索赔他些银子,尽早了解这桩事。” 宰相肚里能撑船,不是说宰相度量大,而是他能厘清分寸,对没有好处的事碰都不碰。 吕义乃吕府第一高手,他都看不透的人岂止是高手,应当是某个常年隐居山林的隐士,下山游戏人间。却被贪婪的城门官看上坐骑,想要巧取豪夺之。 既然是钱的事,那就不是事。吕义混迹江湖半生,而后投奔吕不韦幕府,深知有些人看似不起眼却绝不能惹,而且这些人往往有怪癖。 “小吏贪婪无知,叨扰了先生的雅致,晚辈在此赔罪,还望先生原谅则个。” 城门官跪在地上,向后扭着脖子,像是要扭转过来,脸上冷汗直流,他究竟干了什么蠢事。 “先生饶命,小人瞎了眼冒犯到您,还望您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了我这条狗命,把我像个屁似的放了吧。” 磕头如捣蒜,地上浮土都被他压得结实。 木匠背着手搔痒,羊皮夹袄实在是不方便,挠痒痒必须伸到最里头。 终于抓到了,木匠脸上露出舒缓之色。吕义微微一怔,以为他在享受城门官的告饶的惨状,心道果然有怪癖,遂一掌将城门官脑浆打的开花。 “先生可满意。” 木匠睁开眼,看着倒在土里的城门官,脸上还露着惊恐的表情,似乎真的很怕死。 “你怎么把他杀了?” 木匠皱眉不悦道,墨家主张非攻兼爱,核心便是不杀生,因为祖师爷墨翟是小民出身,对下贱的小民小吏最为看重。 而眼下城门官虽不是木匠所杀,却因他而死,事实上令木匠犯了墨家不随意杀人的戒律。 吕义却不这么看,他心里笃定这些隐士老怪都有怪癖,他的师父便喜欢听妇人惨叫,为此躲在女囚室,连续听了十天女囚受刑发出的惨叫。 “晚辈知道了”,吕义只当木匠没享受够,转身指着地上十几个士卒,“你们几个过来,跪地求饶,磕的越响越好。” “我……不管小的们事,都是城门令大人,是他命令我们攻击这位先生的,大人饶命啊。” 磕头求饶,然后被一掌打的脑袋开花。士卒们看着城门官的惨样,吓得瘫软如泥,愣在原地哀嚎求饶。 “唉,老夫原谅他们了,你回去吧。” 木匠迈出半步,手如铁爪扳住吕义的步伐,生生将他止住。吕义回首一瞥,战意不禁涌上。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凡是武人无不喜欢与人对战,何况吕义好容易遇见木匠这种隐士。 先前遵循吕不韦命令与木匠低眉下眼求和,吕义已有忿意,木匠将他扳住,被他视作出招。 “腾~” 吕义的袍子迅速鼓起来,像是里面有个鼓风机,一股罡气逐渐罩在吕义身周三尺,地上尘土无风吹起。 “嗯,先天罡气!” 木匠急忙运劲对抗。他虽然内劲深厚,然而少有实战,经验不足,拙略一招,胸前露出一大块破绽。 “厮,以攻为守,不惜自伤,难道是兵家前辈。” 吕义当木匠故意如此,行兵家一往无前鱼死网破的共死招数,起身回防,两股真气对撞,掀起一大片尘土。 “嘀律律” 就在这时,木匠的宝贝坐骑急了,一路上他想走就走,想停就停,今个却耽误良久。 马爷要发飙,尥蹶子嘶吼,眼睛盯上前面四个同类,怎敢比它个子还高,找打。 一蹄子踹上去,四匹枣红马虽然拉着车,但丝毫不在意,蹄子不好出,那就上牙咬。 “嘀律律~~” 五马分尸难见,五马混战更难见。看客们兴趣更甚,不再看两大高手过招,纷纷盯着五金马对战枣红马。 “快,拉着……老夫的脑袋。” 五马大战固然好看,可车上还坐着秦国右丞相吕不韦呢,车子上下颠簸,吕不韦像坐过山车,好爽快。 第237章 老夫怕黑 那边木匠和吕义对战,吕义忌惮木匠“兵家”身份,不敢与之近身搏斗。木匠自知不是吕义对手,仅隔空比拼内力。两人各有忌惮,偏偏互不了解,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 这边木匠骄纵一路的“五两金”与吕不韦车驾上的四匹枣红马打斗正酣,你一蹄子我一脚好不畅快。 吕不韦坐在车里,感觉天翻地覆,屁股跑到脑袋上面不知多少回,偏生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虽说也会耍几招,但那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何况在上下颠簸的车厢里,简直苦不堪言。 “相爷,相爷~” “您还好吧?” 吕不韦登时就要气昏过去,这帮猪狗一般的属下,难道以为凭嗓门能让车子停下来。 “蠢~才~杀~马” 空灵而悠长的声音传来,吕府护卫不由向后退去,大白天竟在城门口,听到了空谷回响般的鬼声。 “杀马,否则老夫杀了尔等。” 吕不韦死死抓住车帮,忍受着剧烈的颠簸喊道,终于,几声哀鸣后,他倒栽葱一样从车厢里滚了出来。 “嘀律律” 五两金不满地叫了一声,不明白纯斗气似的打斗,最后会酿成这样的后果,四匹枣红马浑身十几个血窟窿,躺在地上抽搐不已。 吕不韦刚好在血里滚了一遭,浑身上下沾满马血,还有刚才打斗之余排出的马粪。 “桀桀,好畜生,竟令老夫狼狈至此。” 有杀气! 五两金很干脆地开溜了,从与吕义苦斗的木匠身边飞奔而过,只留下一地烟尘。 “给老夫追上那匹马,老夫要让它死无全尸。” 吕不韦声嘶力竭怒吼一声,随即眼神冷冷地扫向围观的百姓,沾满血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珠,狰狞无比。围观百姓立刻退走,霎时间城门口留下十几个瑟瑟发抖的士卒,还有苦斗中的吕义和木匠。 “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吕不韦此时怒气满满,急需找些人发泄,看到吕义隔空对招,跳脚大骂道:“老夫养了些你们这样的饭桶吗?” “拼了”,吕义一咬牙,冒险靠近一步与木匠贴身格斗,不管自己死活了,吕不韦已然动怒。 “嘭” “咳咳,别打了,老夫认输。” 发觉吕义要拼命,木匠忽然想起赵正那句话“无论劫匪要多少银子,尽管答应便是,不差钱”。于是他干脆地认输,只要是事钱就能解决,只要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老夫投降,不过你要保证一日三餐和四个时辰睡眠,否则老夫向上天祷告你们侵犯人权。老天爷会降雷劈死你们的。” 吕义气的胡子都冒烟了,刚才他顾虑颇多的世外高人,竟是如此粗俗不讲理的老流氓。可惜他还视作武道对手,与之小心翼翼搏斗良久,早知如此,不如上来就拼命。 “你哪里像个习武之人,满口粗俗一点武德都没有。” “老夫哪里说过自己是习武之人,老夫明明说自己是山里人,是你们不信罢了。” 木匠摊摊手,解下腰间酒囊美美喝了一口。 “这就是你说的高手?” 吕不韦边擦脸边问道,由于气愤用力过猛,薅下几根胡子,疼的他皱眉呼痛,差点把舌头咬破。 “回府” 闹成这样,蓝田大营去不得了,而且一身血污,正门也走不得。 十几个护卫围成一圈,吕不韦坐在一辆小推车上。这辆车还是临时从街边征用,拉柴的车子却有机会坐上权倾朝野的吕相国。 且不说那车子的主人会感到如何不可思议,倒是木匠成了吕府的一个大麻烦。 吕义前面开路,木匠乖乖地跟在身后,身上连绳索都没捆,像是去朋友家,七拐八拐来到廷尉府。 廷尉李斯自然不在,他不仅是廷尉,还兼任新成立的中书省侍郎一职。整日待在宫里,一月不到十天功夫处理积压卷宗,廷尉本职倒成了兼职。 召来狱丞拟好卷宗,木匠“光荣地”成为大秦级别最高的犯人之一,被关押在天牢最深处,终日不见阳光。 “唉,你先别走,加盏灯好不好,老夫有些怕黑。” “说真的,老夫真的很怕黑,就加一盏灯好不好,回头我徒弟会付账的,他是……” “咣当” 两寸厚的铁门被吕义狠狠带上,不仅无耻而且无理取闹,天下怎会有这样的隐士。 “凭你的身手会甘愿被投到天牢,你究竟想做什么,还是只是为了好玩。” 吕义走出牢房,狱丞在一旁恭谨等待。 “大人,这是方才那犯人的卷宗,下官已经拟好刑期,关上他二十年,看他活活老死,大人以为如何?” 狱丞谄媚地递上卷宗,红红的大印下赫然写着“意欲行刺吕相,关押二十年。” “嗯,卷宗由本座带回去交由相爷,你下去忙吧。” 方才打斗,并未分出输赢,吕义感觉木匠似乎在戏耍他,故意要来这牢房。 反正天牢最深处没有一个重犯,而牢中犯人都已招供,便是被木匠救出去又如何? 况且吕义自认为木匠武功不在自己之下,逃出天牢与走出自家房门没啥区别,与其保留卷宗与以为隐士老流氓交恶,不如送他个方便,将卷宗拿回去。 秦国律法森严,犯刑之人必有卷宗,除非刑期结束否则逃出去便是逃犯,无论之前判处何刑,一律打死勿论。 “权当我倒霉。” 吕义抓着卷宗快步离开廷尉府。 “快追,别让它再跑了。” 几十个手持刀剑的壮汉在后面又追又喊,五两金悠闲地跑跑停停,累的他们上气不接下气。但没有一人敢停下来,吕不韦下令抓住那匹马,他们就要抓住那匹马。 “可恶,要不是我没骑马,一定早宰了你了。” “没错,有种你别走,某家承诺与你一对一单挑。” “嘀律律” 五两金翻了个白眼,这边的草不好吃,似乎北边的草更肥美些。 人追马,幸好马跑跑停停,他们勉强没丢了踪迹,不知不觉中绕到北门附近的温泉宫。 “嘀律律嘀律” 五两金兴奋地仰起前蹄,用力地刨着土。 好漂亮的宫门,他之前便是从这样的宫门走出,辗转几家,最终被姬期花了五两黄金买走。 其实从血统上论,五两金比一般的大宛马还要纯血,它是野马王的知悉子嗣,因此具有不亚于幼儿的灵智,好玩好闹,从身价五十两金暴跌到五两金。 世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五两金仰天嘶吼一声,发泄着不满,正要转身离去,忽听得身后一声。 “好神骏的马儿,却不知那家公子的坐骑?” 第238章 上天送来的骏马 千里马遇见伯乐,也需要上天成全。 英布从东胡回来后一直在温泉宫养伤,每日有阿史那炎这个“嘴贱王”,生活也不枯燥,可他就是怀念过往在草原上驰骋的日子。 “啪嗒” 英布赌气似地在棋盘落下一子,阿史那炎打了他脑袋下道:“轻点放,这可是和田玉做的,你义父还我的利息。” 以往建设望海城赵正借了阿史那炎近百万两黄金,今日看他窘迫一次性还了不少。从寄人篱下一下子变成大富翁,阿史那炎一边迅速习惯秦国习俗,一边感慨自己十六房姬妾没跟着一起来。 “北邙森林,苦寒之地啊,还好我跟着你逃到秦国,温暖宜人,而且有美人素手调羹。” 说罢,挑逗地冲小兰笑了笑。他重伤后颠簸体内积郁过甚,须得静养一年半载,小兰每日为他送上汤药。不是小兰芳心大动,而是赵正对别人不放心,害怕有人暗害这位朋友。 “切,你一个胡人以前就爱穿夏人服饰,来到秦国干脆里里外外成了秦人。 哼,似你这种数典忘宗之辈,难怪长生天不保佑你,让你基业尽失。” “小布”,小兰赶紧阻止道,英布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然而小兰错了,阿史那炎既然能被英布称作“嘴贱王”,遇事承受能力决不是盖得,那是毫无底线。 听得英布奚落,反倒乐呵呵笑道:“英布老弟这么喜欢草原,怎么不娶个草原姑娘。 哎呀,差点忘了,治粟内史东方大人的千金貌似与你有婚约,怎么她是不是很彪悍,拒绝你找小妾?” “切,无聊。” 英布抱着胳膊扭过头,沙场厮杀中他孤僻的性子改变,但叛逆心更甚,以往对东方芷还有些眷顾,但每每想起婚约,心里涌出沉重感。 “哟,春心大动,被我抓到了。今晚上老哥带你进城喝花酒,尝到女人滋味,你就知道好处了。” “才不要,我英布向往的,是骑着骏马在草原驰骋……” “嘀律律” 阿史那炎笑道:“长生天感受到他忠实的信徒祈祷,为他送来一匹骏马。” 英布一怔,也觉得好巧。他刚想到策马奔腾,门外就传来一声马鸣声。情不自禁站起来,来到宫门外。 一匹高头大马,毛色油亮像匹绸子,高昂着头似乎睥睨苍生。 “此等骏马才配我的志向。”英布心里暗暗决定,无论这匹马属于谁,他都要抢到手。 “快,快跟上,那匹马不走了,终于不走了。” 英布摸着五两金,与他进行精神上的沟通,看见几十个人气喘吁吁,持着刀剑抱拳走来。 吕不韦权倾朝野,府上奴才一个个也不可一世。但在秦国,他们知道两个地方不能乱闯,一个是咸阳宫,一个是温泉宫。 咸阳宫自不必说,温泉宫因赵正手下固山系将领在此扎营居住,俨然成为第二个蓝田大营,岂容他们放肆。 “这位兄弟请了,某家乃吕相府上门人,今日这匹马不慎从车队跑出来,还冲撞了相爷,在下奉命带此罪马回去,还望通融则个。”他绝口不提木匠,只当五金马是从吕府逃出。 这马是吕不韦的,而且还冲撞了他。要不要叫出去,英布很为难,他知道吕不韦在秦国势力很大,几乎能与赵正硬抗,得罪了他对赵正不好。 可是这匹马自己好喜欢,不仅长相俊秀,而且与他心意暗通,实在是一见如故的“老友”,实在不忍它被吕不韦处罚。 “这马我很喜欢,若吕相不介意,我可以买下它,双倍的价钱。” “厮” 吕府诸人顿时面色不善,也怪英布久不与人打交道,冲撞了吕不韦的马他竟然要买下,而且是双倍价钱,岂不是侮辱吕不韦? “三倍价钱,如何,若各位觉得少,在下还可以再加。” “欺人太甚” “当面打脸” …… 一个个不好的念头在吕府诸人心里涌出,他们将英布正经的出价当成最狠的侮辱。 “我们走!” 方才与英布交涉的那人扭头就走,其他人缓缓跟上,眼神不善地瞥了英布一眼。 被瞥过几十眼,英布不知为何,牵着马回去对阿史那炎复述。 “哈哈哈” 阿史那炎笑得前仰后合,指着英布断续道:“英布老弟,真有你的。三倍价钱买一匹踢了吕不韦的马,你是抬举马还是贬低吕不韦?” “嘀律律” 五金马不满地吐了口白气,阿史那炎抓住它的鬃毛,制止继续向自己脖子吐口水。 “倒是匹良驹,竟能通晓人意。” 英布眼睛一亮,脸上更加喜悦。阿史那炎虽喜欢华夏生活,但他毕竟是北庭之主,手底下宝马良驹数不胜数,单是拉他来秦的驽马都是照夜玉狮子,可见他对马的品味很高。 “滋滋,马是好马,模样也有几分草原野马王的气势,只是这马背生尖骨,出了名的跳脱性子,恐怕不服管教,日后骑着它上战场,可要小心突然被驮到敌营。” 英布只听到“好马”二字,便一心用在如何驯练,至于性子如何,会不会影响征战,他哪里顾得? 阿史那炎无奈耸耸肩,对着小兰一笑。 “咦,这匹马恐不是吕不韦的。”阿史那炎突然说道,他个子最高,能直接看到马缰绳两侧,那里分明挂着一个破旧的布包。 布包,还是赵正发明的。这个时代的人凡是装东西,肯定离不开车、箱、筐。布匹对于他们来说只能做衣服,甚至衣服上没有兜。 自从如家商行崛起,下属的奇异楼杂货铺被世人熟知。各种背包走上市场,被士农工商四民挎带。 然而眼前这布包样式很古怪,既不是市面上的单肩包,也不是适合官员的公务包。一个个小兜子,倒适合做活的工匠用。 “真被我猜对了,这包里放着个刨子,怕是哪个木匠的马,冲撞了吕不韦的车驾,怕是命不久矣啊。” 阿史那炎拍着五金马道:“还好你遇见这个傻小子,否则难逃你主人的厄运。”他看了眼刨子笑道:“说来也怪,木匠带着刨子都生锈了,还有钱买这么昂贵的好马,不会兼职是个山贼吧。” 样式古怪的布包,随身携带但却不用的刨子。 小兰闭着眼沉思,似乎记忆里就有这么个人,整日里不劳而获,最喜欢躺在懒人椅上抱怨赵正做菜如何难吃。 “呀,这好像是老爷子的。” “哪个老爷子,赵正亲爹不是死了吗,难道他还有个干爹?” 小兰一把夺过布包,扯着英布说道:“小布你看,这个布包像不像主母当初缝制的,做工粗劣不堪,许多针脚还是我后来补上的。 没错就是这个包,主公画了一幅设计图,主母偏要亲自缝制,结果做了个四不像,甩手给了老爷子用。” 英布也想起来,瞪大眼睛指着五金马,久久没说出话来。 阿史那炎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还愣着干啥,再不走你家老爷子就要变肉酱了。” 第239章 寻找木匠 三年前,木匠被迫离开宜县,那时赵正还在涿郡近卫军中做中郎将,堪堪打败八马大盗。等到后来千里奔袭新政闻名华夏,世人只记住他为了给婴齐出气。 是也,阿史那炎一路上不停追问木匠与赵正的关系,尤其在听说木匠是个机关术大师后,微微点头相通赵正怎会有如此多的巧妙发明。 “名师出高徒,想必那位木匠大师机关术一定不差,我也拜师学两招日后傍身。” 面对阿史那炎喋喋不休,英布回以白眼,生死难料的时刻,竟然还有心思学机关术。 木匠的武功英布一清二楚,虽然他内力深厚,但武功招式拙劣,甚至有些招数还是荆轲教给他。 吕不韦当朝丞相,只手遮天,府上门客千余,不乏先天宗师级别的高手。说来也是木匠倒霉,都走到城门口,冲撞了吕不韦,若是被他手下杀了,岂不是给赵正添了麻烦。 “再快些” 英布撂下这句话,轻轻一磕五两金,速度顿时提升一倍不止,几个呼吸间甩阿史那炎百米开外。 约摸半盏茶后,英布赶到咸阳东门。这座咸阳最大的城门口冷清无人,以往络绎不绝进城的商贾农人一概不见,唯有几只野狗舔着地上的血浆。 秦国或许不是最强大的额,但一定是最有秩序的。城门官被吕义拍死不到一刻钟,咸阳令立刻派人接手,至于死掉的城门官。既然被吕不韦手下人弄死的,就是吕不韦要他死,吕不韦位居丞相,冒犯了他便是死罪,所以城门官死有余辜。 简单收拾下人马尸首,铲些新土盖上那些血迹,东门恢复了以前的状态,唯一有区别的两点。一点是守门士卒增多,一点是一个身穿绿衣的小吏哭丧着脸。 秦国财政由治粟内史府管辖,东方谷就任后根据四门不同制订了一定标准,本意是为了减少贪污,不想苦了这东门小吏。东门税吏还是他抢来的,但现在成了烫手山芋。 “狗日的黄奎,明知道内史大人不让贪污,偏生忍不住手,朝一个隐士高手勒索。 你倒霉被人拍死,可为何还要连累我。平日富得流油的东门,现在门可罗雀,简直像个乱坟岗。” “吁” “嘀律律”,五两金打个响鼻,骄傲地仰起头,似是夸耀它飞一般的速度,阿史那炎此时尚在两里外。 “好马儿”,英布摸摸它的鬃毛,转首冷冰冰道:“冲撞吕相的老人现在何处,本官要见他。” “卑职拜见锦衣卫千户大人,城门官勒索那老丈马儿,不知为何被吕相手下击毙,卑职胆子小躲了起来,并未看见那老丈被带往何处,大人明察啊。” 此锦衣卫非彼锦衣卫,乃是原宫中禁卫军,赵正厌恶大众化的名字,加入卫火的近卫团,称为锦衣卫,专司护卫王宫。英布的特战队仍属于秘密机构,甚至不能被人察觉是固山军战斗序列,因此暂时以锦衣卫身份掩护。 低头不敢直视,双股颤抖如筛子。税吏没说假话,不过他说了条有用的情报。木匠没被当场杀死,现在被关押某处。 经过赵正地毯式搜查,各大贵族家中私狱被拆毁,木匠肯定被关押在某处官狱。 咸阳衙署大狱、廷尉府大狱,还有关押获罪贵族的北宫大狱,一时间英布不知从何处下手,犹豫时阿史那炎跟了上来。 “吁,我说你是要起飞咋地,甩我二里多地,差点给整迷路知道不,累死我了。” 阿史那炎一屁股坐在税吏的小桌上,不客气地端着茶壶。 “嗯,酒,冰镇的果酒。难怪看壶盖上有一层水珠。” 税吏拱手谄笑:“大人喜欢就好,下官刚取出不久,还爽口的很。” 阿史那炎饮了口,清冽肺腑,于是不客气地全部饮尽,看着税吏谄笑却狠肉疼的表情,他冷喝道:“本官听闻上班期间不准饮酒,违者罚款一金。 而你却带了壶冰镇果酒,而且茶壶里丝毫茶垢没有,可见你一直以此掩人耳目。 秦律,一而再犯,罪加一等。凭着一条,御史台便能扒了你的官衣。 何况你肩负税收大任,掌管咸阳最富裕的东门,万一算错帐,报到王上那里,岂不是欺君。” “扑通” 税吏脸色煞白,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他那里想过那么多,上班期间喝口酒会触犯杀头的欺君之罪。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下官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人全指着下官的俸禄过活,下官不能死啊。” 好熟悉的场景,辅佐税吏记账的两个小厮,想到一个时辰前城门令黄奎的场景。 “咱们大人又要重蹈黄大人覆辙,可怜这繁华的东门,一日之间竟要连死两位九品官员。日后指不定成甚么凶煞之地。” 窃窃私语传来,税吏汗如雨下,刚才黄奎脑袋开花他看得一清二楚,心里还有些小激动。哪成想,转眼间他就要随之而去,再度脑袋开花,血浆脑浆溅一地,被野狗吞食。 “你干嘛去?” 英布拨转马头欲行,被阿史那炎一把拦住道,“秦国好容易平静下来,你难道想再度掀起场腥风血雨?” “那你说如何,我不去告诉王上,谁还能从吕不韦手里捞人?” 阿史那炎摸着下巴,沉吟道:“你说的有道理,但王上若知道吕相抓了他师父,将又是一场风波,不知多少人头落地。” “咕咚” 税吏紧张地抓了抓大腿,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那邋遢老者竟是王上师父! 一山不容二虎,每个做官的都明白。眼下吕不韦权势滔天,赵正恨不得即可铲除。两人只因大战将过,秦国民生凋敝没有公开争斗。 但若木匠的事被捅出,赵正将不得不对吕不韦亮刀。百善孝为先,赵正前半生流落民间,那身神鬼莫测的本领,可不是他师父传授。 “罪过,罪过。” 税吏突然双手合十喃喃道,旁人都说赵正师父是天上神仙,吕不韦与神仙打架,他们却冷眼旁观,岂不是罪过。 “大人莫急,下官知道有个人,能不惊动王上从吕相手里捞人。” 第240章 李斯帮忙 日头西斜,阳光洒在咸阳宫宏伟的大殿上,余下一丝照在慢步下介李斯身上。 披着金黄带着鲜红的余晖,李斯意气风发,扶着肚子打了个酒嗝。想起以往读书求学时,寒冬之际还要靠稀粥充饥,他会心一笑,张口道:“尽展平生凌云志,不复当年龌龊事。” 位居九卿之一的廷尉,而且被选入尽是固山心腹组成的中书省。不仅每日得见圣颜,而且时不时能与王上同席用膳。许多丞相、大夫未曾决定的事,一顿饭功夫已经产生草案。 这才是读书人的荣耀,举手投足间定下家国大计。 牛车慢悠悠走着,李斯趁此良机躺在车厢小睡。赵正在一次闲聊中谈到,穷兵黩武将来王侯将相出门马车都做不得,只有靠牛车代步。 李斯暗暗记下,他看的出赵正不喜欢王公将相使用本该驰骋疆场的宝马良驹驾车。 于是“廷尉李大人,牛车缓缓行”,成了百官间笑谈,李斯却不以为然,只要赵正喜欢,别人朝他扔臭鸡蛋都无妨。 “哞~~” 牛善负重,体型也庞大,正行走时突然停下来绝非是好事。老牛长哞一声表达不满,李斯从睡梦中惊醒。 遍数秦国朝野,吕不韦势力最大,但他垂垂老矣,且没有子嗣。数将来风流人物,还得从青壮派找。而他李斯草根出身,身居外庭内阁两大要职,将来必居丞相之位,说不定也能辅佐新君,成就一代帝师。 “何人拦车?” 从语气听出,李大人有很大的起床气。 “哎呦” 现在好了,起床气成了怒气。谁人如此大胆,敢将李大人摔个屁墩。 “你这厮……” 李斯整理官袍,赶紧站起来揖手道:“英布千户,北庭可汗,原来是两位拦下李某。不知有何事需要李某,万望直言。” 能成为内阁阁臣,一定有资格进出温泉宫。李斯荣幸去过两次,识得英布和阿史那炎。尤其是英布,年纪虽只有十四岁,但官职地位与鱼头梁戟等人无两,每次会议都列席。 英布将来定是大秦柱石将军,李斯想到,脸上笑容不由更加“和善”,简直能融化坚冰。 “一件私事,在下有个长辈不慎惹恼一位贵人,被送进廷尉府大狱。还请李大人帮忙将他放出来。” 木匠被吕义送到廷尉府大狱,是税吏好奇心发作暗地跟踪的结果。本来不想多说,可是阿史那炎一会欺君之罪吓唬他,一会腥风血雨必当杀几个替罪羊吓唬他。 心脏病都要吓出来,税吏赶紧老实交待,顺带脚出了个主意。找李斯将木匠放出来,只要木匠不说,这件事权当没发生。 肥肥的肚子,憨笑的脸。英布并不喜欢李斯这个人,觉得整日笑眯眯的人都是虚假之徒,逐利而生。 但此时英布很庆幸,李斯是个逐利之徒,听完前因后果,不管木匠得罪了吕不韦,大义凛然要放出木匠,不屑吕不韦的淫威。 “两位放心,这件事包在李某身上。” 说完就要上牛车,却被阿史那炎拉上马。他则和英布同骑五两金,未及片刻,来到廷尉府。 虽不在此办公,然而李斯的御人之术甚高,踏进大门没有人敢不对他点头哈腰。 “狱丞石义何在,叫他速速来见本官。” 不一会儿,刚才迎接吕义的狱丞跌跌撞撞跑进来,俯身一礼,而后吐出一大堆恭维的话。 若在以往,李斯可能停上两句,然今日廷尉府关押了赵正师父,虽是吕不韦安排使然,但亦有重大干系。 都是眼前的石义,也不问问是谁,就敢随便往牢里扔人。 “石狱丞,本官正式通知你,你被撤职了。” “谢大人,下官定不忘大人恩……”,石义还当升官,反应过来是撤职。立刻梗着脖子,瞪大眼睛瞧着李斯。 “你这么瞪着本官也没用,你玩忽职守,枉法送无辜人等进入天牢,形同欺君。本官不治你的罪,已经是看在你以前的功劳,还不赶紧跟本官去天牢,将你今日枉法关押的老丈请出来。” 石义呆呆不动,都被解职了,还恭维作甚。想了良久站起来道:“下官被大人撤职无怨,然放出那个囚徒不可,他乃是吕相亲自派人送来关押的,没有丞相府手令,下官不敢放人。” “你……大胆,你都已经被本官解职,本官还问你作甚。” 李斯从正堂椅子上挤出来,小袖子一甩,霸气地朝天牢走去。 天牢很大,足有四五层那么多。最早是商鞅设计,用来关押反对变法的守旧贵族,因此黑漆漆阴森森,一般人走在里面都很恐怖。 “踏踏~” 李斯踮着脚,跟在英布身后,第四层开始没有犯人,只有不时被他们惊跑的老鼠。 第五层已经深入地底二十多米,潮气很重,又因为是夏天,比地面冷上好几度。 李斯多么后悔,没选择跟阿史那炎一块留在地面,跑到这鬼地方邀功。 靠在一侧墙上,李斯稳住心神,他身子痴肥不善运动,转了四层牢房,腿脚不禁酸麻。 “累死本官了,英布老弟你慢慢找,本官在此歇一歇。”李斯坐在一处还算干燥的椅子上,自言自语道:“真奇怪,总共才关押一个人,怎么就是找不到。” 突然,一直手搭在他肩膀上。他以为是英布,站起来道:“找到了,咱们走吧。” 那只手却不落下,反而往他脸上摸去,皮肤很粗糙,上面好像有些血腥味。 “咯噔” 李斯寒毛直竖,曾听闻,年代久远的大狱,里面会有冤死的鬼魂,没想到今个被他遇上了。 “好汉饶命,你要什么,本官都答应你。本官是廷尉李斯,还是中书省侍郎,当今王上的宠臣,肯定能满足你一切。” “你说的是真的吗?” 鬼气森森的话,吐着冷气吹在李斯脖子里。 李斯使劲点头,“真的,真的,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好啊,老夫怕黑,要一盏灯你能给吗?” “能给,能给,莫说一盏灯,就算百盏千盏也都答应你。” “哈哈哈”,身后那“鬼”似乎很高兴,抚着手掌笑道:“老夫一个人太寂寞,要你陪着如何。 而且你体肥脂肪多,若在肚脐眼接个灯捻,做出来的灯一定很亮。” “噗通” 李斯很干脆地倒了下去。 木匠在一旁抚掌大笑,“怎么样小布,老夫吓唬人的本领有所长进吧?” 英布白了一眼道:“你扛他出去吗?” 第241章 斗胆一试 “鬼啊!” 李斯睁开眼,看见张笑眯眯的老脸,鹤发童颜也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那双小眼滴溜溜地转,看着比狐狸还要老狐狸。 “小友,非是老夫故意吓唬你,而是你身子有病,老夫为你治病哩。”木匠捋着胡子煞有其事道:“最近几月你与夫人行房事,可有意犹未尽之感?” “嗯嗯” 李斯小鸡啄米点着头。 “那就对了,久郁得志最易房事不顺,这个黄帝内经称为气血两难。方才老夫将你一吓,气血上升,肾精不在堵塞,你若不信待会小解稍稍提纵,丹田处必有快感。” 李斯疯一样跑开,方才被一吓,尿都到了门口,被他以大毅力憋回去。其实这是人的本性,遇到威胁时排出体内粪便尿液,减轻体重便于逃跑。 “看不出老爷子您还会岐黄之术,可有兴趣提拔晚辈几手,我也是气血不顺,以往夜御七女,眼下止三女而不得再多。” “噗~” “不好意思,打搅你装~逼了。继续,就当我不存在。” 阿史那炎:“……” 木匠哈哈大笑:“几年不见,小布愈发懂得幽默了。你猜的没错,老夫对医术一窍不通,方才对那位李大人的诊断全是胡诌的。 但是小解时稍稍提纵,腹股肌肉由紧绷转为放松,自然会有一阵爽感,这个老夫没作假。” 英布:“切。” 阿史那炎:“妙哉,妙哉,前辈这一手千万要教给我,一本正经地胡诌,妙哉。” 片刻后,李斯满面红光走来,远远向木匠抱拳行礼,“多谢老神仙为在下诊病,方才一泡尿,好爽。” 阿史那炎窃笑不已。 木匠故作正经道:“天者,与人有感应,你贫贱百姓出身,当不可忘本,每日饮食少些鱼肉,多食粗茶淡饭,不出两月,又是个龙精虎猛的好汉子。” 李斯大喜,赶忙请木匠上座,他则和小吏一道寻找卷宗为木匠销案。 两盏茶过后,李斯面带犹豫,先为木匠唱了个诺,而后复将其送回牢房。 “出尔反尔,李大人为何?” 李斯抱拳苦道:“老神仙解我痼疾,下官岂是猪狗不如之辈。实在是秦律难为,老神仙的卷宗被吕相拿走了。 依照大秦律,有案在身的囚犯离开大狱,凡大秦子民皆可先斩后奏,不仅无罪反而有赏。 这……,没有卷宗,下官便不能为老神仙销案,销不了案,即便是王上也无权释放啊。” 秦律成型于穆公,商鞅变法后日渐完善。律法第一条,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商鞅为此割下秦孝公长兄公子虔的鼻子,秦惠文王也曾遭流放。 祖宗有先例,是也,秦国上下莫不以秦律为重。 吕义自然懂这个道理,所以才将卷宗带走销毁,可他没想到李斯上任后多了个备案手续,卷宗一式两份,缺少一份不得销案。 事有两面,李斯因此事受到过赵正嘉奖。却不想今日失去个讨好赵正的大机遇。 “老神仙见谅,下官也是身不由己。” 英布冷冰冰打断他话:“我家老爷子本就无罪,是吕不韦挑衅在先,怎么给他定了案。 既然是错案,李大人为何不能不理,日后拿哪个狱丞问罪,何必因此苦恼。” “小布有所不知,嬴兄登基后为防刀笔吏曲解律法,特地半步上谕,凡审理犯人以既定流程。 老前辈虽本无罪,但卷宗制订完毕,廷尉府有备案,销案也需依照程序,拿回那本卷宗才行。”李斯不语,阿史那炎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过,李大人身为廷尉,掌管秦国刑狱,职责所在可以去吕府要回卷宗啊。” “这个……” 李斯心中大骂,胡蛮子怎生如此了解秦国官制,却将他架在火上烤。初入秦国,李斯进入吕不韦府上做门客,及至赵正回秦,吕不韦安排他做太子长史。 不管怎么说,吕不韦都是李斯的恩主,可吕不韦与赵正决裂后,李斯毅然投靠赵正,本就是恩将仇报情理占亏,怎还敢触他的眉头,惹他对付自己。 “去倒也去得,只怕下官位卑言轻,吕相他不给。” 阿史那炎一幅奸计得逞的样子,从怀里摸出枚鎏金令牌,上书四字“嬴政手令”。 “李大人只要拿着这个,不怕吕不韦不把你当回事。”说着将令牌塞到李斯手上。 金牌令箭,大致上指着这个。赵正登基后发觉国王和自己想象重的不一样,有些地方权力过大,有些地方权力太小。 他干脆仿照电视剧里的狗血史实,胡乱增改几处律令,其中金牌令箭最有趣。拥有此令可代表赵正,但却无权干涉地方政务,只有监督调查的权力。 鸡肋一般的令牌,除了充面子几乎没啥大用。 “下官去试试”,李斯眼下最缺面子,他也想试探吕不韦,反正已经是敌对阵营。 吕府,以往这时吕不韦还在书房处理公务,今日一反常态,屋里摆着大木桶,四个侍女拿着丝瓜瓤,不停地搓他身上“血污”。 “再放些香精,老夫犹觉血污不绝” 吕不韦突然大怒,抓住一个侍女的头发往水里摁。“贱婢,老夫没给你吃饱饭吗,力气这么小,一点小事都干不好,不如去死。” “相爷饶命” 另外三个侍女赶忙跪下求饶,曼妙的身躯被一层薄纱覆盖,耄耋老头看着也要流鼻血。偏偏吕不韦无动于衷,看他们的眼神露出份狠厉。 “为老夫更衣。” 吕不韦赤条条站起来,胯下那物并不小,甚至比往常人更大些,然而自他二十岁那年坠马受伤后,此物时而雄风大振时而萎靡不堪。一来二去吕不韦也厌烦房事,一心扑在权谋上。 年近半百,吕不韦膝下仅吕娇一女。臆想中的嬴政梦醒后成水火之势,吕不韦的希望只有托付在吕娇和成蛟身上,盼着他们早日生个外孙,好扶持其登上王位。 但据长安君府上探子报,成蛟已经数月不与吕娇同房,想来因为上次在府上看到赵正与吕娇误会一幕。 吕不韦也怀疑,是否赵正故意为之,目的让他夫妻不睦,父女不和,好乘虚而入。 “相爷,廷尉李斯求见。” 下人的话打断吕不韦心绪,听到是李斯他更加愤怒。李斯穷困士子,是他的提拔,现在反而成为赵正心腹,处处与他作对。 “就说老夫身体有恙,让那厮走。” 下人的身影没动,脑袋晃了两下道:“他还带着王上的金牌,似乎很焦急。” “吱呀” 禀报的下人被吓了一跳,吕不韦披头散发,头发上还滴着水滴,两眼赤红。 “李斯~” 吕不韦攥紧拳头,指缝间尚留着一缕青丝。 第242章 隐士高人不好惹 时隔半年,李斯再度坐在客厅等候吕不韦,心境与以往大不同。以前是期待,现在换成恐惧。 “哈哈,李斯,你终于舍得上老夫的门了。” “拜见相爷”,李斯躬身行礼道,待吕不韦落座,屁股挨着半沿,稍稍坐在椅上。 古语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便是一个“怕”字,李斯此前为吕府门客,受吕不韦威势震慑深入骨髓。在他面前坐着比在赵正面前还恭谨。 “不知李大人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这一刻,吕不韦枭雄本色尽显,明明刚才怒发冲冠,甚至溺死一个侍女,而今和蔼可亲,一幅老好人模样。 于无声处听惊雷,久经官场之人都明白,越是平静无波,越是危险重重。 李斯差点纳头拜倒,死死攥着扶手才止住身子。 吕不韦见状冷笑声道:“官场得志,李大人最近忙的,身子都憔悴不少,坐也坐不稳。老夫惭愧的很,身为右丞相整日无所事事,不如将这位子让出来,给李大人坐,如何?” “噗通” 李斯终于没忍住,纳头拜倒。身子颤栗如筛,豆大的冷汗掉到地板上,头埋在地上不敢说话。 “哼,好你个李斯,以为成了中书省左侍郎就发达了,可以忘了老夫这个恩主。 别忘了你今时今日之所以能坐在这个位子,都是老夫一力促成,若是老夫觉得你不适合,随时能将你撤下来。” 暴风雨前的平静,好短暂。李斯跪在地上,感受到握着的金牌,想着如果他没有被吓得跪下来,结果是否又是另一番。 “起来说说,嬴政叫你来作甚?” 竟敢直呼其名,吕不韦好生猖狂! 李斯咬着牙,无声低吼,转过身恢复唯唯诺诺,抱拳道:“今日中午相爷可是出城了?” “这么快就知道了”,吕不韦一惊,还以为赵正知晓他打算密会蓝田大营。 “相爷在城门可与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交恶?” “原来不是这事”,吕不韦靠在椅子上,“是有这么人,冲撞了老夫的座驾,差点将老夫摔死。 怎么,那老货不已送到廷尉府,押入天牢。你是廷尉,干嘛到老夫这里询问。照章办理即可。” 秦律虽比较开明,但终究是帝王将相的律法,其中涉及阶级森严,百姓冲撞官员,最高可以判流放十年。 吕不韦这意思,也判流放十年即可,不必杀人为他出气。此时他以为李斯拜码头,讨好自己。 “还请相爷高抬贵手,放了这老者。” 李斯犹豫了下,终还是说出来。 “嗯~” “他是你亲戚?” 李斯摇摇头。 “他是你好友的亲戚?” 李斯躬身道:“岂敢称友,俯唯共事矣。” “那你还敢让老夫放了他?” “职责所在,据门下调查,那老者并无罪行,一切罪过都是城门官黄奎,而黄奎已被二管家当场击毙。 所以……” 吕不韦打断道:“所以老夫放了那厮,权当此事没有发生,对吗?” 李斯尴尬地愣了下,随即点点头道:“相爷明鉴,门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相爷。” “哈哈哈,为了老夫?难道那老丈是个神仙不成?” 吕不韦笑不出来了,因为李斯一脸凝重,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胡言,世上岂有神仙?” 李斯躬身道:“世上又无神仙门下不知,然那老丈在我秦国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因为……因为当今王上是他教出来的。” “什么!” 吕不韦一趔,倒在椅子上,不相信地说道:“你是说嬴政的师父,就是这个邋里邋遢的老丈?” “大概是了。” 吕不韦喃喃自语道,他幼时也曾遇见过隐士高人,看起来并无奇特,但传授给他的阴符经绝非凡人可为。 以往,吕不韦也曾猜测赵正的师父也是位隐士高人,却不想今日被他碰见,还被他打入大牢。 时也命也,吕不韦一身才学起于隐士,可不想绝于隐士。他突然想到,城门口那一切也许都是木匠的安排。 秦国,吕相的名号不必秦王的低。一山不容二虎,赵正时刻算计着除掉吕不韦,吕不韦也算计着改换王庭。 王相斗法,势均力敌。突然冒出的木匠,既然是隐士高人,又是赵正师父,自然会帮赵正除掉吕不韦。 天地君亲师,不管东西南北,华夏诸国伦理同一。因此木匠才自甘入狱,为得是给吕不韦扣一个残害帝师的帽子。 赵正弱冠后回秦,此前二十年与师父相依为命,如今师父被吕不韦打入大牢,暴怒的秦人会掀翻吕府一切,让赵正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尽情欣赏吕不韦的狼狈样。 想到这些,吕不韦不禁打了个冷战,“还不将老丈请出,难道你想看老夫被万夫所指吗?” 既然知道后果,吕不韦想不通李斯为何多此一举,来此吓唬他,干脆将木匠放了,灾难就此消失。 李斯苦着脸道:“非是门下不想,而是卷宗在贵府上,没有卷宗门下如何为老神仙销案。” 卷宗,怎么带回府上了。吕不韦暗骂吕义不当规矩,险些害他于死地。 打发个下人,卷宗很快被取来。李斯掩不住眉角喜色,仔细检查三遍,小心放在胸口。 吕不韦额头也浸出细汗,扶着椅子暗道:隐士果然不能得罪,随便出手便能陷他与如此死地。 四十五度角看天,吕不韦突然想起了赵姬。若是当初没有订下赌约,没有遇见子楚,而是他与赵姬成亲,双方和和睦睦该有多好。 然而,一切都回不去了。 “来人,备车,老夫要进宫。” 得罪了个神鬼莫测的隐士高人,吕不韦自觉彻底落入下风,萌生退出咸阳,保留实力的想法。 不管怎样,他都是赵正亲口承认过的舅父,让出咸阳为代价,换个颐养天年,想必不会受到为难。 咸阳宫,郑高自从成为宦官后,心性变了好多,似乎一切性子磨圆了放在心里。无论宫女侍卫,抑或是大臣贵族,他遇见了都送上笑脸,似乎没什么人让他讨厌。 此时他拿着本奏折,淡红色封皮,低声念着给赵正听。赵高坐在一侧,轻轻给赵正锤着肩。 “王上,今个儿最好的消息是吕相败了,心里觉得斗不过您。据吕府的探子说,他回府后洗了三桶水。 而且,吕府二管家吕义,似乎对吕相渐生不满,探子问是否接触,争取把他拉过来,毕竟他是吕相的身边人。” 赵正闭着眼,享受着封建社会的福利,摸着桌上的茶杯浅酌一口,笑道:“不急,吕相毕竟是寡人舅父,呵呵,就算是吧。 寡人总要给他点面子,刚才他不是说要告老颐养天年吗,答应他,放他去蜀中。 另外派人送份礼物给王绾老丞相,寡人要将秦国的水,弄得更浑。” 第243章 本殿好饿 连月大雨袭击成周最富庶的中州,受灾百姓多达百万,迫于生计背井离乡。由于秦国一直大力输送粮草,大部分百姓选择向西北。 然而成周西北也非富饶之地,更何况一场大战将秩序打得七零八落。若不是老天爷赏脸没添灾害,西北百姓早逃难了。 误了春耕,勉强种些豆子糊口,第一茬刚收,西北百姓觉得不对味。以往稀稀落落的荒野,现在多了许多简陋的帐篷,上前仔细一看,有些材料还是从自家地里取得。 “娘哩,当谁是泥捏不成。” 连年大战,西北百姓民风彪悍,虽也有洛邑排出的礼仪官,言行举止上更像邻国秦人。 地方官衙署门都被踏破了,不断有当地百姓举报逃难灾民侵夺自家土地。随着人数不断增多,荒野住不下,帐篷已经建到农田里。松软的农田更容易打桩,随处可见的豆子捡起煮煮便能果腹。 “跟他们外地人拼了” 本地百姓的怒火终于被点燃,灾民做啥都好说,就是不能摘他们的豆子。从开春到现在,半年多时间里,他们只有这些豆子维持生命。 双方械斗不断升级,太守不得请求驻军镇压,然而宜阳大夫此时焦头烂额,哪里有多余兵力镇压械斗。 宜阳本就没多少粮食,随着灾民增多,本地百姓中弱小的不得不也选择逃难,躲避人祸。 成周内部已是一片汪洋,他们逃难方向只能是秦国。宜阳大夫不得不前去与梁戟商议,他的军队必须在西线设立防线,阻挡百姓逃出周境。 民为本,梁戟点点头答应,但不保证会驱赶逃过防线的百姓。对于这个结果,宜阳大夫无可奈何,百姓不是石头木头,总要有饭吃才能活着,为了吃饭人的两条腿真不比钢铁软。 二十万宜阳驻军拉成一条长长的防线,百姓总有办法越过防线,来到秦国,这个他们心中的富庶之地。 “报,启禀大帅,逃出防线的灾民已达五十万,许多是原本从中州逃来的灾民。”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方知荣辱。 宜阳大夫司马防长叹道:“罢了,随他们去吧,防线保持不变,但百姓们越过防线也不要阻拦,只拦下青壮汉子即可。” 大周礼仪之邦,然而在灾难面前,礼仪是如此不堪一击。中州数百年礼仪教化,百姓们饿的受不了,依旧选择投敌。 因为司马防还是大周臣子,拦下可能成为劳动力,成为常备军兵源的青壮是他最后的忠诚。 晌午,到了用膳时间,兵营里炊烟袅袅,饭香味吸引大量灾民,隔着警戒线,使劲嗅着,似乎仅用鼻子闻,就能吃到肚子里。 一个身形瘦弱,身上胡乱披着长袍的青年,好不容易从人缝里挤进来,却不想警戒线是条深达两米的壕沟。 “救命” 青年大声呼救,边上的灾民和站岗的士卒不为所动,甚至有些人指指点点取笑青年扑腾的姿势。 “两胳膊像蒲扇似的,这小子活不过半盏茶,必定沉底。” 一个豁了牙的中年男子,挠了挠油腻打绺的头发说道,他叫范行原本是个小地主,水军行伍出身,水性自然极好。但大灾当头,食物是要凭力气去抢,他才不愿为落水青年耗费体力。 “范老哥说的是,这小子身高七尺,壕沟不过九池,虽说底下淤泥陷进一尺,他也能站起来。这般瞎扑腾简直像只野猪落水。” 另一个同样行伍出身,只不过是地方郡兵的小地主郭淮应和道。当他说像野猪时,范行嘴唇明显动了动,吞咽了几口口水。 “范老哥,你……” 范行赶紧捂住他嘴,在耳边小声道:“咱们逃到宜阳,如同饿汉跑进穷汉家,只剩四堵墙。 眼下逃难的人越来越多,偏生咱们这些行伍出身的汉子,官家不许走,不走难道要饿死。” “呃,可这是……” “吃人”,两个字终究没说出来,范行的脸上露出狠厉之意。 “兄弟,你咋这么不小心。” 人群中一声惊呼,只见范行解开扣子,光着膀子一跃而下,未当人们看清他的动作,范行已将青年扛在肩上。 “范大哥,你兄弟没事吧。”郭淮跑过来,赶紧将一张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袍子披在青年身上。 “兄弟情深啊。” 人群中发出一声赞叹,随后众人都点头应和,交相称赞。 站岗的士卒颇为不屑,看不起这帮中州过来的灾民的虚伪脸,方才青年落水时,但凡有一人接下腰带扔给他,拽他上来,也不至于让他昏迷。 一口气走出五里地,亏得范行行伍出身,没有半路累趴下。四处打量一眼,没有灾民帐篷,郭淮凑过来抹干净青年的脸笑道。 “哎呦,不想还是个贵公子,瞧着脸蛋清秀的,换身衣裳就是个大美人。” “不会真是个美人吧”,郭淮坏笑着摸向大腿内侧,待感受到那坨肉时笑容一紧,“呸,差点异想天开,老天爷给顿活命饭,哪里敢奢求美娇娘。” 范行冷笑一声,“屁的美娇娘,男子比女子好,男子比女子分量重,让咱爷们多吃两天。” 说罢裹紧袍子,复扛在肩上。这里虽没有人烟,但距离灾民区太近,范行为了稳妥,决定去更远处的山林,悄悄烤着吃。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妻女,一生行伍,可能杀戮过重,命中止有两个女儿。大灾来临时,他第一时间将两个女儿扛在肩膀上,拉着妻子的手凭着好水性,上了一艘官家派来的救援船。 但船上百长是个色鬼,救了上千人,哪里看见半个女子,甫一看见范行的妻子,笑眯眯地扑了上去。 “嗤啦~” 那一刻范行愣住了,未及弱冠被选入殷八师的蛟师,行伍半生忠于周天子。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个结局。 “噗通” “噗通” 范行一手一个掐死自己两个女儿,与其让她们在世间受苦,不如送去见河伯龙神。 正在凌辱他妻子的百长愣了愣神,不禁被这份狠厉惊呆。胯下不雅物复归原始,提上裤子笑着挥刀砍来。 范行岂能如他愿,一招空手夺白刃,随后百长在没有脱下裤子的勇气,做完这一切,船上的士兵皆向他靠拢。 他的妻子决然逃船自溺,他也不必纠缠,跳下船逃生,现在落到如此境地。 “快些钻,某的肚子都打鼓了。” 郭淮抬起头,鼻尖上全是黑灰,搓着木棍道:“到嘴边的肉急什么,我还会手腊肉的手艺,足够咱们吃上半月。” “着了,我说怎么着,心急……,范老哥,这小子怎么活了。” 范行猛然回头,只见那青年咳嗽着睁开眼,茫然问道:“这是哪,本殿好饿,你们在做饭吗?” 第244章 跟我去秦国吧 “娘哩,咋还是个王子,范老哥你去了趟江底龙宫不成。” 这落水青年正是姬期,他无意中骏马换老驴,之后路程苦不堪言,灾民人多秩序混乱,烧杀抢掠数不胜数,然他自诩天子子嗣,不能作盗匪之流。 于是,姬期一天天瘦下来,最终不得不将老驴杀掉充饥,可没等他吃一口,路过灾民一哄而上,骨头都不剩一根。 天真的他以为行军造饭,选了个前后通畅的显眼山坡,岂不是给人送食物。 最后的食物没了,姬期不得不低下骄傲的头颅去抢,可他饿的形销骨瘦,哪里有半点力气抢。 幸好他是个好读书的人,荒野山林里有不少能充饥的植物供他采集。 靠着野菜充饥,姬期终于来到宜阳,本想着见他舅舅司马防,可宜阳城封锁不让进,他只好到军营碰碰运气,希冀能遇见司马防。 到了大霉掉进沟渠,撞了大运被范行看中当食物捞起来。贪婪谨慎范行一路上扛着他走,上下颠簸却将他肺里的水倒了出来。 吃人倒成了救人,范行五味杂陈,姬期的谈吐给他种上位者的威压,不由有纳头参拜的冲动。 “殿下因太子加害逃出洛邑,但小人一路上并未看到海捕文书,是否殿下误会了,抑或是……” 抑或是脑子坏掉了,范行没有说出来,不过对郭淮暗使眼色,准备着将姬期打昏。 死掉的人与野兽无异,然杀活人食之,人人得而诛之。郭淮操着棍子的手有些发抖,示意范行再试探,万一真是九王子呢。 “殿下一路颠沛,为何要来宜阳?” 姬期饿的头软脚软,没说几句话倒在地上,嘴巴一张一合,喉咙里似有颗石头,细若蚊咛。 “司马防大帅是您的亲娘舅!” “咣啷”,郭淮也扔掉木棒,耳朵探到姬期嘴边,听着他重复诉说自己与司马防的关系。 “发了,发达了。” 郭淮使劲摇晃着呆滞的范行道,“司马大帅坐镇宜阳,手握二十万精兵,可谓一方诸侯。 整个宜阳,只有兵营一日三顿,炊烟不绝,若是你我能将殿下送给司马大帅,还用担忧饿肚子。” “嗯!” 范行从呆滞恢复,相通前后道理,重重顿了下头。眼下他还算是逃犯,虽然不知后来官府有无下海捕文书。若是进入司马防的边军,手握刀把子再战几年,立下的功勋不愁换份荣华富贵。 说干就干,两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打了一只野兔,又寻个破瓦罐熬汤。肉食入肚,姬期总算恢复些许气色。 范行又寻来一套锦袍,郭淮削了个木冠,两人一通忙活,姬期总算有些王子气概。 “端得天子贵种,这般英雄气逼得某不敢直视。” 范行咧嘴笑着低下头,一嘴黄板牙中间缺了一颗,十分可笑,姬期揖手掩笑,真诚一躬道:“姬期还未写过两位大哥救命之恩,否则姬期此时早不知被野狼啃成几块。” “不敢当,小人也是顺手而为,说来也是天意。” 郭淮与范行同时挠头笑道,他们岂能让姬冲知道,所谓救他是为了吃他的尸身。 闲话少叙,却说三人打点完毕,一路上姬期在前,范行、郭淮侍立左右,鼻尖朝天,端着张扬跋扈。 路上行人指点纷纷,看不清三人趾高气昂为哪般,而且看方向是向宜阳城,殊不知那里是禁地,灾民靠近百米便会被射杀。 “城上的弟兄们听着,这位是当今天子的九王子,奉命来宜阳察访民情,还请打开城门,告之太守大人迎接。” 范行扯着嗓门喊,喊完出了一身虚汗,没吃过几顿饱饭,又走了老远路,他体力有些不支。 “嗖” 回答他们的是一支长近半丈的大弩箭。 城头士卒不知听过多少虚张声势的人,有些人称自己是太守亲戚,有的干脆说是太守子嗣。 但无一例外被弓弩吓退,今日竟有人冒充王子骗门,还嚣张地要太守出门亲迎。 于是,一支巨大弩箭呼啸插入地面,如同一杆标枪,深深震撼着附近看热闹的灾民。 “好大的弩箭,这是射杀军马的狼毒箭”,懂行的人解释道,“狼毒箭箭头有暗槽,用来储存毒液,最远可射两里远。 相传对面虎狼秦国的一任先王,便是与我大周交战时死于此箭下。那三个呆子被这样警告,这份谈资足以换来一天粮食。” 众人皆点头附和,没人相信大周九王子会微服私访体察民意,一场大灾彻底暴露成周贵族的礼义廉耻。 逃生在前,抢夺平民百姓的船只车马,动辄以贵族身份相压,一路上闹得天怒人怨,不知多少贵族未知死亡。 “你们快看,他们没走,反而更靠近了。” 众人顺着看去,姬期等人越过方才哪弩箭,往前走了三四丈,城头上终于有了声音。 “城下的汉子,大家都是大周好儿郎,我等适才留情,莫要得寸进尺,误了自己性命。” “咯吱吱” 一阵上弦的声音传来,郭淮跳脚骂道:“我弄你个没眼力的娘,站在你们面前的乃是九王子期,你们不但不出门迎接,还敢杀了俺们不成。” “嗖” 一支羽箭擦着郭淮耳朵飞过。 “去你娘的九王子期,老子们没日没夜守在城头上,还不是你们这些没卵子的骗子害的。 前几日冒充太守的亲戚,今日倒敢冒充王子殿下,还是与我们大帅有亲的九王子殿下。 弄你们娘的破落灾民,都是有手有脚的汉子,钻进山里怎么不能找到吃的,偏要用骗。” “你……” 范行正要骂回去,忽然想起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姬期的亲随,自然地问了姬期的意思。 “走吧,跟我去秦国吧,那里会有人给我们吃的喝的。” 范行和郭淮相互对视一眼,默默跟在姬期身后,他们行伍时的习惯,使他们不得不遵从姬期的命令。 日上三杆,姬期离开时司马防刚刚躺下,用罢一碗米粥,三天前他接到姬期到达河北郡的消息。 宜阳城一座客栈,大门紧紧关闭,后门打开缝隙,一个瘦下无比的汉子走出,四处看了看迅速消失。 客栈里,一个男装打扮的女子正提笔素描,按照方才送来的情报上的描述,勾勒出一个俊秀青年。 “九王子,他怎么会来这里。” 旁边磨墨的丫鬟撅着嘴道:“小婉姐,咱们只管按照国主的计策行使,管甚九王子。” “你错了”,被称作小婉的女子摇摇头,“国主的计划自然要照办,但国主的亲弟弟咱们也要救。 而且,说不准,这位九王子能帮咱们完美掩盖行踪呢。” 第245章 男生女相我想笑 姬期打算入秦,依靠赵正苟活下去,日后再图复出。然而他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宜阳边军严令禁止青壮男子通过。 “公子,怎么办,咱们出不了关,去不成秦国了。” 郭淮苦着脸道,三次闯关,三次被边军围猎打兔子似的满山追,若不是他是斥候出身,此时早被边军充入苦力营。 姬期皱着眉头,蹲在地上重新划出边军防线图,他很焦急,因为身边两个人如虎狼一般,总能将他从边军围追中救出。 悍勇的手下只会忠心有智谋的主公,否则会想女人驯养野狼一样,不仅做不到,反而会被野狼果腹。 眼下两个手下,范行还好,毕竟是殷八师出身,骨子对大周皇室忠诚。不过郭淮有些松动,姬期觉察到他不止一次接触官府,想要寻找姬期的海捕文书。 人心叵测,姬期想到,若这一次他们还不能成功,便设计把郭淮杀了,他带着范行一人入秦。 “三次试探虽然都失败,但也为我们探出一条路,这里还有这里,边军巡查间隙很大,我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穿过。 只要走出二十里,便是梁戟的固山军防守区,那时自然是……” “可这里是山崖,半个时辰,还是晚上,殿下不觉得有些难吗?” 郭淮打断道,他不认为姬期这次的计划有多好,前三次每次都是他前去引开边军,那次不是险象环生。 “住嘴,听殿下的安排,大不了这次某家取引开边军,你保护殿下便是。” 范行怒斥郭淮道,郭淮冷着脸不语,姬期心里一喜,拍着郭淮肩膀安慰。 平衡,君王的臣子岂能事事想到一起,岂不是对君王很不利。 “两位大哥莫要争吵,咱们少一人都难以过去,全凭齐心协力,才能得到富贵。” 范行抱拳沉声道:“全凭殿下吩咐,属下定万死不辞。” “哈哈,范大哥忠心耿耿”,姬期说着本能瞄向郭淮,后者心里恨道:狗日的好计谋,却叫老范压制我。面上拜倒道:“属下方才失言,还望殿下恕罪。” “嗯嗯” 姬期满意地点点头。 忽然山后传来一声清脆,“堂堂成周王子期,却沦落到如此境地。” “仓啷~” 范行抽出唯一一把刀,护着姬期道:“殿下快走,某家拦住这些追兵。” 姬期没动,片刻慌张后,他总觉来人没有恶意,否则他们早死了,蝶卫的人有不喜欢废话。 三人紧张盯着山坡,少时上来个美艳的女子,在荒凉的山林里如同天上仙女落凡尘。 “奴婢小婉拜见期王子殿下。” 小婉盈盈一礼,顿时看傻郭淮,嘴角流涎三尺,眼珠子像黏在小婉身上似的拔不下来。 姬期有些狐疑,“你叫小婉,可我从未听过你的名字,你不是师父派来的人。那么你是嬴政的影卫,还是蝶王姊的人。” 小婉莞尔一笑,姬期不由低下头,食髓知味,流浪数月他更觉美人不可辜负,后悔自己少时错过多少女子。 “奴婢是长公主的人,这次也是奉她之命搭救王子殿下,可灾民众多,一时间却让殿下受苦了。” “王姊派你来救我”,姬期似笑非笑叹道,“她的消息倒是灵敏,眼下我舅父都不知我在他眼皮子底下。” 谈及司马防,姬期眼睛微微泛红,他自小失去母亲,都是司马防带领司马家族不断为大周开疆扩土。他才在周宫有不亚于太子的地位。 “殿下小心,长公主与天子不和,属下尚是蛟师伍长时,曾奉命溯游押运兵马。天子曾想发兵攻打西凉,长公主派来的人的来意,恐怕没这么简单。” 姬期一怔,差点悲极生乐,忘了这茬。姬蝶及时知道他落难,相隔千里岂能这么快派人过来搭救。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冒充我长姊的名号?” “咯咯咯” 小婉笑声如同风中银铃,清脆婉转,姬期差点没看呆,拧着腰上嫩肉,迫使自己清醒。 “奴婢确实是国主手下,这里还有她钦赐的令牌。不过殿下也没错,国主确实没令奴婢搭救你,事实上奴婢是国主派驻宜阳的细作。” “站住!” 范行仗剑止住小婉的步伐,此时小婉距离他们只有两丈远,能清晰闻到她身上飘出的香气。 “唉,殿下怎么就不能信任奴婢一小下,奴婢此来确实想帮殿下,闯关三次,殿下难道不想入秦吗?” 车吱呀吱呀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官道上,宽大的车厢里茶水纹丝不动。小婉素手扶着紫砂壶,斟一杯清茗递给姬期,嘴角带着微笑,更加可人,姬期却不敢直视,随手接过一饮而尽,如牛嚼牡丹。 低着头看见腰间素纱裙,姬期赶紧抬起头,脑袋上金步摇晃起来,他坐卧不安,干脆闭上眼睛依着车厢假寐。 入秦,可能是姬期目前唯一的出路。因此在小婉提出助他入秦后,他立刻发下疑虑,赌上自己性命上了小婉的马车。 宜阳边军设置防线禁止青壮通过,但这条禁令对于秦国商队无效。小婉打着的正是大秦白氏商行的旗号,商队浩浩荡荡几百人,二十几辆车,装满从成周购换的铁砂,铜矿。 范行、郭淮两人久在行伍,虽养尊处优几年,逃难生活使他们更像卖命的商队护卫。 然而姬期嬉皮嫩肉,而且言行举止处处与常人不同,透着股传承的贵族范。 这等人放在人堆里,一个喝水聊天的动作便能暴露,因此姬期只好听从小婉安排,换上女装,扮作小婉的姐妹。 男生女相,姬期换上青萝纱,戴上攒珠金步摇,再添上两处腮红,加上他害羞的心态,真似个美若天仙,令人生起保护欲的美娇娘。 “小婉姑娘” “嗯?” “想笑就笑吧,一个时辰前你就开始憋着,此时只怕脸都憋红了吧。” “呵呵,既然小妹不介意,姐姐便不客气了。” 小婉岔开腿,一只脚踩在座凳上,放声大笑,外面的护卫以为发生怪事,频频扭头。 姬期惊讶地睁大眼睛,脑子里不知从何处蹦出个词汇。 “‘女汉子’谓谁,我怎么会知道这种奇怪的名词?” “哈哈哈~” 笑声持续了一炷香,小婉脸都憋青了,无力地躺在凳子上,眼睛盯着姬期,不时嘴角露出微笑。 姬期初时不以为然,而后在互瞪中,发现自己渐渐依赖这种关注,从心灵发起的凝视。 “扑通~扑通” 心脏怎生跳得如此快,姬期暗恼道,遇上这种事不是该女生紧张,男生紧逼吗? 第246章 君王不能伟大 夏去秋来,短短半月,酷暑乍消。关中大地上掀起忙碌的身影,百姓摘豆子,扒高粱。 因为成周夏季水灾,秦国奴隶制经济进一步瓦解,涌出许多小地主,躺在摇椅上,旁边放着一壶热茶,偶尔睁开眼看看地里的帮闲有没有偷懒。 宜阳二十万边军有条件放走老弱,战场上这些人是老弱,但用在农田里,年纪越大的反而更受欢迎。 五十万,五十万老弱妇孺,赵正固然同情他们,但秦国不是后是共和国,没有难民人道主义救济。 都是炎黄子孙,岂能眼睁睁看他们饿死。赵正紧急召开内阁会议,商量着调拨一批粮食救济。 全员反对,甚至没有犹豫,李斯低头不语,东方谷默默计算着国库的亏空,而魏镣吐出一句惊天言论。 “王者,当视万民为刍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万民为刍狗。三千道德经开篇,世人皆谓“人龙”李耳有深意。解释为:天地不滥施仁义,平等对待万民,圣人也该学习天地,平等对待万民。 其实哪里有那些内涵,无非一句话,欲成大事者,必须要狠! “臣斗胆直言,救了这些老弱,我王能得到什么好处,秦国能得到什么好处?”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赵正心里出现一个小人,穿着21世纪最普遍的劣质西装,掐腰笑道:“一帮子老弱妇孺,司马防之所以放他们来秦国,难道没有消耗秦国存粮的意思。 成周水灾,淹了成周百姓,你作为秦国国君,替敌国操什么心,不如想着如何趁机得到更多好处,趁火打劫函谷关西的周军城池。”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依然跳着,只是温度降低好些。赵正无奈地叹口气,穿越异世代他改变了这个时代,同时他也被时代改变。 “救济周人灾民与我秦国无利,然我王仁慈之心天地可鉴。臣有一计,愿为我王分忧。” 驳赵正的面子,魏镣觉得有些不妥,说出自己的B计划,也消耗秦国粮草,不过表面上能挣回很大利益。 “固山时我王兴办作坊,招募流民充任工人,使得小小固山积蓄一国之资。此时与当时何其相似,五十万老弱妇孺作战不可,为农为工恰好适合。 此外,以工代赈,一来我大秦百姓无怨言,二来,我王贤名可传遍四海,吸引更多灾民投效。妇孺虽弱,却是人丁必备,成周二十年后,必将为此事复出代价。” “妙!” 赵正猛拍扶手道,“就按先生的意思,着东方谷选拔官吏着手去办,所需钱财皆从寡人私库提取。 另外加上一条,允许秦人地主招募周人流民耕田,但不需卖身为奴,一旦发现充军陇西,有爵位的削为庶民。” 吕不韦已经离开朝堂,王绾虽被起复为右丞相,但非往昔权势,决策权被中书省牢牢把持,魏镣俨然成为实际上的宰相。 这也是赵正希望看到的,三公九卿制简直就是世家政治的催生剂,早晚会有袁绍这等“四世三公”,声名赫赫却碌碌无为的祸害。 相比下,三省六部制显得更加适合赵正希望的士人政治,七八位宰相坐在一起商讨,最后由君王决策。看似将行政权下放,实则分散的越多,权力就越集中。 东方谷负责具体执行魏镣的“以工代赈”,在书房呆坐良久后,夜幕时他悄悄来到魏镣府上。 皓月当空遮掩所有星辰光芒,秋风吹散乌云为皓月助威。院中摆着一张矮桌,上面放着红泥炉紫砂壶等一应茶具。魏镣跪坐着漫不经心添火煮茶,静静等待着东方谷踏步进院。 “魏兄,你这是,”东方谷一怔,旋即撩起袍子笑着坐下,“早料到我会来。” “圣君临朝,众臣工辅佐。君臣之道,就在一个‘众’字,计策是我提的,实施一定另找他人。 中书省能被王上信任的,唯有你、我还有李斯三人,然而李斯上一次拜访吕相,态度暧昧王上自然要敲打他。 如此一来,只有你东方兄适合,而且东方兄有一个特点我二人比不上。” 东方谷身子前倾道:“是何特点?” “愚笨” 魏镣笑着说道。 皓月当空,一阵清风拂过两人,卷起桌上水气。 “哈哈~哈哈哈” 东方谷突然大笑,指着魏镣道:“在下才疏学浅,比不上魏兄深谋远虑,是也从未猜对王上心思。‘愚笨’二字倒也恰当。” 他不以为侮,捏起一小把茶叶用水泡开,亲自给魏镣斟上,恭敬地端过去。 “这就是东方兄的长处,处处藏拙。” 东方谷身子一滞,下意识摸向胸口。 “拿出来吧,东方兄来意不就是如此吗?” “呃”,东方谷叹口气微笑道,“在魏兄面前,在下好似身无寸缕,什么都能被魏兄看透。”说着掏出一封奏折,素白封皮还未加盖印章,这是大臣标准奏折草稿。 以工赈灾,五十万灾民花销何止百万,每天都至少要二十万粮草活命。而且招募灾民为工人容易,安顿灾民却得好生谋算。 这时代居民流动性极弱,哪怕战场征兵也是整县整郡招募,行伍皆为乡党,战斗力也有保证。 秦国各地百姓,大都是百年乃至千年不易的土著,突然过来一大批周人,如同油锅里倒水。 “移民陇西,东方兄想借这批灾民开拓陇西,彻底瓦解老秦贵族,然而仅凭五十万老弱,难。” 秦国商鞅变法至今百年,以雍城为界,东部推行封建地主废除奴隶井田,西部却固守旧制,历代秦王苦于西部人烟稀少不能变法。 如今嬴安勾结西凉在陇西造反,蒙武率军征伐,虽然已经占据上风,甚至可以将西凉军赶出秦国。蒙武下令停战休整,所需物资自然由当地贵族供应,他打定主意吃穷陇西老贵族,为赵正开拓西域计划起一个好头。 于是东方谷想再添一把火,送一批人彻底摧垮老贵族占据的人口优势。然而他忽略了这些灾民没有青壮,即便能到陇西,路上也要饿死逃走一半。 “魏兄的意思是?” 魏镣呵呵笑着道:“东方兄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何必来问在下的意思。” “你是说……,可是长此以往,若是遇上独夫,天下百姓岂不危矣?” 东方谷缩回座位,端着茶杯凝视袅袅白烟。以工代赈所需资金由赵正私库出,足见赵正要一力控制这帮灾民,得到他们的忠心。届时如家商行全盘负责事后,秦国朝堂不会得到任何好处。 民心所向,赵正如此作为,是要用民心牵制朝堂,达到集权目的。 士大夫与君共天下,何时才能实现? 第247章 咸阳有个李青天 以工代赈,五十万流民分散于北地郡、河西郡,共四十余县。老者为雇农,国府每人两亩自耕田,居住满一年后完全获得。 妇孺简单些,关中耕战百年,家家户户喜欢男丁,女子少有成长至壮年。二十多万妇女来秦逃难,关中汉子笑得合不拢嘴。 连着两月,关中大地村村都有人办喜事,受灾的难民妇女不挑剔,出于对灾难的恐慌,迫切希望找个可靠汉子安身。 国府也有优惠政策,凡娶难民者国府赐嫁妆一架改良版犁铧,手巧的女子经过国府确认后,还能多要架织布机。 男耕女织,一户户自给自足赚不得钱,然而成千上万家加起来,反正织布机标准一致,织出的布除了手法上,大小质地差异不大。 化整为零,将原本计划修建的作坊改为单户,既省了一笔建设工坊的开销,同时也给关中百姓少许恩惠。赵正的声望再度攀至顶峰,现在深山中的猎人也知道秦王仁慈,带着自家娃娃到县上登记,指望着将来为国征战。 “擢升治粟内史东方谷为上大夫,赐爵阳泉侯,食邑千户。” 五十万灾民得到安置,赵正也赢得民心。双赢的局面乃东方谷一手促成,然而他在办事时从未提过自己的名字,处处为赵正广播贤名。 为臣之道,适可而止。 东方谷做的漂亮,成为中书省第一个获得爵位的人。 “恭喜恭喜,东方兄喜得爵位,今日一定要请宴,而且是安逸如家的大宴。” 李斯眯着眼睛,拱手笑道。嘴上说着恭喜的话,其实心里很不舒服,区区安置灾民,是个人都能做好,凭甚东方谷能得爵位。 他隐约发觉赵正对自己的疏远,思来想去还是吕不韦,自己做过吕府门客,一辈子也甭想洗净。 投名状手段虽老,但用来表忠心最合适不过。东方谷得爵第二日,李斯破天荒没去宫中值守,一人关在档案室里,直到晌午才满头大汗抱着一摞卷宗出来。 “这些案件很有疑点,我等都是秦国百姓的父母官,当尽职尽责重新审核。” 打了个官腔,李斯找来二十位小吏参与审核,他则坐在一旁“指导”,不停地复述刚才那句官腔。 “忠君报国,从尔等小吏做起。” “秦国律法严明,绝不放过一个违法之人。” “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 堂下翻阅卷宗的小吏听着这些话,再看看手里的卷宗,忽然心有灵犀,纷纷举手道。 “大人,卑职发现一处纰漏,这桩杀死耕牛案赔偿不符实情,少算了二十文钱。” “卑职也发现一处,长安君城南的宅子侵占百姓耕地二十亩,咸阳令只判了赔款了事。” “卑职也发现了……” “长安君三年前涉嫌抢夺民女。” “文信侯的商行欺行霸市,逼迫山民低价卖出山货。” …… 终于说道正题,李斯点头微笑。他找来的卷宗无一例外皆是关于吕不韦及吕党官员贵族。 赵正怀疑他与吕不韦有干系,不肯重用。那么他就赌一把,全力剿灭吕不韦一派官员,用他们一腔热血,展现自己的忠心。 “事关多位官员贵族,尔等务必仔细审阅。” 一众小吏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点点头道:“卑职等确定以上案件疑点颇多,判决不公,还请廷尉大人重判。” “好,那就先由尔等写好判词,本官审阅后呈交我王钦定。” 刀笔吏,原指纸张未兴盛时,掌诉讼的官吏以竹简记载案件过程,其中常有反复,故而以刀刮竹片重新填写。而后这些官吏以此索贿,被世人称为,给钱用笔,不给用刀。 君王可遗言定人有罪,刀笔吏也能一笔勾人生死。这是一帮精通律法的无耻小人,手中刀笔永远为了利益服务。 李斯重复的话,特地找来的卷宗,而且屡次提及赵正。刀笔吏们立刻明白,这是王上暗示对吕不韦一党的清算。 于是判词愈发严苛,吕党官员贵族简直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侵夺百姓耕地的成蛟是在危害秦国社稷。 李斯满意地看着这些判词,虽然有些过重,但整体上很符合他的要求。积年旧案既然翻出来,不流一地血,掉几十颗脑袋,怎么对得起他在档案室一上午的忙碌。 日落时分,宫门即将关闭之际,李斯乘坐牛车缓缓而来,来到宫门二话不说袒胸跪拜呼罪。 “臣罪该万死,有负我王信任。” “秦国百姓水深火热,饱受贵族官员迫害。” “请我王严惩获罪官员,以及臣失察之罪,险些令百姓对国府失望,对我王失望。” 咸阳宫刚点上牛油大蜡,郑高小跑着过来说及宫门之事,赵正吃了一惊,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后来郑高说,李斯拉的一车卷宗,大部分是吕不韦门下官员贵族犯得事,赵正才恍然大悟。 “区区耕牛,短了二十文钱就要削职罢官,如此作为是否矫枉过正?”赵正看完李斯送来的判词说道。 郑高复递上一份判词,“长安君侵占百姓耕地二十亩,且在春耕时节,依秦律城旦臼半年。 然而咸阳令仅仅判罚铜五十斤,玩忽职守,廷尉府要求彻查这位已经升任御史的前咸阳令。 并且……,并且要长安君城旦臼一月,以儆效尤。” 让成蛟去做囚徒做的事,赵正差点没笑出来。虽说秦律没有“刑不上大夫”的条文,然在实际操作中,犯法的官员等级越高,受到惩罚越小。 比如吕不韦手下商行欺行霸市,违背市律,咸阳令仅仅是警示,甚至连审判吕氏商行管事的勇气也没有,单方安慰受损山民,半哄半吓了事。 李斯对此事亲自判决,判处吕氏商行管事勾结官府欺压良民,罪当腰斩,现任咸阳令畏于权势枉法裁判,流放三千里,十年不得返回。 “狠,我喜欢。” 赵正看着殿下的李斯笑道:“依法严判,廷尉大人真似我秦国百姓的青天呢。” “谢王上赞誉,然臣愧受此号,上报的案件中最近一起就发生在上月,卫尉府掌兵都尉吕行纵马伤人,无罪结案。臣当时勾决此案,竟丝毫没有察觉。” 吕行是吕不韦的族侄,任职在负责咸阳城防的卫尉府,李斯此举昭然若揭。 “好了,寡人知道了你的忠心,也看到你以往疏漏,且罚俸半年。你亲自重判这些案子,勿要令百姓满意。” 李斯长舒口气,赵正处罚了他,证明已经原谅他,收下了他誓与吕不韦决裂的投名状。 “臣定不负我王信任。” 赵正走过去扶起他,“秉公审理即可,也注意些大家的脸面,有些人官职可以撤,但是秦国朝堂的脸面也不能丢。 另外就是长安君城旦臼,寡人认为一月太长了,就象征性警告下,判他做一日,让他长些教训,安心过日子。” 成蛟与吕娇分房睡,赵正早已得知,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有些事已经无法挽回,不如相忘于脑后。 重新审判一百余件旧案,涉及官员贵族最高到长安君成蛟,咸阳震惊,秦国震惊。纷纷关注此事,想看看是雷声大雨点下的震慑,还是真心要为百姓做主。 五十多名官员被降职,十几家贵族被抄家,前任咸阳令,现任御史台御史被刺面流放。 甚至高贵如王弟的长安君成蛟,也忍着火气穿上囚衣给城门士卒做了一天饭。 “李大人,本君可以走了吧?” 成蛟弯着身子,牙齿咬的吱吱作响道。 李斯置之不理,倨傲地舀了勺粥,点评道:“开始火候太大,之后火力不济,以至于锅底发糊,最上层的米还有些生。 长安君平常不喜欢做饭吗?” 成蛟指甲嵌进肉里,一字一字道:“本君不擅烹饪,李大人的意思要本君再加一把火吗?” 吕娇使着眼色劝他别斗嘴,成蛟粗暴地推开她,破口骂道:“男人间的事,女人家少过问。” “唉呀” 幸好李斯的护卫眼疾手快,及时扶着吕娇,没让她摔倒。底下可是滚烫的粥锅,沾上了至少毁容,成蛟用意不明。 “哼,长安君好本事,打骂自家夫人熟练,为尽忠职守的士卒做饭如此业余。 也罢,既然你不通此道,再让你做一次恐怕还是如此,而且白白浪费米粮。你走吧,日后谨记本分,莫要再犯。” “你给本君等着。” 成蛟气冲冲踏上马车,吕娇追赶不及,马车却先走了,咬着嘴唇站在原地流泪。 “夫人”,李斯递上手绢,“王上让我给您捎句话,有时候退让并不能取得原谅,夫人若要挽回长安君,就当令他不得不依赖你。” 手绢下裹着一枚令牌,是如家一个秘密分行的手令,赵正将此令送给吕娇,为得就是让她掌握成蛟的财源。 吕不韦远走蜀中,吕氏商行跟随退出咸阳,成蛟每日开销都是靠自己俸禄和封地收成。 然而秦国商业发展,物价节节攀升,吃封地的贵族,手里的钱越发不值钱。都是些基本粮食马匹,秦国不缺哪里卖得出价。经商才是未来致富之道。 雇了辆马车送吕娇回府,李斯想着今天办案时万民称颂的场面,嘴角不禁咧起来。 从此他也成为秦国有命的人物,“李青天”的名号比什么贵族爵位都荣耀。 又是个清风明月夜,魏镣和东方谷聚在一起吃茶论道,待说起李斯大张旗鼓地订制“为民做主”牌匾挂到廷尉府衙门。 魏镣轻蔑一笑:“忠君之事偏好名利,李斯有此致命缺陷,即使日后位尊丞相,家族也难以传承五世。” 第248章 碰运气 离开宜阳两三百里后,小婉庞大的车队化整为零,睡了一觉醒来,姬期吓了一大跳,只剩下他和范行、郭淮,小婉和他的丫鬟四十六。 “呦呵,王子殿下原来有颗女人心,还穿着女人服饰,既然这你这么喜欢,干脆送你了。” 姬期七扯八扯最后裸着膀子,头上发髻干脆割断,反正秦国固山军留短发,百姓效仿者众,他短发示人也不明显。 “嘻嘻,王子殿下舍得脸面与百姓士卒为伍,奴婢欣赏的很,芳心略有些怦怦乱跳呢。” “当真!” 姬期攥着袖子,忍住没说出来,整日被小婉奚落,最后会在乎她一句欣赏。 大丈夫行于世间,何患无妻。但是心里真的很在意小婉的想法,姬期心里想到,大概这就是爱吧。 没了大队人马束缚,他们一行五人走的很快,没十天便赶到咸阳城。看着五丈高,气势威严不输洛邑的咸阳城,姬期此前虽早见过,心中依旧感概连连。 “此诚大国气度。” 范行骄傲地看着城墙上的士卒,似乎要他们下来行礼,拜谢姬期的赞语才行。 “切,落魄王子自然看什么东西都觉得了不起,等你到了凉州,近观前方绿洲远眺远方沙漠,才算见识真正的气势。”小婉不服气地说道。 姬期微笑着看她撅起嘴巴,欲言又止。大国气度岂是城墙高度可比,看的是一国兴盛,从进城的人流和门口士卒的气势上得出。 咸阳城东门自木匠事件后,拆了些军事设施,拓宽城门约一丈,门前土地也从晴天一地土,雨天一地泥的黄土地换成一尺厚的青石板路,而且路中央有道焊铁轨道,乃是木匠取火车技艺,借助马力改造的重物运输轨道,直达咸阳东西两市。 “劳民伤财,这些好铁能打造多少铠甲武器,偏生用来镶嵌地上做装饰。秦王如此虚浮,秦国亡国之日不远矣。” 小婉踩着铁轨,老气横秋点评道。姬期笑着不语,将她拉开,不一会儿六匹健马拉着五节车厢赶来,马脖上铃铛响,三个马夫喊着号子,各自掌控部分马匹控制方向。 车厢约有一人高,姬期七尺到能看见,小婉矮她一头,踮着脚勉强看到车厢里放满货物,生气想跺脚差点踩到姬期。 “有甚了不起的,我们西凉都靠骆驼,一匹骆驼顶的上两匹马,哪里要这些杂七杂八的破烂物件。” “哎呦”,却是小婉生气踹铁轨伤了脚。 姬期关怀地扶着她,后来干脆背着,在众人诧异中进了城。 “都怪你,刚才城门口那么多人看着,干嘛要背着我,这下好了被这么多人注意,咱们还怎么行动。” “我……没想那么多,当时你脚不是走不动路吗……” 姬期支支吾吾,像个犯错的孩子。 “马车呢,放着马车不要,傻咧咧背着我,你不嫌累啊”,看姬期始终没还嘴,或许是觉得没意思,也可能稍有些感动,“回去歇着吧,看你一头虚汗,后背都湿了,惹得本姑娘一身臭汗味。” “嗯” 姬期接过小婉递来的手绢,喜滋滋捏着离开。他手上都是汗,必须洗干净,还要洗个澡,日后放进檀木匣子里保存。 正要进房门,听得范行郭淮正与人争吵,姬期好奇地走过去,却是店小二安排两人住柴房,声称他们付的钱不够,住不起三间上房。 “一间房,一两银子住一天。秦国客栈何时如此昂贵,这么做与剪径强盗何异?” 店小二愣了愣,打量新加入争吵的姬期,文化人吵架就是不一样,时不时蹦出的词汇,只让人怀疑自己智商。 “公子是?” “他们是本公子随从。” 店小二“噢”了一声,旋即笑道:“原来是公子随从,那么小人也不隐瞒。本店虽不是安逸如家这等豪华之所,但也绝非乡间野店一般粗鄙,房屋装潢一应仿造安逸如家,掌勺大厨亦是重金从如家酒馆聘请。 尤其公子的夫人订的房间,更是本店上上房,红柳打造的家具,檀木镶制的软榻,金丝蜀锦的背面犹若无物,更不必提牡丹花香薰,一两银子一两香薰。” 姬期脑袋里似是有个计算机,不停比对着自己房间与小婉房间的差距。自己房间一两银子一晚,小婉房间单单每日香薰就要一两,其他的还不上天。 “你怎么能只顾自己享受,让我两个随从住柴房,好歹给他们订间下房,也比乞丐都嫌弃的柴房强。” 小婉眼皮都不抬,不屑道:“吃我的喝我的,还什么事都干不了。你们和乞丐何异,有地方住就不错了,挑剔这些作甚。” “你说本殿是乞丐,即便在咸阳,本殿只要表露身份,也能成为秦王嬴政的座上宾。 而且不要忘了,你来咸阳是有任务的,本殿虽不了解,但影卫办事素来宁错杀不错过,若本殿告诉他们。哼哼,看你在天牢里还会不会享受?” “讨厌了啦,人家刚才逗你玩呢。” 姬期瞪大眼睛,看着小婉嗲声嗲气,摸着自己胸膛。 “前倨后恭,用心不良,你别妄图色诱本殿。” “切,落魄王子也值得老娘色诱你。跟你说的一样,本姑娘表露西凉特使身份,来咸阳与秦和谈,顺便将你这位敌国王子交出去,你说影卫会不会好生招待我。” “颠倒黑白,不知廉耻。” 姬期怒气冲冲离开小婉房间,让范郭两人委屈两日。 “该死的李斯,疯狗似的乱咬什么,你要当你的青天尽管当,何苦打杀本姑娘的财神。” 小婉自言自语道,来时的计划有一环是借助吕党某些官员隐匿,李斯一通乱拳,吕党官员撤职一半,剩下一半战战兢兢再不敢跟西凉联系。 “没了内应,本姑娘只能赌运气了。” 四十六在外打探得知,最近宫中两位夫人有孕,一位夫人即将临盆,现在宫中秘密招募奶娘。 第249章 袖夫人有贤名 八月秋高风怒号,花园里枯枝败叶席卷一空,散落角落难以收拾。一俟风停,宫人们拿着扫把紧张地清理。 袖夫人有洁癖,他们是知道的,旁人犯什么错她都能仁慈待之,唯独不理妆容,不扫庭院处罚甚狠。 快些,快些,再快些。 宫人们想起上一次被杖责的宫女,十板子下去,屁股都开了花,事后虽然得到一大笔医药费,然而再不能留在宫中。估计她再不会不剪指甲,指缝里满是泥垢。 “呼~” 恼人的秋风又吹来,刚扫拢一起的落叶再度被吹散,宫人们暗骂声贼老天,忙不迭地动手拾捡,用自己的袍子裹着落叶不让风吹走。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来时怎么不拿个袋子,却要脏了袍子裹落叶。” “袋子没有,活还照干,你哪来那些废话?” 领班宦官一扭脸,身子像掉进冰窟窿,噗通跪下来,不要命地磕头。 “夫人饶命,奴才实在不知道是您。” 郑袖没恼,抬着手示意旁边人扶他起来,从身后宫女手里接过个大口袋,戴上口罩作势捡叶子。 “夫人不可,这些粗活奴才们干就好,您娇贵之躯岂能如此?” “不妨事,崔太医说孕妇该多走动,本宫久在屋中,恰巧今日满庭落叶,且与尔等共同劳作,也让腹中孩儿体会劳作辛苦。” 怀孕三月,郑袖肚子微微鼓起,妊娠期反应过去后,她每日躺在榻上都觉得心烦意乱。直到有一日不慎打翻珠盘,几十颗等待被穿线的珠子散落一地。 时值午夜,宫女在外间值守打着瞌睡,郑袖恻隐之心大发,亲自动手捡起珠子。初时很劳累,肚子胀胀的蹲下去就很困难,但捡完后躺在榻上,擦拭额头细汗,郑袖感到说不出的舒服。 “树挪死人挪活,时常劳作有益气血循环,通则不痛,故而夫人一番劳作后身子感到很舒服。” 崔首乌听完郑袖的描述如是回答道,他也很好奇,似郑袖这等从小富贵的人会询问医理。 知书达理乃贵族必备功课,何为知礼,对上尊敬,对友和善,对下仁慈。 崔首乌虽是首席太医,但说白了还是赵正一家的仆人,郑袖能向他请教学问,当真担的上“不耻下问”四字。 “袖夫人有贤名”,这是所有宫人的真心话,此前还没有见过贵人能像郑袖一样夹在宫人堆里捡叶子。 “莫要浪费这些落叶,在花圃里挖几个坑埋进去,让它们落叶归根,反哺根茎滋养它们一夏的恩情。” 百善孝为先,当即有几个宫人想起宫外亲人,不禁暗暗落泪。 “每年宫中轮休让你们与家人团圆日子太少了,本宫这就向王上请命,多给你们些时间,让你们与家人团圆。” “谢袖夫人恩德。” 郑袖被侍女搀扶着,笑着让众人起来。她做这一切无甚心机谋略,只想着结交些善缘,弥补过往罪孽,给腹中孩儿积些阴德。 一室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一。夸张是有些,但若用在另一处,描述也算妥当。 怀孕的女人是复杂的,城府深厚的郑袖会变得宽以待人;天真烂漫的蒙芊却变得脾气火爆。 “本宫要凉茶,怎么还有温度,再换一杯来。” 宫女委屈地离开,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最近东宫众人脸上总有巴掌印。相比较前几月和气融融,东宫此时犹如掉入冰川。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一群饭桶。” 蒙芊委屈地流着泪倚在墙上,她使劲抓着床单,最近肚里时不时很痛,犹如钢针刺骨。 “芊芊,忍住。嫂子是过来人,女人生完第一胎就好了,你再忍两月,生下来就没罪受了。” 因为脾气反常,贴身照顾蒙芊的宫女换了一茬又一茬,每走一个都要欢天喜地庆祝。 蒙骜一生善待仆人,听闻此事老脸挂不住,旁人不了解,还以为他蒙家家教不严。于是王芙进宫照料蒙芊,毕竟是自家人陪伴,蒙芊情绪好转许多。 “混账小崽子,跟他那个没良心的爹一样,自打进了宫总不来看我。小崽子还总踢我,等他生出来,我非要打他一顿才行。” “好,都依你,等把他生下来,你疼爱还来不及,会舍得打他。”王芙笑着安慰蒙芊,她已经恢复正常,“想当初我怀蒙恬时也是这样,时不时腹痛如绞,太医说是胎儿长成撑开肚子所致。 后来怀上两个,果然再没有那种痛感,女人一辈子总要受些罪,否则怎么能生出孩子。” 蒙芊鼓着嘴:“吐了三个月,疼了两个月,只有中间两个月没事,我怎么这么苦。 前几日听闻郑袖也孕吐,我还特地送上酸杏,谁知她吐了不到十天便没事了,听说每日都能四处走动,前几日还与宫人一起劳作呢。” “袖夫人有贤名”,王芙忧心忡忡,郑袖此举邀买人心,明目张胆却又无可奈何,蒙芊因胎动导致腹痛继而脾气暴躁,两相比对,将来蒙芊执掌后宫将更难。 “芊芊,不是我说你。怀孕了还敢喝凉茶,不怕肚子里孩子受影响。方才那侍女端来的温茶是我吩咐的,下一次你可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后宫里都传闻你是母老虎呢。” “可是我忍不住,每日烦躁不堪,偏偏那个没良心的不来看我,一时气恼说话就不知分寸。” 大丈夫妻不贤子不孝,古语诚不欺人。 赵正自赶走吕不韦后,每日处理朝政增加数倍,不得不分摊给中书省官员整理,附上意见供赵正参考。 还有那个不知何方高人的师父,将作营的规模不断扩大,半个骊山被挖空,据说里面遍布机关,寻常人走进去死都不知如何死的。 日益增多的朝政,不断革新的将作营赵正每日能准时吃饭,还是郑高的催促,何况是抽出时间陪蒙芊。 “王上也不容易,偌大个秦国靠他谋断,哪里有时间看你。你还是好好养胎,等以后生出个小王子,替他父王处理国政。” 奶娘的选拔行将结束,不信任世家贵族的赵正,特地从身世清白的平民中选拔。对此王芙很上心,举荐了十几位蒙家仆人的婆姨。 囿于天然的信任,影卫对这些蒙家举荐的人调查疏忽了些,却不想几天后酿成一场大祸。 第250章 保大保小的问题 申时三刻,用晚膳的时刻,咸阳宫仍旧灯火通明,十几名内阁大臣随意坐着,因为炎热衣衫敞开。 臣子随意,赵正做君王的更随意,随意挽了个发髻,一边使劲摇着扇子,一边喝着绿豆汤。 难怪有秋老虎的说法,前几日秋风扫落叶一片肃杀,近几日烈日当空,烤的人汗流浃背。虽然已经月上中天,冷寂的皎月似乎也在释放热量,大殿里密不通风,郑高已经安排十数个宫人为拉扯宫门的大排风扇。 甩了甩湿透的汗巾,蒙武率先说道:“西凉兵粮草不济,不日就会退兵,他们走了咱们总要寻个由头留下。” “表面文章不做也罢,蒙家哥哥震着陇西,谅那帮迂腐贵族也不敢说什么。” 姬景从成周返回,得了个男爵封号,现在喜滋滋地要在政坛施展一番手脚。秦国除了固山军,蒙家军势力最强,他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这几日与蒙武打得火热。 斟上一杯冰镇果酒,姬景也学着蒙武的样子敞胸露怀,举着大海碗举杯敬酒。 “哈哈,小景谬赞了,老哥也是凭借固山的火器震慑宵小,否则再拉过去十万大军,那些老秦贵族也不会服气。”蒙武嘴上这么说,心里很痛快。 “敌军虽走,可叛军未消,大将军依旧有理由镇守陇西,实在不行从林胡借几千人马,冒充西羌部落劫掠陇西,顺手把老羌族也灭了。” “呃,赵小哥说的有道理,回头或可一试。” 蒙武一怔,想不到这话是赵舟说的,原以为他列席就是旁听,毕竟小小年纪做些谍报还可,讨论军国大事未免眼界跟不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如让我的特战队去,冒充西凉密探杀几个老秦贵族,看他们敢让大将军离开。”英布撇了眼,漫不经心地说道。 赵舟被他驳回,似乎有些不甘心,“做戏做全,也要袭击大将军,最好能留下几处伤疤,吓他们个胆颤心惊。而后王上下道恩令准许回咸阳避难,陇西自入我囊中。” “咕咚” 蒙武彻底惊呆了,心里最后那点骄傲也消失殆尽,秦国所谓少年英才,跟这两人一比简直如同三岁稚童,提出的那些治国良策犹如小孩子过家家。 这才是谋国大计,有进有退恩威并施,等到对方反应过来时,自家领地已经是别人的了。 “看大将军的两色,我二人的主张想必不会反对吧。”赵舟微笑着对蒙武施礼,却给他一种被饿狼盯着的感觉。 “咳咳,两个娃娃计谋不错,老夫觉得,准奏。” “谢王……,老神仙您老不能说这句话,还有腿能不能放下来,翘在桌子上,不雅。” 啃着鸡腿,油腻腻的手在袍子上胡乱抹,赵正发觉他这位师父回来后像变了个人,如同洪七公附体。 “赵舟、英布所言甚合我意,蒙卿若不反对,就这么办吧。”赵正摇着扇子笑道,“大兄别惊讶,说来这都是咱们魏镣先生的高徒,假以时日蒙恬也能让你如此惊讶。” “犬子愚钝还望先生好生教导,不称心的地方只管打骂,即便是打残了在下也无话可说。” 想到蒙恬也跟魏镣学习政务,蒙武赶紧躬身拜道,从一个梁山好汉似的武人,变成翩翩有礼的君子。 “咳”,魏镣低着头,脸微微有些泛红,幸好灯光下看得不甚清楚。教出赵舟和英布两个鬼才,他心里没有半分骄傲,反而恐惧非常。这是属于赵正的鹰犬,随时能将爪牙冲向他。 “镣定竭尽全力教导贵公子,而且贵公子也是镣平生所见最聪明的学生,任何政务一点就通,将来也可为丞相之才。” “咳咳~” 今天空气似乎不是很好,总有人咳嗽。 梁戟递上手绢,道:“李大人你没事吧,虽说天气热,你也不必喝得如此着急啊。” “见笑了”,李斯接过手绢,感激梁戟为他解围。他梦想有一天荣登大秦相位,不想今日大秦实际上的宰相魏镣,夸赞蒙恬一介孺子,且是将门之后,将来能当大秦宰相。 如何能服气,文武互相擎肘,自古之定律。蒙恬将来若成为大秦宰相,又有其父祖军界人望岂不是一手遮天。 他真正气愤的是赵正,那个似笑非笑表情模棱两可,虽然他告诉自己这件事一定不会发生,因为蒙武都不相信,然而魏镣和赵正让他心里没底。 对于君王,李斯一辈子也猜不透赵正;而对于同僚,李斯一辈子也赶不上魏镣。 智几于妖,未来天下将在此君臣二人手中颠覆。 “铛铛铛~” 一阵急促的钟声响起,众人一愣纷纷看向门外,只见卫火急匆匆跑进来,未曾通报附耳告诉赵正。 “王上,芊夫人早产,太后唤您过去,事情似乎不太妙。” “咯噔” 赵正表情凝固一般,眼前一黑觉察被一只大手扶住,“王上此时必须镇定,奴才为你善后,还请移驾东宫。” “诸位大人,后宫夫人耍小性子,王上暂时处理一下,诸位请继续,奴才执笔记录等王上回来御览。” “见笑啊诸位,在下的妹子性子闹了些,不过没啥大碍,顶多摔几个坛坛罐罐,哈哈。” 蒙武抱拳笑着,脸上强挤出笑。他执掌黑水旗军前是卫尉府将军,负责宫廷护卫多年。怎能不知方才钟声是宫中突发急况的警报,但赵正不说他即使明白也要假装不明白。 众人笑呵呵得回敬蒙武,真将此事当作一桩后宫争风吃醋的小事,继续谈论军政,在魏镣的主持下,很快得出几条意见。 赵正还没有回来,郑高阴恻恻的嗓音响起道:“时辰不早了,宫门要落锁,奴才送诸位大人。” 蒙武这时露出急色,他能听出刚才的钟声从东宫响起,一定是蒙芊出了什么状况。 “蒙家哥哥,我扶你走,才喝了几杯就有些醉吗?” 原来大家都明白,只是都沉默不语。蒙武重重捏了下拳头,真似醉酒被姬景扶着出宫。 东宫,赵高早已派人团团围住,不准一个宫人离开,也不准外面的宫人靠近。 她双手交叉拿着无影双刃,这两把在固山捡回后被赵正默认的利器,代表赵正最大的信任。 是谁要害蒙芊,深意是否还会害赵元。 赵高并非秦国棋盘棋主那么简单,她的背后同样有一股力量,只不过暂时与秦国没有冲突,处于蛰伏状态。 “啊~~” 嘶吼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不过总体看越发无力,显然嘶吼的人力气不济。 “夫人用力啊,千万不能睡。” 几个婆子哭喊着,紧紧握着蒙芊的胳膊,不让她昏睡过去。 “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赵正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宫门来回转悠。 王芙焦急地探头向里看,心道蒙芊怎么会突然早产,这几日的饮食几乎都是她亲自品尝,不会出错,怎么会出现这等疏漏。 “蒙夫人,你且去劝劝王上,芊芊生产虽是大事,但他绝对不能乱,哀家替他看着,让他先稳住朝堂。” 白姬此时完全从赵正角度考虑,蒙芊不是普通妃子,蒙骜声望无两,蒙武执掌大军,若是蒙芊有个是非好歹,即便赵正没反应,这两父子也会将秦国翻个底朝天,来调查事情原委。 更不用说赵正最重情,当初势小力弱尚能为婴齐征战新郑,公然与周天子叫板。 “王上,奴婢无能,芊夫人与小公子你恐怕要放弃一个?” “什么,你个贱婆子胡说什么,芊芊自幼习武怎么会难产?” 赵正还未反应,王芙似个母老虎扑上去,扯着产婆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吼道。 “夫人息怒,奴婢实在是没办法,夫人已经生了两个时辰,眼看就要力竭昏迷,再不做出决断,只怕……” “别说了”,赵正大吼一声,“荣寡人想想,崔首乌,去将崔太医找来,他说不定有办法。” “王上,崔太医早就来了,一直在偏殿配药,夫人仍旧有力气就是他的药撑着。”赵高不忍心柔声劝道,没忍住竟然握了握赵正的手。 “嗯,你说得对,寡人是该做出决定。” 赵正手心全是汗,而且在不停地发抖,赵高一碰上他就抽开,藏在袖子里背过身,看了看天上明月,看了看地上跪倒一片的宫人侍卫。 “老嬷嬷,去告诉崔首乌,配几副小产后的滋补药,寡人还年轻,芊芊也还年轻,寡人不能不要她。” “呼” 王芙长舒口气,瘫坐在地上依着栏杆,赵正总算没有让她绝望,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蒙芊若是死了,单说赵正的绝情,蒙骜和蒙武也不会原谅他,届时蒙家大祸临头,最好的结果便是离开秦国。 “王上勿恼,芊芊妹妹身子那么强壮,她一定不会有事的。”不知何时郑袖来了,揽住赵正的胳膊耳语着。 “妾身已经命令郑高封锁四门,卫火也悄悄出宫调查,经过影卫的分析,似乎与西凉密探有关联。” 郑袖说这些话时,手明显地抖了一下。 第251章 暴起刺秦 怀孕后母性爆发,郑袖请恩增加宫人与家人团聚时间,诏令不会区别对待,但宫人一定各有所思。 初夏时被招募进宫的几个宫人,家住河北郡,只因在秦国有亲戚得以进入咸阳宫。 出宫与家人团聚,他们自然会与这些亲戚,若是这些亲戚变得没那么亲,又该怎么办? 一名服侍白姬的宫女遇到这个情况,原本收留她并举荐她进宫表姑突然变了脸,死乞白赖要跟着她回宫,说是要看看宫里贵人吃穿用度与百姓有啥不同。 这宫女自当不肯,私带他人入宫形同谋逆,大不赦的死罪。苦苦哀求无果,她的表姑竟将她打晕,捆在麻袋里丢进地窖。 “婉姑娘,事情办妥了,这小贱人留活口吗?” 表姑的声音如同解牛刀剜在她心窝,当场将她的灵魂刺穿。 “不必了,女人何必为难女人,赶明将她带出咸阳,带到凉州也不错。如此谨尊律法的宫女,真想不到她才进宫不到半年。” “呜呜~” 地窖里传来声响,小婉掀开上面盖子,看到麻袋起来又摔倒,如此反复几次,麻袋口稍微向下弯。 她莞尔一笑道:“你不必谢我,其实我还要谢你,若不是你在秦宫的表现,我们还进不得宫呢。” 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小婉戴上后除了眼神凌厉外,其他与那宫女无异。 “腰牌呢?” 宫女表姑赶紧递上,竖起大拇指夸道:“好手段,姑娘与刚才判若两人,他们一定发现不了。” “少废话,这是你的佣金,尽早出城躲避,锦衣卫和影卫迟早会找到这里。” 捧着一包沉甸甸亮瞎人眼的金子,老虔婆笑得合不拢嘴,埋怨自己亲戚无用,没多生几个闺女,好让她多赚几份钱财。 离开咸阳,她才没那么傻,挨了几十年穷方得到今日富贵,岂能轻易放手。 往昔龌龊不必提,今朝发财先花钱。 于是在她抱着面首在咸阳居厮混时,如狼似虎的影卫冲进来,不由分说先是一通暴打。 旁人不知道事不代表影卫知不道,梅机关负责整个咸阳以东的情报,调查得知此老妇做过不至一例倒卖人口的生意。 小婉成功混进宫,也成功地跟随白姬来到东宫,在蒙芊每日饮用的安胎药里放入麝香。由于太医开出药方,因此端药时并未有人检查,就这么刺激胎动的麝香造成蒙芊早产。 嘶吼声持续半个时辰,赵正才匆匆赶来。小婉跟一帮宫女跪在院中,不屑地腹诽道,秦王重情重义也不过如此。 她的真正目标是刺秦,而且必须一击必杀。 “寡人和芊芊都还年轻,寡人不能失去她。” 小婉这才抬起头,换了种眼神看着眼前的男子。 “妾身已经封锁宫门,调动锦衣卫彻查此事。”郑袖的话音刚落,小婉如离弦的箭冲向赵正。 一击必杀的机会,就是现在。一大帮子宫女跪在地上,赵正和郑袖间的谈话避过众人,却单单不忌讳被他们听到。 院中跪着的已经是死人了! 即使是死,也要拉闻名天下的秦王陪葬。小婉手中匕首泛着蓝光,这是淬过毒象征,见血的封喉毒药,只要划破一个小口子就好。 “铛” 一阵金石碰撞的声音,甚至有一丝火星迸在小婉脸上,她直觉手一麻,淬毒匕首打飞同时划破她的皮肤。 好讽刺! 小婉凄厉一笑,似是早想到会有此事,从怀中逃出一枚震天雷,登时摔在脚下。 “王上小心!” 赵高甩出无影,打落小婉匕首,剩下的怎么也阻止不了,大喊一声提醒着,赵正却一脚将震天雷踹飞。 “轰” 嘶吼声终于停止,却是众人耳朵被震天雷暂时震聋。赵正挥着收扫开青烟,发现除了满地哀嚎宫人,没有一丝小婉的踪影,好像她是突然消失。 “东洋忍术吗,看老子破了你的鬼戏法。” 赵正解下宽大的外袍,示意宫人送郑袖回去休息,自己带头冲出去寻找小婉。 “快让王上回来,本宫饶不了你们。” 郑袖惊恐地扶着肚子,刚才一阵轰鸣她腹痛入绞,脸色煞白却是因为害怕,害怕成为蒙芊那样,白白失去腹中孩儿。 “袖夫人切勿激动,放松呼吸,顾着腹中孩子要紧。” 却是王芙扶着郑袖,说着宽慰的话送到榻上。蒙芊的孩子没了,下一次再生天知道会是何时,以郑袖的心机将来秦宫必是以她为主。 所以纵使王芙有一千个不情愿,也必须与她搞好关系,为了蒙家百年大计,为了蒙家能与国同休。 “承劳蒙夫人照顾,本宫感觉好多了,你先去看看芊芊妹妹,本宫能照顾好自个。” 蒙氏并不像表面那样无懈可击,这位蒙夫人是个妙人,识大体知进退,郑袖觉得可以拉拢。但此前他要好好规划一番,省得将来再出现同今日一样的错误。 某些宫人家住陇西,甚至西凉有亲。所以郑袖才会说与西凉密探有关,起初只是个猜想,不过现在可以肯定。 那刺客身穿白姬宫中服饰,郑袖长舒口气。宫女一定被替换,而且一定通过她请下的恩令,但因为白姬插了一腿,顿时她的干系可有可无。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郑袖想着,如何能将干系全部推给白姬,但又恐怕赵正干预,毕竟这些事瞒不过锦衣卫,瞒不过影卫,赵正迟早会得知。 “罢了,罢了,且权当无心之过。” 蒙芊已经昏睡,崔首乌的药很见效,她服下后顿时昏昏欲睡,稳婆从她腹中取出死胎时也未醒来,只是眼角淌下清泪,骨肉分离彻骨之痛,她不会不知道。 “王上,此贼懂得易容,之前的宫女根本不会武功,奴婢怕她会再度易容,还请王上移驾。” 跟着小婉转了半个秦宫,赵正披散着头发,双目赤红,怒喝一声甩剑扔在竹林。 “三月,寡人要三月灭西凉,御驾亲征。” “奴婢护送王上回宫。” 赵高跟在身后,棋盘探子围在四周,赵正被半推半劝送回宫。没有人注意竹林里的情形,散落一地竹叶的地面突然咕隆起来。 “没事做乱丢甚垃圾”,小婉咬着牙为自己后肩涂上伤药。那一剑不偏不倚插在她后背,幸好她穿的夜行衣掺有钢丝,否则那一剑将穿胸而过。 “总算是不虚此行。” 小婉背着个袋子,顺着事先安排好的退路,离开秦宫。 第252章 秦王一怒 “她必须死。” 赵正红着眼躺在榻上淡淡道。自打穿越到异世,就没有人在他手里讨到过如此多的便宜。 一味麝香杀了自己一个儿子,重伤自己一位夫人,而且还抢走了他人世间唯一的儿子,婴齐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赵元丢了! 赵正怎么也不会想到,刺客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躲开棋盘的搜查,并且潜入赵元所在的章台宫,在几十名影卫高手的眼皮子底下把他抢走。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尤其当听到刺客是个女子,西凉女王姬蝶手底下普通的一名密探。 “赵高,寡人还剩什么?” 赵正赤足爬起,望着房间里的布置,冠冕堂皇却不顶甚用,连个小小刺客都抵挡不住。 “启奏我王,大秦江山犹在,我王犹在,些许宵小以为这样能击垮我王,恰恰相反,毁灭的将是他们,将是西凉。” 赵正扭过头,正要说“你倒是会说话”。郑高从外面走来,青蓝色前襟沾着几滴鲜血,脚上靴子底血迹已经干涸发黑。 他一身血腥味,精神头十足,抱拳道:“一百三十二名宫女,二百四十七名内宦,皆已伏法。还请我王振作精神,早日升帐点兵,征伐西凉。” 张口间三百七十九名宫人弊命,昨夜一梦,不知有多少冤魂嗟叹,他们大都是无辜的,却因小婉混迹其中,又身世不清,沦为刀下亡魂。 “唉,君王一怒,血可漂橹。寡人不能再生气了,否则内侍丞非得将端茶送水的宫人杀个干净。” 郑高抬起布满血丝的眼,出乎意料反驳道:“奴才没有杀他们,杀他们的也不是我王。 西凉,害死他们的凶手是西凉女王,为了一己之私行刺我王,蝇营狗苟之事,即便奴才放过这些宫人,左丞相还有魏侍中这些大臣也不能放过。” “我明白了”,赵正背着手仰头看着墙上的五个木牌,这是秦武王嬴荡的五个愿望,最后一个是一统天下。 赢稷曾差点完成第四个愿望,攻灭成周。然而他放弃了,为了能真正打败成周,他选择任其自生自灭,被内部千年积攒的蛀虫吞噬。 参天大树多蛀虫,为何?就是因为大树太过仁慈,以为一点小小伤害不足为惧,最后积少成多,落得腐烂成泥的下场。 秦国好比一颗参天大树,各种冷冰冰甚至严苛的律法就是枝干,而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贵族就是蛀虫。 无所事事就会惹是生非,早晚触犯律法,若是不严加惩戒,恰如法家的跛羊效应,一只瘸了腿的羊能一点点越过高山,就是因为没有律法的惩戒。 小婉入宫刺秦,以宫人的身份,因此所有与西凉有干系的人都背负嫌疑。 他们是无辜的,但在朝堂诸臣眼里就是跛羊,若不杀一儆百,秦国律法早晚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果然在秦宫处死三百七十九名宫人后,魏镣请征西凉,附上七十名大臣附议,以及一百三十名将领得血书。 “西凉蛮夷假意与我交好,先兴兵犯我边境,后行小人手段卑鄙刺秦,险使我秦国酿成大乱…… 蛮夷虽国弱兵威,然不征不足以报君王仇,不伐不足以振我国威……” 洋洋洒洒千余字,在文言文得战国算得上长篇大作。李斯不愧稷下名才,据说此篇檄文一夜间完成,一气呵成无一删改。 “寡人决意,亲征西凉。” 秦王政元年秋,大秦对外扩张之战开启。诸多史家对此记载不一,某些野史甚至将秦宫大乱写成秦王暗地谋划,一来抑制蒙氏在秦国权势,二来寻得光明正大得理由征伐西凉。 否则又该如何解释,秦国短短一日内,七十名大臣附议,一百二十余名将领请战。 今人永远不愿相信古人比他们聪明,正如古人不相信更古老的人一样。就在赵正召集大军,准备御驾亲征时,咸阳城一处荒宅,姬期抱着一脸呆萌的赵元,担忧地看着躺在榻上的小婉。 “噗” 四十六不紧不慢掰开小婉嘴,粗暴地灌下解毒药,小婉喝下后没多久再度吐出来,夹杂着不少黑的要凝结的血块。 “你~”吐了半升血,小婉幽幽醒来,忍着病痛伸手指着姬期道,“出去,走,带少主走,带他回西凉。” “呵呵” 赵元不明所以,以为小婉在与他玩闹,高兴地拍着手,吧唧着口水四溅,姬期不禁仰起脖子。 少主?赵元? 姬期有些不解,小婉舍命入宫刺杀赵正,又将赵元抢出来,竟然是要培养赵元做西凉国主。 “半个时辰前,嬴政下诏聚兵十万,御驾亲征西凉。凭你们那几万兵马怎生挡得住。 西凉要亡了,王姊不日也要逃亡,而太子需要秦国粮食,她只能向极西莽荒逃遁。 既然如此,何苦要带着元儿,他怎么说都是婴齐王姊的亲骨肉,而且在西凉出生,王姊舍得让他颠沛流离吗?” “走,带他走。老娘不管甚狗屁道理,只知道答应国主将少主带回西凉。 所以,你别废话了。” 恼羞成怒,小婉竟从病榻爬起来,未等姬期笑意露出,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扯着脖子嘶吼道。 姬期愣了愣,将赵元交给范行,扶着小婉犹豫了下道:“跟我一起走,你也要活着回到西凉。那怕秦军压境,哪怕秦国火炮将西凉夷为平地,我们都……都生死不离,好吗?” 小婉:“……” “滚,老娘才不要跟你个落魄王子一块死,太晦气了。” “吱呀”,房门被重重关上,四十六冷着脸,手里还端着半碗药,顺手泼在花圃里,对着姬期说道:“念在姑娘快要死了,就不计较你刚才失礼之处。” “嗯!” 范行怒目相视,好似在说,你们一介奴仆有何资格在血统高贵的成周王子面前放肆。 然而姬期习以为常,这让范行更不舒服,堂堂王子怎么一丝气势凌人的气质都没有。 “公子,我回来了。”郭淮一身农夫打扮,边拿着斗笠扇风边道:“太难了,卫尉府各部将偌大个咸阳围得水泄不通,也不知他们怎么高的,上百万百姓竟然人人登记在案。属下亲眼看到一个秦军查到偷溜进城的山民,当场鞭十鞭,遣送出城。” “哐哐” 门框被重重锤响,姬期蹙眉道:“婉姑娘放心,姬期一定会将元儿送到凉州…… 你……你安心……去吧。” “哐” 最后一下,掺杂着摩擦声,是指甲划在门上的声音。姬期最后望了眼那扇关闭的门,心里明白,那个他等待许久的人,再不会出现了。 范行看了看怀里瞌睡的赵元,烦恼如何将他安全送出去。 郭淮瞥了下同伴眼睛最后凝视在他怀里的赵元身上,手突然抽动一下,想起城内贴遍的告示。 提供线索者赏千金;找到赵元者赐爵位,赏万金。若有人提女刺客首级,愿从军者任千夫长,愿为官者封下大夫,两者皆不愿,裂土百里食邑。 大好富贵就在眼前,需要那么努力吗? 第253章 富贵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图的是个享受。粗浅者如贫贱农夫,一日三餐不愁可喜上眉梢。追求升华后,如书生士子,懂得些治国牧民的道理,便想着推行自己的理念,追求所谓报国安邦。但两者究其根本,无甚区别,无非是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已。 成周百年不遇一场大雨,瞬间冲垮郭淮从军拼搏十载,经营十载的百亩良田,由一个不愁吃喝的小地主沦为三餐不济的流民。 流民易生乱,在他跟着小婉离开宜阳不久后,得到秦国粮食支援有喘息之机的姬战发布诏书,收编流民中青壮以及那些从军退伍的中年,并且招作军官,按退伍时军职加一级任用。 悔不该当初,无数个日夜,郭淮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听着隔壁骡马的喘息声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不是王公贵族,但也是人,凭甚小婉住在寝宫一般的住所,他们却连最下贱的苦力都抵不上,睡在马棚隔间的柴房。薄薄的木板透着许多缝隙,刺鼻的马粪味让人怎么也不适应。 “总有一天杀了这女人”,郭淮想到。士可杀不可辱,他至少也曾是个百长,手底下管着百十号人。 从客栈搬到荒僻的园子,郭淮隐隐有些高兴,小婉要实施她的计划了,要进宫送死了。 可恶的虎狼秦人,一定要杀了这女人。 郭淮暗暗祈祷着,心想小婉一死他就撺掇范行离开,至于姬期,一个落魄王子,正如小婉所说那样,有什么值得他效忠。 “可恶之极,全是饭桶吗?” 当小婉重伤归来时,郭淮暗自腹诽道:这就是你们秦人失去函谷关三十余年的原因。 “吱~~” 恼人的指甲划过木板声,心头大石终于落地。小人物的心里没有社稷天下,只关乎仇人和自己间的恩怨,仇人难过他就高兴,仇人亡故他欣喜若狂。 然而那落魄王子忒也没用,被自己兄长赶出不说,逃亡路上却成了多情种子,小婉这种毫无妇德的女子也喜欢。 “死了干净,倒省得继续祸害人。” 郭淮暗自唾弃,面上悲痛欲绝,恭敬向姬期禀报道:“殿下,城中秦军皆以行动,相信不久后便能搜查到这里。 而城门仅余东门供商贾运送货物,围三缺一此种必定有诈,怎么出城还请殿下定夺。” “先缓缓,明天再走。” “秦军今日就能搜查到此地,殿下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否则……”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过后是姬期暴怒狂吼,“小婉才刚死,你就不能荣本殿与她多相处一会吗?” 范行赶紧劝道:“殿下恕罪,郭淮也是为殿下着想,一时口不择言,属下说说他便是。” “属下失言”,郭淮捂着脸冷冰冰地说道,强扯开范行头也不扭走开。 这一幕与当年何其相似,那时郭淮刚提拔为百长,正是意气风发时,与秦军大战石门,一个贵族偏将的爱犬跑丢了,命令他务必三天内找到。 军令难为,即使如此乌龙。 郭淮带着一帮兄弟,游离在秦周间战场,满山遍野搜寻却是为了一只狗。 最后狗找到了,郭淮的兄弟死了一大半。他们只顾着找狗,被秦军斥候发现,一通箭雨当场死了小半,骑兵追杀又损了一大半。 然而这都不算什么,军人血染疆场,马革裹尸死得其所。让郭淮心寒的是那偏将的态度。 “尔等贱隶弄脏了我的狗,拖下去每人打十军棍。” 七十多人为了一条狗丧命,其中不代表任何虚幻的人道主义,即便是家养的骡马死上七十头也该痛心地流几滴泪。而郭淮面临的是胳膊粗的军棍。 别为贵族卖命,他们从不把人命当回事。 咬着牙挨过十军棍,郭淮心里烙下这一句话。之后十几年安逸生活,他凭借头脑赚了份家业安稳过了几年,却差点忘了当初血的教训。 “当初为了一个狗屁将军的荒唐决定死了七十多袍泽兄弟,而今难道还要再搭上自己吗?” 郭淮想对范行说说这个故事,然而犹豫半晌他没有说出口。殷八师的每一个人都脱离了普通百姓范畴,他们只要不叛国,退伍后可推荐直系子嗣进入殷八师预备军。 成周几百年的收买很有成效,自打范行得知姬期是王子后,愈发愧疚当初想吃他充饥,对姬期更加卖命效忠。 “为自己活着,比什么富贵都实在。” 脸上的巴掌印消失了,心里的烙印愈发清晰。郭淮想到这些毅然走向大门,他要离开这片束缚的小天地,追求自己自由自在的生活。 “你去哪里?” 四十六阴魂一般突然冒出,堵着大门,另一只手横持着泛着蓝光的匕首。 淬毒匕首,还真舍得下本。 “某家出去打探敌情,你既然不愿,某家不去也罢。” 郭淮笑着转身,突然闪身跳到墙脚,四十六持着匕首向他后心刺来,幸好他留了个心眼,否则必当丧命。 “快住手,干嘛杀他?” 范行一声怒喝,郭淮赶紧喜道:“范老哥这女的疯了,要杀我灭口,你我合力制服她。” 四十六武功虽高,但不通人情世故,眼看范行过来以为他要帮郭淮,一翻匕首却向他刺过去。 “贱人,吃某一拳。” 郭淮大喝一声,四十六闻声扭头,却不甚着了范行一脚,身子一趔趄,眼看着郭淮翻出墙头。 “糟糕” 范行赶紧出门追,然为时已晚。 “四十六姑娘,方才得罪了,原来这郭淮要当叛徒。” 四十六仍旧一幅死人脸,“早看出了,但被你阻止让他跑了,待会被秦军追捕,你要殿后。”说完大步流星走开,留下皱眉的范行。 “殿下,我们必须走了,郭淮叛逃定会通知秦军,少时大军来围,恐死无全尸。” 姬期抱着早已僵硬的小婉,脸上淌着两道泪痕,轻抚过小婉发青的脸颊,柔声道:“让你的灵魂跟着我,我们一起回到西凉,好不好。” “殿下……”范行抱拳道。 “荣本殿更衣,咱们光明正大地离开。” 总算没让人绝望,适才范行也涌出抽身逃命的念头,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是大周王室血脉,岂能痴迷于儿女情长。 “吱呀” “殿下,你!” “男生女相,雌雄莫辨,若不这样,我们因何安然出城。” 姬期身着女装,一如当日初见小婉时她的装束,抱着赵元跟在范行身后,旁边侍立四十六,好似一户士绅夫妻带着丫鬟入城采购。 “你这汉子好福气,四十多岁的年纪黑的如碳,婆姨到也俊俏,还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 快些走吧,省得过会影卫那帮家伙惊扰你家娃娃。” 守门的是骊山军校的学兵,接受固山军民鱼水情教育后,对待百姓甚是和蔼,因此被魏镣派遣守门,免得惊扰百姓出入咸阳。 出了城门走了二三十里,范行换下士绅装束向姬期请罪道:“属下该死,令殿下受此大辱。” 男女有别,男子身着女子衣衫是懦弱的表现,对阳刚男子最大侮辱。然而姬期却没有换下女装的意思,只是让范行快些赶马车。 “殿下受刺激了,都是郭淮那厮,狗日的叛徒。” 范行甩了个鞭花,向旁边啐了一声道。 第254章 背叛一个时代 却说姬期男扮女装逃出咸阳,被他们认为叛逃投敌的郭淮却被绑在温泉宫的地牢里,摇晃的烛光中,赵舟正在用针扎他的三十六死穴。 死穴并不一定是扎了便死的穴道,有时候也能成为救命的穴道,然而在三十六死穴同时受刺激时,即使不死体内或是气血遇阻或是神经刺疼,再强壮的人都忍不了。 “第三十针,好汉子,咱们这最高记录是三十二针,最后那人咬舌自尽,你可一定要忍住,我请你吃肉。” 赵舟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却让人森寒无比。 “西凉还有多少人,姬期身在何处,只要是说一句,我便拔一针,咱们一言为定。” “某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西凉,什么姬期,某家只是个普通流民,逃到你们秦国就是找口饭活命,你为何要抓某家?” 刺痛、胀疼,每呼吸一口气肺里感到火烧火燎,也不知眼前是何人,年纪轻轻却心狠手辣,像个积年鞭手。 郭淮逃出荒园后,本想着告发领笔赏金隐居,但想到范行与他一路扶持走来,同生共死比亲兄弟都亲。 “某家没富贵命!” 郭淮在悬赏榜前驻足良久后摇头离开,却不幸被恰巧经过的赵舟看见。他的表情很微妙,有些犹豫还有些不舍。 “此事定有蹊跷。” 不用狄大人问,赵舟主动回答。一摆手两个密探跟在郭淮身后,这叫投石问路,一般正常人发现被追踪后一定会往人多的地方跑,而心里有鬼的定会往人少的地方跑。 前方一个叉路,决定郭淮的命运。 很不幸,他选择了后者,像所有三流电视剧里的龙套一样,被影卫堵了严严实实,五花大绑后带到这里。 不分由说,赵舟先扎了十针。针灸术乃医家绝学,普通人穴位都分不清楚,他也是照着崔首乌祖传的穴位图,可还是时有偏差。针灸刺穴,酸麻不见血。郭淮身上少说有七八个小孔血流个不停。 “第三十三针,好汉子你果然忍住了”,赵舟捻动银针,却跳脚大骂,“又错了,亏得我买了两坛酒,这穴位图十之四五有错,全靠我纠正,不行赶明得向老崔要点什么。” 郭淮听不懂他在骂什么,他的脑袋昏沉沉得,眼睛像两个气球,被血充胀越来越大,视野蒙上了血色。 耳朵轰鸣一片,时而感觉在尸山血海厮杀,时而感觉在自己小院中纳凉。 “咦,你怎么来了?” 姬期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披头散发甚是狼狈。 郭淮哈哈大笑道:“王室血脉,成周王子,你也有今天,跟着你某家虽时有抱怨,可那次不是某家出生入死,你才能安然来到秦国。 君明则臣忠,然而枉费某家一片忠心,你却和那贱人沆瀣一气,偏生冒死刺秦。 最终怎么样,某家虽没有出卖你,可你还是被人家抓住了,和我一样来到这黄泉幽冥。 甚么王侯贵胄,甚么贱民奴隶,某家既然和你一样都是鬼了,某家就要做主人,让你每日给某家端洗脚水。” 郭淮畅快地骂着,心里渐渐不再感到堵塞,眼前血色也慢慢消失,等到他骂完,再定睛一看。 哪里是黄泉地狱,哪里有姬期,赵舟笑呵呵站在他面前,数着手里三十三根银针。 “好汉子,虽然你没说全,但我敬佩你敢说出刚才那番话。说的真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影卫欢迎你的加入。” 恍惚间郭淮点了点头,事后想起自己为什么同意加入影卫,一个时辰后他穿上影卫得制服,站在刚才还受刑的十字架前喃喃道:“某家背叛了一个时代。” “时代”这个词汇,半个时辰前赵舟跟他聊天时说的,被他牢牢记在心里。 一个时辰,囚徒到官差的巨大转遍。郭淮彻底被影卫征服,或者说被影卫代表的新时代征服。在这里没有王侯贵胄,只有铁一般的纪律,只要你不违反纪律,什么机会影卫都可以提供。 “你先休息两天,反正城门封锁,他们暂时逃不出去。” 仍旧肿胀的脸颊,时不时痉挛的左手,郭淮现在走路都不稳,于是赵舟让他先休息两天。 “某家等不及了,你才十七岁就已经是影卫指挥使,某家已经四十一却才是个百长。既然某家已经背叛了一个时代,就拿这个时代当作某家的功勋吧。” 郭淮从路边扯了一根荆杖,手里拄着一瘸一拐来到荒园,看到里面有个新土包,他登时怒不可遏,疯狂刨土。 “忒也混蛋的王子期,枉费某家忠心耿耿,你却为这贱人立坟。” “爱妻小婉之墓”,赵舟笑道,“帮郭百长刨开,也让我开开眼,看看成周王子的夫人长如何模样。” 很快地上堆起黄土,小婉的尸身埋下不到一天被挖出来,身体铁青发黑,竟没有蚁虫噬咬。 “她是?” 赵舟一惊,小婉与赵高绘出的刺客身形十分相似,而且几道伤口也八九不离十。 “这便是刺杀秦王的刺客,她叫小婉是西凉一等密探,武功十分高强,据她说与秦国许多大臣暗中有联系。” 踏破铁鞋无觅处,赵舟越发觉得那三十三针的好处,不仅得了一员干将,而且还找到了刺客。 “全部记下来,另外记下此次收获郭淮有一半功劳,剩下的才是我们的。” 赵舟拉着郭淮的手笑道:“走,我请你喝忘忧酒。” 西凉女刺客被找到,虽然已经是个死人,赵元的踪迹也找到,竟然是姬蝶要他接任西凉王位。 匪夷所思,魏镣百思不得其解,认为这是姬蝶的障眼法,真正用意是要赵正放弃征伐西凉。 然而赵正更坚定征伐西凉的决心,不为了别的,单就姬蝶这份心思让他痛恨不已。 父子反目,亲手酿成人伦惨剧。 姬蝶分明是要趁赵元年纪尚幼,心智不成熟对他进行洗脑教育,让他将秦国当作敌国,将赵正这个秦王当作生死大敌。 届时二十年后,赵元长大成人,卷土重来时以亡秦为目标,恨不得杀自己亲身父亲为快。 “歹毒至极!” 听完赵正的推算,魏镣惊出一身冷汗。暗叹西凉女王不简单,旁人谋算二十年仅敢谋算大事,她却抓住一点,策划了场准确无比的谋杀。 猛攻西凉,一力降十会。 将作营连续赶工半月,终于在大军出征前铸造出一门巨炮,重达一吨,由十六匹驽马拖拽,最远射程可达十五里。一发炮弹就能炸塌咸阳城墙。 第255章 蛰伏百年的三晋 曾经有一次登上王位的机会,我们放弃了,自己连同子孙后代跪倒在一个傀儡脚下,每年向他献上最肥硕的牛羊和最甘醇的美酒。 ——魏桓子、韩康子、赵襄子 早在百年前,秦国尚且是个诸夏鄙夷的西陲蛮夷时,晋国内部展开一次霸权争夺战。这场战争最早还要从更远说起,原有的六位选手变成四位,其中一位名叫智伯的选手凭借自身强大实力想要结束争斗,可第二名赵无恤不同意,于是第一名带着第三名和第四名教第二名做人,第二名节节败退,直至祖地晋阳城下。 “唇亡齿寒,第一名杀了我难道会放过二位吗?” 兵临城下,赵无恤说出很不想说的真话,他已经是山穷水尽,从第二名滑坡至倒数第一名。 后来居上的魏驹一听有道理,联合同样不甘人后的韩虎临阵倒戈,与赵无恤里应外合,将第一名智伯拉下台。 战后瓜分,三家本来实力相差不大,经过一番折腾,秦周两国还有北方胡族虎视眈眈,真叫三家平稳坐下来订立盟约。 除晋王的国都绛城外,晋国一分为三,韩赵魏三家分晋,坐实诸侯之位。 大丈夫行于世,死亦举大名耳。三晋家主自然不甘寂寞要谋求诸侯封号。但不知为何又放弃了,当时的周天子也百思不得其解,册封诏书和胙肉他都准备好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三晋给出了个周天子不能反对的理由,德行不彰,不敢篡夺王位,三家分晋也是无奈之举,岂能任由晋王昏昏碌碌亡国。 于是晋王的“美好时代来临”,不必每天上朝,不必处理国政,只需要点头微笑称赞三晋家主英明,就能得到一大笔丰厚的钱粮。 隐而不发需要勇气,很多人可能在等待途中失去起初的韧性,等待百年的三晋,子孙后代日渐骄奢,当真成了德行不彰,姬延登基之初差点被迫还政晋王。 他们已经忍到极限! 成周大雨成灾,中州万顷良田淹没,若明年此时有大旱,可以预料将有场蝗灾。 三晋觉得他们的机会来了,他们要称王,迈过此前的侯爵之位,可是突然秦国放粮支援成周,又让他活了过来。 可恶的秦王,空负尔先祖创下的“虎狼之秦”。 无奈三晋只有继续蛰伏,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机会又来了,咸阳一场刺杀,虽然影卫严防死守,消息仍旧不胫而走,迅速传到各国权贵耳中。 姬战长舒口气,自打他吃上秦国的白面后,每日入睡无不甲衣不离身,宝剑不离手。秦国年初也是一场大战,可眼下竟有余粮支援他国,粟米白面下是何等雄心。 如今好了,秦国受此屈辱,举国之兵征伐西凉,秦王嬴政御驾亲征,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东方诸国。 就在秦军誓师西征同时,三晋调兵遣将,国内名将悉皆聚首绛城,他们要兴兵伐周,一洗当年被迫还政的耻辱。 赵氏名将世家赵括被举为联军统帅,按照他们家主的计划向河北郡进发,趁着洪灾泛滥殷八师一时难到洛邑,迅速兵临洛邑迫使周天子割让河北、河西两郡,并承认他们为诸侯王。 “公子,我们能成功吗?” 大战前夕,作为倡导者的赵氏紧急从邢襄火器作坊提走两万颗震天雷,并防止小型火炮两百门。 赵庸作为庶子,这辈子不可能问鼎王位,所以他早早出来经商,和赵正合伙开办的白瓷窑厂每年获利几十万两黄金。 由于在固山时期就和赵正关系密切,姬战攻击固山时有不少工匠逃到邢襄,因此赵氏秘密组建火器营,由赵庸兼职管理。 这是个扛雷的活计,赵庸想到,一旦赵正对此事不满借着由头攻伐赵氏,他必定会被顶在前头,阵前杀他掩饰也不无可能。 庶子的悲哀,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魏镣。 赵庸脸上沾着泥浆,聚精会神摆弄着坯子,头也不抬道:“成与不成关我们何事,反正你我主仆也做不得王,最多混个上卿之位,了此残生罢了。” “公子难道甘心?” 赵季常小声问道,魏镣的逆袭传遍天下后,在世家贵族中掀起轩然大波,许多庶子纷纷离家,寻求明主。 “秦王重情重义,公子数次在危难中帮他,凭借这份香火情,舍弃一身家业换个王位不难。” “王位?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以为嬴政会甘心封他人为王,依他的性子,世上没有王才好。” 回头与赵季常说话时,手中成型的泥坯走形,赵庸狠狠一挤重新恢复到一坨泥块。 仔细洗净手,赵季常也不换衣服,端起一壶茶躺在走廊摇椅上,闭目养睛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茶,赵季常就这么站在屋里。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赵季常摇头直叹道,“真的要败了,魏氏失去个魏镣心痛不已,可怜我赵氏正在失去庸公子。” 纸上谈兵,地球史书上嘲讽赵括,但异世中赵括半生与胡人交战,未曾与白起谋面。满腹兵书加上半生磨练,隐隐有华夏大将的风采,初次交战斩首三万周军,三晋联军损伤不过五千。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边刚刚喘过气,这边三晋十万联军南下,一路上兵锋所指,周军望风而逃。大都是流民中的青壮,拿起矛戈的时间不超过一月,肚子也才堪堪饱了半月,就死在三晋士卒刀下。 “欺我朝中无人” “咔嚓”,上好的沉香木桌面被拍成两半,姬战犹不解恨,握紧拳头冷冷地看着墙上地图。 地图是从影卫买的,也不知秦国是怎么做到的,坑坑洼洼的地形被一圈圈不规则圆圈呈现出来。图例上管这个叫等高线,勾勒一条曲线就需要上百人同时操作。 “一寸一金,这价格,值了。” 姬战盯住图上一处山鞍,洪水肆虐这里毫无影响,而且连日骄阳早将此地烤干。难怪三晋联军进军速度如此快,没有积水淤泥阻挡,流民组成的郡兵就是纸糊的。 宜阳二十万大军,汉水二十万大军,散落东部新郑各处二十万大军,成周虽号称百万大军,然而分散四处,且受洪水阻碍,一时间姬战竟无兵可用。 “不怕,孤一定能挺过来。” 秦国,赵正亲征西凉,带走十万精锐,他们绝不会出兵助阵;楚国世代为仇,恨不得南北夹击为快;海滨齐国,田单与齐王的争斗已经白热化,双方只差公开宣战,内斗正酣哪里有兵帮别人。 更不必提傀儡一般的郑国,偏安一隅的燕国。 想来想去,姬战生出个大胆的想法,姬冲似乎是个好帮手,首先他有十万苍狼军团精锐,其次他能调动二十万林胡部落,再次他有野心。 政治家办事,只看利弊,哪怕此前两人水火不容。一骑飞出洛邑,是个半大孩子,姬战精心培养十年的下一代血蝶。 虽然从小受刺探暗杀培训,但这个孩子对军事的兴趣远大于此,每每执行任务总要按照兵家六策进行。 “韩信,你可不要让孤失望,等你请回援兵,封你个殿前执戟郎中又如何?” 姬战仰首望天笑道,在遥远的西凉他也埋伏着一手暗棋,某种程度上,咸阳刺杀也有他的功劳。 第256章 当国君御驾亲征 咸阳宫惊现刺杀,事后查探竟是西凉所为,赵正一怒下御驾亲征西凉。 君王离城,首要保证回来时属于他的椅子上不会新添别的屁股。旁人不敢保证,赵正也不敢保证,但当郑袖出现后,一切有了保证。 智几于妖女诸葛,不输须眉大丈夫。郑袖无愧于赵正送给她的评价,虽然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谁是“诸葛”。 知之为知之,不知问人知。郑袖颇有领袖气质,赵正只给她暂掌宫廷的谕令,她就心领神会接掌锦衣卫和棋盘。 “赵棋主,西凉余孽可彻查清楚了?” 得知赵高竟然是个美丽女子后,郑袖醋意大发,回想以往咸阳宫郑高诵读奏折,赵高一旁伴驾,她隐隐约约将赵高当作敌人。 “回禀夫人,城中所有百姓皆有国府颁发的身份证件,相邻十户也都相互监视,西凉余孽已尽数逃窜出城。” “是吗?你确定一个人也没有?” 赵高顿了顿,坚定道:“奴婢确定。” “大胆,你个没用的贱婢,我王将如此重任交给你,你却让西凉余孽全都跑了。 该当何罪,你自裁吧。” 许久的沉默,无人敢上前劝两个女人间的争斗,尤其是两个有权力的女人。 “咣当” 一把匕首掉在地上,没有弹起插在木制地板上,正是当夜那把刺杀赵正的淬毒匕首。 看着地上的匕首,赵高缓缓站起来微笑着。如果刚才她说还有西凉余孽,这把匕首仍旧会掉下来,说不定会直接砸到自己身上。 全咸阳十几万人搜索仍旧有漏网之鱼,比白痴还要白痴一万倍,至少郑袖会这么评价她。 “多谢夫人赐下利器,奴婢定会用此匕首斩杀之后对我王不利之人。”赵高笑眯着眼看着郑袖,仿佛在说,临朝听政擅杀大臣,你似乎没有这份权力。 沉寂半晌,大殿里静的能听到宫人的呼吸声。 “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郑袖率先离去,不是她气势不够,而是她腹中胎儿长成,越发沉重,稍事站立就两眼发黑。加上近两日越发嗜睡,只得悻悻而归。 走出殿门,风吹在背上,阵阵凉意,赵高才发觉刚才她害怕了,竟吓得出了身冷汗。 “是不是也被惊人气势吓得屁滚尿流啊?” 廊柱上赵舟翘着二郎腿,头枕着双手戏虐地看着她说道。 “嘴里干净点,整天屁啊尿的,见了我怎么不叫姐姐?”赵高撅着嘴作势拧赵舟耳朵,吓得他差点没从廊柱掉下去,躲闪不及捂着脑袋连声喊“姐姐饶命,小弟还要靠这张脸去咸阳居混吃混喝呢。” “哟,长本事了。” 赵高抱着胳膊笑道:“咸阳几家大酒楼都是如家的产业,都是小兰掌管。小兰与你一起长大,她是什么性子你比我清楚,难道你觉得小梅远在函谷关就不知道你的行踪?” “知道又如何?”赵舟略有些尴尬,兀自强撑着道,“我还没打算娶她呢,再者说就算我娶了她。老爷们喝花酒还用向家里婆姨禀报,反天了还?” “你当真不怕,那就请大胆转过身吧。” 赵舟一缩脖子,脸上嚣张顿时不见,满脸堆笑着转身道:“小梅姐姐,人家错了呐。” “呃……,小梅没来,你骗我~” 赵高笑着跳下台阶,“那你还吓我了呢。” 相似的命运,起初是孤儿,然后成为奴隶被人收养,赵高很快融入赵舟几人中。而相同的职业进一步增进他们间的感情,就他们意见来讲,赵高入住秦宫比郑袖好。 物以类聚,人总亲近相近的人。然郑袖与郑高成了例外,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又是同族血亲,按理说郑高会帮郑袖,但眼下两人一躺一站,中间仿佛有一道天堑不可逾越。 “族兄,近来可好?” 尴尬的开头,但郑袖真不知道说什么,尤其当郑高像变了个人以后。 双手拢在袖子里,身上无时无刻不离那件青色袍子,郑高半低着头,恭敬道:“奴才不敢担夫人如此称谓,夫人还是直呼我名字吧。” 声音中仿佛有冰霜,郑袖身子一颤,欲言又止最终说道:“你变了,野心小了,城府深了,现在的你,我再也看不透。 但我要告诉你,在这秦宫只有我才能与你有利,其他人包括不计前嫌封你做内室丞的王上,都是在利用你。” “谢夫人提醒,奴才告退。” 不在乎是最沉重的打击,郑袖急得差点从榻上跳下来,忽然郑高止住脚步。 “奴才也有一言告诫夫人,牢记自己的本份,夫人就永远不会失去王上的宠幸。 还有,被人利用也是一种能力,至少证明奴才还有价值,真等到没人利用那天,奴才干脆自裁。” 风云变幻不如人心变换,现在的郑袖再不觉手中掌握滔天权势。赵正几个不经意的安排,早已为她设下重重擎肘。 “平衡之道,这就是君王吗?” 郑袖苦涩笑道,当身边人对自己使用心机时那种苦涩,她终于感觉到了。 君王离朝,相国襄政。 然而赵正西征后,右丞相王绾告病闭门不出,左丞相赢木巡视秦东边防。偌大个秦国掌握在魏镣手里,他却没有半点权势滔天的畅快感,反而一脸忧郁,整日低沉着脸。 “魏兄身体有恙乎,在下立刻叫崔首乌来。” 李斯谄媚说道,仿佛魏镣的病比地方军政还重要。 中书省取代丞相十三曹,东方谷署理财政,李斯掌管刑狱,秦国三权分立隐约成型。而三人中又以魏镣为主,以前每到赵正出征时他总会避嫌,这次却避无可避,总不能舍弃秦国家业。 留在咸阳在满朝甚至天下注视下处理秦国军政,魏镣事无巨细整理成奏折六百里加急呈交赵正知道。处事原则也尽量按照赵正制定的律法,鲜有自主决定。 不仅如此,还有李斯的谄媚,魏镣无比厌烦,心道此人难怪被小圣贤庄除名,逐利之心印到骨子里。 “多谢李兄关心,镣只是忧心国事。” 魏镣说完便走开,不给李斯接下去的话茬,每当此时他总要叹口气,一脸愧疚道“我等愚钝,只好让魏兄能者多劳。” 走到屋里,竟然走错了,见不是李斯的屋子,魏镣长舒口气。李斯逐利且心胸狭隘,因东方谷得了爵位,每每见着他总觉不爽,干脆避而不见。 “哈哈,恭喜魏兄,又多了个嘘寒问暖的人。” “东方兄莫要再嘲笑镣,镣也是无奈,他好歹也是柱国重臣,总不能当众驳他面子吧。” 东方谷笑着摇头不语,这种事谁遇上谁烦心,幸好他没遇上,那么魏镣便自求多福吧。 正要批完下面的报表,请魏镣出门喝一杯,一道倩影闯入房门,自带幽兰香气,令人不觉心旷神怡。 “魏镣兄,小妹来访,可还欢迎。” 魏镣一拍脑门,麻烦又多一个。来者赫然是巴氏商行的巴清。 第257章 有女相思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君若不来,琴瑟鼓之,君再不来,我且去之。 漫长的奴隶社会,女人并不是附属品,弱者才是,不过往往女人是弱者。但某些强大的女人,掌控的权势令多少男子侧目。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嵋巅。巴蜀自古独立于中原,及至秦惠王时派司马错南下,与楚国争夺巴蜀控制权。 废除了巴蜀两王,秦国依旧不能建立直接有效统治,盘根交错的世家,像一块磐石油盐不进。最终巴蜀采取类似于羁縻制度,秦国只控制世家保证税收,其他的随世家折腾。 巴氏便是其中折腾的最厉害的一家,原本是巴国王室,一朝沦为庶民,然经营千年势力非一日之功。历代秦王无不与之交好,嫁宗室女联姻保证合作。 联姻有很多种方式,然而两家只限于赢秦王室嫁女儿,鲜有娶巴氏女为妻的例子。 巴蜀文化男女无差别,都可继承家产,而且巴蜀世家笃信当地巫教,巫女为祭祀须本家嫡女担任,权利极大。 因此嫁过去一个女儿,传承千年的制度可能崩塌,继而被赢秦同化。子楚在世时就曾考虑替赵正迎娶巴清,被拒绝了,理由是水土不服适应不了咸阳环境,然而此时巴清活蹦乱跳,径直闯进中书省。 跟后世内阁相似,中书省位于咸阳宫内,就在咸阳宫一侧,为此西南角开了一扇小门,供执勤官员紧急行走。 “清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 魏镣不可置信,门口的侍卫都是卫火的近卫团,忠诚没得说,纪律性更不必讲,若是没有公务,太后都无权进入。 巴清撩了撩头发,刚才她跑的很急,额头一层细细的汗,脸蛋红扑扑的秀色可餐。 “咕咚” 魏镣身子一颤,瞪大眼看着东方谷一脸戏谑,显然此事跟他与他脱不了干系。 “机会摆在面前,可不要辜负佳人。” 巴清眨巴大眼睛,不客气地自斟自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两下,撅着嘴道:“堂堂中书省,秦国实际上的丞相府,办公场所未免太过简陋。 这凳子硬的,本姑娘的上马凳都比这舒适。赶明将作营寻几个能工巧匠好生打几套家具,本姑娘请了。” 魏镣摇摇头,不服不行,人家有钱。 “镣多谢清姑娘美意,然官员办公为得是社稷黎民,如果一味追求享受,岂不本末倒置,到头来培养出一帮蛀虫。” “随你便咯”,巴清白了他一眼道,“镣兄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进来的,旁人为何没有拦我?” 魏镣点点头笑道:“时下秋收已过,中书省查验各郡县收支,巴蜀遥远一向不便通行。巴氏商行来往两地久矣,速度最快,想必是东方兄所托,清姑娘送税收账册来吧。” “切,没意思,又被你猜到了,本姑娘早晚要难倒你。” 有朋自远方来,摆上一桌。魏镣也是世家子弟出身,对这些雅事并不陌生,然而宴请一个姑娘还是头一次。 安逸如家,咸阳城最豪华的,集休闲娱乐于一体的销金窟。虽不用担负任何费用,魏镣往常几乎没来过,他的性子属于骨子里的孤僻,宁可一个人坐在河边垂钓也不愿众多美女环绕。 “各色菜肴清姑娘随意,今日一切都……” 巴清瞅了眼菜单,打断道:“今天的特色菜不错,红烧锦鲤,来一尾。” “秋鱼最肥,锦鲤是极好……” 魏镣尴尬地站起来,正要解释典故,巴清又打断他。 “醋溜羊排,还是王上钦定的宫廷晚宴主菜,来一盘。” “……油焖大虾,从齐国远道运回,来一盘。” “参茸木耳,最滋补了……” 巴清叽叽喳喳点菜,魏镣尴尬地坐着,甚至没有插话的机会。一旁身着黑白衬衣的服务生不停地记着,翻了一张纸才发现巴清点了十几道菜,刚刚放满两人坐的桌子。 “呼~,镣兄还要补充吗?” 魏镣抿了口茶,抬起头看了看忧郁的服务生,似魏镣这等身份都有特定房间招待。王公贵族来了很多,换一个房间等于得罪一批人,他们虽不怕客人闹事,可影响回头率影响生意是大事。 “不必了,够吃得了。” “哼~,上菜吧。将你们店里的顶尖葡萄酿拿上来,本姑娘要不醉不归。” 巴清气恼地看了魏镣一眼,这个呆子怎生这么不会说话。什么叫够吃了,明明是你点的我都爱吃。 这也是魏镣的缺陷,智商极高,情商极低,竟然看不出巴清点的菜大都是他爱吃的,这些巴清特地调查过。 超级贵宾,菜很快摆满一桌子。魏镣食指大动,肚子咕噜咕噜响,筷子不住地夹来夹去。 “嗯,不错,店里的红烧锦鲤做的越发好吃,已经赶上你们东家的水平。不得不说他虽然创意不少,手艺却很一般,有一次差点把鱼烧糊了,还逼着我们全部吃完。” 服务生擦着冷汗,心道魏镣不愧是中书省侍中,有幸能吃到赵正做的菜不说,还敢评论赵正做的菜难吃。 “您二位慢用,小的在外等候。” 服务生一走,屋子里只剩魏镣和巴清两人,烛光美酒佳人,然而魏镣直男癌只看到眼前美味。 “快吃啊,油焖大虾,我记住了,下一次还要再点,反正不用我花钱。” 嘴里塞满食物,嘟嘟囔囔的巴清也没听清楚,总之她嘴撅的老高,腹诽赵正怎不将花心的毛病传给魏镣,让他年近而立还茕茕孑立。 该出手时就出手,等这个木头开窍主动说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镣兄,其实我……” “咣当” 门突然被人撞开,只见一员武将,裤脚还有飞马踏溅的泥巴,灰头土脸一双眸子格外瘆人。 “末将拜见侍中,燕国有紧急军情。” 武将正待要说,猛地瞅见巴清,怔了怔改为耳语,还用手掩着嘴巴,生怕被读出唇语。 “走,立刻去我府上,等东方兄来了咱们再详细讨论。” 魏镣抬腿就走,将巴清撂在这里。 “唉,你……你个木头石头。” 魏镣走出房门后听到这句,脸一红顿住脚步。武将笑嘻嘻道:“要不您先忙着,末将待会再来。” “走吧,国事为重。不过待会打你两板子,好端端的血性汉子,怎么也学的油嘴滑舌。 王虎,别以为我不在军中就不敢收拾你了,今晚的事谁也不准说,否则我饶不了你。” “明白,明白。” 王虎心里道,本来就是东方大人让我来的,还用得着明说。 第258章 刮目相看别看我 “三晋出兵是必然,他们忍了百年,每年向一个傀儡参拜,个中辛酸说与谁听。 不过姬冲会帮姬战与三晋开战,真让我始料未及,按原定设想,姬冲会趁火打劫,攻占邢襄、邯郸两郡,打通入主中原之路。” “凡事就有意外,这次意外总得说不算坏,至少对我们影响不大,甚至可能对我们有利。 姬冲率兵支援姬战,对武阳的威胁将大大减小,田十亩正好可以攻下渔阳郡,或者南下夺取东郡。 待陇西战事结束,大军绕道林胡夹击姬冲,最不济也要切断他跟东胡的联系。” 举着放大镜,趴在地图上,东方谷手圈着辽东说道。斩断姬冲与东胡的联系,望海城的压力才会真的减少。姬景等人回秦后,一个劲缠着赵正派兵支援望海城,然而茫茫大海又隔着千山万水,秦国远水解不得近渴。 幸好姬冲跟苍耳闹掰了,亲密无间的盟友变得相互算计,姬冲带着十万胡人回燕国,燕人百姓抵触很大,苍耳也要尽快填补姬冲留下的政治空白,望海城危机暂消。 王虎跺脚道:“末将早就想跟狗日的背信弃义的姬冲干了,可是田大将军一直不准出兵,便宜那小子做这么长时间太上王。” 事无巨细魏镣总要与同僚商议,然而此事他仅仅通知了东方谷,毕竟燕国战事关系原固山一系人马安危,田十亩至今驻守武阳郡。 姬冲若有异动,固山随时可报一箭之仇,田十亩同时等着机会。时至今日他依旧认为是自己将姬冲逼反,因此他处处忍耐,未果后便想到毁灭,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 王虎一番话战意浓厚,反映出驻守武阳官兵的思想。 东方谷摇头道:“说来也怪我,当初在东平不该计较那些,鼓动田兄对姬冲防范,却被他抢先一步,致使我固山损失惨重。 午夜梦回不知多少次惊醒,若当初不是我,魏兄坐镇东平,姬冲是否就不会反了。 东胡尚在我固山掌控中,北庭同样安然无恙,燕国也能成为固山附庸,届时大秦横跨东西,加起来纵横万里,一统江山岂不易如反掌。” 魏镣摆手笑道:“非也,该来的总会来的,东方兄莫要以为在下去就能扭转局势。天机可窥,人心难测,照实说在下当初向王上所献计策中,姬冲占据很重要位置。 若当初由我坐镇,姬冲依旧会造反,不仅如此他还会设计我,等我死了后再出兵造反,可能还会大做文章,诬陷主公兔死狗烹。 其实在下该谢谢东方兄和田兄,若不是你们二位,东平的局势会变得更糟,在下也可能因此丧命。” 不管是顾及面子还是由心而发,魏镣一番话让东方谷很是感动,躬身一揖久久没有起身。 王虎挠着头,本来是谈论军情,却因为他一句粗莽的话,使得两大重臣抢着认错。 “二位大人,其实末将也有错。” “嗯,关你何事?” “嘿嘿”,王虎笑道,“当初末将要不是身受重伤,必会跟在姬冲身边,届时他要造反,末将早将他一刀砍了,哪里还有这些事。” 二人才想起来,王虎原是宜县城卫军,隶属姬冲管辖,后来凭借军功升职,才到赵正麾下。 “唉,说来都是缘分,若不是以往种种,今日我们也没有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苍狼军团一旦南下,先不说三晋反应如何,姬丹也会坐不住,必定让乐间率兵攻打涿郡。 涿郡战事一开,燕国仅有的兵力被牵制,我大军正好趁此良机直取蓟都,灭了燕国,堵住姬冲北上通道。 只是我担心,苍耳会不会支援姬冲,若猛虎军团南下,我军攻占蓟都便得不偿失,很可能被两面夹击。” “嘶,可能性很大,若是鬼术赤还好,但苍耳毕竟是个女人,她还有跟姬冲生的儿子,看在他儿子的份上也会出兵。” 魏镣拉过地图,用炭笔画了个圈道:“放弃蓟都,进攻代郡,我们向三晋宣战,不怕姬冲向我们夹击。 三晋抱团取暖百年,凭的是老贵族的礼义廉耻,对待胡人要么打服要么死不屈服,他们一定不会跟姬冲联盟,而我们则可以跟林胡的塔塔木克联盟。” 攻打三晋,可魏镣是魏氏子弟,虽然被赶出家门,那份血脉是无论如何也洗涮不清楚。东方谷犹豫道:“两线作战,是否对我军不利,再者攻打三晋将大大减缓姬战压力,岂不是让成周得利。” 魏镣知道东方谷试探他是否真心,用炭笔划了条线,最后箭头落在洛邑。 “三晋不除,大秦边没有高地向成周进军,宜阳、函谷关两地皆有重兵驻守,唯独三晋弱小成周向来不重视,眼下更是遭遇洪灾,加上被三晋冲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大秦就是这只黄雀。” “好,魏先生此计甚妙。三晋兵力拢共这些,被赵括统领着开赴成周,剩下的老弱一群,也就李牧的狼骑兵可堪一用,不过李牧乃魏氏家将,代郡属于赵氏,他们会坐看魏氏派兵开赴赵氏领地,万一帮了帮忙不走了,赵氏岂不很赔本。” “……” 魏镣、东方谷愣着不说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但王虎的改变也太让人惊讶了,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继续。” “末将说的不好,两位大人凑合听,大不了末将不说话了,你们千万别生气。” 王虎还以为他擅自开口惹怒两人,殊不知两人是被他的惊现的“军事才华”折服。 “好啊,想不到田十亩有这等本领,我原以为做个郡守便是他的极限,他却培养出你这个妖孽,简直可以做王上的参军了。” 原来不是生气,但王虎头低的更低了。 “末将有罪,还请两位大人责罚。” 王虎抱拳跪倒说道:“末将方才说的不是末将想的,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少年所说,他自称是姬战派去联络姬冲的蝶卫。但是却来到武阳,向大将军分析这番时势,还声称代郡必可拿下,而且是赵氏割让,他只求事后执掌千军,做个千夫长。” “蝶卫?”魏镣喃喃道。 “一个孩子”,东方谷想不到还有那个孩子比英布还厉害,在他心里他这个女婿是少年辈中最强的。 “他叫什么名字,现在身在何处?”两人急不可耐问道。 王虎一惊,说话都有些结巴:“韩……韩信,今年十四岁,随末将一同来秦,眼下在温泉宫。” 第259章 自命不凡 人命终有尽时,再权势滔天的人也有衰老一天,为了晚年有个安稳生活,绝大多数掌权者在有权势时选择接班人,借以安度晚年。 架空丞相统领朝纲,魏镣从未想过不满而立之年的他能够权倾朝野成为实际上的第一人。 虎狼秦国这一刻方显露峥嵘,从国君到大臣无不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相比较与各国白发苍苍的朝堂,东方谷三十三的年纪竟是最老。 魏镣二十九岁,田十亩三十二岁,李斯刚满三十,一群少年公卿立足秦国朝堂,却无人不服。因为在他们之下还有更年轻的一辈,姬景二十一岁,赵滑二十三岁,赵舟十七岁,赵风十七岁,英布更是只有十四岁。此外还有个蒙恬,年方十二,在魏镣府上研读兵法韬略,做些书童该干的活计,然而都知道他也秦国未来一代的领军人物。 少年强则国强,早在固山时赵正便将这句话刻在将官训练营大门上,提醒众人这里没有普通人,个个都是将来搅动风云的人物。 妖孽般的主公带着妖孽般的臣子,魏镣原以为天下英才都在固山,不曾想今日大开眼界。 温泉宫住进个阿史那炎,便不曾安静片刻,总有新奇玩意被他搞出来,有时烧毁房屋有时坍塌院落。 然而今日阿史那炎像个雕塑,手托着腮静静地盯着棋盘,不是十九道纵横的围棋,而是赵正鼓捣出的象棋。 红方老将双士余一,两相也远离九宫,车马炮更是七零八落,看围堵方向仅是个小卒子。 再看对坐少年,背上斜挎一把短剑,头发规规整整扎着士人髻,身上却短衫打扮,脚上穿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 其貌不扬甚至是不伦不类,旁人见了这少年必要讥笑半晌,魏镣却注意到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清澈,似是能看透人心,死死盯着棋盘,似是推衍到最后一步。 “上马则失车,上炮则失相,若王爷不打这个过河卒,不出三步老将困死。依在下之见这盘棋不下也罢,王爷已经输了。” “啪” 阿史那炎胡乱抹了把,扯着衣领道:“不玩了,你们中原的孩子太狡诈,说好的不会玩,却是个高手,开局一通乱打迷惑我,终了却设置陷阱引我入套。” 言毕一指对座少年,道:“你这小子木头做的不成,我途中引诱你三次,美食美酒美女,你都不动容,难不成是个侏儒,实际年龄却是个耄耋老者。” “在下韩信,蝶卫丙级探子,此来秦国愿为秦王效犬马之劳,只求执掌千军。” “咕噜~” 阿史那炎大笑:“总算没浪费那只烧鸡,你小子原来早就饿了,在这里装模做样不承认呢。” 魏镣上下打量一通,韩信举止颇为得体,虽是破衣烂衫却比那些平素锦衣华服的贵公子还有气势。 但凡奇异之人必有不同之处,龙行从雨,虎行有风。因此战国时政治家都有个共同的兼职——望气士。凭借一人外貌气质评判此人日后的成就。 “气宇轩昂,面对诸多权贵不卑不亢,有种平起平坐的野望,此子不凡。” 魏镣心中暗暗评价道,面上故作不屑,“喏,蓬头稚子尔,也敢统帅我大秦千军,安敢口出狂言,尽早离去。” “多有打扰” 竟然真的走了,韩信头也不回,径直走出宫门。 王虎愣道:“大人,要不要末将拦住他?” 阿史那炎捂住眼睛道:“少儿不宜,人才不为我所用则为我所杀。可怜良才尚幼就要死于非命,更可怜我日后少个棋友。” “大人,此子?” 魏镣摆摆手道:“没听见北庭王说的,给他留个棋友,况且我也没想杀他,诚如所言如此良才杀之可惜。” “派人看着他,莫要让他被别人得去,另外将燕国事发往陇西,待我王御批后再做决定。”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战争是残酷的,但仅对于弱势一方,占据绝对优势一方,打仗和踏青没什么两样。 趁着成周洪灾秦国换回大量矿石,生铁硝石应有尽有,解决了物资问题,上百门火炮齐射成为常态。 归孜城,陇西毗邻西羌重要城邑,眼下嬴安率领上万残兵困守此地。已经半月了,城中粮草消耗一空,城外的人似乎要让他饿死,既不接受投降,也不发起进攻。 饿红眼的士卒争相跑出城时,便有天雷滚滚袭来,挟风雷火石之力,摧枯拉朽在城门口炸出一个个深坑。 “老天,外面到底有多少人,你好歹给我们一条活路。” 嬴安抱头低吼,他再也做不出暴起杀人,三天前稀粥也断了,只有牛皮蒸煮松软,蘸着陈醋堪堪下肚。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肚子消化没有营养的牛皮,不给身子一丝力气。 “铛~啷” 明晃晃的刀子摔在地上,嬴安自杀的勇气都没有,无数次他想走出城门投降,可没等喊出一句,恐怖的火药弹呼啸而至。 “既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又要我这个背叛的弟弟的命”,嬴安不甘心地吼道,“王兄,你要的太多了,难道一点都不感念母后对你的帮助,就连我一条命都不能放过吗?” “轰~” 城门口再度传来爆炸声,不用想又有士卒忍不住饿跑出去,被火药弹炸死。城外的火药弹似乎用之不竭,又似上天的惩罚,不仅压榨干城内士卒最后一丝反抗的勇气,城外西羌诸部落也没了反抗之心。 早在数日前,临近秦国边境的几只部落业已迁走,原本叫嚣祖上传下的草场,慌慌张张丢在脑后,只要脑袋还长在脖子上就行。 羌王也没了脾气,据说这几日连番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各部族拿出多少牛羊黄金美女,送到雍城赵正行辕才能平息他的怒火。甚至有人想用羌王的脑袋投诚,换得自身部落安全。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难道我真的要饿死在这孤城中。”嬴安干脆换上王子的冕服,躺在寝室榻上,闭上眼安静等死。 “轰~” 又一声惊响,却只有一声。或许死神的镰刀已经抵住脖子,嬴安感觉身子轻飘飘的,风从耳边呼啸吹过。 “将军,怎么处置他?” “戴上枷锁连夜送回咸阳,待班师回朝后再做处置。” 嬴安迷迷糊糊睁开眼,原来他还没死,刚才那声炮响是炸开城门,耳边风声是士卒抬着他。 “小布,你太莽撞了,不管他是饿死或是自杀,旁人只会说是王上逼死他。人言可畏,凡事要想想后果。” 原来归孜遇到的包围是英布擅自行动,赵正给他的命令是速战速决,一月内解决嬴安,将他带回咸阳。 仅用半月,嬴安只剩一城,包围十日,再多五日满月,城中士卒必饿死,即便幸存者也奄奄一息。 如此精彩的谋略自然有赵舟的功劳,没有他详细的情报,英布也不敢一味围城不攻。 可终没有成功,赵正得知此事后严厉申斥赵舟肆意妄为,命令王纨暂时掌管军情刺探,并派梁戟赶来押走嬴安,保下赢秦一条血脉。 “我终究非赢秦血脉,不能让你赔了王位再赔个儿子。” 第260章 赵小哥,别来无恙 大军过处,寸草不留。虽没有这么夸张,但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的确很耗费人力财力。 十万大军,外加三万多仆兵,还是赵正破除旧习没有带那么多宫人缘故。再加上五六万牛马,近二十万张嘴人吃马嚼,每一天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 所以兵法云“国之大事,生死存亡”。如果不能尽快获胜,得到战争红利弥补战事消耗,内部亏空也能让国家覆灭。 “依托地势层层阻击,西凉兵打不败的敌人,西凉的天气也会打败。”姬蝶在看过地图后如是道,她要用消耗战拖垮赵正,打败这个号称未有败绩的军神。 八月秋风,九月飞雪,西凉的天气反常的厉害,仅仅与陇西间隔几百里,天壤之别让许多将士生出恐惧,对未知的恐惧。 “秦军的败绩将至,西凉反攻时机将来。” 然而在第一场雪到来之前,一支商队打破了姬蝶的设想,他们运来厚厚的棉衣,暖和舒适的皮靴,十几万人仿佛一夜间适应了西凉多变的天气。 百里无人烟,戈壁荒漠是姬蝶的制胜法宝,然而秦军像是长了翅膀,胃里灌了铁水,荒漠中上百里补给线竟源源不绝。很快凉州城下聚集五万秦军,黑压压一片就像长成百年的树林。 “不可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戈壁和荒漠是死神的领域,擅入者会被天神遗弃,他们没理由能活下来。”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不经意间打碎你最相信的事实,姬蝶现在遇到的事超脱她的认知,让她产生无力感。 “一切皆有可能”,白发高渐离身着布衣,指甲修的整齐,跃指于琴弦,轻灵婉转的琴声让心灵很快静下来。 见识到赵正治下的秦国一片欣欣向荣,高渐离不由像去趟西凉,看一看那让他魂牵梦绕的姑娘。 “十几万人消耗对旁人,哪怕兵家始祖孙武子都很棘手,然而却难不倒嬴政。他手里有商贾,这些逐利之辈岂会畏惧区区西凉。 征伐西凉,开拓西域,本就是嬴政雄心的一部分,即使你没有派人刺杀他,这一天也会到来,只是没这么残酷罢了。 现在嬴政放出消息,那家商行帮运送冬衣来军中,来年西域商道减税两成。谁敢随军运送物资攻伐西凉,减免五成商税。 西域珍宝繁多,运一车回中原售卖获利百辈,减少五成商税,对商贾吸引力可谓致命,拼了命他们也会来。” “商贾,他竟然用这些逐利之辈”,姬蝶不屑道,旋即叹气道,“说来也是,西凉正因为商贾才有些人气,那些死神戈壁被商队走了不知几百遍,有商队领路难怪秦军能真么快兵临城下。” 商人总是被小瞧的一群人,然而没有他们,人类的活动路径将得不到拓展。西凉扼守中原通往西域的要道,每年经过商贾众多,可怜姬蝶从未重视过他们,只将他们当作有钱的肥羊。 高渐离一曲抚完,站起身劝道:“降了吧,嬴政不会讲你怎样的,你毕竟是他儿子的姨娘,红鸾公主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 “姬周王室没有投降的王,不战而降同样是草原人的耻辱。我既是姬周王室后裔,又是西凉义渠部落的王。 投降这种事,我死也不会做,如果你怕了可以走,反正凉州城的百姓已经逃走大半,秦军并没有阻拦。” 姬蝶背过身,四十五度角仰起头,好让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慢慢流回去。嫁到草原多年她是孤独的,毒死两任丈夫,她是冷酷的,饶是如此,孤独冷酷的心里仍有处温暖的角落,在高渐离到来后渐渐放大,多了份人的滋味。 “我是不会走的,早在来西凉时我就想到,如果秦国对西凉开战你会怎样,如果会死,我陪你。” “小离” “阿蝶” 两人你侬我侬,身子逐渐靠近,气氛逐渐升温,四片薄唇刚要接触时,一身惊响分开两人。 “我去看看”,高渐离红着脸走开,刚才他的大脑是空白的,那一瞬真的好傻,可真的好喜欢。 “恼人的家伙,就不能再缓缓吗?” 高渐离骂了声,听得一阵风声划过,抬头一看,一颗脑袋大的炮弹夹杂着火星向王宫奔袭而来。 “快走!” 他发疯似地往回跑,懊恼自己怎么忘了火炮攻击时,越高大宏伟的建筑越不安全,往往成为秦军震慑的目标。 鸾殿高城中其他建筑半丈,随便一架巢车就能看到,而且固山时期赵正就已经掌握角度控制,指那打那并不像以前全凭运气。 随着千斤巨炮一声轰鸣,方圆十里都听到雷鸣般的声音。神机营装弹的声音响彻四周,两百门各式火炮装弹完毕,一齐向凉州城发射。 炮弹像雨点般倾泻而出,赵正拿着望远镜会心一笑,道:“从此西北十年无战事,传旨给赵风,等凉州拿下后在城门前树立一块石碑,上书‘犯我大秦者,虽远必诛’。” “诺” “我王万年,大秦万年。” 周遭将官大声欢呼道,摧枯拉朽是什么力量,天神一般的力量,此时秦国就有。不信看城中最高的鸾殿,只一发炮弹便化作废墟。 “王上,已经五通齐射了,城中多半士气殆尽,派士卒冲锋吧,战争毕竟离不开人。” 看着将士欢呼雀跃,高呼万年,王翦有一丝不悦,火炮虽强但终有用尽弹药的时候,遇上大雨天也无可奈何,大秦一统华夏最靠谱的还得是精兵强将。 赵正神秘地笑了笑,扭过头对王翦耳语道:“将军莫要着急,寡人准备了十通齐射,等看完了再冲锋不迟。 不过将军的建议寡人接受了,战争终究是人在打,不是这些冷冰冰的铁疙瘩。 寡人之所以这样做,为得是周遭那些窥探的眼睛,无论东胡还是匈奴,抑或是这些羌人,都是记打不记恩狼羔子,不让他们害怕到骨子里,大秦如何能开拓西域。 将军且等着,等这一场大战结束,将来你带兵出征,只需亮出火器,无需点火发射,敌军也会望风而逃。” “我王英明” 上兵伐谋,原来伐战也能成为伐谋的一部分。王翦想着,是否研究下神机营与骑兵、步卒联合作战的模式,让火器真正成为秦军的制胜武器,而非现在只有固山系配备。 “第七通,还有三通,希望元儿不要受到惊吓。”赵正心里抽了一下,为了减少伤亡,这次他已经破例赌上自己家人。 “嗡~” 炮声一下子停了,赵正起初以为自己耳鸣,睁开眼再看所有人成为定格画面。 “又是讨厌的黑衣人”,赵正嘟囔着喊道:“喂,出来,沙场决战时,你干嘛这时候捣乱。” “嘭” 停在半空的一发炮弹落下来,差点没砸着赵正,他正要跳脚大骂,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飘下来,麻衣白发,眯眼笑着:“赵小哥,别来无恙否?” 第261章 神说不可以 茫茫星空中有几多生命,浩瀚星河是否有人已经能穿梭时空,操纵一个星系的生死存亡。 人,是一个高等智慧体,相对于飞禽走兽,然而展开眼界,人是否也如同飞禽走兽一般,在更高文明生物眼里是低级生物。 以前在地球上,赵正看着新闻里寻找天外生物就觉得可笑,穿越到异世,更觉得地球上人类的可笑,若天外生物瞧得起地球人,早走出来接触。 跟外星人接触并不是件有趣的事,借助不为人知的高科技,他们更喜欢称自己为神。 比如眼前这位,自称南公的老者,赵正的老相识,有一肚子问题等待他的解答,可眼下他却满口“神说该怎么着”。 “一万年前,这个世界还是一片荒凉,甚至没有水和阳光,神从巍巍昆仑而下,走到茫茫东海。 神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太阳;神说要有水,于是世上有了汪洋。神觉得孤独,于是创造了天地万物,并参照自己的模样创造了人类。 他们都是神的子民,唯独你是神的朋友,他将你从遥远的地外行星请到这里,给予你成为王的机会,你要报答他。” 南公说这番话时一直飘在半空,赵正若不是眼力超凡,根本看不清他的衣着。他似乎害怕被看清,故意躲在阳光里,只露出黑黑的影子。 “神说要我报答他,他也真好意思开口,我在地球上安安生生做良民,一眨眼功夫来到这个灯泡都没有的世界,过了这么多年没有夜生活的日子,神难道不该补偿我吗?” “他创造了你。” “可他不该……你说什么,我也是神创造的,呵呵,如果你的神是女娲娘娘,那么我也可以承认是被他创造的。” 赵正已经确定,眼前的老者不是南公,一个人的相貌可以改变,可那份气质和说话时的给人的感觉永远不会变。 眼前老者虽与南公样貌相似,声音相似,可谈吐间更像是洛邑救了郑袖的神使,或者说本来就是他,可他为何要冒充南公。 趁着赵正思考眼前老者究竟是谁时,南公已然飘落他面前,玩世不恭的表情,就像金庸小说里的老顽童。 “你不必猜了,老夫不是他,虽然我们样貌一样,甚至基因也一样,但根本上思想不一样,他只是个叛徒,背叛神的弃民。” “克隆技术” 赵正突然想到,应该是某个地外高级生命利用克隆技术创造了许多神使,南公是其中一个,他拥有独立意识后不再服从神的命令,即所谓背叛。 老者突然笑了,指着赵正脑袋说道:“你的想法很有趣,好像出自地球上的‘人权’,可你也不要忘了,人类的生命很脆弱,就像一根稻草,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履行神给的使命。” “读心术,他怎么也……” “疑惑为何我也会读心术吗,因为我们都是神的子民,脑电波都是一样的。神给予我接受他人脑电波的能力,我自然能读到你的想法,所以从下一秒开始,我希望你安静下来,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一万年前神创造世界后,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一无所有,有一种独特的矿石,是其他星球所不存在。 于是神开始推进文明演变,进入五帝统治时期,神显身人世传达口谕,要世人开凿地脉,挖掘这种矿石。 从黄帝到唐尧,几百年功夫仅仅挖掘不到百斤,神于是震怒,使用了神器,却不慎造成一场洪灾,历经半个世纪都没能根绝。 正如你所了解的,大禹治水的故事产生了,源自神的一次不理性的发泄。从此后神不再显身世间,创造了包括你认识的那个叛徒在内,共十二位神使。” 老者顿了顿,冲赵正挑眉道:“你不感到惊讶吗,曾经有个人也听过这个故事,当时他的年纪几乎是你的三倍,尚且惊讶的三呼神奇,朝着殿外叩拜。” “切,这么没出息,那个老头是谁,如果那天我看见他,非要好好奚落他一顿不可。” “是吗,这个人你认识,而且你们也见过。” 赵正摸着下巴做沉思状,半晌摊开手笑道:“我怎么不记得认识这么老的家伙。 等等,你说得不会是我师父吧,我所了解的只有他是个见多识广的老家伙,至于田单最多是个乡间老朽,做一国丞相还行,但不值得你大驾光临。” 老者摇摇头:“那个人叫赢稷,论起来是你曾祖父,我与他讲这个故事时他正要灭亡成周,我给他带来神的旨意,让他再等四十年。” 四十年后成周亡,竟然是神的旨意! 赵正手有些发抖,兀自镇定道:“成周灭亡,大秦一统江山,这本来就是地球上的史实。之前的历史已经证明神想创造一个跟地球类似的文明,那么你为何要来阻拦我?” “神改主意了,就像四百年前平王东迁时,神想延缓华夏统一进程,他想看看分裂千年,是否能创造出跟欧洲一样的文明,让华夏在真正进入文明时代后不再保持愚昧,而是有更深的进步。” 以战争促进文明进程,而且是促进华夏文明。赵正一时间有些懵圈,这个神怎么跟他的目的差不多,难不成也是地球上华夏一份子。 “你猜对了,神曾经却是在华夏生存过,不过后来他脱离愚昧,进入更高级文明。 所以他在创造文明时选择使用地球为蓝本,并且将华夏置于最有利的地理中。” “噢,原来是老乡,还是同胞,只是不知道神超脱愚昧的地球文明时在那个年代,是爱迪生同辈,还是爱因斯坦同辈,华夏有这么厉害的科学家也不为国争光?” 老者脸色登时转变,袖子一甩,赵正倒飞几十丈,撞倒一匹跳起前蹄的马。赵正倒在马身上,竟感觉不到马的心脏跳动,就好像这是一匹石马。 “好诡异的画面,看来这个神很喜欢超脱常人”,赵正揉着发痛的胸口,老者倏然而至,背着手冷着脸道:“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也是神的子民,只不过因为种种缘由被他选中,送到地球生活了一段时间。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能跟神平起平坐,你永远要遵从神旨意。” 一切静止不动,包括地上的风沙,沙粒漂在半空,赵正手一碰就扑簌掉落。但天上的太阳似乎没有影响,失去风降温,空气逐渐灼热起来。 赵正手脚被晒得发烫,脸上蒙着层细汗,嘴唇却有些发白,老者杀机产生,那股杀气从骨子里让赵正害怕。 “也罢,且让你听听自己的故事。” 第262章 昆仑有座山 二十多年前,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秦国咸阳宫咽气,有一个青年为了赶在老人咽气前,趁着他神志不清全盘继承遗产。抢先一步,以妻儿为诱饵引来追兵,成功登上王位。 这个男人叫做子楚,而那对可怜的母子便是赵姬和襁褓时的嬴政,那时蓝姬奉命搜寻赵姬母子,利用吕不韦给她的信物骗取赵姬信任,却将赵姬打落悬崖,连带着未来千古一帝嬴政。 故事远没有结束,因为这个孩子叫做嬴政,神保留了他的性命,并且将他送回遥远的地球,计划着二十年后再将他接回来。那时候的嬴政满腹地球学问,即便再不喜欢历史,对待极其相似的异世也会很熟悉,那些地球上的知识将为他统一大业助力。 像是一个作弊器,生在异世却长在地球的嬴政,强力结束国祚八百年的姬周王朝。 然而神也有出错的时候,遥远的时空穿梭,稍稍有一丝差错,时间点就会天壤地别,因此嬴政在地球多度过了八年,神不得不改变时间点,提前两年将他召回。 “你明白了吧,你就是嬴政,赵正这个名字是个意外,收养你的人恰好姓赵而已。” “我是被收养的”,赵正喃喃自语,思绪穿越时空回到幼时。从有记忆时父母对他很不好,常常是非打即骂,因此他长大后才毅然决然远离家乡,来到房价超贵的帝都讨生活。 这样一说,自己原本就是从这个世界穿越到地球的说法也不算荒谬,只是那块奇怪的墨玉算什么? 老者读出赵正的想法,翻手取出墨玉,有一半竟成了羊脂白玉。 “玄玉,这个星球的特产,一克释放的能量等于十个氢弹,一百克就可维持一架小型神器遨游天外百年。 不仅如此,神还发现这种玉蕴含一种玄之又玄的能量,似乎跟运气差不多,能改变不确定事情的有益概率。 你的曾祖父赢稷在遵从神谕从洛邑退兵后,神赐予他这块玉石,因此他才能死后重生,成为第十三名神使。 可惜他后来走错路,跟那个叛徒参加了反对神的同盟,躲在昆仑山里处处计划与神作对。 他也有读心的功能,也能让周围事物静止,甚至引导你进入幻境,鸡鸣驿你看到的黑衣人便是他。” “等等” 赵正疑问道:“昆仑山反神同盟是怎么回事?” “呃,什么同盟,老夫说过吗?” 老者似乎说漏什么,支支吾吾错开话题。赵正害怕他再度恼羞成怒打自己闭口不问,心里暗暗想着将来必须搞个明白。 “不能想这个,换点有趣的。” 赵正干脆想起地球时欣赏的两百部岛国动作片,穿越虽然带不来播放器,可他记忆力惊人,现在想起依旧娓娓动人,不一会下身支起小帐篷。 “嗯嗯~,年轻人听故事要专心,不得胡思乱想,尤其是你这血气方刚的少年,更不能贪恋情欲,要多把心思放在国政。” 老者猛瞪过一个眼神,赵正脑中似涌过风暴,瞬间清明,甚至多了些清心寡欲的佛经。 “好厉害,简直是蓝牙5.0,老爷子您不介意,能不能教给我。” 赵正尝试着谄媚,即便他是克隆人,也总有自我情感,只要有情感,就不会不喜欢马屁。 “老夫传达下神的指示精神”老者并没有买账,板着脸道:“方才已经告诉你,神改变主意不希望你统一华夏,神想看看分裂的华夏是否能迸发出更强的力量。 所以你不能攻下西凉,但你可以继续向西进军,发现神留给你的更美好的事物。 此外,神为成周定下的忌日将至,你还有一年时间,一年后必须攻占成周全境,否则神会降下洪水,让咸阳化为泽国。” “你要好自为之~” 赵正揉揉眼,转了个圈,就这么消失了,眼睛一眨又不见了,可周围的人和空气还静止着,难道要他一个个搬回去。 “轰” 突来的爆炸声让赵正吓了一条,蒙武急匆匆跑过来,道:“王上您怎么到前线了,卫火是怎么搞得,连个亲卫也不派。” “嘀律律” 倒下的马爬起来,周围的人也奇怪,怎么马突然倒下了,两面全是沙子,莫不成打了个滚。 “我没事,随便转转,你继续指挥。” 赵正踏着松软的半沙化土地回到中军大帐,脚下的沙子很烫,证明刚才确实是真的,那一幕静止,那一位老者,还有那一道神谕。 “神谕?” 赵正突然想到,发疯似地跑回大营,不管焦急疑惑的卫火,抄起鼓槌使劲敲响金锣。 “铛铛铛~~” 短促的锣声响起,不一会四周响起“停止射击”的声音,再过一会儿,王翦、蒙武等大将都跑进来,疑惑地看着赵正,眼看就要攻下凉州,怎么突然鸣金收兵。 “我王,是否要末将率步卒攻城,活捉西凉蛮女献与我王帐下。”王翦试探性地问道。 “不,停止进攻,鸣金收兵,我们不打了。” 十几万人跋山涉水,每日消耗几万石粮草,好不容易打到西凉本土,眼前只剩下凉州一座孤城,就这么不打了。 “我王三思,眼下只要我军发起进攻,哪怕是一百火头兵,西凉蛮夷也望风而降。” 蒙武亢奋地说道,声音像是吼叫,众将并不以为犯上,反而觉得赵正吃错药了。前一分钟意气风发,翻个身打了个盹,就不打了,与昏君何异? 赵正摸着下巴,也觉得这么放弃有些说不过去,然而他总不能说刚才有个神使传谕让他们收手,班师回朝准备一年后灭周之战,否则咸阳也会遭受大水。 好荒谬的,根本没人信的。 半个时辰后,凉州城中一场惊恐,抱头等着最后的毁灭,这一路无论多强悍的西凉军都是铺路的基石,而其他的军队就是劳力,被秦军强逼着拉着火炮,慢慢开赴到城下。 死亡将至,这是天神的惩罚。 “喂,尔等西凉蛮夷听着,我王仁德不忍尔等生灵涂炭,方才火炮点到为止,给尔等一条生路……” 营地一阵骚动,士卒们兴奋地搬运着物资。饶姬蝶一命放过西凉,但赵正不能空手走。 一半西凉国库,除凉州外所有西凉国土,赵正不贪心,将全部西凉贵族送回凉州,并没有掠夺姬蝶的统治基础。 赵正很懊恼,那么诡异的事情竟然有人相信,而且全都信了。卫火悄悄退出去,挨个打量侍卫,生怕此事泄露;王翦亲自执笔写在袍子上,稍后由王纨亲手放在密匣里,亲自连夜送回咸阳。 神的传说自古就有,没想到会驾临秦军前线,给赵正降下旨意。这是秦国的荣耀,应当记载最隐秘的史册中,留待后世秦国君王大臣拜读。 至于小小的西凉,秦国大臣还真不在乎,撮尔小国今日能打到国都下,明日依旧可以。 成周四十年将亡,才是本次出征最大的成就。众人都想着厉兵秣马来年灭周,赶紧班师回朝。 签订盟约,奉还赵元时,人又不见了,只留下半块羊脂白玉,正是赵正刚才看到的那块。 “反神联盟,昆仑山?” 赵正摩挲着残玉喃喃道,“必须开拓西域,这个神使不简单。” 秦王政元年秋,秦军兵临凉州,火炮轰鸣震慑四夷,城将破时秦王南下,灭西羌。 第263章 谁是玩家 沙场决战成了喧嚣集市,忙碌的商人和秦军士卒搬了整整一天才将货物搬空。 “王翦兄,你似乎很不高兴?” 蒙武把玩着一把金刀,七寸长的刀身很容易隐蔽一切看不到的地方,恰当的时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清点西凉国库时他亲自参与,因此这把金刀得以重新问世,没有继续埋没与珠宝金银堆里。 “多么锋利的刀子,却被镀上金箔放入镶嵌宝石的刀鞘里,虽然它是我强抢来的,但它应该感谢我,未来我会让它饱饮敌人之血。” 王翦夺过去,抽出自己的佩刀两相碰撞,一声金石震栗声,佩刀一分为二,七寸宝刀上的金箔刮下一层。 “好刀,去掉这层无用的金箔,能够更好。” 蒙武笑着道:“有时候必须留着金箔,因为金子大家都喜欢,无论贵族还是平民,即使遥远的蛮夷对金子的渴望也是恐怖的。” 运输的队伍里不乏披着羊皮坎肩的牧民,他们是附近的草原部落,赵正饶过西凉,但不代表饶过他们,而他们有钱出钱无钱出力赎回自己的草原。 “哼,”王翦将断刀插回,“秦人的剑守卫秦人的地,才是最安全的方式,而不是那些花花绿绿的授权文书。” “方圆千里插着一杆秦国玄鸟旗,昭示着主权归属,隶属于将作营的测绘队行将出发,丈量这块千百年侵扰华夏的土地。 王将军,你我作为武将的本分已经做到了,接下来是王上和那些文官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干涉的好。” 文武之争暂告一段落,赵正乐观其成,武将打江山,文官守江山,两者缺一不可,他可不想成为一个短命军阀。 遥远的昆仑隐藏着一个秘密,但眼下他必须尽快恢复国政,准备一年后的灭周之战。 “话,我已经带到了。” “老夫知道,但你能不能换一身衣服,与老夫有些差别,不要整日被人误会你是老夫。” 两个麻衣白发老者对坐昆仑之颠,皑皑白雪终年不化,罡风如利刃切割出一道道冰缝,在这个季节,最强壮的雪豹都不敢出门狩猎。 腰里揣着酒壶的正是真正的南公,他对面的老者则被他称呼为“甲亥”。 十二天干地支,共计组成六十对不同组合,计算年份是为一甲子。万年前神创造神使,一共造了六十个,可惜只有十二个具有自我意识,于是他毁灭了其余四十八个,留下十二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神使。 南公是最早创造的一个,取材于神的老年形态,懂得的知识最多,初期是主要执行神谕的人之一。 另一个跟南公一模一样的老者,其实是个少年,只不过模样与南公一模一样,刚才他的样子是化妆后的模样,现在一挥手成为一个俊秀神朗的浊世佳公子。 “甲子老大,你也太小气了,我可为你创造了一夜十三女的辉煌纪录,三百年来没有人比这更强。” 南公撇撇嘴,甲亥是神的少年形态,好玩闹,因此心思最多,最不容易被骗,但他的反抗精神最足,某种意义上,反神联盟是他一手创建。 “一千年前,武丁征伐东夷时老夫违反神谕,没有使黄河决堤,从而使殷商王朝按照原有时间线延续到帝辛。 后来武王伐纣,乙丑他们从凡间抓一个老者灌输姜子牙的思维,老夫便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精彩纷呈。” “所以你才会偷走飞船,逃到地球度过百年。陈抟老祖,你若是低调些,恐怕神也不会发现你。凭借精粹的历史知识,留在宋朝做个安逸道长不很好吗?” 南公接下酒壶,嘴巴一吸喝了一口,抹抹嘴笑道:“我喜欢现在社会的十年,在哪里学到的东西更多。 所谓文明社会无非是个发现自我意识的过程,很多时候人类明明知道怎么做最好,却偏要自我毁灭。” 甲亥摸着脑袋道:“他们就是这样,否则也不会让神数次干预,甲子老大你管他们干嘛,被乙丑带回来很舒服吗?” “不舒服,反正他已经死了,而那个自以为是的神现在还没知道。” 甲亥掏出半块墨玉,猛地用力一捏,一道浅绿色的光芒渗出,他对着光幕一笑,露出惨白的牙齿。 “我不喜欢这具身体,无论怎么厉害终归是没有感觉的,还不如赢稷那小子,靠着墨玉重返青春,身体的基因没有被打乱,还知道痛痒冷热。” 说罢,脚下一震,沉积千万年的雪堆裂开一条大缝,犹如一条巨蟒要从雪山底部崛起。 “咯吱吱” 巨大的震裂声回荡在山群,山巅上的积雪开始抖动,无数雪山生物死命逃窜。 “我已经受够了他的驱使,既然给了我独立的意识,就该给我自由。不是吗,他凭什么驱使我,他只是一个意识罢了。” 眨眼间,高耸入云的昆仑之巅不见,只有一堆望不见头的积雪,远远望去两个黑点漂浮在半空中,脚下不时闪出一道绿芒。 墨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羊脂白玉,裂缝的扩张速度不断加快,山川变作平原,只在一念之间。 一架长达几千米,高有数十丈的巨大飞行器,一半埋在雪堆里,一百重见天日呼吸着新鲜空气。 “旅行者号真正的舰船,那个家伙骗了我们数千年不是吗?” 甲亥掠过身影,径直穿透壁垒进入飞船内部,南公紧跟其后,将他遗弃的墨玉揣进怀里。 “我期待已久的命运,就让他在此时绽开吧。” “嗡~” 赵正突然从梦中惊醒,摸着摇晃的床板,他还在马车上,大军留守三万,还有近十万人,行走在沟壑纵横的陇西,绵延千里犹如一条火龙。 “黑衣人,赢稷?你既然来了,为何只出现在梦里,难道伤还没好,还是说反神联盟已经崩溃。” 在梦中他看到黑衣赢稷惨白的脸庞枯槁的身影,显然他回到最开始,成为神使之前的模样。 “神是谁,或者说他来自地球哪一个纪元的文明。” 赵正脑海里不断思考这个问题,按照他看到的技术,以及木匠从天柱山逃走时看到的电路板。神明显来自二十一世纪更高深的科技文明时代。 但是如果他能从未来返回现代,或者回到过去,其他的人应该也能,怎么没见到其他人。 那他就是从过去而来,一个在地球四十六亿年漫长历史中毁灭的文明。并不是高级文明存在永久,相反掠夺资源的高级文明更容易毁灭。 “我活在一个由人创造的世界,那个人不断干预历史进程,就像是游戏中的系统。而我就是那个唯一的玩家,这个世界是为我所准备的,或者说为像我这样具有一定特权的玩家准备的。” 赵正苦笑着摇摇头,“我怎么算是真正的玩家,那个神才是,包括我在内,谁不是他一手创造,一手驱使呢?” 第264章 患难之时见兄弟 秦灭西凉之战,完胜。 虽然西凉国祚犹在,那位一心女主江山的国主仍活在世上,但西凉十不存一,大秦国威远播西域,震骇西夷。 吟游诗人唱着赞美秦王的赞歌,百姓们不时欢呼“我王万年”,从雍城到咸阳,再到函谷关,所有之前是秦人,现在是秦人的百姓都仰着头,庆幸他们有这样一个国君。 “大军远征,无功而返,嬴政小儿威望更胜以前,当真是气煞老夫也。” 吕不韦坐在马车里,本来他听说西凉未灭秦军班师,喜滋滋从蜀中返回,才走到汉中传来更准确的消息。西凉臣服,赵正饶他不死,不仅如此,西羌王被活捉,大秦新建六个羁糜郡县,并且开通长达几千里的西域商道。 解决西羌部落,陇西百姓得到安宁;开拓西域商道,国中商贾得到利润。更不必说十万大军不费一兵一卒,仅仅开了一路炮,完胜此局,秦军之威名,秦王之威名将更胜往昔。 夺宫之变不提也罢,吕不韦比来时更慌张赶回蜀中,在这里至少赵正没有理由杀他。 “主上莫灰心,穷兵黩武本是历代秦王之殇,今上深的士卒爱戴,属下又大多是武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下一步他们很可能参与到三晋伐周的烂摊子,届时您依旧有机会重回朝堂。” “赶你的车吧。” 吕不韦不屑说道,放下车帘闭目养神,不一会呼噜声传来。 挥着马鞭的吕义,此时真的成为车夫,咸阳东门一场祸事,吕不韦仓皇出逃落得如此地步,他的作用不可不谓不重要。 如此坑队友克主上的人之所以还活着,要不是世人皆是墙头草,吕不韦大难临头没有无人可用,他早就失业了。 “世态炎凉啊!” 吕义暗叹道,他不是感谢世态炎凉人心沦丧,而是感慨自己一心忠于吕不韦,之前大大小小的功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仅仅是一次失误就沦落如此地步,吕不韦的心未免太过薄凉。 老虎不在山,百兽争霸王,老虎归山林,鸟兽作势散。 攻伐西凉时,不知有多少秦国贵族盼着赵正失礼,可他们没想到赵正所依仗的火炮最大的缺点便是怕水,然而西凉少雨,因此让火炮大放神威。 “他回来了,他要回来了。” 成蛟披头散发光着脚,胡乱挥舞着手四处疯跑,脚上踩到狗屎也不知道。昔日温润佳公子变成这副疯癫模样。 “看着君上,小心那堵墙。” “嘭” 应声倒地,丫鬟仆人长舒口气抬着昏迷的成蛟返回屋里。连着十来天,自从雍城传来消息,秦王班师回朝。成蛟每日午时发病,浑浑噩噩嘟囔半晌,而后打散衣衫,甚至往书桌上撒尿,一边大喊一边跑,最后撞在二院院墙上。 一次如此,次次如此,家仆们都有了经验,围追堵截时按照既定站位,单等着成蛟撞墙昏倒。 不能抓着他,否则就要大喊,还要咬舌自尽,这个怪病即便是首席御医崔首乌都没有治好。 后来吕娇想了个法子,请将作营的匠人在墙上装上杜仲胶套,即不让人撞死了,也能让人装昏,于是每天午时长安君府展开一场“奔跑吧,长安君”。 咸阳宫刺秦,参与人数众多,影卫清查下来,成蛟再度成为“大个子”,虽然他仅仅听说此事,但被郑袖杀一儆百,囚在天牢里欣赏了两天两夜行刑。 带着铁刺的铁蒺藜,刷走一层皮肉,不消十下一条命只剩半条,不加医治仅存的半条命也抵不过半天。铁蒺藜上都刷着生漆,旁人触碰一下还要静养数十日,何况被死命抽打。 被行刑的人必定惨叫连连,只要还有一丝力气一定用在叫喊上,成蛟一介书生,住在临时改造的豪华牢房里,金丝绒被子,檀香木桌椅,不亚于他府上装饰。 金樽美酒斗十千,隔壁嚎叫声实在不是佐酒美味,两天成蛟没有合眼,赵舟似乎是故意的,每当他要熟睡时,必定有一声凄厉非常的惨叫响彻天牢五层。 “放我出去,本君要面见王上。” “郑袖,你个贱人,竟敢私自囚禁本君,本君是王弟,王上的亲弟弟。” “放本君出去,本君再也不跟西凉来往了,从此但凡不是秦人本君一概不理,求你们放本君出去。” 人总是这样,不等到最后一刻,都以为自己是个硬汉,反应到自己是囚徒时,为时已晚。 “唰唰~” 天牢终年无光,只有成蛟居住的单间有一盏油灯,但被七拐八拐的走廊遮掩,放眼望去一片漆黑,更显恐怖。 当夜幕降临,心灵将会受到审判,以前做过的所有恶事,那怕是抢小朋友棒棒糖,此时也会化为最深处的恐惧,从内心涌出,扼住咽喉。 成蛟感觉喘不过来气,贴在墙脚借着一丝凉意保持清醒,紧张地看着拐角处。 “嗬嗬~” 似乎是人的呼吸声,有人来了。 “赶快放本君出去,你们终于来了……” 未待成蛟欢喜声落下,一声穿透牢墙的凄惨吼叫响起,成蛟哆哆嗦嗦愣在原地。甚至忘了面前有一排栏杆,隔绝自己的同时也隔绝外间可能出现的伤害。 那是一个人,一个几乎看不出模样的人,身上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皮肤翻开渗出恶心的黄水,唯独脸蛋没有一处伤疤,这也是成蛟惊吼的原因。 “你……你是人是鬼?” “滴滴答答~” 顺着成蛟裤腿,流出一滩黄水,他竟然被吓尿了。 “二哥,你别怕,是我,我是三弟啊。”地上的人费劲地吐出一句话,嘴角咧着笑使劲向成蛟爬去。 “嬴安!” 成蛟扑通瘫在地上,不住地向后退着,似乎嬴安能从结实的栏杆爬进来一样。 “你不是在陇西吗,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成了这副模样?” 嬴安自小给人的感觉就是跋扈嚣张,同时很注重贵族形象,饮食起居绝不能有一丝一毫偏差。如此遵循周礼的人,受到如此大刑应当会自裁吧,怎么变得这么个鬼模样。 “一言难尽啊,二哥你这里有没有水,我好渴,他们都不给我水喝。” “给你” 成蛟甩出水碗,打在栏杆上应声碎裂,嬴安张开嘴,接着几滴水珠赶紧抿住嘴,生怕流出来。 “不够~” “咕咚” 毕竟是亲生兄弟,况且同是落难人,成蛟同情心大发,原先的惧意消散七八成,大着胆子将水倒在长颈酒壶里,伸到嬴安嘴边喂他喝。 “三弟,他们怎么敢这么折磨你,你是先王子嗣,当今王弟,即便犯了叛逆大罪,也不能这么不顾及你贵族的颜面啊~呜呜。” “不怪她,她是被迫的,二哥,这不能怪母后,她是被迫的。” 嬴安像是被踩住痛叫,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成蛟的心揪的更紧了,这么重的刑罚竟是白姬亲手而为。 第265章 天使与魔鬼 毒蛇口中牙,黄蜂尾后针,两物不算毒,最毒妇人心。 女人本该是世上最善良的人,但是在某些利益驱使下,善良瞬间转化,能成为最邪恶的魔鬼。 信任是最脆弱的情感,尤其是对以前生死大敌,没有人可以百分百信任。嬴安在陇西叛乱,聚集十数万人,勾结老贵族,联合西羌西凉,一招兵败仅被幽禁于咸阳。 不够,远远不够。君王统治国家不但要有足够的仁义,更多的是严厉的刑罚。赵正或许做不到残害手足兄弟,尤其嬴安的生母白姬已经被他认为母后。 “我王仁慈必不肯诛杀此獠,儿臣敢请母后代劳。” 从嬴安被送回咸阳,白姬就四处走动,从魏镣到赵舟,无一人不求,但求放嬴安一命,哪怕关他在牢里等死。 所有人保持缄默,既不答应也不反对,静静等待咸阳宫,郑袖的反应。 咸阳宫刺杀,赵正安然无恙,蒙芊死里逃生,但腹中孩儿离世,骤然打击一蹶不振,闭门不出。偌大的咸阳宫成了郑袖的专场,加上赵正给她暂管后宫的口谕,整个咸阳都要仰她鼻息。 “我儿……纵然有天大的罪过,但他毕竟是先王子嗣,王上都不能杀他。” 若要说蒙芊小产谁最难过,却是白姬,她献殷勤几个月,放下秦国太后之尊,无微不至照顾蒙芊,期望蒙芊诞下男丁后为嬴安求情。 然而一场刺杀,郑袖上位,即便她是太后也不得不来到天牢。看着身形枯槁的嬴安,白姬多想扑上去,但郑袖挺着大肚子,像个神诋一般震慑她不敢寸步。 “母后不与三弟叙叙母子情吗?” “秦国叛逆,哀家不屑与之交谈。”白姬故作冷漠,发现嬴安嘴边插着根银针,抑制他说不出话。 从归孜城返回后,嬴安坐在豪华的囚车里,每日像行尸走肉般活着,只想再见白姬一面,磕个头回报养育之恩。 眼下母子相见,他却被绑在十字架上,看着别人逼迫母亲对自己动刑。 “给太后找个趁手的鞭子,为我秦国剪除叛逆。” 泪水滴在冰冷的地板上碎成两瓣,白姬本想忍住,可听着嬴安闷哼嘶吼,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下来。 二十一鞭,白姬神疲力竭,她养育嬴安二十一载,今日差点将他的命夺回去。 “扶太后回去,明日……” 郑袖被赵高扶着,高耸的肚子就是她权力的来源。赵元失踪的消息她已经知道,虽然不明白赵正为何能冷静面对,但秦国需要继承人。 “扑通” 赵高一愣,扶着郑袖的手抽了一下。 “求你放了我儿,哀家愿一命抵一命。” “砰砰砰” 白姬跪倒在地,不出两下脑门红肿一片,郑袖毫不动容,冷笑着离开,白姬随后被人架走,不过第二天她并没有再来。 牢房里只剩下嬴安,默默流着泪,感受生命的流逝。一天过后,等他从昏迷中醒来,嘴巴上涩涩的,似乎有参汤的味道。 “他们不敢杀我。” 嬴安眼神里重新泛出光彩,不管是郑袖害怕赵正发怒,抑或是老秦贵族担保,死不了就要好好活下去。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嬴安感到好渴,但关押他的囚室里没有水,于是他费力爬出牢门,甚至没关心牢门怎么开了。 悉悉索索听到成蛟这边有动静,嬴安一路爬过来,发觉平日里城府最深的成蛟最真实的一面。 竟被吓得尿了裤子。 嬴安当然不会说,他还需要成蛟的水活下去,但获知他经历后的成蛟,似乎有些不正常的变化。 中书省,在嬴安受刑,成蛟发疯后魏镣变得更加沉默,他总觉得郑袖没胆量敢做出这些事。更何况赵高和赵舟两大间谍头子相助,背后一定有赵正的影子。 “唉,你终于成了一个合格的王,可我却没感到丝毫开心。” 东方谷端着一壶茶笑盈盈走来道:“王上征服西凉,开拓千里国土,魏兄身为宰相怎么会不开心?”他故意忽略嬴安成蛟之事,暗喻魏镣也不要对此事上心。 “西凉大战,虽然我军基本没有伤亡,但耗费上万颗震天雷及火炮弹丸,几乎用尽将作营一年来的储存。 而且王翦麾下增加一军建制,神机营一部归其节制,王上伐周之心昭然若揭。可我们借给成周的粮草钱财尚有半数未返还,如此作为岂不是授人与柄。” 秦周不容与天下,秦要东出首要压制成周,此前魏镣曾为赵正制定取三晋而下成周的战略。眼下三晋伐周,国内空虚,正是秦国大好时机。 “魏兄莫不是担心秦国此前救助成周灾民的仁德,被接下来乘火打劫式的战斗毁于一旦。” 魏镣点点头,“天子治民以德,王上欲登天子之位,德行万不能缺,否则即便得了天下,士子们也会排斥秦国。” “是啊,读书人的嘴可比武将们的刀厉害多了,刀子锋利只在一时,众口铄金将遗臭万年。” “所以我们必须找个由头,让姬战求我们发兵,先和成周联手征伐三晋,尔后两路进兵灭了成周。” 东方谷端着茶杯的手愣在半空,魏镣的眼神好坚决,似乎忘了他是魏氏子孙。 有些痛总是忘不掉,幼年时被魏氏逐出家门,与母亲相依为命,最后连一剂草药都挣不回。 魏氏子弟又如何,世上伤他最深便是魏氏。 十月,赵正回到咸阳,身边十万大军早已分散各处戍守,而他从雍城慢慢前行,沿着秦国北地郡一直走到渭水边才顺流而下。 “我王万年,秦国万年。” 咸阳城不再只是百姓的狂欢,贵族们也冲到街头大声欢呼着,秦王是秦国贵族的头领,既然遇上一个能干的王,何不忠心跟在身后换些利益。 从城门走到宫门,整整用了两个时辰,平常即便走路也没这么慢,完全是百姓们拥挤着,非要看到赵正才肯罢休。 “明星也没这么拉风吧。” 赵正干脆骑着马,任由两侧百姓贵族一睹真容。 “王上三思,小心有刺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打咸阳宫发生刺杀后,卫火恨不得长到赵正身上。 天知道有没有刺客,每一条街道至少有十万人,狗日的赵舟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吗? 赵正笑着拒绝,伸出手压下百姓的欢呼,大声说道:“寡人的将军害怕有刺客行刺,要寡人坐进马车里。 上一次行刺,寡人确实差点被刺客得手,但是今日寡人以为走在外面最安全。 因为过了今日,全咸阳的百姓都会知道他们的王长什么样子,寡人无论走到何处都有十万雄兵护卫。 所以那些想要刺杀寡人的人听好了,今天寡人坐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杀,你们敢吗?” 第266章 战争前的平静 “王上太冒失了”,赢木得知赵正在咸阳街头对刺客宣战后说道。 仅仅一年的功夫,秦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天子之国向秦国借粮,西域蛮夷俯首称臣。 赵正已经向逝世的子楚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按照这个速度慢慢发展下去,不出十年秦国必成天下第一强国。 将作营经费单独列出,中书省下设枢密司,以魏镣为枢密使,蒙武为枢密副使,全力训练新军。 秦国一片欢呼之下,战争机器缓缓启动,秦剑被打磨锋利,士卒们换上最新的盔甲。并且有了作训服和常服,立功士卒和下级军官还能领到如家商行发行的米粮票。 赵正正在脱离秦国贵族体系,试图建立一直专属于他的私军。这在世族公卿的战国尚属首例,而因蒙芊小产暂时失利的蒙家积极参与进赵正的计划。 赢木在犹豫,要不要阻止赵正,否则将来无论他立下多大功勋,手里没有刀把子,也只能听从赵正封赏。 “我们忠心但并不代表我们要放弃原本的权力”,赢木这才意识到他一直是守旧派贵族,只不过与秦王利益一致,暂时与改革派的士大夫站在一起罢了。 贵族因何而贵,是血脉。大家都不愿承认是教养,因为太难了,而娶一个或嫁入贵族就很简单。 十月,王班师回朝,王叔赢木请辞大族老,罢右丞相之位,回栎阳戍守先王陵寝。 十一月,居咸阳老秦贵族上表,请王置换陇西封地,愿折价就封河西郡。 “岂有此理,他们竟敢向王上逼宫。” 蒙武大叫着,看架势下一秒就要抄刀杀了老秦贵族,为赵正备战清除障碍。 “蒙兄何必动怒,夏虫不可语冰,他们又岂能知道这是神的旨意,姬周德行衰亡,天命归我大秦。” 凉州城外的神谕,自然告诉魏镣、东方谷、李斯,三人反应不一,却是魏镣沉默不语。 “老秦贵族生事,究其原因是公子木与王上离心,为何不让他看看神谕,天命归于大秦,老秦贵族必复归心于我王。” 李斯说完,众人不语,看傻子一般看向他。赵正性子怎生还没摸清,他最厌恶别人威胁他,对待威胁一贯除之而后快。 王纨从怀里掏出几封信,成为黑水旗军主帅并不影响他搜集消息,这些便是从咸阳周边老贵族庄子里得到的消息。 “这只是其中三封,此外还有数十封,已经送交影卫,详细的情况明日可以问赵舟。” 被大家无视,李斯很尴尬,拿起一封信拆开读罢,笑道:“两个老贵族互质封地,就这些也算情报?” “噢,李大人不如读读这封信,让大家听听,王某搜集的情报算不算情报。” “算不算”被他刻意加重,李斯看出王纨不悦,心下恼怒自己怎么屡屡犯错。 出口难收,李斯拿起信逐字逐句诵读,一边向王纨传递善意眼神,可后者并不买账。 “……陇南旱地十顷,贱价卖与李斯……” “诬陷,诸位可不能信,前些日子李某缉捕近百名贵族,这一定是他们的报复,故意搅乱视线。” 李斯后悔,当初怎么就收下地契,贪图西域商道开拓,那块地正巧处在计划修建的官道上,届时开个酒馆,可作为传家基业。 “哼,李大人先别急着辩解,王某且问你,那块地现在可是在你名下?” 王纨眼神阴挚,像是一只狩猎的毒蛇,朝着李斯吐出信子。 “我大意了,王将军千万别误会,我……都怪我一时贪图小利,掉进他们的圈套。” 李斯越说越乱,只能求助于魏镣,急切道:“魏兄,侍中大人,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那日下官买了那块地,还喜滋滋请您和众位同僚喝酒呐。” 虽然不喜欢李斯,但毕竟都是文官系统,对于王纨这些武将天生的抵触。 魏镣清清嗓子,朗声道:“那日李斯确实请本官喝酒了,这些也是他为了便宜才买的,算不上什么。 王兄与其在此事上耗费心神,倒不如查一查吕不韦,公子木要反对王上改革,不能忘了这位人物吧。” “昨日枢密司已连发三道军令,两道给商於的鱼头将军,一道给蜀郡的李槐。 而且今日接到王虎军报,他已经率五千固山军进驻汉中,有他这根钉子在,量他们也翻不出多大浪花。” 王翦接着说道:“函谷关东侧周军尽数北上,姬战一时也不想跟我们开战,所以末将认为加快练兵速度,尽快练出一只铁军,不仅有我老秦人的血性,更能像固山军士卒那样,识文断字懂得使用火器。” “这点王上已经下令,按照过去固山将官速成班,在骊山军校对现有高级军官进行培训。并且从太常寺掉了十几名博士官,为军官们讲解兵法。 哈哈,这可是王子才能享受的待遇,承蒙王上抬爱,我等一介武夫也能听到这些大儒们教诲。” “非也,非也,学无止境,只要梁兄愿意,现在改行当博士官也来得及。” “哈哈哈~~” 众人大笑道。 由李斯引发的尴尬在魏镣的主导下烟消云散,同时宣告中书省的势力分布,魏镣才是主官。 等散了会,李斯颤颤兢兢回到府邸,直到夫人送上茶点,股间仍有颤栗。 “他们是在逼我,逼我做孤臣啊。” 李夫人小贵族出身,并不懂朝堂险恶,听李斯不断重复“孤臣”,孤木不成林,心下也担忧不已。 “泣~” 李夫人劝不得李斯,又觉得自身没妇德,眼泪扑簌落下,擦着眼泪道:“孤臣又如何,即便满朝堂官员都不理夫君,只要王上还让您做廷尉,谁敢说个不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秦国现下是君强臣弱,再大的官员被撤职不也是赵正一句话的事。 “嗨呀,夫人真乃李斯命中贵人也。” 李夫人犹自擦着泪,不知自家夫君想起什么,突然又高兴了,但高兴总归是好的,更喜听得命中贵人,不消一通夫妻恩爱。 夜已深,咸阳宫还亮着灯。蒙芊还是闭门不见人,郑袖肚子日渐沉甸也不好侍候。而且她害怕赵高进入后宫与她争宠将赵高调离,却叫小兰贴身服侍。 一碗莲子羹,羞于表达的小兰总是这么实际,赵正扭扭僵硬的脖子,越发怀念当初在宜县时的逍遥时光。 平静是短暂的,动乱才是永恒。 赵正又想起天柱山的那位神,究竟是什么人,靠着什么样的技术活了万年。 “一场游戏,即便你是主宰又如何,人生最有趣的地方,莫过于不知道前方是什么。” 第267章 渭城春雨 渭城春雨浥烟尘,客舍青青柳色新。细雨朦胧中,一架黑色马车从远处驶来,划破白纱帐一般的雨幕,径直向咸阳城驶去。 渭水从咸阳城下流过,带走几十艘商船,商贾贸易越发繁荣,老旧的咸阳不堪重负。 扩城,要么拆毁旧城墙,直接扩展咸阳城规模,要么另建新城,专门用做商用。 内阁会议中,第二种意见逐渐占了上风,从东平返回的赵滑力主建新城,谁也不能保证将来咸阳无战事。灭周之战一触即发,虽然秦国商队仍日夜不停来往于洛邑咸阳,但战争的火炮已经开始点火。 “兴建新城,最多需要半年;扩建咸阳却至少需要两年,修城期间谁能保证王上的安全。” 主张扩建咸阳的大臣沉默,其中包括东方谷,扩建咸阳使之成为超越洛邑的天下第一城,虚名不过尔尔。 艰苦的望海城守卫战以不了了之,盟约对双方来说是张废纸,不如开关通商。 何苗继任望海城留守,主持修建十余座小城,林立于白城与望海城之间,若东胡骑兵再至,进入这片城区就是来到地狱,恐怖的炮火将把他们撕成碎片。 椭圆形城墙,新城分为两部分,在渭水平缓处借助一座史无前例的拱桥连接。一边六尊散弹炮,大不了多远,但可以将方圆三里变成火海。 遭受东胡背叛后的赵滑,内心极度不安全,一如何苗在东平修建的卫城,将赵正亲笔赐名的“渭城”修成军事要塞。 然而令人没想到,恐怖的火炮不但没有吓跑各路商贾,反而吸引他们纷纷入驻渭城,使得原本地价攀升近两倍。 居者有其屋,趁着人口不多,赵正赶忙提出这句口号,可没等人口密度最大的咸阳发生状况,新建成不足一月的渭城商铺无地可买。 这可能是史上第一波炒房团,渭城令姬景不知该如何解决,杀也不是放也不是。于是赵正亲至,悍然逮捕二十余名炒房团商贾,规定今后购买商铺必须经府衙核实规模,然后根据规模大小批准相应商铺。 王上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在渭城众官吏欢呼之余,才想起赵正本是商贾出身,同是也是史上第一个做到国君的商贾。 文武双全算甚,我家王上可是会经商。 渭城集市上时常有秦商仰着脖子,鼻孔朝天对别国商人傲然道。甚至卖豆浆油条的小摊子也敢指责草原大胡商的不是。在秦国,是龙你得盘着,是虎必须卧着,要是不服气,打到服气为止。 毫不讲理的两句话刻在渭城城门两侧,谁能想到这是被世人敬仰的秦王所写。 “好猥琐,不当仁君。”风度翩翩的士人摇着羽扇道,因为赵正一句“羽扇纶巾笑谈间,樯橹灰飞烟灭”,从而引发“羽扇潮”,殊不知是如家厨子抱怨鸡毛太多没地方处理,赵正想起的坏点子。 摇着羽扇评头论足完,士子们进城逍遥,渭城没有清规戒律,不出三天,士子们衣衫不整一身脂粉味摇摇晃晃出城。这是身上钱财大多耗尽,在官衙凭着士子身份领笔路费回乡。 再看门口两行字,心境变换,不由竖起大拇指称赞道:“霸气,不愧是秦王,堪称我等楷模。” 这时门口士卒就要笑着问上一问,因何如此。士子们扶着墙仰天笑道:“城中胡人皆俯首,泱泱华夏天朝上国,今日今时方才得知个中滋味。” 比你富裕,偏偏刀子还比你的锋利。强悍的胡人又能如何,还不得乖乖交上贡品,用笨法子慢慢学。 那辆黑色的马车便是在此时驶出,卫火留着鼠尾须笑着看向赵正,“王上威风远播四夷,不出三年,天下士子也当归心。” “穷酸腐儒一帮,在寡人设立乡间御史后,就不再指望他们效忠,留着汗养家糊口的百姓的忠心才最有用。” 赵正烦躁地锤了下车厢,天下在手然伊人远在天柱山,唯一的儿子也下落不明。更有甚者,南公和那个与她极为相似的神使也销声匿迹,半年多来再没找过赵正。 大丈夫何患无妻,但患无嗣。 赵正也沦入这个谜一般的循环,今日咸阳传来消息,郑袖突然要生了,信鸽飞了两个时辰,他赶回去却要四个时辰。 “希望母子平安,回去就能看到袖儿抱着扶苏喂奶。” 此时赵正双手合十,手里拿着那半块能量耗尽的墨玉,不由自主祈祷起来。 “再快些,不要节省马力。” 卫火打了一个鞭花,两匹枣红马像箭一样在官道上飞驰。幸得近日春耕没有多少行商,宽敞的官道成为赵正一人的高速公路。 “吁~” 马车突然停下,卫火用尽全力拉扯着才没有让车翻进两侧深沟,路正中间一个少年淋湿头发,目光炯炯有神,似乎等待赵正。 “你是何人,可知已经违反秦律,官道中央不准行人滞留?” 轻车简从,是以仅有卫火一人随行,他顾忌赵正安危并未下车察看拦路少年。 “周人韩信拜见锦衣卫指挥使卫大人,小人不才愿以所学报效秦王,还望王上准许韩信做个微末小将。” “你认错人了,我只是个车夫,赶紧将路让开,莫要耽误我们入咸阳的时间。” 卫火按住腰间震天雷,故作镇定漫不经心对韩信说道,只要他有一丝不对劲,顷刻间叫他尸骨无存。 韩信仍是当初来秦时打扮,青袍草鞋,只是衣衫泛白,草鞋变新,他在秦国待了大半年,魏镣始终没推荐他。 思来想去,在一片树林韩信弄清因果。朝中大臣以魏镣为尊,且不提他正月迎娶巴清,有了蜀中妻家强援,影卫赵舟、特战队英布、蒙家少主蒙恬皆是他的学生。 桃李满天下,但秦国这片树林里,最高的只能是秦王。如果还推荐年轻将官,一旦赵正老迈,将来太子监国,朝中大臣该听太子还是魏镣。 是非利弊,无非是让韩信暂时蛰伏,魏镣送给他一片玉佩,供他悬于腰间,打扮成士子,自荐于招贤馆。 真金白玉何须修饰,识货者自然重金购之。 玉佩换做金银,韩信先填饱自己的五脏庙,尔后将余下钱财全部换成酒水,雇了辆马车,沿着商道见到田间老农便送一坛。 送完了酒,韩信来到官道,选了个背风好地美滋滋睡上一觉,计算着时间来到路中央等待赵正车驾。 “若阁下并不是卫火大人,还请随在下去趟县衙,秦律规定不准疾驰于官道。 看阁下衣衫也像个有钱士绅,不如去县衙交一笔罚金,却给在下换些酒钱。” “放肆……”卫火几时被如此压着说不出话,恼羞成怒挥鞭冲过去,看韩信挪不挪。 “慢着”,赵正撩开车帘笑着道:“何须换钱沽酒,我车里便有好酒,小哥若有胆量,何不饮上几杯。” 第268章 寡人手滑了 “生了,夫人生了,是个小公子。” “万岁” 后宫,郑袖满头大汗,虚弱地看着辛苦诞下的孩子;前殿,几十名大臣跪拜苍天,叩谢赐子嗣于大秦。 君王无小事,生的孩子也被成为国本。诚然家天下的封建社会,一旦继任君主与前任政见不合,满朝文武几十年心血将付之东流。 德行武功,还有子嗣,赵正终于备至。满朝文武觉得是上天的恩赐,必须焚表祭拜。 于是文采最好的李斯主笔写下祭表,最德高望重的王绾主持祭拜。然而这一切都是大臣决定的,赵正尚在回宫的路上。 “以你之见,姬冲并不会出兵干预秦灭三晋,为何?” 果然如此,眼前的韩信虽与原来历史的韩信岁数有差距,但文采学识绝不亚于,德行也比那个韩信高了不知多少倍。未及弱冠之龄,以花生米为例,标注天下形势,张口间道尽人心所向。 “好一个‘贪’字,难得你小小年纪懂得这些,你以前是姬战的心腹,为何不与他说这些?” 兴许是从小受苦,韩信有着不符合年纪的稳重,抱拳道:“太子战用人必有疑虑,且不喜手下德行胜于自己,长久以往,一蟹不如一蟹,亡国只是时间问题。” “凭你这句话,寡人封你做个百夫长。” 韩信摇头道:“若是半年前,臣下定然欣然若往,但现在臣下只想做个十夫长,甚至是王翦将军麾下执戟小卒亦可。” “就封你做十夫长,不仅如此还是锦衣卫的十夫长,以后你就跟在寡人身边,参知军事。” 赵正笑着抿口酒道,眼睛盯着韩信,似是将他看穿。 “臣下只愿为执戟小卒,为王上戍守函谷关,春种后进军成周,用敌人之血换取自己的荣耀。” 正月初一时举国庆祝,赵正特地送姬战一千头猪羊,派遣一万士卒护送,名为仆兵是为精兵。 护送任务结束后,一万士卒原地休整。赵正原以为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毕竟让精锐士卒驱赶牛羊,何等耻辱。唯独秦军士卒放弃这些虚妄尊严,但求一个实际荣耀。 “寡人漏洞是何,你说出来便允你。” 韩信嚼碎一粒花生米,嘴巴咯吱吱响,说道:“供人食用的猪羊,多达万人的士卒,这些都不会令人怀疑。 但王上用最新的六轮马车运送,厚厚的车轮竟在夯实的官道上留下车辙。臣下曾观察过,五千斤以下做不到这些,唯一能解释的,车上有火炮,而且是巨炮。” “精彩!” 车子驶到城门口,韩信转道骊山军营,在哪里他将接受一个月培训,然后被送到函谷关军营。 “扶苏诞生了。” 赵正嘴角抿着笑,他总算有后了,子楚也能含笑九泉。 子楚的四个儿子,除了赵正外,老二成蛟被郑袖吓疯;老三嬴安受酷刑后瘫痪;老四赢铮身份不明,被关在栎阳深宫。 “耳根总算能清静些了” 在郑袖怀孕期间,屡屡有大臣建议赵正纳妃,蒙芊小产后崔首乌诊断伤及子宫,再生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郑袖表现太过凶狠,且是姬周血脉,为秦人不喜。 整个战国,说白了就是四家争霸。 姬周算一家;赢秦算一家;田齐算一家;南方的芈楚算一家。至于三晋和燕国,也只是四姓延伸。三晋中,魏氏和韩氏祖上都是姬氏;赵氏与赢秦同宗,为嬴氏。更不必提燕召公后代的燕国。 将来秦王有一半姬周血脉,那么秦人奋斗百年取代周人为天子之国又为了什么。 大臣进谏同时,宫中多了不少靓丽身影,多是各家贵女,借白姬的太后身份入宫游玩。 天柱山依旧矗立,那封所谓“天命所归”神谕也还供在宗庙,赵正不敢有半分懈怠。游戏中要想通关,玩家必须认真。 他只好暂时搬出咸阳宫,借整顿军队之名到温泉宫处理公务。大臣们又打起小兰的主意,只要不让郑袖一家独大,就算曾是奴隶他们也认了。 然而他们太傻太单纯,郑袖即便不敢明着反对,暗地里也会动手脚。在她执掌后宫那段时间,所有可能被赵正临幸的女子通通喝下终身不育的藏红花。 一副药可抵一月,十副药当一副药吃,只消一剂,终身不育。 即便临幸百人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只有她能生孩子,而且是长公子。 立长立贤,郑袖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越看越喜欢,想着给他找个怎样的师傅。 “袖儿,你辛苦了。” 其实赵正早就回来,但唯恐身上寒气扰了扶苏身体,沐浴更衣,一身热气后才匆匆赶来。 “扶苏快看,你的父王来看你了。” 赵正轻轻抱起扶苏,看着他尚未睁开的眼睛,暗叹终究还是他成了长公子。赵元失踪,影卫寻找一年都没找到,甚至没有一丝线索,赵正猜测可能被神使带回天柱山,也罢且等他攻下成周后,连带着婴齐一块救出来。 但朝中大臣不这么看,生死不明那便是死了。虽然有先例,赵正失踪长达二十年仍为长公子,但眼下秦国要发动吞并天下之战,容不得这些琐事,尽早确立长公子,便是给秦国军民吃下定心丸。告诉他们即便赵正不幸战死,依旧有个秦王值得他们战斗。 原来太子是这么个功能,难怪历代君王不喜。赵正撇撇嘴,想着自己该听从神谕,仅仅打下成周,还是一统江山给扶苏留个太平江山好。 “王上,前线刚传回的邸报。” 郑高挥手喝退众宫人,然后背对郑袖视线,小心翼翼打开邸报,翻给赵正看到。 “这……发生多久了?” “大约是昨天,为此我们暴露一个据点,十七名影卫殉国。”郑高身影不闪,牢牢挡住郑袖一切企图偷窥视线。 “袖儿,寡人去去就回。” 郑高跟在赵正的身后慢慢带上房门,郑袖一脸怨毒,心道郑高怎如此不识相,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不冷不热。 后宫的纷争,赵正没心思插手。烦恼这些事倒不如吃个馒头。 三晋伐周,前期因为成周大灾,赵括率领联军几乎打到庸江边。滔天洪水这时显露作用,即阻挡姬战调动援军,同时也挡住三晋联军进攻步伐。 战争由此转入相持阶段,姬冲还像插手,赵正立刻借道林胡增兵武阳。昔日生死兄弟,如今生死大敌。 没了姬冲援助,姬战只能忍气吞声,他可不敢对赵正指责,现在他每日膳食还是来自秦商。 对峙小半年,在冬季冰封时三晋错过大好时机没有度过庸江,赵括本想开春时出其不意进攻,却被姬战将计就计,也有人说是内奸出卖,三晋联军全线崩溃,成周进入反攻期。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鹬蚌两方有一方即将获胜,对渔翁都不利,最好的做法让两方继续打下去。 “连晋伐周” “伐晋灭周” 两方意见僵持不下,干脆交给赵正钦定。 秦王是伟大的,每一个决定都值得百姓拥护,于是乎十万大军穿渡过庸江,进攻三晋魏氏。 “刚才寡人手滑了。” 盯着地上的铜板,赵正赧然道。 众臣嘘声,谁能想到赵正会用掷硬币的方式决定。 第269章 看我面,再轰一炮 赵括大意被围歼,三晋联军大败,赵正出乎意料没有帮助三晋。转而联手姬战合力攻晋。 未及半月,秦军兵锋锐不可当,一路打到魏氏都城安邑城下,魏氏顿时大乱,纷纷主张魏增将家主之位转让给魏镣。 “镣公子智勇双全,有他带领魏氏,即便做秦王之臣,也好过丢了宗庙社稷。” “对,家主之位非镣公子莫属。” 外间兵祸连连,内里争吵不断,如此魏氏谈何百年世家。魏增冷着脸看着逼宫的众家老,即便他让出家主之位,就凭魏镣也保不下魏氏存亡。 “尔等真的以为,那个庶子能在咸阳只手遮天,甚至影响秦王嬴政。攻魏,主帅是蒙武,不是魏镣,更不是你们这帮傻蛋的什么亲戚。” 正月魏镣大婚,魏氏成员没有出席一人,夫家亲戚全由固山系将领代劳。兴时不屑一顾,败亡又紧赶着攀亲,魏增恨不得骂上三天三夜,这帮人的斗志已经被百年安逸磨灭。 “狡辩,大家不要听他的,他这是拿魏氏全族为他一人陪葬。” 人群中爆发亢奋的呼喊,大家一拥而上,竟然群殴魏增,全然不顾形象。 城外大营,蒙武忧虑地对副将王翦说道:“安邑毕竟是魏氏根基,若是本帅将它打成烂窟窿,会不会触魏侍中的晦气,这毕竟是他的家乡。” 王翦道:“沙场无亲朋,对面的都是敌人,大帅只需为国效命,为王上效忠,何须在乎他人看法。 而且末将以为,大帅对安邑不留情恰是魏侍中的想法,他自幼被逐出家门,对魏氏恨意颇深。 战前动员时,一度有人提议让赵舟统领固山军攻打安邑,但被他拒绝了。当与效忠王上相悖的事发生时,他比谁都需要避嫌。” “难怪如此” 出征前,魏镣抱病参加祭旗大典,亲手宰杀三牲为众将士送行,他要表忠心,与魏氏划清界限。 蒙武点点头,心道王翦不仅善于军事,而且朝堂庙算也精通,他日此人成就必在自己之上,还需客气应对。 “如此,烦劳王兄率你的第三团给魏氏添把火,本帅亲自替你压阵,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炮火使地面微微震动,茶杯中不断泛起涟漪,蒙武怔怔看着茶杯。他蒙家如今局面与茶杯何其相似,赵元失踪,蒙芊小产,郑袖一家独大。 若非王芙天天抱着蒙毅、蒙澜去宫里找郑袖谈育儿经,朝中不知有多少人要取而代之。 “可怜我的妹子”,蒙武叹了口气,忽地发现王翦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两个白发老者。 “大帅,这两位是魏氏族老,特地来献城,并献上负隅顽抗的前家主魏增人头。” “在这里。” 两人打开手里匣子,取出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看样子并不是一刀砍下,而是被外力打死后再砍下的。 “用石灰封存,立刻送往咸阳。” 蒙武看了眼递给侍从,魏增好歹也是一方诸侯,最后落得如此境地,让人唏嘘不已。 两位魏氏族老见状对视一眼,噗通跪下道:“请大帅转告秦王,我魏氏愿奉镣公子为主,尽献魏地侍奉王上。 但求将安邑留下作为宗庙祭祀之所,还望大帅明察。” “奉魏镣为家主,你们当真?” 蒙武诧异看向王翦,这个结局他们始料未及,不过对魏镣似乎很不利。 王翦低头问道:“二位是代表魏氏全族,还是仅仅代表本家,旁支子弟并未知晓。” “呃,老朽兄弟乃魏氏正朔,旁支庶出岂敢有别的想法,将军尽管放心,从今天起魏氏永远效忠秦王。” 王翦笑着点点头,随即与蒙武对视一眼,得到对方肯定,拔出佩剑冷笑道:“如此,还望借二位一物。” “敢不奉上……” 未等二人说完,望见手起刀落,一颗落地,另一颗想要走,被蒙武一刀斩下,咕噜噜滚到他脚下。 “哼”蒙武一脚踹开,“两个不知死的老鬼,明知道魏镣对魏氏避之不及,偏偏要将他架上火烤,魏氏的聪明人都死绝了吗?” 王翦边擦拭佩刀边道:“有咱们一个魏侍中,魏氏不可谓不人杰地灵,只可惜耗干福气,净剩下一帮酒囊饭袋。 眼下家主死了,嫡系主张投降,虽然被你我杀了,但他们并不知道,不如由末将带队假借入城谈判,屠尽魏氏嫡系,留下清白的庶出旁支,顺便给魏侍中一个人情。” 第一夜安邑混乱不堪,第二天除了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一切井井有条,街上的店铺照常开门经营。 魏氏被拿下,下一个目标便是韩氏。 地不过一郡,兵不过十万,韩氏的地盘本就尴尬,南邻成周,北有魏氏、赵氏。若非有胡人和秦人牵制魏、赵,三晋早就变两晋。 秦军一路南下,逼近韩氏都城阳翟,韩氏家主韩安惶恐不已,差点没将自个的位子让出来。 魏增死了,虽然不是秦军杀的,可消息传出去,世人都觉得是秦军做的。毕竟周礼宗法下,族人岂敢有胆量打杀族长。 “韩非公子就是因为此事逃出阳翟?” 看着狼吞虎咽的韩非,蒙武哭笑不得,对于这位传奇的公子,他早有耳闻,而且赵正大婚时他送上的一车法家典籍大放异彩,至今有半数秦律参照修改。 “呜呜~呜” 韩非像是逃荒的流民,十几天没吃过饭似的,嘴里塞满行军干粮,夺过王翦递过的水壶,咕咚咚喝了个一干二净。 “咳咳,”行军干粮乃压缩食品,遇见水登时膨胀数倍,食物噎在韩非食道,被他使劲拍下。 “见笑,阳翟已经断粮,似在下这等‘亲秦份子’每日只有一个饭团,若不是家奴怜悯在下行将饿死,那么两位只能看到我尸体了。” 肚子像个无底洞,韩非翻出半袋肉干,闭着眼摸出半壶酒,在蒙武的白眼中,一口酒一口肉干,吃饱后美美躺在榻上。 “韩家主不会派你来吃穷我们吧?” “哪能,刚才不过吃了一点点,再者你们王上富得流油,招待昔日老友不差钱才行。” “哈哈”,蒙武坐在他旁边道:“几口酒肉我们大秦还能担起,只是阳翟城高弩强,即便是用火炮轰,也要浮出不小代价,韩非兄就没个主意,也算保全你的族人。” “尽管轰,差点把我饿死,谈什么感情,蒙将军千万别留情,若是为我着想,不如多轰几天。” 第270章 城中酝酿的风暴 韩非混不吝的样子比悍匪还难对付,蒙武与王翦无奈只好将他送回咸阳,自己想办法劝降韩安。 死了一个魏增,魏氏百姓对秦军抵制颇深,若不是他们需要秦国的粮食,早就红着眼造反。 秦国不能容忍韩氏百姓也对秦国仇视,事实上赵正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但阳翟城里的韩氏骨头比魏氏硬百倍,软磨硬泡小半月,就是不投降。 “会盟可以,投降免谈。” 韩氏以一郡之地,立足于三晋百年,靠的便是这股气势。军民携手一心,蒙武只得暂时退下,寻机与姬战的“友军”会合。 赵括兵败身死,然赵氏势力不减,晋阳聚集十万大军,沿着燕晋古商道,悄悄越过太行山脉,突然对东郡发起攻击,同时邯郸的赵军联合姬丹对涿郡发起攻击。 胡人终结者,赵氏与北方胡族争斗百年不落下风,一时间苍狼军团节节败退,直到姬冲亲临前线指挥才稳住阵脚。 “轰~” 几百门土炮轰鸣着,火炮这种东西,单凭外观和工作原理,有几年底子的铁匠便能仿出。但空有其表,无论射程还是杀伤力都不可与秦军火炮同日而语。 楚国大匠师公输康在铸造第十批模具时曾言“固山火炮核心在炼钢术,没有趁手的钢材,在精妙的技艺也只是一堆废铁。” 无论是姬冲还是赵氏,两方仿造的火炮钢材都属于劣质,不出几十炮,炮管将会产生大偏差,届时打到哪里全看运气。 似乎赵氏的运气更好些,从易水畔到涿州城下,姬冲的火炮屡屡哑火,甚至炸膛,以至于点炮手点燃引线后,要躲到十丈远才肯罢休。 长长的炮捻和巨大的心理压力,使得苍狼军团的炮击速度落后一倍,未等一轮发射完毕,对面已经开始发射第二轮。 “英勇的草原战士,只要手中握着刀,天下无敌。” 究其源头,苍狼军团中胡人基数太大,他们的思想还停留在好马宝刀上。 “我终将失去这场战争”,姬冲不无沮丧地说道,他被迫派使团来到秦国,请求赵正出兵牵制赵氏。 姬冲不一定知道神谕,但他深知赵正对成周王朝的恨意,那是奴隶对脖子上枷锁的恨,睡梦中也不忘将它打破。如今秦军距离洛邑不过两三百里,他不觉得赵正会放弃这次机会。 洛邑太极殿,姬延半死不活躺在两仪宫,这里成为姬战的主场,然而他主政几月来,不是忙着赈济灾民,便是忙着调集军队。 汉水防线正对楚国腾龙军团,每日消耗巨大,大灾以来屡屡有大臣建议割地求和,减少汉水三个殷八师,用于抵抗北方三晋。 而且仅这一项能节省十几万石粮食,无论是用于赈灾还是用于军事储备,总比白白浪费强。 “大周不能丢这个人,给谁割地也不能向楚蛮割地。” 姬战在姬延病榻前,郑重其事地说道,病床上的姬延眨眨眼,对儿子的话表示支持。这可能是他生病来第一次跟姬战意见一致,此事带来的后果,晚上加了碗新鲜菜汤。 一月前,这碗汤里的菜叶还生长在秦国关中土地上,这时进入姬延的肚腑,莫大荣焉。 五月初,关中麦田由青泛黄的时候,张良秘奏姬战,言函谷关增兵五万,统帅正是赵正。 御驾亲征,竟是天子之国。 “不可能,第一赵正没这个胆量,第二大周还欠秦国数百万石粮食,轻易开战不怕大周不还债?” 姬战饮罢一碗肉羹,擦擦嘴吃着饭后甜点,也不知怎么做到的,秦国有雪白的砂糖。 白砂糖浇在青青的瓜果上,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姬战美滋滋吃了一盘,还想再吃,但看着张良脸色不善,不由作罢。 “有心报国,奈何国已不国矣!” 张良回到家中,愤然写下辞呈,饮酒一坛大醉,第二日家仆叫他起床时不见其人,只发现床上整整齐齐叠放一身泛白官服。 仰天大笑出门去,吾辈岂是蓬篙人。 失去一个栋梁之材,姬战不但没有惋惜,反而庆幸姬期残余势力减少,更利于他的统治。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岂语无衣,与子同袍。 秦国再不必唱着赳赳战歌,穿着破衣烂衫跟装备精良的外国军队硬怼他们只需要捂住耳朵,静待被炮火轰杀的敌军处于呆滞,提着刀枪如同去地里收割庄稼,斩杀敌军后砍下左耳回去庆功。 从函谷关到卢氏城,赵正甚至大着胆子接近汉南郡,挑衅了一把戍守汉水的殷八师。 炮火轰鸣,摧枯拉朽。相对于秦军,殷八师觉得对面楚国腾龙军团更适合做敌人。 挑衅无果,赵正兴尽而走,一路打到洛邑城下,此时姬战才恍然大悟,一连砍翻十数个主张秦国无战事的大臣,然后吃了碗秦国借贷的面点,穿戴整齐,威武地傲立城头。 “嬴政,四十年前你的曾祖父打到这里,甚至逼我先王西逃,但最后如何还不是灰溜溜撤军。 孤今日奉劝你一句,大周煌煌八百年国祚,还死不了尔个西方蛮夷手里。” “轰~” 火炮代表赵正的回答,哪里有那些废话,要打便打,不打就速速投降。 三千发炮弹,神机营不停更换炮膛,等到一天后停止炮击,宏伟的洛邑已然千疮百孔。 炮弹都是朝着高大建筑打,那些居住在茅草屋里的贫民反倒安全,得知这一结果后贵族纷纷用豪宅换寒窑。 “秦王万年” 揣着地契住进被炮弹轰成废墟的大宅院,即便院墙被打成篱笆栅栏,他们也要小心翼翼推开院门。 满地废墟,在他们眼里却遍地是宝。 “嚯,好大的宅院,难怪贵族老爷们一个个肚皮那么大,没个大宅院还住不下哩。” “哈哈哈,魏老三你就知足吧,你家好歹还剩几间大瓦房栖身,我那个院子只剩下半园子花能看的下去,老子想毁了种上菜,浑家还不让哩。” 一脖子黑皴的贫民,穿着从废墟里捡来的绢丝衣服,大摇大摆在以往他们看都不敢看一眼的大宅子里转悠。 “真好,若不是那个秦王,咱们早在大水后就饿死了,哪里还有今日福分,住上这些大宅院。” 贫民翻身,可惜做不得主人。 连续三天没有炮击,贵族们忍受不了低矮惨败的寒窑,纷纷回到自家宅院。贫民们当然不愿意,他们可是有地契的。 “狗屁,卑贱的奴隶子,高贵的贵人给你们面子签订地契,还长脸了不是?” 尘归尘土归土,各自回到个字熟悉的地方。但吃过白面馒头的人吃再多粗粮都不愿意。 城外的炮击结束,城内却又酝酿出一场新的风暴。 第271 最后一章 平民与贵族的严重对立,姬战固执于霸权,史上第二场国人暴动产生。愤怒的平民聚集在王宫前抗议,但贵族带着各家私军进行镇压,祸乱由内部产生。 一个月后,洛邑飘起白旗,重伤的贵族躺满王宫,瑟瑟发抖地指责宫外盛怒未消的平民。 “同为贵族,还望秦王平定暴民,我等愿献上九鼎。” 他们丝毫不提国玺,尤其是那一方赵正进献给姬延的“传国印玺”,早在投降前姬战从小道逃走。 梁戟很忙,带着神射手不停巡逻洛邑周边,凡是天上飞鸟南飞,统统射下来。 洛邑投降的消息不能比卫君先到汉水,赵正需要殷八师继续戍守汉水,迫于那个神的安排,秦国暂时不能一统江山。赵正无法从他地进攻楚国,但楚国可以肆意进宫秦国。 “打下成周,究竟是胜利还是……” 赵正站在太极殿,看着面前的龙椅,还是他派人铸造的,曾经他就在这里对龙椅上的人行礼,但以后坐在椅子上的人将是他。 “只诛首恶,吊民伐罪。” 蒙武大惑不解,他正全力围歼固守宜阳的二十万周军,赵正却要秦军逐步退出周军抵抗势力范围,占据顺服的城池,扶持平民小贵族建立亲秦的自治政权。 傀儡,再光鲜的外表都还是傀儡。即便只受一个人的操纵,赵正也不愿意,虽然他有与神媲美的实力。 天柱山,千年来的圣地,无论那朝哪代,都不敢逾越半分。穿过浓浓迷雾,赵正看到了那座玄黑色的屋子。可是屋子似乎没完工,只建好了前门,后面和屋顶上尚且有一半没有封顶。 “这便是师父说的神庙?” 木匠逃出天柱山时曾在此逗留,发现了婴齐的生活痕迹,被他藏在内心深处,直到攻破洛邑,赵正执意探索天柱山前他才说出来。 “进入山脚下的小门,有一座没有阶梯的房间,依靠机关术能迅速升到顶部,可以饱览整座山脉。” “电梯”,赵正好奇地摸着四周,怎么看不到按键,而且木匠不是囚徒吗,怎么突然知道如此多。 “呵呵,被你发现了吗?” 赵正一摸腰刀,发觉带来的卫士皆昏厥,木匠以一种奇特语气对他说着话。 “别紧张,我是你的同乡,不过暂时皆用他的身体,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你要好好听。” 昆仑震颤,神使背叛,借助史前的飞船与神在天外展开大战,双方心照不宣,谁赢了便是下一个时代的神。 很可惜,神的时代注定要终结,一颗陨石结束两方大战。十二神使与被神占据意识的赢稷统统毁灭。 但神在异世留下的种种机关没有失效,其中有一处未发现大陆便是婴齐的流放地。她和赢稷都属于天然神使,基因中有种奇特元素可以直接吸收墨玉能量,这种能量在她佩戴墨玉时放出信号,因此神使才会降临洛邑要求将她带回。 红鸾灭周,一切都是神的安排,但之后再无神。 木匠的身体渐渐软下来,等到房间里只有赵正一人站立时,运动停止,房门打开,一个类似休斯顿航天中心的大厅展现在赵正面前。 “这是……” “我不需要这种作弊手段,玩游戏一级一级慢慢来,不是很好玩吗。” 一千年后,权威史学家族,拥有大秦第一任皇帝颁发的“铁笔直言”牌匾的颜氏家族,其先祖颜路亲笔记录的史书写道,“一年夏,王毁天柱山,曰‘人定胜天’,自此大秦不拜苍天拜黎民。” “扶苏,接下来,是你的时代。” 大秦,始皇帝二十二年,皇帝驾崩于易水畔。二世皇帝扶苏立,承先皇遗志,二十年灾荒无饥民,边疆无战乱。 二世皇帝三十年秋,攻西楚,得荆襄九郡,然国力耗费巨大,咸阳周国人不满,中酿成“议政风波”。二世皇帝误判,调兵以叛乱平定,未果,当年冬暴毙。 帝即亡,皇后蒙氏离奇失踪,蒙太妃子梁王胡亥临朝摄政,逾一年,失踪五十年之久的长公子元即位,归宗于太庙,十年后离世,而三世长安君嬴不离即皇帝位。梁王远走东胡,自称东海皇帝,遂霸海疆。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