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更多精彩好书尽在八零电子书 http://www.txt80.com】 《权御江山》 作者:一书闲人 一个现代军医,一场殊死搏斗,生命危难之际,通过虫洞,穿越到乾承年间。 这个世界,中州秦、汉、唐三国鼎立,东界草原部落厉兵秣马,西荒沙漠恶人虎视眈眈,南域沼泽邪教雄心勃勃,北境雪域兽人蠢蠢欲动。 两大巅峰氏族,四大儒学书院,九大武道名家。 各大势力,角逐天下。四海之内,风云莫测。 乾承十年,主角来到中州,带着炸弹,带着唐诗宋词,带着科学技术,带着雄心壮志,以医道出世,以文道扬名,以武立身,以权争霸。 开启了权御江山的锦绣人生。 穿越 热血 医生 阵法 第一章 穿越的少年,牵驴的姑娘 牛儿崖。 正值清秋,料峭寒风吹过了棵棵光秃秃的歪脖子树,吹散了树后袅袅升起的炊烟。 晨晓时分,鸡鸣犬吠。 雾霭冥冥处,古道上缓缓走来两个身影,披着薄雾,风尘仆仆,像归乡的游子又像流浪的行者。 歪脖子树后的古道上,其中一个消瘦的身影,戴着斗篷,裹着灰衫,用极平静的语气对旁边的村姑说道:“丫丫,前边好像有一个村子。” 他说话很慢,甚至有气无力,但清亮的声音显出他十六七岁的年龄。 村姑算不得村姑,比起说话的莫非还稍显稚嫩。虽然皮肤粗糙蜡黄,一双眼睛却清明如水。 此刻,她一手拎着锈铁黑棍,一手牵着身后的瘦驴,朝着远方眺望一眼,认真道:“相公,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莫非偏着头看了她一眼,拢了拢身上的破旧灰衫,笑道:“我们去村子里看看,……呃,如果可以,就在这里呆几天。” 说完这句话,他搓着手指,认真的思索起来。 对于这个世界,莫非属于天外来客,或许用时空穿梭来形容更合适。 他本出生在地球上一个军医世家,一生仕途顺遂,前景美好。在一次反恐执行任务中,因与恐怖分子搏斗,失足落下山崖。本以为会必死无疑,但没想到天狗食日,将自己吸进一个诡异的虫洞,通过时空旅行附到一个小孩身上,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里,莫非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做梦,不是幻想,自己真的时空旅行了,来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成为另一个人?为什么成人的自己在时空旅行后会灵魂会附到小孩的身上?真实的他去哪里了?这些疑问,十年了,又有谁能向他解释? 正在莫非陷入迷惘的沉思时,突然衣服被旁边的丫丫揪了揪。他疑惑的抬起头,顺着丫丫的目光,只见不远处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脸上布满了深深的沟壑,佝偻着腰,一瘸一拐的从歪脖子树后走出来,喘着粗气喊道:“小兄弟,你们这是从哪里来?” 莫非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和丫丫牵着驴走上前去。 “老伯,我们是从从西边来的。”莫非作揖谦声。“这里是哪里?” 那老者道:“这里是牛儿崖。” 话刚说完,老者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再看眼前的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目光深邃,眉眼间流露出饱经沧桑的感觉。此刻他瞳孔一缩,惊讶道:“你们来自西边?可是西荒不成?” 意料之中的惊讶! 莫非默然的点了点头,肯定了老者的猜测。 其实连他自己也倍感郁闷。别人穿越都是高堂明殿,繁华帝都,出入怎么样也得仆役成群,呼朋喝友。可他穿越之后仅在大唐长安呆了两年,却因长安血夜后,被人追杀又无力自保,不得已逃入西荒,直至流浪八年后才敢踏上回长安的路。 老者已达耳顺之年,也算是阅人颇多,虽然心里嘀咕着竟然有人能从那个恐怖的地方出来。但见莫非年纪虽小,讲话却颇有分寸。自己也不好细究到底,当下拱手叹道:“小兄弟是不知道啊!牛儿崖百八十里之内,除了这里有一个破落的村庄,再也见不到半个人哩!这些年里,小老儿还是第一次见到生人。” “咕噜……,咕噜噜!” 丫丫肚子饥饿的叫着,但她一本正经,毫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写着‘我不饿’三个大字。 莫非是个好面子的人,有他的骨气,也有他的矜持。 不过眼下他知道他们的困境,长途跋涉早就透支了他和丫丫的身体,如果不能休养一段时日,恐怕连这百里牛儿崖都走不出去,更何况他要回到长安,在这人世间挣一份舒坦。 “这位老伯,……” 莫非的话还未说完,老者脸上泛起一阵笑意,摇头摆手道:“跟小老儿走吧!屋子就在前头不远处,我那老婆子正在捣鼓着做饭哩!” 莫非和丫丫相望一眼,连声道谢。 那老者也不以为然,拄着拐杖,颤颤悠悠的转身向前走去。 ************************************** 顺着歪脖子树下的古道,莫非和丫丫跟着老者,七扭八拐走到了一个篱笆院内。 “老头子,你回来了,这两位……?” 说话的是和老者年龄相仿的一个老妇,扶着木门,一脚踏在门槛外,一脚踏在门槛内。睃了一眼老者身后的莫非和丫丫,询问的看向老者。 “嗨……,老婆子,这两个是西边来的客人,路过这里,我们招待他们吃口饭。” 言罢,两人摆手招呼着莫非和丫丫进屋。 莫非在穿越之前并非研究古学的学者,但是对于古代也大抵有个模糊的了解。在他的印象中,像牛儿崖这种偏远地带,一无官绅压榨,二无苛税波及,农耕文明中的老百姓,凭借着辛苦的劳作,怎么样也可以自给自足,衣食不愁。 然而,饭桌上布满裂缝的大瓷碗里,泛着几粒粗糙麦粒的清汤寡水对他认知做了深刻的讨伐。 老妇苦笑的朝老者摇了摇头,嗫喏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老者叹气道:“这位小兄弟,唉……,不是我老婆子抠门儿,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小老儿本以为……,唉,只能委屈二位了。” 莫非挪了挪屁股下的木头凳,笑道:“老伯。您太客气了,我们路过这里,能讨碗水喝就不错了,而且,这饭……比我们以前吃的东西可好多了。”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丫丫端起豁口瓷碗,大口吸溜了一口汤,吧唧着嘴巴。似乎十分满足的样子。 很好喝? 老者夫妇俩面面相觑的对望一眼,然后梗着脖子抿了抿瓷碗里的汤。 额……,这个又苦又涩的东西……好喝? 莫非见老者夫妇两人纳闷的表情,心中感叹一声,也没有什么话说。 吃罢饭后,丫丫去帮助老妇收拾碗筷。莫非则和老者坐着闲聊。 “小兄弟,这……实在是对不住了,近年来,虽说这家里田地还尚有几亩,但我和老太婆的身体不比以前了,唉……,农活也做不了了,地大都荒废了。” 莫非心中不解,古代社会向来是以氏族为单位,讲究多子多福,可从他和丫丫进了这个篱笆院,除了老者夫妇,并没有见到过其他人。 “老伯,难道您二老都没有子侄一辈在身边?” 老者听莫非这么一问,脸色瞬间凝固起来,良久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哀声道:“有,怎么会没有。……,说起来,我们两老也是子嗣艰难,成婚十七年有余才得一子,本来还挺高兴的,可谁曾想……,可谁曾想三年前他得了怪病!至今……还在床上躺着。” 说到此处,老者哽咽住嘴,双眼也变得浑浊。 “那得的是什么病?” 老者一听,目光闪烁,支支吾吾道:“小老儿也不知道,不过……,不过村里的那个道士说……。”说到这里,老者压低声音道:“说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莫非愣了愣,皱着眉头问道:“不干净的东西?” 老者点了点头,带着戚戚然的表情,一边用手摸着拐杖,一边长吁短叹。 莫非虽然经历过诡异的穿越,但他知道霍金的虫洞理论是自己穿越的依据之一,那不是迷信,是科学。所以听到老者的话后,他不假思索的就否定了道士神鬼论的说法。 “老伯,我能去看看他吗?也许我可以医治好他。” “你会医术?”老者愕然的看向他,心里很费解,这年轻人看起来,不像是会医术的大夫啊。 莫非点头笑道:“略懂一些。” 莫非懂一些医术,或者说莫非其实很懂医术。前世作为军医世家的独苗,如果说他的医术不高明,恐怕连他自己都会感觉到匪夷所思,尽管他对自己身上的病束手无策,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自己医术的信心。 老者随即摇了摇道:“小兄弟,小老儿知道你感恩图报,不过,这病真的是治不了的。不是小老儿眼皮子浅,是这病啊,难治哩!……,你可晓得为啥牛儿崖都没几个人了?都是这病害得,不光我家那小子,现在好多家里也躺着人呢!” 莫非闻言眉头一紧,有些狐疑的看着老者道:“就没有治好的?” 老者摇头叹息道:“没有,唉……,起初,村里大伙合计着也请过郎中,只是这路途太远,一来二去,花了不少银子病还看不出来。后来,村尾一个道士说是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大伙这才消停了。” 莫非听到这里,隐隐感觉到了此事透露着一些古怪,看着老者,有些疑惑道:“既然那道士可以看出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难道你们就没有问他解救之法吗?” 话到此处,里屋收拾碗筷的老妇和丫丫走了出来。 第二章 下毒的道士 那老妇双手撑着木桌坐下,捏了捏微酸的腿,接着老者的话叹道:“咋能不问呢?前前后后村里人不知道问了多少次,各家各户吃的喝的也没少送,可那道士说他也没办法,只能想办法让他们多活几年,不过却不许请旁的人医治.不然……就不管了。” 屋内沉默了良久。 一直不言不语的丫丫,终于认真道:“相公医术很好。”说完后,清冷如霜的脸上似是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是真的很好。” 老者夫妇踌躇的相望一眼,虽然心里极度不相信,但又想着试试总是好的,索性心一横,言道:“那要不,劳烦小兄弟去看看。” ********************************** 侧屋在篱笆院的一个小角落里,是一间低矮的茅草屋,屋内光线昏暗,环境阴翳,里边空荡荡的只余留一张破床,床上安静的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略带秀气的少年。 莫非半个屁股坐在床沿上,一手搭在少年的手腕处,一手捏着拳头。 站在旁边的老者夫妇初始并没有抱什么期望,但见莫非看诊把脉颇有章法,且凝眉思考的神韵倒真有几分江湖郎中的架势。心里不禁多了一丝希翼,在旁边焦急的等待着,好几次嗫喏着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没发声。 过了很久,见莫非就那样把着脉,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苦苦思索,偏偏又不说个所以然来。老者夫妇心底的一点热忱逐渐变得冷却。 老者心底暗暗一叹,“果然还是没办法。”但知道是自己的期望太大,也没有办法苛责这年轻人。 就在老妇心灰意冷之际,莫非收起手,仰着头长嘘一口气。 “真的也没办法了!”老者夫妇一颗悬着的心瞬间坠地。 “这病我可以治。” 老妇摇了摇头,失神道:“没关系,老身……,什么?你说什么?”老妇陡然间惊叫一声,瞠目结舌道:“真……真的?你真的可以治?小兄弟,你可没骗老身?……,你说的是真的?” 老妇看着莫非确定的点了点头,手足无措道:“那该怎么医治?小兄弟,你说,你要老身干什么都可以。” 老者虽然高兴,但多少还是持有一些怀疑,拉住身边的老伴,半带宽慰道:“小兄弟,你只要尽力就行了,成或不成……,老头子我都感谢你。” 莫非只是笑了笑,也不在意老者不信任的话语。一边撸着袖子,一边状似无意的问道:“那道士是牛儿崖的村民吗?” “不是。”老者一愣,摸不清这小兄弟为何有此一问,转着眼珠子想了想,继续道:“小老儿记得,是八年前来的。……,对,就是八年前,小老儿记得清楚的很。” 莫非的眼角渐渐变得阴郁,一颗心也沉了下去。是长安来的人吗?八年了,是为了自己手里的东西吧! 莫非摇了摇头,不作多想,轻声道:“老伯,您二老什么事都不要做,只要去烧些热水,带盆炭火就好。” 老者连声道:“好!好!好!我们这就去烧水。” 临出门时,老者转过头来,皱眉道:“那道士每月都有几天不在村里,约摸着就是这两天。” “咯吱——” 看着老者夫妇走了出去,丫丫疑惑的看着莫非道:“相公可以救他?” 莫非扬眉道:“可以。” “那你为什么会犹豫?” 莫非眯着双眼,略微失神道:“因为救他会让我们惹上麻烦。” 丫丫执着问道:“为什么?” 莫非怔忪道:“八年前,我之所以逃离长安,就是因为当时我的手里有《生死经》。他中的毒,叫蔻毒,想要轻而易举的治好这些人,除非学过《生死经》上的推穴行针。我只怕,道士是长安的来的。等了这么多年,杀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等我们。” “相公。” 听到丫丫叫他,莫非凛然一颤。他知道长安刽子手的目的,他也知道前途是如何的叵测。但此去长安,生死两边,左搏不出一个富贵在天,右逃不脱一个刀下亡魂,无论如何,都不容他后退。 ************************************* 丫丫泛酸的眼睛望着莫非行走在指间的银针,她微消瘦,微清冷的脸上无来由的泛着一丝担忧。 她不担忧莫非能不能治好床上的病人,她也并不担忧道士是谁。比起这些,她更为忧虑的是离开这里时候,能不能讨要到一些食物布料。 节气入秋,相公的病快复发了吧? “小姑娘,你看,小兄弟这针灸了这么久了,咋一点效果也没有,不会是不成吧?”老妇瞧着莫非半天来只是针灸,按耐不住在丫丫身旁低声呢喃道。 丫丫听见细微的说话声,眉头轻蹙,以至于那张瘦弱的小脸显得皱巴巴的难看。 倒是莫非,直到此时,才感觉到一丝口渴,气定神闲的端起床头碗中热水,一饮而尽。 若真说起来,十年前的莫非,即便医术贯彻中西古今,也不见得真能医治这少年。但是西荒这八年,他已经对《生死经》中的医术了如指掌,对于解毒制毒的造诣,绝非常人能够理解。 他清楚道士下毒的目的,无论是下毒,或者是杀人,无非就是为了《生死经》。 而他们不敢进入西荒,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只要该等的人经过,不明就里的医治了这些人,道士就会知道《生死经》的下落。 只不过,这一去长安,即便是洪水猛兽,莫非都要一路高歌的走下去。 莫非嘴角微翘。 握住银针的手显得十分散漫和自在,此时的他,就好像一个泥人匠,得心应手的在捏着一个玩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者夫妇的心由刚开始的欣喜若狂,到焦急不已,最后变得半信半疑。有好几次甚至想要制止莫非继续下去,但看到自家的憨娃没有什么不适,才强行克制住冲动。 这小兄弟……果然不行!唉……,等结束后这事还不能透露出去,希望那道士不知道哟!我可怜的憨娃…… 就在老者思索之际,莫非的手突然顿了顿,而后,在刺进天府穴的银针上轻轻揉起来,过了一会儿,深邃的目光朝着丫丫注视了一眼。 丫丫是三脉武者,下毒的道士……竟然是五脉武者! 武者差两脉,犹如云泥之别。 更何况,寒秋将到,身体的疼痛已经开始预警了,恐怕,要早点离开牛儿崖去长安了。 想到这里,莫非手中的行针不自觉加快,使得老者夫妇紧紧的盯视着他。 丫丫猜出了莫非那一眼的非同寻常,但猜不出具体原因,困惑着是什么让相公在施针过程中能够分心想问题。 就在她心神恍惚时。忽听一声惊叫:“啊……血!” 她凝目一望,看到莫非手下的银针处黑血“汩汩”流出,蔓延在床单上抹出一朵艳丽的花。 “你快把针拔出来,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流血了,啊呀!我可怜的娃啊……都怪你!老头子,你快让他把针拔出来。要死了!要死了!” 老妇见状,一边惊声尖叫,一边向前扑去。丫丫眼疾手快,一个挪步扯住她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老者此时也慌了,鼻涕眼泪淌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小兄弟,你看你……,这怎么回事?我们不治了,小兄弟……你快停下!快停下!在这么下去,我这憨娃……,可咋办啊?” 此刻到了危急关头,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导致解毒失败,莫非顾不得不理会老者的制止,捏着汗的手变化的更快,轻揉慢捻,搓针扎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又小心翼翼。 老者夫妇浮躁的絮语说了一会儿,见莫非没有停止,满眼怒火的盯着他,推搡间正准备脱身上前,却见莫非拔掉了银针,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 治好了?没治好?还是死了…… 老者打了个冷颤,“咕咚”咽下口水,慌张的问道:“憨娃……他怎么……样了?” 莫非不急不缓道:“毒清了。” “毒……清了?”老者瞪着眼睛半信半疑道。 说罢,他朝床上看了一眼,没什么变化!不会是糊弄小老儿吧?他慢慢的朝前挪了几步,颤抖着手向少年的鼻前探去。热!还有呼吸…… 可是还是以前的样子!果然,这个小兄弟没有办法。唉…… “老头子,憨娃到底咋样了?”老妇急切催促道。 老者抬头望了一眼老婆子,看着她殷切的目光,失望的摇了摇头,叹着闷气道:“老婆子,你也别怪小兄弟……,是我们福浅……。” “咳……” 老者继续抹泪道:“可怜我家憨娃,他……” “咳咳!” “咦?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我家……,啊!憨娃动了,憨娃动了,老婆子,你快来。” *************************************** “丫丫,我们今晚就离开这里。” “不行!”丫丫斩钉截铁的拒绝。 “那道士很厉害。” “不行!” 莫非看着瘦弱但又执拗的丫丫,摩挲着篱笆院里的木桩继续说道:“等我们救了那些村民我们就走。” “我会杀了道士的,我们不用走!” 良久的沉默。 丫丫迷茫的抬头望了一眼天,率先开口道:“秋天到了。” 秋天到了,莫非的身体已经不再适合长时间的劳累了。 “我们离开这里,需要食物,丫丫,我们救人之后就有食物了。……如果留在这里,只怕会给长安的人留下线索。”莫非十分耐心的劝道。 这时候,丫丫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过了片刻,抬起头不甘不愿的点了一下,嘴里嘟哝道:“嗯。” “咯吱——” 第三章 粉墨登场的痞子 “小兄弟,你可真是小老儿的大恩人呐!”老者一边感激涕零的说着,一边颤颤巍巍走到莫非跟前,当即屈膝准备跪下去。 “老伯,您快快起来。” 莫非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起老者,不等多说,却见老者“啧啧”一声,竖起大拇指道:“神医,恩公,你可真是个小神医!小老儿这憨娃的病,你说你咋就能治好?……神了!你可比那些个郎中道士厉害多了。” 莫非淡淡的笑了笑,并未说话。 老者见状,以为他是怪自己之前有眼不识泰山,登时脸“唰”的红了起来,尴尬道:“恩公,都怪小老儿刚才不知恩公厉害,小老儿以为瞅你年纪不大,这个……” “老伯,我们晚上就走。” 丫丫莫名其妙的插嘴道。 这女人,气性就是这么大。莫非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但也忍不住的附和的点了点头。 什么?要走了?老者突然有些愕然的搞不清楚状况。 这两个人不是没有盘缠粮食吗?他们不准备多待些时日?老者纳罕的低着头,眼轱辘一转,突然暗赞一声。 这两年轻人真是好生精明!这牛儿崖总是要出去的,与其在此消耗恩情来换的饱暖,倒不如就此离开,村民念及恩情,自然会拼凑钱粮,以报答救命之恩。 “恩公,您看……,小老儿不是不愿您离开,只是这一去,要走出牛儿崖,有五百里的脚程,这没有干粮是万万走不出去的。……索性,您将剩下的人都治好了,小老儿好说服村民,给您凑些钱粮,包您走出牛儿崖。” 这老者倒是极懂察言观色! “好,那麻烦老伯您去让村民把各家的病人都抬过来。” 莫非也不矫情,因为他知道,当肚子空荡荡的像皮鼓的时候,再过的矫情也抚慰不下他那躁动的肚子。 ********************************** “丫丫,你说我们以后应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还是红红火火的过日子?”莫非此时背对着丫丫,抬头看天。 离开西荒后就到中州了,莫非清楚的记得,八年前离开中州时,整个中州,秦、汉、唐三朝并立,而且并无战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中州没什么变化。 秦、汉、唐!要是地球上的秦、汉、唐该多好,知道天下走势顺势而为岂不是顺风顺水。可惜,这不是地球上的古代,不仅不是,在这个世界,竟然还会有兽人这种存在。天不遂人愿啊!莫非自嘲的想了想。 丫丫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嗤之以鼻,因为她无比的了解眼前这个男人骨子里有多么的不安分!相信他会顺势而为?除非自己的脑袋被肩上的大铁棍敲了。 “相公,我们应该好好活着。” 所以还是安安稳稳的好。 莫非噎了一下,深觉丫丫是一个很没出息人。 不过此时,他也顾不得展望宏图,因为,篱笆外的不远处闹哄哄的来了很多人。 老者一开木栅栏,众人纷纷涌进院子,但在莫非面前却都诡异的止住了脚步。 “嘿!你就是那个什么小神医?” 站在莫非面前讲话的是一个表情极为嚣张的少年,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眉上趴着一道刀疤。一身痞里痞气的打扮,活脱脱一地痞无赖。 这个少年,名叫赵引,是牛儿崖本村一个寡妇的儿子,早先年和寡妇相依为命,也算母慈子孝。后来自己的老娘也得了这怪病,为救治母亲,拜村尾道士做了师父。不想几年之后,性情大变,开始变得嚣张无比,成了村里人憎神厌的一个人。 “小子,你哪儿的人?” 赵引斜眼瞅了他一眼,心中暗想道:就这人会医病?哼!这小子看起来病怏怏的,身体还没村头翠花瓷实,就他还会治病,真是可笑! 莫非预料到众人会怀疑,也预料会受到刁难,可他没预料到连痞子都会来凑热闹。 其实,莫非知道他的身体差,他也知道他的身体无法进行真气武修,可是他相信这是暂时的。他有《生死经》,会医术,懂养生,此去长安,他能找到足够药材医治自己。 至于眼前的痞子,即便自己身体弱,可前世军医出生的自己,难道还怕他不成? 赵引见莫非低头不语,以为他怕了自己,不觉得仰了仰头,讥笑道:“小爷我可告诉你,甭想忽悠了这死老头儿几句,就以为我们我们会让你医治病人。”说到这里,他突然狞声一笑。“……你可知道治出个三长两短,小爷我会怎么样吗?” 莫非突然耸了耸肩,失笑道:“那要是治好了呢?” “哈!治好?……,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能治好?连我师父都没办法,你能治好?嘁……” “那要是治好了呢?” 莫非也不理会赵引的嘲讽,再次说的时候眼里带有一些戏谑。此时已到晌午,莫非估摸着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指了指低矮的茅草屋,道:“里屋可是有个治好的。你不要去验证一下?” 赵引哽了一下,眼轱辘一转,转过身去,向众人冷哼道:“你们可甭怪小爷没有提醒你们,……,我师父可是说了这病没得治,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今儿个,你们让他治了这病,我师父那可就不管了。” 众人突然脸色一滞,而后窃窃私语起来。 “那可咋办?那你说就这么不治了?” “对啊……,可是得罪了那道士,万一没治好,我家大妮可……” “是啊,而且这个人靠谱吗?看起来……不像郎中啊!” ****************************** “你怕了?” 莫非看着此刻洋洋得意的赵引,挑了一下两道极好看,极天然的一字眉。 怕?是说我怕师父?还是怕治病失败?赵引不知道,但他此刻是气恼的,咬牙切齿的拽住莫非的衣领。“小子,你这是不知死活。”手上猛然使了力,一个勾脚提后,哼!就让你瞧瞧小爷的手段。 街头流氓的摔跤姿势,恩……,很标准。 “啪!” “就知道你不行!”莫非侧低着头,看见赵引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慢慢屈膝坐在他的旁边,喘了喘气。抬头一看,村民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额……,他很厉害吗?你们这么奇怪。 “我们聊聊。”莫非在赵引脏兮兮的脸上拍了两下,看见一旁的老者抬了抬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把话咽了下去。不用这么怕吧?他无奈住手笑道:“怎么样?聊一聊,你看,打架你是不行的。” “你……”赵引挪了挪身子,似乎想要爬起来,身体却好像散架了一样,一动,全身仿佛被大铁锤砸上?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摔了一跤,为什么这么痛?到底……是怎么了? “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 莫非看着他轻描淡写道:“只是一记点穴而已。” “你!你真的可以治好他们?”赵引闪烁了一下眼睛,瑟瑟缩缩道。 “可以。” 沉默良久,赵引失魂落魄道:“我娘也得了这病。可是师父说……,你治不好我娘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的!” 莫非眨了眨眼睛,也没在意。 虽然在古代,有贼有阶级,有拳有武者,但对于莫非来说,除非是真正绝顶高手,否则,这种不入流的拳脚之争,他还不放在眼里。况且……杀人,莫非一直觉得他自己很在行。 无论如何,莫非觉得过了今晚,大家都是没有什么牵扯的人。依靠救人来获得食物,他不亏欠别人,也没有无端获利。倘若将来,小到利益纠葛,大到生死缠斗,那都一码归一码,有人横剑来,他自然也会劈刀向前去。 想罢,他努力爬起身子,扭头从丫丫的手里接过银针。莫非笑了笑。“你们还有不愿意让我医治的吗?” 众人一愣,其中有一个粗壮的汉子眼睛闪烁,正准备说话,被身后的婆娘拽了一下。 “孩他爹!” 其实莫非也看出来了大家的犹豫,真若说起来,这些村民能够将病者带来,完全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治好了固然好,治不好最终的结果都是一个样子。 至于对他的医术……,其实真的没有多少信任。 莫非见众人沉默以对,嘀咕了一句:“真会玩。”说完自顾自的走到那些伤者的身前蹲下针灸。 ********************************* 篱笆院里,村民都静默的注视着莫非的针灸,此刻的丫丫正杵在铁棍上打盹,那头拴在墙角的犟驴偶尔会闷哼一句。 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和谐。 太阳由东向西慢慢移转,也不知丫丫睡了几觉,时辰过了几刻。莫非的额头开始渗出细长的汗水,老者早已坐在低矮的杌子上,众村民由最初的安静开始窃窃私语。 “他行不行啊?老半天了……,这咋没效果?” 刚才那个粗壮的汉子闷声发了一句牢骚,这时他的婆娘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开始有人站不住了,来回的踱着细碎的步子。想要询问什么,但又恐打扰莫非,憋着话发着闷气。 “你看看他,治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能好?你们说他会不会是个骗子?”有人低语道。 “对啊,哎……,你们说这要治不好可咋办?那道士还会治吗?”又有人接着说道。 “眼瞅天要黑了,一天了。” 老者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躁动不已,摇头喟叹道:“你们再等等吧!恩公一定可以的。” “憨娃他爹,你家憨娃真的治好了?咋不出来让我们瞅瞅。” “几年的病,哪有那么容易,恩公说了,得慢慢复原哩! 第四章 牛儿崖的小神医 “憨娃他爹,说是这么说哩!可我还是不放心啊!要不,就让这年轻人停下吧!我看也是没什么作用。” 一位白胡子老头翘着胡须犹豫说道。刚说完,众人嗡嗡作响,有几个人撺掇起来,白胡子老头再一转头,看着躺在地上的赵引说:“引小子,你倒是吱个声儿啊!这太阳都快下山了,这啥效果也没有,而且……你师父那边是什么情况?你可不许就为你那老娘着想,忘了大伙儿啊……” 赵引侧头注视着莫非,过了好一阵,咬牙道:“让他停下吧!哼!” 听他说罢,众人叫嚷着让莫非停止医治病者。但嚷了好久,见莫非不为所动,气愤的往前走去。 “小子,你快停下。” 那位粗壮的汉子撸了撸袖子,凶着眼睛朝莫非走去。 “不要过来!” 丫丫两只手横握着大铁棍,面无表情的挡在莫非的前边。汉子一愣,睃了一眼她手中的铁棍,骂咧咧的不知说了什么,向后退了一步。 双方僵持,稍稍过了片刻,一个病者的身体突然渗出了血。众人一惊,开口大骂道:“你这小子。你在干什么?快停下!” 大家一窝蜂的向前涌去,丫丫的铁耙也不敢真的呼的下去,横着拦截众人向前涌。然而,力气有限,难以抵挡。 粗壮的汉子钻空上前,一把手攥住莫非的衣领,刚准备提手,却听见一声惊呼:“快看!他动了!” “啊?” 汉子一回头,看见众人正目惊口呆的盯着地上的病者。动了?他怎么就动了?这小子……,明明能治好。“还真是……能治好啊!”汉子嘀咕了一句,突然又感觉手中的领子有千斤重,十分缓慢的放了下来。 ****************************** 夜晚,古道边。 此时窄小的古道上涌动着大量的人,此时,众村民拎着烛火,夜送将要离开的莫非和丫丫。 “小神医,你咋就不再待几天?这夜路啊是最不好走的。” “对啊,小神医,你不如就留在这里。” 莫非委婉的拒绝了众人的热情挽留,其实他也知道,村民们如此挽留自己。一来是怕病者的病没有完全治好,二来这病谁知道会不会再有人得。但他也知道,只要自己走了,牛儿崖这道士就会跟着自己走。 诱饵已抛,就看这道士吃不吃了。 他的目光从老者,白胡子老头,汉子等村民身上扫过,最后落到赵引的身上,招手道:“你过来。” 赵引心里“咯噔”一声,想到今天白天那样对莫非,懊恼不已。神医是怪罪我吗?哎……都怪自己,有眼无珠,想了想,倒也磊落的上前去,拘谨道:“恩公。” 莫非看着他笑了一下,小声道:“那个道士有问题。” 赵引皱眉道:“我师父,他怎么了?” “牛儿崖的村民,都是被你师父下的毒。” “不可能!你胡说!”赵引脸红脖子粗的对着莫非吼了一句,众人错愕,赵引突然又想起自己老娘也是莫非治好的,结巴道:“这……这不可能!” 莫非也没再解释,认真道:“等你师父回来,你告诉他我去了长安,如果他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就证明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他没走,就证明我说的是假的。”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我说的是假的,就当你还了救你娘的恩情,如果我说的是真的,那你就去秦国。” “秦国?去那里干什么?” “你去那里去当兵。” “为什么要去秦国当兵?在大唐不更好?” “很多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当然,如果你不想去那也可以不去,我不勉强。” 莫非自嘲的笑了一下,似乎不想再说下去,转头朝着丫丫侧头示意了一下,两人顺着古道走去,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中。 先前那壮汉,暗暗嘀咕道:“走了也好……。”白胡子老头摸了摸胡子,刚想点头赞同,那壮汉继续道:“不然我总是担心他会留下来吃饭。” 一记白眼。 而赵引,站在最前边,望着漆黑的古道,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 乾承九年十月。 牛儿崖以南八百里外,两人,一驴。 秋雨阴沉,在这里,格外带了几分冷。以至于莫非在仓促逃跑中,还时不时的扯着被雨水浸湿的灰黑色的衣服。 此时,丫丫正牵着瘦骨嶙峋的犟驴跟在他身后。 莫非吸溜了一下鼻涕,停下脚步,艰难的向身后的石岩上靠了靠。乾承年间的这场雨,真的太冷了。连他的笑中都带了几分冷。 “嘶!” 冰冷从背后的岩石上透进骨头! 莫非和丫丫离开村庄不久后,牛儿崖就开始了下雨,整整半个月的逃跑,使得莫非身体上的病迅速的发作。再加上日前从山头看见山脚,飞鸟鸣叫,莫非就知道是那道士来了。 慢慢将身子垮下去,望着远山,望着闪电,望着寂静的夜空,眼神由亮变暗,逐渐深邃。 过了半晌,硬撑着的上眼皮颤了颤,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暖色。 莫非撇了撇嘴,不满道:“我以为我们能一起走到最后。谁知道,你走了两步竟然骑驴。” 丫丫瞟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能骑驴为什么要走路?” 莫非一梗,也无话反驳。 良久,他无奈叹息道:“这场雨停不了了。” 马上要离开牛儿崖了,没有地理优势,再加上阴雨连绵,不出三天,长安的刽子手就会追上来。一场生死之战……不可避免。这些话,莫非没有说,丫丫没有问,但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想到了这样困窘的状况。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北风像把凌厉的刀子,呼啸而过!莫非皱了皱眉,丫丫撇了撇嘴,犟驴一声“冷哼!”打破了沉寂。 莫非摸了摸空荡荡的肚皮,怅惘道:“把那两张大饼拿出来吃了吧。村民们给的粮食,终于要吃完了。以后,也不知能不能再吃上了。” 丫丫迟疑道:“他很厉害?” 莫非点头道:“很厉害。” 丫丫道:“我们有铁棍。”顿了顿,补道:“虽然它生锈了,但我使过它,手感还好。” 莫非不语。 他看着丫丫走到犟驴侧身,从一个破旧灰布中摸出一块饼,掂了掂,似乎很干,似乎份量很足。 有些颇为无奈道:“都拿出来吧!吃饱点。” 丫丫睃来一眼,闷声道:“嗯。” 表情极不情愿! 但莫非不在意她的不情愿,他懂这个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女子,懂她害怕饥饿,懂她时刻要将粮食留到最后的理由。但现在,长安的刽子手来了,粮食已经没有再留的必要了。 “这顿吃过,以后不管是人世白面还是阴间魂汤,都是未知数,不用省了。况且……” 莫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丫丫打断。“相公,我会武功,你说我的真气是三脉。相公不是也会搏击术吗?西荒逃亡了七年,我们不也出来了。难道道士比西荒的人还厉害?” 说到此处,抬头瞥了一眼莫非,只见他疲惫的坐在那里,眉眼间生死不透,隐隐有发病的征兆,她又有些泄气。 将另一张饼拿了出来,用力一扳,完整的大饼纹丝不动。哐当”一声,她将大饼在地上。抡起铁棍砸了两下,分成几块,捡小的扔到了犟驴身边,次之的给了莫非,最大的留给自己。 莫非摊开粗糙的双手,托着饼让雨水打湿,勉强啃了两口。有气无力道:“搏击术……遇上真正的武道中人根本没什么用,况且,天逐渐冷了,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丫丫,来的人是武道五脉高手。八年前,我们从长安逃跑的时候,就是悬天府的在追杀我们,想必这道士也是悬天府的人。” 丫丫愣了愣,疑道:“难道他知道我们是谁?” 莫非讥笑道:“他来的目的是我们手里的这本书。” “《生死经》?” 莫非点了点头,薄唇微翘。 “传说这本书记载了长生之术,对于中州那些上位者,它的价值远胜于我们。” 丫丫呲着牙啃着大饼,津津有味的嚼了两口。 “书里都是不穿衣服的各色小人儿,相公说那是奇书,可是……对我们有什么用。哼!”丫丫嘟哝了几句,又被雨声吞没。她毫不在意,朝着无辜状的莫非鄙视的瞪了一眼。 “啪嗒!啪嗒!”雨滴渐渐不耐烦的砸了下来,远处,闪电劈开天地。 莫非的瞳孔缩了缩,打雷了?他担忧的看向从小害怕雷声的丫丫。此时,丫丫害怕的打了个寒颤,颤声喊道:“相公,打雷了,我们要去哪里?” 莫非朝前指着,整个天地,就匍匐在暗夜中,笼罩在冷雨下。他忽而笑了,咧着嘴笑了两声。在杂乱的雷雨声中,大声喊:“丫丫,你知道前边是哪里?” 不等丫丫回答,他喊道:“中州!是中州!那里有大唐,有秦国,有汉庭,还有冷,游两大家族。他们称霸那块地方五百年了,西荒的恶人出不来,南域的邪教出不来,北境的兽人出不来,东界的部落出不来。丫丫,我们以后就要去那里。” ‘前边是西荒,是天下恶人聚集的地方。丫丫,我们以后就要去那里。’丫丫愣了愣,忽然想起小时候雷雨夜里,莫非也是这样大声喊着。逃亡八年,一直行走在生死的边缘,似乎只要有莫非在,一切都会变得有惊无险。这样一想,竟令她心里徒生了一些踏实。 喊完后,莫非粗喘着气不再说话,丫丫不自觉的将指甲嵌入了大饼。 莫非不言,丫丫不语。 雨势渐大! 这时,或许莫非歇息够了,望着前方,说了一句:”向前走罢!” 从岩石上蹭了起来,身后有树晃着,“沙沙”的响,有风吹来,带着些许尖利,有雨落下,“啪嗒!”成势。 骤然之间! 有闪电劈过,树影妖异的抖动,莫非瞳孔一缩,陡然一凛。雷声应景而下,却见远处有一道瘦长的黑影拎着朴刀,不知何时来,就那样安静的站在树边。 第五章 长安刽子手 莫非一手撑着岩石,一手攥着大饼,看着距离十米之外的黑影,无奈的微笑着。 片刻沉默后。 黑影率先开口道:“牛儿崖的小神医?” “你是那个道士?”莫非的话有些冷,有些静,不带一丝感情。 “道士?我是长安悬天府的人。” 莫非笑道:“也对,道士只是你伪装的身份而已,……不过,没想到长安的刽子手对《生死经》挺感兴趣的。” 黑影的声音有些嘲弄,有些阴森。“呵呵呵……,八年前,长安血夜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叫悬天府的人是刽子手了。” 莫非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像他知道悬天府的人是多么的冷血无情,能被称为长安刽子手的悬天府,八年前的长安血夜,他早就见识过他们手段的残忍。 他将手中的小半块饼扔给丫丫,看着黑影挑眉道:“村民的毒是你下的?” 黑影似乎很理解莫非早已推测到这件事。他看着那边的村姑恍若无人的将饼收起来,将铁棍捡起来,眼睛微眯了一下。 将朴刀拎起来,刀背朝后,刀刃朝前,映着远方的闪电,亮出摄人的气势。 “我在牛儿崖守了八年,八年里,每一年,我下毒,死人,继续下毒,继续死人。如果你再不出来,那里的人就要死光了。”黑影顿了顿,语气突然有着无限的怅惘。“我等了你很久了,他们也等了你很久。不过,你来迟了。” “就为了《生死经》?” 那人点了点头。继续道:“只有《生死经》,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开蔻毒。下毒总是要有目的的,下毒可以引诱你解毒。” 这次,莫非终于翻了个白眼,失笑道:“我要是不救呢?” “事实证明你救了。” 莫非默然! 对于一个前世军医,穿越后研习《生死经》的他来说,遇见世间罕见的疾病和毒药,内心总是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更何况,他受了他人的一饭之恩。 职业习惯害死人!坚守原则害死人! 此时,风更大了!雨更密了!天更冷了! 夜雨风急!无常索命! 黑影大概是确定了眼前的少年就是此行的目的。拎起朴刀,向前脚下一踏,雨水飞溅。 莫非看见朴刀割开了雨幕,没有一丝华丽,平淡无奇,但是这种平淡无奇,在黑暗中形成一道厉气,从十米开外,席卷而来。 他撑着岩石的手,此刻青筋陡然暴起,卯足了劲儿借力向外滚去。 “铮——!” 应声落地。刀气让他体内气血翻腾。头晕眼花间,看见岩石崩裂,在那中间好像有人突然跃出。还没有等他看仔细,跃出的黑影已经将朴刀,狠狠劈下。 莫非眉头紧蹙成一朵极为难看的花,正准备翻身而走,全身却如脱力的死狗,就这样看着朴刀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铮——” 铿锵作响! 在这紧要关头,紧握着大铁棍的丫丫终于出手了。就像田地里村姑挥耙,毫无美感,只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朝着黑影的头上砸去。仿佛只是向一块贫地砸去,不需要任何花俏的招式,就能砸出想要的结果。 然而在丫丫砸下铁棍的那一刻,黑影却不急不缓,只是刀锋一转,就那样轻而易举的挡住了铁棍的下落。 莫非捂着被刀气震伤的心脉,有几丝意外,也有一些气馁,果然,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五脉高手。 这么多年来,他遇见过太多的五脉武者,但是出刀杀人,这般果断决绝者,却从未见过。 莫非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多想,强忍着心脉的疼痛,就地一滚,朝着黑影的腿腕踢去。 “砰——” 一声闷响。 莫非重重的坠落在地,整个人就像镶嵌在泥水里,颓靡的躺在地上。 黑影轻声一哼,一跃向后退去,与丫丫和莫非拉开了一段距离。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诡计都是徒劳的。” 黑影的脊背有些佝偻,就像牛儿崖的歪脖子树,到了一定的年龄。说话的声音更是有些阴测测的,让莫非想起了黑夜中的蝙蝠出去捕猎时发出的叫声。 但莫非没有露出任何神情。 他先前故意示弱,以苦肉计引黑影来袭,再让丫丫背后偷袭的计划能够被轻易识破。他就知道再多的神情也不能再迷惑对方了。 “既然诡计是徒劳的,你又何必这样谨慎提防。”莫非的语气有些淡漠,有些些讥笑。 说完这句话,他扶了扶地,让自己的身子朝上挪了挪。 “干我们这行,不谨慎是活不久的。”黑影的声音突然有些惘然,顿了顿,恢复了清明。“你的身体看起来是有不治之症,她只是个三脉武者,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实力太弱了。与其如此,不如把《生死经》交出来。” “交给你我们能活?” 莫非玩味的看了黑影一眼,继续道:“悬天府会让你一个五脉武者来抢《生死经》?是悬天府没有高手了还是……你想独吞它?” 雨夜里,一步一步走来的黑影突然止住了脚步。 “你很聪明,可惜了!” 黑影阴沉着说完这句话。 朴刀倏然而起,“滋——。”尖利的响声,伴随着刀刃割开雨滴,一股威势朝着莫非再度压来。 此时的莫非,已经手无缚鸡之力,那种刀气的威压已经让他有了濒临死亡的感觉,他紧紧捏着手中的银针,犹豫着不肯下手……。 然而此时的丫丫,没有再挥棍而下,只是一个飞跃,用大铁棍插进莫非的腰带,将他拉出了黑影的刀下。然后一个欺身上前,与黑影缠斗了起来。 挥着铁棍的丫丫,并不懂招式是什么东西,她只是不断的挥棍,朝着黑影头上砸去,心脏砸去,裤裆砸去。 她的一招一式,没有美感,甚至连朴实也称不上,但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儿却让黑影一时之间难以寸进。 “叮当”作响夹杂着“吧嗒”雨声。 空气中有劲气相撞。过了一会儿,“呲——”朴刀在丫丫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武道五脉和武道三脉,终究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呲——” 又一道血痕。 丫丫咬着牙齿,紧握着棍的双手骨指“咯咯”的响。半跪在地的雨水里已经混合了太多的血水。 突然之间,黑夜中,犟驴嘶鸣而来,横冲直撞的向黑影冲去,黑影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却不想那驴尥起蹶子,怒砸而来。 “嗤——” 瞬息之间,黑影一刀由左向右,割裂皮肤,飞出血柱。甚至没有一声嘶鸣,那头瘦弱的犟驴就瞪着眼砸在地上。 丫丫见犟驴倒地,额头上青筋暴起,吼道:“我要宰了你。” 她和黑影相隔数丈,但是这句话,黑影却听的无比的清晰,他甚至听到了话中的嗜血和戾气。 不过他不以为然。 冷声道:“交出《生死经》。” “我要宰了你!” 一声暴吼! 丫丫飞身而起,铁棍在身周抡了一个圆圈,“呼呼”声中,飞快的向黑影靠近。 黑影朴刀旋即一转,刀刃切在铁棍上,飞起一脚踢向丫丫的身上。但一脚落下,硬撑着疼痛的丫丫丝毫没有放手的准备。 黑影见势又一脚落下,丫丫依然没有放手。黑影紧接着一脚又一脚落下,等到嘴里吐出鲜血时,丫丫猛然反手抱住黑影的腿。 一手紧握铁棍,一手抱住黑影的腿。拼尽全力勾脚上撩,点在了黑影的心脏处。 片刻之后,两人迅疾的分开来,丫丫如一只离线的纸鸢坠落在地,挣扎着想要起身,全身没有丝毫力气。而黑影一个翻身,半跪在地。 “以命搏命?哼!我倒是小看你们了。” 黑影一个弹跳,朴刀当先,身影在后,朝着丫丫溅射而去。就在此刻,莫非几乎没有半分犹豫的将针刺入了大脑。来不及顾虑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一个跳跃上去将丫丫护在身下。 “嗤——” 朴刀割裂肉体,疼痛几乎让莫非的身体崩溃。 感受到他颤抖的身体,丫丫带着一丝哭腔喊了一声:“相公。” 莫非看着怀里的丫丫,勉强笑了笑,遗憾的说道:“我的身体太弱了,即便银针入穴刺激血脉,也没有办法。” “相公,不如……” “不行。” 莫非决然的打断丫丫的话,翻身一起,借用军队搏斗技巧,朝黑影使去一记重脚。然而,脚还没有落下,黑影一个欺身上前,一掌拍的他朝着远处飞去。 “这是《生死经》中的秘法?”黑影带着匪夷所思的失声道。“你这样的身体竟然使用秘法?果然是不知死活。” 莫非理解黑影的话,就像他理解这种医学秘法的副作用,有多么的可怕和不可估量。但命悬一线,不得已而为之…… 莫非的脸上仍然是淡漠的神情,此时,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耗费在表情上,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太多的生死边缘徘徊,让他学会了越是生死关头,就越要逼迫自己学会冷静。 第六章 一步一计 “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的嘴角有血流出,在苍白的脸上,涂抹成一朵妖艳的花。连话中都带有几分诡异。“没有人知道我们会不会武功,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几脉武者,你怎么知道的?” 听完他的话,黑影笑着摇摇头,有些自得的说:“你想问我怎么敢一个人出手?呵呵,我不知道她是几脉武者,只不过,我给那些人下毒的时候,是用真气化毒。想必你给他们解毒的时发现了那股真气是五脉!知道不敌,所以逃走了吧?” 莫非默然。 对方从来不问他的姓名,也从来不问他的来历,甚至连《生死经》从何而来也不问。 目标明确而且不拖泥带水,只是想杀人夺书,一切那么简单那么直接。 黑影故意将问题说的简单,甚至连得意的语气也不加掩饰,就是为了看见莫非的绝望。谁知他只是默然不语,也看不出半点儿死撑的样子。他突然有一种被人无视的感觉,内心的戾气不自觉的涨了起来。 此时的莫非忽又摇摇头,嘲讽道:“武道以‘九’为极数,九脉之上还有名家,你只是五脉武者,这种实力,难道不觉的《生死经》是烫手的山芋吗?” 黑影不屑道:“只要《生死经》在我手里。我有什么怕的?哼!倒是你们,即便我死了,你们也会被悬天府的人盯上。《生死经》只是你们的催命符。” 莫非吸了一口气,啧啧道:“可惜了。” 此时的黑影,心里无端的有些烦躁,仿佛有很多情绪无处宣泄。听完莫非的话,他狰狞笑道:“怎么?知道今天活着离不开这里了?还想嘴上逞能?” 说完,他拎着杵在地上的朴刀缓缓而起,慢慢的走到莫非身前。 莫非仰着头,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他。过了好一阵,又把肩膀垮下,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滋——” 刀剑直直的戳进了他的肩胛。莫非恍若没有知觉般又摇着头笑了笑。 这种笑落在黑影的眼里,却有无尽的嘲讽。他一时气急,扔下朴刀,一脚踢向莫非。 揪住莫非的衣领阴声道:“你在嘲笑我?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你的命都在我手里,她的命也在我的手里,我想让你们死就像刚才处理那头畜牲一样,你知道吗?” “你在怕?” “怕?我有什么怕的,该怕的人是你,是你这该死的蝼蚁。” 莫非撇撇嘴,认真的说道:“你在怕。你在怕你拿到《生死经》后,每天都会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每天过着像我一样逃亡的生活。你大可以再等一段时间,等我们体力耗光再出手。但是你没有,想必是长安又有人来了。这才让你迫不及待的想出手。” “是有怎么样?难道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呵呵。”黑影一怔,似是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猜想到了一切。 莫非粗重的喘了几口气,有气无力的说:“我给他们解毒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你是五脉武者,可那又怎样?在牛儿崖我们有足够的准备去对付一个五脉武者。” 黑影的眉毛拧巴成一团,对于莫非突然岔开话题有些奇怪,冷声道:“什么意思?” 莫非眉毛一挑,道:“留在牛儿崖,也许可以解决掉你,但是会有更多的线索留给悬天府。倒不如示弱逃走,将你引诱出来,虽然风险大,但是你死了,消失了,悬天府就会把目标转到你身上。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会怀疑我们了。” “现在呢?连性命都不保的滋味怎么样?” 莫非听见黑影嘲弄的声音,笑了笑,认真的说:“你错了,性命不保的不是我。” 黑影一愣,片刻后,大笑:“怎么?你想说我性命不保?” “你是不是感觉内心越来越烦躁了?” 黑影一顿,哼声道:“那又怎么样?” 莫非轻咳一声。“从你踢我第一脚开始,你的脚上就被我刺进了毒针,在连番打斗中,你的气血早就不受控制了。再加上我刚才故意去刺激你,动怒之下,毒血攻心。” 莫非把着手指一个个慢慢数过去,到最后一根手指的时候,他微翘着嘴唇说:“你现在大概动不了了。” “哈哈哈!动不了?”黑影狂笑一声。“有一句话你说对了,五脉武者不算什么,但是你这个废物,在五脉武者面前……” 说到这里,黑影像是感到了什么,莫名的低头朝着莫非看了一眼,突然浑身涌来无尽的疲乏,“你,噗!”一口鲜血喷出,栽倒在地。 黑影倒地的一瞬间,脑袋“嗡嗡”作响。离开村庄的时候他就认真的推演过一切,无论是对对方的武力估计,或者是杀人后的退路,他都做好了打算。他算计了一切,可他没想到……对方也算计了一切。 原来从第一句话开始,这就是个圈套!示弱、缠斗、下毒…… “你很厉害?” “咳……,我一直都很厉害。” 黑影的眼中光芒逐渐变得惨淡,过了很久,气若游丝道:“你是谁?” “莫非。” “莫非?莫非……是谁?” 黑影气息变得沉重,极缓极缓的眨了一下眼睛,低声喃喃道:“他……他娘的。”说完,全身颤了一下,沉重的眼皮缓缓落下再也没有张开。 莫非此刻浑身酸痛乏软。此时,他的肩胛处插着一把朴刀,丫丫躺在泥水中,犟驴终于不犟了,雨水拍打在脸上,但他一点也不想动。放松身体静静的躺在地上。 这雨……真的好冷!他和丫丫对视一眼,露出了笑意! ****************************** 两月后。 长安。临书街。 踏着脚下积雪,沿着两边店肆。走到街尾时,有一棵枯树,树下坐着莫非。衣衫褴褛的他,怀里睡着丫丫,旁边的地上,一根长满铁锈的黑棍懒懒的横卧着。 莫非和丫丫离开牛儿崖后,困境并没有改变。身负重伤的他俩,用村民那里得来的银子,买了一些廉价的药材后,就已经身无分文。等两人忍饥挨饿,赶到长安时,却发现帝都人民,一点都不热情友好。无奈之下只能露宿街头。 此时正值冬雪初晴,冷意刺骨。丫丫蜷缩的身子,时不时往莫非的怀里蹭蹭。 莫非倚坐在歪脖子树下,冷风吹过,树杈的积雪簌簌落下,他将拢着丫丫的胳膊紧了紧,痴看着繁闹的长街. 长街上酒肆林立,车水马龙,商贩叫卖声,食客高谈声,孩童嬉笑声不绝于耳。 莫非看着一切,突然叹了一口气。穿越十年了,他明白,他无奈,他知道这是大唐乾承九年腊月。他再也没有办法回到现代了,这一切,从他跌下华山,通过虫洞时空穿越那一天,就都无法改变了。 “马惊了!快闪开!” 突然间,一声大吼响彻长街。 莫非抬头朝前一看,拥挤的临书街上,一匹黑色的俊马飞驰而来,马背上半趴着一个面色惊恐的白衣少年,左手攥着缰绳,右手捏着折扇,嘴里不断的喊着:“快闪开!快闪开!” 而就在黑马后边,一个扎着羊角的绿衫少女,飞檐走壁,紧紧跟着黑马。 “臣哥哥,抓紧绳子,别撒手!” 此时,街上乱作一团,随着黑马发疯的朝街尾奔去,陶绮萝一个纵身,跳上马背,单手一拎,将叶臣提在空中。 “绮萝,不要管我,你快去把它抓住。我去疏散人群。” “好,臣哥哥,你小心。” 说着陶绮萝将叶臣放在地上,一个纵身跳上马背,黑马一惊,在原地连蹦带跳打起了圈,将陶绮萝甩向后边,然后飞奔而去。 叶臣见状,神情一愣,刚准备过去扶陶绮萝。却见在马的前方,有一个小孩吓得傻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快走开!”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叶臣急的跺了跺脚,朝前迈了两步,一个纵身,将那个孩子推了出去。骏马嘶鸣,撩起蹄子直接将他踢出去。 “臣哥哥!” “咔!嗤——” “噗通!” 第七章 遭人轻视 叶臣的身体在天空化出一道弧线,坠落在枯树的树杈间,一枝树桠从肋骨直直插入,像一把利剑,割出一道深深的伤口。掉在了莫非的身边。 “额……。”莫非嘴唇微微动了动,接着看叶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不是在古代,真怀疑遇上碰瓷的了! 遇上我算你命好!莫非暗想。 其实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让他见死不救,他又觉得于心不忍。因此,只能带着这种纠结的情绪,准备对眼前的少年施以援手。 叶臣的伤势很重,枯树的枝桠在胸腔上划了一道开口,血液汹涌而出。这种外伤,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夫来说,无疑是个挑战。但对于现代穿越而来的莫非,无非就是止血,缝针的一个小手术。 他将叶臣的身体翻过来,根据《生死经》上记载的推穴走位,给叶臣止血。 “把你的针线拿来。”他歪头看着昏昏欲睡的丫丫。 丫丫迷迷糊糊中应了一声“哦”,然后从怀中摸出针线递给莫非。 莫非接过针线,刚准备缝针时,突然眼角的余光处看到叶臣得心脏处有一个血红色的圆点。他的眼皮一颤,用手摸了摸那颗血红的点,十分惊诧道:“血婆罗。” “什么?” “他竟然中了血婆罗的毒。”莫非一边说着,一边捏着叶臣心脏处的穴位。 奇怪!他怎么会种这种毒? 就在这时,有人喝道:“住手!” 陶绮萝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莫非,瞪着眼睛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救他。” “哦。”陶绮萝听到莫非在救叶臣,放缓和了脸色,但是她看到莫非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样子,突然暗道:“不对呀。” “欸……,欸!你快住手,你别动臣哥哥。你是乞丐,又不是大夫。我不让你治。”陶绮萝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一把推开莫非,将叶臣抱在怀里。 莫非一个不慎,瘫躺在树干上。丫丫看见莫非痛苦的皱了皱眉头,不客气道:“你别不识好人心。” “什么好人心?哼!……,你看他那样子,像是得了绝症一样,还给别人治病?你别想伤害臣哥哥。”陶绮萝噘着嘴,傲娇的对着丫丫瞠目。 丫丫冷冷的瞧了她一眼,并未理会,转身去扶莫非。 陶绮萝受到了无视,气的胸脯颤了颤,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人命关天,现在并不是斗嘴争吵的时候。将叶臣横抱在胸前,瞪了一眼丫丫和莫非,转身离去。 *********************************** 莫非并不喜欢高高的瓦墙,事实上,深府大院,总是给他一种压抑沉闷的感觉。 因此,和丫丫站在叶府庭院里的他,面对着高高的红砖绿瓦,此刻正苦苦思索,穿越时装炸弹的箱子去哪里了?倘若炸弹还在,在这个武者遍地走的世界,多少还有点安心。 隆冬时节,冷意刺骨,想了一会儿没有结果,莫非拢着身上破旧的灰衫,道:“丫丫。” 在莫非身旁,丫丫略微偏了偏头,鼻腔里闷声道:“恩?” 莫非下巴稍微抬了抬,眼睛瞧着厅堂里站着的丫鬟,眉毛一挑,戏谑道:“你知道她眨了多少次眼?” “九百四十七次。”丫丫听完,不带丝毫犹豫的说。 莫非愣了一愣,心逐渐的下沉,片刻后,叹气道:“太久了,再等一刻钟,他们再没人来,我们就走吧!” “我们去哪里?”丫丫清冷的脸上眉头微蹙,疑惑的看着他。 莫非没有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他以为凭借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再加上高超的医术,想要混个日子怎么着也不会太难。但现在,他才知道他以为其实就是一个错觉。 如今他身无分文,三餐不饱,寒冬引发旧病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身体。况且这份扮相…… 莫非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衫褴褛。心里暗暗的想着:就算拥有一身医术,恐怕也只是被人认作乞丐吧!不然怎么会阻止自己继续医治,不然怎么会请他来又把他晾在着庭院里。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虽然对于叶家派人来请他有点疑惑,但是莫非也清楚,叶家少爷所受的伤,以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医学的认知,只怕除了他无人敢治。不过……,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如果再不医治,外伤内伤并发,谁也能为力了。 前厅的莫非知道叶臣伤势有多么严重,而正从后堂急匆匆走出来的陶总管也知道。 “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陶总管一边喘着粗气说着,一边小跑着往庭院赶去。 在他身后,穿着肥嘟嘟冬衣的陶绮萝紧跟身后,带着哭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在马场,臣哥哥让我去拿老太爷赏给他的马鞭。等我回来时,马场的杂役说少爷的马惊了,后来我就跟了上去,……本来我都把臣哥哥救下马了,谁知……,谁知臣哥哥为了救人,被马撞了……。” 陶总管回头瞪了一眼,颤着两撇胡子厉声道:“糊涂!”说罢又瞅了一眼啜泣的陶绮萝,问道:“那两个人呢?是这么回事?” 陶绮萝抹了一下泪,哭泣道:“那两个乞丐说是给臣哥哥治病,可是他们穿的破破烂烂的,怎么会是大夫?我以为他们是乞丐,……而且那个男的明明像得了不治之症的样子。怎么会治病嘛!” “糊涂!你没听刚才张太医说吗?那人为少爷止血的方法,整个太医院都没人会。你不相信他们是对的,可是你怎么不把他们也带回来?……啊?得亏我留了个心眼,听你刚才说话,赶紧派人将他们请了过来,不然,他真要是能治好少爷,你可就酿成大错了。” 陶总管说完,也不顾呆若木鸡、挂着泪痕的陶绮萝,转身朝前厅跑去。 陶总管和陶绮萝刚跑到前厅,看到庭院里站着两个人,立马横了一眼身边的丫鬟。 “府上是这么教你们待客的?” 说完,他板着的脸瞬间堆满笑容,小跑着向莫非和丫丫跑去。还有几步的时候,陶总管眉开眼笑的“嘿”了一声,话还没说,却愣了一下。 这两人穿的确实像个乞丐,而且,十五六岁的年纪,也太年轻了吧!瞧着不像大夫啊!能治好御医都治不好的病?陶总管虽然心里嘀咕着,脸上还是做足了面子,挂满着和善的笑容。 “两位,实在不好意思,府上出了这等大事,主人无暇分身,若有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莫非敷衍的笑了笑,也没有接话,而丫丫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陶总管见无人应话,尴尬的咳了一下嗓子。 跟上来的陶绮萝撇着嘴,道:“你们什么态度嘛!我爹……” “住嘴!”陶总管一声吼的陶绮萝直哆嗦。 然后笑着对莫非说:“实在对不住,是我管教无方,还望两位不要介意。”说完他朝着内院那边望了一眼,试探的对着莫非说:“我家少爷……现在危在旦夕。老爷让我请二位进内堂相商。不知二位可否移步?” 莫非虽然有心想晾一晾叶家,但也知轻重缓急,思忖片刻后,道:“前边带路吧。” 听莫非这么说完,陶总管猛点了几个头,说:“好!好!好!那我们快点走。丫头,你赶紧去内堂那里告诉大老爷和三老爷,我们马上赶过去。” “欸,我这就去。” 第八章 将信将疑 看着陶绮萝跑去,陶总管也忙在前边带路,三人脚步匆匆的朝着内堂赶去。 内院和外院是距离很远的两个地方,当莫非站在内院的台阶时,里边正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简直无稽之谈!张太医,我们太医院都没有办法治好叶少爷的伤,就凭他一个江湖术士就能治好?况且你连人都没有见过,就这般信口雌黄,意欲何为?” 屋内尖利的声音刚刚停下,紧接着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沈太医,你自己治不好还不兴别人治好?……啊?我年少时,曾随家师遍访中州,民间的能人异士之多,岂是你能了解?你医术虽然高超,但是擅长调理养生,至于跌打损伤、止血化瘀,恐怕你并不是很精通吧!” “简直胡扯,你……” 尖利的声音刚刚响起,突然一声厉喝打断:“够了!你们身为太医,在丞相大人面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听见屋内停止了声音,陶总管斜眼觑了一下莫非的表情,见机喊道:“老爷,人来了。” 陶总管带着莫非丫丫踏入内堂,众人一愣。 眼前的莫非头发泛黄,一身破旧黑灰色的衣衫毫无章法的裹着身子,看起来年纪虽小,但是皮肤粗糙皲裂,唯独一双眼睛,深邃如海。 而他旁边穿着不着调村姑装的丫丫,头上蒙着一块布,手上拎着大铁棍。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就这两人? 沈太医瞅了瞅莫非和丫丫,龇着牙嘲讽道:“啐!我还当是什么奇人异士。就这个毛头小子?董老?你看这不是胡闹吗?这小子印堂发黑,嘴唇发白,显然是有不治之症。这……简直胡闹!” 董老也没搭理他,先是看了看旁边的叶家大老爷叶经权,然后把视线转向莫非的身上。 莫非的脸上古井不波,但他眼角的余光却正在打量着屋内的众人。他知道叶府在大唐的地位,即便他刚到长安不过两天,但是,从街边那帮老娘们儿的嘴里,他也知道拥有着沧海书院的叶家,永远是个说不完的八卦。 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上证实那些八卦的准确度。相比较而言,莫非更愿意考虑叶家将会怎么报答自己。毕竟现在他的身体,急需长时间的调理恢复。 就在莫非出神之际,叶经权看了一眼陶总管,收到陶总管点头示意后,他抿了一口茶,不急不缓道:“你叫什么名字?” “莫非。” “莫非?姓莫?你宗族在哪儿?师承何人?” “无父无母,无门无派。” 叶经权听罢,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叶经权盯着莫非的眼睛,不怒自威道:“你可知道这里是叶家?而不是你混吃混喝的地方。” 咦!怎么说的好像是我稀罕来一样? 莫非抿着嘴,闷声轻咳一下,微微笑道:“事实上我并没有想要来这里,而是你们叶府请我来的。” 空气似乎突然凝结,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皆是一愣,似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小乞丐,竟然对当朝丞相这般态度。 过了片刻,叶经权默默的点了点头,语气温和说道:“你若能治好臣儿的病,叶府必有厚报。”说完之后,叶经权思量了一下,继续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让董老和两位太医考较你几个问题,你是否接受?” “不接受。”莫非听完后,斩钉截铁道。 众人一滞,不禁对眼前的这个少年产生了怀疑。 沈太医向前迈了一步,冷笑道:“若有真才实学,又何必推诿?” 莫非看着沈太医精瘦的脸上,一双阴鸷的双眼盯着自己,嘲讽道:“大夫把脉抓药,行针走穴,各有各的见解,倘若都是一个手段,一个方子,那你治不了的病,给我,我怎么能治得了?” 堂内众人听完莫非的话后,陷入短暂的寂静,沈太医梗着脖子,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尔后,董老抚着苍白的胡子,点头赞道:“不错,正是这个理!也罢,就不考较你了。只是老夫有个疑问,你为叶家小子止血时,这推穴的手法,可有用真气辅助?” 莫非自然知道董老口中的真气是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武道修炼,分为以真气入武和以杀道入武。而很多江湖郎中,习武修脉,行针走穴用真气辅助,对于治病有事半功倍之效。不过,大多数大夫,只能将粗浅的行针走穴和真气相结合,真要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恐怕也不敢随意冒险。 “没有用过,我不是武者。” 董老继续抚着胡子,道:“五百年前,中州南山倒是有一位医圣,行针走穴靠真气辅助,有起死回生之效。只不过,南山医圣一脉,这数十年来,杳无音信,可惜了。” 莫非自然知道董老所说的医圣是谁,因为《生死经》就是医圣所著。 八年来,他越是研习《生死经》,越觉此书伟大至极。书中记载的世间名贵药材、疑难杂症、解毒治病、真气脉络,武道秘法,对于大夫来说简直就是无价之宝!更何况,传说此书有长生不老的秘密。 莫非虽然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但也不会傻到去告诉别人自己学过《生死经》中的医术。 董老说完后遗憾的叹了口气,紧接着对叶经权说:“此事,还是要你们叶府自个做主。不过,时间不多,再拖延下去,只怕真的回天乏术了。” “董老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叶经权听完董老的话后,低头思量了一番,过了很久,眼皮抬起。 看来只能这样了! “陶总管。” “在。” “带他去医治臣儿。” “是。” 沈太医听完这话,把嘴张开,刚想说什么,看见叶经权不怒自威的脸,立马把话顿住。 而一边站着的叶家三老爷叶学思,似是不敢相信叶经权的决定,疑惑的喊了声:“大哥。” “让他治。臣儿是你的儿子,更是我的侄儿,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叶经权说完后,不再做过多的解释,让陶总管赶紧请莫非进去,而众人也纷纷跟了进去。 对于叶臣的伤势,莫非很理解太医院的无能为力。如果不是拥有前世的医学知识,莫非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束手无策。但他游走西荒八年,早已将《生死经》学的炉火纯青。再加上现代医学和中国针灸,医学见识总是要高人一筹的。 按照莫非的料想,太医院的人是只敢把脉,而不敢医治的。他了解叶臣的伤口有多么的可怖,而能在那种伤口下,仅靠推穴就能做到滴血不流,想必他们除了不可置信外,更多的是无从下手。 “去拿针线、碳火过来。” 众人听莫非要这些东西,皆是一愣,满房子的人竟然没有一人去准备。然而莫非也没再说什么,片刻的沉默后,张太医纳闷问道:“要这些干什么?” “有用!”简短的两个字说出。 张太医讪笑一下,不再问话,而沈太医阴测测的看了一眼莫非,然后挖苦道:“张太医,你可就别自讨没趣了。你能胸怀宽广的去推荐别人,可人家不一定会领情。” 莫非医治病人的时候,向来不喜欢被人打扰,因为医者治病,就是与死神交手,如果心不在焉,稍有差池,很可能就使伤者陷在生死之际,所以当他说完‘有用’之后,再多余的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但这样的态度在别人看来就是傲慢无礼。 第九章 反唇相讥 别人不了解莫非,但丫丫和莫非八年的生死与共,彼此间极有默契。她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盯着叶经权,重复道:“针线,碳火。” 机械般的语气,言简意赅的表明了莫非的需求。 叶臣胸口的伤,裂痕太大,如果只是简单的止血包扎,那是无济于事。因此莫非想用针线将伤口缝起来,再配合推穴止血,达到处理外伤的效果。 而真正麻烦的是叶臣心肺内的毒。莫非记得,据《生死经》记载,此毒名血婆罗,毒药是无色无味的气体。一旦吸入心肺,便会化为液体。中毒者若是受伤,导致毒液和血液相混,立即暴毙,而死者身上却查不到任何中毒迹象。 莫非和丫丫曾经还因血婆罗的复杂麻烦进行了吐槽。可如今遇到了,莫非才知道,这种毒药真正的绝妙之处。由于它是无色无味的气体,施毒者可以轻而易举的下毒,而毒入心肺后,只是化为无毒液体,即便是大夫把脉,也无从发觉。等到液体侵入整个心脉时,大罗神仙也再无能为力。 如果不是当初他为叶臣推穴止血时,恰巧发现了胸腔上的那个小红点,只怕,此时眼前的叶臣早已躺在了棺材中。 接过丫丫递来的针线,撸了撸袖子,像妇女缝衣一样,莫非捏着针朝叶臣的伤口刺去,众人皆是一惊。 “你在干什么?” 莫非没有搭理叶学思的质问,自顾自的进行缝针。 沈太医哆嗦着手指,忿忿道:“胡闹,人命关天的事,岂容你这般儿戏?啊?你……你简直就是败坏医者名声。” 难道伤口还能像衣服破了洞一样,缝起来就好了? 董老和张太医皱了皱眉,似也觉得莫非此举太过荒诞,纷纷看向叶经权,希望他能阻止莫非治病。 但叶经权沉默许久,不发一言。 大概是嫌弃这些人太过聒噪,莫非针缝到一半,突然说:“如果你们实在没事干,就去找冰莲来。” 张太医疑问道:“你说的可是老王爷当年从北境带回来的冰莲?” 莫非穿针引线的手,突然顿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的说:“我只知这药有用,至于它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说完,凝眉摇头道:“如果只是这个伤口,倒是好办,可是……,他体内所中的毒只怕没那么好治。” “什么?你说叶小子中毒了?” 一把年纪的董老竟是‘噌’的站起,吃惊的看着他。 就知道你们没发现! 莫非特意拉长语气。道:“他中的毒叫血婆罗,把脉是察觉不出来的。” 董老和张太医面面相觑,原本以为只是受了外伤,没想到……,竟然有人下此毒手,而太医院的人竟然都没发现。 那他是怎么发现的?难道他的医术真的很高超?董老不解的看着莫非,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浑身带着一丝神秘。 不过,一旁的沈太医冷冷斜了莫非一眼,阴阳怪气道:“谁知道你这小子说的是真是假?你可知那冰莲是皇宫之物?岂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你。” 此时,已负手而立,背对众人的叶经权站在窗子前,听完沈太医的话后,沉稳有力道:“只要你能救好臣儿,我会进宫去求皇上讨那冰莲来。” 董老接着摇了摇头,说:“那冰莲不在皇宫之中,当年,二皇子得了天花,太医院无一人敢治,老夫只好毛遂自荐,所幸不辱圣命。皇上看老夫辛苦,因此,把那冰莲赏给了老夫。哎……,也罢,我和你家老爷子相识大半辈子了,这冰莲权当这份情谊的见证。你派人走一趟,去我府上拿那冰莲吧。” 叶经权这时转过身,微微颔了一下,做拱手礼道:“多谢董老。” 董老摆了摆手,慈祥的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说着他看向莫非:“这冰莲要怎么用?” 伤口已缝好,莫非擦拭着手:“一般的针灸对血婆罗没有效果,只有将银针烧红,才能使毒液蒸发。不过这样一来,血婆罗的毒解了,火毒却会将他心脉烧伤,所以,需要冰莲中和火毒。” 董老听完后,认同的点了点头。沈太医倒是来了气,盯着莫非,带着讥诮和质问的语气:“你一个乞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出生杏林世家的沈太医,从小受家族的熏陶,对于医药有着得天独厚的见解。再加上他天赋极佳,受人吹捧,养成了骄傲自大的毛病。而杏林世家的地位,使得他门户之见,极为严重,尤其是对江湖郎中,极为排斥。因此,当遇到莫非这种没有来历,没有声名的同行,他的心里是充满着鄙夷和不屑。 莫非自然是能感觉到沈太医的敌意。这几年流亡过程中,他饱受人世冷暖,这样的讥讽又何止少过。但他此次回到长安,江湖路远,若是事事忍让迁就,那岂不是自甘堕落? 顺着沈太医的话,莫非诘问:“我一个乞丐都知道,你竟然不知道!真是井底之蛙。” “你……,你个黄口小儿!你……”沈太医一时语措,竟也无力反驳,说完后,甩了甩袖子,撅着头,闷哼一声。 没有了沈太医时不时的挤兑,莫非也落的一个清净。他将手中的帕子放下,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然后走向窗口。 日渐向西,莫非在屋内听到了窗外浮躁的絮语。 “什么?你说老太爷知道了?是谁走漏风声的?” “不知道啊!听说老太爷正准备启程回来了。” “这件事得禀报老爷……。” 就在这时,内堂的门“咯吱”响起,陶总管捧着一个古香古色的木盒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老爷,拿来了。” “给他吧。”叶经权点头示意了一下。 莫非将冰莲捧在手中时,尚有一丝冰冷沁骨,莫非轻轻扳下一小瓣,捏在指间。 “只有真气,才能使这冰莲发挥作用。” “陶总管,你去……。” “等等。”还未等叶经权的话说完,莫非截断他的话。“只要六脉武者,其它的都不行。否则,这冰莲没法发挥最大效果。” 以真气入武,要习武修脉,往往是从一脉开始,直至九脉,九为极数,再往上,便是世间武道名家。一旦成为武道名家,便拥有睥睨天下,傲立人世的资本。这天下武者虽多,但是习武一途,异常艰难,即便是六脉武者,正常人没有苦练数十年,恐怕也难以达到。 陶绮萝听完莫非的话,紧张的捏了捏衣角,然后一咬牙,开口道:“让我来吧。” 莫非略微讶异道:“你?” “我可是六脉武者。”陶绮萝见莫非一脸的不可置信,双手抱胸,傲娇的给他一个冷眼。 在她身后陶总管见她这般骄纵,狠狠的瞪了一眼,不过陶绮萝装作没看见,把头撇在了一边。 莫非看着这对父女,失笑的摇了摇头,然后将那一小瓣冰莲递过去,道:“用真气将冰莲输进他的心脉。” “知道啦!” 脾气还挺大,这小姑娘是丫环还是小姐?不过莫非也没空理会小姑娘的情绪,兀自拿了银针,在碳火上煅烧。 冰莲入体。 莫非捏着滚烫银针的手悬在叶臣的胸腔上,犹豫了一下。这种没有经过临床试验的方法可行吗?莫非不得而知,但他知道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第十章 天纵骄子 只能这样了! 莫非下定决心,行针快、准、稳,直直的刺进叶臣的心脉。 “啊……” 银针刺下,叶臣发出惨厉的叫声,整个躯体剧烈扭动,吓得陶绮萝一个哆嗦,朝后退去。 “臣儿。”叶学思双眼通红,捏着拳头,手足无措的看着叶臣。 叶经权等人也是一惊,他到底在干什么?治病有这么治的? 站在最末端的张太医此刻也产生怀疑。他虽相信莫非在医道上有些造诣,但仅限于那种推穴止血的手法。至于……用针线缝住伤口,以及现在伤者的反馈来看,莫非离经叛道的做法似有不妥。 “你这小子……” “闭嘴!” 沈太医话还未说完,莫非直接打断他。然后另一只手捏着银针迅速插进叶臣的神庭穴,两指搓揉银针,过了片刻,叶臣陷入了昏迷状态。 “把银针都拿过来。” 丫丫听完莫非的话,将所有银针一字排在手上,递给莫非,莫非将烧的通红的银针尽数插入。 众人虽不知情形如何,但也知到了关键时刻。即便对莫非有如何的不信任,在此时此刻,也不敢打扰他。 “哧……”一声,屋子里弥漫起了肉类烧焦的味道,叶臣此时头上冒着冷汗,身体在瑟瑟发抖。不过,在心脉处,一股青色的气体从烧焦的皮肤上冉冉升起,缭绕在半空中。 果真中了毒!众人见此情景,皆是一惊。 叶经权眉头紧皱,搓揉着拇指和食指,在思量着什么东西。过了片刻,他抬起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陶总管,陶总管趁众人不留意,悄然退出内堂。 莫非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这一切,但也没心思理会。叶家在大唐位高权重,声明赫赫,正所谓树大招风。这样身处权力漩涡的家族,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家私。 “这位……,小兄弟,臣儿怎么样了?” 莫非放下手中的银针,疲倦的点了点头,道:“大部分的毒都清除了,只不过,中毒太深,一次难以根除。” 声若蚊蝇,但恰好落在众人耳中。 董老身为太医令,自然不会仅凭这些就判定叶臣无碍。带着一丝怀疑,缓缓走向叶臣,闭目把脉,过了一会儿皱眉疑道:“恩?” 沈太医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是不是没治好?” 董老闭目摇摇头! “真没治好?我就说这小子……。” 还不等沈太医说完,董老赞道:“奇哉!妙哉!” “额?”沈太医错愕的站着,这是什么意思?是治好了?怎……怎么可能! “竟然能用区区绣花针就将如此大的伤口治好!且脉象迅速平稳,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不过……至于毒嘛!老夫倒是诊不出来具体怎么样了!哎……,也是老夫才疏学浅,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叶小子被人下了毒。多亏了这位小兄弟医术高超,不然……。” 董老话未说完,又生生停住,摇了摇头道:“晦气话就不说了。” 虽然众人实在难以相信莫非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超的医术,但见董老都这样说了,自然不疑有他。一直讥讽莫非的沈太医,此时臊红着脸退在角落里,一双眼睛恶毒的盯着莫非。 “既然治好了,那臣儿怎么还不醒?”叶学思忍不住开口问道。 董老知道叶学思是在询问莫非,但见莫非似乎十分疲倦。帮嘴道:“老夫刚才为叶小子把脉,脉象已经平和,不过受此重伤,身体虚乏,陷入昏迷倒也是情理之中。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说完后,董老又继续道:“既然叶小子无碍了,那老夫也不多做打搅。”董老看着莫非,满眼钦佩,郑重道:“今日能遇到小兄弟,是老夫的荣幸,若是他日有空,倒是希望小兄弟能赏脸来太医院一叙。” 莫非淡淡一笑,也客气道:“好。” ******************************* 马车“轰隆隆”碾压过石板,在蒙蒙黑夜中,晃晃悠悠的荡向长街。 此时,董老三人坐在车内,一言不发。 三人都是从传统的杏林名门出身,一生致力于医道,始终如一,才成为今日的太医院顶梁支柱。没想到……自己所秉承的医道正统,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民间乞儿面前一败涂地! 此时,他们陷入了迷惘之中,而这种迷惘,无疑是莫非的医术所带给他们的震撼与不解。 是传统医学真的有局限性?亦或是他们遇到了天纵骄子?董老不知,董老只觉的心中闷着一口气。而这口气他却吐不出,吞不下,憋在喉咙,难受至极。 对于莫非的医术,他是极为敬佩,极为惊奇!他能够以平和宽容的心态接触这个少年,甚至邀他做客。但是对于他所呈现出的医术,他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接受。 任谁遇到这种事。心中也会郁闷无比罢! 张太医踌躇了半天,轻声细语道:“董老。” 声音轻微,在嘈杂的马车声下,几不可闻。董老睁开假寐的双眼,出神道:“怎么了?” 张太医犹豫了一下,询问:“叶少爷的伤就这么好了?” “如果按照脉象来看,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张太医低眉沉思良久,提议道:“不如……我们把他收录在太医院内,您看怎么样?” “不行!”未等董老说话,沈太医断然开口,言辞凿凿道:“莫说那叶家少爷还没痊愈,就算痊愈了,太医院也绝不接受这种乡野之人。更何况,保不准这毒就是他下的,然后……” “荒唐!这种话你也敢说。” 董老一声厉喝,沈太医也不敢再放肆,闷哼一声,扭头不再说话。 张太医见状,苦笑着摇摇头。他出生于杏林名门,但年少时随师父行走江湖,遍访名川。倒也知这天地广阔,能人异士数之不尽。年少时曾梦想有一天,将民间医术与正统医术相结合,集医道之大成,改革医术,造福世人。 可不知何时起,受缚于门第观念,竟寸步难行。这几年,虽然他在太医院的地位扶摇直上,但当年的梦想,却渐行渐远…… 张太医微不可闻的叹气。 第十一章 大唐儒贤 端着一碗米饭,丫丫正在埋头扒米。莫非一边咀嚼着嘴中的食物,一边给她夹着蔬菜。 旁边的陶总管看着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喉结上下滚动,不断的吞着口水。这饭有那么好吃?更让陶总管不解的是,两人将桌上的素菜一扫而空,连汤汁也拌着米饭吃了,但是荤菜却一个未动。 “额……。老爷吩咐让我好好招待二位,您二位要是觉得这荤菜不合胃口,我让厨房重新做几个来。” “不用。”莫非停下手中的筷子,咽下嘴中食物。“我们两个不吃荤,这些菜就可以了。” 不吃荤?嘿……,真有意思,看起来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了,还挑肥拣瘦?陶总管心里腹诽,但嘴上是万万不敢这么说的。 若莫非只是单纯的医术高超,那陶总管也不至于如此奉承。可他如今是叶臣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儒门叶家岂能不放在心上?他作为仆人又岂能轻易怠慢? “老爷让我准备了两间客房,我一会儿就带两位过去。” 莫非头也没抬,吃的甚是专注:“不用了,我们两个一间就好。” “一间?”陶总管闻言,纳闷的看了看莫非,然后,拍了一下脑门儿。“奥……,我懂了!您看,是我糊涂了。”说着,他蔫儿坏的向莫非眨了个眼。 饱餐之后,陶总管带两人去了客房,房间内衣物热水一应俱全。一向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丫丫,在此刻,终于显露出了她该有的欣喜和满足。 戍时的梆子敲过,残月爬上树半梢,带着一丝清冷,映照在窗棂上。 “相公,你睡了吗?” “没有。”莫非听见丫丫叫他,在黑暗中,微眯的双眼突然睁开。 丫丫将头在枕头上蹭了蹭,带着一丝不确定道:“我们是不是惹上麻烦了?” 莫非没有答话,连一向懒于思考的丫丫,对于叶臣中毒都忖度出了一些猫腻,他岂会意识不到?过了很久,他低低的嘀咕道:“我们总要惹上麻烦的。” “嗯。” 丫丫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也没上心,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后不再说话。莫非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抿嘴笑道:“今晚我们是住在别人家里,你可不能再尿床。” “唔!应该不会的。我刚才吃饭的时候只喝了半杯水。”说完丫丫怅然问道:“我们以后还能吃到这样的饭吗?” “以后我们会天天有饭吃的。恩……,如果你喜欢吃,有机会我就带你去吃长安的小吃,那种很有名的小吃。比如肉夹馍啊,额……不过我们不吃肉,那这个就不去了。我们去吃擀面皮,好像还有一个叫疙瘩汤的,不过,太久了,可能不是这么叫的。我记得以前姐姐带我去吃过。后来……” 莫非絮絮叨叨的说着,突然听到丫丫细微的喘息声,他偏头看了一眼丫丫,然后继续低声道:“后来……我就去西荒了。” 莫非说完这句话后,翻身睡去。而在黑夜中,丫丫的眼睛突然睁开,一眨一眨的看着窗棂上的月光。 叶府庭院。 月光泻下。 “事情办得怎么样?” 陶总管站在叶经权的身后,微微弯腰道:“都办妥了,只要那些细作一有动静,我们就能知道是谁给臣少爷下的毒。” 叶经权负手而立,望着残月,道:“那两人呢?” “都睡下了。”陶总管说完后,犹豫了一下,道:“老爷,我们要不要也派人监视着他们?” 叶经权沉默了片刻,道:“暂且不要。……那两人年纪虽小,但处事老辣。先观察一段时间,倘若他们和冷家、皇家没有牵连,倒是可以收为己用。” “是。” “老太爷还有多久能到?” “约摸着还有一刻钟。”陶总管说完后看了一眼叶经权的背影,补充道:“老太爷的房间都已收拾好,还请老爷放心。” “嗯。你派人通知一下三弟,我去府门候着吧。” 叶经权说完后,朝府门赶去。 出去庭院刚走了不久,就听见前方传来脚步声,叶经权蹙眉望去。远处黑暗中缓缓走来两人。 其中一人,拄着朱红拐杖,身披白色斗篷,白发苍苍但面色红润,和蔼可亲的脸上闪烁着智慧的双眼。这人就是叶府的老太爷叶公书。 提起叶公书,人们津津乐道的就是他的生平事迹。五百年前,从秦、汉、唐三国鼎立开始,中州进入漫长的和平时期。以儒家为首的名流为中州开启了文道盛世。五百年后,大汉引领风潮,儒家大贤相继涌现,建立书院。而秦朝紧跟其后,文化革新。唯有唐朝,文道不昌。 叶家老太爷叶公书,出生于商贾之家,作为叶家独子,却无心商道。一心扑在诗词文章上。但是,他的天赋极差,散尽家中钱财,数次参加科举,却从未中第。 等他年近三十,前途渺茫之际,家遭变故,父母接连病死。叶老太爷自此一蹶不振,焚尽家中藏书万卷。但是,正是此劫难,却使他顷刻顿悟。过往所读的书,所背的诗,在他的脑海不断的翻腾衍生,竟一朝悟出文道之真谛。 适逢天下文会,叶公书一战成名。往后数十年,做大唐帝师,办沧海书院,逐渐的成为了中州四大儒贤之一。 叶家也就是那时候崛起,成为了大唐仅此于皇家和冷家的大家族。 在叶公书身旁的另一人,头发稀疏花白,身躯枯瘦的老者就是陶管家的父亲陶古夫。 叶经权虽然贵为当朝丞相,但见到这两人,没有一点平时威严,赶忙上前道:“爹,陶叔,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臣儿怎么样了?” “暂时无碍,您老先放心。” 叶公书听完后,继续拄着拐杖往前走着,边走边说:“董太医怎么说?” “暂时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臣儿的病不是董太医治的。” 叶公书突然站定,疑惑的看着他。“哦?那是谁?” 叶经权道:“是一个叫莫非的少年。” “莫非?”叶公书闻言,倒不作他想,只是告诫:“下个月,大唐文会便要开始了。四方才子涌入长安,鱼龙混杂。你除了要关注朝堂上的事外,府上的事,亦不可掉以轻心。” “是。” 叶公书讲完后,向前走去,但是他忽明忽暗的眼睛里,透露着耐人寻味的意思。 第十二章 题词 第二天,并没有子丑寅卯的梆子敲过,夜将逝,寒风吹动,窗外树声作响。莫非觉得有些发冷,迷迷糊糊中挣扎起身。 这些年来,他的身体一直很差,每到寒冬腊月,体内总是有一股死气四处乱蹿,折磨的他痛不欲生。莫非对此没有任何办法,厌恶的摸了摸胸口,只能摇头苦笑…… 不过好在莫非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起床后,跑到院子里做了做热身运动。这时天尚早,院里也没有人,倒不会因为他奇怪的举动而指指点点。做完运动后,丫丫也醒了,两人梳洗打扮,盘发挽髻,拾掇的干干净净。 “喂!你们……。” 甫一进门,便看见屋中一男一女,一个俊朗帅气,一个清冷秀丽。陶绮萝眨眨眼,傻在原处,像被夫子突然叫起来的稚童,一脸呆相。竟然全然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怎么?看到帅哥说不出话了?”莫非瞧着好笑,挑了一下眉,戏谑的看着陶绮萝。 “什……什么叫帅哥?” “哦!差点忘了没有这个名词。……就是长得俊。” 陶绮萝“唰”脸色变得通红,然后吞咽了一下口水,结巴道:“才……,才没有。不要脸!” “胡说,这么俊的脸我怎么会不要呢?” “你……你你……。”看见莫非一脸坏笑的看着她,陶绮萝眼神飘忽了一下,咳着嗓子一本正经道:“不和你扯了,呐……,老爷让我问你们什么时候给臣哥哥解毒?” “一会儿我们就过去。” “嗯,知道啦。”陶绮萝听完莫非的话,撇了撇嘴,懒散的应了一声,就走出门去,刚出去,撅着嘴嘀咕道:“不就长了一副好皮囊吗?还敢戏弄我!要不是需要你救臣哥哥,姑奶奶早就收拾你了。” 说着气势汹汹的朝内院走去。 真是小姐的脾气丫环的命! 莫非看着陶绮萝走远,失笑的摇了摇头。 血婆罗毒性剧烈,又不易察觉,因此治疗此毒,莫非认为要像温水煮青蛙般徐徐图之。但前脚陶绮萝刚走,后脚就有家丁过来,晃悠在门外,又不催促。莫非起先并没在意,可一顿早饭,眼角的余光中总有人影徘徊,不免有些扫兴。 这叶府是不让我尽早医治就不罢休啊!莫非暗暗腹诽。 此时虽为隆冬,不过阳光正好。两人出了屋,由家丁领着,绕过香榭小阁,朝内院而去。没有昨日的匆匆忙忙,莫非终于见识到儒门叶家的气派庄重。 好在前世的他,紫禁城里合过影,亲王府中拍过照,去过颐和园,游过大明宫,倒也有些见识。因此只是纯粹的欣赏。而在他身旁的丫丫,虽然年少出走,不识深府大院,但她性子寡漠淡然,鲜有表情。 见两人这般态度,家丁小六脸上谄媚的笑着,心里不免嘀咕:不是说这两人是乞丐吗?难道绮萝姐又在捉弄我? “两位请。” 莫非和丫丫进了内堂,并未再见到叶经权以及太医院众人。 倒是叶学思,似乎守了一夜,看起来面容憔悴。在招呼莫非时,虽然亲切和善,但眉间难掩一丝愁绪。 屋里人虽少,气氛压抑。莫非本想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诊金的事,可见此情形,也知不是时候。 “小兄弟,臣儿怎么样了?” 莫非倒显得气定神闲,一边针灸,一边宽慰道:“脉象缓和,可能这两天就会苏醒。”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叶学思激动的捏拳锤着掌心,一向儒雅的他竟欣喜若狂的连说三个好。 莫非见叶学思人到中年,但喜怒哀乐俱在脸上,想来是父兄得力,家族帮衬,这才能让一个人这般年纪,却有这般率真性情。他歪头看了看丫丫,不免叹了口气。 叶学思真高兴之际,见莫非叹气,立刻惶恐道:“小兄弟,怎么了?” “咳咳……,没事,额……虽然现在脉象缓和了,不过他身体虚乏,还要好好调养。今天,我会出府一趟,去买些固本培元的药材回来。” “那有劳小兄弟了,感激不尽。”叶学思郑重的向莫非做了一个揖,然后转身朝着门外喊:“小六。” “哎!三老爷。” “你去账房给这位小兄弟支些银钱过来。” 小六迟疑道:“啊?” 然后带着一丝探究和警惕,飞快的向莫非瞟了一眼,叶学思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哦哦!好的,我这就去办。” 莫非没有在意小六的提防,事实上,他出府去确实是为了采办药材。……,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想兑现他对丫丫的承诺。 等针灸完后,莫非和丫丫朝外走去,此时也没人引路。偌大的叶府,三转两拐,两人竟不至自己身在何处。绕过长长的抄手游廊,行至一亭台。 亭台中摆着一个方正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俱在,另有香茗两盏陪伴。莫非环顾四周,见空无一人,不禁有些纳闷:是谁竟有这般闲情逸致? 好奇之下他和丫丫走向了书案。 却见书案摆着的宣纸上画着一幅画,画上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幅天涯游子图。 初一看,形意皆备,再看,但见天地浩阔,古道路长,缥缈人家烟,涓涓小桥水。莫非看着看着便怔在那里,这样强烈的苍凉孤寂,一如当年穿越而来,无处为家,又如八年流亡西荒,浪迹天涯。 莫非突然感到冷,此刻的冷,独带了股苍凉,直叫人心生落寞。 他忍不住叹气,然后提笔,在一旁空闲的地方,挥笔而下,写的正是《天净沙秋思》一词:“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丫丫斜眼瞧了瞧莫非挥笔而就的诗词,无感的撇了撇嘴。 就在莫非刚放下笔的时候,小六从院外进来。 “嗨!您二位在这里啊!可叫小的好找。”小六嬉笑着招了招手,小碎步跑了过来。 “莫公子,这是账房批得五十两银子,您看够不?要是不够,小的再去取一些来。” 莫非接过递来的钱袋,掂了掂,从中拿出一小块。 “呶!这个给你。” 小六为难的笑着,摆手道:“莫公子,这你可就为难小的了,银钱是三老爷让小的取给您的,小的实在不敢要。” 莫非见他言辞真挚,拒绝的毫不犹豫,也不勉强。收下了银子让小六带他出去。 三人刚走一会儿,抄手游廊处,叶公书主仆慢悠悠的走过来。 “您呐!就是偏心三老爷。” 叶公书微眯着双眼,嘴角一咧,笑着瞪眼道:“哟!我这就是偏心老三了,你可真能胡说。” 陶古夫失笑的摇了摇头。 叶公书由他搀扶着自己。出了抄手游廊,脸色又变得凝重,喟叹:“四个孩子里,老大沉稳,老二刚毅。只有老三,性子软,又执拗。可我年轻时候,不就是这样吗?哎……。” 两人说着,到了亭台,叶公书将身上披着的白色斗篷解下,颤悠悠走到书案,却见笔墨似是被人动过。 定睛一看,发现宣纸上的画丝毫未变,但旁边留白处,写着几行字。 第十三章 麻烦 “枯藤老树昏鸦,……断肠人在天涯。” 叶公书抚着苍白的胡子读罢,再重头读起:“枯藤老树昏鸦,……。” 第二遍读完,又重头读起。如此三遍过后,叶公书伫立在案前,如丧考妣,那双筋络交错的枯手,在不断的颤抖。 陶古夫不解何意,瞅了一眼书案,询问道:“主子,怎么了?” 叶公书两眼呆呆,嘴唇微颤,半天后,怅然道:“当年我不顾父母反对,离家出走,只求能够考上科举。结果……,一事无成且十年未归。后来遇到陇南同乡人,才知家族败落,父母俱亡。那年回乡时,我就在途中画了这幅画。这些年,我一直想为此画题诗,但茫然无绪,想不到……。” 说到此处,叶公书又看了一遍《天净沙》,继续道:“想不到竟然有人能写出这般契合的诗词。” “断肠人在天涯。”叶公书浑浊的双目,紧盯着最后一句,满心落寞的叹了一口气。 陶古夫暗暗诧异。虽然他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但他也知道,叶公书身为四大儒贤之一,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上的造诣有多高。倘若连自家主子都无法写出的词?又有谁可以? 究竟此词是谁写? “古夫,一会儿你去问问下人,看今日谁来过这里,务必将题词的人找到。” “是。”陶古夫说完后犹豫了一下:“会不会是三老爷?” 叶公书摇头否定:“此词意境凄凉悲苦,题词的字迹笔锋苍凉孤寂。只怕此人得有我们这把岁数了。” 莫非自然不知道自己随性题的词,此时正被人解读。事实上在写完词后,他也想过把马致远的名字写上,但思虑再三,又觉得不妥。倘若被人知晓了,他该从何处去找个马致远出来?所以并未在诗词下方填写名字。 此时,莫非和丫丫行走在繁华的街上。所过之处,眼见各种肤白貌美更兼着装暴露的女子拼成卷卷仕女图,神色不一,形态万千。酒肆妓院中,士子风流,有的哼着小曲儿,有的喝着小酒儿,有的搂着小姑娘,有的端着八哥笼。 莫非很庆幸这是青天大白日,否则华灯初上,小煤油灯一吹,他们岂不是要干美好的事了? 偶尔路过的商队亦或街上摊铺的陈列,丫丫总要好奇的瞅一眼,有漂亮的花布、胭脂,然后有奇巧的玩意儿,但遗憾的是没有莫非以前说的,比如……车、闪闪亮亮的灯,叫……霓……虹……灯?丫丫的记忆深处,莫非似乎还讲过一些。不过时间久远,大抵记不清了。 丫丫也没在意,想着也许是没碰到吧! 如此逛了一会儿,莫非正漫不经心的走着,旁边的丫丫突然停下。一字一顿:“有人跟踪!” 莫非皱了皱眉,但没有回头。他眼下身处闹市,贼人就算胆大妄为,天子脚下,也不得不顾忌着点。只要不打草惊蛇,在离开闹市前就能想办法摆脱他们。 可贼人是谁?悬天府的人还是给叶臣下毒的人? 绕过路上的各种摊子,莫非和丫丫加快了脚步,走了一会儿,前方传来吵闹声,一伙人正围着一个圈子。莫非和丫丫赶紧上前去,挤到人群中。 人群面对的铺子叫朱记肉夹馍,一个剽悍的大娘正义愤填膺的插腰吼道:“呸!你个瓜皮,吃了老娘三个肉夹馍,只给三文钱。你真是亏你先人了!”大娘操着地地道道的三秦方言,言辞犀利,气势骇人,将对面的癞头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原来是吃东西不给钱啊?我说呢,牛大娘不是不讲理的人啊!” “对啊!这人不是找打嘛!” …… 癞头男人见众人对他指指点点,一时语塞,他虽已经年近四十,过了轻狂热血的青春,但身为一个男儿应有的血性告诉他……不要冲动。 那大娘见他骂不还口,更是起劲,走了过来,指头戳着癞头男人的脑袋。癞头男人一时火冒三丈,骂骂咧咧道:“你这泼妇,明明说好了是三文钱,吃完你就说是九文钱。俺警告你,你别逼俺动手。” 就在这时,但听一声“贼你娘!”一个光着膀子,胸毛丛生的汉子从门里大跨步走出来,怒目圆睁,凶神恶煞威吓道:“你个二锤子,你想弄啥嘞!” 癞头男人一见对方凶气凛人的模样,心里一怵,当下双腿只打哆嗦,勉强拉扯出一个笑容,讨好道:“嘿嘿!壮士,哎哟,这怎么说呢?哈哈哈……,没啥,能有啥。” 癞头男人把手缩到身后,忐忑不安的往后退。莫非见时机到了,大喊一声“要杀人了。”说着他把前边的人推了一把,人群攒动,一个挤一个,将癞头男人撞向前方。 好巧不巧,癞头男人扑倒时双手正放在那大娘的胸上。大娘见此惊叫一声,眉眼一吊,一个厚实的巴掌抡圆了扇过去,“啪!”一个巴掌拍下,癞头男人顿时眼冒金星,粉的,红的,橙的,黑的,白的,一股脑儿的颜色都涌了出来。 他捂着脸吃痛吼道:“啊……,你干什么?你敢打人?” 那壮汉见自己婆娘被吃了豆腐,岂能忍受?龇牙咧嘴的吼道:“你敢吃我婆娘的豆腐。打你又怎样?” 话刚说完,一只肉拳砸过去,癞头男人当即踉跄摔倒,门牙甩出,面门发黑。 “你个球势子,还敢不蓝?” “不敢了,啊哦……,不敢了,求壮士手下留情。嗷……,壮士手下留情,我认错了,嗷……” 癞头男人朝人群钻去,围观的人顿时乱了套,你推我搡,整个街上乱做一团。 莫非见状,低叫一声“走。”赶紧和丫丫趁着人群纷乱,见机溜走。 跑出街尾,两人到了一个小巷,莫非扶着墙壁气喘吁吁道:“三秦大地,果然出义薄云天之人。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甩掉那些麻烦。” 丫丫一声不吭,凝目站立。 突然,有疾风掠过,丫丫的目光冷冷一凝。 “相公小心。” 第十四章 绝地逢生 她倏地退后,将手中的铁棍向前一横,把莫非挡在身后。 就在这时,小巷的四周“簌簌”落下四个黑衣人,将他俩围住。 “大哥,就是他们。” “上!” 黑衣人一声令下,四人刀剑出鞘,冲刺上来。丫丫将棍反手一转,黑影重叠中,铁棍以刁钻的角度,伶俐的插入。 丫丫出手极重,棍棍直击要害。 黑衣人皆是四脉武者,原本以为可以一击必杀,却不想对方竟然也是武者。虽然只是三脉武者,但出手招招夺命,不留一点余地,一时间,黑衣人竟难以取胜。 数回合之后,其中一黑衣人指着莫非道:“老三、老四去杀他,我们拖住这个女人。速战速决!” 言罢,其中两人陡然跃步上前,丫丫一时分神,另两人见状,出招袭来。丫丫一边招架对方,一边喊道:“相公小心。” 小巷太过宽阔,这样不适合用银针!莫非皱了皱眉,转身朝深处跑去。转了几个弯,已进入深巷,巷子一臂之宽,仅容一人通过。莫非气喘吁吁的停下,看了看身后穷追不舍的黑衣人,向怀中摸去。 糟了! 人算不如天算! 银针只剩一根了!莫非心思翻转间,黑衣人跟了上来。 “上。” 黑衣人执剑刺来,莫非侧身一闪,一个勾拳朝着他的下巴摆去。黑衣人吃惊于他的反应,但只是轻轻一退,便躲了这招。 “有意思。不过……也就这样了!”两个黑衣人话不多说,一招“水上莲花”横挑,剑声喑哑。 莫非见剑使来,不敢大意,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他前世虽是军医,但效忠于特种部队,熟谙各种搏斗技巧,倘若不是因为身体孱弱,倒未尝不敢一战。但眼下身体受限,只能依靠手中这根银针。 莫非头疼,黑衣人更是头疼。眼前的少年明明看起来不堪一击,却屡屡失手,再这样僵持下去,只怕会惊动京兆尹的士兵。两人相视一眼,长剑“叮铃”,运气于剑,双剑却是直封莫非死路。 一直以来,莫非都知道他的身体里有一小撮真气,这点真气凝结在一起,无法用于修炼,却可以在生死关头强行调用。再加上此处地方狭隘,比较隐蔽,若是找好角度,这根银针或许可以杀死两个人。 莫非屏气凝神,找寻剑影真身。 真气凝聚,虽然会造成的反噬,不过也没办法了吧?莫非看着越来越近的剑,暗暗引导真气到指间。 就是这时! 莫非把眼一睁,手腕转动,指间银针“咻”的飞出。 黑衣人见空中一点寒芒出现,却并未在意,轻蔑的看了莫非一眼,使剑朝银针劈去。但是,剑未至,针先到。黑衣人瞳孔一缩,脊背发凉,巷子太窄,避无可避,一个翻身朝后退去两步,剑提速。 “铮!” 银针与剑相撞,但并未停下,竟然以一个扭曲的路线,向黑衣人眉心直直刺入,势不可挡,洞穿脑袋,向身后的另一黑衣人刺去。那黑衣人眼疾手快,剑上撩,身子翻转,躲过了银针。而前边的黑衣人眼睛睁得老大,身体却坠落下来,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三哥。” 身后的黑衣人眼见他进气多出气少,恨声道:“你个卑鄙小人。” 早已算好了他会后退两步,但还是……失败了,竟然没有把两个都杀死! 莫非遗憾的蹙眉,过了片刻,他抚着疼痛的胸口,笑了笑,用极轻、极淡、极富有节奏的语调说:“卑鄙小人?是啊,我就是卑鄙小人。”紧接着他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你最好保护好你肩膀上的头,否则,你就只能和你这三哥去下面做兄弟了。 黑衣人看着莫非狠厉的样子,以为他手里还有银针,蓦地心里一怵,颤声道:“你……你想怎样?” 莫非没有答话。 此时,他必须表现的镇定自若,才能蛊惑对方。否则,一旦让对方知道自己手里没有银针,就真的再劫难逃了。 莫非强行吞下咽喉处的鲜血,扶着墙壁站起来。在用真气打出银针后,他浑身已经气力全无,现在双腿还在不断的打颤。 即便这样,对面的黑衣人也不敢有半丝轻视。自始至终,他们都太过轻视对方,倘若上来就是必杀之招……也许莫非还没有机会!莫非缓缓扶墙站起,然后一步一步朝巷尾挪去。 追还是不追?黑衣人踌躇在他三哥面前,纠结的看着莫非一步步走远。 “老三,老四。”就在这时,黑衣人听到他的大哥的声音,赶忙喊道:“大哥,我们在这里。” 正扶着墙角蹒跚前行的莫非,手一顿,一口浓血“噗”喷出来,身体再也不受控制的倒下去。 此刻他已几近昏厥,用仅有的一点清醒,驱使自己的手指抵在神庭、幽门两个穴位处,不断的揉捏,使自己不至于倒下去。可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快要陷入绝境。 那边另外两个黑衣人赶了过来,三人慢慢的向莫非靠拢。 “大哥,二哥,小心点。这小子有古怪!”另两人听完后,谨慎的提防着,如履薄冰般缓缓靠近莫非。 莫非倚靠着墙,看着黑衣人近在咫尺,依然自顾自的推穴。 丫丫呢?丫丫去哪儿了?莫非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再次使用秘法,那他的经脉就会全部封闭,这辈子再也无法练武。 不过现在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看来,只能孤注一掷了! 莫非默默的将手指抬至头上,正准备按穴,突然眼皮颤了颤,自己的影子……在动!难道……是他? 黑衣人不知莫非为何发呆,但见他颓靡在地,毫无反抗之意,当下也不犹豫。 “去黄泉陪我三弟吧!”一剑刺去。 “嗤!” 声音尚未消弭,须臾之间,地上一道影子倏然而起,一道寒光乍现,黑衣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一剑而过,三个黑衣人的脖子间,竟齐刷刷的裂开一道缝,血飞溅而出。 而那道影子,却似从未出现。莫非低头看着自己照在地上的影子,影子和他极不相称,正举着剑对着远处的一个角落。莫非顺着剑的方向看去,发现另有一黑衣人正负手而立,站在那里,遥望自己。 莫非和那个黑衣人对视良久。 突然…… 第十五章 针锋相对 蒙面人脚尖轻轻一点,凌空而起,剑出鞘.数十丈的距离,须臾之间,已至莫非身边。其剑势如虹,势不可挡。 就在这时,地上的影子微微一动,离地而起,只见空中一道黑影以极致的速度迎上前去。挟带着一股死气,阴厉的使人窒息。 一剑! 只是一剑! 蒙面人落地,影子回到莫非身边。过了片刻,半空中滴下几滴殷红的鲜血。黑衣人转过头来,捏着流血的拳头,冷冷的盯视着地上的影子。 片刻沉默后,巷尾传来阵阵脚步声,蒙面人人默默的抬起头,看了莫非一眼,闪身不见。 “冷大人,就在前边。” 话音刚落,只见巷尾处,一伙士兵齐刷刷的走来。为首的是一满脸横肉,大腹便便的胖子,在他身侧,一个满脸麻子的小兵点头哈腰的迎着。 官兵?冷大人? 莫非心中微震。 从他知道叶家老太爷的故事时,他就猜测到了叶家崛起的原因。五百年前战国灭亡,当时五大家族三分天下,西边秦家建秦、东边刘家称汉、北上李家霸唐。而游、冷两家在汉国和大唐成为了第一世族。 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叶家能在短短数十年间,雄踞长安,固然有叶公书老先生的功劳,但只怕背后也有皇室在推波助澜。而目的就是为了平衡冷家的势力。 只是,叶家和冷家已经这般水火不容了?否则官兵怎会来的这般巧?若真的是有意为之,那叶臣的毒难道……也是冷家下的? 莫非思绪飞转间,士兵已至眼前。 那为首的冷胖子冷冷的打量了莫非一眼,向后一摆手,喊道:“带走。” “是。” 莫非看见士兵正来抓自己。“我所犯何罪?竟不分青红皂白的抓我。” 冷胖子佯问道:“所犯何罪你不知?”说着登时吊起稀疏的眉毛,阴笑道:“敢在老子的地盘杀人,你他娘的活腻了!人证物证俱在,给老子带回去。” 莫非阴沉着脸,嘴角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在身上,他微颔着头缓缓道:“你确定要带我回去?” 冷胖子见莫非颓靡不振,但是话语凌厉冰冷,犹如一把利剑,竟使他心生一股寒意。瞧了瞧地上的死尸,冷胖子打了个寒颤:“你!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可是冷家的人。” 莫非静静的坐着,恍若未闻。之前逛街时,他和丫丫的身后不仅有黑衣人跟踪,也有叶府的人跟踪。本以为可以摆脱黑衣人,却不想还是被追上了。为今之计,只能靠吓唬这些人,拖延到丫丫或者叶府的人来。 冷胖子见莫非浑身是血,退了退身子,朝着旁边的麻子脸说:“他怎么一动不动?” “也许是死了。” 冷胖子眼珠子一转。“你,你上去看看他怎么了?” 麻子脸眉头瞬间皱成了狗尾巴花,为难的看着冷胖子,战战兢兢道:“大……大人,这不行……,这我不敢!” “你他娘的别废话!快去。” 麻子脸做出个痛不欲生的表情,冷胖子一脚踹上去,瞪着眼睛道:“你他娘的再废话,老子打断你的腿。” 麻子脸万般无奈下,只能猫着腰,小心翼翼的靠近莫非,就在快要靠近时,莫非猛一抬头。 “啊!别杀我,别杀我……。” 麻子脸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屁滚尿流。哭着嚎了半天,见莫非没有动静,一溜烟儿爬起来,缩在小兵的后边。 冷胖子虽然肚子大,脖子粗,手脚不是利索,脑袋不甚灵光。但此时也看出了一丝猫腻,知道莫非在故意吓唬他,顿时没有了好脾气。 “他娘的,敢蒙老子。你们去把他抓住,今天非要让他知道老子的能耐。他娘的!” 士兵一听令声,忽拥而上! “住手!” 小巷的不远处,陶总管和小六一路小跑过来。寒冬腊月的天,两人竟是满头大汗,通红的脸上冒着热气。小六一边跑着,一边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喘着气。“哎呦!我的娘咧。还好没出事。” 原来今日莫非出府后,陶总管心里着实不放心,差遣小六在后边尾随着,以免出了意外。哪想,走到闹市不久,就出了朱记肉夹馍一事,只是一个转眼的功夫,这人就不见了。心急如焚的小六找了半天没找到,赶忙回府去禀报。陶总管知兹事体大,不敢耽搁,当即派家丁出来寻找。等到两个火急火燎的赶到小巷后,就看到有士兵正想逮捕莫非。 “哟!这不是冷大人吗?”陶总管笑着迎上去,拱手作揖。 冷胖子平日里虽然嚣张跋扈,但也惯会看人脸色,见对方是叶府的人,亦是客气道:“原来是陶总管,别来无恙!” 陶总管瞧了一眼莫非,心里暗暗惊奇。事实上,即便眼前躺着四具尸体,陶总管也并不觉得莫非是习武之人,他知道莫非能力不凡,但仅限于在医术方面。可如今除了医术,除了神秘,陶总管隐隐约约觉得莫非也是一个可怕的人! 小六一溜烟儿小跑过去,用身子将莫非架起,慢慢的朝陶总管走去。 冷胖子见状,微微一愣,然后面色阴沉道:“陶总管,你这是干什么?” 陶总管佯装不知,依旧嬉笑道:“莫公子是我们府上的贵客,今天上街来不幸遇害,还好有冷大人相救。不然……老爷怪罪下来,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咯!” 陶总管虽不知缘由,但也知这伙黑衣人绝非士兵所杀,他先撇清莫非的干系,再借机给冷胖子台阶下。如若大家顾忌到面子,不撕破脸皮,这事也就含糊过去。毕竟明眼人一看,也知莫非是个受害者,你就算抓回去还不得放出来? 冷胖子闻言,微微有些意外,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的靠山竟是叶家!他的眼中精光一闪,但还保持着客气道:“陶总管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明明是他杀了人,我怎么能放虎归山!” “冷大人,” “带走!” 冷胖子直接截断陶总管的话,示意身后的士兵前去逮捕莫非。麻子脸站在他身后,悄悄提醒道:“大人,他可是叶家的人。” “老子还是冷家的人。你他娘的快去抓人,出了事,自然有老子罩着。” 麻子脸一听像打了鸡血,瞬间满血复活,趾高气昂的走过去,一把推开小六。身后的士兵哗啦上前,抓住莫非的胳膊。 这时,陶总管收起了笑容,冷脸叱道:“冷胖子!别给脸不要脸,你只是冷家偏房远亲,可莫要不知死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先掂量掂量自己在冷家的地位,别什么浑水都往进趟。小心沉了底溺了自己!我告诉你,就算你今天把他抓回去,明天还得放出来,叶家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你!” 今日,冷胖子是受人暗示前来,以为只是逮捕个杀人犯,所以也没犹豫,爽快答应。等到陶总管出现时,他隐隐约约觉得此事另有蹊跷,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想着现在甩了对方这个面子,以后赔罪便是,没想到,此人竟然重要到陶总管不惜撕破脸面。他到底是谁?竟然让叶府这般看重?冷胖子自知他虽然有冷家罩着,可冷家和叶家的如果发生了权力的角逐,那他恐怕……连屁都不是!再三权衡利弊,冷胖子意识到眼下只有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这样吧! 陶总管见冷胖子一时语塞,站在原地。也知他将自己的话听到了耳里,当即和小六过去扶着莫非,往回走去。 麻子脸见三人走远,低声头:“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冷胖子满脸横肉颤了颤,一耳光甩下去,大吼道:“滚!都是你他娘的找的事!”骂完后冷胖子看着远去的三人,一口浓痰吐出,面色阴沉道:“呸!老东西,最好别栽在老子手里。不然,非剥了你的皮。” 第十六章 沧海书院 三日后。 莫非从昏迷中醒来,便呆呆的望着上方的香罗顶,目光涣散。半趴在床上的丫丫似是感觉到了,撑起身子,白白的小脸上印着褶皱,粉拳不住的搓揉眼睛。 “相公,你醒了?” 莫非侧身看了看睡眼惺忪的丫丫,气烟声丝道:“我昏迷几天了?” “三天。” 丫丫起身从桌上端了杯水,过来将莫非扶起,一边喂他喝水一边道:“你昏迷的那天,叶家少爷醒了。第二天沈太医死了。今天晌午,张太医来过,说沈太医与叶家少爷中毒有干系,事情败露后被人灭口了。和你没关系,让你不要自责。” 丫丫说完后,又补充道:“我给他说你不会自责的。” 莫非闻言,朝丫丫瞪了一眼,即便没有看见,他也猜到了那张太医听完后会有多么尴尬。 抿了几口水后,莫非沉思片刻,盯着丫丫道:“是你哥救了我,不过我没看见他……,他又是个哑巴,所以……我们没有说话。” 丫丫愣了半晌,似是认同了莫非的说法。她印象中虽然记得自己有一个哥哥,但是哥哥叫什么、长什么样,她却毫无记忆。只知道他来去无影,是个哑巴,只有当他们有生死危难的时候才会出现。 “你昏迷的时候叶老爷来看过你。” 莫非捂嘴咳了咳,罢了,没接丫丫的话:“那天,我被黑衣人追杀的时候你去哪里了?” 丫丫微微皱眉,然后转身整理桌上的东西:“我那天……,就和他们打了一会儿,然后他们就撤了。后来……,我也不知道。” 莫非眨了眨眼,没有再追问下去。 在之后的三天里,由于身体还未复原,莫非只能卧病在床。 大概是消遣娱乐的东西较少,躺着实在乏味。他有时候就会哼一些现代的流行歌曲,有时候会猜想《极限挑战》拍了多少季。但大概是前世的记忆在穿越的十年里耗光了吧!所以想来想去也就那些东西,最终还是觉得无聊。莫非自嘲的笑笑。 随后过了两天,叶学思来找过莫非,大意是说沧海书院缺个医科夫子,看他是否有意担任。莫非觉得这份工作挺好,教书授医,也能维持生计,还不用寄人篱下。倒也没有推脱,应承下来。 如此三天后,莫非的伤痛恢复的七七八八。他和丫丫开始捣鼓去书院的事,住处自有书院分配,能做的无非就是置办家具,采买被褥。当然,对于囊中羞涩的他俩来说,颇有‘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之感。 不过自打叶臣醒了以后,叶府对于莫非极为关照。伺候的家丁、丫鬟也不敢有半分怠慢,照顾的无微不至。但莫非向来不喜约束,在确定要去书院后,拒绝了叶府的挽留,收拾东西前去报道。 ******************** 沧海书院。 乃中州四大书院之一,由儒贤叶公书老先生创办,历经三朝。书院依山而建,规模宏伟,所授内容,更是涵盖儒家六艺、诗词歌赋、药经典藏等方方面面的科目。从书院走出的学子,上至帝王,下至布衣,朝野内外,遍布门生。 自武翰年到乾承年,无论是科举考试,还是天下文会,沧海书院在大唐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作为大唐第一书院,只要你有真才实习,不论贫富贵贱,通过考核,都可以入院学习。 中州百年的和平,营造了三国的各个书院发展交流的良好环境。在沧海书院内,不仅有大唐的学子,也有来自秦国、汉国的学子,他们就像一根纽带,连接着各国,促进了中州的繁荣和交流。 莫非和丫丫走到沧海书院门口时,看到门前苍柳倚门,石兽靠柳,巍峨而又庄重的院门矗立在山下,不由心生敬仰。 “小伙子,年纪轻轻就能进沧海书院学习,恩……,不错!不错!厉害咧!” 站在莫非身后说话的是一老伯,正挑着担,停下‘卖豆腐嘞’的呦呵,看着莫非‘啧啧’称赞! 莫非微微笑了笑,也没有解释。但是一旁引路的小六插嘴道:“老伯,这位可是书院的夫子。” “是学诗经的学子?还是……!啥?是……是夫子?”老伯正说着,吓得一个趔趄,跌倒了过去,身上担子也歪倒在地。 莫非无奈的看了一眼小六,然后赶紧过去扶那老伯。 老伯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懵逼的状态,眼睛瞪得都大,嘴唇一直在颤,任由莫非将他扶起。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莫非的身影已经走远,老伯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喃喃道:“这……,真的是夫子?” 这个样子,做学子也太年轻了吧! 不仅老伯吃惊,其实连莫非自己都感觉到不可思议。他到长安虽然没有几天,但是沧海书院早有耳闻,能在书院内担任夫子,那是何等的荣光!因此,在叶学思来找他时,他一度怀疑叶家将自己聘为医科夫子有报恩之意。若非如此,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医术有悖于正统的小子,哪来这么大的面子? 莫非和丫丫经由小六带着,给院门递了执令,然后向住处走去。沧海书院住宿区有一老街,街道一边为夫子们居住的苍竹院,另一边为学子们居住的观书院。 苍竹院因为是夫子们居住的地方,因此,屋舍环境要比观书院更为精致。院内又分为若干个小院,一个夫子配一个小院,百来个小院错落有致的排列着,布局格雅而不凌乱。 莫非所分配到的院子地处偏僻,但胜在院子小巧玲珑,清静优雅。 此时已到腊月月底,春节将至,沧海书院已经休假。无论是夫子还是学生,俱已回家,莫非也落得个清净。他和丫丫一边无所事事,一边出门闲逛,吃喝玩乐也没有那个心性,倒是将周遭的街景、凉亭、小院、书楼看了个遍。 在这两天的闲逛中,莫非发现夫子们的小院外都挂着牌匾,牌匾上写着院名,诸如鸿儒院啊,白丁庐啊一类的,瞧着倒是十分有趣。莫非想闲着也是闲着,自己也做一个挂上,免得太过另类,招惹非议。 这日,莫非横卧在阳光下的石凳上,看着手中的杂书。而丫丫在院里忙活,又是磨牌匾,又是调朱漆,一脸认真地“乒乒乓乓”。 及至晌午时分,丫丫看着那块稍显粗糙的牌匾傲娇的躺在地上,对着莫非努努嘴,认真的说:“相公,该你了!” 莫非皱眉思索了一下,捏笔静默着,像个沉默的雕塑作家。过了片刻,牛逼哄哄的挥笔而下。“一页书”。又在旁边两块门板上写“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此番龙飞凤舞,丫丫倍感顺眼,不再对他嗤之以鼻,目光湛湛的盯着这块匾。瞧到“一页书”时,略微停顿一下,疑惑的看着莫非:“书不是一本一本的吗?怎么你写的是一页?” 莫非微微一笑,刚想回答,却听:“是啊!书不是一本一本的吗?怎么你写的是一页?” 第十七章 嗑瓜子的小爷 说话的少年正捧着一个青花瓷碗,倚在苍竹院的门沿,玩味的看着莫非。 “怎么?你觉得一本书更好听?” 少年听莫非说完,认真的偏头想了一下,似是感觉没什么意思,撇嘴摆手道:“哎哎哎!管它呢!”说着他眼轱辘一转,捧着青花瓷碗,大摇大摆的走过来。 “欸!小爷叫张京墨,你叫什么? “莫非。” 张京墨闻言,年少稚嫩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莫非?好名字!欸!你怎么现在了还在书院?是不是像小爷一样,被家里的老爷子赶出来了?还是来年要在书院上学,提前过来准备?” “额……” 不等莫非说完,张京墨继续道:“可以啊,竟然能住到苍竹院。还有美人相陪,说说!你是哪家的少爷?嗯……,不对,长安也没什么姓莫的啊!难道……你是哪家府上的私生子?王府的?还是国公府的?” “额……“ 张京墨拍了一下莫非的肩膀,兀自坐在石凳上,然后把手中的青花瓷碗推在莫非面前,仰了仰下巴,示意道:“来!嗑瓜子,小爷我最喜欢和朋友一起嗑瓜子。”说完他扭了扭屁股,觉得十分不舒服,然后吊儿郎当的蹲在石凳上,也不管莫非拿瓜子没,自顾自嗑起来,眉飞色舞道:“你可是不知道学子要住这苍竹书院有多难!噗!小爷求了我家老头子好久,他不答应,还训斥小爷。噗!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小爷断了念想?噗!没门!小爷是谁?……小爷和叶臣可是好兄弟。噗!欸?你怎么不说话?” 莫非看着张京墨吐得满地的瓜子片,倒也不恼,笑道:“你说吧!你开心就好。” 张京墨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赞道:“啊!你真好,噗!这么为小爷着想。噗!我家老头子就不会说什么你开心就好。噗!你这兄弟小爷交定了。噗!” 莫非闻言,简直满头黑线。这人也太自来熟了吧? “欸?你还没说呢?你是哪家的少年?说说呗!大家好兄弟一场,有什么不能说的!” 莫非见他这次没有絮絮叨叨的再说下去,笑着说:“我哪家的少爷也不是。” 张京墨微微眯了眯眼,然后双掌一击,眼睛瞪大,作恍然大悟状:“奥……果然让小爷猜对了吧?就说你是私生子。嘿嘿!……额,不过你是哪个府的私生子。” 莫非咳了咳嗓子,摇头道:“我不是私生子。” “不是?你蒙谁呢?不是你能住在苍竹院?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为什么能住进苍竹院?额……难不成你还是夫子啊?” “我是夫子。” 张京墨听完莫非的话,吓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翻了一个白眼,拇指与无名指捏着瓜子的手摆了摆:“得!得!得!小爷还院长呢!就你这样还夫子。算了吧!”说完捧着青花瓷碗扭头在一边,把着指头数了五个数,见莫非没有理自己,张京墨按耐不住的偷偷看了一眼他,见他一脸调笑的看着自己,然后又转过去,向莫非凑了凑,低声道:“你告诉小爷你是哪个府上的私生子,小爷……就给你春宫图,这可是天书楼的珍藏,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见张京墨说的得意洋洋,莫非无言一笑。曾经生活在网络时代的青年男子,不敢说阅片无数,但对东京热、一本道此类岛国动作片如数家珍。又怎么会对这区区的春宫图感兴趣?难道静止的会比动态的更有趣?显然不可能,莫非摇了摇头,认真道:“我真的是夫子。” “行了行了,不说就不说呗!我小爷才不稀罕知道。”说着张京墨又嗑起了瓜子。 莫非见丫丫一个人在整理着门板和牌匾,于是向张京墨笑了笑,起身去帮丫丫。 就在这时,鹅卵石铺成的街上传来“哒、哒”声,本来除夕将至,苍竹院鲜有人来,可今天似乎很是热闹。声音越来越近,莫非和丫丫抬起头,远远看见着一袭灰衫的人出现。 此人身量高大,目光如炬,灰白的头发自然的披散在肩上,与长长的胡须遮掩了大半张脸。 张京墨看见那人走了过来,眨眨眼,傻在原处,像被夫子突然叫起来的稚童,一脸呆相。等那人走近,他局促不安的扭动着身体,竟坐也不是,蹲也不是。 “斯文败类!” 那人走近后,看着满地的瓜子片和张京墨,撑眉努眼。罢了,宽大的袖袍一甩,冷哼一声,嫌弃的没再说话。走进了莫非旁边的醉书院。 张京墨见那人离去,朝着醉书院的方向扔了一颗瓜子,翻白眼哼哼唧唧道:“糟老头!敢吓唬小爷。”说完扭头转了过来,看着莫非笑嘻嘻:“他啊叫郑独,是诗科的夫子,脾气古怪的厉害。小爷可是听说,整个书院不管是学生还是夫子都没有几个喜欢他的。哎……,你真惨!竟然和他是邻居,兄弟,你以后上学可得小心点。” 大概前世习惯了部队里教官的严厉,现在听张京墨这么一说,莫非并没在意。更何况,两人虽是邻居,但他不是学生,一个医科夫子,一个诗科夫子,交集不大,分工不同,往后只要面子上过得去,也不至于有太大的问题。 沧海书院规模庞大,科目种类繁多,士农工商皆有涉及,倘若一个学子要修习所有科目,只怕分身乏术。所以书院内所授科目,都由学子自行选择,这样,科目就有了主副之分。 莫非见张京墨率为人这般跳脱,想来也是个厌烦诗书的,他眨了眨眼,看着张京墨:“你是主修医科?” “咦?厉害啊!你怎么知道?” “京墨是一种药材,想来你家老爷子也是个痴迷于医道的人吧!” 张京墨闻言,眉开眼笑的摇头晃脑:“啧啧!厉害!厉害啊!兄弟,你真是神了!我家那老头子要是知道书院有你这一号人,铁定佩服的五体投地!”说完,他跳下石凳,走了过来搭在莫非的肩膀上,老神在在道:“欸!你也是医科的吧?不然怎么知道京墨是一种药材。” 莫非知道张京墨将他误认为了医科的学子,但并未多做解释,看着张京墨一副小爷很了解你的样子,默默的点了点头。 一旁丫丫自始至终没有理会两人的聊天,自顾自的擦拭牌匾,吹干油漆。然后先将写着“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两块门板挂上,再将写着“一页书”的牌匾挂上。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开始打扫木屑。 张京墨似乎真将丫丫当成了丫环,也没太理会她这半天在干嘛。现在看见门板挂了上去,懒懒的吟诵:“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完了点点头,认真道:“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感觉挺好的,兄弟,你找谁给你写的?嗯……不错,完了介绍给小爷,小爷也请他给我写一个。” “额……” 不等莫非回答,张京墨一拍脑门儿,叫道:“糟了!今天说好去看叶臣的,啊……,该死!小爷要走了,我们来年见!” 说罢,张京墨走了,留了一地的瓜子皮。 第十八章 发疯的夫子 乾承九年腊月二十八日,除夕将至,这是丫丫出生以来的第一个新年,两人都比较重视,摸摸索索的从箱底排出所有的银钱,走上街去,置办了些衣服,买了些劣质的烧酒,肉类两人是深恶痛绝的,所以蔬菜和水果什么的便多买了些。 还未到晚上,风倏然而起,有雪落下,街道突然变得寂静。两人行走几步,北风呼啸而过,像一把凌厉刀子,划开天地帘幕,白茫茫一片跃然眼前。 “西荒是没有雪的。”丫丫突然站在路上,仰着头,任由雪花落在脸上。 前边踩雪行走的莫非闻言,脚步一顿,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回到中州以后,丫丫对于环境的改变有些无所适从,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她在人生第一次看到雪后,没有一点的欣喜和惊奇,反而想到了西荒。莫非这才意识到,丫丫眷恋着西荒,同时也为自己没有在中州长大而遗憾。 莫非微微叹了一口气,过得片刻,只听丫丫道:“走吧,我们回去该做饭了。”语气中充分表达了一个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居家女人该有的情绪。 两人披着白雪,优哉游哉的从街上回来,走进苍竹院后,见一页书门前站着个雪人,一动不动的看着门板。 莫非心中奇怪,走上前:“这位……” “别吵!” 还未等莫非说完,风雪中,那人用训诫的口气截断他的话,然后喃喃道:“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雪人吟诵了几遍,似是有所悟,点了点头。 等他转过身后,莫非这才发现此人就是昨天呵斥张京墨的郑独。郑独沉默不语,莫非也沉默不语,两人互相审视着对方,过了良久,郑独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想来昨天是留了个坏印象吧!莫非一边开门,一边摇头苦笑,真是个怪脾气! ********************* 古朴的长安睡卧在一片白雪皑皑中,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从一页书院里传出,丑时的梆子敲过不久,苍竹院突然传来一声:“啊——!”声音惨厉尖锐,经久不绝,将莫非在睡梦中吵醒。 莫非迷迷糊糊中摸索的穿上衣服,丫丫已经从里屋的角落翻腾出一个破旧的烛盏,两人在灯火颤抖中出了门,向声音的方向寻去。此时,大雪并未停止,簌簌落下,两人的衣袖里寒风“呼呼”的灌进来。 走出一页书后,并没有刻意的寻找,就知晓了声音来自于旁边的醉书院。 “啊——” 叫声惨……不间断!莫非皱了皱眉,走上前去扣门,“咚!咚!咚!”声音很大,几乎响彻整个苍竹院。但院内无人回应,只是持续的传出凄惨的叫声! 默默的站在那里,听着声音,莫非仿佛回到了前世,队长被截肢的那个晚上,也是这般的惨叫吧! 莫非朝着丫丫示意了一下,紧接着,一声“嘭”,门栓应声而断。他毫不犹豫,径自朝里走去。 醉书院紧挨一页书,两个院子布局相同,大小相等,因此,莫非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郑独所居住的屋子。屋里依然惨叫声不断,推门而入,便见披头散发的郑独抽搐的躺在墙角,陷入癫狂状态。 乱吼乱叫,头部后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面色青紫,两眼上翻。糟了!是癫痫大发作! 莫非比对前世见过的癫痫患者,立刻判断出郑独的病症。这种病如果放在现代,无论是药物还是手术,都可以进行治疗缓解。但是古代医学临床试验少,科学理论差,面对这种病症,大夫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进行调理缓解。 “门窗,毛巾,被褥。”莫非说了简短的三个名词,没有逻辑,没有原因。丫丫听完后也不多问,赶紧跑过去打开窗子,拿来被褥和毛巾。 莫非将郑独推到摊在地上的被褥上,然后解开他的衣领,将毛巾撕碎塞在他的嘴里。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做完后,丫丫看着地上浑身颤抖的郑独,问道:“我们还要干什么?” 莫非摇了摇头:“什么也不用干了,看着就行,癫痫发作后,只能等他脑袋里的电放完才能停止。” “电是什么?” “不是毒药。” 莫非的回答毫无道理,但丫丫似乎很接受这个回答,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按照莫非的了解,癫痫这种症如果要根治,结合针灸和调理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就目前来看,郑独的癫痫发作属于大发作,症状更为严重,只怕要根治还是要费一番功夫。 只是……这人确实是古怪的很。按理来说,能在沧海书院担任夫子,就算不是家财万贯,也必不会一贫如洗。可是此人的居处,家徒四壁,屋内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外,只有一些笔墨纸砚和凌乱摆放的书籍。不过嘛……地上东倒西歪的酒坛里……似乎都是好酒! 翌日,晨曦的曙光泻下,映衬着天地一白的苍竹院,光影斑驳,便在这些光影中,缭绕着袅袅雾气。 一觉醒来,郑独觉得头昏脑涨,只是这次,似乎没有以往发病后那般疼痛难熬。 前两日,先生来信介绍,说府上有位医术高超的少年,倒是可以试一试看能不能治好自己的病。原先他也没太在意,一来不想麻烦先生,二来长安所有的大夫都对自己的病束手无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他心中总是有些疑虑的。只是现在又发病了,想着毕竟是先生来信介绍的,以后去看一看也好。 郑独在长安算不得什么知名人物,但能做到沧海书院的夫子,才气自然是有的。如他这般冷傲之人,除了沧海书院的院长叶公书,旁的人,又有谁能让他由衷的称一句先生。 郑独揉了揉脑袋,微微将身子向上挪起,这时,坐在一边杌子上的莫非招呼道:“你醒了?” 他微微一愣,对屋里不邀自来的客人有些意外,转头看见是莫非,皱了皱眉,带着一丝不屑于为伍的感觉,嫌弃的没有说话。 这郑独出身贫寒,但颇有几分才气,景文五年,即十九年前,怀揣雄心壮志来到长安,参加大唐文会。但因替人打抱不平,惹上权贵人家,最后锒铛入狱,错过了那年的文会大赛。 叶公书老先生搭救他出狱后,把他留在沧海书院学习,直至成为今日的诗科夫子。数十年来,这郑独眼见周遭权贵当道,膏粱纨袴欺男霸女,不但没有随波逐流,反而更加的嫉恶如仇。日前,他在苍竹院见张京墨将地上吐的脏乱不堪,出口训斥了一句,也没多做计较。但在他心里,莫非既然能和张京墨这样顽劣的人嬉笑吵闹,自然也是权贵之家的不学无术之辈。 依靠家族庇护……住到苍竹院来。倚官仗势,哼! 不过,那门板上“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倒是好句,只是……可惜了!也不知是什么人才,最后只能趋附于这等权贵人家,哎……这样的人配这样的佳句。真是……糟蹋了好东西! 第十九章 好吃不过饺子 就在郑独惋惜佳句被糟蹋的同时,莫非从杌子上起来,拍拍桌上的宣纸:“我在纸上写了药方和平时的饮食禁忌,你完了比对着上边的去抓药,对你的病有好处。”说完后见对方没有搭理自己,莫非倒是笑了笑,道声“告辞”。 其实对于郑独的态度,他是没有多少在意的,况且对方只是横眉冷对,一没刁难,二没斥责。相比较而言,那些动辄就拿剑杀你、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莫非才是真正深恶痛绝的。 沧海书院虽然治学严谨,风气纯良。但个别学子仗着家里的权势,横行霸道,恣睢无忌。今日捉弄同窗,明日戏耍老师,也是常有的事。在郑独眼中,莫非自然就是这一类人,因此扭头在一边,不予理会,过了一会儿,听着莫非走出了院门,微微有些意外。 就……这样?没有揪胡子?没有泼粪?没有…… 郑独一时无措。 过了半晌,院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郑独不及多想,就见一个少女走了进来,将手上捧着的碗放在床沿上。是刚才那个少年的丫环?郑独默然的看着她,想着等她客套的时候,自己该如何措辞,才能表现的与他们划分界限。谁知,对方放下碗后,竟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这种无视,对于心高气傲的郑独来说,无非就是一种侮辱。然而丫丫是不在乎这些的,如今虽然不用忍饥挨饿,但在西荒吃够了食不果腹的苦头,对于自家的食物,她是尤为珍惜。 要不是莫非让她送饭过来,她才不情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这……,简直岂有此理!” 丫丫离去,郑独气恼的看向碗里,登时一怔。他虽是寒门出身,过惯了清贫日子,但自从做了书院的夫子后,生活富足,逐渐的养成了好酒肉的习惯。可眼前的这碗饭中,除了白花花的米饭外,边上只趴着几根蔬菜,看起来……油水全无! 难道他们也是吃这东西?郑独纳闷的举起筷子戳了两下,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些个权贵子弟,指不定就是……想用这些下等饭菜,来折辱自己! 面对这样的饭菜,不仅郑独难以下咽,就连莫非也郁闷无比。他虽然理解丫丫省吃俭用的心态,但还是忍不住道:“我既然做了书院的夫子,以后每个月书院都会发放薪俸,你不用这么省。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说完瞟了一眼正在扒米的丫丫,心中一动,有了主意:“今天晚上我做饭。” 丫丫闻言一愣,在她的印象中,莫非一直都是一个惫懒的人,现在听他说要做饭,平静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涟漪。等着咽下嘴里的饭后,扯着嘴角笑了笑,道:“好!” 莫非看丫丫嘴角噙着笑,突然觉得丫丫有些乖巧的可爱。怎么突然这么乖巧?莫非脑海中恶趣味的想到:大姨妈来了么? ********************** 白白的面片整齐的排列在案板上,用勺子在青碟里挖出陷,嵌在面片上,包起来,然后齐齐下锅,水饺沸腾。 莫非正将锅盖盖上,看着丫丫饶有兴趣的眼神,笑道:“这是水饺。韭菜鸡蛋馅的,很好吃。” “唔。” 以前在部队的时候,炊事班逢年过节,都会下水饺来吃。莫非偶尔闲着也是闲着,就去打打下手,一来二去,就学会了包水饺。现在穿越的这个年代,水饺还没有被发明出来,丫丫虽然觉得这种做法太过麻烦,但这种精巧的吃食还是引起了她的好奇。 至于说莫非是从何学的这个做法,她一点也不关心。无论是与生俱来的成熟、亦或是先天的本领,莫非带给她的震撼,早已让她麻木。 水饺易熟,听着锅里“突突突”的响了一会儿,莫非就揭起锅,打捞出饺子盛放在青碟里。接下来无非就是准备碗筷、辣酱、食醋和蒜泥,简单快捷。 “嗯……好吃!”满碟的热气挟带着淳淳的香味,扑在丫丫的脸上。 莫非看着极少显露性情的丫丫吃的津津有味,倒是觉得好笑。他原先做饺子,只是想给丫丫开开胃,让她重视一日三餐的质量。可现在看她吃的如此开心,觉得或许可以再做做火锅、烧烤…… 等到金乌西坠,朦胧的街景中,点点亮光逐渐映起。两人吃罢饭后,莫非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差遣丫丫将剩下的饺子送给郑独。 “这是最后一次了,明天他就可以下床了。” 丫丫犹豫了片刻,给他丢去一记眼刀,才勉强答应下来。 如早上一般的场景,一般的气氛,丫丫面无表情的推门而入,面无表情的将碗放下。只有当看向早上的饭时,才皱了皱眉。一旁的郑独瞥了她一眼,鼻息轻哼,没好气道:“我说,你们……。嗯?” 郑独话未说完,却见眼前的小丫头置若罔闻,径自走了出去。 “这……这……。哼!” 此时天已黑,郑独虽然气恼,但躺了一天,颗粒未进,早已饥肠辘辘。再加上这韭菜鸡蛋陷的水饺,味道极大,更是难忍。如此硬挨了一会儿,就将头扭了过来,看着碗里奇形怪状的东西,嘀咕道:“这是什么东西?瞧着……倒像是耳朵。” 想归这么想,但郑独还是撑起身子,好奇的尝了一口。 嗯…… 嗯? 嗯!好吃! 郑独双眼金光一冒,强撑起整个身子,像个小孩一般把碗凑到嘴边,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啧啧称奇:尝遍长安所有美食,都没尝过这么爽口的东西!如此半碗下肚,郑独手中的筷子生生止住,暗道:这么好吃的东西,倘若就着酒,岂不更妙! 想着他把身子挪向床边,手探向床底摸了半天,这才拎出一壶酒。 美酒配……耳朵?不妥……耳朵倒是污了这等美食的名字,太俗! 郑独摇了摇头,也不管这玩意叫什么,一边品着酒,一边吃着。暗想道:想来这是刚才那个丫头做的,嗯……,能做出这种美食,可见心灵手巧,定不是那种不知礼仪的人。或许她有难言之隐,或许……她是聋哑人?这才对自己熟视无睹? 郑独越想越觉的可能,罢了又是深深的叹惜,这般好女孩……竟然落入纨绔子弟之手,着实让人惋惜。 饺子的数量原先是计划好的,可因为丫丫第一次尝到这么美味的东西,所以贪吃了一些。当然,这些都是郑独不知道的。 酒足饭饱后,郑独觉得自己有了些气力,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酒水和嘴上的韭菜叶,踉踉跄跄的下了床。瞧着桌上还压着少年说的药方,虽冷冷的哼了一声,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咦?” …… 第二十章 除夕和火锅更配 将宣纸上的镇尺拿开,郑独眯眼瞧去,心中却是一震! 在古代社会,文人墨客向来是既讲究风骨,也顾惜面子。文人雅客相聚一堂,少不了吟诗作对,比赋较画,倘若有人当众出丑,说不得就是颜面扫地。因此,绝大数文人就算不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也要涉猎广泛,以备不时之需。 郑独虽然为人孤僻,鲜少参加这等聚会。但身为诗科夫子,自然通晓六艺,见多识广,所以在看到宣纸上的字后,便瞧出了一些门道。 宣纸上的字是地地道道的小楷,小字运笔圆润、娟秀,大字雄壮、厚重。笔锋处理浑然天成,灵巧生动,犹如飞鸿戏海,舞鹤游天。这般奇绝书法,倒是生平仅见。随即,郑独想起,这宣纸上的字是隔壁那个纨绔子弟所写,微微有些讶异!他那般年纪……,就算浸淫书法一辈子,也……写不出来罢! 郑独这人虽然性格高傲,但眼光还是相当毒辣。事实上,莫非对于小楷的研究,从前世便已开始。只是那时纯属兴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更多的还是欣赏钟繇、王羲之、王献之等名家作品。等穿越后,流亡西荒八年,整日对着苍凉沙漠,无聊至极。因此,一有空闲时间,他便揣摩小楷的写法,不想八年一过,倒是略有小成。 郑独捧着手中的宣纸,一笔一字的看过去,毫不懈怠。看完一遍,竟然心生一种无力之感,这般精巧的字,委实让人自愧不如。 读完一遍,复读第二遍,郑独这才注意到宣纸上书写确实是药方,“天麻二钱,川贝母……”。除此之外,第二页更有类似“饮食宜清淡,不宜……”之类的注意事项。真是……面面俱到! 此时,郑独逐渐冷静下来,神色复杂的朝着一页书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若这字真是他写的,那此人倒也不算不学无术,只是他是哪个府的少爷?拥有这般才华,却未曾听人说起,着实令人奇怪。 郑独心中带着这些疑惑,回到床上辗转反侧。随后又是起来,认真的看了几遍,越看越喜欢,便将它揣在怀里,回到床上。 还是明天去问个明白吧! ************************* 乾承九年末,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烟花炮竹声中,莫非和丫丫终于迎来了继往开来的美好日子。两人早早的起了床,换上新衣服,然后贴对联,挂灯笼,贴福字……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电视,看不成春晚;没有手机,发不了红包。两人能做的事实在不多,不过可能是被节日的喜气所感染,丫丫这一整天都显得十分开心。 于是,在当晚的烟花“嘭嘭!”声中,莫非遥望天际,兴奋之余,挥笔而下:《元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刚在宣纸上写完字,门外响起了“砰!砰!砰!”敲门声,莫非和丫丫相视一眼,然后前去开门。 郑独原本打算早上过来的,但昨晚一时兴奋过度,彻夜未眠,直至凌晨才睡着。再加上那酒的后劲极大,醒来后,见屋内漆黑一片,还以为是半夜,再次睡下。朦朦胧胧中听到了烟花爆竹声,这才猛然意识,已是大年三十晚上,随后草草的洗漱一番,就跑了过来。 此时,除夕的气氛已推至高潮,莫非正准备开年夜饭,没想到郑独就前来拜访。虽然他很奇怪对方这种突兀的拜访,但转念一想,许是这个世界的除夕有串门这一类的习俗,也不多做他想。 在门口和郑独礼节性的客套了几句,无非就是一些拜年的固定话语,两人原本没什么交集,这两天相处也并不愉快,所以说完后彼此无言,场面就陷入了尴尬。不过寒冬腊月,这么站着终归不是办法,莫非便请了郑独进屋。 搬来沧海书院不久,莫非没来得及太认真整理屋子,像玉石古玩、陶瓷屏风这一类的,他也买不起,屋内一个都没。对于郑独来说,这样的屋子谈不上奢华,更算不上雅致,其实就是相当的简陋。 不是权贵子弟吗?这布置…… 郑独心里存疑,片刻后,暗自斟酌起来。 虽然在沧海书院,像除夕这样的年节,无家可归的可以常住书院,但基本上都会去拜访师友、走访亲戚。郑独独来独往惯了,最不耐烦这套,所以往年除夕的苍竹院,只有他的醉书院里有人。今日过来一页书院,其实目的很简单,一个是想搞清楚昨日的吃食是什么?另一个嘛……就是确定那字是谁写的。 如今看到着少年的屋子如此简陋,心里更添几分疑惑:如果真是权贵子弟,那为何屋内空荡荡的乏善可陈?又为何除夕之夜还不归家?难道……是某个府上的私生子?也不对……,入沧海书院,也许只要凭借才华就可以,但是住苍竹院,可不是普通学子敢奢想的。 郑独以往也算是阅人颇多,这少年也就十六、七的模样,看起来乳臭未干。但仅仅见了三面,并无交流,却他留下一种看透世事、云淡风轻的感觉,倒着实令人奇怪。 这般想着,三人就已落座。 “你的病怎么样了?” “老毛病!不碍事,基本躺个一两天的就好了。”郑独虽然不善与人交际,但也并非不懂人情世故,私生子这个话题他觉得不好多问。略微想了想,提手作揖客气道:“多谢公子的药方,奥,还有这位姑娘的吃食。” 话是这样说着,心里还是有一些别扭,毕竟之前……以恶意胡乱的揣测他人,实非君子之道。 “唔……,你吃的是相公做的,我做的你一口没吃。” “你……你不是哑……巴?” 郑独披散的头发下,眼睛瞪得斗大,张口结舌的看着丫丫。 一旁的莫非无奈的瞪了一眼丫丫,失笑道:“去把火炉端过来吧!”然后,又偏过头:“……额,你别介意,她对谁都是这个样子。” “哦!是……是吗?无碍……,无碍!”说着他愣了愣,尴尬的摆摆手。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 丫丫从旁边的小屋端火炉过来,添了些碳火,烧的正旺,然后将一盆艳红的汤锅放上。莫非也不闲着,起身去端择洗好的蔬菜,布置碗筷杯盏。 只留下郑独一个人,尴尬的坐在杌子上,看着他两忙来忙去。 待得片刻,锅里的红汤逐渐热了起来,浓浓的辣香味道弥漫着整个屋子。 第二十一章 年终岁末 一页书院。 麻辣火锅的红汤已经沸腾,郑独捋着胡子,朝窗外看了一眼,暗自嘀咕:天黑了罢!倒是不好回去了…… “过来一起吃吧?” “好!” 时下,火锅还没被发明出来,这种新奇的食物,对于好吃者来说绝对是个诱惑。当麻辣味弥漫整个屋子时,郑独已然食指大动。现在见莫非家常闲话般随意问着,他立马朗声应道,随后,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走向炉子。 “想吃什么菜放进去就行了,喏……,煮一会儿捞起来,然后蘸着碗里的调料就可以了。不难的……,随意吃就行了!额……,不过这是麻辣味的,吃不了辣的话一会儿吃三鲜的。” “不用,辣一点才好。” 郑独按照莫非说的方法将蔬菜夹进去,认真的望着锅里,生怕它跑掉。过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什么,询问:“这是什么吃食?虽然还没吃,但瞧着就知道好吃。” “火锅,麻辣火锅。”莫非顺手将自己身边的菜放进去,烫了一会儿,夹起来放在丫丫的碗里,补到:“昨天那个叫饺子,奥……,你喜欢的话叫水饺也可以。” “好吃!” 这话是丫丫说的。郑独听罢,早就按耐不住,也顾不得烫,夹着菜就往嘴里塞。一边哈着热气,一边嚷道:“好!好吃……,太好吃了。” 此时,尚是冬天,天气酷寒。吃火锅正合适,既美味无穷,又滚烫辛辣,吃着酣畅淋漓,浑身散发着暖意。 吃罢饭后,莫非看着郑独起手抹了一下嘴上的残渣,无声笑了笑。这样看来,虽然世界不一样,但是像饺子、火锅一类的吃食是同样的受欢迎。以后就算不做夫子了,开个酒楼也不错,至于建造商业帝国什么的……,努力一点。有可能吧? 莫非虽然这样想着,但并未当作一回事。在这个时代的观念里,商人的地位低贱,如果小打小闹的,倒还好。真要拿上台面,去影响这个世界,只怕会极其艰难。更何况,莫非也只会做饺子、火锅、烧烤这一类没有技巧性的吃食。 这时候,外边的鞭炮声已经变得稀稀拉拉,也算是个美好的除夕了。莫非帮着丫丫收拾碗筷,郑独自恃身份,倒没去参与。坐的太久,在屋里踱了几步,看见窗边书桌摆着一张纸,心中一动,走上前去。 恩……,也是小楷,字迹和药方的一样,确实是他写的。 “你这小楷写的……极……额。”郑独本来准备说极好的,但转念一想,此人以后有可能就是诗科学生,若太过称赞,容易助长他的傲气。因此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道:“写的不错。” 古代书法种类繁多,譬如楷书、隶书、草书、行书、篆书这些,历史悠久,源远流长,都已经形成系统。但凡被称为书法大家的,虽然专擅某一类书体,但相对来说,旁的书体他们也不毫不逊色。莫非练习小楷的时间并不算长,胜在前世临摹过不少名家作品,穿越后又系统的练习了八年,这才小有所成。不过对于其它比如行书、草书这一类的,他就真的一窍不通了。 “呵呵……,还有进步的空间。” 郑独听莫非自谦的应答,称赞的点了点头。其实在他看来,莫非这小楷写的已是极好了,再加上年纪轻轻,一点儿也不傲才视物,实在难能可贵。继而抚着胡子,朝那诗看去。 《元日》,嗯!是今天写的吧! 莫非?……这名字。和一页书一样的古怪。 郑独玩味的笑笑,继续读下去,“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他念到这里,皱了皱眉,朝着正在收碗的莫非看了一眼。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这首七言绝句,立意并不深远,辞藻并不华丽,也没有太多繁杂的手法。只是文道发展至今,派系众多。例如删繁就简,返璞归真的风格也成为一种流行。这首《元日》,全诗紧扣主题,轻松明快,将除夕的热闹渲染的形象动人。在郑独看来,虽不属于极上乘之作,但也算得上佳作。 要是把这诗放在年轻一辈中……,只怕,就要高出一个档次了。 莫非……,呵呵!看来书院里来了个人才,这次大唐文会……有热闹可瞧了! “喝茶吗?” 从里屋出来,莫非见郑独正看着自己写的《元日》,将杯盏递过去,郑独接起却并未喝,而是放到了一旁的书桌上。过了片刻,郑独看着莫非苍白的脸,笑着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本书:“呶!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莫非看了看郑独,疑惑的接过去。 不会是偷香窃玉的小黄书吧? “我要知道我就不给你了。”郑独看莫非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接着又想到这两日受了他过多恩惠,放缓语气道:“祖上传下来的书,好像是练武用的!呃……,不过祖上都是勤勤恳恳务农的,也可能是误传了。反正我看不懂。不知道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呃……,我也没有妻儿后代,传不下去。又不想凭白接受你的恩惠,就把它送给你,权当还了这火锅和那……枣……子的恩情。” 莫非闻言,微微有些意外。他帮助郑独,纯属同病相怜,没什么功利目的。只是没想到对方却放在了心里,他眨眨眼,旋即释然。既然人家给了那就拿着吧,反正之后还要考虑如何医治癫痫之症,自己也不算占便宜。 等到送走郑独,莫非和丫丫回到屋里,拿出酒坛,起先,相顾无言,尔后,莫非端起酒杯闷声喝了两口,酒酣耳热之际,话语便多了起来。 “相公,你讲故事给我听。” “想听什么?额……,不如,今天给你讲《禁闭岛》吧。” “我想听《红楼梦》。” “《红楼梦》讲过了,我们讲其它的,奥……,那我给你讲《穿越时空的爱恋》。” “我就想听《红楼梦》。” “额……,那行,就讲《红楼梦》,不过……,你不能自己先睡着。……话说宝玉既知秦钟已死,痛苦不已……。”丫丫听莫非讲着,好奇的蘸蘸酒,抿了抿嘴。两人就这样,推杯酌盏,几杯下肚,目酣神醉之间,丫丫胡言乱语起来:相公,我不想听《禁闭岛》的故事,是你有病,我没病。 莫非听丫丫呢喃着,也不争辩,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像煮熟的鸡蛋,煞是可爱,迷迷蒙蒙中念叨:丫丫,我穿越这个世界整整十年了……也不知……科学家们发现有人穿越了吗…… 此刻,门户关闭,热闹尽兴而止,莫非抱着睡去的丫丫,跌跌撞撞的走向床,然后耳鬓厮磨间,宽衣解带,卧榻而……睡! 第二十二章 鸡肋 新年伊始,一页书院陆陆续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年年月月的日子,在这一刻即将不急不缓的踏着节奏开始。空气里尚且弥漫着浓浓的烟花爆竹味,就连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朦胧。若非丫丫还在身边,莫非以为回到了现代的雾霾世界。 除夕过后,丫丫似乎对吃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整日窝在厨房,捣鼓一些吃的。无奈经验不足,效果不佳,每日将厨房弄得乱七八糟。莫非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参与进来。像炒菜、煮面这类的,他也没什么经验,只能另辟蹊径,教丫丫做其它诸如粽子、咸菜、皮蛋一类的吃食。一来是他自己想换换口味,二来把这当做一种思乡寄托。 吃完饭,如果还有剩余,就会送给隔壁的郑独。他倒也不嫌弃,来者不拒,一来二去,大家就熟稔了,平日院里遇到互相点个头,面上也和和气气的。不过话也不多,说来说去,都是些“你那咸菜下酒极好的”、“呵呵,是啊”之类的。 这样的相处在莫非看来并没什么不妥,但如果让别人看到沧海书院号称疯狗的郑独,对一个后生晚辈这般和气,恐怕吃惊到下巴掉落。 这天吃罢饭,丫丫收拾完碗筷,回到屋里,见莫非心无旁骛的写着字,也没在意。但时间过去许久,看他似乎还没停下来的意思,便禁不住嘟囔:“相公,你在干嘛?” “喔!我在……制定锻炼计划。” 认真说起来,大概是因为真气的存在,这个世界的武者实力更为恐怖。如今,虽说文道昌盛,但真正左右天下局势的从来不是什么儒贤大家。世间九大武道名家,除去不为人知的两个,秦、汉、唐三国皇室,各占一个;冷、游两大氏族,各占一个;北境空山、南域邪教各占一个。只此七人所镇守的势力,无一不是左右世间的存在。 至于武道名家之下,真气入武,是以修炼真气为主,强身健体为辅,由一脉至九脉进阶,直至名家。而杀道入武,顾名思义,就是将真气全部用于铸造筋骨,忍受常人难忍的痛苦,在杀戮中练就杀伐之术,由三流向一流进阶。不过,除了五百年前瘦水南乡一人外,自古以来,从没有以杀道入武,还能达到武道名家的人。想是杀道入武有伤天和,而且付出更多的努力却收效甚微,所以时人武道修炼,多数都是修习真气。 这几年,莫非被西荒恶劣环境折磨,过度损耗了身体,导致真气源源不断的流入心海。现在,只能进行一些常规的锻炼,想着身体稍微好点后,再考虑修炼武道。 计划差不多都制定好了,古代也没有健身器材,莫非只好先做跑步、俯卧撑这类的计划。不过锻炼嘛!循序渐进。 起身抻了抻胳膊,望着窗外,他悠悠道:“再过半个多月,书院就开课。” 丫丫在一旁的椅子挠了挠头,翻着手中的书,心不在焉道:“嗯。”完了缓缓的皱起眉,问道:“相公,这书里写的是什么?” 书是郑独送的,破旧的封面上写着“残生了”三字。莫非当时只随意的瞥了一眼,并未在意,现在听丫丫问起,这才拿来翻看。 看这字……也知道写书的人并不识字,字写的歪歪扭扭,更兼有气无力,好像孩童信笔涂鸦一样。 《残生了》前五页,画的都是奇巧淫技的各色小人儿,搂抱在一起做一些‘坏事’,让人看着觉得血脉喷张。莫非略略看了一眼,倒觉得好笑……,这郑独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原来还有这种癖好。 残生了?有意思……,‘青灯古佛了残生,’可你这修佛的心里,装的全是美色! 莫非心里腹诽着郑独,手上继续翻着,过了片刻,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轻轻皱起眉。 “上星、日月、……,四渎。”这是人体穴位,是医书? 再翻一页。“休、生、……、开。”这是八卦玄学! 莫非继续翻下去,越看越觉得不对,书中看似凌乱的写着各种毫不相干的东西,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牵连着它。 “上星,额……星者人之七窍,乾为天,这是阳八卦……。” 莫非一边在纸上写着,一边喃喃自语。此时,他隐隐感觉到,书中记载着不同寻常的东西,否则谁会吃饱了撑的将句子打乱,然后处心积虑的设计成这样? 拙劣的字迹、粗糙的封面、毫无理由的书名,这些……也许只是欲盖弥彰的手法。可……书中到底想隐藏什么? 莫非越往下解读,心中越是惊奇!因为《残生了》中凌乱的词组,如果没有修习过《生死经》,根本无法串联在一起。 这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郑独送的一本祖传的破书,正好要用他修习的《生死经》来解读?旋即他又想到,连穿越这种诡谲的事都能碰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相公,你又在干什么?” 丫丫问这话,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如果是单纯的莫非揣摩心思,她一般会猜的八九不离十。但对于莫非偶尔的行为举止,和层出不穷的新奇想法,她从未看透过。 “这本书里……好像,呃……这词好像对应太虚。这本书好像记载着什么东西。不过,前边的图要是有用,可能……就是男女双修之术。” “双……双修!”丫丫飞快的瞟了一眼莫非,将头埋下去。 莫非自然没有注意到丫丫的害羞。此时,《残生了》已经全部串好,他用小楷在宣纸上整整齐齐的誊抄了一遍。 翻在前页,看着那几幅春宫图画的极其详细,但……好像没什么关联。沉吟片刻后,嘟囔道:“原来不是男女双修术啊!差评。” “上星念力,以怀阴阳交穴,……抱阳关。” 像是修炼真气的书,可为什么好像不对。 “丫丫,你依照上边运转真气。” 丫丫闻言,凝神静目,由丹田提起真气,深吸气,但气还没到丹田。眉头突然皱起来,浑身一颤,真气外泄。 “运不上气。” 不是修炼真气的书?那是什么?莫非一边想着,一边依照上边所写运气。 ……没什么感觉。 但他没有停止,继续提气,过了片刻,“咦?”他逐渐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有真气流动,真气游走全身,过了一会儿,还是流入心海,消失不见。 怎么会这样?莫非心里直犯嘀咕。 《残生了》确实是修炼真气的功法,可为什么自己用的了,而丫丫用不了?如果只能他用,修炼再多的真气也会消失在心海,这样的书,真是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第二十三章 萝莉与恶霸 乾成十年正月,春风微醺,暗香浮动,正是长安烂漫的季节。时至十六日寅时,沧海书院的离山钟“咚!咚!……咚!”连敲三十五下,象征着建院第三十五年已然开始。 钟声停止不久,书院逐渐的热闹起来,人声鼎沸。在苍竹院中,谁也没注意到有个名叫莫非的少年,从偏僻的一页书走出来,沐浴着融融春光,踏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朝医科的学堂走去。 “山阴冲丹田,……,真气上逆。” 此时,低头行走的莫非正在嘀咕着《残生了》中的句子。这十天多天,他一边积极的锻炼身体,一边研究着《残生了》的真气修炼。但至今为止,他修炼出的真气一到心海,便荡然无存,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以至于他都怀疑这本书的存在意义了。 “欸!这位师兄。” 正在低头行走的莫非听见这清脆的声音,顿住脚步,看向一旁。却见一个长得像瓷娃娃一般的小萝莉,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挥着如同秋藕一般白嫩滚圆的小手看着他。是叫我?莫非朝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疑惑指着自己:“你在叫我?” “嗯。对。” “有什么事吗?” 小萝莉指着自己旁边的原木色书箱,甜甜的笑道:“你可不可以帮我看一下书箱?我有要紧的事去做。” 今天是莫非第一天做夫子,他实在不想迟到,但又不忍心拒绝这个冰雕玉琢般的小萝莉,倒陷入了为难:“呃……” 小萝莉见他似有拒绝之意,撅了撅嘴,低下头委屈道:“既然师兄不愿意,那……算了,青青自己想办法。” 莫非闻言,无奈的摇头笑道:“呃……,那好吧!我给你看着书箱,你办完事要快点回来。” 小萝莉猛地点了几个头,瞬间笑逐颜开,脆生生的应道:“啊!好。我一定马上回来。”说完蹦蹦跳跳的向远处跑去。 在第一次听说沧海书院时,莫非已经知晓了这里学子众多的事实,但看到院内摩肩接踵的情形后,仍有一丝意外。此时年节刚过,这大抵也是学子们年后第一次见面,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或文绉绉的吟诗作赋,或勾肩搭背高谈阔论,也有公子哥儿在追逐打闹,也有大小姐在讨论才子佳人。 在莫非身旁,就有几个斯斯文文的学子在讨论着大唐文会。 “……虽说叶公子受了一个月的伤,但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拿到冠首,为我们沧海书院争口气。” “不错!子直兄这话我赞同。哼!他们也不想想,我们院长是谁?一个小小的天南书院,也妄想和我们争,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呵呵……,我倒是不想这些,我只希望等到半年之后的天下文会上,有人可以一举夺魁,为大唐文道争口气。灭灭秦、汉两国的气焰,每次看到他们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就来气。” 莫非听那些学子长吁短叹的说着,心想“文人相轻,自古而然”这话果然是有道理的。就在这时,旁边有人推了他一把,语气不满道:“喂!你听不见我叫你吗?” 莫非看着眼前满脸麻子,一身珠光宝气的公子哥儿,微微皱了皱眉,但随即还是笑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问题。请问,你有什么事?” 那公子哥儿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唰”打开折扇,训诫道:“你是哪家的书童?看东西也不专心。” “我不是……” 莫非还未说完,那公子哥儿直接截断他的话,随口吩咐:“呶!那是我的书箱,你先给我看着。”说着细细看一眼莫非,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两个指头捏着在他面前晃了晃,调笑道:“看你长得挺俊的,本少爷倒是想向你家主子讨你回去。呐,这是赏你的。接着!” 说罢十分随意的将银子扔了出去。 莫非站着不为所动。 “咣当!” 银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公子哥儿一愣,随后看着一脸漠然的莫非,叱道:“你这书童,怎么回事?连银子都接不住。” 莫非没有答话,厌恶的朝旁边的站了站。 那公子哥儿见状,厉声喝道:“小子,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爹可是中书侍郎,惹毛本少爷,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又是个拼爹的! 就在莫非心里腹诽的同时,周围的学子发现了此处的异样,纷纷围观起来。 “这是谁啊?怎么得罪了学院里的这个恶棍,哎……。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看他穿的粗布麻衣,旁边还放着书箱,应该是哪家的书童。不过这模样倒是挺俊的……” “俊才倒霉!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马公子最好男风?” 说话的几个学子都是寒门子弟,平日里没少受过这些书院恶霸的欺负,大概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心里为莫非捏着一把汗,但又不敢真正的抱不平,只能在一旁暗暗嘀咕。 而另一边也有穿着华丽的学子,见是中书侍郎家的少爷在欺负人,谄媚道:“呵!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敢得罪马公子您。哪家的奴才啊?长得挺俊的,赶紧给马公子道歉,说不定马公子带你回去……哈哈,玩一玩房中之术,以后,日日能吃香的喝辣的,岂不美哉?哈哈哈哈……” “就是!你们瞧他那怂样!呸……,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马公子,教训教训这个奴才,让他知道什么人是可以得罪的,什么人不可以得罪!这么卑贱的人,万一以后再冲撞到你可就不好了。” 莫非听这几个学生满嘴的污言秽语,极为厌恶的眯了眯眼,随即,眼里慢慢卷出黑色的漩涡,冷声道:“这就是你们在沧海书院学到的礼教?” 听莫非如此发问,众人一窒,似乎谁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书童敢这般说话。有的人脸上挂着一丝尴尬,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一脸不忍。马公子捏了捏手中的扇柄,露出阴鸷的笑容,狠声道:“还敢还嘴,你这奴才……,本少爷现在就让你上边痛,晚上再让你下边痛!看你还敢不敢还嘴。” 说着一个上步,捏拳朝莫非面门砸去。 第二十四章 打人的艺术 今天是开课第一天,一想到待会儿可以在同窗面前显摆自己做的淫词艳曲,马公子就心情愉悦。谁料来到书院,才发现词簿落在了府里,不得已下派书童去取。刚站了一会儿,见一唇红齿白的美少年走过,马公子看的心里直痒。精虫上头,本想前去搭讪,又觉得书箱繁重,带着实在不够潇洒,这才想让莫非看着。 谁知道……眼前这个书童……倒更为英俊……倒更为撩人。 马公子色心大动,本想好好的调戏一番,不料对方却不为所动,还出言嘲讽。这让自诩书院一霸的马公子极为不悦,一个身份低微的贱奴……,打就打了! …… 眼见的马公子动辄就出手打人,莫非一个闪身躲过来拳,膝盖上提,快速顶过去。 完美的角度! “噗!” 马公子吃痛的龇牙咧嘴!再看莫非一脸云淡风轻的脸,心中已是大怒,愤声道:“他娘的!本少爷今天不弄死你,决不罢休。” 说话间,已将扇子掷在地上,脚踏虚步,踢腿而来。 莫非看对方有些粗浅的武功,倒也没太在意。 自年后开始,每天早上,在晨光熹微中,他一边哼着歌一边沿着沧海书院跑。跑累了便停下来,做做俯卧撑、仰卧起坐一类的。偶尔做完,也会打打军体拳、擒敌拳,但可能太久没打拳了,招式只能使个大概,难以连贯。 这种锻炼模式对莫非而言,是旧调重弹,算不上新颖。不过不知是《残生了》的真气修炼作用,还是单纯的锻炼效果,只是短短数十天,就感觉身体发生了质的变化。如今就算不能和真正的武者抗衡,但像眼前这种半吊子,他还没放在眼里。 众人见莫非站着纹丝不动,以为眼前这个小书童已经放弃抵抗,心中不免惋惜——好好的一场热闹就要停止了。 “脓包怂蛋,还以为有几分傲气,没想到就这么等着挨打。” “哈哈哈!你不挨打还能怎样?小小书童,你敢和马公子顶嘴,这不是恶狗下茅房——找屎(死)吗?哈哈哈哈……” “嘘……,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说马公子是茅房……” …… 听污言秽语不绝于耳,见花腿闲汉迎面而来,莫非只是稍稍一个退步,手轻轻一抬,擒住马公子的脚踝。见马公子一个脚已经落下,一个已被自己抓在手上,莫非五指用力紧缩,顺势再做退步。 但听“咔嚓!”一声。马公子两腿已经劈开,整个裆部砸在地上,疼到满头冷汗直冒。 “啊!”众人一声惊呼,似是谁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莫非瞧马公子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抿着嘴嘲笑道:“怎么样?好玩吗?下边是不是还想更痛一点?” 马公子看着莫非笑眯眯的样子,心里发怵,但也发恨,咬牙切齿道:“你完蛋了!本少爷告诉你……,你完蛋了!本少爷一定要剐了你。”说着看向刚才奚落莫非的两个公子哥儿,命令道:“你们两去把他抓住。” “啊——”那两公子哥儿面面相觑,随后摆手道:“马公子,这……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吗?他也没得罪我们……,再说了,我们可不比您,出了事没人罩着!” 马公子冷声道:“出了事本少爷自然罩着你们,但是……你们要是不去,那可就是得罪我,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莫非微微顿顿眼神,朝着远处瞥了一眼,没看到刚才那个小萝莉,算了……总归要等着,就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好吧。 想着他偏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公子哥儿,眼中精光一闪,然后笑眯眯道:“我只是个脓包怂蛋,你们不用怕!想抓我就过来。” 那两人一听这话,反倒不寒而栗,吓得向人群退了一步。 顿时旁边有人嘀咕道:“嘁!我以为这什么马公子真是书院一霸,原来只是个纸老虎,哈……” “是哦!连个书童都打不过……,你看看他那样子,换身衣服,就像破壶街的乞丐,不就颠了一跤吗?还赖在地上了。” 马公子在书院嚣张惯了,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奇耻大辱,见那两公子哥儿望而却步后,众人对他指指点点,一时头发发热,恶从心生,也不管书院的规矩,撑起身子,从靴子从抽出一把匕首,一个扑身朝莫非刺去。 “啊!杀人了。” 早在马公子眼中寒光乍现的时候,莫非就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现在见匕首朝自己刺来,抬腿便是一脚。 “咣当!”匕首坠落在地。 莫非看着被自己一脚踹在地上的马公子,撇嘴道:“呃……,你这手段真是太烂了。” 说着走过去,拽起他的领子,微微笑道:“我接下来要告诉你几件事,你可要有心里准备。” 还不等马公子应声。 “啪!”一巴掌落下。 “首先,求人帮忙一定要放低姿态,不然别人不会答应的。” 众人一愣,听莫非如此莫名其妙的说着话,心想:这少年是疯了吗?人家马公子让你一个书童帮忙看个东西,还要放低姿态,你以为你是谁? “啪!”又一巴掌落下。 这下还没等莫非说话,马公子就哀嚎起来:“别打了,好疼,别打了。” 打人也是门技术活,莫非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巴掌,但在角度、力道上都是极为刁钻,两掌落下,那马公子已经承受不住。不过莫非只是笑笑,还是继续道:“其次,不要说脏话,尤其是对我。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但后悔没有用,该受的你还得受。” “我……我不敢了!你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啪!”又一巴掌。 “屎到屁眼门子上你才知道去厕所,这就晚了。不过这巴掌是想告诉你,不要欺负同窗,不要欺凌弱小,这个显示的你很无能。” 莫非见马公子已经几近昏厥,木木的眯着眼睛,瘫在地上。莫非先是在他的四聪穴点了点,让他保持着清醒,然后一巴掌抽下。 “啪!” “不要总是提你爹。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没有你爹,你是个废物,有你爹……你只是个有爹的废物。” “我……。” 马公子一个‘我’字刚出口,“啪!”一巴掌打断他的话。 莫非最后认真的看着马公子,“这一巴掌是想告诉你,恩!我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说罢,莫非直起身子,像是嫌弃手上沾了脏东西一样,拍了拍。然后轻轻的嘀咕:其实我不是什么重视礼教的刻板人士。虽说如今做了夫子,但他的观念还停留在现代。年轻人嘛!闹腾点好,大家吃喝玩乐、溜猫逗狗,这些都没什么。可如果仗着家里的权势,欺男霸女,凌辱弱小,这就已经属于道德脱离了。 这样的人……不该打? 第二十五章 蹉跎十年 这些围观的学子只是一些好事者,或起哄,或撺掇,无非是想让事情变得更不可收拾。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书童打了中书侍郎家的公子哥儿,这种强烈的反差故事,已经劲爆到足以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多数人还是幸灾乐祸的看着莫非。 时间过了片刻,莫非正考虑如何处理小萝莉的书箱。身后突然响起清脆的声音:“师兄,这里发生什么了?” 莫非随口“奥”了一声,然后看向小萝莉手中的两包炒栗子,忽然眨着眼睛笑了笑,摇摇头道:“这就是你要去做的重要事情?” 小萝莉忙把两只手藏在身后,看莫非没有生气,又甜甜一笑:“嘿嘿嘿……,听京墨哥哥说今年夫子换了嘛,也不知道新来的夫子脾气好不好,我带包栗子,等上课的时候捉弄一下他,看他什么反应。这样呢!我就知道夫子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莫非看着她笑容可掬的样子,指了指书箱,示意道:“呶!你的书箱,交给你了。我要去上课了。” “欸……” 小萝莉话还没说完,莫非已经走向人群,无视地上一脸惨像的马文飞,无视对他指指点点的众学子。心想医治叶臣一事,自己连冷家和皇室都间接得罪了,一个中书侍郎家的公子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围观的学子看着莫非离去的背影,也明白了莫非并不是书童,听那小萝莉所称,该是学子。不过学子就学子吧,穿的那么寒酸,肯定也无甚背景,迟早还是要被马文飞找上门的。眼下却也没热闹可看了,大家只好陆陆续续的散去。 *********************** 医科学堂。 沧海书院的医科并不主流,事实上,在学堂学医,无异于纸上谈兵,只能学些粗浅的知识。不过,只要有沧海书院的名头在,对于学医的人来说,这就是个趋之若鹜的镀金之地。 医科的学子大体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真的醉心于医道的学子——这样的是极少数的。一类就是文不成武不就,想要另辟蹊径的——比如那些趴在桌上拿着才子佳人书看的,还有一类就是出生杏林世家,被长辈拘来的——这类嘛——正把头趴在桌上的小萝莉李青青和张京墨就是代表。 此时,春光透过窗外沙沙树叶,光影斑驳,泄在了学堂的书桌上。李青青望着光影,正在发呆,脑海里想起了刚才的那个师兄。至于为什么想他,她自己也不知道,但绝对不是因为他帅,可能……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他很独特吧! 过了很久,她朝门口看了看,头也没回,略带无聊慵懒的语气道:“京墨哥哥,你去看叶臣哥哥的时候,他怎么样了?现在书院都开课了,我怎么还没见到他?再过一个月,文会可要开始了,听爹爹说,冷家那个人已经回来了。” “哔吧!” 张京墨两手一撮,栗子皮应声而开,拇指放在食指上轻轻一弹,栗子飞进嘴里,他一边嚼着一边漫不经心道:“嗯!好的差不多了。青青,你不要急啊!这不还有小爷呢?……不过,怎么今年,刘老汉家的栗子不好吃了。” 李青青回头瞥了一眼张京墨,看他吃着栗子,看着小人书,默默的拿起书箱里的弹弓。 瞄准! 张京墨正吃得津津有味,看的兴致勃勃,忽然浑身一个寒颤! 冷气袭来! 见青青正举着弹弓对着自己,张京墨登时慌了:“别!别!青青……小爷……不……我不吃了,别!” “嘭!”一声。栗子正中脑门。 李青青撇了撇嘴,看着吊儿郎当的张京墨捂头哀嚎,瞟眼道:“看来效果不错,嗯……,给你,一会儿你去打夫子。” “啊?别啊!怎么成小爷了?这要是让我爹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青青,你就饶了哥哥吧。哥哥请你吃朱记肉夹馍。” 就在这时,学堂门外走进一个中年人,张京墨刚还嬉皮笑脸,瞬间成目瞪口呆,紧接着哭丧下脸,哭天喊地道:“完了,完了,夫子是我爹,青青,小爷完了。” 李青青看着进来的张太医,也不可思议的愣了愣,她实在不明白,一个太医院的顶梁支柱,怎么会跑到书院来做夫子?即便这是沧海书院……,但也不应该啊! 张太医名叫张太乙,一个很玄乎的名字,注定他走上了医道这条路。 乾承已经十年了,这对经历过得人来说,是个很短的时间,但对他来说,真的很漫长。十年了……自己的医术似乎从来没有进步过,可十年已经过去了。 倘若没有在叶府遇到一个叫莫非的少年,也许他还会在下一个十年里,将岁月蹉跎在太医院。以至于年少时,对于医道的理想,从此消失在人生的旅途中。 现在终于递了辞表,离开太医院了,以后就是沧海书院医科的学子了。也不知那个名叫莫非的少年会不会很吃惊。 因为在想着这些事情,又低着头,所以他没注意到,后边靠墙的那里,张京墨正如丧考批的看着他走近。 张京墨见自己的老爹走了过来,一脸谄笑:“爹……,我好好学医就是了,你干嘛辞了太医的职位,跑这里来当夫子。 “哦!夫子……嗯?夫子在哪里?” “爹,你就别逗我了,是夫子就是夫子呗!你看你,这都多大了,还这么爱开玩笑。” 张太乙这时才反应过来眼前站着的是自己的儿子,顿时板着脸,训斥道:“胡说什么?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还不把那些书给我收了!从今天起,以后你无论上学下学都要和我一起,否则,回到家里有你好看!” “啊?……啊!” 这一声‘啊’拖得极长,极慢,似乎中间有九转十八弯的情绪变化。 张太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莫非着一身灰衫,面色平静的从门口走了进来。 “这不是……莫非兄弟。哈!果然是你。” 第二十六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中途耽搁了不少时间,莫非稍稍有些郁闷。 但更令他郁闷的是,书院里道路交错纵横,每条看起来都极其相似。在西府庭院足足转了两圈,依然没有找到学堂。 迫不得已下,他只好请教路旁的一个歪眼少年。歪眼少年可能觉得他长得英俊——尤其可恶,认真的、斯文有礼的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还在莫非感叹古代民风淳朴的时候,就见前边琴堂一个滚圆肥硕的女人,指着他大喊:“淫贼!”莫非一时茫然无措,等看到满堂的环肥燕瘦时,才意识到自己被那歪眼少年戏耍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莫非不做多想,转身溜走。 好在他溜得快,不然……岂不是羊入虎口。他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走着,随后偶遇郑独,这才找到了医科的学堂。 在之前,莫非就已经知晓张京墨是医科的学子,也从他的名字中预料到他出身杏林世家。但比较意外的是,他和张太医竟是父子关系。 “虎父无犬子”,也难怪张京墨被逼的这么紧…… 这边莫非心思翻转间,那边张京墨一步三摇的走过来,胳膊搭在莫非肩上,带着他走向张太医和李青青。 “兄弟你别怕,这是我爹!现在的医科夫子,哼哼!以后在学堂,小爷一定罩着你,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惹你……,嘿嘿……有他好瞧的。” 张太乙本想上去和莫非客套一番,哪料自己的蠢货儿子,不明就里的胡言乱语。再看张京墨那嬉皮笑脸,心中顿生一股怒气:“放肆!你这混账……简直……混账。” 似是想不出其它新鲜的骂人词,张太乙气呼呼的直喊两个混账。 见自己的老爹火冒三丈,张京墨登时脸上尴尬,赶忙上去,扶着张太乙的胳膊,悄声道:“爹,在我兄弟面前,给我点面子。不然……我就给娘说你的书房有一副美人图。” 张太乙心虚的闪烁着眼睛,结舌道:“你……你胡说。”完了又作恍然大悟状:“好啊……,你这混账东西,敢偷进我的书房。” 张京墨一脸坏笑的抛了个眼,又急声去安慰张太乙。 而于此同时,李青青看见莫非后,正如河边一呆鹅,愣了半天。 原来……师兄也是医科的学子…… 李青青转瞬莞尔一笑,敛衽笑道:“原来,师兄也是医科的。” 莫非随意的点了一下头,道:“哦!是啊。没想到,小萝莉你也是。” 听莫非说完,李青青疑惑的蹙了蹙眉,紧接着认真道:“小……糯……米?呃!师兄,我叫李青青,不叫小糯米。” “呃……,好吧,不过‘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你的名字很好听。”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师兄……这是什么意思?李青青霞飞双颊,羞赧的低下头,默然不语。 一时间,气氛有点不对! 张京墨看着两人,一个坦然自若,一个羞羞答答,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暧昧的味道。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向来粗线条惯了。 见莫非也不说话,还以为他初到学堂,内心胆怯,大大咧咧道:“莫非兄弟,你不要担心,我们医科的学子那是好的没得说,从来不欺负新人。虽然你是私生子,不过除了我,也没人知道。” 李青青横了张京墨一眼,心中暗恼:这么大的声音……别人不知道也难了。 莫非知道是被误会了,倒没在意。先看看意气风发的张京墨,再看看一副很想捶胸顿足,但生生忍下来的张太乙。心中暗暗称奇——这两父子,性格倒是截然不同。 不过眼下误会越来越大,莫非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了,咳了咳声道:“其实我不是……。” “就是他!快抓住他!” 莫非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大喊打断。他转身看去,见门口马文飞和一群人一拥而入。 这还真是……“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啊! 转眼间,那伙人已经走进来,为首的是一双颊凹陷的精瘦中年男人,旁边跟着鼻青脸肿的马文飞,而身后,是清一色黄衫着身的护卫。 见那伙人走进来,学堂里顿时响起嘁嘁喳喳的声音:“那不是马文飞吗?他怎么被人揍成了猪头的样子?不过……真是解气,平日在书院没少欺负同窗,这种人被揍死都是活该。“ “嘘!你小声点,不要命了。马文飞是中书侍郎家的公子,背后有冷家和二皇子撑腰,打了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吗?还有那个护卫头领,最是贪得无厌,收了那些公子哥儿的银钱,只敢教训一些没有背景的学子。一旦遇上有权势的,比狗都听话。啊呸!说狗真是侮辱了狗。” …… “是你打伤了马公子?” 莫非微微点点头,缓缓道:“是我打的。” 那护卫头领见莫非穿着粗布麻衣,料想他只是个寒门子弟。小眼一眯,两颊的骨头凸起,露出渗人的笑容:“你承认了就好,把他带走。” 莫非不知道他承认了什么?打人吗?这似乎并不足以成为他被抓的理由。但他也明白,在这个权势决定一切的世界,道理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甚至有时候,连说理的地方也没有。 不过他还是不紧不慢的将事情复述了一遍,没有调油加醋,没有扭曲事实。 那护卫头领虽然很奇怪眼前的少年为何这般镇定,但听完后,只是冷哼一声,叱令:“带走。” “慢着!” 这时候,张京墨出口了,虽然他一向啰啰嗦嗦,废话很多,但此时,他还是掷地有声的说“慢着”。 马文飞见是张京墨开口,停止了疼痛的呻吟,捂着嘴一边吸气,一边结结巴巴道:“张……张京墨,本少爷……劝你,哎呦!嘶——,别多管闲事,嘶——,我们马家不是你能……能得罪的起。” 李青青闻言,鼻子皱了皱,冷声道:“你们马家好大的威风!那不知我们贤王府能不能得罪的起?” 李青青口中的贤王府,自然能得罪的起马家。 景文十五年,即乾承初年,先帝驾崩,诸皇子为夺皇位,明争暗斗。先帝二十三个皇子,死的死,伤的伤。到最后,除了当今圣上之外,只余三位皇上最信赖的王爷,还尚在人世。而贤王就是其中之一。 那护卫头领原以为莫非就是一籍籍无名之辈,没想到却有贤王府这座靠山。一时间,踌躇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文飞见状,却是冷笑一声:“我们贤王向来醉心于诗书之中,哪有精力理会我们?” 那护卫头领自然听懂了马文飞话中的内涵。心想当今圣上生性多疑,猜忌成性。这贤王和圣上并非一母所出,虽然有王爷的封号,但无实权。现今,自己已是骑虎难下,与其得罪中书侍郎,倒不如得罪贤王府。反正有马家和冷家罩着,就算出了书院,也差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护卫头领的声音阴森起来:“书院自有书院的规定,既然你犯了错,就必须认罚。” 护卫头领话音刚落,只听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道:“说的好,书院自有书院的规定,既然犯了错,就必须认罚。” 第二十七章 逐出书院 叶公书老先生膝下有三子一女。三子之中,老大叶经权乃当朝丞相,统领百官。老二叶怀武为定远将军,戍守岚州。老三叶学思为书院副院长,教书育人。而女儿叶子柔,则是李青青的母亲贤王妃。 因此,当雍容闲雅的叶学思走进学堂时,李青青马上撒娇道:“舅舅,事情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师兄他……。” “青青,别说了。此事,舅舅自有主张。” 见一向温文尔雅的舅舅打断了她的话,李青青心中一沉。 沧海书院建院三十五年,各项条例规定俱已完善。其中对于滋事生非,寻衅打架,更是明令禁止。倘若犯了,轻,则受罚挨打,重,则驱逐出院。如果莫非出身权贵,身份显赫,或许还有转圜余地,但可惜……他只是个私生子? 李青青心思急转间,只听得叶学思沉声道:“此事该怎么办?” 在他身后,佝偻着腰,皮肤褶皱的陈小桔执事,眯着小眼睛,声音喑哑道:“该重罚。” “怎么罚?” “此等顽劣不堪之辈,于书院而言,犹如害群之马,该驱逐出院。” 李青青一听,气的直跺脚,急声道:“陈爷爷,你……你这是老糊涂了!你……怎么能这样呢?哼!” 莫非眼皮微微抬了抬,很快,很急,然后又把眼睑压下。他其实有些意外,既意外马文飞要受这般严重的处罚,又意外李青青极力维护自己的态度。但于他而言,马文飞终归是不相干的人,最后能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张京墨见他这般淡定,心里直犯嘀咕:这小子看着挺顺眼的,为什么心里就这么想揍他?难道他一点都不着急会被驱逐出书院吗?就算你爹很有势力,可你是——私生子啊! 这样想着,他心里来气,不由的剜了一眼对面鼻青脸肿的马文飞,觉得他的面目,这是尤为可憎! 而这时,陈小桔颤抖着手,从袖里掏出一个册子,上边映着大大“逐”字。 马文飞自然知道此册就是驱逐学子出院的手册。 他情不自禁的磨了磨牙,志得意满的看着莫非,随即又有些困惑,对着身旁的护卫首领说:“是你通知副院长的?其实没有必要。毕竟挨打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哈!不过……” 马文飞话且没有说完,笑容尚未敛起,就见陈小桔将册子递在自己的面前。 “陈……陈执事,你递错了。是他,不是我。” 马文飞愣了愣,然后笑着指向莫非,但陈小桔却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将册子摆在他的面前。 众人愕然! 过了半晌,马文飞咽了咽口水,结巴道:“你……你们要把我赶出书院?” “是。” 马文飞听陈小桔冷漠的应答,登时脸色阴沉,拂然不悦:“为什么?打人的又不是我,我是挨打的,你们还讲不讲道理?” 陈小桔听完马文飞的话,冷笑连连:“道理?在沧海书院内,你所犯的错早已罄竹难书!今日你口出狂言,辱骂夫子,还心生歹念,意欲行凶。这等行径,没将你移交官府已是宽宏大量。” “我没有辱骂夫子,你们不要含血喷人。” 陈小桔微驼的背轻轻抬了抬,指着莫非高声道:“他——就是我们书院今年聘请的医科夫子。” 一眼既出,犹如平地一声炸雷,满堂哗然! 夫……夫子!他是夫子?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未满二十岁,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就是夫子? 李青青和张京墨面面相觑,随后,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莫非,瞠目结舌。 这真的是夫子?不是学子?不是——私生子? 马文飞此时已经吓得呆若木鸡,嘴里喃喃道:“怎?怎么可能?” 时下,中州秦、汉、唐三国奉行的是儒家思想,其“天地君亲师”这一观念备受推崇,深入人心。倘若后生晚辈对待师长,以下犯上,目无尊长,那便会受人唾弃,遭人戳脊梁骨的。 莫非是沧海书院的夫子,马文飞是沧海书院的学子,两人便存在天然的师生关系。就算莫非不分缘由,将你毒打一顿,只要编造好理由,就没人敢置喙。更何况,他揍马文飞,揍得理所应当。 知道莫非是夫子后,马文飞已经清楚再待下去,也是自取其辱。虽然内心满是不甘与悔恨,但却不得不离开这里。 “你给本少爷等着!”马文飞目中寒光一闪,冷哼一声,向外走去。 刚到门口,突然脑袋吃痛,回头看去,李青青正拿着弹弓,仰着小巴,得意的摆着头。随后看莫非看着她手中的栗子,想起之前的对话,立马尴尬的收起弹弓。 而在门口的马文飞憋了一口恶气,只能暗自吞下,闪身离开。 “金护卫。” 那个护卫首领搓了搓手,讪笑道:“陈执事,是马公子他让我这么做的,其实我……。” 金护卫话还没说,陈小桔喝道:“闭嘴!去账房把你的月钱结了,以后不用在书院干了。” “陈执事,……副院长。” “怎么?还要我们院长去送你吗?” “不敢。” *************************** 医科学堂。 此时,学堂外传来诗科琅琅的读书声,抑扬顿挫,整齐划一。而与之相反的,在医科学堂内,雅雀无声,针落可闻。 众学子噤若寒蝉的看着上首的莫非夫子,见他正用胳膊撑着下巴,悠闲的偏头看着他们。心里纳闷无比:这夫子长得倒是好看,可年龄……未免太小了吧!这坐半天了,一句话都没说,是不是不会啊? 李青青依然处在神游天外的呆滞状态。 而后桌的张京墨戳着桌子,暗自不爽的嘟囔:明明是夫子竟然不告诉我!害我出这么大的糗。就算是夫子就了不起了?这个丑,我迟早还给你。 过了一会儿,莫非抿了抿嘴,挪了挪快要发麻的腿,但他依旧没有说话。依旧只是审视着在座的学子,当目光转到张太乙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旋即点点头。 其实在莫非心里,他还是极为佩服张太乙的。最起码,能在这个年龄,舍弃自己拥有的一切重新开始,这是需要极大魄力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证明了此人确实执迷医道。 莫非一堂课一言不发,并不是因为他没带书本,也不是因为他无话可讲。而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大夫普遍缺乏一种行医规范。这些行医准则,看似没有实际用途,可极大的影响了病人的生存几率。 第二十八章 夫子不好欺 开课那日,马文飞被逐出院的事,在小范围里引起了轰动。一个神憎鬼厌的恶霸从此消失在书院,不免让人拍手称快。但随后,大家便疑惑不解。是谁能让背靠二皇子和冷家的马文飞被逐出书院? 学子们正是好玩的年纪,免不了要四处打听、追根溯源。这才发现事情的另一主角是医科名叫莫非的夫子。学子们知道后,皆是满头雾水,莫非?他是谁?表示从来没听说过。 于是,不乏好事者散布谣言,一时间,各种八卦应运而生,甚嚣尘上。 不过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长安权贵的私生子,和叶家沾亲带故的亲戚,南山医圣一脉的传人这一类的臆测。……当然,也有知根知底的人,说是因他医术精湛,救了太医们都治不好的叶臣,才被聘为夫子的。此话一出,立马有人嗤之以鼻…… 这些蜚短流长,莫非并不知晓。 三日后。 春光漏泄,透过窗棂,暖洋洋的洒在学堂。莫非握着毛笔,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在宣纸上挥洒自如。 “李青青:活泼好动,精灵古怪。三日,炒栗子,四包。话本小说,三本。 张京墨:话多,啰嗦,张扬,热情。嗑瓜子,睡觉,与人窃窃私语。 …… 张太乙:老成持重,望子成龙。医书,两本。拍儿子脑袋,十五次。 楚辞:正襟危坐三日。” 医科学堂学子不多,只有二十八名,年龄层次不齐,但相对来说,二十左右的占据多数。莫非将他们三日来的表现记录在册,无非是想对他们有一个大致的了解,正如治病的对症下药,教学也要因材施教。 在学堂教授医术,一来学子无法实践,二来夫子无法示范,所以效果并不理想。以往的夫子,遵循的教学模式就是讲解医书,这种枯燥乏味的方式,时间一久,就受到了学子们的心理抵触。 “喔……,接下来,我们讲课吧。” 这三天来,莫非每天坐在学堂,一言不发,只是在上首看着他们。起先,因为忌惮他夫子的身份,学子们倒还老老实实。可第二天,就有人按耐不住了,在下边和同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再加上莫非放任他们吵闹,这两天即便是上课期间,学堂也是闹哄哄的一片。 现在,听莫非如此说着,一时间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突然有人“嘁!”了一声,似乎也不认为莫非真的会讲些什么,又恢复了闹哄哄的景象。 呃……,这样很没面子啊! “啪!” 学堂内响起振聋发聩的响声,莫非手中的镇尺应声落下,重重的砸在桌上。那些学子心里一阵模糊,但脸色一僵,也不敢再造次。 效果不错! 看他们安静下来,莫非微笑道:“嗯!很好。那我们现在开始讲课吧。” 莫非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愠怒。随即,他将两只手扣在自己膝盖上,用轻轻浅浅的语调说:“有一种病症叫超忆症。” “夫子在说什么呢?” “是啊!夫子讲课不是应该拿出书本,讲医药这些的吗?这……什么超忆症嘛?听都没听说过,胡诌的吧!啧!” 学子们嘀咕的是莫非讲课的方式,而最后坐着的张太乙则在沉思是否听说过这种病。 “超忆症顾名思义,就是记忆超于常人,能让你记住一生所有的事。”说完莫非看着他们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继续道:“还有一种病叫交替失明症,患病的人没七天之内,会有三天失明。……这是不眠症,……这就是无痛症。” 莫非不急不缓的将十几种稀奇古怪的病娓娓道来,众人刚开始也没太在意。过了片刻,随着描述的病症更加匪夷所思,听着听着就陷了进去,逐渐一个个石化在原地。 什么无痛症?什么交替失明症?……还有不眠症? 这世界上真有这些病?为什么闻所未闻? 见他们一脸的不可思议,莫非暗暗点点头,心想:总算把他们的注意力拉回来了。其实这些病症,并不稀奇,可这个时代交通不发达,信息交流困难,再加上这种病症很容易被人说成中邪,所以这些学子不知道也是正常。 “咚!咚!咚!” 莫非听见钟声敲响,收拾着桌上的笔墨纸砚。末了,抬头看见下座的学子们一脸渴望的看着他,知道他们的兴趣已经被勾引起来,笑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疑难杂症,都是我们不知道的。你们下去可以翻书找一找,看看有什么方法治这种病。下节课我们再好好讨论。” 说完他夹着书本,走了出去。 莫非走出去后,学堂内在短暂的沉寂后,突然吵闹起来。 见同窗们都在讨论这些古怪的病症,张京墨眼轱辘一转,嬉笑道:“欸?爹,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医,有没有见过这种病?” 张太乙看张京墨第一次问自己医术上的事,心里颇为欣慰,可他又实在没有见过,沉吟片刻,局促道:“没……没见过。” 这次张京墨也没再调侃张太乙,而是认真道:“我觉得他说的那些病症好像很有趣,爹,今天回去后,你把你的书房借我,我去找找医术。” 一旁的李青青瞟了一眼:“你去看医书干嘛?” 张京墨傲然一笑:“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我要是知道了,下堂课莫非一定大吃一惊。哼哼!” “那我也去。” ********************** “你就是莫非。” 少年将身体拢在树的影子下,看见莫非回头,弯嘴一笑,惨白的脸上一道伤疤赫然醒目的拉长。 虽然对方在笑,但莫非感受了到那人笑容背后的阴冷凛冽。莫非面无表情的站着,冷冷的盯视着对方的眼睛,没有回答,也不必回答。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片刻。 少年的嘴角继续拉大,略带阴柔的声音:“有趣,实在有趣。” 说完,眯了眯眼,转身离去。 莫非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直觉告诉他,那人不是因为马文飞而来。 虽然马文飞有冷家和二皇子撑腰,但当今朝堂局势错综复杂,由文官支持的大皇子,冷家支持的二皇子和军方支持的三皇子构成三足鼎立之势,呈现出微妙的平衡关系。倘若这时候二皇子和冷家相差踏错一步,必定牵一发而动身。 马文飞一个纨绔子弟,又有何价值值得他们这么做? 可如果不是因为马文飞,那……这股敌意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二十九章 那年长安,血夜刀寒 乾成十年,初春。长安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落了一地的春意。 走过临书街宽宽街道时,在晨光微漾中,着一袭墨黑色劲装的莫非抻了抻懒腰,与身后同样身着墨黑色劲装的丫丫,显得极为和谐。 “这条路不对,远了。” 此时,两个人正在前往叶府的路上。到了窄窄的路口,丫丫顿住脚步,生涩的挠了挠头,看着莫非。 走在前边的莫非,头也不回,摆了摆手,干脆利落道:“我知道。” 话虽这样说着,但莫非心里也在打鼓。 十年前,他刚穿越之时,正值大唐先帝驾崩之际。诸皇子争相夺权,秦、汉亦是虎视眈眈,彼时,北境兽人蠢蠢欲动,战争一触即发,中州岌岌可危。为了天下安危,空山派遣莫夕颜去中州稳定局势。 而六岁的莫非,尚且是一乞儿,因在子午道昏厥过去,正好被路过的莫夕颜所救,带回长安。 那时候,刚穿越到这个世界,以为周遭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春秋大梦,所以浑浑噩噩的虚度了两年光阴。直到两年后长安血夜,莫夕颜被人重伤,危在旦夕,莫非幡然醒悟,意识到自己是真真切切的穿越了。情急之下,用现代医学结合莫夕颜身上《生死经》所记载的奇方,将莫夕颜治成活死人,托人带回空山。 为了掩护莫夕颜安然回到空山,他携带《生死经》,转移悬天府注意力,被人追杀,直到流亡西荒八年后才重返中州。 莫非曾经记得,莫夕颜有一个秘密的组织,名叫凡楼,原本他以为这个组织的人在八年前已被肃清。没想到年前,在朱记肉夹馍铺,他隐隐中又看到了凡楼的人。 牛大娘……是牛三红吗?还有朱……朱四绿?是他们吗? 莫非困惑的低头想着,不多时,两人已经到了朱记肉夹馍前。 “后生你要买啥嘞?” 牛大娘两只健壮的胳膊正在搓揉着手下的面团,见莫非走近,抬头稍稍一瞥。 莫非沉默的站在铺子前面,斜视了一眼旁边宰着猪肉的壮汉,然后审视着牛大娘。身后的丫丫看着他莫名其妙的举动,眨眨眼,揪了揪他衣服:“相公,我们不吃肉。” 莫非回头木木的看一眼丫丫,依旧没有说话,转过身去,继续看着牛大娘。这时候,牛大娘也感觉到了些许不对,面露凶光的扯着嗓子道:“后生,你可不要想耍我!老娘在这条街上,可还没人敢惹。你要买啥你就说,不买就给我走开!” “我要两个肉夹馍,一肥一瘦。” “你早说就是了嘛!马上就做好了。” 牛大娘话音刚落,莫非继续道:“肥的要辣味,辣度适中,瘦的要甜味,甜度适中。” 牛大娘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紧接着勉强露出笑容:“呃……,好……,好……,你这口味虽然独特,肉夹馍还有……甜的?呃……既然后生你都说了。大娘就给你做。” 莫非看她捏着面团的手瑟瑟发抖,轻轻蹙眉,抿嘴道:“肉夹馍虽然好吃,但肉吃多了会腻,若是给里边夹个鸡蛋就好了。可是……,你说把鸡蛋夹进去,母鸡是不是很伤心。” 牛大娘闻言,全身一悚,整个胸脯因为粗重的喘息上下浮动。 “嘭!” 牛大娘手腕轻轻一动,面团尚在手中,案板已经裂开,一股强劲的真气外放,莫非和丫丫禁不住后退几步。 在铺子另一边,那个似乎一年四季都袒胸露乳的壮汉,手中杀猪刀与真气相撞,“铮”发出响声。他登时眉眼一吊,怒气冲冲吼道:“是谁欺负我婆姨了?瓜皮,得是想死了。” 牛大娘闻言,木然的看着莫非,轻声回应壮汉:“闭嘴!” “你……。” 牛大娘听壮汉还要说话,歇斯底里道:“朱四绿,你给老娘闭嘴!收摊,关门,今天不卖了!” 遭遇老婆吼骂,朱四绿不仅不怒,反而憨厚的问道:“咋不卖了?这猪肉都宰好了,不卖还行?” “你他娘的,老娘说不卖就是不卖了,收摊!” **************************** 屋子里边有些昏暗,空气阴翳,游离着浓浓的猪肉味。莫非和丫丫稍微掩了掩鼻子,看着黑暗中坐在角落里的牛三红。 沉默许久,大概是确认了莫非的身份,也默认了他们的身份,牛三红颤抖着的声音不再带有三秦大地的方言:“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主子……她怎么样了?” “你们不知道?” 听莫非疑惑的问道,阴暗中,朱四绿瓮声瓮气的声音悠悠响起。 原来,当年长安血夜的前一个月,牛三红和朱四绿被莫夕颜派去秦国办事。回凡楼的途中,听说长安出了大事,两人马不停蹄,连夜赶回。可等他们回来后。凡楼八门百来人,全部被悬天府诛杀。牛三红夫妻二人,却因此侥幸逃脱。 这些年,两人隐藏在长安闹市,明面上是杀猪卖饼,暗地里则在探查当年事情原委。可八年过去了,每当查到要紧处,似乎总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幕后将线索掐断。 莫非听朱四绿这样说完,倒也了然,随后开口道:“她还活着,只是……成了活死人。” 牛三红闻言,气息一窒,紧接“啪”在桌上怒拍一掌,愤愤咒骂道:“虽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啥。但我们查了很久,才知道八年前,悬天府这帮****的为了铲除凡楼,为了对付主子,竟然让武道名家和九脉巅峰出手。这帮……这帮……****的!要不是主子和空山,十年前,兽人早就下山了,这帮没良心的人。” 莫非默然。 过了半晌,牛三红和朱四绿对视一眼,开口询问:“那……小主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 “等?” “等。等天下文会,等天下大乱。” “中州太平这么多年了,现在三国的君主正值壮年,也不会发生像十年前一样发生夺嫡之争。要想乱,谈何容易?况且,乱了我们又能怎么样?” 莫非静默的站着,没有回答,过了片刻,忽然笑了笑,从袖里摸出一张纸递过去。斟酌了一下,认真道:“这纸上写着得药材,你们可以下去打探一下,如果能够找到配齐这些药材,或许……我就能让姐……姐苏醒。 莫非说到姐姐的时候,心中略感别扭,但依然把这个生疏的称呼嘟哝出来。 第三十章 背后的阴谋 出了朱记肉夹馍,随后向叶府走去。 春光里,莫非脚上虽似闲庭信步,心中早已到了九霄云外。 在五百年前,战国灭亡,五大家族逐鹿中原,李家、冷家北上建唐,赵家、游家南下称宋,秦氏一族西方霸秦。天下三分,呈鼎立之势。自此以后,休战立约,天下文会也由此而来。 天下文会,五年一届,自举办以来涌现出不少惊才绝艳之辈,为中州文道的发展,做出了极大贡献。譬如当今备受推崇的四大儒贤,游宰父、叶公书、公羊伯、太叔令,都曾是天下文会榜首的获得者。 在莫非看来,天下文会就像现代的奥运会,一方面是为了达到文化的交流与发展,另一面则为各国实力较量提供一个平台。 可从叶臣中毒一事中,他暗自推断出,在大唐,已经有势力开始不满足于当前现状,正想要通过天下文会这个契机,打破三足鼎立的平衡局势。 也因为如此,作为沧海书院最出类拔萃、最有可能代表大唐参加天下文会的叶臣,才会被人暗中下毒谋害。而他作为唯一能够医治叶臣的人,才会被蒙面人追杀。 只是,幕后的黑手到底是……冷家?还是……皇室? 莫非心中揣着这些事,不多时,已到叶府。 此时年节刚过不久,正月里,零零碎碎的小节日尚有很多,因此,叶府各门各院都还贴着艳红对联,看着喜气洋洋。通报之后,由陶总管领着,前去叶臣的房间。 甫一进门,便在外间见到了正拿着书籍在看的叶臣。他此时神情专注认真,粉面朱唇似是喃喃自语,又恍若如痴如醉,与莫非之前在病床上见到的判若两人。 此时的他,倒更像是一位才华横溢的翩翩公子。 …… 见有人进来,叶臣偏了偏头,看到进来的莫非眉清目秀,品貌出众。举止之间,从容淡定,自有十分魅力。不免心中似有所失,痴看半天,暗暗思量道:天下竟有这等人物! 呆了半天,叶臣将手中的书籍放下,见莫非身着一袭墨黑色劲装,与自己身上一袭白色长袍形成鲜明对比。但黑白相得益彰,心中无来由生起一丝欣喜,若能与此人结为至交好友,倒是…… 叶臣心中梗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太过豪迈的事,半天后暗自冒出一句文绉绉的话——倒是当浮人生一大白! 见叶臣半天痴呆在原处,场面一时尴尬。陶总管虽心中纳闷,但面上不显,轻轻咳了两声:“少爷,这是莫非公子,是来给你看病的。” 叶臣闻言,如梦方醒,连连道:“奥!奥奥!快请进,请进。” 莫非见叶臣像个孩子一样,忽然呆傻发愣,忽然喜笑颜开,虽然好笑,可也觉的他率真无比。再加上,此人虽生于权贵之家,但浑身无一丝骄奢****之气,反倒多了几分书生的温文尔雅,不免让人高看一眼。 几人进屋落座,屋外有家丁候着,陶总管见人送到了,自然也不用待在这里。 等他走后,叶臣热忱的给莫非和丫丫沏了两盏茶,温暖的笑着,絮絮叨叨道:“之前醒来的时候,父亲说是你救了我,本来想着能下床的时候便去亲自道谢。没想到你受伤醒来便去了书院。呃……一来二去就拖到了现在。” 叶臣遗憾的叹了口气,又不解道:“不过,我感觉现在身体似乎没什么大碍了,为什么还要看病?” 说话间,茶水已经沏满,莫非稍稍抿了抿,笑道:“你身体中的毒虽清除了,但是当初给你包扎伤口的时候,线还在伤口缝着,今天来就是为了拆线。” 叶臣虽然依旧迷惑,但还是笑道:“喔!是这样啊,父亲大人好像是说过有这回事。不过我也不懂,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拆吧。”说完后瞥了一眼莫非身旁的丫丫,踟蹰片刻后,似是觉得拆……线也许是个麻烦事,便唤来屋外的丫环,带丫丫去大厅休息。 看着莫非左手握着镊子,右手攥着剪子,叶臣眨眨眼,用不可思议的口气问道:“治病还要用剪子?” 莫非专注的看着叶臣的伤口,轻蹙着眉,闷哼一声:“嗯。” 见莫非似是不愿多说,叶臣十分知趣的闭口不言。 虽然他没有真正见识过莫非的医术,但从旁人口中也得知对方是个极为厉害的大夫。况且,在他醒来之后,有一次和大伯聊天,无意间提到莫非,他曾问大伯对莫非的印象时。大伯忖度半天后,说了一个“很不错”。 很不错……虽然只是短短的三个字,但叶臣内心却是无比的震撼。因为在他记忆之中,这是迄今为止,年轻一辈中大伯唯一夸过的人。 “已经好了。” 不及叶臣想完,听莫非淡然说道,他不禁有些咂舌:“好……好了?” 这……也太快了吧! 似乎只是须臾之间,叶臣还没有反应过来,莫非已经拆线完毕。完了以后,他又走到书桌前,拿起笔,一边信笔落字一边漫不经心道:“我再给你开个方子,你按时把药吃着就行。奥……最好不要太过劳累,多休息有助于伤口的愈合。” 写完后,放下手中的笔,拍了拍宣纸,示意道:“我把方子放在这里了。” 事情基本上也处理的差不多了,莫非又和叶臣客套了几句,便告辞离开。待目送莫非走出内院,过叶臣刚刚回房,屋外传来了慢腾腾的脚步声。 “祖父。” 叶臣见叶公书老先生拄着拐杖走进来,赶忙上前迎接。 叶公书老先生虽已到古稀之年,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走近屋后,粗粗瞄了几眼,见屋内空无一人,慈眉善目笑道:“听古夫说给你治病的那位少年来府上了,我倒是没事,过来瞧瞧。……不过,看来倒是晚了。” 叶公书老先生话虽这样说着,但心里却是一阵遗憾。日前,自己的学生郑独来信,说是苍竹院住进一名叫莫非的人,书法极佳,诗词极好,后边附录了誊抄那名少年所作的《元日》。 叶公书收到信后,读了几遍,觉得确实不错。 第三十一章 天上掉下个酒美眉 不错只是不错,但也没有惊艳到让叶公书眼前一亮,当今天下太平,文道昌盛。自五年前天下文会后,很多后起之秀崭露头角,便才冠当世。像《元日》此诗,若是让这些绝代风华的少年英才去作,斟酌一番,倒也能做的八九不离十。 只是郑独此人心高气傲,鲜少不遗余力的去褒奖他人,这次反倒在信中对此人赞不绝口。 叶公书一时好奇不已。 恰好今日听闻莫非来府上为叶臣治病,便过来瞧瞧,没想到两人就这样堪堪错过。 祖孙二人闲言碎语絮叨了一番,叶公书见桌上放着书籍,笔墨纸砚俱在,笑呵呵道:“虽说文会就要开始了,可你重伤未愈,还是不要太过劳累。书什么时候都能看,我们叶家不需要子孙这般拼命。” 见叶臣沉默不语。 叶公书也知他将此事看的甚重,摇头一叹,朝着宣纸上的药方看去,问道:“这是什么?……嗯?” 叶公书看着手中宣纸上轻巧灵动的小楷,便大吃一惊,心下叹道:这笔小楷,确有大家风范!是那名叫莫非的少年所作? 叶臣见叶公书看完药方后,一时间直怔怔在地,心中满腹狐疑,上前凑近一看,他也愣在原地。祖孙二人原本就深谙诗书一道的,自然能分辨的出纸上的小楷是何种的好。 “臣儿,你觉得你想比较他的小楷,如何?” 叶臣勉强从嘴角牵扯出一个笑容,尴尬道:“孙儿自愧不如。” 叶公书摇头叹道:“你不必妄自菲薄,如果让我再倒退二十年,我也自愧不如。” 说罢,细细瞧去,片刻后叶公书瞧出一些端倪,轻呼:“咦?” 原来,宣纸上的小楷笔锋回转之间,与之前《天净沙》的字迹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此时的字迹,更为圆润自然,而《天净沙》的字迹却带有一些刻意的意思。 难道……《天净沙》是他写的? 可《天净沙》和《元日》……风格迥异,但这字迹又该如何解释? 倘若两诗都是他所作,又为什么要刻意改变字迹? 叶公书实在不得其解。 ************************* 如果莫非知道叶公书仅凭笔锋就能推断出《天净沙》是他所作,他一定会击节称叹。 不过,眼下早已晕头转向的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又迷路了。在一庭院四周兜兜转转走了几圈,忽然间,一股浓郁的酒香,肆意扑鼻而来。 莫非皱皱鼻子,嗅着这股味道,心中好奇,暗想:是谁敢在叶府白日纵酒?心思翻转,索性顺着酒香,朝那门走去。 门内是个庭院,庭院中央是一池绿水。池水四周,摆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假山,假山之间,有树木点缀其中。 行走在酒香四溢的庭院,莫非觉得自己的行为举止应该小心翼翼。毕竟叶府在长安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府上来往的也都是达官显贵,万一自己不小心冲撞了某个贵人,岂不是徒惹是非。 心中虽是这样想的,但他脚步相当随意。 围着池水转悠了一圈,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莫非站在一棵树下,正双手叉腰,想着该如何走出去。突然,地上树影摇曳,莫非眉头轻蹙,耳朵微微一颤,似是听到了什么? “啪!” 脑袋吃痛,莫非吃惊的看着地上“哐当”作响的酒葫芦,抬头朝树上看去,却见眼前突然一黑。“噗通”一声,莫非应声摔倒,本就孱弱的身体登时像挨了一记重锤。 忍不住吐了口气,重重的咳了两声,他这才感觉到胸肺里好受了点。 等了片刻,身体上趴着的人似乎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莫非心中好奇,将自己的头挪了挪,便看到身体上姑娘的容貌。 姑娘面如敷粉,唇若施脂,两弯眉毛纤细柔软,仿佛遇水就化。她的五官极为精致小巧,略带婴儿肥的两颊,蔓延着一丝微醺的驼红,再配合撅着的粉嘟嘟嘴唇,倒生出一丝魅惑的可爱。 莫非看着一时望神。 过了片刻,姑娘扭了扭身子,眼睛依旧闭着,嘴却嘟嘟哝哝道:“可儿,……你这死丫头,是不是……又没把床铺好?怎么硌得慌?唔……小心小姐今晚打你的屁屁哦!” 莫非看着一脸憨态姑娘,微微笑了笑,将两只胳膊背在头上,调笑道:“因为你睡的不是床。” 姑娘目酣神醉间,自然不知道自己正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她继续扭着身子,朝莫非的胸上揉去,磕磕绊绊道:“可儿……,你怎么……又瘦了?你的好小哦!还没有……娘亲的大。嘿嘿……” 醉成这样了? 莫非看着自己的平平的胸脯正在遭受姑娘小手的蹂躏,惊愕不已。紧接着无奈的撇了撇嘴,心道:还是为她醒醒酒吧。想着便向姑娘的风池穴慢慢揉去,刚揉不久。那姑娘便把脸凑了过来,磨蹭着莫非的脸,耳鬓厮磨间,莫非感觉到自己可耻的有反应了。 “唔……,可儿,本小姐……不是告诉你不要……不要把匕首装身上吗?太……太危险了。” 说着,姑娘的手摸摸索索向莫非的下体。莫非见势不妙,一个激灵,腾出另一把手将姑娘邪恶的小手捏住。 “嘿嘿……,死丫头……,手劲儿还变大了。不过……,哇……哈,哇……。” 姑娘正说着,两颊突然鼓起,等到莫非意识到她要吐酒时,脏兮兮的呕吐物已经落在了他墨黑色的劲装上。 呃…… 这是刚做的锦服啊! 莫非看着眼前的姑娘,突然又觉得这姑娘实在不讨喜,虽然长得可爱,可是你这……怎么能往衣服上吐。 莫非起身将姑娘扶起树下,一脸不情愿的在池水中将自己的衣服搓了搓,湿哒哒的将就穿着。完事后看着瘫坐在地上酩酊大醉的姑娘,心中暗想:她既然自称本小姐,也许是叶府哪个老爷的女儿,把她孤身一人放在这里似乎不太好。可是……现在一身狼狈的样子,要是再带着这个姑娘,也会惹来闲言碎语。这可……该怎么办?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啊?” 得!不用纠结了。 莫非正犹豫着,突然听到急急的喊叫声,放下心来。想着让人看到了难免会引起误会,所以找了个偏门,赶紧溜之大吉。 ************************ 第三十二章 便秘的原因 天气一日暖过一日,莫非坐在学堂里,望着春日里垂下来的藤架子,带着草木香气,映着窗纸透来的微光,微微晃动,飘荡如春江里的水纹。 莫非的语速很慢,就像和老朋友闲话家常般轻轻淡淡的,但听起来无比舒服自然:“……必要时进行口对鼻人工呼吸。……口对口式是最有效、最迅速的方法,……呼吸道通畅后应立即进行,正常情况下,病人的呼吸很快会恢复过来了。” 莫非上课,并不像以前的夫子一样板着严肃的面孔,只是解读医书。多数时候,他都是在讲解一些休克以后、被蛇咬后、溺水等等情况下的急救措施。对于医科的学子来说,这些内容听着不枯燥乏味,十分新奇有趣,也没一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此时讲的内容是人工呼吸,即便他们已经习惯了夫子所讲的内容与众不同,但仍有个别女子转盼间窥一眼莫非,羞的面红耳臊。 这……亲嘴还能救人?夫子好坏哦! 大概因为莫非总是面带淡淡的微笑,又不叱责打骂学子,所以在他课堂上,气氛非常的愉快轻松。 下半堂课讲到了妇女怀孕中有关“妊娠便秘。妊娠即是怀孕……”这一内容,从妊娠便秘的症状分析到预防医治,中间也会时不时的解释一些现代专有名词。对于实在无法解释清楚的,他也不细讲,粗粗略过,不过即便这样,也听的满堂学子直发愣。 那些……人……生,还是妊……娠什么的。闻所未闻,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尤其是后边坐着的张太乙和张京墨父子,一个只顾埋头记录,一个听的云里雾里。 “妊娠便秘之所以会形成,是因为怀孕后体内分泌出一种东西,唔……,什么东西你们不用管啦!反正也不重要。……这就是为什么怀孕的人有时候会便秘。” 莫非话音落毕,大家还沉浸在刚才不可思议的叙述中。这时李青青举手示意道:“先生!” 在之前,莫非为了调动学子们参与课堂的积极性,特意强调过在他授课期间,可以随时举手发言。但授课这段期间,许是学子们觉得这样不尊师重道,所以即便莫非如何鼓励他们踊跃发言,也没人真的有过这种举动。 现在看到李青青举手,莫非稍稍有些意外。 “喔。怎么了?” 李青青见莫非点头示意了一下,落落大方的站起来,甜甜的笑道:“先生,你说错了?” 错了? 莫非心中一惊。 在这个时代,尚且没有妊娠这类词的概念,自然也不知道妊娠便秘的科学理论。他讲解妊娠便秘的理论全部来源于现代医学的认知,但可能时间太久,部分内容有所出入。可就算他真的讲错了,李青青又怎么知道? 难道……她也是穿越过来的? 莫非心中疑惑不已,“你也是穿越来的”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定了定神,莫非依旧面带微笑问道:“哪里错了?” 李青青踟蹰片刻,撇撇嘴:“我娘怀我的时候也得过那什么?哦……妊娠……便秘!不过她说。”说到此处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嗫喏道:“不过她说是因为我在她肚子里的时候总是……偷屎吃。” 嘎? 呃…… …… 满堂寂静,突然之间。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偷屎吃?哈哈哈哈。” 看看哄然大笑的满堂学子,再看看又气、又急、又臊的李青青,莫非无奈的摇了摇头。暗道:还好自己没做出什么突兀的事情。不然出糗的就是我了。 ************************ 在李青青“偷吃屎”一事后,医科学堂掀起了一股狂热的课堂讨论风潮。此后,在莫非授课的时候,有更多的学子开始踊跃发言,参与讨论。一时间,课堂气氛变得越来越活跃。 随后某一天,春光明媚。 刚上课,学子们便目光湛湛的看着莫非,双手放在桌上跃跃欲试。突然,学堂里急匆匆的闯进一个学子,满头大汗,颤声喊道:“先生,诗科几个学生要和楚辞打起来了。” 楚辞是医科学子,家境贫寒,父母俱亡。小时候由哥哥嫂嫂抚养长大成人,但后来哥哥遭遇不测,成了残疾人。他也不离不弃,独自一人承担起了赡养兄嫂子侄的重任。平时白日里在书院刻苦读书学医,下学后就去酒肆茶楼打工,倒也勉强度日。 由于此人老实本分,又勤学笃行,所以莫非也曾特别留意过。 现在听他出了事,知道情势紧急,也不多做犹豫,赶忙让那学子前边带路。 那学子一边在前边小跑着带路,一边气喘吁吁的给莫非叙述事情的缘由。 原来,这几日临近大唐文会,书院的学子准备参与的都陆陆续续报了名。不少才子佳人因为文会气氛的感染,时常在院内举办诗会,以文会友,饮酒作诗。今日,一诗科同窗前来邀楚辞一同参加,楚辞本无意前往,但耐不住对方死缠烂打,只好同行而去。 谁料去了以后,便处处遭人针对,冷嘲热讽。楚辞自知这帮公子哥儿向来瞧不起他们这些寒门子弟,心中虽郁郁不平,但也忌惮对方身份,所以不予理睬。原本以为忍气吞声,对方也不过分刁难,谁知换来的却是咄咄相逼,出言即是讥讽侮辱。 楚辞毕竟年少,一时气急,顶撞了一番。这样争吵了半天,两人相约打赌,以春为题,谁先做出一首诗,谁就获胜,而输的人就得永远离开书院。 楚辞虽然是医科学子,但平时对诗词歌赋也颇有涉猎,就应承下来。两人作诗,差不多同是一盏茶时间,不过楚辞稍微早了一点,堪堪获胜。本以为这样也就没事了,可对方泼皮耍赖,蛮横无理,硬说楚辞所作的诗不是诗。 楚辞此时已经恼怒到无可复加,双方争执不已,同窗学子眼见就要打起来了,赶紧前来找莫非。 “小子,今儿个,这书院你是离开也得离开,不离开也得离开。留下来,我可保证不了你还能不能好好的呆着。” 莫非和那学子匆匆赶来,见庭院中央人头攒动,人群之间,有一个刺耳的声音正在叫嚣着。 第三十三章 好些个泥猪癞狗 说话的人名叫钟寒,出生于商贾之家,按理来说,在书院这种地方,他的身份根本微不足道,也不足以支撑他做欺辱同窗这类的事情。但此人略有小才,又懂得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进书院不久,就巴结上了冷家嫡系中的三少爷冷无欢。 此时,他的言语极其嚣张,表情极其欠揍。身旁又有几人撺掇起哄,更是得意,连推带搡,险些将楚辞推到。 楚辞虽因家境问题,打小就老成持重,但毕竟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中难免有着一小撮热血。见被对方步步紧逼,一时气急,反推了一把。那名叫钟寒的学子,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楚辞,怒汹汹的抡起拳头朝楚辞脸上砸去。 “住手!” 众人正看的热火朝天,忽听一声厉喝,皆是一愣。顺着声源的方向,人群逐渐散开一条通道。就见穿着一袭墨黑色长袍的莫非气定神闲的走了过来。 “……他是谁?” “楚辞的同窗吧,可能过来帮忙的。” “嘁!帮什么忙?那钟寒背后的靠山可是冷家三少爷冷无欢,和他作对不是找死吗?” …… “先……先生。” 楚辞的声音并不高,甚至略带一丝张口结舌,但恰好落在众人的耳里。 “先生?是医科的夫子?听说马文飞就是得罪了他被逐出书院的。” “怕是了……,原先就听说医科的夫子年龄很小,但没想到这么年轻。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听着旁边的窃窃私语,钟寒看莫非慢慢走过来,静默不语的看着他,无形中感受到了一股压力,心里一阵发怵。吞了一口口水,朝着旁边不远处的凉亭瞄了一眼。见凉亭那边没有动静,心中更是叫苦不迭。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悻悻的放下拳头。 莫非见他放下拳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凉亭那边正坐着一个少年,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手中把玩着小巧的杯盏。 是他? 莫非看着那少年惨白的脸上一道伤疤赫然醒目,忽然忆起他就是日前树下的那个少年。原来……他就是冷家的三少爷冷无欢。莫非微微眯了眯眼,将刚才所有的事情回想一遍,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楚辞在书院素来低调勤勉,也从不惹是生非。这样的人,在与人无冤无仇的情况下,却被屡次挑衅,本来就是个反常的事情。现在看到冷无欢时,莫非终于知道原来对方的目的是自己。 可是,他和冷无欢有过节吗?还是……因为马文飞的事? 见莫非看向了凉亭那边的冷无欢,钟寒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心想:对方虽然是个夫子,但冷无欢家族显赫,谅他也不得不忌惮一点。倘若这次他能妥妥帖帖的将此事办好,那日后便会更得冷无欢信任,就算以后出了书院,有冷家扶持着,仕途岂不是一番顺遂? 这样一想,钟寒心中平添几分胆气。当下冷着面色道:“夫子真是好大的威风。只是……这愿赌……就要服输。既然他和我打赌输了,就得遵守承诺。不过嘛!他要是实在不知羞耻的想赖在书院,那也请自便。呵呵。” 钟寒此人虽专擅投机钻营,趋炎附势,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充其量不过是条狗腿子,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死。 更何况,他们的目本来也不是楚辞。 …… 昨天诗科上学,郑独夫子讲解诗词时,范例用了一首名为《天净沙秋思》的词和一首名为《元日》的七言绝句。诗词极好,夫子赞不绝口,诗科学子原以为是哪个文道大家所写,谁料想,夫子说作者是医科的夫子莫非。似是极为推崇此人,夫子罕见的反复强调了几遍。 冷无欢是诗科学子,才华横溢。再加上年少成名,为长安四公子之一,向来孤高自许。当看了《天净沙秋思》一词后,虽是很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自愧不如。 之后下学,他反复诵读了几遍誊抄的诗词,又琢磨出其中的一些猫腻。《天净沙秋思》一词,其意境深远、结构精巧,乃词中典范。其中表达的凄苦愁楚之情,更是令人愁肠寸断,可是……莫非年纪轻轻,又哪来的人生阅历去做此诗词?难道这根本不是他写的? 冷无欢本就是心胸狭隘,争强好胜之人,现今又寻到了一个令自己信服的理由,这才举办了这个诗会。遣人设计将医科学堂的楚辞请来,百般刁难之后,使莫非不得不出面解决。 届时,只要他出手,与莫非当场作诗一首,自然能揭露莫非的真面目。 …… 莫非向来不惧怕这些卑劣的小人心计,只是觉得颇为无聊,没有意思。因此,背对着楚辞的他,不咸不淡道:“走吧。回学堂上课。” 听莫非这么轻描淡写的对楚辞说着,而完全无视了自己,钟寒朗声道:“慢着!你想就这样带他离开,恐怕不妥吧?” 莫非皱着眉头转过身去,眼中寒光一现,又忽然弯嘴笑着:“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钟寒一时语塞,而另一个促狭的声音传来:“哪敢啊!你可是我们书院的夫子,作为学生,我们景仰还来不及,怎么敢对你有意见?只是昨日,我们诗科的先生拿了两首诗词,一首是名为《天净沙秋思》的词,一首是名为《元日》的七言绝句,说是夫子你写的。恰好今日是我们几个不学无术之辈闲时办的一个诗会,倒是想向夫子讨教一番。” 莫非看着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近的冷无欢,笑道:“我只擅长治病,对诗词不太了解。” 冷无欢闻言,冷哼了一声,眼神轻蔑的看着莫非道:“只是作一首诗而已,又何必推三阻四?难不成《天净沙》和《元日》是剽窃他人的?” 冷无欢这话说的相当严重,书院里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和气节。若是这剽窃之名一旦坐实,只怕莫非以后的生活烦不胜烦。 莫非的脸陡然冷了下来,随后又微微抿了抿嘴,失笑道:“我原以为你们读着圣贤书,多少有些不同。没想到……倒像是粪窟泥沟中出来的泥猪癞狗!” 第三十四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无论是《天净沙?秋思》亦或是《元日》,都是莫非兴致来了,随手所写。在他看来,诗词歌赋带来的乐趣,无非就是陶冶情操,抒发胸臆。但如果是文人相轻,靠吟诗作赋来打压他人,以谋求自身的虚荣心,那无疑是对诗词的一种亵渎。 话语说的慢条斯理,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书院众人一时安静下来,吃惊的看着莫非,继而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冷无欢。显然这已经达到了讥讽的地步,一向傲世轻物、睚眦必报的冷无欢,岂有忍气吞声之理? “夫子今天是不想赐教咯?” 话是对莫非说的,眼睛却睨着楚辞。很明显,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这人,倒是下作的……很直白。不过要比就来吧。” 莫非的声音一贯很轻很淡,表达的意思也不矫揉造作,讥讽就是讥讽,揶揄就是揶揄。于他而言,矫言伪行还不如闭口不言。说完这句话,他径自从楚辞的身边走过,来到书案前。 楚辞见莫非应承下来,心生愧疚,将手举起来,唤了一句“先生”。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讪讪放下。 随后一旁围观的小声议论起来:“看那样子,好像胸有成竹……” “许是做做样子。一个医科的夫子文采怎么能比得上长安四公子……” “应该是托大了……” ……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人群后方突然传来声音:“冷少爷,郭夫子来了。” 莫非心中疑惑,不知道对方在搞什么名堂,抬头望去,就见人群散开的甬道中,一摇三晃的走来一人,正是年前朱记肉夹馍与牛三红、朱四绿发生争执的那癞头男人。 癞头男人名叫郭长天。 沧海书院诗科、书科等此类科目相当重要,因此学子众多,单拿诗科来说,就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葵十个班。而郭长天正是诗科排名最末的葵班夫子。 单论文采,郭长天算是沧海书院中最垫底的一个,不过他和钟寒一样,都是擅于投机钻营之辈。走进人群后,郭长天先是和冷无欢文绉绉的寒暄了一番,然后才看向一旁书案前的莫非。 之前冷无欢来找时,给他看过誊抄的《天净沙?秋思》和《元日》。诗是好诗,词是好词,这点毋庸置疑。倘若这是书院中的某个诗科夫子所写,他也不敢置喙,毕竟自己才疏学浅,比不上也是正常。 可冷无欢说这是医科夫子所写,他便疑惑起来。虽然他和医科夫子并无交集,但对对方也是有所耳闻。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做得出《天净沙》这类沧桑的词? “俺今天——” “哈哈哈哈,俺今天——”围观的学子听着郭长天用奇怪的乡土话拉着长长的尾音,顿时哄然大笑。 郭长天窘迫的低了低头,然后举着双手上下摆着,大声道:“别吵!别吵!咳咳……,我今天受冷公子邀请,前来这里做个评判人。一会儿,我出一题目,你二人围绕题目做一诗,谁做的好谁就赢。可有异议?” 莫非没有说话,冷无欢也没有说话,两人算是默认了这种做法。只是见两人连敷衍都不情愿的样子,郭长天饶是脱裤子上吊----死不要脸,也尴尬的脸上涨红。 他小眼微眯,窘了半晌,随后眼中一喜,击掌道:“有了。你二人就以沧海书院沧海二字为题,作诗一首。” 虽是早已和冷无欢确定好了题目,可他这番动作,也是表情到位,演技精湛,丝毫看不出一点端倪。 沧海书院?沧海? “好题目。” 莫非和冷无欢相视一眼,算是认可了这个题目。 两人同时执笔,同时落笔,当笔接触宣纸的一瞬间,笔走龙蛇,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好快……” “那冷无欢本就是长安四公子之一,这样也符合他的身份,可是……,这莫非嘛……” “是胡乱写的吧?” 似是没想到莫非会这么快,冷无欢稍稍有些意外。随即冷笑一声,心想:这题目是之前和郭长天串谋好的,早有准备,谅你如何才思敏捷,也必定胜不过我的这首得意之作。 想着便奋笔疾书。 旁边钟寒得意念道:“……书院即事。” 而另一边莫非身边的楚辞也上前去,看着宣纸上的字,朗声道:“行路难。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还行吧!毕竟第一句……,后边可就不好写咯! 楚辞紧接着念道:“停杯投箸不能食。”随后眉头一皱,像是发现了什么,顿道:“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众人皆是一惊,连正在心无旁骛作诗的冷无欢也发现了些许不对。茫然的抬起头,然而楚辞已经开始念道:“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读到此处,他停了下来,忘了一眼四周的人。脸上带着一些似疑惑、似惊讶、似喜悦种种不一的复杂神色,长吁一口气,抑扬顿挫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 院内突然呈现一种诡异的安静。 待过得片刻,有人拍掌喊道:“好!” 莫非放下笔,抬起头,看见医科的学子以李青青和张京墨为首,团团站成一簇,正兴高采烈的看着他。 此时,冷无欢已将手中的笔掷在桌上,恼怒不已。他之前已经算计好了一切,环环相扣,又万无一失,只要莫非并无大才,一定会让他名声扫地。就算他有大才,自己提前早有准备,怎么着也要比他临场发挥要强。 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对方也早有准备吧? 他面色阴沉的朝旁边的郭长天示意了一下。两人之前似是有什么预谋,郭长天为难的看了一眼冷无欢,随后默默的点了点头,走上前去:“莫夫子,你这诗只怕……” 一语未落,莫非笑着直接截断他的话,顾左右而言他:“年前的时候,郭夫子去过朱记肉夹馍吧?” 嗯? 郭长天一愣,朱记肉夹馍?他瞳孔突然一缩,心中一紧,吃吃艾艾道:“你……你你你!你看见了?” “你说呢?” 第三十五章 略施小计 郭长天看着莫非似笑非笑的神情,心“突突突”直跳。因为他文采不佳,又喜欢趋炎附势,在书院本就风评不好。倘若挨打、骂架、吃白食、摸女人的胸这类噱头再牵扯上身,必定会身败名裂。所以他也不愿再趟这趟浑水,含含糊糊的嘟哝:“哦哦……,呵呵呵!” 随后讪讪的站在一旁,对冷无欢投来的眼刀熟视无睹。 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计划全部落空。此时,冷无欢心中盛怒,怒极反笑,笑之以鼻:“你最好祈祷你在大唐文会上也有今天的运气。否则……,我一定会让你颜面扫地。” 冷无欢向来心高气傲,即便此刻败了,也不认为对方文采真的就比自己好。 莫非没有说话,沉默以对。 冷无欢见状,双手负背,冷笑连连,略带阴寒的目光盯着着莫非。 看着冷无欢的眼神,莫非心中一惊,忽忆起年前长安小巷,和影子比过一剑的蒙面人也是这样的目光,认真、审视、恶毒,意味复杂。他长久以来的困惑,仿佛恍然开悟。原来,从他为叶臣治病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和冷无欢会处在对立的两面。所以之前的针对也不是空穴来风,现在的算计也不是无中生有。 冷无欢似是察觉到了莫非有所起疑,阴鸷的双眼透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意思。 杀意! 莫非看着他渗人的笑容,脊背突然一阵寒冷。 难道他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动手?还是准备下黑手?莫非心思翻转之间,眼角的余光处看到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与自己身体极不相称的微微扭曲了一下。细细看去,又似中间有一把剑横在地上。 冷无欢也发现了地上影子的诡异之处,忌惮的将拳头紧紧捏起。思量片刻后,皱了皱眉,甩袖离去。 见冷无欢黑着脸转身离去,原先幸灾乐祸准备看热闹的学子也四散而去。医科的学子顿时涌上来,团团凑近莫非,带着热忱和崇敬的湛湛目光看着莫非。 李青青偷偷觑了一眼面色淡然、古井不波的莫非,咧着嘴甜腻腻的笑着:“先生,原来你的文采这么好?” “青青,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小爷早就知道了,小爷作为莫非的兄弟……,嗷——,爹,撒手。疼疼疼!爹,你撒手。”张京墨见大家这么崇拜的看着莫非,本想上去吹嘘一番,哪知话刚开口,自己的耳朵就被张太乙揪住了。 莫非看着他们无奈的摇头笑了笑:“走吧。我们回去上课。” *********************** 余小花和郑独是不一样的人。 余小花是个武夫,性子很冷,喜欢喝最劣的酒,吃最粗糙的饭,过最糟糕的生活。 郑独是个文士,性子很傲,喜欢喝最好的酒,吃最精细的饭,趟最舒服的大床。 但余小花和郑独也是一样的人,他们一样的爱孤独、一样的爱烈酒,一样不喜与人交往,一样有一些臭脾气。臭脾气对臭脾气,反而一拍即合,成了彼此的至交好友。 此时,在庭院的阁楼,临窗摆着一张古香古色的桌子。桌上摆着一副棋盘,棋盘一左一右放着两壶酒,一壶精致小巧,一壶破烂不堪。 “你啊……,这么做,不怕那小子怪你?”右边的余小花稀稀拉拉头发趴在精瘦的额头上,小意的嗞溜了一口杯中酒,放下誊抄着《天净沙?秋思》的信纸,斟酌着桌上的棋盘。 郑独捏着棋子,在披着的浓郁长发下,眼皮子抬起,白了一眼对面的余小花,老神在在道:“怪我?哼!没气死我就好了。要不是今早特意去看了报名的册子,我还不知道他没有报名。本来以为他只是个有才的,……嘿嘿,看了先生来信附上的《天净沙?秋思》。我才知道这小子竟是有大才的。 不过嘛……做了医科的夫子。真是可惜!不然说不得我得把他抢过来。现在也好,他不报名,我就偷偷的给他报了。这些年轻人现在不懂,以后啊,他总有感谢我的时候。” 说罢,郑独瞅了一眼对面认真沉思的余小花,问道:“欸?余老头,你见过那小子,说说,来,说说……,你觉得他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余小花指间黑子“啪”落在棋盘,头也不抬。细细思量了一番,想起当日学堂见到莫非的情形。轻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淡薄的心性。……生平仅见。不过……,你今天这招阴损了点。他这人看似淡薄,但绝非逆来顺受之人。那马文飞得罪了他,差点被打个半死,呵呵……,可见,此人做事极为决绝果断。怕不是个畏畏缩缩的。” 郑独瞪了一眼余小花,翘着胡子半含讥讽半含恼怒道:“呸!冷家那小子就是个蠢货,偏偏还眼高于顶。我不过就是拿两首诗刺激刺激他,就这么按耐不住。比他家那两个年轻人,蠢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说着“嘿嘿”一笑,喜滋滋的看着余小花:“不过莫非那小子真是不错,是真不错。不是个畏畏缩缩的才好,最好这次能狠狠的给长安那两家书院一巴掌。等天下文会,也让秦、汉两国瞧瞧我们大唐的才子。” 沧海书院在大唐虽是第一书院,但十一年前夺嫡之争,满朝文武以及书院上下,有大批才华出众的人牵连受害,使得大唐文道遭受重创。中间呈现出的断层现象,更使之后文道发展一蹶不振。 若非有四大儒贤排名第二的叶公书老先生一人支撑,只怕沧海书院早就失去了中州四大书院的名头。可即便如此,在这两届天下文会,大唐年轻才子连连失利,对于大唐文道信心,更是一种打击。 郑独往年参加文会,没少遭受到来自秦、汉两国文人的轻视和嘲讽。心中早就狠狠的憋了一口恶气,现今看到莫非这样一个惊才绝艳之辈,顿时恢复了几分信心。暗自思量:也许大唐这次可以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第三十六章 吃烧烤咯 万象更新的春天,日头正足,莫非沐浴着融融春光,惫懒的躺在摇椅上。里屋的丫丫正一边做着烧烤,一边哼唱着他教的流行歌曲——《渡情》,浅浅深深的音调,传进了他的耳朵。 此时,莫非在院中一副悠游自得的样子,张太乙领携张京墨、李青青站在院外正踟蹰不前。 李青青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的‘一页书’三个大字,担忧道:“我们冒昧来访,夫子会不会介意?” 张京墨倚在一边,瞧着门板两旁写着的“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突然觉得有些刺眼,心里愤愤嘀咕道:这个也是他写的罢!哎……,早知道就不胡乱猜测了。还好自个脸皮够厚,咳咳…… 一旁的张太乙抚了抚胡子,眯眼笑道:“夫子待人向来宽厚,嗯……,我们只要礼貌点,就可以了。一会儿你们两个老老实实跟在我的身后,不许妄言,让我过去敲门。这样……。” “吱——” 张太乙话未说完,门应声而开,他错愕的看着张京墨一副欠揍的表情走进院中。气不打一处来,好半天才压下心中的怒火。 一页书在苍竹院的角落里,并不显眼。自从莫非住进来后,院内除了郑独偶尔过来蹭饭,鲜少有人上门。今天见门被推开,莫非诧异的转头,“咯吱咯吱!”摇椅晃动,他立马矫正姿势,压住破椅子的声音。 莫非看着门口站着的张京墨三人,随意道:“奥……是你们啊,进来吧。” 张太乙在张京墨身后不断剜眼,但张京墨浑然不觉,一马当先的走进去,坐在莫非旁边的石凳上。 三人进了院,张京墨笑眯眯的像个牵牛花,热络道:“欸?莫……呃!夫子,你可知道近日书院之中一直在传你的名字?” 莫非虽然鲜少出门,但也不至于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知道张京墨所说何事。 大唐文会将近,书院内汗漫之游,倏然而聚的临时性诗会愈发的多了起来。才子佳人见面,讨论的无非就是诗啊词啊一类的。而作为之前让长安四公子之一冷无欢认输的《行路难》,自然就会被人提及。 《行路难》充满了乐观豪迈的气概,也有浪漫主义的情调。在悲沉中又见洒脱,执着深沉,感情激荡。尤其最后一句“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立意深远,又积极向上,契合了沧海书院中沧海二字,极为迎合院内师生的心意。 因此,在这两天,莫非的名字和《行路难》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一阵轰动。 多数学子对他医术如何尚且不知,但因他年纪轻轻就做了夫子,想来自有过人之处。抛开医术,书院内最八卦的便是他的文采,那日的事情,经过有心人的渲染以及添油加醋的描述后,莫非无形中就被传成了一个才华横溢的人。 不过,有人吹捧自然也有人置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横空出世,猛然就成了才高八斗的才子,这事怎么看都有些吊诡。况且那日作诗,莫非拿到题目后不假思索就挥笔而下,很显然……这是提前有所准备啊! “夫子,你把往年文会的题看了吗?” 莫非看着李青青笑嘻嘻的坐在石凳上,纳闷的摇了摇头道:“没有看,我为什么要看?” 李青青一时惊愕,心道:虽然夫子是很有才,但是也太过狂妄了吧。想着,她还是好意提醒道:“夫子,大唐文会马上开始了,紧接着就是天下文会。若是你不看看以前的题目,很难知道出题人意向的……” 莫非知道他们误以为自己要参加天下文会,摇头笑了笑,道:“我没打算参加文会。” “什么?”张京墨和张太乙目瞪口呆的看着莫非,结巴道:“你……你不打算参加大唐文会?” “恩。” 听莫非说完,他们三人不可置信的面面相觑。天下文会每届只有一百五十个名额,所选之人都是中州文道翘楚,有多少文人才子为了这个名额争的头破血流。可夫子倒好,一副不屑的样子。 虽然你很有才,可也太过狂妄了吧? “为什么?你要知道参加大唐文会夺得前五十名就可以参加天下文会,若是拿了天下文会的榜首,你……你就会受万人敬仰。就像叶公书老先生,可以开书院、做帝师……” 张京墨唾沫横飞的样子直像天桥底下说书的张大爷。大有我若出手,定当诗压群雄,比肩儒贤,我们高山流水觅知音,笑傲江湖话文坛之势。只可惜,空有壮志雄心,胸无半点墨水!他吐了一口浊气,重重的叹气。 此时,丫丫从里屋款款走出,手中端着一个长方形的架子,架子上摆着些蔬菜,里边烧着火。她将架子放在坑坑洼洼的石桌上,然后坐在莫非旁边的石凳上。 “这是什么?” 莫非笑了笑,看着疑惑的张京墨,将身子撑起来,一边和丫丫娴熟的摆弄着蔬菜,一边道:“这是烧烤架。可以做吃的。呐……就是这样。” “烧烤架?”张京墨脸上疑惑着,嘴上嘟囔着,手却直接上去拿了一串蔬菜,放在嘴里,嚼了嚼。撇嘴道:“这也就那样啊,不是很好吃。” 莫非直直翻了个白眼,轻咳一声道:“你拿的那菜还没放调料,当然不好吃。” 说着他将石桌上几个调料瓶拿了起来,朝着烧烤架上的蔬菜洒去。过了不大一会儿,阵阵香味从烧烤架上缭绕而起,扑向鼻息。 李青青闻着诱人的香味,皱着鼻子道:“夫子,这是你发明的?” 莫非淡淡的点点头,漫不经心道:“算是吧。” 张太乙见李青青和张京墨三言两语就被绕开了话,重重的咳了一声,斟酌再三后,言笑晏晏的看向莫非:“夫子,这天下文会……” “我给他报了名。” 一语未落,就听门口有人朗声接话。 毕竟事情值得高兴,郑独显得很为得意,意气风发大踏步向院内走去。 郑独一本正经的看着莫非道:“前两****去校对报名册子,看没有你的名字,就随手添了上去。你也不用太感谢我。” 莫非一愣,倒是没想到郑独会帮自己报名。 第三十七章 忧伤的烧烤架 这顿饭全程透露着诡异的气氛。 由于对面坐了个侃然正色的郑独。李青青三人就像耗子吃猫屎——悄悄的,自始至终连头都不抬,只知埋在烧烤架上胡吃海喝。白菜、韭菜、花菜……,尝了个遍,没见一丁点肉,这才纳闷的问:“怎么都是蔬菜?没肉吗?” 郑独叨叨了半天,见有人插话,把眼一瞪,当下小情绪就上来了。 夫子说话,你们学生还敢插嘴,有没有礼貌? 旋即眼睛滴溜溜一转,暗自思量着,好像这小子做饭是没放过肉,一次也就罢了,次次都这样,怎么回事?在礼貌和美食的权衡下,他还是很明智的选择了美食。 忍不住开腔嚷道:“你小子,忒是小气,我吃了这么多次了,怎么顿顿没有肉?这几天我可是为了给你报名的事奔波劳累,殚精竭虑,面色都消瘦了,你怎么着也得犒劳犒劳吧?” 殚精竭虑……,不是随手添上去的吗?再向脸上看去,两颊的肉都快凝成坨了,面色……消瘦? 郑独长相虽然拙劣,但演技绝对精湛,吹胡子瞪眼的神情,在配合着两坨颤动的肥肉,极为夸大扭曲。 莫非朝着丫丫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她不喜欢吃肉。” 丫丫坐在一旁,冷不丁就背了莫非甩的锅。稍稍抬了抬头,茫然的看了一眼莫非,然后再看向郑独。收到来自丫丫冷然无声的眼光,郑独立马偃旗息鼓,不知为何,他每次看见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眼神,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油然而生。 虽然她看起来很秀丽,可浑身的清冷,却让人寒意彻骨。 不吃肉就不吃肉吧!郑独不禁摸了摸两颊的肥肉,叹了一口气。 他很纳闷,但更忧伤!自己被人怕了一辈子,到最后竟被一个小女娃吃的死死的。 一旁的张京墨和李青青看着三人眼神间的交流,直呼不可思议。书院中这个向来脾气古怪,对谁都没好脸色的诗科夫子,在莫非面前竟然这么……这么涎皮涎脸。这倒还罢了,可被一个小丫头看一眼,怎么就怵的不敢说话呢?我滴乖乖,要是让诗科学子知道了,铁定引起轩然大波。 莫非没看到李青青和张京墨脸上的色彩纷呈,翻了半天蔬菜,心中一动,随意的问道:“你们觉得烧烤好吃?” 李青青仰着娇俏的小脸,带着小小的喜悦之情脆生生道:“当然好吃!”紧接着又皱起眉头,疑问道:“夫子你是怎么想到的?” “算是突发奇想吧,瞎捣鼓的。” 郑独闻言,撩起两侧披着的长长灰白头发,没好气的说:“哼!瞎捣鼓?我也想瞎捣鼓。” 他话是这么说的,实际也是这么做的。自从知道这些东西是莫非自己想出来的后,郑独立马就自信了,膨胀了,想着偷偷去捣鼓一些东西,好在莫非面前显摆显摆。谁料想,几日内,厨房着了三次火,每次都呛得苍竹院人仰马翻。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郑独嘟嘟哝哝道:“瞎捣鼓你还能做出这么多好东西,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哈哈,可能是凑巧做对了。”莫非面上表现的很谦虚,心里却在飞快的盘算着。 以前吃饭没想那么多,等水饺、烧烤、火锅这些接二连三的受到好评后,莫非忍不住就想算算账。若是将这些吃食全部推广出去,那绝对是一笔不错的买卖,就算开不了酒楼,再不济把做法卖出去,也是可以拿到相当可观的收入,以后说不定就衣食无忧了。 想到这里,莫非突然很郁闷。 还是思虑不够周全啊,一时的兴致把这么一笔大买卖给耽搁了。现在可好,好吃好喝供着这几位,连银钱都收不到。现在问他们要吧,这还真拉不下脸……,更何况,面观这几人的脸皮……。还是算了! 郑独自然不知道莫非心里在思量这些东西,不然,说不得一脚就踹上去了。他很率性的用手抹了抹胡子上的饭渣,装作没看见莫非眼里的稍稍嫌弃,谆谆告诫道:“再过个两三日,书院选拔就要开始了。接下来便是大唐文会、天下文会,你小子可得好生准备着。这次,听说冷家的那两个小子和秦、汉两国的那几个妖孽都会参加,你可得给咱们书院争口气。” 给咱们书院争口气?这话表明莫非参加文会不单单是个人的问题了,他肩负着书院的荣光与声誉。 李青青、张太乙、张京墨三人听郑独这样一说,吃惊的愣了愣。 他们三人不懂这些诗词歌赋,不过看脸色的本领还是有的。那日在场的学子有一部分是带着幸灾乐祸凑热闹的,也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参加诗会的。见莫非做完诗后,他们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那莫非的诗想必是极好的。 只是这种好,是哪种好,他们也不清楚。不过从内心接受的程度来说,更倾向于一般好。毕竟长安四公子,知道的人,都知道那压根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称号。最起码在长安,那些真正的天才对于这种称号是嗤之以鼻的。所以莫非即便胜了冷无欢,在他们看来,大抵也就是比冷无欢堪堪好一点。 可如今他们见到郑独这么不遗余力的去鼓励莫非,心中寻思着:难道夫子的文采已经能和那些妖孽比了? 吃惊归吃惊,对张京墨来说,该吹嘘的还得吹嘘。 “就是,莫非你一定要好好看书,唔……好吃。我就不参加了,太没意思。不然我一定和你……。”张京墨鼓着嘴,一边嚼着嘴中的菜一边正准备说话,突然收到郑独冷冷的注视,低头讪笑道:“好吃,来来来,你们吃。” 一顿饭毕,大家尽兴而止。 张太乙今天带李青青和张京墨来一页书,原本是想探讨医学上的事。没想到,吃的有点专心致志,一时间忘了此行目的。临走本来想起了,但看着郑独黑着的脸,想了想还是算了。 吃的有点撑……嗝……三人看着手中烧烤架的模型图纸,嗯……不好再打扰夫子学习啊,还是先回去做这玩意。 第三十八章 书院选拔前奏 晨早的光线透过乳白色浓雾照在书院,柔光四溢,春和景明。 书院里,莫非把脚落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觉得有些咯脚,又急急的退在两旁,顺着墙根的平地往前走。 跟在身后的丫丫,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心中鄙视。鄙视之后,也跟过去顺着墙根往前走。此时的两人,依然是一身墨黑的衣服,只不过由劲装换成长袍,一个显得温文尔雅,一个显得清冷高贵。 “糖葫芦是什么?听起来好像是甜的。”身边也没有旁人,丫丫想到了前天莫非说的糖葫芦,心中纳罕,不禁问道。 “……糖葫芦肯定是甜的啊。不过还是不比冰淇淋好吃,可惜……冰淇淋……没法做。”莫非此时抬头仰望上天,语气淡然。 然而这种话语说的认认真真,没有什么无奈,没有什么苦恼,就是平平静静的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旁的丫丫很冷漠,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但她现在看着莫非也会困惑。因为她实在不明白,莫非为何从小就会有这身超然洒脱,成熟稳重的气质。 这种困惑她不明白,莫非也没给她解释。 相对而言,对于接下来的书院选拔,莫非倒是觉得有些麻烦。 因为……参加比赛实在不是什么意思的事情。 而今文道昌盛,儒学盛行,书院教书育人,为朝廷培养了大批的肱骨之臣、国之栋梁。单说沧海书院鼎盛时期,院内人才济济,朝中文武百官半数之多,皆出于沧海书院。也正因为如此,叶家在大唐文人心目中的地位,崇高无比,连皇室都不得不忌惮三分。 可树大招风,功高盖主。在夺嫡之争和长安血夜中,沧海书院被皇室和冷家针对,人才锐减,朝中之臣,更是人人自危。若非有叶公书老先生坐镇书院,恐怕书院早就被皇室取缔。 大概是顾忌到叶公书的儒贤地位,皇室和冷家从明面打压转在暗处。短短几年,皇室和冷家先后在长安创建了书灵院和天南书院,与沧海书院同为长安三大书院。明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却是斗个你死我活。 这都是上位者的较量。 对于那些士子来说,他们更为关心的是,今年天下文会,冷扶童会不会回长安,秦、汉两国的天才会不会参加文会,天下第一才女的颜心尘会不会带着佳作,来到长安。除此之外,长安的人们最关系的就是三大书院里,有没有人能在这次天下文会夺得榜首,为大唐挣回一口气。 这口气,从四十年前叶公书老先生夺过榜首之后,一直憋到如今。 莫非默默的走着,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好的结果。 又觉得——无所谓。 他没有想要成为儒贤大家或是建功立业统一中州的念头,前世由生到死都奉献给了祖国的事业,心中的一小撮热血基本上已经耗尽。如今生活还算过的去,衣食无忧,吃穿不愁。 只要将生活继续舒坦的过下去,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他很没出息的想了一下,忽然听到前边沸反盈天,抬头看去,已经到了书院的校场。 校场位于书院后方,面积大,占地广。平时是射科、御科、武科用来操练的地方,每逢文会,就会将这里重新布置,进行文会举办。 虽说每个读书人心中,都有一个梦想——在天下文会扬名立万,但自诩风流的文人向来顾惜面子。天下文会是天才与天才的对决之地,泛泛之辈,知道自己实力不济的,连名都不报,免得到时候丢人现眼。因此,校场之中多数都是前来参观的,而真正比赛的却是少数。 莫非看着那些或七或八站在一起,高谈阔论的,微微侧这身子避了避,以免今日刚穿的衣服被馈赠上口水。 “我堂哥的舅舅的儿子的同窗说,冷家的冷扶童已经辞别游宰父,回到长安了。嘿……我跟你们赌五个铜板的,我敢保证,这次大唐文会他一定能夺得榜首。” “纯属胡扯!冷扶童虽是神通,可你别忘了盛王家的小世子,他可是参加过一次天下文会。我可是听说,他自从上次天下文会之后,五年不出府门一步,一直在埋头读书。……真是我辈楷模。” “……我倒不这么认为,听说这次叶家的叶臣、贤王府的世子还有四皇子,都会参加天下文会,你们现在说榜首的事恐怕言之过早了。更何况……那个傻子……也要参加文会了。” “呵,这些都是妖孽人才,夺了榜首也没什么稀奇的。欸?你们听说没有,我们书院医科有一个叫莫非的人,听说文采挺好……” “去去去!什么莫非,我还难道呢?哪个犄角旮旯出来的。” 那些学子极尽言语之八卦,像街头七大姑八大姨一样,絮絮叨叨的在讨论着令人惊羡少年英才。 莫非和丫丫一前一后,在充满人肉味儿的人群中,勉强挤出一个小小甬道,朝医科的位置挪去。 此时,书院所有的夫子和学子都已在场。为了人尽其用,书院分配各科前来参与,诗科、书科夫子负责评卷,射科、武科负责维持秩序,数科夫子负责计算分值,礼科夫子负责监考…… 这样很好,人人都有事做,各司其职。 由于天下文会有年龄限制,只能三十岁以下的方能参加。所以莫非是书院夫子中,唯一参加天下文会的。因此,医科只好派遣张太乙率领众学子在旁边候着,以防万一。 “青青啊……,噗!你说这莫非怎么还不来?”张京墨将嘴中的瓜子皮吐了出来,好巧不巧,那瓜子片正好飞在了前边张太乙的背上。 李青青看了一眼张太乙背上瓜子皮,默不作声的在看台上,托着小巴苦恼道:“夫子不会忘了吧?都快开始了。不过臣哥哥和我哥怎么也没来?……咦?” 李青青正说着,忽然看见远远的人堆里,莫非和丫丫正挤了过来,她眼眸一亮,喜悦的招手喊道:“夫子,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第三十九章 天才见面会 莫非和丫丫最终还是挤出了人群。 历尽千辛万苦! 李青青看着他两前脚刚到,笑容还没落下,愣了愣,惊呼一声,随后又蹦又跳的拍着张京墨喊道“你们快看,臣哥哥他们来了。” 喊得很突兀,也很大声,但校场人多嘈杂,湮没了她脆生生的声音。 莫非顺着李青青嫩藕般的小手,便见黑压压的人群中,慢慢的散开一条甬道,甬道中缓缓走来三人。 两男一女。 随着这三人走进,校场一时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他们。 其中身着白衣,温润如玉的便是叶家的少爷叶臣。在叶臣左手边,是一个穿着青色华服,面色冷峻的男子。而在叶臣右手边,则是一个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姑娘…… 是她? 看着三人走近,莫非发现,这个姑娘就是之前在叶府迷路时,醉酒挂树上,坠地砸自己的那个姑娘。 “咦?哇!灵竹姐,你回来了?” 李青青看着他们走近,眼睛一亮,连忙过去搂住那个姑娘的胳膊。 “京墨兄,莫非兄,别来无恙。” 看着叶臣温暖的笑着,文绉绉的作揖,莫非淡淡微笑着回了个揖。一旁的张京墨撇了撇嘴,哼哼唧唧道:“最烦你们这些人,动不动就作揖,就知道假客套。” 话音刚落,“啪!”张太乙一巴掌抽过来,恶狠狠的瞪着张京墨:“你这臭小子,会不会说话?……一天不抽你,你就皮痒。” 张太乙的妻子与贤王妃叶子柔打小就是手帕之交。因此,张家、叶家以及贤王府向来关系亲厚、走动频繁。三家的子女也是从小玩到,关系熟稔。 见张京墨挨打,叶臣自然不能坐视不理,随即岔开话题,向身旁的男女和莫非介绍彼此。 “逸兴,这位是莫非兄弟,是医科的夫子。不过……他的文采可是极好的。这次还准备参加天下文会。” 那男子名叫李逸兴,是李青青的嫡亲兄长,也是贤王府的世子。十五岁时曾以《皖纱壶》一词,名噪长安,也因此被当今圣上封为平郡王。不过此人面色冷峻,性情冷淡,似乎颇富心计。虽然面上客套有礼,但莫非与他眼神交汇时,看出了其中的疏离和审视。 也许是年少成名,又是皇室贵胄,骨子里难免有些傲气,虽然很是吃惊莫非小小年纪就能做医科夫子,但听叶臣说到文采极好时,只是略略点点头,随口敷衍道:“不错。” 而那名叶青青口中的“灵竹姐姐”。则是叶臣的妹妹叶灵竹,也是叶府这一辈中唯一的女子,阖府上下,宠爱有加,自小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格。两年前,出街游玩,被长安一权贵家的公子哥儿调戏,一怒之下,叶灵竹用石头将那公子哥的那处,砸了个稀巴烂,经太医鉴定,终身不能人道。 好在叶家权势赫赫,那家权贵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过,因为此事,叶公书老先生也把叶灵竹送到了秦国的知否书院上学,让她在外磨炼性子。直至除夕前,才回来不久。 “你……我曾经见过你。”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莫非听叶灵竹开口这样说道。蓦然想起《红楼梦》上贾宝玉初次见林妹妹也是这样说的。只是性别上的差别,让他觉得有些不搭调。 虽然知道之前与叶灵竹有一面之缘,可那日情形尴尬,自然不能让她知晓,只能淡淡道:“也许只是和别人长得相似。” 莫非表情真挚坦然,无一丝作伪迹象,但他身旁的丫丫,从他微微颤了颤的食指,知道他在撒谎。 叶灵竹眉头轻蹙,一脸怀疑的样子看着莫非道:“是吗?” 随即又似乎想不到其它原因,只能摇头作罢。 几人客套了一会儿,因叶臣等人还要去见叶学思,所以向莫非告了辞。而李青青和张京墨被带了去。 几人走远,叶灵竹又突然回头,看着莫非静默的站着。疑惑的嘀咕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似乎就是在哪里见过。 ************************ “奥……那边那个呢叫林木,其实他是书院中最奇怪的一个人。听说他来书院这两年,每天都是卯时起床,穿衣洗漱吃饭,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怪就怪在他的早饭永远都是一根油条,一杯凉水。漱口总是三次,不多不少。吃饭总是一碗,菜也永远都是一个。” 楚辞把着指头快速的罗列,随后歪着脑袋沉思,过了片刻,一拍脑门:“还有……他永远没有表情,见谁都是木木的。每句话最多不超过两个字。人虽然怪了点,……不过嘛,他的文采,连叶公书老先生也称赞过。大概……大概就是像叶臣少爷,平郡王一样的才华。” 说完后,楚辞觑了一眼莫非,嗫喏道:“……书院里好多同窗都喜欢叫他傻子。” 莫非见楚辞一脸惭愧的低着头,想着许是因为叫别人绰号,他内心不自在,也没太在意。 顺着楚辞指向的位置,看见林木纹丝不动的站在地上。 他的衣服是粗布麻衣,打着补丁。虽是初春,脚上却是拖着草鞋,乍一看,像极了苦行僧的装扮。 而最令人奇怪的是他脸上木木的,没有一点表情,周遭三尺之内,竟无人近身。 很有个性…… 如今沧海书院的情况,莫非也大致有了了解。这几年,由于天南书院和书灵院的崛起,年轻一辈中,沧海书院已经人才凋零。唯独剩下的这三个,叶臣是叶家人,李逸兴外祖父是叶公书,父亲贤王在书院任副院长,也算是叶家人。 至于林木……,此人虽然有才,但是性格古怪,若是去了天南书院和书灵院,只怕书院那帮权贵子弟就会不断的找他麻烦。 莫非正想着,书院内的离山钟“咚!咚!咚!”连敲三下,预示着书院选拔已经开始了。 沧海书院的选拔并不算正规,叶公书老先生出一题。学子围绕题目作诗,做完后,诗科和书科的夫子会立即改卷。数科计算分值,抽出前五十名,当场诵读。以示公平公正。 *************************** 第四十章 恐怖的丫丫 离山钟声落下,学子们陆陆续续走向校场中央,其余闲杂人等,一律退至看台。 学子们递交考牌后,进入校场,都争先恐后的往最前、最中央的地上走去。好在大家都是斯文人士,抢位置也井然有序,绝不会发生口角争执,肢体冲撞。 莫非倒没太在乎位置,随意的走着,在排列整齐的书案中,找了一个靠边的角落处。由于位置偏僻,光线也暗,所以此处无人问津,反而显得清净。 这样很好。 笔墨纸砚已经备好,一应俱全。 可能时间尚早,莫非落座后,便低头眯眼准备休息。过了一会儿,前边座位有人无声坐下,大概因为座位太挤,不小心碰了一下莫非的砚台。 “咣当!” 莫非从假寐中睁开眼,看见前边坐下的是林木,以为对方向自己打招呼。一边摆弄着手中的笔墨纸砚,一边随口道:“你好。” 没有拱手礼,也不是文绉绉的“幸会幸会。”只是简简单单的“你好!” 但这两个字似乎是极难理解的字,林木转过身后,空洞的双眼看着莫非。想了半天,过了半晌,才愣愣的吐出“你……好。”语气生涩,字也说的拗口。继而又慢慢的转过身去,留给莫非一个背影。 过的片刻,校场突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莫非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见叶学思走上高台。先是一大段洋洋洒洒的说辞,引经据典,里边夹杂着书院的辉煌历史。再是一通鼓励、劝学,将个人名誉上升到书院高度。末了,才道出今日的选拔题目。 思乡…… 题目很简单,也很平平无奇,没一点考究之处,倒像是叶公书老先生随口说的。 众学子一阵愕然,似是觉得题目太过简单,随后却又感觉无从下手。 实际上,诗词发展以来,思乡之作已经多如牛毛。各种新意的诗词层出不穷,若想再有所突破,实非易事。更何况书院学子多数都是长安人,鲜少出门在外,对这种感觉也只是模糊的课本印象。 此时,郑独和诗科、书科的夫子已经坐在高台,先是看到学子们有的抓耳挠腮,有的仰望蓝天,有的眉头深锁,郑独略略摇了摇头。紧接着看到叶臣、林木、叶灵竹和李逸兴气定神闲的坐着,抚着胡子又微微点了点头。最后,才把目光落在角落里莫非的身上…… 意味不明的眼神。 而在另一边,冷无欢正用不屑、冷笑的眼神盯着莫非。 这些目光的打量,莫非没有在意。 选拔考试只有半个时辰,时间颇为紧张。 大概过了一刻钟,叶臣向叶灵竹和李逸兴稍稍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将目光转向莫非,微笑示意。这大概是文人作诗,彼此之间的一个信号,莫非也回应了一下,四人同时执笔。 “快看,叶臣少爷要开始了。” “那边的平郡王和叶小姐也是,欸!那个傻子也开始了,还有那个冷无欢。啧啧,真不愧是大才子,这么会儿功夫就想好了。” 校场内虽是明令禁止要求肃静,但是看台上人多口杂,免不了要窃窃私语。李青青听旁边的人将其它的人都说了,就是没说莫非,对着张京墨撇嘴道:“这些人真是狗眼看人低,我们夫子也很有文采啊……。” 一语未落,李青青眼角的余光,便看见前边有四个男子鬼鬼祟祟的正在靠近一个少女。她心生狐疑,细细一看,发现那少女就是丫丫。而那四个男子拢在丫丫四周,猥琐的双手,正准备朝她身上摸去。 那四个男子都是长安官宦人家的子弟,平时在书院没少调戏姑娘。不过这四人极有眼色,对于长安权贵人家的女子,绝不染指,专挑出身贫寒的姑娘下手。今日闲来无事,在看台闲逛。偶然瞥见长相清丽,又透着冷意的丫丫,确定她不是长安权贵人家的小姐后,内心的征服欲望不禁燃烧。 再加上丫丫独自一人站在看台的角落,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具备。等到选拔开始,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校场学子身上,这才伺机下手。 “你们——” 李青青刚想说话,丫丫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把那四个男子吓了一跳。随后见丫丫转过头后,一言不发,那四个猥琐的男子以为她心生恐惧。顿时色从胆边生,继续伸手摸去。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见四人的咸猪手伸来,丫丫手中的大黑铁棍转瞬抬起,朝四人手腕处砸去。蕴含着真气的力道,猝不及防,四人的手就像断了一样,滚到在地。 “嗷——” 四人一声狼狈惨叫,响彻校场,众人纷纷侧目。 大概那四人在书院内也算是小有恶名,看台上不少人厌恶的看着他们,指指点点的说:“是他们啊——,呸!活该被打,四个****。” …… …… 宣纸上灵动的小楷已经挥洒出:“《商山早行》,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莫非正准备将剩余四句写下去,就听见一声惨叫。看到丫丫所站的地方乱哄哄的,莫非心知出事了,将笔一掷,也没管诗词写没写完,连忙跑向看台。 “嗷……好疼!你个贱婢。你敢打我。” 看着其中一个猥琐的男子疼的满地打滚,还不忘骂她,丫丫拎着棍子走过去。棍子直直落下,像重锤一样再次击打在那男子的手上,那男子的手顿时像鸡爪子一样,萎缩在一起。但丫丫丝毫没有停止,棍子继续落下,疼的那男子连滚带爬,龇牙咧嘴的哀嚎道:“别打了,别打了。” 丫丫面无表情的站着,丝毫不为所动。 看台上的人看着她冰冷的样子,心中暗生惊惧。谁也没料想到,这个长相秀丽的女子,出手竟是……这般的狠辣决绝,丝毫不留余地。 尤其一旁的李青青和张京墨,心中更生一股浓浓的寒意。 原以为莫非身边的这个小姑娘,只是讷于言辞,不善交际,所以即便见了两次都没有交流。 可是……现在…… 李青青和张京墨心中困惑。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转瞬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将这几日的相处思考了一下,想着没得罪到对方,不禁长舒一口气。 第四十一章 最后一个名额 “一点都不美观。” 话是莫非说的。 丫丫歪头,看着旁边的莫非,眼神中那抹不易察觉的狠厉,瞬间遁走。继而,看了一眼那个猥琐男子惨不忍睹的手,淡漠道:“你说过,杀人要用最直接的方法。我想……打人也是这样。” 莫非想了想,展颜笑道:“确实是这样。” …… 气氛很是诡异,地上哀嚎的四人,和面色波澜不惊的丫丫、莫非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回事?”几根油腻腻的头发,蔫蔫的趴在余小花的头上。此时他正佝偻着腰,双手负背,紧锁眉头。背后齐刷刷的站着两列书院里的护卫 刚才那个猥琐的男子打着滚,痛不欲生道:“余执事,是她,这个贱婢……哎呦。” “胡说!余爷爷,是他刚才想非礼人才被打的。我可全都看见了。” 那猥琐男子见是李青青开口,忌惮对方身份,也不敢顶撞,只一个劲儿的痛哭流涕:“是她打的……哎呦!” 余小花看着那猥琐男子,厌恶的皱了皱眉。他是一武夫,极为讨厌男儿痛哭流涕的样子,现在恰逢书院选拔,兹事体大,不容有失。偏偏又出了这档子事,心中更添几分怒气。 “把这四人带下去。”余小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身后几个护卫涌上前去,不由分说,就将那四人箍起,架着走向远方。 余小花的法子很直接、也很有效,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方法不需要道理,也免得莫非去浪费口舌之力。 这很符合余小花武夫的行为。 “你这小子,来书院没几天,倒是闹得人仰马翻。现在可好了,呶……,书院有规定,下了考场可是不能再回去作答。看你怎么办?”余小花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但言语中又有些惋惜。 看着莫非无所谓的表情,余小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嘀咕道:“这小子,倒真能沉得住气!”说罢又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丫丫,转身离去。 ‘这小子’,算是对晚辈亲昵的称呼。‘倒是沉得住气’,虽有叹惋之情,亦有赞赏之意。 可惜莫非和余小花并不相熟,自然也不懂这句话的分量。 旁边的学子先是一阵错愕,接着或猜测,或推断,知道了眼前的黑衣少年便是莫非。交头接耳的议论了半天,最后一致得到的结果便是,莫非已经没有办法通过选拔,自然也没有办法参加大唐文会。 听着旁边的窃窃私语,莫非无声笑笑,随后摸了摸鼻子。想着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也无法回到考场,索性就直接放弃,与丫丫找了个角落休息。 ************************ “咚!咚!咚!”离山钟连敲三下。 “时间到,停止。” 校场内顿时沸反盈天,痛哭流涕者、兴高采烈者,全都发出杀猪般歇斯底里的声音。 这种久违的熟悉感,让莫非不禁想起,前世每年高考完后,考校外边比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场景。 “他们很无聊。” 丫丫在表达她的看法,语气冷漠,没有一丝波动。 莫非转着眼睛瞥瞥她,笑道:“这些学子数十年寒窗苦读,不是为了金榜题名,就是为了在天下文会一举成名。毅力很让人佩服。不过……确实很无聊。” 莫非和丫丫说话间,校场的学子已经散向看台。礼科的夫子也不耽搁,立马收卷,继而诗科和书科的夫子埋头改卷,数科计算分值。 一系列的过程行云流水。 …… 在校场的高台上。 一虬髯老者抚着胡子,紧锁眉头,微眯的眼睛喃喃的念着:“晨起动征铎……,槲叶……,这诗……可怎么评判?” 旁边有一夫子笑道:“张老谦虚了,还有您评判不了的诗?” 虬髯老者看着旁边出声的那人,微微摇摇头,犹豫道:“此诗这几句倒是极好,只是……尚未做完。难以决断。” “哦?有这等事?难道……是刚才那个少年做的残诗?” 虽然这些夫子一直在校场的高台上,可刚才看台的动静也有所观察。 莫非从校场离开时,虬髯老者好生气恼,心想这少年真是不学无术,轻视书院选拔。可现下看到这少年做的诗,倒是着实惋惜。 好是好,可是诗做完,该如何决断? 虬髯老者一时犹豫不决。 想了半天,没有结果,干脆随手上去填个数字,填多少算多少。 …… 等待结果是焦急的,也是忐忑的。 不过这种情绪,莫非显然没有,此时正好整以暇的坐在角落,思绪早已飘飘然不知何所踪。 过了一会儿,他的袖子被丫丫揪了揪。 “相公,好像要公布结果了。” 莫非用手搓了搓迷迷糊糊的双眼,朝高台看去,发现有一夫子手中正捧着一摞纸,褶皱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肃静!肃静!” 听那夫子开口,校场立马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夫子很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咳了咳嗓子,一本正经的开始宣读选拔结果。 “本次书院选拔第一名,为……林木。” “哇”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哗啦啦”雷鸣般的掌声。然后由另一个夫子抑扬顿挫的诵读着林木所作的诗词。 接下来,不出所料,叶臣为第二名,李逸兴第三名,叶灵竹第四名。由于四人本就是书院传闻已久的少年英才,包揽书院选拔前四,实属正常,并未让人感到意外。 比较意外的是,长安四公子之一的冷无欢在书院选拔中,只得了排名第十的名次,用别具一格的方式让人大吃一惊。 那名夫子继续公布着结果,知晓结果的仰天大呼,开怀大笑,尚未知晓的则战战兢兢,忐忐不安。 “第五十名……,莫非。《商山早行》。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槲叶……” 那名夫子念到此处,戛然而止。全场也是一片寂静。 看台一边的张京墨和李青青“噌”站起来,轻呼:“啊?” 这……没写完……都行? 众学子愣了半晌,不可置信的看着莫非,过了半天,有人“啪”一拍掌,全场紧跟着响起雷鸣轰掣般的掌声。 叶臣看着莫非微微笑着,而身旁的叶灵竹和李逸兴则神色复杂的看着莫非。 虽然只是一首残诗,但他们三人仅凭前四句,也能感受到那首诗的非比寻常之处。倘若今日莫非做的是全诗,那…… 他们将目光转向角落里的林木,而林木木木的眼神,正呆呆的看着莫非。 第四十二章 光天化日被偷钱 参加大唐文会的名额确定。 于是群情激动,奔走相告,不过三两日,整个长安人尽皆知。不过,话题多数都是围绕林木、叶臣等排名前四的青年才俊,而莫非,虽然在书院内造成了一时的轰动,但排名五十的成绩,在长安范围内,连一点涟漪都没荡漾出。 沧海书院的选拔,采用公平竞争制。天南书院和书灵院的名额,则一部分是开放竞争,另一部分由书院内定。因此,诸如冷扶童、李思源之类的天才,根本不用参加书院选拔。 这几日,书院进入休假阶段。郑独每日无事,便来一页书蹭吃蹭喝,起先,对莫非排名五十的成绩怨念很深,总是好声没好气的吹胡子瞪眼。后来在丫丫有意缩减口粮的情况下,想到他虽败犹荣,态度才有所好转。 但可能郑独平日里话少,憋得慌,每次到一页书都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几乎将长安的每个才子都评头论足一番。 某一日,乍然早晨空闲,莫非百无聊懒,便带着丫丫出去游玩。 只留郑独一人在书院孤独望天,落寞饮酒。 …… 长安闹市,莫非和丫丫正漫步在街上,悠游散漫。面前突然蹿出一个小孩,用稚嫩声音道:“叔,买朵花送给姐姐吧!” 现在正月刚过,七夕尚远,这个时代又没有情人节,怎么在即将清明节的时候也有卖花的? 莫非看着卖花童脏兮兮的脸蛋,心想自己今年二十尚未出头,怎么着也不能叫叔吧?微微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认真道:“小弟弟,要叫大哥哥。” 卖花童小小眉头皱了皱,看了看旁边拎着铁棍的丫丫。大眼睛转来转去好一会儿,然后酒窝深陷,甜甜笑道:“叔,买朵花给大哥哥吧!” 噗—— 看着那小孩懵里懵懂,但绝不让路的样子,莫非只好从佩囊中摸出银钱,买了两朵花。那孩童拿了银钱,很礼貌的做了个揖,欢快离去。 一旁的丫丫一直看着卖花童蹦蹦跳跳走远,似是略有所思道:“钱被他偷了。” 莫非一愣,低头看去,腰间空无一物。再抬头望去,那个卖花童已经不知所踪。无奈的摊摊手,笑道:“这下好了,没钱带你去天香楼了。” 佩囊中的银钱不多,说心疼也算不上。只是没法带丫丫去天香楼吃东西,令莫非颇感郁闷,扬了扬手中娇艳的花,递给丫丫:“呐……给你,下次有机会再带你去天香楼。” 没有银钱花销,两人便随意的逛着,漫无目的。 拐过一个街角,莫非眼尖处突然闪过那个孩童的身影。 相视一眼,两人悄然跟上。 “掌柜的,我求求你了,我就这么一点银钱,你就把药卖给我吧,求求你了。”在一家名为济世堂的药铺前,卖花童拽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哀声求道。 那胖子扯了扯袖子,“去去去去!你这怂娃,咋就这么烦了?这点子钱,能买啥?” 卖花童童“噗通”跪倒在地,把那胖子吓了一跳。此时药铺前人来人往,已经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胖子一脸生无可恋,咬了咬牙,没好气道:“行行行,你快起来,卖给你就是了。哎呦,你这怂娃,简直要我老命咧。” “谢谢,谢谢掌柜的,掌柜的,您真是个好人……。”听那胖子答应了,卖花童破泣为笑,一边揩着鼻涕和泪水,一边奉承着那胖子。 …… 长安郊外,山路蜿蜒。 卖花童小心翼翼的揣着怀中药材,哼着小曲儿,踏着轻快的步子,朝远处走去。 莫非和丫丫一路尾随。大概走了半个多时辰,便看见远处的山峁峁上,坐落着一个破败的小庙,孤零零的。 “啊?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莫非和丫丫听见庙内一声惊呼,快步走上前去,透过窗棂,看见卖花童正扶一乞丐模样的男人。 乞丐模样的男人半趴在地上,神志不清,口中不断的吐着东西。而在一旁,一个疯疯傻傻的女子两只手不断拍着,吐着舌头含含糊糊叫道:“缪缪,痛痛,呜呜呜,不痛不痛!” “口口,你先看着他,我马上去煎药。” 那个名叫口口的痴傻女人,听完卖花童的话后,咧着嘴傻笑击掌:“药,缪缪,吃药。嘻嘻。” …… 莫非静默的站在窗外,看着庙内的孩童执着蒲扇,扇着火炉,难闻的药味不一会儿就弥漫四周。 他嗅了嗅空气中的药味,皱了皱眉道:“这药不对。” 一旁的丫丫没有理会这句话,看着里边的情景,眼中卷出黑色的漩涡。过了半晌,不咸不淡道:“救他。” 两人流亡西荒的时候,在无数的日子里,也曾这样无助过,彷徨过,为了生存挣扎过。所以看到此情此景,大概是感同身后,一向漠然世事的丫丫才会出言救人。 相濡以沫这么多年,两人早已有了极好的默契,莫非也不多问,转头从一边的门里进入。 刚一进门,那个名叫口口女人猛然转头,脸上依然是疯傻模样,但从刚才的痴笑换成了凶狠。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她张着大嘴,破开喉咙吼道:“啊——”紧接着,一股雄浑的真气从体内散发,排山倒海般向莫非和丫丫袭去。 九脉武者! 莫非眼前一黑,丫丫挡在前边,双手握棍运气。但仅为三脉武者的真气,在对方的真气下,却如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口口,快停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卖花童急忙开口制止。口口双掌立收,脑袋左摇右晃,跑到地上男人的身边,吐着舌头呆呆道:“缪缪,不痛不痛。嘿嘿……” 卖花童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口口,抚着胸腔呼着气。半天后,才局促不安的看着莫非和丫丫,吞咽口水,吃吃艾艾道:“我……我不是故意的。缪缪……他……他生病了。可是我没钱。你的钱,等缪缪病好后,我会还给你的。” 莫非微笑着摇了摇头,慢慢走到火炉前。一边揭开砂锅盖,一边喃喃道:“罂粟壳、车前子……,这虽然也是治痢疾的方子,但却不对。我看他症状,得的是疫毒痢,你这样给他吃药,病情很难好转。” 卖花童一听,立马急了,跺着脚颤声道:“啊?那……那怎么办?这个方子是长安城角赖半仙给的,他说有用的,那叔……大哥哥,该怎么办?” 说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莫非。 莫非横了他一眼,调笑道:“我的银钱让你偷了,现在也没钱买药了。没办法咯。” 卖花童眼里瞬间淌满了泪水,咧着嘴就准备哭起来,莫非睃了一眼旁边的丫丫。笑道:“好了,别哭了,我有法子救他。” 卖花童狠狠抹了一把泪,展颜道:“谢谢大哥哥。奥……大哥哥,我叫半缘。” 这算是一种认可? 第四十三章 庙小菩萨大 卖花童今年九岁,因在庙里居住,与神算有半个缘分,所以自称半缘。 口口和缪缪是对夫妻,名字自然是半缘起的,通俗易懂,又无内涵,叫起来还顺口。 半缘幼时被父母抛弃,幸得口口和缪缪相救,两人虽然癫癫疯疯,但稀里糊涂就养大了半缘。自小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半缘,以乞讨度日,常常出没于街头巷尾,一来二去,练得一身空空妙手之术。 前几日,缪缪突然生病,全身抽搐,昏迷不醒。半缘去长安城角,找算命的赖半仙来看病。半仙不是仙,算是个江湖郎中,诊断出是痢疾,便开了一副方子。但三人都是乞丐,没有银钱买药,万般无奈下,半缘在庙后摘了几朵花,借卖花之名,偷了莫非的佩囊。 赖半仙开的药方确实是治痢疾的药方,只是有几味药用法不当,若是按照药方熬药,作用不大。眼下没有药材可用,莫非只好用银针进行针灸,倒也无碍。 取督脉、少阳经穴为主。毫针刺用泻法,以通调督脉,和解少阳。 “针……针,疼。” 半缘看着口口疯疯傻傻的在地上乱跳乱喊,赶忙跑过去,一只手拽住她,一只手拍着她背哄道:“没事,不疼,这是在治病。不疼的哦。” 话虽这样说着,半缘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已。 自己与他二人今天第一次见面,就偷了他们的银钱,可对方怎么毫不介意,还给缪缪治病?半缘纳罕的皱着小小眉头,时不时瞄一眼莫非,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一会儿功夫后,针灸完毕。 莫非擦拭了一下额头渗出的汗水,一边捏着微酸的手指一边道:“痢疾拖得太久了,如果只针灸一次,恐怕没办法完全治愈。看这样子,只能我明天再来给他针灸。” 半缘闻言,不假思索道:“不用这么麻烦,你就在这里呆一晚上,好……不好?” 可能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强人所难,半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随后,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默默的低下头。 莫非看向丫丫,微微耸耸肩,意思很明显——看吧,就知道会这样,不相信我们明天会来。 丫丫略略挑了挑眉,无声道——你不愿意? 莫非横了一眼丫丫,故作同情状:“呃……好吧。我们就在这里呆一晚上,明天再走。” 半缘“唰”抬起头,睁着亮晶晶的双眼可劲儿的点头称好。 莫非淡淡笑了笑,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口口和缪缪。 摇头嘀咕道:“真不知道该说这庙小妖风大还是庙下菩萨大。” ************************* 漆黑的夜里,山庙里凶神恶煞的判官矗立在大殿上,香烛之下,偶有鼠虫叫嚣,无人追赶,搔首弄姿然后扬长而去。 此时,庙里五人已经熟睡,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在山峁峁上响起。 而在长安城墙外,尘土飞扬中,嘶鸣喧天,二十来号快马朝山庙飞驰而去。 气势慑人! 那伙马鞭拍的极响,虚声之下,马踏黄土,一溜烟儿绝尘而去。当先一匹壮硕黝黑,马鞍笼头玄铁铸就,鞍上一青衣少年,手捏折扇缰绳,眼神轻蔑,表情嚣张,正是被逐出沧海书院的马文飞。 身后紧随四人,年约相仿,鲜衣怒马,好不得意。此四人,便是书院选拔时,被丫丫打断手的那四人。天下五地,除却中州,便有东界、西荒、南域、北境。而此四人,则对应四地,以东淫、西贱、南骚、北荡自居。 好不要脸! …… 山峁峁下。 二十来人已经下马,旁边草丛里,有一个家丁屁颠屁颠的跑出来,凑上前去,虚指一下:“少爷,就在前面那个山庙里。” “你确定?” 那家丁咧嘴一笑,谄媚道:“嘿!知道他身边那姑娘会武功,我也不敢靠太近。不过……他们保准就在那庙里。少爷,您就放心吧!” “好。哼!今日将他们抓住,女的归你们,男的嘛……本少爷可要好好爽一爽。” 说着马文飞就发出下贱的笑声,满脸麻子四下乱动。而身后的四人则有过之而无不及,下贱的笑声更胜一筹。 马文飞正春风得意,说话间也不禁带了几分张狂:“走!都给我上。事情办成了,本少爷重重有赏。” “慢着!” 听到身后的有人朗声制止,马文飞顿时不悦,转过身不耐烦道:“金护卫,你不要忘了,二皇子派你来是帮我的。不是让你命令我的。” 金护卫两颊的骨头颤了颤,面色凝重的看着山峁峁上的小庙,冷声道:“这个庙,我们不能进。” “哼!我马文飞想进的庙还没有进不去的。” 金护卫眯着小眼看了他一眼,缓声道:“其它庙你都可以进,但唯独这个……不可以。因为……这里边住着那对疯子。” “我管他什么疯子傻子的,我想进的庙……”马文飞正说着,忽然一愣,颤声道:“什……什么?你说……那对疯子住在这里?” 见金护卫点了点头,马文飞咬着牙齿,狠狠的攥了一下手心。 三年前,长安出过一件大事,闹得人尽皆知。而那件大事,也让金护卫口中的那对疯子名噪一时。 事情的起因是皇宫内一个宦官出宫时,见街头一小乞丐,颇为灵动秀气,所以暗中令人将那小乞丐抓进皇宫,准备作为娈童豢养,用来玩乐。原本这种事情在宫廷内屡现不鲜,大家也见怪不怪。 谁知,此事发生不久后,不知何处来的两个疯子,仅凭一己之力,直接杀入皇宫,搅得宫廷大乱。 当时的悬天府府主凉春秋与禁军首领刑宗,皆为九脉高手,两人联合出手,一路厮杀。不但没将那二人制伏,反倒搅得宫中鸡犬不宁,人心惶惶。 天下震惊,但更为害怕,这对疯子万万不可招惹。 圣上震怒,但更为头疼,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后宫之中有太监揭发此事。当今圣上便叱令宦官将那个小乞丐完好送回,那对疯子才离宫而去。风波停止后,当今圣上下令将涉事所有太监,全部处以极刑,诛灭九族。并严令禁止后宫之中,不准豢养娈童,违者处以极刑。 此事了结之后,那对疯子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就在宫中众人放下心时,次月十六日,那对疯子又横空出世,直接闯入皇宫。不过这次并未发生任何争斗,只是在尚食局拿了一盘水晶龙凤糕,然后扬长而去。 此后三年,年年月月,皆是如此。当今圣上为了体现自己的宽宏大量,每月十六日便会令尚食局多做一份糕点,以便备用。 一来是不想招惹这对疯子,二来则有笼络之意。 时间一久,悬天府便探查到了二人的栖身之地。不过长安各方势力,心存忌惮之意,虽有心拉拢,但无从下手,只好作罢。 金护卫见马文飞陷入了沉思,警告道:“二皇子派我潜伏沧海书院数年,就因为你,我被迫离开书院。二皇子已经心生不快。……这次,你可别再因为你的事给二皇子再惹上麻烦。” 马文飞冷哼了一声。沉默片刻,压住心中的怒火,闷声吼道:“城郊有我马家的一处宅子,今晚先住那里。后日……就是大唐文会,我就不信他不离开这个庙。” 一言令下,二十来号人上马,绝尘而去。 第四十四章 引蛇出洞 柴火‘噼里啪啦’作响,庙内的判官依旧凶神恶煞的摆着一副脸。晨起不多久,半缘虽未催促莫非尽快针灸,不过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暗示了一切不言的话语。 莫非见状也不耽搁,稍稍收拾了一下变为缪缪针灸。 此时,针灸已经完毕,他正坐在地上的干草上,低头整理着银针。少年举手投足的动作显得散漫,但行云流水,一边收拾,一边在与半缘说着话。 “……多喝点清淡米汤,细软的面食,唔……,还有牛肉、鸡肉也可以吃,少吃点蔬菜,现在还是不适宜吃。最好能做到少食多餐……” 说完后,环顾了一下破败的小庙,又看了看可怜兮兮的半缘,无奈的笑起来。 “需要银钱的时候就去沧海书院找我。” 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墨黑色的袖袍上沾染了些许灰尘,还有一些衰草枯枝,他略微掸了掸。要嘱咐半缘的话差不多嘱咐完毕,两个就告辞离开。 前脚刚踏出庙门,半缘几步小跑,攀趴在门沿喊道:“谢谢大哥哥。” 半缘自小行乞在长安街头,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平日里行乞,就连那些个走卒贩夫都没好脸色给他,更遑论达官显贵的呵斥责骂。不过,低声下气的日子多了,逐渐就成了个小人精,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一眼就能看出。因此,当莫非离开时,半缘道谢的话语说的轻快愉快,感情真挚。 莫非回头看了一眼,半缘脸上洋溢着笑容,身后的口口正左右摇摆着脑袋嘻嘻哈哈哈的乱叫。 他放下心来,转身和丫丫向山峁峁下走去。 …… “以前在西荒的时候,我也经常生病。……不过,也已经很久之前了。” 莫非挑了挑眉,显摆的说:“哼哼,没办法,谁让相公我医术高超呢。” 这次,丫丫倒没有对他的自傲进行眼神的鄙视,而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下,一本正经道:“相公的医术是很高超,却也不仅是医术。……相公总是异于常人。有时候,我也会想……相公或许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咯噔”一声,莫非心跳漏了半拍。 多年的相处下来,莫非自然不会以看待平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丫丫。事实上,丫丫表面话少,性格冷漠,懒于表达。但莫非知道,在看似如此冰冷的外观下,这个女孩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心智。无论是接人待物,还是人情世故,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愿不喜,不想理会。 “不过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又是哪里的人?难道是神吗?”丫丫疑惑的看了一眼莫非,随即嗤笑道:“相公不信神鬼之说,我也不信。神鬼……就算有,我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我记得小时候相公讲过平行世界,如果真有这样的一个世界,那它是什么样子的……” 两人已从山峁峁上下来,丫丫正不紧不慢的说着,身旁的莫非陡然停住脚步。 “等等……” “怎么了?” “脚印。”莫非指了指地上错乱的脚印,眉头紧皱。 长安城郊自然不比城内,此处位置偏僻,又非大道,道路坑坑洼洼,尽是尘土。人的脚落在上边,必有印子留下。而此处的脚印,却实在奇怪,很明显目的地就是山峁峁上的小庙,但半途停止,又折返而去。 难道……到这里后,因为什么事不得不返回?不对,脚印恰好是昨天留下的,那么……目标就是自己,之所以折返而去,是因为忌惮?或许……是忌惮庙中的那个女人。 一双,两双……,二十一双,有二十一人。 莫非看着地上脚印,努力回想自己得罪过什么人,二十一人……快马,又能知晓自己的行踪。 悬天府、马文飞、冷无欢……,都有可能。他手上有《生死经》,即便传闻中记载的长生不老是无稽之谈,但里边关于人体穴脉的秘法,对于任何一个武者依然是不少的诱惑。不过……悬天府应该没这么快就追查到他身上。 冷无欢……也不可能。在知道长安小巷那个蒙面人就是冷无欢后,莫非一度以为叶臣中毒,就是冷无欢所为,原因可能是嫉妒,也可能是书院的排名第一的名额。但随后林木的出现,否定了他的想法,如果是因为嫉妒,像林木这种没有靠山的人早就被下毒手了。局势错综复杂,只能说说明叶臣中毒,另有蹊跷。 既然不是因为这种情况,那冷无欢没有对自己动手的理由,更何况明日就是大唐文会,他应该没有这个时间去兼顾杀人一事。 马文飞……,虽说他是有点胆大包天,但中书侍郎家的公子哥,哪来这么多人手,除非……有人在背后撑腰,推波助澜。 恰在此时,一边的草丛里突然传来沙沙的声音,莫非和丫丫相视一眼,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见里边动静消失,赶忙扒开草丛,发现远远的一个身影已经成为黑点。 只怕是去通风报信了! 这伙人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行踪,自然也料到他们必定回城。倘若在回城路上设下埋伏,贸然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若潜伏在城郊,等人多眼杂时,伺机进城也是个方法,只是时间越久,风险越高,不是明智的选择。 为今之计,倒不如引蛇出洞。虽然他们有二十一人,但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打定主意,莫非与丫丫寻了一分岔路口,快速离去。 ********************* 时间过去不久,春雨潇潇,淅淅沥沥落下,如烟、如雾、如丝、如纱,抹出一帘雨幕。在雨幕中,一行快马携肃杀之气,跃然于雨幕之中。 快马停在山峁峁下,金护卫翻身下马,深陷的眼窝紧紧盯着地上依稀可见的脚印,半天后,沉声道:“好狡猾的小子,竟然没有进城。” “哈哈哈……,没有进城,正合我意。这只小白兔,本少爷今天一定要猎杀到。” 金护卫听着马文飞放肆长笑。看着地上蜿蜒前行,但清浅的两串脚印,摇了摇头,嘀咕道:“书生……就是书生,脑子虽然灵光,本事……真不咋地。这般实力,不知死活的在城郊转悠,真是托大。” 说罢,翻身上马。 马文飞马鞭一扬,高声道:“跟我走。” 一行快马,顺着莫非和丫丫前行的小径,飞奔而去。 第四十五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一) 这场雨来的突然,去的突然。及至下午时分,天色乍晴,日头当空。 “好了吗?” 在一条泥泞的道路上,莫非半蹲在地上,一手攥着一把草叶,一手捏着一把银针,望着头顶上高高的林木。树上“沙沙沙”的响着,过了片刻,树梢众鸟四散而飞,丫丫“腾”地空中下落。 “好了。” 莫非抬头望了望树梢,紧接着将手中攥着的银针插入草叶,不断的搓捻。这些草叶都是烈性植物,一旦随着银针刺入皮肤,毒不致命,却疼痛蚀骨。虽然伤不到人,但那些马嘛……一定受惊。 一路走来,此处最为偏僻,加上两旁有林木遮掩,用来埋伏再合适不过。只要那伙人失去了马匹,就只能徒步前进,而他和丫丫也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应对之策。 二十一人……,莫非看着手里的银针,默默的思量半天,将银针慢慢收起,只拿出十根递给丫丫。紧接着又将地上的草叶撅了一把,塞进怀里。 “腾” 丫丫脚尖一点,身子扭转,如履平地般腾空而起。 树枝乱颤。 待得片刻,丫丫又从树梢落下,两人拍拍身上的灰尘,急急离去。 莫非和丫丫刚走不久。马蹄声“哒哒哒”传来,远处的黑点越来越大,直到显出形状。骏马飞驰,呼啸而过。突然,前边的马一个趔趄,前蹄陷在坑内,将一根草绳踩入坑中。 那草绳中间被踩入坑中,两端从泥泞中铮然而起,逐渐显出的绳子两头连接着两边的林木。 金护卫见状,暗道不妙,赶忙开口喊道:“大家小心。” 一语未落,说时迟,那时快。树梢上“呲”一声,数十只银针寒芒乍现,在日头的照射下,如星星点光,飞速刺来。 “下马!” 金护卫嘴上爆吼一声,马镫一踩,跃身下马。 后边二十来人如饺子下水“噗通!噗通”坠在地上,只有南骚因为身胖体虚,慢了一步,只能伏在马背。 银针下落,刺在了数匹马的背上,那些马顿时像发了疯一样,尥起蹶子,互相怼着。二十来匹马陷入了癫狂状态,趴在马背的南骚嚎啕大哭道:“啊——,救救我,娘呀!快救救我!” 金护卫奉二皇子的命来保护这些纨绔子弟,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当即跃身上前,像拎小鸡一样将南骚拎起,身体旋转,一个甩手将他甩在一边,然后又飞身下马。 “啪!” “哎呦——” 肥胖的身体坠地,地上的泥水四溅。这些马见背上无人,撒欢一样尥蹶子向前跑去。 见这些马全部都惊走了,马文飞喘着粗气,喝道:“走!本少爷就不信了,城郊这么大点的地,没有马?还抓不到他了……” ************************ 长安城郊有一个地方,占地广阔,地势平坦,名叫草场。草场前方,坐落着一个矮小的茅草屋,而后方,则堆满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柴草垛,以及迎风而动的旌旗,一眼望去,不见尽头。 此时,天暗了下来,茅草屋内,有颤动的烛火亮起来。过了片刻,茅草屋内,摇摇晃晃的走出一个糙汉。醉醺醺的眯着眼,嘴里操着正宗陕北方言哼唱着:“黄土坡坡站了个傻妹妹,爱的那个后生不呀么不想回,黄了沙了飞大漠一呀么一块被,死死活活不分离。……” 糙汉一边哼着,一边走到旁边的柴草垛,解开腰带就尿了起来。尿的尚不起劲,便左右摇摆,前后乱动,姿势看起来实在可喜。等到尿完后,停下了口中的哼唱,嘟哝道:“可他娘板子,嗝——你们全咋跑到城里耍,就留额……一个看草场……咦?啥声音么?” 糙汉回过头来。 下一刻。“咣!” “嗝!你……咋还打人咧——” 糙汉正是酒劲儿上头,眼前忽然出现两道模糊的身影,还未及看清,就见一蒙棍下来,糙汉眼珠子睁的老大,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瘫倒在地。 莫非扬了扬手中碗口粗的木棒,扔到一旁,将糙汉推进柴草垛,然后抬头向草场望去。 城郊,柴草垛,黑夜,茅草屋……,雨水已经干了。 莫非将头转到一边。 和丫丫快速走进茅草屋,屋里没人。墙上挂着一副弓箭,桌上有火折子,地上扔着一把砍柴刀,刀上还有豁口,耙子、酒坛……。莫非背起弓箭,将火折子揣进怀里,一手拎着砍柴刀,一手抱着酒坛子,闪身离开茅草屋。 “嘭!”一声,丫丫手中的大黑铁棍将桌上的烛盏砸了个稀巴烂,茅草屋再度陷入黑暗中。将地上的铁耙拎起,黑暗中,少女明显犹豫了一下…… 茅草屋很小,很矮,甚至经不起一点折腾。即便能在屋里设置什么埋伏,但效果不大,还容易让自己陷入险境,这点莫非明白,丫丫也明白。 两人离开茅草屋,向后方的柴草垛跑去。 黑夜,像吞噬生命的巨兽,张开了他嗜血的獠牙。 …… 没过多久,远远的走来一行人,人还未到,就有细碎的、得意的声音响起。 “哈……,他只是个大夫,书生。就算会点拳脚功夫,也不打紧。” “我们人多,都是府上的好手。” “先爽一爽……,再杀掉。” 只是死个人而已,又没什么背景,杀了就杀了。 一伙人到了草场,站在茅草屋前,马文飞得意的扬了扬头,叉着腰,咧着长满麻子的嘴脸道:“你这小****,真会躲啊……。快出来,本少爷可等不及了。今晚……,嘿嘿,一定要和你好好爽爽。” 茅草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马文飞眯了眯眼,朝着身后一个护卫抬了抬下巴。那护卫见状,拔出手中的障刀,蹑手蹑脚的靠近茅草屋。 “吱——” 那护卫轻轻推开茅草屋门,吞着口水,紧张的捏着刀柄,提脚从矮矮的门槛跨进去。 ……似乎没人,也没事。那护卫回头看了一眼茅草屋外的马文飞等人,呼了一口气,道:“少爷,没事。” 茅草屋外紧张兮兮的众人瞬间放松下来。就在这时。 “叮——”突兀的声音响起。那护卫惊恐的回头望去,就见自己正前方,一个铁耙横扫过来。他瞳孔一缩,尚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铁耙的钉齿就从自己的眼珠子里刺进去。 鲜血四溅! “啊……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那护卫疼的满地打滚,双手扒在脸上,哀嚎痛哭,但那铁耙却无法拔出,插在他的脑袋上,在空中诡异的四下摇晃。 茅草屋外,众人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个护卫,不寒而栗的往后退去。 …… 第四十六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二) 凄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彻整个草场,众人骇然的看着这幕惨状。 过了小半会儿,那护卫蹬着脚抽搐了几下,瘫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东淫、西贱、南骚、北荡吓得猫着腰,躲在众护卫的身后,只敢探头探脑的瞧着。 站在众人前边的金护卫,阴鸷的双眼紧紧盯着地上惨死的护卫,阴声道:“我和马少爷走在一起,你们三人一组,分开寻找。不得擅自行动,找到后就立刻喊人。” …… 一个…… 莫非心里暗暗记住。 修炼《残生了》一个多月了,体内依然没有真气。值得高兴的是身体不再像过去一样羸弱,若是不依靠真气,纯以动手来说,这些护卫应该很容易摆平。但是对方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人,就不会没有准备。武者,才是他最忌惮的人,现在要冷静,不能急躁,不能冲动…… 时间缓缓流失,黑暗中,气氛愈发诡谲,周围的柴草垛附近逐渐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靠近,环境变得更加寂静。莫非拿出背后的弓箭,瞄准远处的一个旌旗旗杆。 “咻——”箭飞出。 “铮——”射到旗杆瓮声作响。 “谁?”那伙黑影愣了愣,朝着旗杆那里看去。有人出声道:“嗨……,可能是鸟儿在旗子上,别咋咋呼呼的吓人。” 那伙人长吁一口气,松懈下来。随后又分散开来,嘁嘁喳喳的声音响起:“那小子是书院的一个夫子,听说是教医术的……” “那应该很弱……,小六死的太惨了,抓住他一定要报仇。” “……跑不了。明天就是文会,他得回去。……欸?那是什么” 黑暗中,其中一个护卫指了一下前边一闪而过黑影,另外两人见状赶忙追上去。那护卫刚想赶上去,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转过头去,“唰”漆黑的夜中,血柱蹿天而上,洒在地上。模糊的黑影提着带有豁口的砍柴刀,一刀刀劈下去。 鲜血滋滋的流出,透过地上的枯草衰杨,渗入在泥土中。黑影将那护卫用胳膊抵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随后,那边的柴草垛传来一个护卫的声音:“老四,赶紧过来。……我和成小子走散了……” 丫丫干掉了一个……三个…… 莫非拎着砍柴刀,默不作声推着死尸,向那护卫走去,脚踩在树枝上“咯吱咯吱”的响。一步、两步……越来越近,手中的砍柴刀已将刀刃转到正面。那护卫似是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眉头皱起,沉声道:“老四?你……不是老四?” 昏暗中,那护卫已经拔出了手中的障刀,看着黑影越来越近,喊道:“他在这里。”说着提起障刀向黑影砍去,障刀劈在死尸的身上,死尸身后的莫非手中砍柴刀瞬间提起。那护卫一愣,心知不妙,但收手已晚,障刀顺势按下,切掉了死尸的半个身体,在莫非的胸腔处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障刀刚刚落下,砍柴刀已经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寒光一闪,刀由上而下,劈入心肺。 周围“啪啪啪”脚步声越来越近,莫非强撑着身体就地一滚,钻入旁边的柴草垛。 “杀了这么多兄弟,……他死定了。” “你们两个在这里看着,我们过去。” 四个……五个…… 柴草垛里,莫非慢慢的挪着身体,将自己的身体摆正,胸腔处的那道豁口,摸上去,血肉已经翻开,疼痛使他几近昏厥。 这次……太自信了……还是得修习真气。 莫非从柴草垛的缝隙中看着外边两个模糊的身影,摸了摸箭囊中的箭,只剩两根了。可惜不是神箭手,没办法双箭齐发……柴草垛中,莫非闷声咳了一下,强忍着疼痛,搭弓拉箭。 “咻——”有尖锐的声音响起,那两个护卫未等的及防御,利箭已经刺进其中一人的胸膛。“咻——”同样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护卫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利箭飞过,堪堪躲过。 “快来人……”那护卫惊魂未定,柴草垛里的莫非瞬间滚出,人未至,手中的银针已经飞出去。黑夜中,那护卫什么都没看清楚,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咽喉处就被银针洞穿。 六个……七个。 莫非心里默念着,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将弓箭折断,弓弦揣在怀里,拎起砍柴刀向柴草垛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 “咳……” “怎么了?” “其他护卫都死了,还有六个人在一起,有四个人我认识……是书院选拔的那四个人,他们还活着,有一个七脉武者,我被他打伤了。” 黑暗中,双眼涣散的丫丫说话有气无力,莫非阴沉着脸,头上困意袭来。沉默片刻后,他从怀中摸出那些草叶,给丫丫和自己的伤口上敷去。草叶不能治病,但草叶的汁水接触伤口后,会有钻心的疼痛让人不得不保持清醒。 酒在边上的柴草垛里……火折子……砍柴刀……弓弦。 莫非的指头摩挲着地上的砍柴刀,不断的调整呼吸,在分析着一切可利用的东西。过了一会儿,柴草垛外传来轻微的声音。 “……把这些柴草垛全烧了,看他死不死。嘻嘻嘻。” “那怎么可以?……要是烧着了,整个长安都知道了。被二皇子知道,还不弄死我们。” “那女的真是风骚火辣,哈哈哈……这下受了伤,我们就不用怕啦。” “……夫子嘛,真是个废物。” 四人的声音刻意在压低,但言语极尽轻佻****。莫非捏了捏砍柴刀的手柄,轻轻拨开一点柴草,见没有其他人,一个箭步上去,砍柴刀往其中一人劈去。 就在这时,一旁的柴草垛中,金护卫手中障刀出鞘,跃身上前。 诱敌之计…… 感受到身后的浓浓杀意,莫非手中的砍柴刀并未停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见金护卫出手,柴草垛中,丫丫大黑铁棍怒砸而来。金护卫见势,只能收刀防御。刀棍相撞,两人各自落在一边。 “咔嚓”砍柴刀劈断骨头的声音响起,一柱鲜血洒在旁边三人身上。吓得三人双腿打颤立马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别杀我,别杀我,是马文飞让我们这么干的……是他。” “哦!我知道了,谢谢。” “咔嚓”莫非提起砍柴刀朝着另一人砍去,简简单单的一刀,朴实无华,他那人就躺在那里,像死狗一样不再动弹。 “放了他们。” “我会留一个。” “你跑不掉的。” “我没想跑。” “你杀了这么多人,你会死的很惨的。” 莫非没有回答,“咔嚓”一刀落下,算是回应。东淫、西贱、南骚三人全部已经被砍死,只有北荡瑟缩发抖的伏在地上。莫非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反手用砍柴刀勾出他的喉咙,丫丫见状,从旁边一边提防着金护卫,一边慢慢靠近莫非。 “马文飞呢?” “你逃不了的。” “恩。马文飞呢?” “他不在。” 第四十七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三) 城郊草场,柴草垛旁。 “马文飞躲起来了?” “放了他。” “退后。” 黑暗中,莫非用砍柴刀抵着北荡的咽喉,缓缓向后退去。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障刀、浸在血水中,诡异的令人发寒。这种寒气,和着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向周围的人拢去,令人窒息。 金护卫看着黑影逐渐的向后退去,消失在黑夜中。心中五味杂陈。他记得第一次见到莫非的情形,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弱不禁风、斯文有礼,是夫子,也是典型的书生模样。原本……以为这趟差事会很轻松,可没想到对方出乎意料的狠厉、决绝,手起刀落间不带一丝犹豫。 终日打雁反被雁啄…… …… “你……你不能杀我,我爹是京县丞。” “金护卫是二皇子的人?” “你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咔嚓”莫非提着砍柴刀劈向他的大腿,沉声道:“金护卫是二皇子的人?” “是。”北荡捂着腿,鼻涕眼泪哗哗直下。 “回程途中守着的那些人也是二皇子的人?” “是。” 黑暗中,丫丫已经不知何处去了。莫非沉默着看着地上的人,似是在思索什么,过了片刻,提着砍柴刀。“二皇子——真******神经病!” “嗤——”枯草上坐着的人脖子上鲜血喷出,全身颤了几下,再也没起来。 夜风很凉,带着一丝冷意,吹得莫非的袖袍猎猎作响。长久的精神集中和高强度动作下,思绪已经开始出现短暂混乱,可还有一个七脉武者在,他还不能倒下,也不能歇息。只要撑到丫丫找到马文飞,只要解决了金护卫,他就有办法回长安,就能想办法解决二皇子。 柴草垛后,他再次将剩余的草叶碾碎,敷在已经红肿的伤口上,蚀骨疼痛袭卷而来。紧接着他站起来,将地上的尸体拽起,然后用一根木棍撑着。做完一切,他尖叫了一声,随后捂着疼痛的胸口快速离去。 声音消失不久,金护卫提着障刀跑过来,看见远处站着一个黑影。沉声道:“我承认我低估你了,……但你已经无路可退。这里是城郊,你跑不回长安。放了他……,我留你全尸……” 金护卫一边说着一边向黑影靠近,过了许久,他停住脚步,皱了皱眉。随即迅速跑上前去,看着眼前的死尸一脚踹过去。 “啊——” 糟了!调虎离山之计…… …… “你猜我杀了你们,二皇子会为你们报仇吗?” 马文飞听身后的莫非这样的说着,惊惧的瞄了一眼全身笼罩在黑暗中的丫丫,颤抖两只已经成为肉泥的胳膊,尖声道:“不要杀我——,不要杀……。” 求饶的话语尚未说完,莫非指间一根银针已经刺向了他的哑门穴。 此时,前边的柴草垛后,金护卫执障刀跑了过来,警惕着左侧黑暗中的女子,沉默的看着对面的黑影。前边的黑影略微动了动,金护卫放下心来,反手将障刀捏在手上,一边一步步逼近黑影,一边冷声道:“他是你最后一个人质。” “恩。” “你不敢杀他。” “呵。” “我是七脉武者,你跑不掉的,那个女的也跑不掉,放了他。我给你们一个全尸。” “你可以过来试试。” “有些人,你不该惹,也惹不起。” 黑影没再说话,砍柴刀反手勾着马文飞的咽喉。他稍微往后退了退。金护卫知道他不敢动马文飞,一步步逐渐加快速度,近了……更近了……只差一步,金护卫障刀刺出,绕过马文飞的人头,“咔嚓”刺向了后边的那人。 马文飞身后的黑影脸上迸出一道血浆,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哈……,废物。”金护卫冷笑一声。 就在这时,随着那个黑影的倒下,耳边听来弓弦与金属摩擦的尖锐声音。那把砍柴刀没有坠落在地,而是像被什么牵扯着,向后割去,直至切割过马文飞的脖颈。 黑影是尸体。 这一瞬间,金护卫知道上当了。 “啊啊啊啊……” 金护卫一声爆吼,全身真气外放,提障刀朝丫丫砍去。黑暗中,丫丫翻身上前,大黑铁棍舞的“呼呼”直响,刀棍相撞“叮叮咣咣”直响。 “嗞……” 丫丫被障刀砍在肩胛,划出一道伤口,整个人飞速的坠在柴草垛上。金护卫身后,刚才马文飞躺下的地方,一个黑影突然从地上爬起,毫无征兆,手腕翻转,银针飞出。金护卫像是早预料到这种结果,两颊的颧骨动了动,障刀一挥,银针尽数落地。脚在地上一跺,整个身子凌空上前,执障刀向黑影劈去。 看金护卫欺身上前,黑影不敢大意,一个翻滚滚进旁边的柴草垛。金护卫见状,腾空转身,跃进柴草垛。 “呲——” 金护卫刚进柴草垛,脚掌上就被银针刺入,脚上吃痛,膝盖一弯。 “砰——” 有陶瓷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浓郁的劣酒味道扑鼻而来,骤然间,“噼噼啪啪”柴草垛燃烧起来。这些柴草垛置放时间很长,本就易燃,再加上有烈酒助燃,火焰势不可挡,瞬间完全点燃。 柴草垛外,莫非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重的气息,丫丫因为连番受伤,正坐在地上。 “啊——我要宰了你!” 燃烧着的柴草垛中,一个火人跃身而出,整个身体发散着肉类烤焦味。但他浑不在意,莫非急急退了一步,那把障刀从他的大腿上割过。连番的手上,疼痛加乏力,让他已经无力支撑身体。丫丫牙齿恨恨一咬,几乎是拼了命的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一根铁棍朝那火人砸去。 砰—— 一棍下去,火人倒地。丫丫却并未停止,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铁棍垂直落下,砸的全部都是金护卫的面门,招招致命,棍棍狠绝。 直到精疲力竭,整个人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 夜风呼啸而过。 像一把凌厉的刀子。 长安城郊外,草场中央的旌旗罕见的没有“呼呼”作响。因为在高高矗立的旗杆上,正悬挂着二十一具尸体,惨不忍睹。而这种悬尸的手段,正是来自西荒的独特习俗,意味着真正的杀戮即将开始。 “有些人,你们不该惹,也惹不起。” 莫非遥望着那些尸体,嘴角微微翘起,随即看着相互连接的柴草垛,将手中的火折子甩了过去,与丫丫并肩向黑夜中走去。而身后百来亩的草场,火与草顺势燃烧,又有疾风助力,柴草垛燃烧开来,火光冲天,整个夜空都被灰烟弥漫。 莫非和丫丫离开不久,在草场外,醉酒的糙汉感受到炙热的温度,迷迷糊糊中爬起来。着眼前燃烧的草场,以及火光中悬挂着的二十一具尸体,瞬间清醒,吓得颠倒在地。哭喊道:“可他娘……可他娘板子,咋回事么?” 喊了两声,万分惊恐的从地上爬起,赶忙向长安城跑去。 第四十八章 那把砍柴刀 夜阑人静,古朴的长安睡卧在苍茫的天地中。 寅时的梆子敲过,黎明尚未到来。 就在人们沉睡之际,城郊百亩草场,火倏然而起,火光冲天,昏黄的光芒映照天地,黑夜乍然变亮。震惊长安。随即,呛鼻的烟味弥漫而来,城墙之下,糙汉连滚带爬赶来,哭天喊地的拍着城门。守城的士兵知情势危急,不敢懈怠,火速上报。 寅时刚过,城门大开,守城大将军周寒得圣上口谕,率领武候铺众士兵,协同刑部官员,备齐工具,乘快马赶往城郊草场灭火查案。 虽然城郊道路曲折,夜路难走,但大火照明了方圆百里,因此,一行人畅通无阻,没过多久就赶到了城郊草场。 远处,熊熊烈火燃烧着,随风四处乱蹿,肆无忌惮的吞噬着一切。周寒与众士兵下马后站在草场外,感受着炽热的烧烤,看着火光映照中悬挂在旗杆上的尸体,内心涌动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周寒板着黝黑的瘦脸,凝望那些尸体,眉头紧锁。沉思良久,身后有人提醒:“将军,该灭火了。” 周寒默默的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副将,又转过去看了看旗杆上的尸体,沉稳有力的寒声道:“灭火。” 武候铺是长安专门的消防组织,早就备好了皮袋和溅桶。此时,柴草垛已经烧得七七八八,再加上有士兵和刑部官员的帮忙,火很快就被灭掉。 偌大的草场黑灰一片,灰烟升起缭绕在旗杆上的尸体四周,看起来气氛诡异。命士兵将悬挂着的尸体全部放下,刑部官员看着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骇然道:“好狠辣的手段。” “看样子,下手的人是故意将旗杆周围的柴草垛搬走,这些尸体才没有被烧着。杀人……示众,恩?这……不是中书侍郎马大人家的公子吗?……还有这个,京县丞家的公子,这些……竟然是朝廷官员的子弟。” 周寒一步上前,凝眉看着那半蹲着的刑部官员,疑声道:“什……么?” “不会错的,这几人确实是朝中官员的子弟……” 那刑部官员的话尚未说完,便听见远远的传来骏马嘶鸣声,紧接着,有二十来人的快骑飞驰而来。 望着那二十人清一色紫袍,周寒沉声呢喃道:“悬天府,是他们。” “呵呵呵……,周大人,别来无恙。” 在长安,以盛王率领北衙禁军拱守皇宫,以周寒率领的南衙禁军戍守长安。而除了这两大禁军外,当今圣上手里还有两支私人武器,一个是以刑宗为首的羽林军,保护圣上安全。另一个则是以凉春秋为首的悬天府,为皇上处理私事。 而说话的中年男人,名叫杨阎,是悬天府的五官之一,专擅刑侦探案。可能是经常与死人打交道,此人虽然在笑,但骨子里透露着一股死气,让人浑身不舒服。 “杨大人这是为何而来?” 杨阎咧开嘴,露出一口黑黄色的牙齿,阴测测道:“奉上边命令,接手此案。” 上边自然就是圣上,众人心照不宣。案件一旦由悬天府负责,那便是将案件由明转暗。刑部只要在公文上随便安个名头,或土匪、或强盗,只要有人顶了这个罪名,案子便算了结。至于真相究竟是怎样,则由悬天府暗中调查,全权处理。 此案死者中有不少官家子弟,牵连甚广,一不小心可能引火烧身。如今,既然有悬天府接受此案,那刑部官员也乐得清闲,自然不想徒惹是非。几人草草的将刚才的情况叙述了一遍,看着地上的断肢残尸,摇了摇头,赶紧骑马离开。 “不知杨大人可看出些眉目?” 杨阎半蹲在地上,一边用手翻着那些尸体的伤口,一边阴声道:“只有西荒那帮不上台面的蠢货才喜欢悬尸这种做法,呵呵呵……马文飞,还有这四个……恩?这人……竟然是七脉武者。” 杨阎突然皱了皱眉,摇头连声道:“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蠢货……这些人不是同一时间死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周寒黝黑的脸上现出一丝困惑:“杨大人……” 杨阎从旁边数十只障刀中拿起那把砍柴刀,叹道:“真狠!你看这些尸体的伤口,不是障刀砍的,是砍柴刀。……啧啧,你看这些伤口,如果是武者用这砍柴刀,就不是这样砍的。呵呵呵呵……,厉害,他不会武功,完全是用砍柴刀一刀刀劈死这些人的……” 周寒听杨阎如此说着,面色一凝,似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再次喊了声:“杨大人……” 杨阎十分缓慢的用手摸着那些血肉翻飞后的白生生骨头,低声嘀咕道:“中书侍郎、京县丞……,这些好像都是二皇子的人。呵呵呵……有意思,看来,他们好像惹到了一个很危险的人。” ********************************* 草场不远处有条小溪,此时,溪水被莫非和丫丫衣服上的鲜血染成血水。在一旁的岩石上,莫非用火烘烤着刚洗过的衣服。而丫丫趴在他的腿上正昏昏沉沉的睡着。 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两人此时饥肠辘辘,又困又乏。 莫非看着远处草场的火光熄灭,放下心来。这样意味长安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吧…… 大唐从当今圣上登基以来,太子之位一直空缺。由清流文官支持的大皇子、冷家支持的二皇子和军方支持的三皇子对太子之位觊觎已久,在朝政上没少明争暗斗。只要二皇子还不想有把柄落在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手上,那些派遣在回城途中的士兵,就会尽快被撤回。 只不过,这一把火下去,此事已经闹大。二皇子就算及时撤回了那些人,但他手下护卫的折损,中书侍郎、京县丞等之后要面对的参本,也够他喝一壶了。只怕到时候他就会忙的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而自己也有机会喘口气,大唐文会过了就是天下文会,只要……拿到天下文会的榜首,就有足够的底气和二皇子斗。 莫非抬了抬眼皮,看着熹微晨光洒在身上,微微眯着眼开心的笑了笑。 第四十九章 进击的莫非 “……依我看,这次文会的榜首是冷扶童没错了。……游宰父是他的恩师。” “兄台这话,太过片面,在下可不敢苟同,你莫忘了四皇子……,还有盛王家的小世子李执。” “叶臣少爷受过伤,大概是疏于准备了,这才让那林木……” 大唐文会分为两轮,第一轮则是采用科举考试的模式,选拔出参加天下文会的前五十甲。第二轮则是前五十甲的公试,旨在排出大唐文会前五十甲的名次。 此时,科举考试的地点——贡院门外,人声鼎沸,众多学子正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那些令人艳羡的少年英才。 而在一无人问津的墙角处,身穿略显破旧长袍的莫非,用不住颤抖的双手扶着墙壁,硬撑着等待开考。 丫丫应该到书院了吧…… 他的双眼看着地面,目光游离,头脑一片混沌。喧杂的吵闹声、议论声不断的冲击着他的耳膜。胸腔处被障刀砍了一刀,大腿上也有一道……长时间没有休息、进食,失血过多,身体已经透支。但是他现在不得不参加大唐文会…… 用力掐了掐手心,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麻木了,这种疼痛再也不能刺激他的大脑。如果进了贡院开始做题,只能用银针了……耳畔继续传来嘈杂声音,夹杂着沧海书院、冷扶童、叶臣、林木这些名词,但莫非已经没有精力将这些信息连贯起来。 过了很久,突然听到人群中有女子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夫子……莫……非。” 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莫非微微睁了睁眼睛,眼前模糊一片,好像是张京墨,还有李青青。他的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身体已经濒临崩溃…… 在人群中,张京墨和李青青走在前边,身后跟着叶臣、李逸兴和叶灵竹。 “夫子,你……怎么了?”李青青远远的看着莫非摇摇欲坠的样子,轻呼一声,赶忙跑上前去。 一行五人走上前去,看着莫非目光涣散,一脸倦怠和萎靡不振。疑惑的互视一眼,面面相觑,不知缘由。 见这边似有异动,人头攒动的贡院外,三三两两的学子,忽然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将此处围成一个半圆。那些学子脖颈伸得很长,像许多只鸭子,脑袋被人提着。 “莫非兄弟怎么了?”穿着一袭白袍的叶臣,皱起眉头,眼中满含关切。 一直以来,李青青见到的莫非永远都是潇洒自如、镇定自若的样子,现在看到他如此的狼狈无助,心中有些慌乱,急声道:“我也不知道,叶臣哥哥,这……这该怎么办?” “看他这样子,也知道是受了什么重伤,还是带回去吧。” 迷迷糊糊中,莫非听叶灵竹这样说着,下意识的摇了摇脑袋,嗫喏道:“不用,我没事。我可以参加考试。咳……我的手劲儿一直很大,可以撑的住。” 什么手劲儿很大?说这个干什么,叶灵竹纳闷儿的看了一眼莫非,过了片刻,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那日喝醉酒,浑浑噩噩中似乎……。“唰”脸上蹿红。叶灵竹颤着手指着莫非气恼道:“是你——” 张京墨一看两人这个对话,似是嗅到了桃花的味道,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一脸不怀好意的问叶灵竹:“什么手劲儿很大?怎么了?” 叶灵竹气汹汹的剜了张京墨一眼,哼了一声。半天后,看着莫非嘟哝道:“好心没好报,你要考,我才不拦你。你要是躺在贡院出不来,那才……。” “灵竹。” 叶臣虽与莫非只有两面之缘,交谈不多。但心中除了将他视为自己的救命恩人外,更将对方视为自己的知己好友。现在见叶灵竹越说越无礼,忍不住沉声喝断了她的话。 见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叶臣隐隐有些生气,叶灵竹愣了一下,随后瞪了一眼莫非,嘟囔道:你个登徒子。说罢气鼓鼓的双手抱胸,站在一边。 一旁站着的李逸兴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一眼叶灵竹,又看向莫非。 …… “奥……,我知道了,他是沧海书院那个医科夫子,叫什么莫……什么非还是什么,听说以一首残诗得了书院选拔第五十名。啧啧,运气真好。” “是他啊……看他这样子,哪还参加的了考试,还是赶紧回去吧。” “就是……,沧海书院第五十名,没戏啦……连参加天下文会的资格恐怕都没有的。” 叶灵竹瞪了莫非一眼、两眼……朦胧中记起当日的情形,床、胸、还有——匕首,那不是匕首。越想心中越恼,现在又听这些学子又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气更不打一处来,吼道:“说说说说!有什么好说的?他没有资格,你们就有资格了?” 这些学子都是八卦爱好者,自然知道叶灵竹以往剽悍的人生经历。现在见她暴躁开口,心中不服,但面上噤若寒蝉,讪讪的住嘴。 这时,旁边有阴柔的戏谑声音传来:“哟!叶家大小姐好大的脾气,一句话就吓得没人敢说话了。呵呵呵呵……” 说话的人名叫李执,是盛王府的小世子。 盛王颇得当今圣上信赖,大权在握。因此,自小养尊处优的李执便养成了偏执、乖张的性格。他虽是男儿身,但面色阴柔更胜女子。说话间眉目如丝,含情脉脉,自有三分风骚,七分轻佻。 叶灵竹打小就是风风火火的性格,最是见不得这种柔柔腻腻的男生。虽然这几年在知否书院学习,脾气收敛了很多。但对于从骨子里就反感的人,还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 昏昏沉沉中,莫非听见李执似乎说了一些冷嘲热讽的话。话是对谁说的,说了什么,他一概没有听懂。只是模糊中听到叶灵竹说莫非……然后便听不见了。……过了一会儿,人群突然喧哗起来,紧接着便有冷扶童、四皇子、林木、开考了之类的名词传进耳朵,他下意识的挪了挪步子,想往前走。 然后便感觉到有人搀扶着他,一个是叶臣,另一个似乎是林木。 怎么会是……林木? “莫非兄弟……你这样即便上了书案也没办法考试。” 莫非再次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随后身体便像飘起来一样,一直向前。过了一会儿,屁股落在椅子上,他很用力的睁开眼,眼前两人的身影已经变得模糊。 不多时,宣纸发下来,莫非强撑着从袖口找出银针,在自己的神庭穴再下一针。脑袋稍稍恢复了一点清明,不过连番施针,效果已经变得越来越差。只怕……挨不了多久,一刻钟多……两刻钟左右。 莫非从眼皮缝中,看到宣纸上模糊不清、歪歪扭扭的字…… 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作文章。 以“母恩”作诗。 用时两个时辰…… “《师说》: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过。……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师说以怡之。” 此番写字,不再是灵动精致的小楷,宣纸上的字写的歪歪扭扭更兼有气无力。幸好为了防止作弊,学子的文章诗词都会被重新誊抄,这样字写的不好……也没多大关系。 将写完《师说》的宣纸放置一旁,拿起另一张宣纸,继续写道:“《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距离昏迷的时间所剩不多,莫非没有丝毫停顿,看到题目便奋笔疾书。基本上刚写完,他的脑袋又嗡嗡作响,一些幻觉和模糊的意识接踵而至。 “监考官,交卷。” 考试的时间是两个时辰,莫非只用了短短的两刻钟。当“交卷”这突兀的声音栽贡院响起时,满座哗然。监考官喊了一声“肃静”。大踏步向莫非走去,过去后,看着莫非昏昏欲睡的样子摇了摇头。嘀咕道:“也不知你是哪个书院的学子,不然非得告诉你的夫子。哼!对待考试如此儿戏。真是——不成体统。” 监考官厉声斥责了几句,但也只能公事公办。甩了甩袖子,随意的扫了一眼宣纸上乱七八糟的字,弥封、誊录、糊名,上交上去。 莫非一摇三晃的从中庭走过,偶尔听到嗤之以鼻的笑声。 有相当部分的学子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哼!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了,不早点离开,非在贡院受这种罪过。 真是擦粉上吊——死要面子! 叶臣正在凝眉思索着,看着莫非的身影,担忧的皱了皱眉,紧接着叹了一口。满含惋惜哀叹之情。而对面的叶灵竹瞥了一眼莫非,先是咬了咬下嘴唇,紧接着气鼓鼓的用笔戳了戳桌子。 管你有没有写完!哼!让你再捉弄我…… 只有林木看到莫非时,木木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讶异。似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答完考卷。 莫非出了贡院,扶着墙壁,踉踉跄跄的走了两步,半睡半醒中,突然听到身边有人沉声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章 少年杀人事件之后 已经习惯了在一页书混吃混喝的郑独,这两日,心情很是郁结。 不就是吃了你小子几顿饭,至于吗?还玩失踪…… 郑独一边腹诽着莫非,一边时不时的对着一页书冰冷的门板翻白眼。眼睛都快翻出白内障了,莫非还没有回来。浑身都感觉不自在的他,看什么都来气,以至于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三五不时的就去在一页书外蹲点。 眼瞅着今日要进行第一轮考试,莫非还没有回来,郑独一肚子的窝火。好不容易等到丫丫回来,才知道莫非去了贡院,这才急急的赶来。 原本他板着一张脸,攒着一肚子气,准备见到莫非后,好好训责一番。 可看到莫非颠颠撞撞的从贡院走出后,这股子气顿时消弭。连忙跑过去搀扶着莫非,急声道:“你到底怎么了?” 莫非没有应话。看清来人是郑独后,放下心来,身子一软,就靠了过去。。 郑独扶着他,见他一脸颓靡的神情,心中又气又急。从开考到现在,才过了两刻钟,莫非就交卷出来。很明显是没有答完或者胡编乱诌写一番,心中不免有些扼腕叹息…… 错过了这次天下文会,下一次就要等到五年以后了…… 心中虽是这样想着,但见莫非似乎伤势危急,关切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你这两日究竟去了哪里?” 一直以来,与莫非相交,他不是以对待晚辈的方式去相交。虽然因为年龄上的原因,使他说话交流,总是不自觉的代入长辈身份。但他知道,莫非年纪虽小,说话行事却是滴水不漏。 性格内敛自有一种使人折服的魅力,这种魅力放在这二十来岁的身体上,可以说是洒脱自如。若是放在四五十岁的身体上,也是儒雅学士的成熟稳重。 接连问了几个问题,莫非无一应答,郑独便就此作罢。 路过街边,门口又懒懒散散坐着三姑六婆,嘴里叨叨的说着写闲言碎语。 “听说那火大的厉害哩,死了可多人嘞。” “这不是造孽呢吗?那火,半夜里我和我家掌柜的趴在窗户上就看见嘞。火大的很。” 郑独摇了摇头,一边搀扶着莫非向前走,一边也凑趣道:“你可听见了?昨夜城郊发生了火灾,死了好多人。你说这文会在即,你瞎跑什么?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可就有的后悔了。”郑独说着说着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死的人其中还有一个马文飞。这次出了这起子案件,我估摸着……以你和马文飞的恩怨,他们或许真的会来调查你。” 看了看莫非半死不活的样子,郑独又认真的问了一句:“你这两日到底去了哪里?” 这时候,莫非悠悠醒转,喃喃道:“我……一直在书院。” “尽是胡扯,什么在书院?这两****明明……” 郑独正说着,心中‘咯噔’一声,电光石火间,忽然领悟到了莫非话中含义。哆嗦着嘴唇说:“难……难道,那马文飞……是你?这件事……和你有关系?” 莫非没有答话。 郑独心中纳罕,也惊惧。难怪……这两日莫非不见踪影,难怪……他看起来受了重伤。可是这怎么可能?眼前这个斯文有礼,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杀人? 郑独按捺住心中的困惑,扶着莫非赶忙向书院走去。 *************************** 将莫非送回一页书托付给丫丫后,郑独心里乱糟糟的坐立不安。 莫非怎么会杀人?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倘若真的查到莫非头上该怎么办…… 想了半天无果,郑独急冲冲的就去找自己的老友余小花。 “余老头,你可知道那城郊草场的事情怎么样了?” 在一个脏乱不堪的小院里,余小花坐在石凳上,吸溜了一下杯中酒,抬了抬眼皮,戏谑道:“呵!今日太阳可从西边出来了,你这老小子,可一直都不关心这些事情啊!” 郑独直接跨步上前,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没好气道:“别废话,你快说。” 余小花面露难色道:“这种事一般都是官府……” 郑独白了余小花一眼,吹胡子瞪眼的打断他的话,道:“哟!余老头,这些年虽然你总说自己心灰意冷,不问世事。可长安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哪次你不上赶着去打听?昨夜草场失火的事,你会不知道?” 余小花和郑独能够成为朋友,除了臭味相投的怪脾气外。更重要的一点则是因为两人有同样的人生遭遇。余小花曾经是军队都尉,由于为人刚正不阿,又不屑于奉承权贵,而遭到他人针对,被人诬陷入狱。 后来他的部下几经辗转,搭上叶家这条线,这才被叶经权搭救出狱。出狱后的余小花厌烦了官场的尔虞,心灰意冷下,选择沧海书院为栖身之地,做了书院的执事。主要负责书院各项保卫工作。 虽然偏安一隅可以独善其身,但他内心却抑郁满怀。 他和郑独两人,年轻时都有过报效祖国,成就丰功伟业的理想。可多年下来,壮志未酬,蹉跎岁月将两人搓揉得没了棱角,只能躲在这个书院。一个将这些理想寄托在他人——莫非身上,一个只能依靠四处打探时政,消遣内心苦闷。 余小花苦笑的摇摇头,面露涩然。 过了半晌,才低声道:“听人说,死的不仅有中书侍郎家的公子马文飞,还有京县丞家的公子,好像叫什么张柏的,唔……就是那日书院选拔时被莫非身边那小姑娘打伤的四人。说来也奇怪,这些人怎么都和莫非有牵连。” 郑独沉声道:“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哼!刑部那边暂时说是匪盗,不过这个破理由你信吗?” 郑独晃了晃脑袋:“自然不信。” 余小花悠悠的抿了一口酒,曲着指节敲着石桌道:“我估摸着天下文会在即,圣上不想将此事闹大,这才压了下来。不过嘛……这事估计会让悬天府的那帮刽子手出手。听说,草场里挺惨烈的,死去的二十一具尸体要么是被砸死,要么就是被砍柴刀砍死。二十一具尸体全部被挂在空中,其中,更有几人面目全非。” 郑独闻言,心中一惊,“噌”从石凳上站起,利声道:“此话当真?” 余小花看着失态的郑独,皱眉道:“昨夜一场大火,闹得沸沸扬扬,有些事,即便官府相瞒也瞒不住。况且去草场的除了南衙禁军外,还有刑部和悬天府的人,这事只怕已经人尽皆知了。” 余小花说完后,又抿了一口杯中酒,看着郑独呆呆的坐在那里,心中疑惑,不解道:“你今日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郑独随口敷衍道:“哦!没事。” 余小花和他相交多年,有事没事一眼就瞧出来了,低着眉冷哼了一句:“没事你会这个样子?” 郑独迟疑了一下,吃吃艾艾道:“没……没事,可能最近劳累过度。” 余小花皱了皱眉,看着神情古怪的郑独,过了半晌,紧盯着郑独的脸色,迟疑道:“说来也怪,那死的二十一人,除了护卫,其余都是和莫非有过过节的。” 郑独神情一滞,手微微颤了颤,余小花惊讶道:“那些人……不会是……是那小子杀的吧?” 郑独一愣,犹豫片刻,才摇头叹息道:“目前看来,极有可能。” 郑独话音落下,院内一片沉寂! 两人心中惊惧万分,一时说不出话来。 于他两而言,马文飞的死,或者是那些官宦子弟的死,只不过是一个闲话家常的谈资,并不算什么打紧的事情。 令他们震惊和不可置信的是,那个平时看起来斯文有礼、宠辱不惊的年轻人,那个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不堪的莫非,竟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两人意味深长的相视一眼,面面相觑,紧接着同时满心狐疑的向一页书的方向望去。 那个少年……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少年? 第五十一章 榜上有名 次日正午,长安贡院门外,众多学子将整整一条长街挤得水泄不通。 学子们都伸长脖颈,望着贡院朱红色的大门,但凡听见什么风吹草动,都以为是榜单公布,连打盹的功夫也会出现幻觉。榜单迟迟没有发放,他们坐立难安,就像被拘禁毛猴,左扭扭,右挪挪,浑身不自在。 此时,在人群的后方,一个身着天蓝色华服,手执折扇的少年,翩翩然走来。少年生的唇红齿白,眉眼如画,只是两颊带着些许婴儿肥,使他看起来俊俏中带着几分可爱,可爱中带着几分稚气。 “可儿,前边人很多啊。” 少年踮着脚,朝着黑压压的人群望了一眼。在他身后,家丁打扮的可儿撇撇嘴,心虚的瞟了几眼四周的人,低声道:“小姐啊——” 话未说完,见少年回头瞪了她一眼,她立马改口道:“少爷啊——,我们快回去吧!你肯定会在榜单上的,不用看了啦!” 少年拿着折扇敲了一下可儿的脑袋,横眼道:“再吵晚上回去打你屁屁。” 少年轻笑间,顾盼神飞,转身朝前走去。 “哎呦——,谁啊?” 撞到人了…… 少年赧然看向面前稍显矮一头的女子,眼睛一亮,笑道:“青青?” “你是……灵竹姐?”李青青揉着额头看清眼前的少年正是叶灵竹打扮,讶异道:“灵竹姐,你怎么在这里?” “呵呵。” 叶灵竹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伸着脖子朝贡院门口望去。 就在这时,朱红色的大门“咯吱——”打开,里边走出三个年纪相仿的官差,神情倨傲,睨着眼睛看着拥挤的人群。随后轻咳一声,学子们立即让出一条道来。那三个官差手捧皇榜,趾高气扬的走至墙角,将皇榜张贴上去。 张贴完毕,那三个官差鼻孔朝天,淡淡的哼了一句,大摇大摆的离开。 官差离开,那些学子呼拥而上。将李青青和叶灵竹挤在了后边。 过得片刻,看榜的学子见榜上无名的则神色骤变,好像吃了苍蝇一样,破口大骂,有骂考官有眼无珠的,有骂自己神思失灵的。捶胸顿足,仰天长叹,心灰意冷后蹒跚离去。见榜上有名的,则喜极而泣,涕泗横流,更有甚者,像癫疯了一样,手舞足蹈。 见李青青翘首以盼,焦急的想往进挤,叶灵竹笑道:“青青,你哥哥肯定能上榜,不要担心。” “呃……灵竹姐,我是替夫子看的。” 叶灵竹闻言,折扇一收,吃惊道:“啊?你也是来看莫非的?” 李青青偏着小脑袋,纳闷道:“什么叫也是?难道……灵竹姐也是来看夫子有没有上榜?” “才……才没有,我怎么可能看他有没有上榜。” 李青青扑闪着大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戏谑道:“那灵竹姐来这里干嘛?臣哥哥和你肯定能上榜的吧。” 叶灵竹心虚的轻咳一声,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道:“府上这几日太吵,嗯……对!太吵了,所以我出来溜达溜达。” 可儿在背后,扁着嘴,暗自嘀咕道:这几日府上没来客人啊,哪里吵了?自家小姐怎么又在忽悠人…… 说话间,皇榜前的学子稀稀拉拉的开始减少。叶灵竹和李青青不约而同的向榜单走去。 “冷扶童果然榜上有名,不愧是冷家的天才少年……” “叶臣、林木、叶灵竹、李逸兴、冷无欢……,嚯!没想到沧海书院这几个都上榜了。” “李执、四皇子……还有冷凝霜,这届真是英才辈出啊!哎……没想到这些少年天才在这一次文会全部都下场了。与他们同年参与天下文会,是我等幸事亦是我等憾事。” …… 长十九米,宽一米的皇榜前,仍有不少学子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对榜单中的人评头论足。基本上能上此榜单的,俱是大唐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成名已久之人,就算不是如冷扶童之流的赫赫有名,但也绝非籍籍无名之辈。因此,学子们也不会出现驴头不对马嘴的交流,基本你说一个叶臣,他立马会想到沧海书院。 第一轮的下场考试是为了选拔天下文会的参赛者,所以榜单上排名不分先后。李青青和叶灵竹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一个名字一个名字认真的往后看。看过一半,见莫非的名字还没有出现,李青青的心凉了半截。 而旁边的叶灵竹则暗暗得意,哼哼……让你戏弄我,这下好了,你落榜了吧。 就在叶灵竹心思翻转间,榜尾有声音议论道: “这莫非是谁?怎么从未听说过啊?” 莫……非? 李青青闻言,顿时神采奕奕的向榜尾跑去。 叶灵竹眨了眨眼,收起折扇,刚走了两步,就见榜尾的李青青一边跳着一边拍着手:“哦……,夫子上榜了,灵竹姐,夫子上榜了。” 叶灵竹走了过去,细细一看,就见在榜尾的最角落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赫然写着:莫非,《师说》,《游子吟》。 “这难道……是沧海书院那个莫非?” “欸!不会吧,听闻昨日开考后他可是只答了两刻钟不到啊!” “会不会作弊?毕竟……只是两刻钟。” 李青青闻言,小脸顿时板了起来,瞪着大眼睛对着刚才说作弊那人,怒气冲冲道:“你才作弊,你全家作弊,你个贼眉鼠眼的呆瓜,凭什么说别人作弊?” 那学子涨红了脸,哆嗦着手指指了半天李青青,愤然甩袖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哼!”说罢,灰头土脸的离去。 一旁的叶灵竹则置若罔闻的紧盯着莫非的名字。 ……只有两刻钟。 怎么可能?两刻钟她才刚想好如何做第一篇文章…… 也不是作弊,父亲说过,莫非他只是一个乞丐出身,无权无势,怎么可能有官场中的人帮他。 而且他当时很明显都快昏迷过去了,怎么可能?难道……他的文采真的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 **************************** 第五十二章 霸王别姬 夜将至未至。一页书院,一盏烛火,人影两只。 莫非和丫丫从迷梦中醒来,像僵尸一样瞪着眼睛坐在床上,目光涣散。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两人终于恢复了精力。如此一场恶战之后,大难不死,此时心中无尽的轻松自在。 “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 许久没有进食,肚子饿的直叫唤,将莫非和丫丫尚未清醒的意识强行拽回来。 两人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噗嗤——”开怀笑着,丫丫摸了摸肚皮,下床后趿拉着鞋子就去捣鼓饭,莫非则坐在床上发着呆。 这次遭遇追杀,也算是无妄之灾。虽然背负二十一条人命,但对他来说并无心理压力。这次算是彻彻底底得罪了冷家和二皇子。 不过,在莫非看来,冷氏一族,权势赫赫,皇室早有警惕提防之意。二皇子的母妃虽出身于冷家,但只要当今圣上不想让李氏大唐改姓冷,在不采取极端的手段下,二皇子注定会受到圣上的冷落,也注定不会被立为太子。 所以只要能在如今微妙的局势中,找到平衡处的节点,借势而为,就不用惧怕来自二皇子的报复。 …… 如此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会儿,丫丫已将饭端在外边的石桌,莫非将烛盏端出去放在石桌中央。 饭是丫丫做的,简简单单炒菜和米饭,若是放在以前,丫丫一定会敷衍了事的随便做做。但这段时间以来,莫非在饮食方面给她提供了不少意见,使她厨艺大有长进。就算不是做火锅、烧烤这类食物,也能随随便便做出可口的饭菜。 再加上两人饥肠辘辘,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咽的吃起饭。 饭菜吃到一半,就在此时,郑独欢天喜地,一路小跑的向一页书过来。可能是欣喜若狂,忘乎所以了。郑独连门都没敲,竟是用两只臂膀直接怼开大门。 看着院子里正沉默着吃饭的莫非和丫丫,郑独气喘吁吁的弯着腰,用手撑着膝盖,断断续续的说:“上……上榜了,你……上榜了。” 莫非和丫丫奇怪的看了一眼郑独,继续埋头吃饭。 上榜……很应该啊……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小子,你上榜了。” 莫非吃着碗里的饭,默默的点了点头。这种结果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因此心中也没有多少惊讶,面无表情的闷声道:“嗯。” 郑独以为他没有听清楚,继续喊道:“你上榜了啊!就是你可以参加天下文会了。” “嗯。” 郑独皱了皱眉,随拍了一下脑门儿,急声道:“你不会高兴傻了吧,你快说句话啊。” “……” 郑独踱着步子看着莫非,双手拍着,嘀咕道:“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过去给他一巴掌,听说好多中榜高兴傻了的,给一巴掌就好。” 想着下了下狠心,就要上去抽莫非一巴掌。见巴掌携雷霆之势而来,莫非咽下口中的饭,斜眼瞥着郑独,像看一个傻子一样,无奈道:“我没傻,我知道我中榜了。” 不说还好,一说郑独就来气。见莫非这么不咸不淡的说话,他内心郁闷的真想吐血。自己这累死累活的跑去看榜,担惊受怕,心情忐忑,可人家似乎浑不在意。 看他那风轻云淡的样子,郑独恨的牙根直痒痒,真想脱了鞋,在他那欠扁的脸上抽两下。想了想,还是算了,谁让他有才呢?看着桌上的饭菜,再想想自己脚上独特的味道,还是先吃饭吧。 “不过,我说你小子这是可以,两刻钟啊!两刻钟你怎么就答完了?还能上榜?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莫非摇了摇头,笑道:“因为我是外星人啊。” “什……什么外星人?那是什么东西?欸!不管了,反正我也看不懂你。你知道吗?最近在这长安,你的名字那可是如雷贯耳啊!”郑独兴致勃勃的正说话,忽然蔫坏的笑了一下,搓着手指问道:“不过你猜他们是怎么评价你的?” “作弊。” 郑独一愣,翘了个大拇指,哼声道:“这帮蠢货,你不用理会,马上就是公试了,只要你能拿了榜首。哼哼!我看他们还不闭嘴。” 莫非吃着碗里的饭,心里想着的却是其它事。过了半晌,抬起头,映着昏黄的烛光,看着郑独问道:“城郊草场的事,最近怎么样了。” 郑独闻言,指间的筷子一顿,看着烛火颤抖中莫非平静淡薄的脸,叹息道:“刑部将此事算在了匪盗的头上,不过……估摸着圣上会将此事交给悬天府调查。” “恩。”莫非低头继续吃着饭,好像听了一件毫不紧要的事。 郑独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却感觉一点儿也看不透,摇了摇头,想着:看不透就看不透吧。反正……那帮人,没一个好东西,死了就死了。 至于悬天府嘛……呵呵! **************************** 长安,永清宫。 灯火通明。 宫中有一庭院,院内坐着众多歌妓,歌妓环伺在一株桃树之下。桃树下边,二皇子李怀璟头戴如意冠,身着鱼鳞甲,外边罩着锦鸡斗篷,耳贴小兰花泡子,手捏粉白娟子。唱念做打,浓妆艳抹下,活脱脱演绎出一副青衣名伶的样子。 庭院中丝竹之声传来,靡靡之音绕梁三日,但在一旁跪着的中书侍郎以及京县丞等人,头上却是冒着冷汗,时不时的觑一眼二皇子。 在二皇子旁边,另有戏子演着《霸王别姬》中的项羽,举手投足间,霸气十足。 项羽:(白)据孤看来,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 …… 虞姬(二皇子)嘤嘤呀呀:(白)大王啊!妾妃岂肯牵累大王?也罢! …… 二皇子摆着云手,将楚霸王手中的剑拿了过来。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跑进一家丁,头上淌着汗,颤声道:“二……二皇子,不好了。” 二皇子手中的剑一顿,将头轻轻一摆,继续用唱戏的声音咿咿呀呀道:“你且说来!” 那家丁提着袖子抹了抹汗,睃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中书侍郎等人,语速飞快道:“就在刚才,朝中支持大皇子的那帮言官给宫里递了折子,听说……听说是参中书侍郎、京县丞……,还有……还有二皇子你的。宫中来人说陛下看完折子后当场震怒。还有……” 二皇子横了一眼那家丁,将剑反转,诡异的笑了一下,又复用霸王的唱腔咿呀道:“哇呀呀!你这家丁,速速道来。” 那家丁咽了一口口水,颤声道:“还有,沧海书院那名叫莫非的医科夫子上榜了。” 二皇子挑眉,再用虞姬的唱腔道:“啊!当真?” “千真万确。” 二皇子剑在空中转了一个花,一剑刺向那个家丁,血“唰”的染向锦鸡斗篷,二皇子唱道:“今日虞姬不死,你且替她死去。” 一旁跪着的中书侍郎和京县丞骇然的看着死去的家丁,斗大的汗珠冒出,跪着的膝盖不住的颤抖,而旁边的那些歌妓则与之相反,神情淡定的继续吹拉着手中的丝竹。 中书侍郎跪了良久,双腿早已支撑不住,这才哀求道:“二皇子,您看……我儿的死。” 二皇子摆着云手唱道:“此一番连累我损兵折将,令郎死有余辜。尔等速速离去,切莫扰我。” 中书侍郎和京县丞齐齐哀叫一声:“二皇子——” 见二皇子紧紧盯着手中的剑,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出了院子。 中书侍郎和京县丞刚刚离开,二皇子握着剑,发了疯一样,一剑朝那死尸刺去。一剑一剑又一剑,两剑三剑四五剑,六剑七剑八九剑,庭院鲜血红满天。 刺了一会儿,发泄够了,二皇子突然直起身子,冷笑一声。 随后面露无奈、哀楚、不甘,再无一丝唱腔喃喃自语道:“只因为我是皇子,只因为我母妃出身冷家。所以父皇冷落我,兄弟忌惮我,冷家利用我,你们怕我。呵呵呵……这是我求来的吗?难道我就活该承受吗?你们谁曾考虑过我?你们没有。谁也没有……” 丝竹喑哑的庭院里,二皇子一人独自站在中央,在烛火下,孤独的身影拉的瘦长,再瘦长。 第五十三章 大唐文会(一) 自城郊草场命案后,朝堂上大皇子一派和二皇子一派围绕此事,相互攻讦,相互谩骂,吵得不可开交。每日一上朝,皇帝陛下尚未开口,那些言官就开始奏本,滔滔不绝的从命案牵扯到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事。 但无论他们如何口若悬河,如何侃侃而谈,皇帝都是冷着脸不表态。时间一久,那些言官心里就在嘀咕,陛下这个意思……是几个意思啊?完全看不懂。 二皇子一派的官员心中犯着糊涂,实在没有办法,就看着当今朝堂左相——冷家二老太爷冷苍云,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既不出言相助也不出言制止。心中愈发糊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不过,还是坚持着他们一贯的方针,那就是不遗余力的去撇开二皇子的干系。 而以庞太师为首的一派官员,则死咬着中书侍郎、京县丞等人不放,含沙射影,直指二皇子纵容下属作奸犯科,反倒被人杀害。 二皇子一派官员见势不妙,便拉庞太师下水。可那庞太师,历经三朝,更是当朝国丈,像个老泥鳅一样,滑不溜秋。怎么会被这种伎俩的手段难倒? 因此,一到关键问题,庞太师便拢着耳朵喊着:“什么?中书侍郎要生了?那是喜事啊……,要包红包的。哈哈哈哈哈,喜事。” “不是生了,是府上公子死了。” 听那官员喊着,庞太师可糊涂了,继续拢着耳朵喊道:“令郎死了?奥……那咋不是别家的公子死了?我耳聋,你可别骗我啊!” “是去打猎被人杀害的。” “打猎?你去草场打什么猎?哎呀……,老夫想起,先帝爷啊,当年也喜欢打猎,那时候啊……。” 一到这种时候,朝堂上的官员就知道庞太师又要忆当年了,因此,大家心照不宣的抬头仰望大殿上空,颇有我就静静的听你装逼之感。 这样你来我往的交手数次,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倒让事情成为一团乱麻。每当这时候,皇帝陛下见叶经权站在一边,置身事外,默不作声。便温和的说:“叶爱卿,你有何高见?” 叶经权一到这时,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开始散发着表演艺术天赋。 诚惶诚恐道:“陛下啊,臣只知处理公务,实在不懂查案。” “陛下啊,此事必有蹊跷。” “陛下,臣惶恐。” 得!又是个老油条,说了相当于没说。 …… …… 朝中吵再热闹,平头老姓也不关心,没事的时候坐在门前笑呵呵的唠几句,调侃一下当朝的那些老大人都是老狐狸。有事的时候都各干各的事,为了生计奔波辛苦着,谁闲的慌,天天打听那些无聊的八卦。 与他们而言,城郊的命案离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是遥远的,触不可及的。相反,大唐文会的公试则显得更加有趣,更加有吸引力。 这些百姓其实也不懂那些诗啊词啊。只是时下,文道虽然昌盛,但大唐在三国之中却是垫底的存在。所以,身为一个唐朝人,内心总是期许着这届出类拔萃的少年能在即将到来的天下文会上大放光彩。毕竟不蒸馒头争口气嘛。 更何况,这种热闹一定是极好看的。 这次大唐文会由当朝贤王与逍遥王主持。由沧海书院、书灵院、天南书院的三位院长为最终评审。由朝堂和三个书院中选出的十五名出自寒门,口碑较好的文官与夫子作为初级评审。 这种级别的文会,既有书院和皇室坐镇,又是公试,作弊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不过,依照《唐律疏议》所规定,文会中作弊一旦被查出,除了声名扫地,永世不被录用外,还有牢狱之灾,游街之刑。这对于极重面子的文人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因此,也很少有人敢铤而走险。 文会即将开始,长安万人空巷。老百姓们纷纷跑到公试的地方,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广场。好在皇帝陛下早已预料到这种结果,派了周寒率领南衙禁卫军维护治安,因此,秩序也没有太过骚乱。 广场位于长安正中心,毗邻皇宫,占地广阔,是大唐建国初专门为天下文会所建造。 广场最前边,有一高台,在高台上边,正坐着五个人。此五人中,由于叶公书老先生是当朝帝师,又是贤王和逍遥王的少年时的恩师,因此坐于最中央。在叶公书老先生两边,一左一右分别是逍遥王和贤王,而最两边,则是天南书院院长冷封,书灵院院长欧冶子。 五人下边共有十五个位置,坐着的十五位则是书院和朝堂之上的夫子、文官。两边两列则有执事、监考官员、抄录员在旁。 而再往下,围绕着中央考场则有一列位置,是五十位参与公试的学子所站的位置。至于其它地方,则全部都是围观的群众,以及维持秩序的南衙禁军。 待考的学子们意气风发的站着,三三两两,或高谈阔论,或凝神静心,引得围观的姑娘们一阵侧目。 在学子们所占的最前方,站着一个长相平凡、穿着平凡、气质平凡的少年,此人就是冷扶童,平凡的外表下有着不平凡的才华。而在他旁边,左边站着的是冷无欢,右边站着一个青衣姑娘,名叫冷凝霜,容貌姣好,贤淑安静。若是向看台看去,就会发现看台上的张京墨,正一脸爱慕的望着冷凝霜,神魂颠倒。 再向冷凝霜旁边看去,叶臣、李逸兴和叶灵竹三人站在一起。男的风流倜傥,女的娇俏靓丽,一时惊艳众人。顺着三人往下看,站着的是盛王家的小世子李执。 当朝四皇子李思源与一位无人认识的白衣公子站在最中央的位置,两人虽遗世独立般的站着,却如绝代双骄般耀眼夺目。 在他两的映衬下,旁边站着的长安四公子谢安、王蕴之类的才子,则显得泯然众人矣。 这些少年英才所站的位置,并无刻意安排。都是学子们自己找位置,虽说位置不代表什么,但是文人好面子,慕荣光,因此,一般都会选择备受瞩目的位置站去。 …… …… 高台之上,锣鼓已经敲了三遍,离大唐文会正式开始还有半个时辰。 叶灵竹朝着左右瞧了一眼,纳闷道:“哥,那莫非怎么还没来?不会是……吓得不敢参加了吧?” 叶臣脾气向来温和,此时,却是皱了皱眉头,但想着叶灵竹可能是无心之言。叹息的摇了摇头,猜测道:“许是耽搁了,应该一会儿就到。” 话刚说完,便见人群中,穿着一袭墨黑色长袍的莫非给旁边同是墨黑衣服的女子耳语了几句话,便慢悠悠的走进来。 显眼的位置都有人站着,不过好在莫非也不在意,找了靠边的僻静处,安静的站下。而在他旁边,穿着粗布麻衣、拖着草鞋的林木木木的转过脸,认真的看着莫非。 莫非见状,微笑的点了点头道:“你好。” 林木一字一顿的吐出:“你……好!” 神情呆滞,言语无风无波。 …… 在另一边的叶臣见状,笑了笑,心中着实佩服莫非和林木的宠辱不惊,淡漠名利。落落大方的便朝莫非那边走去,叶灵竹思索了一下,亦步亦趋跟上,走了两步,发现李逸兴没有跟来。好奇道:“你不过去吗?” “不用了。你们去吧。”话是对叶灵竹说的,眼睛却是看着莫非。 叶灵竹满腹狐疑的看了一眼莫非,不解道:“你似乎一直对他有成见,难道……你也相信他是作弊的?” 李逸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莫非,收回目光,摇头笑道:“不,他没作弊,我也不是因为相信他作弊才远离他。”李逸兴犹豫的顿了一下,接着认真道:“我是因为怕。” “怕?” 李逸兴微微颔首,迟疑道:“我看不懂他,但是……他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我怕这种危险,因为……我以前经历过。” 叶灵竹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往事,也知道李逸兴曾经经历过什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便走了过去。 …… 而在最前边的冷扶童注意到了一切,默默的转过头去,看着莫非,镇定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怎么了?” “那个人,在选拔的时候只用了两刻钟,便交了考卷。”冷扶童的语气平淡无奇,正如他外貌给人的感觉,但听起来,却另有一种让人信服的魅力。 冷凝霜轻锁眉头向莫非瞧去,疑问道:“难道他就是沧海书院那个名叫莫非的人?” 一旁的冷无欢不屑道:“哼!现在长安哪个不知他是作弊……。” 冷无欢正说着,见冷扶童冷冷的看着他,浑身一寒,畏惧的低下头,顿时把嘴闭的像河蚌一样。 …… 随着叶臣和叶灵竹走向莫非,观众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纷纷把头转过去。嘀咕道:“叶公子和叶小姐去哪里?那个少年是谁?” 第五十四章 大唐文会(二) 看台上的观众纷纷将头转过去,便看见最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穿一袭黑袍,长相英俊的少年。少年虽着一袭墨黑色长袍,但气质超然洒脱,倒显得雍容淡雅,比之于其他青年才俊,另有一种别致独特的魅力。 随着观众的热议,人群中之前见过莫非的学子指指点点道:“他啊……就是沧海书院那个莫非。” “什么?就是那个医科的夫子?好年轻俊俏。” “嘁!听说贡院选拔是作弊通过的。” 诸如此类的话,自然是学子们的窃窃私语。至于那些长安街坊中的三姑六婆七大姨,对话则是:“这后生就是莫非啊。长得可真俊” “是嘞!三姑,你晓得不,他啊是作弊才通过选拔的。” “欸!你这么一说,我好想记得也听说过。啧啧,你看这后生,这么小的年龄,就能在书院做个医科夫子。我看呐,这比那啥诗啊书啊的有用多了。你说对不?不过,三妮啊!这后生身子骨可太单薄了,不瓷实,嫁给他这禁不住折腾啊,不行。” 膀大腰圆、名叫三妮的姑娘糙厚有力的手掌在看台上的木凳子上一拍,旁边的众学子见状一个哆嗦。三妮鄙夷的看了一眼那些文弱书生,接着扭了扭肥肿的臀部,作羞涩状掩面道:“三姑,你说啥了,我才不喜欢他呢。我喜欢冷无欢公子那一款,可霸道了!” 看着三妮的娇羞状,再听三妮这样说着,旁边众人或是晕眩状态,或是呕吐状态。 这简直了……没法看。 …… 说到莫非作弊,其实众人并无真凭实据,只是以两刻钟就通过选拔,在这些学子看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即便如冷扶童、叶臣、李思源这种成名已久,才华被人一致认可的天才人物,都是规规矩矩的答完两个时辰,反复确认之后方才交卷。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科夫子有什么资格能在两刻钟做完试卷? 只要有一个人心中作祟,向别人传达出了这种臆测,立马三人成虎,谣言不胫而走。 今日在莫非未到之前,看台上已经传播着风言风语,大抵都是莫非心虚不敢来,文人的耻辱,虚有其名之类的话。随着莫非出现在众人面前,看台上的学子依然酸不溜秋的冷嘲热讽,对莫非不抱有任何好的态度。 文人相轻,自古皆然。 这些学子的这种态度,自然恨不得把莫非贬在地上,碾在尘土里。 叶臣落落大方的走过去,作揖道:“莫兄。” 见叶臣和叶灵竹走了过来,莫非笑道:“叶兄,叶姑娘。” 叶臣看着莫非开颜一笑,旁边的叶灵竹则是闷哼了一声,爱搭不理的样子。 看着叶灵竹傲娇的样子,莫非一时疑惑不解,想着最近也没有得罪这位叶小姐啊!上次的事……她应该是不知道的。那这种态度又是为何? 想了一下,没有想清楚,便不再多想。偏过头去,看着叶臣,这才认真的说:“之前多谢叶兄相助。” 叶臣摇了摇头,笑道:“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这种小事,不必言谢。更何况,你是我们沧海书院的医科夫子,于情于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说完叶臣笑着开口询问道:“莫兄这次,可有信心?” 莫非随意开口道:“还行。” 还行? 叶臣一愣,叶灵竹一愣。 如叶臣这般才子,所问的信心自然是能否有信心夺得榜首。但莫非这个模棱两可的还行,却不知该作何理解?是说夺榜首很有信心?还是拿个好名次很有信心? 叶臣看着一派清风霁月不饶怀的莫非,笑道:“我相信你。” 一旁的叶灵竹则气鼓鼓的瞪了一眼莫非,随后目露狡黠,作叹息状道:“哎……蛤蟆想吞天啊!” “嗯?” 叶灵竹撇嘴道:“好大的口气。” 三人正说着,就在这时,人群突然骚乱起来。众人疑惑不解,顺着人群向骚乱的地方看去,皆是一愣。 因为在人群后边,乱蹦乱跳的走来三人。 居先的则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穿着破旧的衣服,间或眨巴的眼睛,透露着他的古灵精怪。这个小孩正是半缘,此刻,他一脸好奇,一脸欣喜的看着热闹的人群。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跟着口口和缪缪,两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脏兮兮的脸上还沾着饭粒,一边摆着头,一边大摇大摆的走着。 随着三人走进广场,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三年虽是一个漫长的时间,可在场有不少人,还是见证过这两个疯子大闹皇宫的那段日子。那些时间,因为这两个疯子,整个长安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各家各户都是门窗紧闭,足不出户。虽然这三年来,这对疯子没有再做过任何伤害人命的事,但一点也不妨碍大家心中的惧怕之意。 因此,见这两个疯子进场,不少人都自动退避三舍,宁愿和后边的人挤成肉酱,也不愿意靠他们更近一步。 疯子一旦发起疯来,谁都没有办法,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共识。 在高台上,此时,周寒见那两疯子进来,手里捏着一把冷汗,心中更是叫苦不迭。由于他率领的南衙禁军,主要负责戍守长安城,所以三年前并未与这两人交手。 但他和羽林军的首领刑宗、悬天府的凉春秋皆是九脉高手,实力相当。而这两个疯子一个为杀道一流的高手,一个是武道九脉高手。这种实力的人,除非是两个九脉巅峰或者武道名家出手,才能将其制服。否则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周寒朝旁边的副官示意一下,副官悄悄闪身而退。 在高台上中央,叶公书等人也注意到了场间变化,紧皱眉头,相视一眼。 正值如此盛会,这两个疯子怎么来了? …… 看台之上,半缘小小的身子,在人群中不断的穿梭者,等走到前边,向四处忘了忘。突然眼睛一定,目光湛湛的看着底下的莫非,欣喜的摆着手,呐喊道:“喂!大哥哥,……大哥哥,是我啊,半缘。” 第五十五章 大唐文会(三) 半缘天真无邪的笑着,一蹦一跳的向前走着,周围的人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纷纷退避三舍。莫非虽然知道那对疯子武力爆表,但却不知道三年前两人大闹皇宫之事。 因此,见到众人对半缘的反应,莫非心中微微有些讶异。不过,眼下文会公试即将开始,不宜与他寒暄,便指了指看台角落里的丫丫,出声道:“去那边,找丫丫姐姐。” 半缘歪着小脑袋看了一眼丫丫,笑着的点了点头,喜滋滋的拽了拽身后摇头晃脑的缪缪衣袖,指着莫非说:“缪缪,缪缪,你看,他就是救你的大哥哥,你们可不能伤害他,大哥哥人很好的。” 缪缪疯疯癫癫的,但很听半缘的话,像拨浪鼓一样摇着脑袋,又跳着脚,又拍着手道:“大哥哥人很好……很好,缪缪不欺负大哥哥,人很好,嘿嘿。” 在看台另一个角落中,身上穿着桃红麻布的牛三红和袒胸露乳的朱四绿看着一切,面面相觑。 牛三红皱着眉头,警惕的看着那对疯子,嘀咕道:“怎么小主子和他们有关系?” 朱四绿搓着手,憨厚的笑了笑,瓮声瓮气道:“又不是啥坏事么?你莫担心。” 牛三红知道朱四绿脑子里少根筋,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准能气到自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又剜了一眼。接着又将目光投在那对疯子身上,不解的摇了摇头。 …… 人群散开的甬道中,半缘带着缪缪和口口走向丫丫。 一直以来,丫丫对待除了莫非意外的人,都是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看着凛冽清寒,使人每有亲近之意,就望而却步。但半缘却是浑不在意,过去摇着丫丫的胳膊,傻笑道:“嘿嘿,丫丫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丫丫看了一眼那两个疯子,接着看向半缘,面色逐渐变得温和。但语气还是波澜不惊:“你怎么来这里了?” 半缘挠了挠头,咯咯笑道:“前几天,大哥哥说让我去书院找他,我想大哥哥一定是书院的学子。今天是大唐文会,肯定会来这里,所以就带缪缪和口口过来了。” 丫丫微微点了点头,默默的回了个:“嗯。” 半缘看着莫非,欣喜道:“姐姐,姐姐,大哥哥是不是要参加大唐文会。” “嗯。” 半缘看着莫非,惊奇的说:“哇,大哥哥好厉害,都能参与大唐文会。” 丫丫这时候看着莫非,顿了顿,面上似是显出一丝柔情,认真道:“他一直都很厉害。” 丫丫说完后,不再说话。 而身后的缪缪,目光中似有些许清明显出,但随即又恢复疯疯癫癫的状态。 …… 此时,看台上又恢复了喧闹的景象。但更多的人议论的则是那对疯子和那个黑衣女子的关系,又由黑衣女子推断,将矛头再次指向了莫非。看他们关系熟稔,难道莫非和那对疯子也有关系?众人的神情便凝结在一起,场间气氛诡异。 随后,人群里有知情人士窃窃私语道:“听郑太医府上人说,年前的时候,这莫非还是长安临书街的一个小乞丐。因为身怀医术,误打误撞救了叶臣少年,这才进入沧海书院的医科任夫子。” “可是那个年前死去的郑太医?” “哎哎……就是他。” 众人听闻,恍然不悟。难怪莫非会认识那两个疯子,原来以前是同行啊。难怪他可以年纪轻轻就可以做夫子,原来是有叶家帮衬啊。 不过这样一来,大家对莫非能通过选拔,就更持怀疑态度。 寒门子弟吃苦耐劳,学习刻苦这点不假。但遍观长安才子,就会发现那些年少成名的才子绝大多数都是权贵子弟,如林木这种则属于凤毛麟角的存在。 在门风严谨,府上诗书底蕴浓厚的权贵人家,这些年轻才子有得天独厚的资源可以利用。不管是耳濡目染,自小受诗书礼仪熏陶,还是延请名师,受先生启蒙引导,都为他们的成名成才奠定了很好地基础。 如冷扶童这种年少聪慧的,依靠家族庇护,府上助力,轻而易举的去汉国拜中州第一儒贤游宰父为师,得以享受良好的教育。但要是一个寒门子弟,且不说你能不能从大唐去汉国,就算你去了,没有德高望重的前辈引荐,只怕穷其一生,连游宰父都未必能见到。 这些道理,是人所共识。 “他一个乞丐出身的小子,有什么资格能进选拔?” “就是说啊。不会是叶家徇私,为了报恩暗地里作弊吧。” “胡说八道!叶家那是什么样的门风,岂容你诬陷?我看极有可能是这小子,借助叶家的势力搭上了别人。不过……哼哼!文会公试,只怕他就要原形毕露了。” 这些才子如此说着,更觉莫非面目可憎。 …… 在之前,郑独已经喋喋不休的给莫非讲过不少规则和内容,虽然莫非没有太当回事,但或多或少还是记住一些。 大唐文会公试分为两轮,第一轮是五十名学子全部参与,进行第一轮的比拼。将会筛选出前十甲的名额,而后对四十人进行一个排名。由于前十甲是最有希望争夺天下文会前三甲的学子。因此,为了妥善起见,前十甲将会在次日再进行一次比试,排出前十甲的名额。 文会并非科举考试,所以也不会有贴经、墨义、八股文之类的刻板考法。对莫非来说,只要没有这些东西,无论是诗词还是文章,中华五千年文化积淀下的精华,他还是能够信手拈来,足以应付一切。 半个时辰转眼过去。锣鼓再次敲响。莫非一边心中无聊的想着,一边随着那些学子走上看台。 看台上的观众,目光炽热的看着台下的少年英才。 大唐文会公试终于开始了。 莫非在后边缓缓的跟上,冷无欢不屑的冷哼了一句,敌意明显。这种不屑的眼光,莫非没有在意。 事实上,今日从他来了之后,除了叶臣、林木等少数几人外。其余多数才子看他的时候,目光中都带着些许不善,或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或是深以为耻的心态。 莫非面上不显,心中冷笑。 走上台阶时。 前面长相阴柔,面色煞白的李执,忽然回头戏谑道:“我倒是很佩服你的勇气。只可惜你这样子真是不讨喜。” 莫非向来不习惯被人戏谑,也厌恶这种眼神。冷着眼看了一眼李执,随即轻笑道:“其实你这样子也很不讨喜。” …… 第五十六章 大唐文会(四) 在长安,坊间流传着一种谣言:当年,已逝的盛王妃与皇帝陛下安通款曲,私下里有一腿,而李执便是他们的私生子。所以,皇帝陛下在经历过夺嫡之争后,尽管猜忌成性,但为了遮掩李执的身份,才对盛王恩宠有加。 而盛王被戴了绿帽子,还可以忍气吞声,这才换来今日的荣华富贵。 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莫非却是不信。 平心而论,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都是不共戴天之仇,但凡是个男人,谁能忍得下这口气。从现今北衙禁军的威势来看,盛王不是懦弱无能之辈,自然不会平白受着奇耻大辱。 当今皇帝陛下又有着经世之才,治国之能,也不是愚鲁驽钝之辈。怎么会如此放心的将北衙禁军交予盛王。这不是自掘死路嘛! 不过……如果是盛王和当今圣上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这个他还相信。 毕竟……这是个合理的猜测。 莫非心中恶趣味的想着。 一旁的李执冷下脸,狞笑一声,大踏步走上考台。 莫非看着李执摇了摇头,气定神闲的走上去。 在李思源旁边的那个白衣少年,看着莫非嘴角微翘。这个长安,除了那几家的少年外,还没人敢这么讽刺一向乖张、狂傲的李执。 眼前这个黑衣少年,倒是有意思。 …… 五十名学子走上考台,由执事领着,站于正中央进行抓阄。抓阄将决定学子的考试位置,随后会相应的产生监考官以及抄录员。虽然公试这种级别的文会,作弊的几率微乎其微。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会相应的施行很多措施。 抓阄完毕,执事们退下排序。莫非站在考台上,在等待结果的同时,朝着高台上的五人看去。 这是莫非第一次见到叶公书老先生,此时,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正坐在椅子上,精神矍铄,一双深邃而富满智慧的双眼望着下边的众学子。间或与旁边儒雅名士风范的的贤王说笑几句。而一边的逍遥王,体态虽不至于肥胖,但也富态,正慵懒、闲适的半趟在椅子上,眯着小眼,打着盹。倒是最两边,一边是灰白头发不苟言笑的冷封板着脸品着茶,一边则是精瘦的欧冶子眯着眼笑呵呵与叶公书和贤王凑着趣。 此次公试与往年一样,分为题诗、作词、文章三个内容。主题由皇帝陛下当日拟定,经过考官们斟酌,规避掉与往年题目类似的情况后,便确定下来。 以往几届,皇帝陛下都是以劝学、家国、君臣此类的三纲五常,读书劝学为题。但今年城郊草场的事情,引发朝堂两派的争斗,让皇帝陛下焦头烂额。皇帝陛下心中愁苦,便随口说了个愁。 题目就这么确定下来。 这个题目看似简单,但对于这些从小锦衣玉食、鲜衣怒马的学子来说,却是头疼不已。 锣鼓再次敲响,公试开始。虽然及多数学子能镇定自若的坐在书案前想着,但也不乏抓耳挠腮,左顾右盼不得其法的学子。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对于看台上的观众来说,谁能够镇定自若的坐在书案前,显然就是因为胸有成竹啊。 “快看,冷扶童开始了。” “还有林木,他也开始了。” “那是谁?……刚才和四皇子在一起的公子。” “还……有……那个莫非。” 锣鼓“咚!咚!咚……”十声落下。几乎同一时间,四人同时执笔,同时落笔。满座哗然,这也……太逆天了吧! 不止观众震惊,连考台上的那些学子心中也是震惊不已。 一个冷扶童他们不奇怪,一个林木他们不奇怪。那个白衣少年虽然闻所未闻,但能和四皇子在一起,肯定实力不容小觑,他们也不奇怪。可是……他们刚才从心底里瞧不起的莫非,怎么会如此快就动笔。 高台上的评审员中,郑独正用灼灼目光看着莫非,老怀欣慰的不断抚着灰白胡子。在他旁边的一人,则是那日在贡院时收莫非卷子的监考官,顺着郑独的目光看去,见动笔的那个少年似曾相识,随后又想起当日贡院情形,心中一愣,苦笑的摇了摇头。 果然……江山辈有人才出。 看台上的半缘张着小嘴巴,半天后,才惊讶道:“大哥哥好厉害。” 此时的莫非,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根本无暇顾及周遭人的表情。看到题目时,随着锣鼓的敲击,略略想了想,便开始提笔。 莫非在宣纸上第一首诗,笔落下:“《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依旧是那笔娟秀灵动的小楷,莫非挥洒自如,并无半点停顿。此时场间一片寂静,众人听着沙沙声,吃惊的看着台上笔走龙游的四人。 随着四人的动笔,紧接着李思源、叶臣、李逸兴、冷凝霜、叶灵竹、李执也开始落笔。 第一篇文章写完,紧接着莫非便直接开始在第二张宣纸上写去:“《丑奴儿》: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众人一阵愕然,再向林木、冷扶童和那白衣少年瞧去,他们三人已经做完第一首诗,但是写到词时,还是犹豫了一下才动手。可莫非……为什么丝毫停顿都没有? 这次,就连冷扶童三人心中也是吃惊不已,难道刚才锣鼓那十下,对方已经想到了词?略微定了一下神,三人又赶紧写去。 而莫非在写完词后,依旧没有一点停顿,直接在第三张宣纸上继续写道:“《归去来兮辞》: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作诗、写词、文章,完全没有丝毫停顿。此时,无论是考台上的学子还是看台上的观众,俱已石化。 高台之上,连一直假寐的逍遥王在感觉到气氛不对后,悠悠醒来。叶公书等人面面相觑的看着莫非,心中生疑,如果对方不是胡编乱诌,难道是因为以前写过这类诗词,所以才可以信手拈来?可是他年纪轻轻,阅历尚且,哪里有那么多愁苦可写? 可若非如此……那又是怎样?难道……此人是文曲星下凡? 心中怀揣着这些疑惑与激动,叶公书等人的内心的好奇逐渐泛起。 第五十七章 大唐文会(五) 高台之上,除了一脸懵逼的逍遥王,其余四人,则目含欣慰的看着考台上的学子。这次天下文会,大唐能否一振雄风,挽回以往丢失的面子,就要依赖考台上的这五十名学子。 但无论结果如何,将来大唐的文道,他们都将是中流砥柱的存在。 “他就是救了臣儿的那个莫非?” 叶公书摇了摇头,开口道:“我与那少年从未谋面。却是不知。”随后,叶公书觑了一眼郑独,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莫非,失笑道:“不过,眼下看来,应该就是他了。” 一旁的欧冶子和冷封听两人这样说着,也将目光投向了莫非的身上。 此时,莫非已经全部答完。一手扶着袖子,一手讲笔放下,向旁边的监考官示意一下。监考官便走过来对宣纸进行弥封,随后交给旁边的抄录员。 看台上的观众,发出嘁嘁喳喳的嘈杂声音。 “这有鬼吧?这么快,快看……冷扶童他们还没答完。” “是啊!他这……是不破罐子破摔,乱写一气啊。” 李青青听身旁的人如此说着,愤懑的鼓起双颊,手腕一转,摆着自己的夺命追魂掐掐着旁边的张京墨。 “啊……嗷?青青……快住手!” “哼!” 莫非略感无聊的站了一下,突然想起貌似没有不让考完下台的规定。自嘲的笑了笑,见题已答完,试卷已交,便气定神闲的退下考台,径直向丫丫走去。 半缘看着莫非走近,笑嘻嘻的咧着嘴,称赞道:“大哥哥好厉害。这么快就写完了。” 莫非笑了笑,习惯性的向半缘的脑袋揉去。但半缘却是瑟缩了一下,然后羞赧的垂眉低目。莫非见状,心中奇怪,刚准备询问半缘这个举动的缘由,看台上又一阵躁动打断了他。 看见莫非转过头向考台看去,半缘张开嘴长呼了一口气,气尚未呼到底,便见丫丫默不作声的正看着他,眼里尽是打量和审视。半缘尴尬的一愣,接着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公试的时间是一个时辰,可能是受莫非的影响,冷扶童、林木与那白衣少年答完后不做再三斟酌,也无丝毫犹豫,相继交掉考卷,走下考台。 诗、词、文章总共三首,正常来说,一般的学子在一个时辰内根本答不完。即便如莫非这种没有丝毫犹豫,下笔便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尚且也要用三刻钟的时间,更遑论他人。 因此,见冷扶童、林木以及那个白衣少年只用半个时辰便交卷,莫非心里也是稍稍有些意外。 天才不愧是天才…… 就在莫非心里这般想着的同时,在台阶的拐角处,那个白衣少年下场时,嘴角微翘,看着莫非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之前因为人多嘈杂,距离又远,莫非只是扫了一眼这个白衣少年。现在,他百无聊懒,白衣少年又对他投来这个笑容。 莫非心中疑惑,便目光平静的向他看去。 那白衣少年嘴若含丹,唇似绽桃,明眸善睐却又风情万种。再细细看去,见他顾盼神转间宜喜宜嗔,这才发现一丝端倪,原来……那个白衣少年,竟是女扮男装。 莫非自是知道,在这个世界,男尊女卑的观念虽然存在,但并不像中国古代一样那般严苛。无论是武道,亦或者是文道,在中州,女子都可以像男子一样习文修武,参加文会。 既然如此,那这个白衣少年又为何要女扮男装?难道……她的身份见不得人? 莫非这样想着,随后,叶臣和李思源下台,紧接着不一会儿,冷凝霜、叶灵竹、李逸兴、李执又依次下台。 每当有一人下台,看台上便传来惊呼声和呐喊声,观众与有荣焉的啧啧称叹着:不愧是我们大唐的少年天才,就是有魄力。 一个时辰转瞬而过。锣鼓敲响,考台上除了长安四公子与部分青年才俊放下了笔,其他人都还抓耳挠腮的冥思苦想着。旁边的执事见锣鼓落下,赶紧上去收卷,那些学子却是抱头哀嚎,好不可怜。 看着那些学子,莫非摇了摇头,感慨道:十年寒窗苦头,头悬梁,锥刺股,确实不容易。 …… 等待是无聊的,尤其是对于赶来看热闹的观众。往年到了这个环节,会有武者上去比武,如擂台一般,大家切磋切磋,点到为止,既不会伤人性命,又极具观赏性。但今年由于城郊草场的事情,皇帝陛下特意叮嘱取消这个环节。 因此,不得已下,贤王与逍遥王便决定由诗科夫子们在这个环节进行诗词朗诵。诵读大抵都是四大儒贤近年所作的诗词,间或掺杂着三国青年才俊的诗词。 想法虽然不错,但你这不是对牛弹琴吗?况且对着一头牛弹琴不可怕,可怕的是对一群牛弹琴。 在看台上,那些三姑六婆,要不是忌惮着旁边有禁军,早就把自家老母鸡下的鸡蛋砸了出去。吵吵闹闹了半天,许是累了,观众们睡到一片,如牛三红、朱四绿这样的,两人早已头对头梦会周公了,睡到兴起时,呼噜声震天彻响,此起披伏。 面对此情此景,那夫子倒也脸厚,旁若无人的站在那里,声情并茂的朗诵着。起先,还有附庸风雅的学子,摇头晃脑的假装自己遨游在书海中,但晃了半天,头晕眼花,一片昏眩,扶着酸痛的脖子,眼睛也眯在了一起。 反倒是莫非、冷扶童等人,找了地方坐下来,或休憩,或假寐,或聊天。安定神闲的等着结果。 那些下场的学子们,也有三三两两簇拥在一起的,讨论着刚才的题目。偶尔会向莫非投来不善的目光。 “无欢兄,那莫非真有这般厉害?” 冷无欢看着和自己同为长安四公子的谢安,冷哼一声,反问道:“你们觉得……他会比我大哥强?” 谢安、王蕴等人“嘁”了一声,不屑道:“自然是不信的。拿他和令兄比,这不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嘛!” “哈哈哈哈……” “如此看来,他今日只怕要颜面扫地了。” 自学子们下了考台,冷无欢就一直迫切的等待着成绩的公布。 之所以有这样的心理,是因为在这之前,他已经向众人言明,只要莫非的名次在自己后边,他就能借机戳穿莫非沽名钓誉的才子面孔。就连贡院选拔作弊这件空穴来风的事,也能坐实下去。势必使他颜面扫地,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第五十八章 自取其辱 高台之上,随着时间的飞快流逝,卷子的审阅已经接近尾声。 此时,高台之上,随着叶公书老先生的一声“咦?”贤王、冷封和欧冶子,都纳罕的向叶公书投去目光。 “你们且看。”叶公书将手中的三份宣纸分别递给冷封和欧冶子。 过得片刻,高台上突然呈现奇怪的气氛。冷封、叶公书、欧冶子在大唐是首屈一指的儒学大家、文道名士,再加上年岁大,阅历深。这一生见过的上品诗文不计其数。但,此时面对着《丑奴儿》、《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归去来兮辞》心中仍然是万分吃惊。 在公试这样仓促的环境中,囿于时间限制,多数学子作诗,无非就是直抒愁绪,以至于写出的诗作徒有其表,全无内涵。而想要做出上乘之作,若非才思敏捷,绝非易事。 因此,当面对这三篇并不俗套、直白且立意深远作品,三位院长内心是着实吃惊。 试卷正在弥封状态,宣纸上的诗是另行誊抄出来的,所以也看不出这是同一人所写。三位院长将试卷交予他人进行成绩核对,一系列做完后,有执事上来拆封试卷,进行排名。 欧冶子拿起执事递来的名单,感叹道:“真是没想到啊。……这诗,这词,这文章竟是出自一人之手。绝妙啊!绝妙至极!” 高台上,除了兴趣缺缺的逍遥王之外,其余三人,皆被欧冶子的话所吸引。 贤王疑问道:“此人是谁?” 欧冶子笑呵呵的点点头,朝下边看去,停顿一下,匪夷所思道:“咦……作者竟是……莫非!” 莫非? 莫非是那个……莫非? 叶公书、冷封、贤王心中一愣,他可是第一个下考台的。三人急急的从欧冶子手中拿去一份试卷,认真瞧去。 “诗好,词佳,文章上乘。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叶公书和贤王除了不可置信外,更是一脸的欣喜。这种境界的诗词,就算是放诸于中州,放诸于文道大家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佳作。而今看来,这莫非确实是这一届学子中的个中翘楚,……今年天下文会,大唐似乎有多了一丝把握。 相比叶公书和贤王等人的欣喜,一旁的冷封,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莫非和冷无欢的过节,他亦有所耳闻。不忍冷无欢失了求学之心,在公试之前便应承冷无欢,一旦对方才学平平居于末尾,他便顺水推舟,揭穿对方沽名钓誉的才子名头。 可如今,冷封看着手中的词作,想着对方有如此惊世之才,委实开不了口。他虽是冷家人……,但更是天南书院的院长,大唐的文道已经没落多年,处处受人掣肘、奚落。他又怎能将此少年毁在这里…… 在冷封心思翻转间,名次已经排出。有执事走上考台,公布名次。前十甲名次不排序,不分先后的直接念出,等到明日的最后公试,才会角逐出最终名次。 “本次公试,前十甲分别为……” 观众的心揪在一起。 “冷扶童。” “啪啪啪……”掌声雷鸣。 “林木——” 每当执事宣读出一个名字,看台上就响起尖叫声和呐喊声。 受观众气氛的影响,执事宣读名字时,极喜欢吊人胃口,将声音拉的又高又长。随后,叶臣、李逸兴、叶灵竹、冷凝霜、李执、李思源、李言易的名字分别被宣读出来。 名字越往后,冷无欢越开心,一来没有莫非的名字,二来自己是最有可能跻身前十的学子。直到最后一个名字,他向着旁边的谢安等人傲然得意道:“我就说……他不可能……” 一语未落,执事喊出最后一个名字:“莫非——” 冷无欢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着考台上的执事。 “怎……怎么可能?” 不仅是冷无欢,几乎在场所有的观众都目瞪口呆,怎么可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向莫非身上聚来,一时哗然四起。 “这太逆天了吧!他可是第一个交卷的。” 朱四绿两手拍着大腿,憨笑道:“咋回事么!这也太日能了!” 前十甲的名额已经公布。冷无缺一脸焦急的看着高台上的冷封,只要祖父愿意开口,就还有转圜余地。可等了半天,冷封却是不为所动。 “什么嘛!冷兄,你这不是糊弄我等。” “他还能颜面扫地?” 冷无欢听着旁边的才子戏谑,心中愤懑,但是也知自己今天已成笑话,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 长安街上,马车碾过路边,木轮压得石板咯咯作响。 宽大的马车内,冷无欢一脸的不甘的看着正首的冷封,见他闭目养身,又向一旁正在假寐的冷扶童望去。 冷凝霜觑见冷无欢的动作,失望的摇了摇头。 冷家嫡系有三房,冷凝霜和冷扶童是长房的子孙,他们的父亲也是冷家现任家主。冷封为二房主人,当朝左相冷苍云则为三房主人,而冷无欢是冷封嫡亲子孙。 “无欢……你的心乱了。”冷封虽然说着话,但是眼睛并未睁开。 “祖父,您为什么不出言助我?那莫非……” 冷无欢话未说完,冷封睁开眼,失望的摇了摇头:“他的确有真才实学。你……不如他。” 冷无欢不可置信的看着冷封,惊诧道:“祖父——” 一辈子顺风顺水惯了……心性不坚。 冷封看着刚愎自用的冷无欢,虽然心中不忍,但是狠下心说:“以后休在文道上与他一较高下,你不如他,结果只会自取其辱。” 此时,一直假寐的冷扶童突然睁开眼睛,沉默的看着冷封。半天后,平淡的语气:“他所作的诗词,如何?” 冷封犹豫了一下,慎重的想过后,直言道:“倘若是今日比试,你……尚且比不上。” 话音落下,马车内陷入寂静,冷凝霜和冷无欢一惊,吃惊的看着冷封。颤着声音道:“怎……怎么可能?兄长他恩师是游宰父,怎么……可能?” 冷扶童那张平凡无奇,泯然众人的脸上露出一个平凡的笑容,点头道:“极有可能,他确实不是寻常人。” “哦?” 冷扶童斟酌了一下语气,认真道:“感觉,他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冷封皱眉思索后,宽慰道:“你们也不用妄自菲薄,今日这题目于那莫非而言,确实更为有利。明日的公试,才是真正考究实力的比试。” ******************* 第五十九章 笑尽一杯酒,杀人闹市中 次日清晨,春光明媚。 在一整夜的休息后,莫非神清气爽。 早上起床,收拾完毕。他和丫丫走出沧海书院,转了几个拐角,便向一偏僻的包子铺走去。包子铺简陋狭隘,两人便在外间找了个地方,将就的坐在杌子上,点了六个地软包子,两颗茶叶蛋外加两碗小米南瓜粥。 坑坑洼洼的桌子上还残留着饭渣,老板笑呵呵的应着声,随意抹了抹,便走进去。 稍过片刻,在街角处,林木穿着打着补丁的灰衫,拖着一双草鞋,不缓不慢的走来。到了包子铺,坐在杌子上一脸木木的看着莫非。 莫非不以为忤,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见莫非对他笑,林木并没有任何反应,依然一脸呆滞的看着他。 莫非纳闷的眨了眨眼。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他好像都没有告诉老板他要吃什么?莫非正准备提醒他,林木便开口: “你……” “要说。” “你好!” 短短的五个字,几乎一字一顿。莫非一愣,忽然想起楚辞曾经说过林木的一些独特习惯,心中恍然大悟,开口补道:“你好!” 林木眼中露出一丝柔光,轻声道:“你好!” 就在这时,老板已憨笑着将早食端了上来。给莫非和丫丫他两放好后,又转身给林木端去早饭。 莫非好奇的向他的早饭看去。果然如楚辞所言,林木的早饭只有一根油条,一杯凉水。再看向林木神情,他似乎很是满足,规律的一截一截咬着,就像在计算着几口吃完一样。 怪人…… 奇人…… 莫非心里想着,开始咀嚼自己手中的包子。 片刻后,林木已经将饭吃完,按照往常惯例,每当这时,他便会起身离开,今日吃完后却是纹丝不动的坐着。老板见状,疑惑不解的将手放在眉上,抬头望天,嘀咕道:“今日这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真是怪了。” …… 莫非和丫丫吃完后,擦了擦嘴,两人起身离开。这时,林木也站起来,不远不近,跟着他俩往公试的地点走去。 走了一会儿,到了临书街的一颗枯树下。此时,在他们后边,一个马车晃晃悠悠的走来。马车并不豪华,也不显眼,普普通通。 令莫非奇怪的是,驾车的人头发稀疏花白,身躯枯瘦,看起来生机全无。车夫双眼眯着,昏昏欲睡,在马车的前行中,他的身子摇摇欲坠,颤抖的双手中,马鞭似乎随时会掉落。 但即便如此,信马由缰下,马车却如闲庭信步,悠哉走着,没有碰到一人一物。 莫非看着那个奇怪的车夫,突然,身旁的丫丫停下脚步,将手中的大黑铁棍用力捏了捏,沉声道:“杀气。” 莫非知道丫丫对杀气有着独特的敏感,这是来自西荒的人,拥有的最独特的感觉。 不及多想,随着丫丫“杀气”落声,前边的那辆马车,陡然停下,驾车的陶古夫满是皱纹的脸上,浑浊的双目突然睁开,眼中寒光一闪。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很突兀的一句话,此时,街上虽然行人不多,但都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老头。短暂的沉默之后,前方屋檐上,一杆长枪,破空而出,带着雷霆之势朝马车刺去。 来枪迅猛,如天外陨石坠地,空气被割裂的“嗤嗤”直响。陶古夫双脚一跺,飞快的从马车内将叶公书带出,身影一闪,便已落在地面。 而那杆长枪,从马车中央直接插入, “嘭!” 马车炸裂,长枪坠入地板,地板由四周向中间陷下去。溅起飞石,那些飞石溅射出去,砸在的身上,顿时血肉横飞。 见此情形,街上行人吓得四散逃窜。 而随着长枪落下,一个蒙面人从屋檐上坠下,双脚落地,地上石板“咔嚓”裂开,灰尘飞起,而在灰尘中模模糊糊看到蒙面人正手握长枪,反身迅速的向叶公书刺去。 陶古夫看着长枪使来,眼中古井不波。这个枯瘦的老人,在长枪即将到来的那一刻,突然间双目中精光乍现。如枯树一般的双手,恍若带着撼天动地之势,真气源源不断的从手中涌出,生生扛住那霸气凌然的一枪。 陶古夫如同一座磐石,让对方进无可进,随后脚掌一转,身上长袍飞起。一股雄浑的真气铺天盖地向那蒙面人袭去,那蒙面人身子一悚,瞳孔惊惧的缩在一起,向后退去。 陶古夫脚下虚踏两步,身形已经移到数米开外,赤手空拳,悍然无畏的朝那门面人砸去,这种力量,看似软绵无力、平平无奇。但那蒙面人却避无可避,赶忙横腿扫地,提枪于胸前。 “嘭!” 长枪与手相撞,蒙面人身子溅射出去。 “长枪来自东边,真气来自西边,招式来自这里,可惜你……学的不伦不类。” 那蒙面人实力已至九脉,在中州属于绝顶高手,但在陶古夫的眼里,他只是一个跳梁小丑。 对于一个武者来说,陶古夫的话是赤裸裸的羞辱。但那蒙面人知道,眼前的这个老头有资格说他。因为他叫陶古夫,因为他是世间九脉巅峰武者,也是世间最有可能证道为名家的一人。 即便世间九大武道名家想要斩杀此人,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更何况是他…… 那蒙面人身形壮猛,目光含着一股戾气,面对陶古夫,沉声道:“残缺的枪法,我愿用意志来弥补。” 说罢长枪从地上倏然而起,枪出游龙,地上石板炸裂开来。长枪挑地,那些石板碎裂成片,向陶古夫飞去。 陶古夫袖袍一挥,看似平淡无奇、简简单单一手,放眼当世,也不见得有几人能够使出。随着袖袍落下,空气密集起来,卷出两个漩涡,飞快的与石块相撞。 那人闪身而出,枪横挑而来。陶古夫眉头一皱,脚下奇快无比的向前走去,双手游刃有余的朝长枪上绕去,顺势改变枪的走势,长便枪从蒙面人手中脱手而出。 陶古夫双手一合,长枪“咔嚓”一声,断裂成几截。 陶古夫眼皮子抬起,看着那蒙面人,不咸不淡道:“手法很拙劣。” “能杀人就好。” “确实,目的达到了,手法不重要。” 那蒙面人一愣,知道陶古夫杀心已起,面上似有一丝窘迫,赶紧笑道:“我只是个幌子,你不用杀我。”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根利箭势如破竹般呼啸而来。陶古夫发现这丝异动,袖袍一挥,地上石板飞了过去,但那柄利箭摧枯拉朽,直接破开石板,向叶公书飞去。 第六十章 杀人,为哪般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木刚准备挺身上前。 丫丫出手了,少女手中的大黑铁棍凛然出招,向利箭抵去,莫非趁机上前,将叶公书拽出。利箭来势凶猛,与大黑铁棍相撞,丫丫的身子似是受到了猛烈的撞击,不禁向后退去。长街的石板上,身子飘过,留下两道划痕。 “咣!” 丫丫将铁棍杵在地上,铁棍嗡嗡作响,发麻的手上感受到了来自铁棍的灼热。 一箭落空,陶古夫已有防备之意,脚下稍微用力,地上石块飞起,陶古夫袖袍一挥,石块向屋檐飞去。 “嘣!” 石块与砖瓦相撞,但并未停止,继续朝后射去。屋檐上方,另一个蒙面人背负巨弓,一跃而起,石块落空,转身向后遁去。 地上那个蒙面人见刺杀失败,不做犹豫,也转身逃去。 …… 蒙面人离去,陶古夫转身看向莫非三人,眼睛转到丫丫身上时,眉头紧皱。 心中嘀咕道:这丫头……有古怪!三脉武者的真气,却隐隐散发着一股强劲的死气。 见陶古夫提防的看着那少女,叶公书以为他只是因为刚才的刺杀,所以过分小心,也没在意。看着莫非,眼里生出一丝欣喜与宽慰,对着莫非三人笑道:“多谢三位救命之恩。” 丫丫漠然,林木木然,两人这种表情,即便是遇到当今圣上,莫非相信他们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无奈笑道:“叶老客气了。” 于莫非而言,无论是深思熟虑还是一时兴起,面对今日的刺杀,他和丫丫都会出手相助。 一来是因为他佩服这个年长睿智的老者,二来则是因为他是沧海书院的夫子。这些年,沧海书院之所以能在天南书院和书灵院的排挤中,依然屹立不倒,成为大唐士子们梦寐以求的求学圣地,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叶公书。 叶公书历经三朝,是皇帝陛下的授业恩师,更是文武百官心中的仰慕。只要叶公书还在,无论是哪方势力,都不敢冒着忍受天下人的唾骂,而明目张胆的针对叶家。 可一旦叶公书不在,叶家就危如累卵,随时会轰然倒塌。届时,得罪了冷家和二皇子的莫非,只怕要费一番周折,才能在长安立足。 所以叶公书老先生不能死。 莫非正想着,长街的那头,马蹄声“哒哒哒“而来,一行穿着清一色紫袍的人出现在视野之中。 悬天府…… 叶公书和陶古夫疑惑的相视一眼。 悬天府最初创立时,整个朝堂上下,并未将它放在眼里。人们戏谑的称他们为长安刽子手,但其实只是徒有虚名。谁料九年前,长安血夜那一晚,悬天府突然出手对付凡楼。 整个长安,在那一夜人心惶惶,到处都是悬天府紫色的身影,他们犹如一把死亡镰刀,割戮众人的生命。各府各院一夜之间,涌现出无数暗桩、杀手、士兵,将凡楼八门百来人,尽数屠戮,整个长安都成了血染的世界。而此事之后,各府的暗桩由暗转明,将朝中文武百官,只要与凡楼有所牵连的,全部带回悬天府。 也正是此事之后,在长安,悬天府成为一个人人忌惮的存在。当他真正具备长安刽子手这个称呼时,却没有人再敢明目张胆的称他们为长安刽子手。 那行马匹走过来停下。为首之人面色刚毅冷酷,身材魁梧,此人正是悬天府的府主凉春秋,也是当世少有的九脉高手。 “发生了什么事?叶老,你没事吧。”凉春秋看着地上脏乱、恐怖的景象,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虽然他在大唐只听命于当今圣上,但面对叶公书老先生,依然是毕恭毕敬。 叶公书笑着摆摆手,道:“没事,有古夫在,不碍事。” “有陶前辈在,区区毛贼,自然不在话下。”凉春秋知道陶古夫的存在,也知道陶古夫的实力。看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马车,疑问道:“叶老可是要去公试地点。” “是。” 凉春秋指了指身后的马匹,笑道:“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先将就一下,在下正好也是前往那处,可以护你一程。” 叶公书点了点头,慈眉善目的笑道:“也好,那就麻烦凉大人了。” 说完后,看向旁边的莫非、丫丫和林木,笑道:“你们可愿一起随我前去。” 莫非笑着婉拒。 一行人骑马离去,莫非看着凉春秋的背影,透着意味深长的意思。林木在背后看着他,半天后,那张木木的脸上突然灵动与沉思一闪即逝。 …… 临书街叶公书老先生遇刺一事,一旦传出,必将引起轩然大波,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大唐都会引起动荡。行凶者一旦被查出,光是整个中州士子的一口唾沫,就足以将他淹死。 只是大唐文会尚未落幕,天下文会如火如荼。这些消息只怕要等今日过后,才会传遍长安。 莫非此时沉默的行走着,脑海却在不断的思考。无论是叶臣中毒还是叶公书行刺,冥冥之中,似乎一直有人想要针对叶家下手。 而这种手段,如陶古夫所言,实在拙劣。为何如此大费周章的想要杀人,但轻而易举的就会放弃?是真的因为手法拙劣还是因为杀人根本就不是目的。 无论是秦国、还是汉国都有出手的可能。可这种做法,却像是一个孩子,随手挥棍,毫无逻辑,如果非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倒更像是想把局势搅乱。 上次长安小巷中行刺的那些蒙面人。莫非没有理会,全权交给叶家去查。但查来查去,也只能查到流犯身上,再无线索可以探寻下去。 叶臣中毒,长安小巷的蒙面人,叶公书被行刺,三件事看似毫无联系,可莫非隐隐感觉到出手的都是同一人。 既然自己能猜到这些,那叶公书猜不到吗?当朝丞相叶经权猜不到吗?叶家是没有知晓这其中的缘由,还是因为……他们暂时没有动手? 莫非心中想着,随着向前走去,广场已经接近。听见前边传来喧闹的声音,莫非暂且放下心中的想法。 等到大唐文会结束后,再考虑这些事吧! 第六十一章 纠结的小冷飞刀 昨日的第一轮公试,叶臣、李逸兴等人毫无悬念的名列十甲,众人已经预料到这种结果。事实上,无论是大唐文会还是天下文会,对于年龄有严苛的要求——即不能超过三十岁。对于参加的此数,却并不局限。 前十甲中,诸如李执、李逸兴、李思源等人,都已参加过上届的天下文会,所以经验和实力都是有的。相对来说,除了那个不知来历的李言易,其余八人,年龄最小的叶灵竹都比莫非大一岁。 随着莫非、林木以及李言易三人名列前十,大唐文会的气氛已推至高潮。 今日既是大唐文会的最后一轮公试,也是百官休沐期间。所以看台上来了很多文武百官,诗书大家,目露贼光的盯着下边的才子。 这前十甲的学子,都是大唐未来的栋梁之才。像冷扶童、叶臣这样的他们不敢宵想,但如林木、莫非这样没有背景,身份地位的贫寒才子,只要招揽过来,对自己的家族也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倘若他们能在天下文会上夺得榜首,就会如叶公书老先生一般飞黄腾达,受人敬仰。这样的人,拉拢过来,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因此,这些豪门巨室不惜屈尊降贵,也要前来这里观看文会。 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走进广场,一如昨日。莫非望见叶公书老先生做于正首,两边则是贤王等人。特意朝两边瞧了瞧,没有看见陶古夫,想着高人就是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 昨日公试完毕之后,莫非曾向半缘问过缪缪和口口的事,知道了三年前两人大闹皇宫的壮举。因此,看到凉春秋一脸威严的站在后方,忌惮的着看看台旁,半缘身边的缪缪和口口时,心中也就无一丝奇怪。 之前众人对待莫非,是因为听信谣言,才跟着起哄、贬低。经过昨日的第一轮公试,多数人眼见为实,心中已经认定莫非确有真才实学。 当然也不乏少数阴谋论者,认为由于莫非乞丐出身,地位贫寒,生活的困窘使他对愁这一字有更深刻的体会,这才占了便宜,幸运的进入前十甲。不过今日公试,题目并不单一,一个时辰中,只要你有足够时间,有无数道题目等着。 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一试便知。 …… 高台之上,欧冶子笑眯眯的看着台下:“文会举办这百年来,老夫记得一个时辰中,只有一人曾经做到八题。你们猜,今年是否有人会越过前人?” 贤王一听,笑着摇了摇头:“难,昨日那几个年轻人,三首同样题目的诗词,用时半个时辰。现在,题目多变,一个时辰,能做出六首便是极好了。” 欧冶子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这时,另一边的冷封偏过头来,看着叶公书,询问道:“叶老,你怎么看?” 叶公书和善的脸上,智慧的双眼闪烁一下,看着台下不远处,穿着墨黑衣服的莫非,笑道:“兴许,这次真的就有这样一个天才少年。” “哦?” 四人自然知道叶公书说的是谁。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莫非,想着昨日看到的那三首诗词,眼中略显激赏。过了半晌,冷封点头道:“若是真有这个可能,只怕……他这年纪,也是前无古人了。” “……” 听冷封如此说着,众人突然想起报考时莫非卷票上记录的年龄——十八。 神情皆是一愣。 …… 就在这时,锣鼓敲响,莫非、林木、叶臣、李执、冷扶童、叶灵竹、冷凝霜、李言易、李逸兴、李思源十人走上考台。十个才子佳人齐齐亮相,看台上众人一阵惊呼。 考台之上,李执看着莫非,微不可闻的笑了笑,笑容中暗含讥讽、奚落、不屑。 莫非有所察觉,却并未理会。 锣鼓再次响起,有执事抱着一摞宣纸走过来,发给每个学子。 看台之上,全是欢呼呐喊声,浪潮一波高过一波。在嘈杂的声音中,莫非听到李青青和张京墨尖锐的叫声,失笑的摇摇头。 随即。 “咚!咚!咚!” 全场肃静,公试开始。 莫非摊开宣纸,看着上边密密麻麻的无数道题,直接掠过,看向第一道。第一道题:“乾承十一年,城郊草场,大火一夜。” 莫非看着题目,嘴角微翘,直接提笔,落笔:“《赋得古原草送别》: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看台上观众见状,齐齐惊呼。 这……不用思考吗?毫不犹豫就落笔?就连高台之上的叶公书等人也是心中一惊,面面相觑,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莫非写的洋洋洒洒,须臾之间,便已写完,将第一张宣纸放在一旁。旁边其余九个学子,不解的看着莫非,心道这是怪胎还是妖孽? 尤其是叶灵竹,扁着嘴,气鼓鼓的低声嘀咕道:“写就写嘛!写那么快干什么?就知道出风头。” 第二题:“武翰四年,大学士裴伯伦辞官致仕,回陇南老家哀悼亡妻。” 题目都是寥寥数语,简短的叙述了某件事,然后任由考生发挥,或诗或词,题材不限。 莫非读完题目,直接在宣纸上写道:“《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看台上此时彻底沸腾了,有观众喊道:“什么啊……第二道题又没有想?” “这……怎么可能?” “妖孽吧!” 随着看台上观众的躁动,叶公书粗糙的手,捏起,松开,再捏起,再松开。心中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若是真的要如此少年天才,这次,天下文会大唐岂不是可以重振雄风。 不仅仅是叶公书老先生如此激动,就连欧冶子、贤王也是一脸的欣喜。 旁边的冷封心中又惊又喜,但还是十分郑重道:“最后的成绩评判,还是要看文章的优劣。否则……难保不会有滥竽充数之作。” 叶公书闻言,赞同的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相比较众人的惊讶和欣喜,看台上的冷无欢心中却是非常纠结,右手缩在宽大的袖袍中,触摸着冰冷的飞刀,内心痛苦的挣扎着。 第六十二章 生死一念 如果在大唐文会上暗箭伤人,一旦被发现,冷无欢必定会身败名裂。 不过,他的心里存着些许侥幸。 虽然文会上,有周寒、凉春秋、陶古夫这些当世高手在场,可只要成功,就能永除后患。 此处,人满为患,鱼龙混杂,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倘若得手,生米已成熟饭,他们就不得不顾忌冷家的面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冷无欢思量的片刻功夫,莫非已将第三张宣纸拿起。 看台之上,冷无欢捏着飞刀,望着考台。莫非的越是镇定自若,他心中的怒气就更甚几分。 既然与那人做了这笔交易,就算出了事,他也不会置之不理。 冷无欢心中这样想着,便觉得有恃无恐,手上真气运行,飞刀翻转,面向莫非。 突然之间,他的背后袭来冷意,杀气弥漫。然而,这杀气,却并不是来自一人,仿佛有三股杀意,同时锁定了他。 其中有一道强劲的杀气,竟然将他禁锢,不能有丝毫动弹。冷无欢心中骇然,脸上渗出涔涔冷汗,他明白,此刻只要他轻举妄动,这股杀气就足以将他镇杀。艰难的转着脖子看向四周,冷无欢紧张的咽着口水,心有不甘,却只好将飞刀放下。 飞刀藏于袖口,杀气瞬间远遁。弹指刹那间,冷无欢感觉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浑身虚脱,身体松懈,长吁一口气。 “咳——”猛然间喉头有血腥味传来,冷无欢惊恐的抬头,他本来就是八脉武者,是谁?仅凭一股杀气,就能伤人于无形之中。 …… 文会现场,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莫非。在之前,莫非很反感参与文会这件事。 在他看来,文会中即使夺得榜首,也只是虚名一个,而无实利可图。反倒让自己束缚在才名上,不能随心所欲。而日后各种文会、诗会的邀请,也会接踵而至,烦不胜烦。 只是,一系列事情的发展,让他意识到,无论是现在的二皇子,还是以后的皇室和冷家这两个庞然大物,都需要他有足够的势力、名声,才可以对抗。 莫非下笔如有神助。 宣纸上: “《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 “《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 “《枫桥夜泊》:雨落乌啼霜满天,……” …… 每首诗之间的停顿只是片刻,此时,无论是看台上,还是高台上,所有人都伸着脖子看着莫非。 半个时辰过去,十人之中,只有冷扶童将第三题做完,但是,莫非已经做完六首诗。 半个时辰,六首诗,这是什么概念?绝对是前无古人。 众人的心情从激动,变为震惊,再到恐惧,现在已经成为麻木。 考台上的其余九人,一边打着题,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莫非,见他速度如此之快,心中万分惊讶。不过他们毕竟也是少年天才型人物,知道受了莫非的干扰,及时调整心态,心无旁骛的开始作诗。 莫非伏首书案,埋头答题。 也许由于速度太快,那些本来已经麻木的人,心中开始疑惑。如果是一首、两首,下笔便一挥而就,他们倒还相信,可是一直这样不假思索的往下写,这有可能吗?世间真的有如此奇才? 旁边有汉子操着陕西方言,嘟嘟囔囔:“这咋一点都不想?你们说……有这么日能(厉害)的人来了?” 这时候,学子们也不计较他们言语粗鄙,附和道:“速度……太快了。不过……结果看得不是谁快谁慢,诗词的好坏才是最重要的。” 另有人老神在在道:“呵!我倒不看好他。终归是第一次参加文会,只怕他啊……不懂这内中门道,以为写的多、写得快他就能得榜首。还是……太年轻。” 莫非的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如果是中性笔就好了,就能多写几首,毛笔书写,速度天然慢几成。倘若让其他人知道莫非心中这样想着,一定会忍不住拿鞋抽他,还要不要脸了?一个时辰,十二首诗,装逼还没装够? “咚!咚!咚!” 锣鼓敲响,公试结束。 十人停下手中的笔,走下考台。 这十个才子,一脸平静、不骄不躁的走下考台,看的众人实在气恼。 尤其是看到莫非时,见他一派平静、冷酷模样,配着墨黑色长袍,悠游自在,不慌不忙样子。学子们面色是冷静的,内心是咆哮的,名仕才子中出了一个如此能装逼的人,让众人实在感到无能为力。 …… 执事将考卷捧上高台。这时,三为院长并贤王四人,也开始提心吊胆。 “奇才!奇才……,真是奇才呐!” 郑独旁边,之前贡院选拔的那位考官,捧着莫非的那摞宣纸,喜形于色,情不自禁的赞叹:“这次天下文会,我们大唐终于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众人闻言,簇拥而上,将那考官手中的十二张宣纸分开。有的没分到,凑着脑袋,用眼窥着。 众考官一边品咂着,一边津津乐道的点着头。郑独一个劲儿的在旁边傻笑着,仿佛这诗是自己所写。 上首的四人见状,也迫不及待的下来,接过考官递来的试卷。 初读诗,眼中透露欣喜,越往下读,眼中光芒越甚几分。十二首诗,首首都是精品,这些诗,一旦流传出去,必定是誉满中州、流传千古的佳作。 “一个时辰啊!才十八岁……,这怎么,怎么可能?” 众人闻言,面色一凝,心中一惊。 有的考官眼中已经噙满泪水,颤抖着嘴唇道:“有了,终于有了,这次天下文会,我们大唐终于有自己的底气了。” 众人纷纷点头,大唐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这种天纵奇才,虽然冷扶童这些少年英才,在大唐年轻一辈中,是个中翘楚。但放眼中州,比之于秦、汉两国的那几个妖孽天才,则稍显不足。李逸兴等人,更是相形见绌。 可眼下的莫非,让他们看到了大唐文道的希望。若是这次天下文会,大唐能夺得榜首,这些人心中的积怨与憋屈,就能一朝释放。 这些考官的这些异常举动,分毫不差的落在了看台众人的眼中。 今日,既无夫子声情并茂的读诗诵词,也无酣然躺睡的无聊人士。众人神清目明,翘首以盼,等待着结果公布,生怕一个不慎,就漏了大事。 …… 莫非走下考台,站在丫丫身边。 在丫丫身后,半缘探出半个脑袋,稚气的声音:“大哥哥。” 莫非看了看半缘,面色温和道:“缪缪怎么样了?” 半缘指着旁边的缪缪,眉飞色舞的乐呵呵道:“已经好多了。呶!你看现在活蹦乱跳。嘻嘻……”说完犹豫了一下,抓着头发,凑上来耳语道:“大哥哥,我刚才啊……偷偷看见那边,你看,就那个人手中拿着飞刀。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把刀收起来了。” 半缘努着嘴,朝冷无欢那边示意了一下,莫非看着冷无欢眨了眨眼,笑道:“唔,我知道了。” 第六十三章 前无古人的文会榜首 莫非的声音很平静,很轻缓。 说完后,将身体转过去,看向考台,他的脸上,陡然间蒙起一层寒霜。 丫丫知道,莫非已经起了杀心。 “在他想出手的时候,我感觉到还有两股杀气阻止了他。不过……我也不知道是谁。”声音清冷,像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看来,我还是得走这条路。” 这条路…… 是杀道的路。这点,丫丫明白。 莫非身体里,有一处心海,心海中温养着的东西,源源不断的消耗着他的精血和真气,所以他无法凝聚真气,修练武脉。但如果修炼杀道,则不用凝聚真气,而直接用真气塑造筋骨,以杀入武。 杀道,是修炼者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杀伐不歇,磨炼出的杀人之法。一来有违天和。二来杀道即便如臻化境,达到一流境界,也只能和九脉巅峰打个平手。 因此,对莫非而言,杀道入武并不是理想的选择。 也许是叶公书经历的影响,也许是陶古夫给他的震撼。使他明白,权势不一定需要封侯拜相,武道也不一定需要步人后尘。 按部就班固然稳妥,但既然无法修炼武道,那就修炼杀道。他坚信,就算是修炼杀道,他也一定能够练至巅峰,突破杀道一流的桎梏。 电光火石间,莫非已经思量好一切,决定也是干净利落。 …… 此时,高台上,那些平时刻板严肃的考官和夫子,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其中更有几人,由于年纪太大,满脸皱纹,因此,笑容极其猥琐。 看台上的学子一头雾水,这帮老头子没病吧?怎么这笑容——像看了春宫图一样下流。 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不妥,那些考官心中闷笑,面上一本正经。但是偶尔的一个“噗嗤”,依然能够看出他们喜不自禁的心情。 高台上,众考官在这种喜悦中,忙碌起来,来来回回的走着。井然有序的批阅考卷,排布名次。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心情越来越紧张。就在这急不可耐的等待中,贤王眉梢带笑,雍容闲雅的缓缓走上考台。虽然一派儒雅名士风范,但身为皇家贵胄,气度自是不凡。 贤王走上考台,全场屏息凝视,安静下来。 将手中大大的宣纸铺开,轻声咳了两嗓子,环顾一眼四周。……便开始一大段的歌功颂德,说辞很是官方,也无趣至极。 看台上,有老百姓窃窃私语道:“这话咋就这么耳熟呢?” 有老者拢着耳朵道,摆着手道:“啥耳熟?老汉我早就会背了,这个嘛……说嘞很多年了。” 贤王的这段歌功颂德,说的不缓不慢,波澜不惊。罢了,摇头笑笑,将下边的宣纸拿起。众人知道要公布名次了,不敢言语,全神贯注的看着贤王。 “本次,大唐文会……最后一轮公试,在一个时辰内,做题最多者……莫非。” 话音落下,传来絮絮叨叨的嘈杂声,但极为短暂。之前莫非的答题速度,众人有目共睹,所以这种结果……显而易见的嘛! “今年,怎么不按名次宣读了?” 有学子纳闷的嘀咕一声,也无人应和。因为,贤王已经开始诵读莫非的诗词。 贤王虽出身皇室,但对朝堂之事,一概不理。反而自幼酷爱诗书,浸淫文道,多年下来,在诗词歌赋上,有着极高的成就。所以当他读起莫非的诗后,语调抑扬顿挫,情感把握分毫不差。 “《赋得古原草送别》:离离原上草……” 看台上多数都是百姓,这些诗啊词啊的,对他们来说,和道士念咒,和尚念经,一般无二。心里很是焦急公试的结果,但毕竟这是文会公试,就算听不懂,也要摇头晃脑,装模作样道:“美滴很,美滴很,这后生厉害哩!这啥……丽丽啥操的,贼有感觉。嘿嘿嘿……美滴很啊。” 百姓不懂诗词,不足为怪。但当贤王读完第一首诗时,有不少才子的脸色就变了,尤其是冷无欢和李执,心中已经泛起不好的预感。 看台之下,冷凝霜听完第一首诗,眉山轻蹙,温婉可人的脸上布满愁云。 “大哥。” 冷扶童平静又平凡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恍若没有听见冷凝霜的声音,继续听贤王读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听到此处,冷扶童终于将目光转向莫非,见他一脸淡然洒脱的站着,认真道:“这次榜首,是他了。” 冷凝霜闻言,嘴唇微张,不可置信道:“大哥,这……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冷扶童继续看着莫非,语气不轻不重道:“这首诗,给我再多的时间,我也写不出来。不过……你应该高兴,他得榜首,大唐才能在天下文会扬眉吐气。” “可是……,在天下文会上,和那两人比试文采,一直都是大哥的夙愿。现在……” 冷凝霜话到嘴边,又咽下。 冷扶童轻笑一声道:“不,输了就是输了,我甘拜下风,虽然我在恩师门下苦读数年。但我依然不认为能胜过那两人。我只希望……他可以。” 冷扶童的话语,平淡无奇但没有丝毫矫揉造作,反倒落落大方。 说话间,贤王已经读到第八首诗。这时,有人“噌”的从位置上站起,颤抖着声音道:“大唐历史上只有一人,在一个时辰内做到了第八题。” “怎……怎么可能?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第八首诗最后一句刚刚落下,贤王又开始读第九首。看台上的人愕然的朝莫非看去,怔忪不已,震惊到无法言语。 这时候,冷扶童脸上终于显出一丝颓败。单论文道,和莫非相比,犹如萤火之光与当空皓月相比。 冷扶童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不如他” 冷凝霜闻言,默然不语。 而另一边,李言易眼中闪出神采,咬着嘴唇向前迈了一步,李思源侧头看着他,提醒道:“皇妹。” 李言易闻言,知道此举有些莽撞,又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莫非,嘴唇蠕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没有顾及他人神情。贤王继续读诗,一气呵成,随后第九首,第十首,直到第十二首。 十二首诗全部朗诵完毕,林木默默的看着莫非,面上神情不显。叶臣脸上,崇拜与欣赏,则是显而易见。在他旁边的叶灵竹,心中泛着震惊之情,但面上还是气鼓鼓的瞪着莫非。 十二首诗朗诵完毕,贤王又喊道:“本次,大唐文会榜首,沧海书院——莫非。” 话音落下,全场陷入短暂的沉寂,随后,有人站起来,振臂一呼:“好。” 紧接着,其他人也站了起来,呐喊道:“好!” 受到气氛的感染,即便还坐着的,也不由自主的站起来。 “这后生,厉害滴很。” “就说这榜首是他了,你们还不信。” “滚犊子,……明明是我说的。” …… 掌声经久不息,气氛一波高过一波。面对着此情此景,口口和缪缪在地上蹦蹦跳跳,半缘在一旁目瞪口呆。 然而,当事人莫非却一脸无喜无忧,与丫丫面无表情的站着。 台上,有人一边鼓着掌、一边嘶喊着。也有人看着莫非,宛如看着一个智障。这会儿功夫了,你还装逼,装啥啊! 第六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十八岁,一个时辰,十二首诗,首首都是精品。 在大唐,史无前例。 呐喊之间,众人连声叫好,掀拳裸袖,只恨不能上场给莫非两巴掌,聊表自己的激动之情。 贤王放任这些人吵闹叫嚣,与有荣焉的看向莫非。莫非夺得榜首,名列一甲,意味着沧海书院人才济济。他作为沧海书院副院长,自然是喜闻乐见。 事实上,如果不是囿于身份,他也想朗声狂笑几声。 掌声过了好久,大概是因为手掌已经发麻,嗓音已经嘶哑,众人怀揣激动之情坐下,场面逐渐安静下来。 贤王见状,继续公布名次,接下来,冷扶童不出人意料的得了第二甲,而叶臣得了三甲。紧接着四甲林木,五甲李言易,六甲李执,七甲叶灵竹,八甲李思源,九甲李逸兴,十甲冷凝霜。 这次大唐文会,莫非出人意料的得了榜首,让人眼前一亮。而林木、李言易和叶灵竹则属于异军突起,也让众人大吃一惊。只不过这种吃惊,相比较莫非带来的震撼,则有些微不足道。 “十甲名次公布完毕,另择良日,陛下会亲自拟定赏赐,再行嘉奖。望诸生再接再厉,待天下文会,为大唐夺得榜首,振兴大唐文道。” 贤王文绉绉的说完,将手中宣纸一折,退下考台。 “咚!咚!咚”锣鼓敲起,声音再次落下,意味着乾承十一年,大唐文会就此落幕。 紧接着就是天下文会。 看台之上,见文会结束,众人用垂涎三尺的目光,朝莫非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那小子已经溜走。众人懊恼,两只手狠狠的拍着旁边人的大腿,“啪啪啪”直响,哎呀——这一不留神,就让那小子溜了。 “你个二球,得是想死了?” ******************************* 大唐文会,莫非以史无前例的成绩,夺得榜首,消息传遍整个长安。 随后一两日,沧海书院外,不少府上的总管家丁拎着大包小包,捧着贵重礼品,纷至沓来。即便有书院的外门挡着,即便有苍竹院门拦着,但依然有不少人冲破了层层阻碍,到达一页书门前。 这些人,在郑独的横眉冷对下,在丫丫不为所动下,止步于一页书门前,再不得寸进。 麻烦持续了数日,叶公书被人行刺的消息,如平地一声炸雷,震惊长安。满朝文武,名士学子,联名上书请求皇帝彻查此事。 圣上震怒,下令刑部与悬天府,双管齐下,彻查此事,务必要缉拿真凶,给这位大唐儒贤一个交代,给天下士子一个交代。 此事愈演愈烈,那些达官显贵都开始夹着尾巴做人,见了叶家、沧海书院的人,都要退避三尺,生怕扯上干系。因此,一页书也清静下来。 这几日,除了郑独时不时的过来蹭吃蹭喝外,一页书中,就属半缘来的最多。 半缘平日里乞讨度生,吃的都是糟糠剩饭,来一页书后,莫非和丫丫也不吝啬,变着法子做各种好吃的。糖葫芦、砂锅、鸡公煲,这些半缘和郑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食物层出不穷的摆上餐桌。 看着让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动。 饭菜实在新奇可口,郑独吃的爽利,但还能绷住自己脸。可半缘年纪尚小,孩童心性,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一边嗞溜着嘴,一边眯着眼,笑道:“好吃,好吃。” 除了好吃外,半缘说的最多的就是“大哥哥,你好厉害”、“大哥哥,再讲孙悟空,再讲孙悟空,我还要听”、“丫丫姐姐,你做的菜好好吃。” 目光崇拜,言语真挚。 …… 起先的两天,郑独还能满心欢喜的吃着美食,听着故事。可时间一长,见莫非终日里,既不读诗诵词,也不伏案写字。 郑独就有些食不知味。 偶尔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莫非道:“马上就是天下文会,你这样……” 每到这时,莫非就笑哈哈道:“你知那六耳猕猴最后怎么样了?”半缘在一旁赶忙附和道:“然后呢?然后呢?大哥哥,你快讲。” “六耳猕猴和齐天大圣一路打到阴曹地府……” 听莫非又开始讲起故事,郑独心中气恼,又无处发泄。吹胡子瞪眼的将头偏在一旁,然而耳朵却很老实的竖起来,听莫非讲那那光怪陆离的取经故事。 每次听完,郑独总要长叹一口气,这声叹气并非是针对《西游记》的故事。而是望洋兴叹,自惭形愧的心里作祟。 每每想到莫非的诗词,他脑海的故事,他做食物的这些想法,郑独总是忍不住感慨,莫非生于世间,与他同辈相争的年轻一代,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在郑独感慨之际,皇帝陛下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终于将大唐文会前十甲的赏赐发放下来。 文会前十甲,全部入翰林院,任翰林学士。 翰林学士,在大唐只是个头衔,没有实际权力,也没有任何官阶。但对这些读书人来说,却是个莫大的荣耀。 不过相对来说,莫非觉得不需要上班,不需要处理事务,每月还有俸禄可以领取,这才是翰林学士带来最大的好处。 除了翰林学士的名头外,皇帝陛下赏赐的其余东西,都是御用的笔墨纸砚,珍藏的稀世书画之类的东西。莫非看了看,将这些东西随手塞在床下。 御赐的东西,毫无用处,还不如将这些换成银子,拿着实在。 当然这种想法他只能想想,要是让那些老学究知道了,铁定会给他两巴掌,让他醒醒脑。真是斯文败类,那可是……绝世珍藏的书画啊! 赏赐颁发下去的两日,除了叶公书被刺杀一事和大唐文会的余波还在长安荡漾着之外。随着天下文会的到来,秦、汉两国的才子、使者和官员,也开始涌入长安。 更有消息传出,此次天下文会,将会盛况空前。 中州四大儒贤,游宰父、叶公书、公羊伯、太叔令将全部出席这次天下文会。除此之外,大秦女子书院的院长安夫人,将会带领中州第一才女颜心尘,赶至长安。 一场盛世空前的文会,即将开始。 第六十五章 人间尤物 长安。 临书街。 天香楼上,雅间里坐着一个魅惑的女子,女子临窗而坐,一边品着手中的香茗,一边向窗外看去。 窗外是一片雨幕。 女子透过雨幕,看向天香楼对面的茶铺,茶铺的外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 此人在长街上,显得非常突兀。因为他穿着艳红色的长袍,静默的坐在雨中,任凭雨水打湿衣服。在他的右手边,放着一柄剑,艳红色的剑鞘,艳红色的剑穗,雨水顺着剑滴在地上,仿佛也带了艳红色的光彩。 这时,女子目光婉转,看见烟雨朦胧中。一个打着黑伞,穿着黑衫的少年,从雨幕中缓缓走出,走向天香楼。雨滴滑下,顺着伞的边沿,连成一线。女子看着伞下的莫非,一脸平静的信步而来,嘴角勾起一丝笑。 玩味道:“这可真是巧了。” 放下手中的杯盏,女子媚笑一声,朝雅间外边命令道:“卜三,叫店小二过来。” 随即,雅间外边,闷声传来“是。” 片刻之后,雅间外边,传来“蹬蹬蹬”声。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谄媚道:“主子,您有什么事?” 女子朝着窗户上模糊的身影瞄了一眼,道:“待会儿,楼里进来一位公子。你把他请到楼上来。倘若他不上来,你就说熟人相请。” 主子吩咐,店小二不敢不从,眉开眼笑道:“好嘞!您等着。” …… 天香楼一楼,一群人簇拥在一起。人群中间,坐着一个瞎子一个聋子,聋子说书,瞎子弹琴,两人相互应和。此时,说书人口中正道:“列位客官,你道他是怎么回事?诶,且说那沧海书院莫非文采好,……众人齐聚,唯独他迟迟不到。……” 说书人口中的这一段,正是大唐文会,莫非姗姗来迟那一幕。 虽是平平无奇的一段内容。但说书人摇头晃脑,指手画脚,再加以古筝渲染,说的惟妙惟肖,引人入胜。 众人连连吆喝,“好。” 这两个说书人算是请对了。 掌柜笑呵呵的点点头,转眼又朝对面茶铺的那个红衣男子看去,摇头叹道:“看来今日又没什么客人了。” 今日天香楼里已经人满为患,但一旁的账房先生,知道掌柜的另有所指,“吧嗒吧嗒”拨着算盘,笑道:“这几日,秦、汉两国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这雨一停,只怕人更多了。” 账房先生话音刚落,那边说书人竹板“啪”一声响,说书人道:“那些个才子心下思量,正待出言嘲讽,却见那莫非……” 到了…… 撑着大黑伞,走到天香楼门前,莫非看了一眼对面茶铺的红衣男子。将手中的大黑伞“哗!”收起,踏步走进天香楼。 莫非今日觑空出来,特意到天香楼,就是为了买些吃食,带回去给丫丫尝尝鲜。 倒是没想到天香楼里,正有说书人在讲大唐文会这一段内容。新闻要有时效性,没想到说书也要有时效性。莫非笑了笑,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走了过去。 正在他等待店小二来招呼,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匆匆走进天香楼。飞速的扫了一眼四周,赶忙跑向莫非的位置。 男子道:“兄台,你也是来听那莫非的,可否凑一桌?” 这天香楼里虽说人满为患,但空位置还有两桌。只是这男子打扮寒酸,来天香楼又并非吃饭,倘若独占一桌,很可能会被掌柜的撵走。这才选择和人凑桌。 莫非看他穿着粗布麻衣,打着补丁,也想到了这层,便没有在意,笑道:“可以,你坐吧。” 那男子刚坐下,店小二匆匆从楼上下来,看了一眼莫非,点头哈腰道:“这位公子,楼上有人请您上去一叙。” “呃……是谁?” 店小二为难的笑了一下,道:“哟!这您就难住小人了。不过……她说是您的熟人。” 熟人?莫非想了想,便点头应道:“好吧,你前边带路。”说着又看了一眼局促一旁的那男子。 店小二心领神会,谄笑道:“公子您放心,这张桌子,他可以继续坐。” 那男子感激的看了一眼莫非。 …… …… 走上阁楼,推开门,莫非提袍走了进去。 窗边的女子正侧着头,望着窗外,留下一道妩媚的倩影。 不知对方是谁,但看这身影,莫非并不认识。 店小二搞错了?就在莫非疑惑之际,那女子偏过头来,看着莫非,轻笑的眨眨眼。 回眸一笑百媚生! 莫非一愣,心中像被巨锤砸了一般,呼吸一窒。饶是他两世为人,心性成熟坚定,但被这女子淡淡的扫一眼,仍然会神魂失收。 女子见莫非一脸呆相,眉眼一挑,调笑道:“怎么?你很怕我?” 女子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带着天然的风情万种,莫非此时就像不会喝酒的人喝了烈酒,头发发晕,手足无措。 “不过来坐吗?” 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莫非强行按捺住自己燥热的心,清醒过来。面上又恢复一贯的温和淡然。这次,他认真的朝那人间尤物看去,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凝眉思忖道:“你是……李言易?” “那只是我的化名。”女子说着,朝着她对面的位置示意一下,莫非缓步走了过去。 莫非坐下后,女子的目光又开始看向窗外,两人陷入沉默。莫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着楼下的那个红袍男子。 此时,那个男子的浑身已经湿透,但他不为所动,闭着眼坐在雨幕中。 “你相信这世间有江湖吗?” 女子的慵懒的声音传来,莫非看了她一眼,又把眼睛赶紧挪开,摇头道:“不信。” “咯咯咯!”女子笑了笑,道:“我也不信,如果真有,那也只怕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地方。江湖、武林、侠客、绿林好汉,都是话本里拿出来糊弄那些蠢材的。呵呵……这天下的那些高手,那些武道名家,又有哪个不是效命于朝廷,依附在权势上。” 莫非了然,点头道:“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女子这时转过头来,微微颔首,赞叹道:“我以为你只有一些诗书才气,没想到还有这种见解。不过……说得对!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若是真的练就一身独步天下的本领,还混迹于草莽之中,那才是真正的可笑。” 女子说完后,转而看向下边的那男子,道:“你……可知他是谁?” 第六十六章 舞枪弄棒的奇女子 莫非将头偏过去。 看着映入眼帘的艳红色长袍,艳红色剑鞘,艳红色的剑穗,嘴角挂起一丝笑:“秦人关山月。” 若有人问起这世间,谁最喜欢艳红色,那人们第一个想起的,必定是秦人关山月。 女子美目流转,抿尽杯盏中的酒,巧笑嫣然道:“既然你知道关山月,那也一定知道天一道咯?” 莫非没有应话,看着女子魅惑天下的容貌。脑海中四皇子、李言易、男扮女装这些信息一闪而过。 是她吗…… 莫非手中的酒杯一顿,神情出现片刻的恍惚。转瞬恢复清明,不确定道:“怀安公主,李言蹊?” 李言蹊看了一眼莫非,自嘲道:“呵!什么怀安公主?……我只叫李言蹊。” 莫非知道李言蹊嘴中的那抹自嘲来自何意。李言蹊的母亲原本为当朝皇后,外祖家是长安的名门望族,但九年前长安血夜前夕,因谋逆之罪,李言蹊母后被一杯毒酒,赐死宫中,外祖家满门被斩,无一幸免。 自此以后,皇帝陛下也不待见李言蹊,在李言蹊及笄之后,便早早的赐了公主府,让她出府独住。 这也是李言蹊可以随意的出入长安大街小巷的缘由。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李言蹊微嗔的看着莫非。 “知道。” 天一道…… 莫非自然知道。时下,唐人信佛,秦人信道,汉人信儒。三国鼎立,分别信仰遵循儒、道、释三教。莫非虽对宗教不甚熟悉,但也知这些教派与现代的儒、道、释并不相同,只是取名类似,部分教义类似,而在其它很多东西,则有出入。 李言蹊口中的天一道,在秦国圣都,门人不计其数。其排名的天下四大儒学书院,四大儒贤,五十把名器,世所公认。 天一道创世人武道名家古烟客,颇得秦皇信赖,被封为大秦的国师。 而关山月正是古烟客的关门弟子,当世罕见的武学奇才。 莫非和李言蹊将目光转向关山月的身上,此时,关山月突然向楼上看来。他的目光里,带着如毒蛇般嗜血的戾气、杀气。 李言蹊一怔,随后一脸古怪的看着莫非,叹道:“看来你也是个深藏不露啊,只是看了一眼,就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莫非笑了笑,顾左右而言其它道:“你似乎知道他要干什么?” “我听说汉国游家有个女子,名叫游师静,初次入世,便天下无敌。所以,我实在好奇,他们两个到底谁强谁弱?” 李言蹊口中的汉国游家,是汉国的第一大世家,在中州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游氏一族中,两位老太爷,一位是天下第一儒贤游宰父,一位则是汉国的辅国重臣。而游家两位老太爷的妹妹,游太姑,则是汉国的武道名家。 相对于大唐的冷家和皇室来说,汉国的游家和皇室关系更好。在汉国,游家和皇室刘家祖上原本就是一脉,汉国建立之后,游家先祖立下祖训,游家后人,凡谋朝篡位者,逐出本族,并倾尽全族,合力围杀。 再加上汉国儒文化的影响,游家人忠君爱国的观念极甚,因此,和皇室关系极好。两家不断的联姻结合,水乳交融,到现在为止,汉国虽说信刘,但实际上却是两家共有。 而李言蹊口中的游师静,是游家这一辈中唯一的女儿,很受族人宠爱。自小个性独特,不喜女子玩意,喜欢舞枪弄棒,所以由游太姑养在膝下,教她习武修脉,如今年纪刚过二十,便成为中州少有的九脉高手。 “他们就甘愿受你设计?” 李言蹊懒懒道:“想要和对方比试的,是他们自己心中的武道。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让人捎了个话,告诉李言蹊游师静今日会路过这里。倘若他心中没有这个念头,又怎会前来。” 正说话间,楼下说书人竹板“啪”再次响起,此时,故事已到:“那十二首诗,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楼上,李言蹊嘴角微微一动,饶有兴趣的笑道:“到了。” 楼下,掌柜的手中的盘子撂下,望穿秋水的眼里带着笑意道:“客人到了。” 楼上楼下,两道声音刚刚落下。 临书街,仿佛静止了一般,雨声、人声顿时消弭。迷蒙的雨雾中,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逐渐显出。随着此人的走来,酒楼、茶馆中的人纷纷侧目。 雨落下。 落在游师静的身上。 令莫非意外的是,游师静没有像这个时代的其他女子,盘发插髻,而是干净利落的短发,刚到耳边。头发不知如何修剪成的,层次分明,更衬的那张雌雄莫辨的脸英气十足。 而在她身后,背上背着一把巨剑,巨剑名叫巨阙,是天下五十把名器中排名第十的古剑,也是天下间最重的兵器。 好个飒爽英姿的女子!! “啪……啪!” 脚踩在雨水中,传来清脆的声音。但当认真看去时,发现游师静人走过,脚印留下,地板就像被锤斧凿过一样,留下深深的脚印。 众人骇然。 这是有多大的力量! 随着游师静走近,关山月红的妖艳的长袍飘了起来。 “你终于来了。” “你在等我?” 游师静看着茶铺下的关山月,开口,语气中没有一丝女子柔情软语,倒显的有些张扬。 关山月将手放在剑柄上,道:“三年前,听家师说你刚出关时,就随你的祖父远赴南域。那一战,你将邪教十二散人斩杀两个,以此证剑。所以……我来了。” 所以……我来了。 这句话与关山月前边的话毫无逻辑关系,但李言蹊明白,莫非明白,而站在雨中的游师静也明白。 关山月站了起来。 游师静话不多说,手往巨阙剑柄一放,背上的巨剑拿出,杵在地上。 “咣。”随着一声巨响,剑落下,宽大的地板上,陷出一个巨坑。 一川烟雨任长安,一曲红尘道生死。 此时,天香楼中的客人已经凑向门口,但说书人依然没有停住嘴中的话。 铮然琴声,说书人手下竹板一打,嘴中道:“这首诗,却是那《侠客行》。” 第六十七章 皇上与盛王的苟且之事 “……吴钩霜雪明。……飒沓如流星。” 说书人声音落下。 关山月脚下一点,雨水溅起,“铿锵”一声,手中的剑已出鞘。一抹艳红色的剑气,割过灰蒙蒙雨幕。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剑气如虹,长剑四周,星星点点的雨珠,卷起如掀天浪涛,带着犀利的气势,向游师静席卷而去。 眼眉上雨水流下,游师静见关山月剑使来,手中巨阙拔起,身体旋转。手中巨阙剑带着“呼呼”声,拍打在雨水中,随后当空一指,直接劈下。一道磅礴剑气喷薄而出,带着让人绝望的气势,铺天盖地而去。 临书街上,巨阙剑的那道剑气,所向披靡。剑气落地,雨水砰然炸开,向两边溅去。一道深深的裂痕在地上延展开来,茶铺酒楼中的人惊骇往后退去,就连莫非和李言蹊桌上的杯子,也“嗡嗡”的颤着。 关山月不敢与这道剑气抗衡,脚下以极快的速度,躲闪着剑气,但并没有停止前进。 关山月倏然欺身上前。众人眼前一花,耳边只听两剑相撞,声音清脆悦耳,但杀机弥漫。 “嗞——” 剑划过雨帘,再朝两人看去,游师静和关山月彼此背对着对,已经分开数丈之远。 两人同时落地,游师静袖口处,一块布掉了下来,而在另一边,关山月剑穗掉下。 竟是平手…… 长街沉默……烟雨呜咽。 关山月知道,刚才须臾之间,两人已经交战数个回合。再打下去,也是不分胜负,“哧——”长剑入鞘,关山月转过身,一脸平静的向游师静看了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天香楼上的莫非和李言蹊。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关山月声音清冷道:“多谢!” 言罢,转身离去。 李言蹊知道,这句多谢,并非出自关山月的本心。关山月之所以这么说,是想告诉游师静,这一切都是她设设计的。 李言蹊不仅没有一丝担忧,反而莞尔一笑。 楼下的游师静看着关山月离去,随手抬剑,剑入鞘,发出沉闷的声音。游师静抬起头,看着李言蹊和莫非,张狂、自信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 见游师静抬头,李言蹊邪魅一笑,拿起手中的酒杯向游师静示意一下。游师静无声一笑,转身离去。 人已去,街上又恢复平静,若不是残破的街道还留存在眼前,谁也料想不到有两位当世强者,刚刚在此一战。 在街头的拐角处,冷胖子一边淋着雨,一边咽着口水。 还好没有闹出人命,这两个小祖宗!一个是大秦国师的得意弟子,一个是汉国游家的掌上明珠,要是出了一点差错,甭说这官职,他这小命保不保还是两说。 “他奶奶的。”冷胖子心有余悸扶了扶墙,挥手道:“走走走!快走,只要我这辖区没出现意外,管他娘的死活。” …… …… 天香楼上,莫非看着李言蹊,道:“好戏看完了,现在能告诉我请我上来的目的吗?” 虽然,莫非和李言蹊仅有几面之缘。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看似柔弱美丽,实际上,胆气谋略不输男子。否则,一个如此不受宠的公主怎么能完好无损的活到现在,而且只是一时兴趣,就敢设计秦、汉两国的天之骄子。 李言蹊妖娆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酥声道:“只是想和你坐着聊聊天而已,怎么?我们的大才子是看不起我咯?”说着执起酒壶,一边给莫非倒酒,一边道:“不过,今日,你既然到了我这雅间,那日后,你可就是我的人。” “……”莫非无语。 李言蹊“咯咯”笑道:“是入幕之宾。” 莫非拿起手中的酒杯,道“公主凭这一杯酒就想让我做入幕之宾,似乎太简单了吧。” “哦?是吗?……那我问你,你可知我父皇最宠幸的妃子是谁?” “荣贵妃。”莫非凭着道听途说,随口说了一个。 李言蹊讥笑道:“荣贵妃?呵呵……只怕这天下间,也没人知道,我那好父皇,他在床上最宠幸的人竟是他的兄弟——盛王!” 盛王! 莫非听闻,心中除了不可置信外,还有一股恶寒升起。没想到,自己曾经的一个恶趣味想法,竟然是真的!当今圣上……竟然和自己的兄弟盛王,两个有苟且之事! 莫非定了定神,错愕道:“公主,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这等宫中秘幸,一旦泄露出去,即便是我,也会身首异处。你觉得……这个诚意还够吗?” “我只是有些许才名,会点医术,实在不知道,能帮到你什么?更何况,公主对我信任似乎是无来由的。” 李言蹊展颜笑道:“你的才名和医术已经足够了,而且,能让关山月抬头的人,我想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至于这种无来由的信任嘛!只因为看到你,让我想起了一个儿时玩伴。” 莫非眼皮颤了一下,他知道,李言蹊嘴中的儿时玩伴正是他自己。在刚穿越来的那两年,莫夕颜时常出入皇宫,偶尔会带李言蹊来府上玩耍,那时候的他,虽然年纪比李言蹊小,但心智已是成人的心智。时常给李言蹊讲故事,因此,那时候的李言蹊非常的黏他。 后来长安血夜后,他改名换姓,游走西荒。一别经年,本以为她已经忘了自己,没想到……对方还能记得。 李言蹊看着莫非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解道:“怎么了?” “奥,没事。公主的那位玩伴现在还在长安吗?” 李言蹊闻言,眼中出现一丝迷惘,哀伤道:“不,不在了。” “那他现在在哪?” 李言蹊的手轻微的颤抖着,忽然,抬手灌了一杯酒,闷声道:“死了。” “为什么……死了?”莫非心中一滞。 李言蹊似是被揭开了什么伤疤,怒声道:“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为什么!你和我什么关系?你和他什么关系?凭什么问这问那!那是我的玩伴又不是你的玩伴!你知不知道你问来问去,很烦!” 一连串的话语说出,李言蹊眼中淌出两行泪水。 莫非怔忪不已,顿时感觉,自己像刚刚欺负了良家少女的流氓恶棍,张口结舌道:“你……你别哭啊,你怎么了?” 这时候,雅间外边的卜三听到了嘤嘤啜泣声,在门外喊道:“主子。” “滚!”李言蹊吼了一声,赶忙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对着莫非瞪着眼睛干生气,过了片刻,起伏的胸脯逐渐变得平缓,微嗔道:“你今日惹我生气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第六十八章 习武 看着李言蹊的芳菲妩媚的脸蛋上,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莫非心中暗叹:真是个妖精…… 即便生气,也如此撩人心怀。 …… 从雅间走出后,莫非依然没有想明白,李言蹊作为一个无权无势、又不受宠爱的公主,招揽亲信又有何用?难道,这位公主有一颗武后临帝的雄心壮志? 带着这些疑惑,莫非朝楼下走去,就在刚走下楼梯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莫非公子,公主嘱咐道:让您出去的时候带好伞,这雨……暂时停不了。还有,天下文会上,祝公子能一举夺榜。” 卜三话音落下,天香楼下边,众人全部石化在原地。 莫非知道李言蹊是故意的,今日这楼里的,三教九流,杂七杂八的人都有。这个嘱咐落在这些人耳中,过不了几日,消息就会传播出去,在长安人们的眼中,自己已然是怀安公主的入幕之宾。 虽然是被人设计了,不过,莫非并不生气。 当年单纯善良的儿时玩伴,在痛失亲人,族人被诛的厄运中,学会保护自己,成为如今才色双绝、计谋无双的怀安公主。他的心里更多的是感慨和叹惋。 “谢公主好意。” 莫非走出天香楼不久,忽然爆发出一阵哄闹。 “那……那莫非啊,就是大唐文会的榜首。” “废话,啧啧……楼上竟然是怀安公主。” “那莫非……竟然是怀安公主的入幕之宾。哎呀,真是了不起。” 有人觑了一眼楼上,压低声音淫笑道:“欸,你们说他们两会不会……嘿嘿嘿。” “哈哈哈哈哈……你这痴汉,昨日是不又翻墙去隔壁了。哈哈……” 楼下人聚在一起说着淫词秽语。 楼上雅间里,李言蹊看着雨幕中,莫非消失的身影,嘀咕道:“二皇兄,既然他能让你吐一口血,那我就找他来,让你继续吐血。” …… 走出天香楼不远后,莫非突然意识到看了一场好戏,都忘了给丫丫带吃食,而且连他自己都没有吃饭。原本想折回去,又觉得麻烦。更何况李言蹊还在楼里,一会儿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 李言蹊今日所说的宫中秘幸,实在有点匪夷所思。而且,说的有点突兀,让人摸不着头脑。 即便到现在,莫非也不相信李言蹊是出于信任才告诉他的。事实上,这等骇人听闻的丑事,一旦泄露出去,无论是谁,只要有所牵连,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李言蹊已经料定莫非不会说出去。 而李言蹊对于拉拢她,好像十分自信,这就证明了两人有共同的利益,或者是共同的敌人。 是利益的可能性太小,除非是有共同的敌人。而这个敌人,暂时最有可能的就是二皇子。 悬天府不是吃素的,城郊草场的事,并不能隐瞒很久。况且这件事中,马文飞等人是将莫非看做蝼蚁来碾压的,所以并没有过于隐瞒此事。虽然,后来的事情始料未及,二皇子也及时做了事后处理。 但知情者太多,查到莫非这里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就算查出来,也无关紧要,只要自己的身份和《生死经》没有暴露出去。那问题就不会太大。 当务之急,首先是要拿到天下文会的榜首,在那些士子心中树立威望。只有这样,皇帝陛下才会明白,对于大唐,他和中书侍郎、京县丞等人孰轻孰重。 而除了天下文会这件事外,修炼杀道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从他到长安后,这几起针对叶家的事,怎么看都有点诡异。似乎有人一直在暗中操控着一切,目的就是想搅浑长安这个大水缸。 在烟雨中,莫非如此想着,一路向书院走去。 ************************ “咣!” “嘭!” 一大早,莫非便在丫丫的陪同下出了长安。在城郊宽阔的平野上,进行训练。这段时间,莫非将练武提上了日程,每日,除了常规的训练外,就是和丫丫进行实战对练。 丫丫的武功中,真气是莫非根据《生死经》中粗浅的理论知识指导的,招式是与人对战不断磨砺出来的。 由于中间夹杂着一些现代格斗技巧,所以更注重实战效果。 以前莫非就对武功特别感兴趣。 碍于心海中的东西在不断的消耗他的精血和真气,数年来,身体羸弱不堪,武功停滞不前。不过,自从修炼《了残生》后,虽然身体中的真气一到心海依然会荡然无存,但是,令莫非欣喜的是,心海处不再消耗自己的精血。 莫非前世本就熟谙格斗技巧,搏击术中实用的招式,因此,修炼杀道过程,对于杀人之术,能够快速掌握。 在训练的同时,莫非时常会研究身体和真气之间的反应。 虽然经历过穿越,知道这个世界有武者,有兽人。但在莫非看来,这些放在现代社会,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东西,依然能够用科学知识来解释。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武功、真气、飞檐走壁,到底是空间中特殊物质和人体的反应影响,还是这个星球存在特殊磁场力能够改变人体,这才产生了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用真气塑造筋骨,刻苦修炼杀道,固然是一条稳妥的道路。可如果,真能够了解这个世界上改变人体的真正原因,那么修炼起来将会事半功倍。 “嘭!” 一闷棍敲下来,莫非吃痛。 一旁的丫丫身着黑色劲装,面无表情道:“习武要专注,否则会命丧敌手。这是我八岁时,相公对我说的。” 莫非闻言,顿时没话说了。 丫丫看着莫非一副吃瘪的样子,一棍扫来:“相公说过,对敌出手要狠,喏,就是这样。” 莫非还未来得及反应,棍子已经放在太阳穴上。 莫非眼中带笑,拨开棍子,提腿上撩。 “乓!” 丫丫的大铁棍直接敲向他的腿。 此时,少女得意的挑了挑眉,仰着小巴道:“相公的速度太慢了。” 话虽这样说着,但丫丫知道莫非的速度一点都不慢,他只是修习的时间尚短。 即便修习时间太短,依照相公一贯的天赋异秉,只怕日后,武功会一跃千里。 莫非看着丫丫清冷的容貌下,两只眼睛陷入沉思,突然眼里闪过坏笑道:“那这样快不快。” 说着,两只猥琐的双手朝丫丫胸前的两个白面团抓去。 丫丫像看着神经病一样,手中的铁棍一提。 这次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而是莫非轻巧的躲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潇洒的转身,看着长安城,忽然叹道:“丫丫,我感觉将有大事要发生了。” 第六十九章 吃披萨的公主 在莫非站在城郊高岗上,发完那句感慨后的某天。 在临书街,游师静和关山月一战后的某天。 长安城门,无数平民百姓和风流士子,将此处围的水泄不通。在宽广的大街上,齐刷刷的站着两列士兵,士兵前方,身着朝服的贤王、冷苍云、周寒、叶经权肃穆的站在地上。旁边站着诸如冷扶童、叶臣、李青青、叶灵竹等人。 正在迎接来自秦国的使臣。 午时刚过,城门上有人敲响鼓声。随后,在城门中央,来自大秦的使臣浩浩荡荡而来。 其中居于首位的是道玄门古烟客的八大弟子中,排名乾位的大弟子,傅天一。在他身后,跟着一列威武雄风的士兵,士兵身后,则有数辆马车。即便看不清马车内的人,但众人也知道,马车中必定坐着大秦无涯书院院长、四大儒贤中排名第三的公羊伯。 除此之外,还有知否书院的院长安夫人,以及知否书院的众多女学子。 马车再往后看去,便是大秦温笔蕴、习墨然、裴纸南、周砚心四君子,四人身后,跟着几十名学子以及一些士兵。 秦国使臣一行有五百来人,此五百人中,除过士兵,俱是赫赫有名之人。 见此盛况,长安人民极是热情,踮脚相望,一脸关切。 马车“轰隆隆”的驶来,贤王等人相视一眼,微笑着迎上去。 此时,在中间一个秀气典雅的马车,坐着一个淡雅脱俗、举止娴静的女子,女子正在闭目养神。在她旁边,一个肥胖憨厚的女子,满脸兴奋的窥视着窗外。 正中央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安夫人瞥了一眼她,拖着声音道:“云瑶。” 见坐在正中央的安夫人瞪了她一眼,云瑶委屈的撅了撅嘴。然后看着颜心尘,抱怨道:“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快累死了。心尘姐,你说灵竹姐一会儿会不会来接我们?” 颜心尘温婉笑道:“灵竹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来的。” 安夫人看着两人摇了摇头,道:“今日到了四方馆,你们好好洗漱一番,待到明日,我会着人将大唐文会上,那些才子的诗词拿过来。到时候你们看看,心里也有个数。” “是——”傅云瑶苦恼的拖着长长的声音,翻了一个白眼。 颜心尘抿嘴微微一笑。 马车后边,高头大马上坐着的裴纸南,望着车帘中影影绰绰的影子,一时发愣。在他身旁,周砚心戏笑道:“你这可是看了一路了,小心眼珠子掉出来。” 裴纸南赧然一笑。 在前方,傅天一上去与贤王等人寒暄。叶灵竹则急不可耐的朝颜心尘乘坐的马车跑去。 “哈,灵竹姐,我可想死你了。” …… 相对于长安城门的热闹非凡,一页书则显得有些凄清。 不过,莫非也乐得自在。这几日,有才子陆陆续续给他递了帖子,邀请他参加诗会,他都搁置在了一边。如此一来,折了很多学子的面子。 但好这几日,悬天府在探查城郊草场的命案和叶公书被刺一事,闹得人心惶惶。众人只当他胆小怕事,不愿出去招惹是非,也就此作罢。 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早,莫非和丫丫便去城郊练武。随后回来,打了个盹儿,便开始捣鼓吃的。 自从来到沧海书院后,莫非和丫丫吃饭开始变得挑剔,一日三餐,基本不带重样的。两人现在吃货的道路上,策马奔腾,难以回返。 莫非从旁边矮小的厨房出来,手中端着一个泥炉,脸上带着欣喜。经过数次失败,终于做成了这个烤炉,这样意味着,以后随时可以吃到披萨。 丫丫看着莫非手中抱出的烤炉,纳闷的和着面。 相公说蔬菜披萨……是什么? 带着对于未知食物的疑惑和对相公的信任,丫丫手中和面的力道加大了几分,速度加快了几分。 忙忙碌碌一会儿后,莫非按照两人的食量,终于烤出了四块披萨。闻着美味可口的披萨,丫丫连忙拿起筷子。 “这个要用手吃。呶……我洗手了,你放心。” 说着莫非直接用手拿起一块,递给丫丫。随后,又看着丫丫道:“你洗手了吗?” 丫丫点点头,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道:“我和面了,也算洗了。” 那就是没洗…… 莫非看着桌上的披萨,瞪了一眼丫丫。算了,吃吧。勉为其难的拿起一块。 “吱——” 莫非刚把牙齿放在披散上,一页书院的门应声而开。 让莫非意外的是,今日来的不是郑独,也不是半缘,而是李言蹊…… 今日的李言蹊,又恢复了男装打扮,手中执着一把折扇,风度翩翩。不过,也许是因为她本身太过美颜妖娆,即便是男装打扮,也有一番别致的风韵。在她身后,跟着那日天香楼莫非见过的侍卫卜三。 “今日,大秦使者刚到长安,那些士子都跑去观看了。没想到,你却躲在这清净的院子里。”李言蹊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翩翩然走来。 莫非咽下嘴中的食物,笑道:“这么热闹的景象,公主不去看。反倒探查我的消息,来这孤宅陋院。” 事情被戳穿,李言蹊不以为意,坦然一笑。径直走过来,坐在莫非对面的石凳上,看着桌上的披萨,疑惑道:“咦?这是什么?” 说着拿起桌上的披萨,向娇唇放去,嚼了一口,李言蹊眼中一亮,点头称赞道:“恩……不错。” 披散仅有四块,莫非和丫丫各有两块。见李言蹊拿去一块,丫丫心中暗恼,将剩下的那一块直接放在自己碗里,如此一来,莫非只有手中的一块了。 “这个不错,是你做的?” 丫丫摇了摇头,看着莫非。李言蹊一愣,紧接着摇头称道:“没想到,你还会还会做这个。” 平时山珍海味吃惯了,偶然吃到披萨,李言蹊如同断奶已久的婴儿,沉默着,埋头苦吃。此时她是男子打扮,也不用像女儿家一样细嚼慢咽,因此,一块披萨竟像风卷残云般转瞬消失。 第七十章 一页书院话阴谋 “你这大饼一样的东西味道不错,名字是什么?” “匹萨。” “屁……撒?”即便李言蹊经常混迹于闹市酒肆之中,听惯了那些土气字眼。但还是禁不住摇摇头,表示实在不能理解这种粗俗而又奇怪的名字。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李言蹊还是诚实赞赏道:“这屁傻不错,可以将它放在天香楼里,以后一定会有很多喜欢它。” 李言蹊吃完后赞叹了几句。本想拿出袖中手帕擦嘴,看了看旁边直接用手抓饼的丫丫。 想到自己现在是男儿装扮。 李言蹊郎然一笑,毫不矫揉造作的用袖子抹起来。 “你今天来,不会只是为了吃饭吧?” 李言蹊闻言,示意卜三去外边守着。拎起桌上的茶壶,一边给三人的杯盏斟茶,一边轻描淡写道:“当然不是,我来只是想和你商量商量,如何对付我那二皇兄。” 话说的很直白,也很浅显易懂,似乎在说吃饭喝茶这种小事一样。 莫非和丫丫面面相觑,随后,才摇头道:“公主这话,我实在不能理解。我没有要对付二皇子的理由?” 撒谎很熟练,脸不红心不跳。 李言蹊心里腹诽,面上不显,看着莫非挑眉道:“难道长安小巷被刺杀这件事,你不想报仇?” 长安小巷的刺杀,如果是二皇子所为,那叶臣的毒自然也就是二皇子所为。 莫非想到了这点,但现在情况不明了,他暂时不敢向李言蹊表露自己的想法。推辞道:“这件事是流犯做的,官府已经查清。况且,我虽会写诗作词,治病救人,但能力低微,只怕无法帮助公主对付二皇子。” “能力低微?呵呵……能做出城郊草场这种命案的人,怎么会能力低微呢?” 李言蹊话音刚落,气氛陡然一冷。 丫丫眼中已经露出了杀心。李言蹊恍若不知,继续品咂着手中的茶。 莫非看着李言蹊,半是嘲讽半是威胁道:“公主似乎知道的有点多。” “在长安,二皇兄好戏,人尽皆知。尤其是那出《霸王别姬》,日也唱夜也唱。可惜了,那《霸王别姬》角色有两,一男一女,二皇子扮的虞姬是真虞姬,这霸王可未必就是真霸王。”李言蹊放下手中的茶杯。 霸王别姬? 莫非有些惊奇的看着李言蹊道:“你说的霸王可是霸王项羽?” 李言蹊很奇怪莫非没有问她这话中的意思,反倒询问无关紧要的《霸王别姬》。 “当年东界草原部落崛起一个王国,其王君项羽自称霸王,曾经率领铁骑想涉足中州。结果被汉国在垓下剿灭,反倒成就了一段佳话。怎么?史书里记载的这件事,你不知道?” 原来如此…… 本以为这里有他同时代的穿越人士,把霸王别姬带到了这里。原来只是巧合…… 莫非定了定神,思量起刚才李言蹊的话,逐渐明白她口中的真虞姬,假霸王是什么意思。只怕这好戏如命的二皇子,身边演戏的霸王是李言蹊派去的细作。所以才有虞姬霸王这么一说,所以李言蹊才能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二皇兄出身冷家,看似身份高贵,实际上处处受人提防。……可惜他大智慧没有,小聪明倒有不少。一直以来,他都不愿受人摆布,想要挣脱父皇和冷家的掣肘。我便顺水推舟,令下边人找了个戏子,让他不断的煽风点火。哼!没想打,他也胆大,瞒着冷家,给叶臣下毒。之后又有草场命案、长安小巷刺杀两件事。” “公主为何告诉我这些事?” 李言蹊讥笑道:“哼!二皇兄是怕冷家和父皇生生的耗死他,所以想要搅乱长安这锅水,打破局势,趁机崛起。我又何尝不想。” 莫非意味深长的看着李言蹊。此时,他的心中已经明白,二皇子只有些小聪明,李言蹊才是真正的大智慧,所以二皇子才像个傻缺一样被被李言蹊牵着鼻子走。 李言蹊继续道:“这些事除了我知道,只有二皇子和冷家知道。如果公布出去,三皇兄领兵在外,无法参与,但是大皇兄一派肯定会趁机打压他。” 说到此处,李言蹊摇摇头道:“不过……这还不够,仅凭此事,叶家还不会出手。二皇兄身后又有冷家,仅凭大皇兄根本扳不倒他。” 二皇子在朝堂之上,不受皇帝待见这一点,人尽皆知。只要是冷家出身,肯定会受皇上忌惮。不过也正是因为冷家,所以他才能有恃无恐的立于朝堂。 莫非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道:“城郊草场的事情和叶臣中毒一事公布出去,朝堂之上会为二皇子辩驳的人就会减少。如果……这时候能够斩断他和冷家的关系,那他就不足为惧。” 莫非说的这点,李言蹊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不过,能见到莫非开始出谋划策,李言蹊心中泛起一丝喜悦,如此一来,证明了她和莫非将会站在统一战线上。 心中虽然高兴,李言蹊还是表现的很忧愁。 叹了一口气,道:“只怕没有这么简单,我也曾用过离间计,只是效果并不明显。二皇兄也知道,失去了冷家,他将一无所有,所以也比较谨慎。” “诚如公主所言,二皇子做的这两件事,冷家事后虽然知道,但只怕对二皇子已经有些不满。唐朝从五百年前建立后,冷家一直是大唐第一世家,但这些年过去了,冷家的实力究竟有多少,可能除了冷家人,没人知道。 现在冷家浮在表面的实力,似乎只有数不尽的商业买卖。你说……倘若二皇子做了什么事,让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的冷家,迫不得已将真实的实力在展现出一点。冷家……还会这么护着二皇子吗?”莫非嘴角微翘,语气中略带一些嘲讽。 李言蹊眼睛一亮,击掌道:“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之前,我一直分析二皇兄的心理,却从来没想过从冷家着手。而且……是牵扯到冷家命脉的东西。可是……我们该怎么做?” 如果在之前,李言蹊只是期盼莫非能够说出好的计谋,那此时,就是完全相信。 莫非手中把玩着茶盏,悠悠道:“我之前打听过,冷家的茶叶生意似乎是交于二皇子的。” 第七十一章 我不是榜首 “恩……大概是为了方便二皇兄拉拢朝臣吧。不过……说来也好笑,二皇兄靠这些商铺赚的钱,全部在我们景润行里存着。” 实际上,长安钱庄很多,但是像冷家这种豪门世族,为了避嫌,也为了不被皇室针对,基本上不会涉足钱庄这种产业。而其它钱庄,由于背景不够强硬,财力不够雄厚,很少有人敢冒险存钱。因此,多数人选择存钱的钱庄,基本上都是往皇室贵胄名下的钱庄。 李言蹊外祖家被满门抄斩后,所有钱庄皆被添了封条。直到李言蹊从宫中搬出去的时候,皇帝陛下才将这些钱庄又赏赐给了李言蹊。 听完李言蹊的话,莫非沉思在一旁,过了良久,心生一计,展颜笑道:“这样一来,就好办了。” “哦?” 莫非斟酌了一下说辞,缓缓道:“公主可以先将叶臣中毒、城郊草场的命案、长安小巷刺杀这三件事放出风去。朝堂之上,我们可以借大皇子的势去打压他。至于二皇子背后的冷家嘛,公主倒是可以先将景润行交给我,我自有妙计。” 看着莫非成竹在胸的样子,李言蹊忽然问道:“二皇兄最后的结果会如何?” “失去冷家和朝臣的信任。” 李言蹊摇摇头,道:“不,不行,这还不够。如果……将他刺杀叶公书一事传出去呢?” 这时,就连丫丫也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李言蹊。 二皇子……疯了吗?为了打破局势,竟然会对叶公书出手。 莫非沉默片刻:“只要以后二皇子没有发动兵变,此生,再也没有可能登临帝位。也意味着只要新帝登基,二皇子……必死。” 对于一个二皇子来说,知道自己与帝位无缘,就像被凌迟处死一样,已是极为残酷的事实。 谁知,李言蹊还是摇头道:“不,……还不够,我要将他碾在尘土了,永世不得翻身。” 莫非眼睛闪烁了一下,轻声道:“公主为什么一定要针对二皇子?” “报仇。”李言蹊目光中带着憎恨,语气也变得阴沉。 莫非看了一眼李言蹊,道:“如果叶公书被刺一事也传出去,叶家一定会出手,二皇子就失去了翻身的余地。”莫非用手指蘸了一下杯盏中的茶,在桌子上一边画着线一边道:“冷家、朝臣、叶家、皇帝。我们用商业离间冷家和二皇子。用城郊草场和叶臣中毒之事,使他失去朝臣的助力。然后再用叶公书被刺一事,让叶家出手。此时,如果还想将二皇子置于死地。那就是……只剩下圣上了。 说着莫非嘴角露出一抹笑,凑到李言蹊的耳边嘀咕起来。 李言蹊闻言,骇然道:“你……你怎么知道?” 莫非笑而不语。 李言蹊定了定神,捏着折扇的手紧了紧。魄力十足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回府,命人将我名下所有的产业名单全部带过来,直到扳倒我那二皇兄。” 言闭。 李言蹊拱了拱手,笑道:“这几日,我会经常过来叨扰你的,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李言蹊媚笑一声,朝外走去。 走出一页书,李言蹊心情愉悦,一扫往日的阴霾。连声吩咐道:“一会儿回府之后,你去将我名下产业的所有掌柜全部召来。除此之外,你派人将卜一、卜二全部召回。谋划了这么久,该收线了。” 卜三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和莫非说了什么,但他也猜测到了主子一定听从了对方的计谋。 心中担忧,在一旁提醒道:“公主,此人来历不明,底细不清,况且也不知道他的计谋是否可以。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过草率?” 李言蹊并不是胸无城府的人,事实上,单论计谋,寻常男儿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不过,一想到莫非成竹在胸,运筹帷幄的样子,李言蹊就有一种无来由的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些产业算不了什么,没了我还可以东山再起,但千金易求,良材难得。失去了这个机会,这个人,只怕以后想要对付他们会难上加难。”说着李言蹊又宽慰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情况不对,我们就及时收手。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我李言蹊等的起。” 一旁的卜三信服的应了一声。 李言蹊即便女扮男装,即便不施粉黛,也倾国倾城的脸上,忽然喃喃自语道:“大唐文会和草场命案,他给我的印象,最多只是一股狠劲儿,和一些才气。但是,现在……只怕我们都看走眼了。二皇兄惹上他虽是意外,不过……这个意外只怕会让他后悔莫及。” 卜三闻言,震惊的朝后边的一页书院看了一眼。跟随李言蹊多年,他深知自家主子虽是女子身份,但骨子里极为自傲。 长安年轻一辈中,她可从未如此称赞过一个人…… ********************************** 长安城门处。 傅天一与贤王等人寒暄片刻之后,大秦的使臣便由贤王、冷苍云引领下,朝四方馆走去。 叶灵竹朝着窗外众人看了看,疑惑道:“欸?心尘姐,怎么这次我没有看到韩文渊师兄?” 一旁的云瑶一边咬着苹果,一边插嘴道:“文渊师兄和三王爷在后边,大概还得两天。” 颜心尘对着面露疑惑的叶灵竹微微颔首,然后问道:“灵竹,此次大唐文会的榜首可是你的兄长?” 叶灵竹看着安夫人,声若蚊丝道:“不是。” 云瑶颤着脸上肥嘟嘟的肉,道:“那是冷扶童?” “也不是,是莫非。” “莫非?” 见叶灵竹点头,颜心尘和安夫人面面相觑。 莫非是谁? …… 秦国的使臣已走,叶经权和周寒依然等在原地。今日,除了是大秦使者入城之日,也是汉国来使入城之日。 秦人好武,汉人好文,中州人所共知。 长安城门处,两边站着的百姓和士子们并没有减少,反而越聚越多。一直以来,汉国都是中州的文道正统,中州第一大儒贤游宰父,中州第一大书院儒院都在汉国。倘若今日能够见到游宰父、太叔令,对他们来说,那真是三生有幸。 秦国的使臣离开,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汉国的使臣缓缓而来。 汉国儒文化发展繁盛,诗书礼仪的教条相当注重。所以,相比较秦国,进来的马车看起来更加内敛庄重,少了几分肃杀之气。 此次护送这些才子的人,是汉国大将军朱破。身后的马车中除却游宰父与太叔令外,还有十五皇子刘婴。在马车后边,有数十名学子骑着大马,居首的则是冷扶童的师兄云逸,也是这届天下文会中,呼声最高的人。 冷扶童趁着朱破与叶经权等人寒暄,先是上去拜会了恩师游宰父,接着,从旁边骑马过去。 云逸望着遥远的地方,隐隐约约中显现出的巍峨宫殿,笑道:“这次天下文会可有把握?” 冷扶童骑着马,和他并肩站在一起,那张平凡的脸上露出沉思,随后认真道:“面对你和韩文渊,我会全力以赴。至于……榜首,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在中州,汉国云逸、秦国韩文渊、大唐冷扶童,分别是三国年轻一辈中独占鳌头的才子。三人也将彼此视为天下文会上最强劲的对手。 如果冷扶童全力以赴,胜了他和韩文渊,怎么可能不是天下文会的榜首?难道……他是指颜心尘? 看着云逸面露疑惑,冷扶童笑道:“这次大唐文会,我不是榜首。” “什么?” 第七十二章 散播流言 在云逸和冷扶童身后,有一个一脸稚气的少年闻言,惊呼一声。 冷扶童回头看了看游纯,颔首道:“这次大唐文会的榜首,是莫非。相信天下文会你们会见到他,不过,你们最好还是多做准备,他不是一个寻常的才子。” 游纯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撇了撇嘴道:“冷师兄,你不会觉得云师兄不如你吧!” 而在旁边,神情倨傲的杨子健不屑的冷笑一声:“哼!我会在天下文会之前,就让他俯首认输。” 看着冷扶童沉默以对,云逸蹙了蹙眉头。 云逸了解冷扶童,知道他不是轻易言输的人,也不是经不起挫折的人,倘若能让他开口认输,那证明他是真心实意的认输。 如此看来……这个莫非,绝非寻常之人。 “冷师兄,韩文渊来到长安了吗?还有,你见到我姐了吗?” “你姐几日前就到了长安,还和关山月打了一架。至于韩文渊,他和秦国的三王爷还在后边,可能后日才到长安。” “哦!” *************************** 秦、汉使臣来到长安后,长安像炸开了锅一样,各宅门府苑,诗会文会接连不断,各大街小巷,商贩吆喝不绝于耳。 天香楼。 楼上雅间里,李言蹊看着对面的莫非和丫丫,斟着手中的茶。 “为何不将叶老先生被刺一事也散播出去?” “曾经有一伙强盗,去城中抢劫时,不小心被城中一大户人家抓住。” 李言蹊不知道莫非在说什么,但很识趣的没有打断他的话。 “这伙强盗被判了死刑。本来也没什么事了,可这大户人家非要凌辱他们。整日供吃供喝不让他们死掉。然后进行各种残忍的凌虐。最后……你猜怎么着?”莫非说到一半,忽然问李言蹊。 李言蹊自然不知。 莫非接着道:“最后,这伙强盗忍无可忍,就在牢狱中大声呐喊,说这户人家的女人全部被他们****了。结果,此事通过狱卒传出去,这伙大户人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以后追悔莫及。” 听完莫非口中的故事,李言蹊思忖了一会儿,才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消息一旦全部放出去,会引起二皇兄的反扑?” “不仅如此,这些消息全部放出去,依照当今圣上的性格,信不信还是两说。”莫非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下边川流不息的人。 李言蹊是何等人物,一听莫非提起了皇帝的性格,自然明了这其中的要害。 这时,两人旁边的雅间里响起声音。 “谢安兄!你昨日没去长安城门,真是太可惜了。那热闹的景象,啧啧,只怕这次天下文会后。再过十五年才能见到。” “是啊,没想到,我竟然见到了那位武道名家古烟客的大弟子。” 旁边有人插嘴道:“我听说当年他一人独闯南域,邪教的四象真人大战三天三夜,然后全身而退。极为了不得。” “是啊,虽然没有见到韩文渊,不过见到了云逸。嗯……也算是不错。” 有风流才子,伤春悲秋的语气道:“哎……要是能一睹颜心尘芳容,和她畅聊诗书,就算让我……娘子折寿三年,我也愿意。” 王蕴道:“滚蛋,瞅你这痴汉的样子。”随后,一副自诩风流的样子道:“不过……我要是能做成怀安公主府的入幕之宾,我也勉强会答应的。” “嘁——怀安公主的入幕之宾是莫非,你算老几。” “哈哈哈哈哈……” 这帮风流才子,在说完那些秦、汉两国的风云人物后,又将话题转到了女人的身上,言语龌龊,流露出经常出没勾栏之地的下贱气息。 李言蹊两指转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噙着一丝笑,但笑容中带着一些冷。 这时,那帮才子的雅间隔壁,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声:“什么?” 声音之大,隔了一个雅间,莫非、丫丫和李言蹊也听到了这声刺耳的叫声。 那帮才子刚才还喧闹的声音,被这声尖叫打断,谢安和王蕴等人不悦的看了一眼窗户纸。 正准备过去理论,那边低声吼道:“嘘——你他娘的,是想找死吗?小心二皇子……”说着声音就低下去。 二皇子…… 这时,雅间中的学子面面相觑,心中好奇,便凑近窗户,听那边窃窃私语。 “你说的可是真的?” “废话,当然是真的,那泼皮猪在赌坊给我输了钱,请我去喝酒,结果喝醉之后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叶臣少爷呐……就是被二皇子下的毒。嘿嘿……那泼皮猪的表哥就是在二皇子府上当差的,决计错不了!” “难怪你刚才说长安小巷的那些蒙面人也是二皇子派去的。这是不让莫非救叶臣?” “可不是!”说着那人又嘀咕道:“哼哼……,不仅如此,泼皮猪说那城郊草场的事情,也是二皇子做的。不然你想啊,那几个公子哥儿,哪来的士兵去追杀别人。不过……也算是老虎头山上拍苍蝇吧,杀人没杀成,反倒被人杀了。” “我滴乖乖,……兄弟,这事,这事也太……也太让人吃惊了吧。” “我是把你当做兄弟,才告诉你的,这件事千万你可不能传出去。不然,你兄弟我的脑袋可就不报了。” “嘿嘿,我知道,来来来,喝酒喝酒!我们再聊聊赵寡妇的事情。哎哟,你不知道,那赵寡妇的的屁股,还有那****……” 隔壁雅间,偶然得知如此骇人听闻消息的众才子。惊恐的坐会位置,木木的坐了良久,心情才稍稍平复。 过了一会,谢安道:“这件事,大家千万不要外传。否则,我们会招来杀身之祸。” “当然,当然……” 那伙才子信誓旦旦的点点头,只差没有举掌明誓。 而那边雅间里,刚才那两人看着隔壁雅间众学子的影子,相互交换眼神,冷笑一声,退了出去。 …… “主子,办妥了。” 李言蹊眼皮抬也没抬,鼻子里淡淡的哼道:“恩。” 接着问莫非:“你确定他们会将着个消息散播出去?” “唔……会的。连常年待在狱中的卒子都忍不住说别人的阴私事,更何况,是这些整日吃饱了没事干的才子。” 李言蹊听罢,调笑道:“大唐文会后,你可是长安最有名的才子。”随后,李言蹊看着莫非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卜一、卜二奇怪的看着李言蹊。 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公主会去问别人接下来该怎么做,心中由不得不惊讶。实际上,怀安公主府中也有出谋划策的幕僚,而且为数不少。但公主往往只是听取、采纳他们的意见,决定权从来不会交给他人。 可眼下,此事的主导权似乎都在这个少年的手里。 这少年,能有什么能力,值得公主如此信赖? 第七十三章 推波助澜 长安。 倚醉轩。 这天,适逢文会到来之前,李执宴请了秦、汉两国的才子。这也算是一个诗会,一来为三国的才子提供了交流、切磋的机会,二来以文会友,也是一桩风雅美事。因此,有许多名声不显的才子,慕名而来,渴求在这种诗会上搏个才名。 这种诗会,并非官方举办,又无实际意义,虽然来者众多,但是,除了秦国的温笔蕴、习墨然四君子以及汉国的杨子健、游纯等人,多数都是不请自来。 譬如韩文渊、云逸、颜心尘这些人兴趣缺缺,都未到场。 整个诗会,气氛还算融洽,觥筹交错,起坐喧哗,众才子吟诗作赋,好不热闹。 诗会进行到一半,场间有人说起了长安的奇闻异事,八卦趣事,说着说着秦、汉的才子将话题转到了二皇子身上。 “听说这几日,贵国朝堂之上,有人在不断参二皇子,你们可知道事情的原委,不如说来听听?” 叶臣中毒、草场命案、长安小巷中的蒙面人三件事,不出莫非所料,经由那些士子之口,传了出去。而此事传出不久后,各种人证物证纷纷被刑部官员找出。朝堂之上,那位年老昏聩的庞太师终于清醒过来,率领大皇子一派的众官员,对二皇子口诛笔伐。 不过,叶家大老爷叶经权,依然保持缄默。沽名钓誉。 事实上,倚醉轩是大皇子名下的产业,李执能在此办这诗会,正是大皇子授意而为。目的则是推波助澜,想借由秦、汉两国才子之口,将此事宣传的沸沸扬扬,让皇帝陛下不得不对二皇子出手。所以面对他们的提问,李执倒是乐见其成。 秦、汉两国的才子是有讥讽和嘲笑之意的,这点,谢安、王蕴等人自然看出来了。 谢安面上一窘,支支吾吾道:“唔……这个,这个我们也不清楚。我们还是谈论诗词吧,呵呵……” 秦国那才子却是死咬不放,追问道:“那叶臣最后怎么样了?贵国皇帝打算怎么处置二皇子。” 谢安干笑道:“呵呵……这个,恩……问题问的好。” 问得好,却不再继续回答。那个才子无奈的撇了撇嘴,只能作罢。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不过,诗会举办到现在,诗词已经接二连三的抛出,三国的才子面上虽然一团和气,心中却已开始较劲儿。 但总的来说,较劲儿的其实是秦、汉两国的才子。而大唐文道积弱已久,这些年来备受秦、汉两国的打压,因此,谢安等才子在一旁,总有矮人一等的感觉。 李执此人向来狂妄,面对秦、汉两国的才子,虽然实力不见有多少,但傲气绝对是足的,鼻孔朝天,目中无人。而杨子健更胜一筹,对待别人的搭讪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动不动就不屑冷哼。谢安、王蕴两人两人不断的插科打诨,场面却是愈加尴尬。 这时,有学子在后边嘀嘀咕咕道:“嗯……是的。我们夫子说莫非的诗,即便在诗书大家里边,也是首屈一指的好诗。甚至有几首……叶老先生也……” 杨子健听后边的人这样说着,冷笑一声,不屑道:“原以为你们大唐还有那么几个能看的才子。没想到啊……连一个能看的都没有。这次天下文会,你们大唐倒不如不参加的好,免得丢人现眼。堕了叶老先生的名号。” 能嘲讽这些才子,但叶公书嘲讽不得! 杨子健就算再狂妄,也有自知之明。 在场的学子闻言,脸上瞬间变色,李执眯了眯眼,眼中寒光一闪。 连秦国的学子也皱了皱眉。 话是实话,却太过不留情面。 有长安的学子,不甘道:“哼!你莫要猖狂。小心风大闪了舌头,日后颜面扫地。” 杨子健年少成名,又是汉国才子中的佼佼者,是以,骄傲自负。听那位学子如此说着:“哦?是吗?难道你们指望自己能在天下文会一举夺榜?哼!……可笑至极。你们大唐实在没有学子了吗?要一个夫子参加文会。这倒也罢了,竟然是一个医科夫子,呵呵……若是你们真有能力,就让人出来和我比诗。” “你……” 这名学子心中不服,却也知杨子健的才华,放在这些人里,一时无两。只能不甘的甩袖站在一旁。 就在这时,有人道:“那不是莫非吗?” “嗯?” 众人闻言,纷纷朝着刚才出声的那名学子指的方向看去。 …… 茶道铺门口。 莫非正蹲在地上,用手摩挲着地下麻袋里的茶叶。 这两日,他已经打听清楚:两国的使臣先行抵达长安,而商贩紧随其后。虽说中州太平多年,没有大的战乱,但是小摩擦还是接连不断。为了以防万一,天下文会来临之际,尾随的商贩盘查相当严格,这些商贩由于携带的辎重繁多、冗杂,才耽搁了两三日的功夫。 秦、汉、唐三国同样地处中州,各国地理环境却相差甚远,经济发展重心也不一样。 就拿茶叶来说,在大唐,这就相当于柴米油盐。虽然这个时代没有发酵,但寻常百姓家里,也能时时喝到茶叶。 反观秦国,由于地理位置的因素,国内无法出产大量的茶叶,因此,茶叶仅能提供中等阶级以上的家庭享用。可即便需求量如此小,依然供不应求。无数的商贩为了发家致富,长途跋涉来大唐进口茶叶。 莫非此时所在的茶道铺,是李言蹊名下的产业。 “再过几日,会有人来买茶叶。这几日,我要你放出风去,就说我们这次需要购买大量的茶叶。若是有人来找你,你可以买,但是切忌,不要买太多,雷声大雨点小。” 莫非一旁拘谨站着的掌柜的为难道:“啊?”然后提醒道:“莫公子,虽说每次秦国的茶商来长安,会买大量的茶叶,但是,长安茶商众多,如果他们不来买我们的茶叶,岂不血本无归?” “不会的,你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莫非站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茶渣。 掌柜的不明就里,不过想到公主之前的交代,只能点头应是。 反正不是自己的产业,公主要挥霍就挥霍吧。 哎……年轻人,就是没经验。 茶道铺地处繁华街道,来往的人络绎不绝,莫非瞧了瞧周边的景况,觉得不错。 倘若开个茶铺倒是可以。 就在他沉思之际,那边谢安、王蕴走过来,言笑晏晏道:“哟……莫公子,幸会幸会。” 莫非看着他两,随口敷衍道:“哦!幸会。” “莫公子,倚醉轩正在办诗会,宴请了秦、汉两国众多才子,您要不上去一叙?”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不去了。”莫非拱了拱手,直接往前走去。 谢安和王蕴被莫非落了面子,脸上尴尬,招手道:“欸……莫公子。” “等等!” 谢安话音未落,后边的杨子健开口制止:“在下杨子健,不知兄台是否愿意赏个面子,上去一叙?” 第七十四章 诱饵 杨子健先自报姓名,再做邀请。他十分自信的认为,对方一旦听到他的名字,必定会有“久仰”之类的敬语,也必定会接受这个邀请。 莫非却是淡淡的点点头,不带丝毫情绪的说:“我还有事,以后有机会再去吧。” 杨子健闻言一愣,作为汉国这届前十甲的才子,他即便不是家喻户晓,也是声名远播。往常,那些才子见了他,哪个不是曲意奉承。心高气傲的杨子健,今日面对莫非这样的态度,感觉受了莫大的侮辱。 在他身后不远处,李执“嗤”的冷笑一声。 杨子健铁青着脸,咬着牙齿道:“兄台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是个诗会,上去坐坐又有何妨?难不成,你这大唐榜首还怕我等考较吗?” 莫非看了看他,又向后看了看那伙才子,皱了皱眉头:“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说了没时间。” “你——” 杨子健一时气愤。 李执在后边冷嘲热讽道:“……杨子健,也许,你的名声在别处管用,但在我们大唐文会榜首莫非兄这里,却是无用的” 李执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在帮莫非,也显得两人十分熟络。实际上,却是火上浇油,更加激化了莫非和杨子健的矛盾。 不过这些伎俩,实在太过拙劣。 莫非连理会的心思都没有,径直朝前走去。 “莫非,你……放肆!” 听杨子健在身后咬牙切齿的说着,莫非停下脚步,偏过头缓缓道:“因依老宿发心初,半学修心半读书。……你这般品性,还是多读读书,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 毫不留情面的话! 众才子听完后,目瞪口呆的石化在倚醉轩。 等醒转过来时,发现莫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长街。 那些大唐才子觉得十分解气,连刚才还在尴尬中的谢安、王蕴,在对比了杨子健面对莫非的遭遇后,心中的不爽转瞬消失。 杨子健去拳头捏的死紧,眼中除了怒火之外,还有几分仇恨。 而倚醉轩门口,秦国四君子以及游纯等人,则认为莫非实在太过狂妄。 *************************** 莫非这两日很忙。 随着秦、汉商贩进城,长安城中,秦商出现,在各个茶铺开始采办茶叶。对于那些大商户而言,自然不担心销售渠道,而那些小商户,发现没有秦商来采办茶叶时,想到了正在收购茶叶的茶道铺。 于是,纷纷带着茶叶前来出售。茶道铺此次不仅采购了这些茶叶,而且,怀安公主名下的所有茶铺,雇佣了很多人手,在茶铺外搭起了棚子,棚子外边摆上桌子凳子。以前只卖茶叶不卖茶水的茶道铺,一夜之间,全部卖起茶水。 在茶道铺不远处,二皇子名下有一处名叫一品轩的茶铺,坐落在街角。茶铺中,来往者众多,有的老头还坐在里边下着象棋,旁边围着一圈人。 很是热闹! 茶铺中,歪嘴掌柜手中拿着账本,撅着头朝茶道铺那边瞅了一眼,叽叽歪歪道:“啧!没见识就是没见识啊,还以为秦商来了,就会有大买卖,愚蠢!” 这时,坐在一旁的莫非和李言蹊相视一眼,莫非放下手中的茶杯,略带意外的口气道:“哦?掌柜的说来听听。” 那掌柜的睃了一眼莫非,得意洋洋道:“嘿!长安路途遥远,沿途匪患又多。以前秦商虽然会趁着这个时机,买不少茶叶,但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也不会大肆购买。我看呐,就两三日的功夫,就消停了。可你瞅瞅那边买了多少茶叶,嘿嘿!怀安公主……到底是个女流之辈。” 李言蹊嘴角噙着笑,抿了一口茶,但笑意未到骨子里。 茶水喝完,两人将钱放在桌上,走了出去。 …… 回到茶道铺,莫非向四处望了望,对身后掌柜道:“你去找笔墨纸砚来。” “二皇兄那边,似乎不为所动。” 莫非搓着手指,文道“朝堂上现在怎么样了?” 李言蹊听莫非问这个,笑道:“大皇兄那边连番施压,父皇已经让二皇兄回府修养了。算是……禁足吧。” 两人说话的片刻功夫,掌柜找来了笔墨纸砚,不知道莫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言蹊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将笔墨纸砚准备好,莫非提笔。 “山僧过岭看茶老,村女当垆煮酒香。” 不做丝毫犹豫,落笔成诗。 李言蹊女扮男装能够取得大唐文会五甲的名次,自然是熟谙诗书一道,所以也明白莫非这句诗,是与茶道有关。心中最然惊讶莫非落笔成诗,但疑惑却是更甚几分。 “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 又是一句诗,也与茶道有关。 “举杯互敬屠苏酒,散席分尝胜利茶。” 李言蹊这时候心中惊讶更甚。谁知,莫非竟然毫不停歇,继续写道:“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 在大唐文会上,李言蹊见识过莫非的文采,也知道那些诗词,随随便便一首,都是能够流传千古的佳作。心中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欣赏。 可今日见他围绕一个“茶”字,提笔作诗,一气呵成,那种欣赏不由的便转为了崇拜之情。 李言蹊美目涟涟的看着莫非。 “去找一些说书人。从今日起,让他们每日在茶铺外边说书。呃……说书的内容,大致上就是大唐文会、城郊草场这些事,让他们夸大的说,最好,将所有可以唬到人的噱头全部说出来。 至于这些诗嘛!你分给公主名下的每个茶铺,让他们贴在茶铺里,吸引那些才子。倘若有人问起是谁写的,你就说是……我写的。” 掌柜心中纳闷,这可不就是你写的嘛!这最后一句……实在没必要叮嘱。 想归想,掌柜也不敢真的说出来,他知道莫非的才名,也知道对方是大唐文会榜首。所以,去接那些诗的时候,双手是恭敬捧着的。 “我们的茶叶也不给这些才子卖。吸引他们有什么用?”聪明如李言蹊,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莫非此举的目的,不过,对于更深层次的目的,则显得一头雾水。 “诱惑他们出手。” 李言蹊知道,莫非口中的他们自然是二皇子那边的茶铺。 “你随时盯着那边的一品轩,一旦他们也开始收购茶叶,和秦商接触,你就给我抬高茶价。” “啊?” 李言蹊看着掌柜为难的神情,不满道:“一切听他的安排。” “是。” 第七十五章 夜访周扒皮 暗夜无声。 四方馆中的某处屋子,窗棂上映着三个女子的倩影,两瘦一肥。 颜心尘从床榻上起来,走到窗前,窗前的桌子上,放着摞摞宣纸。 在皎月下,映着烛光,颜心尘看着宣纸上的诗。 《天净沙》是沧桑的,《江城子》是哀伤的,《侠客行》快意恩仇,《行路难》乐观豪迈。桌上还有《元日》、还有《枫桥夜泊》、还有《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等等等等诗词。 这是同一个人写的诗词吗?为何风格如此多变? 女子脸上泛着神奇的光彩,眼中有迷惘、有疑惑、有激赏,不一而足。 过了片刻,她忍不住问道:“灵竹,你见过莫非……公子,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叶灵竹毫无淑女风范的瘫躺在床榻上,听颜心尘这样问着,略略想了想,忽然忆起那日醉酒后的情形,脸上涂上酡红。 “我……我也不知道。唔……是色胚,登徒子、浪荡子。嗯!对,就是这样。”叶灵竹肯定的点点头。 随即,又认真道:“不过……他的文采很好。虽然在大唐文会之后,他得榜首的事情很快被其它事冲淡。但是,文会之后,祖父和父亲将他的所有诗词全部誊抄了一遍,然后装订成小册子,天天再看。 奥,还有我哥也是。虽然他们从来不说天下文会的事情,但是……我隐隐的感觉,他们好像将天下文会的希望,都放在了莫非的身上。好像不仅是我的祖父,就连姑父、欧冶子和那些夫子,好像也是这样。以前长吁短叹,但今年好像不会了。哎……连我哥都是日日诵读那《江城子》啊。” 这时候云瑶啃着苹果,囫囵道:“我听说啊这两天,有很多说书的在茶铺里,整天说那二皇子啊,草场命案什么的。欸……灵竹姐,听说还有你哥中毒的事,说什么你哥和二皇子抢戏子才会被下毒。不过,话说回来,灵竹姐,你哥真是被二皇子下毒的吗?” 叶灵竹瞪了一眼云瑶,没好气道:“哼!胡说。” “嘿嘿!我也觉得不可能。我还听说了,那些茶铺中,都贴着莫非做的诗,诗呢……都是关于茶道的。你说,这莫非吧如果真的有才,为什么一个诗会都不去参加,反而给商户写诗?倒像是要弃文从商一样。” 叶灵竹不解。 颜心尘默然。 士农工商,商业在这个时代终归是贱业,最被人们诟病。 可偏偏莫非这个大唐文会的榜首,承载着大唐文道梦想的人,和商贩牵扯上了关系,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他真的是如此世俗的一个人吗? 这几日下来,长安城中,才子佳人的聚会繁多,莫非的身影却从未出现过。不管是秦国四君子是否文压众人,还是杨子健扬言:天下文会前,独挑大唐所有才子,莫非一概置之不理。三国之间的气焰此消彼长,更令大唐才子憋屈。 随后,便有声音传出,说此人不仅不喜参加诗会,还十分的狂妄傲慢,不把众人放在眼里。 不过秦、汉的才子中,也有不少认为大唐文道极弱已久,即便莫非拿了大唐文会的榜首。但是,在韩文渊和云逸这等天才面前,他还是不够格。 想着这些,颜心尘摇了摇头。 她知道这些诗词的分量,不管是安夫人还是公羊伯,脸上都流露出凝重的神情,那是她在此二人脸上,鲜少看到的表情。 这种神情大概那位游宰父和太叔令也会有吧! 只因这些诗词即便不是仓促所作,但实在……实在是太好了!就算他是个沾染着铜钱气息的俗人,这文采却是毋庸置疑。 颜心尘看着桌上的宣纸,忽然展颜一笑。 明日晚上的才子宴会!大概会见到这个人吧。颜心尘心中期待,又将目光落在桌上的宣纸上。 ********************************** 夜已过半。 与此同时,长安城西,某处小巷中,黑暗中忽然蹿出两个身影。 靠着墙角,朝街尾一处宅子跑去。 这家宅子的主人姓周,绰号周扒皮。 莫非早已打听清楚,这周扒皮靠贩卖茶叶起家,家境殷实,早年为富不仁,鱼肉穷人。 如今,周扒皮六十有余,膝下却只有一子,还是个天阉,不能人道。于是,坊间流言四起,说是周扒皮早年干尽坏事,这才报应到了祖孙后代身上。 这周家,要断子绝孙咯。 众人这么开心的想着。 谁知,周扒皮不信这个邪乎,花了大价钱从外边倒饣来一个女人,给儿子做媳妇。这女人异常剽悍,又奇丑无比,坊间猜测周扒皮此举用意匪浅。这剽悍自然可以为周家保住家产,奇丑无比则避免被外人勾搭,图谋家财。 也正是这个女人进了周家,周家开始变得低调,就连府中,稍微漂亮的丫环也全部发放出去。 大概是周扒皮不再祸害百姓了,没过多久,周扒皮的儿媳就有了身孕。 周家终于不用绝后了。 这些八卦,自然不是莫非关心的重点,事实上,他更关心的是周家的茶叶,以及周扒皮与一品轩掌柜的有些关系。 莫非和丫丫,摸黑来到周宅,翻墙进去,找寻到了周扒皮夜宿的房屋。 走到内院后,看见一个点着烛火的屋子,屋里边传来娇喘声。莫非用手指扎了个洞,一只眼窥探里边的场景。 便看见,瘦骨嶙峋的周扒皮,身上正趴着一个膀大腰圆,满身赘肉的女人。 那女人生的肥胖无比,又奇丑无比。鼻子塌着,眉毛稀疏,小小的眼睛在一堆肉中微不可见,那女人压在周扒皮的身上,蠕动着身体。 莫非看了一眼,赶紧别过头去,太刺眼了,他差点恶心的吐出来。 然而里屋还传来“公公”的字眼。 莫非恍然,难怪周扒皮天阉的儿子竟然还能生子,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这周扒皮家财万贯,即便买一个漂亮的女人也不成问题,但是府邸里从女主到丫环,都是丑女。 这周扒皮……是有恋丑癖啊! 呕吐感缓解下来,莫非和丫丫相视一眼,偷偷的撬开门锁溜进去。 “虎妞……” 此时,周扒皮正在卖力的运动着,忽然之间,身上那个肥硕无比的儿媳,突然像巨山倒塌一样,砸在了他的身上。 “呲——” 周扒皮疼的龇牙咧嘴,但这等苟且之事,一旦传出去,街坊邻居的唾液就会淹死自己。因此,他忍者疼痛没有叫出声。 第七十七章 无常索命 < 随着身上的女人塌下来,屋内的烛火紧接着熄灭,周扒皮眼前一黑。 随即,映着月光,周扒皮推开身上的儿媳,便看见两个黑影堵在眼前。他的瞳孔一缩,惊骇的颤着身子,刚准备还救命,一把匕首就抵在他的脖颈上。 “别叫!” 周扒皮惊惧,带着哭腔道:“好好好!两位好汉,我不叫,我不叫,您可别杀我。” 黑暗中,莫非和丫丫沉默着不说话,让周扒皮更是惧怕。 “二位是不是缺钱使?嘿!我有银钱,你要多少都行,只要你们不杀我。”周扒皮痛哭流涕的求饶。 这时候,莫非道:“我不要银钱。” “啊?不要银钱?”周扒皮看了看旁边躺着的儿媳,那肥硕的身子,米粒大小的眼睛,丑鼻梁,大脸盘,看起来是多么的酥人啊。哎保命更要紧,没了虎妞还可以找个肥姐,命没了就啥都没了。 犹豫一下,周扒皮下定决心道:“那那也行,二位既然喜欢她,我愿意拱手相让。”说着,周扒皮将他的头扭过去,褶皱的脸上已然泪目。 莫非闻言,浑身鸡皮疙瘩。再一想这个女人奇丑无比的外貌,再一看周扒皮忍痛割爱的表情,胃中又泛起一股呕吐感。 见过重口味的,见过恋丑癖的,没见过如此严重的 莫非直接打断他的话道:“我不要女人。” 周扒皮闻言一笑,连连讨好道:“那就好。那二位要什么?您尽管吩咐,只要我周扒皮有的,定当双手奉上。” “好,我告诉你个活命的法子,你给我牢牢记住。这几日,秦商在长安买茶叶的事情你可知道?” “知道,当然知道。” “好!这几天,秦商到处采办茶叶,长安城中,现在只有茶道铺、一品轩和一些大茶商手中还有茶叶。过几天,长安茶价会上涨,到时候,我要你无意中向一品轩掌柜的透露,你们周家有很多茶叶。事后,一品轩的掌柜的会来找你买茶叶,到时,你先装作为难,随后,将茶价抬高。价钱嘛,抬到比秦商给出的价钱低一点就行,然后转卖给他们。” 周扒皮虽然为难,但还是小心谨慎道:“这位英雄,其实周府的茶叶已经快卖光了。” “我们不要你们周府的茶叶,茶叶我自有安排,你只要办妥我说的事情。至于,不需要你们周府提供茶叶。记住,你能和他们做一次买卖,所以不能露出破绽。” 周扒皮闻言,连声道:“好好好!我记住了。” 莫非知道周扒皮贪生怕死,所以他说的话对方无不应是,只是此事,至关重要,为了保险记住,莫非厉声道:“十一年前,夺嫡之争,你们周家暗中资助的皇子可不是当今圣上。” 周扒皮一听,原本布满粘稠热汗的身子顿时渗出冷汗,颤抖着嘴唇道:“你,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此事要是成了,你们周家安然无事,你周扒皮还能趴在你儿媳的肚皮上。但是,这件事要是失败了,以后大街小巷人口中的角色,可就变成你了。” 周扒皮哪里敢有异议,连连点头道:“好好好!英雄,您放心,这事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周扒皮说完后,抬头一看,屋内那两人已经不知所踪。他浑身立马虚脱下来,缓了一会儿,周扒皮偏头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肉山,淫笑一声,将身子凑了过去。 夜半三更。 城西的某处小巷。 传来窃窃私语声。 “他娘的,这人能到哪里去?”说话的正是京兆府尹的冷胖子,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差役。 “大人,这消息可靠吗?” 冷胖子咒骂道:“我他娘的哪知可不可靠?这人,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冷胖子正嘀咕着,身旁的差役忽然扯着他的官府,欣喜道:“大人,你快看,女人。” 女人? 映着月光,冷胖子顺着差役指着的方向看去,见小巷深处,隐隐约约有个曼妙的轮廓。 “他娘的,今晚抓不到贼,倒是逮到一个女人。嗯!好,那我们今晚就犒劳犒劳我们自己。嘿嘿嘿!”冷胖子淫笑一声,示意两人上去逮那女子。 “这位姑娘,更深露重,小心着凉啊!不如有老子帮你暖暖身子。” 黑暗中的丫丫,沉默站在那里。 冷胖子见她不说话,以为对方是被自己的虎躯震撼,愈发得意。向身后的差役道“哈哈哈大半夜还在外边的女子,肯定不是什么良家女子。我们快上,抓他来爽爽。” “是!”那两个差役眼泛淫光,快速的朝那女子跑去。 越来越近。 逐渐的,冷胖子三人看清楚,清瘦冷傲站着的丫丫,心中更是直痒痒,人还未到跟前。冷胖子就开始脱外衣,那两个差役上前,刚准备擒住丫丫。 忽然,丫丫身后,莫非的侧身而出。 “啪!” 一块板砖砸在其中一人的头上,那差役当时一懵,天旋地转。后边裤子脱了一半的冷胖子和另一个差役吓了一跳,然而,丫丫背后的手现出来,手中的大铁棍猛的扫过。转身要走的差役遭受当头一棒,瘫倒下去。 “嘭!嘭!” 莫非和丫丫手中的板砖和铁棍并没有停止,继续砸去。 冷胖子浑身一颤,看着黑夜中,从空中溅出的两滩血,吓得魂飞胆颤。正准备逃跑,被脱了一半的裤子跘倒在地。 这时,莫非和丫丫确定那两个差役已死,停手站起,朝冷胖子走去。 黑夜中,两人的身影就像无常一般,缓缓走来。 诡谲暗夜!无常索命! 冷胖子一边朝后退缩,一边哭喊道:“两位饶命。” 丫丫手中的棍,垂直落下,砸在冷胖的脚踝处。 “嗷”冷胖子痛叫一声! 接着求饶道:“饶命,我这里有钱,我给你们。求两位饶命,啊我错了,我下流,我无耻,我有眼不识泰山,求两位饶了我的狗命。” 丫丫手中的大黑铁棍,再次落下,砸在了冷胖子另一只脚踝。 两只脚踝俱断,冷胖子痛不欲生,求饶不管用,又哀嚎道:“我是京兆府尹的人。” “啪!” 丫丫手中的大铁棍扫过来,但却不是砸在他的脑袋,而是砸在冷胖子颤抖的肥肉上。 “不能杀我,我是冷家人,你们不能杀我。杀了我,冷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黑暗中,丫丫手中的铁棍如疾风骤雨,狂乱的砸向冷胖子。这些乱棍,都不致命,但是砸在身上,疼痛无比,无尽无止的乱棍,打的冷胖子地上乱滚。 过了一会儿,丫丫停下手中的棍子,气息奄奄的冷胖子嘴里,依然蠕动着:“我是冷家人,不能杀我。” 在他双目涣散,即将闭合的时候,黑暗中莫非走出来,抬起头,却把冷胖子着实吓了一跳。 “是是你!” 冷胖子看清了莫非的容貌。心中万念俱灰,原来是他,难怪他说他是冷家人后,对方不仅没有停手,棍子砸来还更添了几分狠厉。 原来如此!突然明白了缘由,冷胖子释然,剧烈的疼痛袭来,他再也经受不住。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抽搐着身子,死在地上。 莫非看着地上的冷胖子,声音清冷,平平淡淡道:“走吧!” 两人刚刚离开小巷,在幽暗的角落里,短发齐耳,背着巨剑的游师静缓缓走出。看了看地上的三具死尸,朝着莫非和丫丫离去的地上,玩味一笑。 紧接着,手中巨阙剑拔出,一剑拍下去,冷胖子三具尸体,顿时,血肉模糊不清,全成肉酱。 < 第七十七章 才子宴,贵妃红 “昨天城西死了三个人,你们听说了吗?” “哟!你说这事啊!我知道那三人都是京兆尹府的,听说……其中一人还是冷家旁系。你可不知道,那三人的尸体都成肉酱了,仵作都看不出是怎么死的。” “是吗?啧啧!真残忍,你说这不会是秦国和汉国的人干的吧?” “难说……欸!不管他了,我们再说说那杨子健。” 茶道铺外,说书人还未开始,有几人正窃窃私语,聊着城西命案一事。不过,适逢天下文会来临之际,这等命案就像沧海投石,只能泛起一丝涟漪,不足为道。 这几天,经由这个地方,流言四起,关于朝堂之上二皇子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播开,闹得人尽皆知。当然,除了说这个事情外,关于杨子健连挑大唐数十名才子,并将矛头直指莫非的事情也甚嚣尘上。 茶道铺借由这个时机,将莫非写出关于茶道的诗词,全部抛出,吸引了大批顾客。宣传做到位后,茶道铺掌柜将茶价提高,虽然引起了客人的一定抵触,但好在茶道铺此处,氛围较好,又能听到奇闻异事,客人不减反增。 随着这种情况的持续,一品轩的歪嘴掌柜,这几日,愈发的焦急。 按理来说,往年到了这种时候,秦商就已经停止采办茶叶了。可今年……是怎么回事?茶道铺抬价,秦商不仅没有停止采办,反而如蝗虫过境,大肆购买。 现在整个长安,除了一些大商户,其余商户的茶叶全部售罄,茶价也变得奇高无比。 歪嘴掌柜眼瞅秦商购买的势头没有减弱,心中生疑。 难道……这次秦商的需求很大?歪嘴掌柜的猛拍一下大腿,暗道坏了。往年秦商采办的少,是由于沿途匪患无穷,经常出现意外。可今年,有古烟客的徒弟傅天一在,哪会有匪患敢这么不长眼? 歪眼掌柜想通了个中关键,赶忙向铺里的伙计吩咐一声。 如果是小本买卖,这些生意,他完全可以自己敲定,可一旦买卖过大,他还是得回禀一下东家。况且,这笔生意中还有怀安公主名下的产业参与,保险起见,提前向二皇子打个招呼实在很有必要。 黄昏时分,歪嘴掌柜直奔二皇子的永清宫。 永清宫中。 院内靡靡之音传出,二皇子李怀璟依旧是戏中虞姬打扮,这出《霸王别姬》,二皇子早也唱晚也唱,戏词张口就来,台步有模有样,正与那霸王有来有回的唱着戏。 这几日,清流言官发难,二皇子这边,中书侍郎、京县丞被人拿到收受贿赂的罪证,已经撤职查办。朝中之臣,人心惶惶,除了死忠冷家的官员,其他人都保持了沉默。 就连李怀璟也被皇帝下了禁足令。 不过众人心中清楚无比,只要李怀璟还是冷家的外孙,只要他背后还有冷家支持,二皇子就不会轻易倒下。所以,当歪嘴掌柜见到二皇子后,态度依然谦卑,言语依然恭敬。 “二皇子,如果您觉得可以,小人立马下去,低价收购其他商贩的茶叶。趁着茶价上涨的趋势还不明显,我们多收购一些,然后再高价卖给秦商,一品轩保管大挣一笔。” 李怀璟听歪嘴掌柜的说完,压根没当回事,摆着云手,咿咿呀呀唱道:“这等小事,何必烦我。你速速离去,勿要扰我啊——” 歪嘴掌柜闻言,躬身退出。 看二皇子的意思,这事他可以自行做主。如此一来,一品轩也可以像茶道铺一样,购买茶叶,抬高价钱。到时候,与茶道铺拼一把,做成了这笔生意。也许以后会更得二皇子青睐,到时候,飞黄腾达,自是不在话下。 歪嘴掌柜得意的离开永清宫。 …… 与此同时,四方馆中,由大皇子、贤王、逍遥王以及叶公书等人办得才子宴已然开始。这次才子宴既是一个才子见面会,也是一个接风洗尘宴。 在这次宴会上,四大儒贤、那些书院院长以及秦、汉、唐三国,参加天下文会的一百五十位学子,将全部到来。 才子宴上,前来之人,都是名流士子,文道儒贤。所以众人都自矜身份,谈话举止斯文有礼,生怕一个不慎,失了礼仪。 也正是因为如此,不管是四大儒贤出场,还是云逸、冷扶童等才子的到来,众人虽有侧目,却没引起太大的反响。 这几日,二皇子禁足,为了彰显皇帝对才子宴的重视,皇帝特意派大皇子前来坐镇。但由于上首所坐的人,俱是身份显赫之人,所以即便他是大皇子,也只能坐在边上,聆听众人谈话。 不过,就算这样,大皇子一脸的春风得意,依然十分明显。 “欸!心尘姐,这里好像位置不多了。” 四方馆花园上首,坐着的是游宰父,叶公书等人。下首,则摆着两列桌子,桌子都是两人一张,叶灵竹、颜心尘和云瑶到这里时,场间只有一张空桌,其余的桌子要么满了,要么坐着一个人。 叶灵竹和云瑶性格相近,脾气相投,最爱热闹,因此,两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紧溜向那张空桌。 颜心尘抿着嘴笑了笑,向旁边的桌上望去。这时候,裴纸南殷切看着她,直起身子道:“心尘,这里……” 裴纸南话音未落,颜心尘皱了皱眉头,很礼貌委婉的拒绝道:“不用了,谢谢裴师兄。” 没有在意裴纸南脸上的尴尬窘迫。 旋即,扭头看向旁边穿着一袭墨黑色衣服的莫非,唇齿轻启:“公子,这里有人吗?” 现在本是黑夜,莫非又穿一袭黑衣,在人来人往的才子宴上,存在感很低。颜心尘不想和裴纸南坐在一起,迫于无奈,只能随便找个位置。 莫非微微抬头,道:“奥!没有,你坐吧。” 语气很是随意,不像其他才子一样说话文绉绉的。莫非说完,随后又将头低下。 颜心尘一愣,事实上,作为天下第一才女的她,容貌也是艳冠众人。平时,那些男子见了她,即便不会神魂颠倒,眼中却满是爱慕。 可眼前这个男子……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到这些。 以前不是最烦别人看自己的那种眼神吗!现在是怎么了?颜心尘失笑的摇摇头,坐在了莫非的旁边。 正在假寐的莫非,在颜心尘坐下后,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香气,让他淡漠的脸上显出一丝温情。在刚才,他看到颜心尘的时候,也被对方惊艳到了。但是,这种惊艳,更多的是因为颜心尘身上流出的淑女气质。这种气质,是迄今为止,令他最为舒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比她的容貌更胜一筹。 宴会之上,会有丫环来摆放水果、糕点和美酒。莫非这一桌上,颜心尘那边摆着水果,莫非这里摆着糕点。糕点是宫中尚食局的御厨所作,有贵妃红、五香饼等,摆放精致,香气四溢。 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莫非正在昏昏沉沉的睡着。 过了一会儿,听见桌上有轻微的响声,睁开眼,发现自己面前的糕点盘中,少了一块贵妃红。莫非朝旁边的颜心尘看去,见她面露微笑,端庄贤淑的坐着。 莫非没有在意,继续假寐。过了一会儿,面前的桌子上,又传来细微的声响,将眼睛睁开,发现桌上糕点盘中的贵妃红又少了一块。 而旁边的颜心尘,依然是面带微笑,正襟危坐。 第七十八章 撩妹 才子宴上,来往都是附庸风雅的文士,所谈话题都是诗词书画。桌上虽然摆放着精致的糕点,但大家自矜身份,并不会真的去吃。反倒是桌上备用的纸张,更受这些才子的青睐。 桌上摆着的贵妃红,颜心尘之前便吃过,十分偏爱这个糕点。若是以往,颜心尘一定不为所动,不过,因见旁边的人一直在低头假寐,这才趁着没人注意,去拿贵妃红。 三番两次下来,莫非自然发现了,心中觉得有趣。 低头佯装睡觉,听见细微的声响后,瞬间抬头,颜心尘纤细娇嫩的手正捏着一块贵妃红,悬在半空中。 莫非一脸无辜、迷茫的看向她。 颜心尘见对方看来,脸上一窘,腮晕潮红,手中的贵妃红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莫非看着她,她看着莫非,两人忽然相视一笑。莫非调笑的将自己面前,装有贵妃红的盘子端起,放在她的面前。颜心尘不知怎的,心中忐忑,却是不敢再吃,只羞赧的低着头。 过得片刻,又忍不住,吃了一块。 莫非淡淡一瞥,见颜心尘嘴角沾有糕点渣,对方似乎浑然不觉。想到这里人多眼杂,避免对方出丑,拿起旁边的宣纸。 写道:“嘴角。” 接着,稍稍往中间一挪,颜心尘见对方写字,心中疑惑,看到宣纸上灵动的两个字后,暗叹对方看起来年纪轻轻,这笔小楷却是写的极好。夸完对方的书法后,再认真向字看去。脸上烧红,立马低头去擦拭嘴角。 接连在一人面前出丑,颜心尘颇有无地自容的感觉。缓和一会儿心情,又抬起头,写道:“多谢!” 莫非接着写道:“不要多吃,贵妃红多吃易积食。” 颜心尘困惑的看了他一眼,写道:“你怎么知道?” “我是大夫。” “这是才子宴,你怎么会是大夫呢?” “这是才子宴,你怎么会这么漂亮呢?” “这没有关系。” 颜心尘刚将宣纸挪过去,见莫非一脸戏谑的看着她。想到自己的容貌和才子宴没关系,他是不是大夫和才子宴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好像哪里不对。颜心尘又了一遍莫非宣纸上的漂亮二字,脸上不仅潮红未褪,反而又添几分。 “你也很英俊。” “一直都是。” “你好像很困。” “宴会无聊。” …… 两人像家常闲话一样,在宣纸上随意的聊着。 颜心尘师承安夫人,受儒学礼仪影响颇重,周围环绕的男子都是出身于礼教世家,斯文有礼的儒士,乏味无趣。因此,乍一见莫非,便觉得此人十分有趣。 犹豫了一下,在宣纸上写道:“我叫颜心尘。” 莫非看完后,略略点头。眼中波澜不惊,神情平淡无奇,好像听到的只是一个名字。颜心尘一愣,心想:此人是没听过她的名字还是故作淡定? 颜心尘,听着倒像是与佛有关。 “莫……” 莫非字尚未写完,忽然有一道身影,站在他的面前道:“兄台。” 来人正是裴纸南,刚才,莫非和颜心尘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的眼中。两人有来有回的互动,无异于眉目传情。 原本受到颜心尘的拒绝,心中就有怒火,现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否与在下交换位置?” 颜心尘闻言,眉山轻蹙,心中虽然极不情愿,但若是旁边这人应允,她也没有办法。 一旁的莫非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不想换。” 话语既不谦卑,也不傲慢,不温不火。 裴纸南号称秦国四君子,名声显赫,但凡认识他的那些才子,无不奉承结交。所以,被莫非拒绝,心中万分恼恨,朝莫非旁边看了一眼,见两边没有其他才子,心中了然。 看此情况,对方应该只是家世一般,才华一般的才子…… 裴纸南得意道:“在下,秦国裴纸南。” “哦!” 哦?没有想象中的奉承,也没有想象中的巴结,对方只是淡淡的说‘哦。’ 裴纸南一愣,尴尬在原地。强行压住心中怒火,又道:“兄台,我和心尘都是来自秦国。” “哦。” “明日就是天下文会,我和心尘有话要说。” “哦。” 话说到这个份上,对方就是不表态,裴纸南面色不善,恼火道:“那我们是否可以换个位置?” 莫非果断拒绝道:“不行。” 颜心尘看着莫非古井不波的那张脸,心中暗喜,原本还怕对方听见裴纸南的名字后,就主动让座,没想到他拒绝的如此果断。 裴纸南冷下脸,道:“兄台,你……” 这时候,裴纸南身后,周砚心走过来,笑哈哈道:“这位兄台,亭子那边有人在对诗,可否与我一同前往?” 才子宴并非即兴诗会,倘若裴纸南蛮横无理的要求此人交换位置,对于秦国的名声,是个大大的损失。周砚心此举,一来缓和气氛,而来自然是帮助裴纸南,支走莫非。 见对方说话态度还算诚恳,莫非敷衍笑道:“对诗词,我没多大的兴趣,多谢。” 场面一时尴尬。 这时候,一边的叶臣注意到了这里,走了过来。裴纸南和周砚心热络道:“叶臣兄。” “周兄,裴兄。” 叶臣对二人打完招呼后,又认真的向莫非拱手道:“莫非兄。” 莫非笑着拱拱手。 这时候,颜心尘愣了一下,即便她不清楚旁边这男子是谁,但也看的出来,叶臣对待裴纸南、周砚心两人,与对待这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叶臣对待莫非,除了喜不自禁的神情外,更有几分尊敬与仰慕之情。 周砚心和裴纸南面面相觑,身后有人嘀咕道:“他就是莫非?” “是,我们大唐文会的榜首。” 是不敢相信,颜心尘错愕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莫非。原来,这就是传闻中大唐文会的榜首,不是说他卖诗赚钱,极为粗鄙吗?眼前这个谪仙般的人,就是莫非? 周砚心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莫非,裴纸南却是讥笑道:“奥……原来你就是那个莫非。呵呵,这几天,长安办了这么多文会,你一次不来,我们还以为你已经弃文从商了。不过,既然今天来了,不如我们也对对诗吧。” 莫非没有应话,而是将头转向颜心尘,玩味的看着她。戏谑道:“你觉得呢?” 颜心尘慌乱的眨眨眼,莫非……这是何意?她的手不禁捏住衣角,过了片刻,声若蚊丝道:“明日便是天下文会,何必在才子宴上较诗。” 莫非唇角挂着一丝笑,懒散道:“恩……那就等天下文会开始再比吧。” 第七十九章 童年的秋千 莫非和颜心尘的对话,落在有心人士的耳里,极为暧昧。 裴纸南看着两人的这番举动,咬牙切齿道:“你我只是切磋切磋,这般推三阻四,可是怕了?” “裴师兄,这是才子宴,不是诗会。” 颜心尘提醒了一句,裴纸南看着她喃喃道:“心尘。” 颜心尘没有再理会他。 在她心里,自然不认为莫非会输过裴纸南,事实上,她心中已经断定,如果两人比诗,最终的结果,只可能是裴纸南自取其辱。不过,裴纸南目空一切,但她作为秦国人,却不得不维护国家的名誉。 倘若今日两人较诗,天下文会只怕还未开始,大秦就已经颜面扫地。 见颜心尘心生不悦,裴纸南心中虽气,也只能悻悻的离开。 裴纸南等人离开,颜心尘和莫非的位置又恢复平静,不过,这时的颜心尘,心却难以平静。 这股不平静,不是因为旁边坐着大唐文会榜首,也不是因为旁边坐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公子。而是旁边坐着的是那个写出《江城子》,写出《行路难》等诗词的莫非, 颜心尘心中五味杂陈,踌躇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莫……公子,那首《侠客行》中的候嬴是何人?朱亥又是何人?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个中典故,竟然闻所未闻。而且,《江城子》中你的亡妻……” “都是我编的。” “嗯?” “那些人都是我瞎编的,不知道不足为怪。” “啊?都是编的?”颜心尘轻呼一声,随后颔首道:“难怪莫公子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写出的《江城子》、《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却有一股饱经沧桑的感觉。原来,都是公子编的。不过,能写出如此厉害的诗词,实在令人佩服。” 莫非淡淡一笑。 随后,两人又陷入沉默,好不容易挨到宴会结束。就在莫非起身准备离开时,李言蹊走过来,关于昨晚城西命案之事,李言蹊大概是莫非所为,不过原委只知道个模棱两可。 宴会之上,本想过来和莫非商讨接下的来的计划,但人多眼杂,想了想只能作罢。此时过来,见他和颜心尘郎才女貌,一左一右的坐着,似笑非笑的看向莫非道:“待会儿,你是否要送你的红粉佳人回去?” 颜心尘闻言,顿时面红耳赤,局促的看了一眼莫非,赶紧把目光躲闪开。低声道:“我……去找灵竹妹妹了,莫公子,就此告辞。”说着,颜心尘起身,匆匆离去。 莫非白了一眼李言蹊,挑眉道:“公主有事?” “无事。”李言蹊魅惑一笑。 这时候,看台之上,耄耋老人游宰父,看着莫非笑道:“那少年就是莫非?” 旁边白发苍苍的叶公书点头笑道“正是。” 上首,游宰父、公羊伯、太叔令闻言,俱是一愣。稍下边一点,与冷封、欧冶子坐着的安夫人,看着莫非稍显稚气的脸,不确定道:“他就是这届大唐文会的榜首?” “恩。” 众人将目光纷纷转向莫非,带着打量和审视,看着他懒散的坐在那里,心中愈发好奇。 最旁边的大皇子,虽然知道莫非是大唐文会榜首,但他一向对诗词无感,也没太在意。这几日,二皇子城郊草场命案一事,悬天府已将矛头指向莫非,但由于莫非是大唐文会榜首,朝中有贤王以及叶家帮忙开脱,皇帝暂时没有发话。 为了让叶家站在自己这边,大皇子一派,也适当的帮莫非说话。但这是政治权利的衡量,并非因为莫非这个人。 不过,眼下看来,这个人似乎还是很有拉拢的必要。 ************************* 才子宴后的一天。 一页书院。 莫非躺在自己做的摇椅上,看着手中的话本。角落里,秋千荡漾,丫丫百无聊赖的坐在上边,看着天空发神。 “我就知道你一定在一页书。” 李言蹊人未进院,话已到。 今天,天下文会正式开始,不过,由于比试分两批进行,一批是各国的后四十名,这些人首先开始。另一批则是各国前十甲,作为压轴,在最后进行比试。所以,即便天下文会已经开始,莫非依然可以悠闲的坐在院子里,李言蹊也可以悠闲的前来一页书。 走进一页书,看见院子角落里的秋千,李言蹊忽然愣在那里。 依稀记得,小时候,在夕颜姐姐的院子里,也有这样一个秋千。可是……那年长安血夜,夕颜姐姐死了,弟弟死了,秋千……也不见了。 李言蹊心中绞痛,眼中泛酸。 莫非见李言蹊,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两眼无神的看着院子角落的秋千。 心中暗道坏了。 这个时代并没有秋千,秋千是小时候,他为了逗李言蹊开心做的。没想到,自己为了给半缘和丫丫做秋千,一时大意,忘了这茬。 “公主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莫非忽然出声。 “这秋千你是哪里来的?” 莫非不答反问道:“这叫秋千?” “你不知道?” 李言蹊看莫非神情不似作伪,抽了抽鼻子,及时压住心中难过,疑惑的看了一眼莫非,勉强牵扯出一个笑,道:“我来和你商议我们下一步的计划。” “长安茶商手中的茶叶,此时,已经卖的七七八八了,即便是茶道铺也不多了。现在一品轩那边已经开始和秦商接触,我们就将茶价再往上提。一旦一品轩的茶叶卖光。公主就可以把叶老先生被刺一事的真相,公布出去。” “那……龙渊剑呢?” 莫非沉思片刻道:“龙渊剑,是对二皇子的致命一击,我们要将此事放在最后。一旦失去了朝臣的拥护和冷家的支持,陛下处置二皇子的时候,就更随心所欲。届时,我们不妨将秦、汉两国牵扯进来,依照陛下的性格,只怕二皇子不死也脱层皮。” 李言蹊木木的点点头:“那如果要让他死呢?” 莫非缓缓道:“《霸王虞姬》,虞姬的结局是自刎乌江,陪伴霸王魂归九泉。所以,二皇子自刎而死,合情合理。” 第八十章 第一丑女的诱惑 天下文会伊始,在首轮积分中,不出众人意料,大唐才子的表现实在不尽人意,基本上,在三个国家中,都属于垫底的存在。 大概是不愿意直视这惨不忍睹的情况,第一天之后,长安人们的热情明显降低了不少。再加上长安这几日来往人多,许多商贩为了赚钱糊口,也没有去观看文会。 因此,相较于往日,街上也很是热闹。 “你是不知道,这几日,那秦、汉两国才子的气焰有多嚣张。哼!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哎……那能怪谁,我们大唐文道一向如此。” “是啊,只得看前十甲有没有人能夺得榜首,要是我们大唐拿了榜首,那一切都赚回来了。” “呵!要我说啊,难!你看汉国的杨子健,来到长安后,一连挑了我们众多才子,还整天叫嚣着要和莫非比诗。本来大家伙心里就憋着气,可我们的文会榜首倒好,缩头乌龟一般,就是不敢应战。” “莫不是怕了吧。” 莫非和李言蹊行走在路上,听众人长吁短叹的说着,李言蹊促狭的看了他一眼。 莫非无奈的耸耸肩,与李言蹊上了酒楼。 酒楼的雅间是提前预定好的,两人进去,在他们旁边的雅间,坐的则是周扒皮和一品轩的歪嘴掌柜。 歪嘴掌柜与周扒皮见面,先是客套寒暄半天,随后,热络的称兄道弟,说起长安的趣事。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 两人打着饱嗝,闲谈几句后。 周扒皮磕着桌上的瓜子道:“今儿,怎么想起来邀我吃饭?” 歪嘴掌柜呵呵一笑道:“周兄言笑了,你我二人相熟已久,多多走动实在很有必要。只是……以往我负责二皇子名下的一品轩,事多缠身,不敢怠慢。” “呵呵,也对。您可现在是飞黄腾达了。” 歪嘴掌柜摆了摆手,连道:“哪有哪有。”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随后,斟了一杯酒,试探道:“周兄,想必你也听说了,这次天下文会,到长安的秦商,席卷了整个长安的茶叶。现今,长安城中的茶叶,已经卖的所剩无几。就连我们一品轩和茶道铺都没有多少茶叶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现在长安城中的茶价是以往的三倍之多。啧啧!前几天,府上有事耽搁了,所以就没参与秦商的买卖,眼下我也得空,倒是要考虑如何和他们搭线了。” 歪嘴掌柜一听,心中乐开了花,连忙笑道:“周兄,你何不将你府上的茶叶转卖给我。” 周扒皮闻言,目光闪烁,为难道:“这……恐怕不行,哎!你也知道,长安茶商要将茶叶运来,起码得半个多月。我们周府在秦商来长安时,刚好运到一批茶叶。现在茶价这么贵,我要是自己脱手出去,怎么也会比卖给你强吧。你让我卖给你,你再高价卖出去,这怎么看……也不划算啊!呵呵……不厚道啊!” “周兄,我也知此事有些强人所难。不过,你要知道,我们一品轩可是二皇子名下的产业。我就以现在秦商给出茶价,购买你的茶叶,倘若办成了,你可就相当于巴结上了二皇子。 更何况,二皇子背后有冷家支持,将来很有可能位及皇帝。你想想,以后,你有二皇子罩着,在长安,岂不是高枕无忧?” 周扒皮闻言,陷入沉思,犹豫的拿起酒杯。 歪嘴掌柜见有戏,又道:“周兄,可知那城北月嫂。” 周扒皮眼睛一亮,急声道:“你说的可是长安第一丑女?” “正是。”歪嘴掌柜的嘴角一阵抽搐,那个人见人吐的丑女,旁人是避而远之,也就眼前这位有着独特嗜好的周扒皮,才会将她视为至宝。 歪嘴掌柜的心生恶寒,但还是淫笑道:“若是你愿意将茶叶,全部转卖给我们一品轩,我不仅用秦商给出的价格买,而且……那月嫂,我也有办法给你弄到。” “此话当真?”周扒皮眼中淫光闪烁。 “当真。” “好,这事,我答应了。”干脆利落的答应之后,周扒皮又犹豫道:“不过,我们周府的茶叶有很多,只怕只凭你们一品轩很难吃的下。” “哦?有多少?” “应该能抵得上之前长安所有商户的茶叶。” “这么多?” 看歪嘴掌柜目露疑惑,周扒皮道:“嘿嘿!你也知道,我那儿子有病,自我那儿媳进门,我得照顾着她。所以……之前秦商的事,都没参与。” 歪嘴掌柜原本还疑惑周家怎么会有这么多茶叶,现在听周扒皮如此说着,新中了然,毕竟周扒皮的那档子事,他也略有耳闻。 更何况,银钱的事,他自然不担心。实际上,他在售出一品轩茶叶时,已经和秦商商议好,之后价格会是原茶价的四倍。现在,长安城中的茶叶基本售罄,各地运往长安的茶叶,最快还有十多天,那时候,只怕秦商已经离开。 所以,周家的茶叶也许是最后一笔的买卖, 两人敲定好一切,又厮说一会儿胡话,便离开酒楼。 那边雅间里,莫非和李言蹊相视一眼。随后,莫非道:“叶老先生的事情可以放出去了,最好……将证据也透露给大皇子那边的人。” …… 就在歪嘴掌柜和周扒皮会面的一天后。 就在天下文会举办的如火如荼时。 叶公书老先生被刺一事,刑部官员找到证据。证据显示,刺杀之人是来自南域邪教,是南域邪教教主司寇名的关门弟子厉小闲。而指使厉小闲之人,正是二皇子。这件事如平地一声炸雷,震惊到整个长安。一时间,长安声讨二皇子的声音铺天盖地的袭来。 二皇子与南域邪教勾结,无疑是触犯了中州之人的逆鳞。更遑论,被害之人是在中州文道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四大儒贤之一叶公书老先生。 朝堂之上,因为二皇子一系列针对叶家的事情,接连爆出。那位喜欢和稀泥、置身事外的右相叶经权,终于出手了。 叶家在朝堂之上,虽然只有叶经权一个当官的,但却是百官之首。再加上叶公书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所以,当叶经权出手时,满朝文武,纷纷响应。 就连冷家,顾忌到叶家的地位,选择了沉默。 皇帝好言宽慰叶家,又严厉斥责了二皇子,不过,那位精明如斯的皇帝陛下,因为摸不清冷家的态度,只能暂且将此事放下。 在二皇子府外,歪嘴掌柜的谦恭站在门口。 等了好久,二皇子府上的总管走了出来,对着歪嘴掌柜的说:“二皇子吩咐了,这些小事都由你去办。呶,这是景润行钱庄的契约,你拿上此契约,便可将银钱兑换出来。” “哎哎哎!好。”歪嘴掌柜双手捧住契约,连声应是,随后,又好奇道:“刘总管,那个……二皇子,他没事吧。” 刘总管睨了他一眼,叱道:“该打听的你打听,不该打听的不要瞎打听。你只要老老实实,办好你的差事就行,别起那些小心思。哼!别忘了,只要冷家还在二皇子身后,就算泼天大祸降临,二皇子也会……屹立不倒。” “是是是!小人知错了,那小人就先告退了。” 刘总管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的闷哼道:“嗯。”说完,向府中走去。 歪嘴掌柜一路小跑到拐角,回头望了一眼二皇子的府门,恨声道:“呸!狗娘养的东西,不过是个总管,真把自己当皇帝老爷了。” 说着,歪嘴掌柜转身看着手中的契约,得意的一笑,赶忙朝景润行跑去。 第八十一章 天下文会(一) 天下文会地点。 今日,已接近第一轮公试的尾声。 之前的公试,主考官是秦、汉、唐三国书院的院长,每日,各国分别出一个院长,组成三个主考官。而副考官,则是三国派遣的人共同参与。 再加上公试多变的规则,以及公试完以后弥封、糊名等措施,使得公试作弊的可能性几近于零。所以,即便这几日四大儒贤没有全程参与,但天下文会举行一半,还没有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传出。 不过,由于今天是第一批公试结果的揭晓,以及第二批十甲公试的抽签之日。所以,不管是四大儒贤,还是安夫人、欧冶子和冷封,都已到场。 两边还坐着两列人,其中包括贤王、大皇子、汉国的十五皇子刘婴以及秦国的三王爷,坐镇的俱是身份尊贵之人。 在考台下边,各国才子站在学子区。区域内虽然没有明显的位置划分,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但是,大范围上都是按照国家簇拥在一起。 公试已经结束,高台上正在批阅卷子。下边众学子翘首以盼,等待结果的公布。 就在众人等待的过程中,莫非和李言蹊姗姗来迟,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站下。 莫非和李言蹊,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身份神秘莫测。因此,当两人一起出现时,看台上引起一阵骚动。大唐的这些才子,对待莫非有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这种情绪,随着秦、汉两国如杨子健一般的人,对大唐才子的打压。由刚开始的满怀希冀,逐渐变成变成一股埋怨。 天下文会,第一批才子的连番失利,导致众才子的信心严重丧失,激情全无。现在朝看台上望去,都是一脸的颓靡和无精打采。自然而然的,对莫非抱有的希望也减小了。 “灵竹,莫非公子旁边的那个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在学子区的一边,秦国的学子们都站在此地。其中,最受人瞩目的则是前边的韩文渊,手中扇着扇子,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在他右侧一丈左右的地方,站着温笔蕴、裴纸南、习墨然、周砚心四君子。而最旁边的位置,则是颜心尘、云瑶以及数位知否书院的女子。 叶灵竹由于师承知否书院安夫人,素来与颜心尘、云瑶交好,所以站了过来,和她俩说话逗趣。 “嘿嘿!心尘姐,你还不知道吧,其实他不是男的。我听哥哥说,她是怀安公主李言蹊,平时比较喜欢女扮男装而已。”随后,又懊恼道:“大唐文会上,她是第五甲,还在我的前边。” 颜心尘知道,虽然叶灵竹脾气火爆,又生性好玩,但放诸于中州,也是不可多得的一个才女。能比叶灵竹的文采还好的女子,想必也是蕙质兰心。 随即问道:“莫非公子和怀安公主的关系很好吗?” “不知道啊,以前好像是不认识吧。心尘姐,你问这个干嘛?” “哦,没什么事。”颜心尘对莫非,充满着好奇和不解。 叶灵竹坏笑道:“欸。心尘姐,你说,现在裴纸南师兄和韩文渊师兄,都喜欢你,那以后你会选择他们哪一个?” “哦!”颜心尘看着莫非,根本没有注意到叶灵竹的话,敷衍的回了个‘哦’。叶灵竹觉得她今天很是奇怪,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心尘姐,你到底怎么了?” 颜心尘回过神来,慌乱答道:“哦……哦!没事。” 一旁胖乎乎的云瑶看着颜心尘,掩嘴偷笑道:“灵竹姐,心尘姐她是在想莫非公子……” “云瑶!” 云瑶见颜心尘严肃的瞪了她一眼,吐了吐舌头,将头扭在一边坏笑。 …… 在另一边,李言蹊看着莫非摇头叹气。 “怎么了?” “哎……没想到啊,这天下第一才女,在才子宴上见了你一面,就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魂不守舍的看你。”李言蹊虽是对莫非说话,目光却是看向颜心尘。 莫非顺着李言蹊的目光看去,便见颜心尘正看着自己,他眨了眨眼。颜心尘一脸赧然,像是被人发现偷吃蜂蜜的小孩,赶忙将目光移开。过了一会儿,可能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刻意,又转过头,看着莫非,颔首微笑。 莫非亦是回应了一个淡淡的笑。 旁边的李言蹊朝着莫非靠上去,啧啧耳语道:“你说,如果她看到我们两个凑得这么近,会不会吃醋?” 吹气如兰,莫非耳朵上感受到温热气息,浑身一酥。即便和李言蹊相处久了,对待这个女人的撩拨,依然会有反应。 好在他已习惯对方不经意的逗弄,缓声道:“公主这么做,不怕明日说书人口中的主角成了你吗?” “原来……你也喜欢才子佳人的故事?” 莫非无语…… 颜心尘看着莫非和李言蹊的举动,眉头稍稍低了一下,那边,李言蹊却是看着她挑了一下眉,眼神中带着挑衅。 唯恐天下不乱。 莫非无奈的瞪了一眼她。 裴纸南看着三人的互动,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心中早已妒火中烧。旁边的韩文渊,则比较沉稳,不动声色的斜视了一眼裴纸南,眼中带着鄙夷和不屑。旋即看向莫非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大唐文会榜首——莫非么? 这次天下文会,你这榜首在我面前,是如何的不堪一击。 …… “他怎么今日才来?不会真的像别人说的一样,怕了吧?” “谁知道呢?哎……反正啊,我看这次天下文会,我们大唐悬的很。” “何必妄自菲薄,我倒是相信莫非,这次,我们大唐一定可以夺得榜首。” 下边站着的杨子健听着台上的人如此说着,嗤笑一声,不屑道:“不自量力。” 在他前边,云逸看着莫非道:“他就是莫非?” “是。”一旁的游纯稚气的脸上,一双眼睛好奇的看了一眼莫非。 “哼!他做了这么多日的缩头乌龟了。没想到,真敢出来。” 云逸知道杨子健此人,目中无人、心高气傲,心中虽然不喜,但同为汉国人,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由他去说。而在一旁,看起来面容老成的顾江流斟酌了一下语气,提醒道:“我看过他写的诗。他,恐怕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杨子健冷哼了一声,道:“明日天下文会,我们拭目以待。” 顾江流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杨子健,没有再说话。 第八十二章 小人作祟 学子区域的正中央,叶臣、冷扶童、四皇子等大唐文会的前十甲,站在一起,成为如秦、汉两国才子一般备受瞩目的存在。 在天下文会面前,在面对秦、汉两国才子的打压下,他们抛弃了家族立场的不同,抛弃了心中的偏见。为了大唐的文道,站在一起,颇有同仇敌忾之意。 这是文人心中的气节。 李思源作为当朝四皇子,大唐的文道荣辱,于他而言就像一个烙印。虽然知道对方实力强劲,但还是鼓励道:“不管结局如何,我们都要尽力一试。” “这次,连云逸和韩文渊也出世了。只怕没那么简单。”李逸兴看着对面的云逸和韩文渊,犹豫了一下,说出自己心中最直观的感受。 冷扶童朝莫非看去,过了片刻,认真道:“我相信他。” 冷扶童话音刚落,一向不喜与人说话的林木,面无表情,一字一顿道:“榜首,他的。” 除了叶臣微笑着点点头外,其余几人,错愕的向莫非看去。 能够让冷扶童称赞的也许会有,但是让林木开口的人,迄今为止,莫非似乎是第一个。 感受到这些炽热的目光,莫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礼貌性的回了个微笑。望一眼看台上要么垂头丧气,要么义愤填膺的观众,笑道:“大唐的文道已经衰弱到这种地步了?” “除了四十年前,叶老先生拿过天下文会的榜首外。至今为止,天下文会的榜首基本上都是秦、汉两国包揽。不仅如此,往年无论是前十甲的公试还是后边四十名才子的公试,大唐学子得到的名次基本上都是屈居末尾。 尤其是汉国,文道鼎盛,所以榜首一般都诞生在汉国。不过,上一次在秦国国举办的天下文会,榜首则是秦皇。” 莫非笑道:“就是那个被古烟客预言,百年之内,最有希望统一天下的秦皇。” “正是。不过,当年他是二十九岁参加的天下文会,算是历届天下文会中,年纪最大的榜首。即便如此,当时他的风头一时无两。” 李言蹊口中的秦皇,出生时便被定为太子。年少时,学武,师从古烟客,学文,师从公羊伯,文成武就又懂得治理朝政。因此,偏得秦国太上皇喜欢,秦国那位老皇帝尚在有生之年,就将皇位让给现任秦皇。 而秦皇登上皇位之后,不负众望,励精图治,治理朝政,对秦国的政治、经济、军队进行一系列改革。使得秦国变得日益强大。再加上秦皇洁身自好,不耽于女色玩乐,颇受国民的敬仰和爱戴。 莫非知道,如秦皇这般的帝王,绝对不会安于现状。这位秦皇,想要逐鹿中州的勃勃野心,在改革军队一事上,早已昭然若揭。 …… “咚咚咚!” 锣鼓敲响,随后贤王上台公布成绩。 第一批才子的结果不出人意料,极其惨烈。在这一轮中,一百二十名学子中,排名前五十的学子,大唐只有五名。当这个结果公布后,不管是看台上的观众,还是那些学子,心中凉了一片。 高台上,一向笑呵呵的欧冶子,都忍不住皱眉摇头,这种结果,相比往年,情况更糟。 秦国的三王爷毕竟见惯了大风大浪,沉稳持重,面对这种情况,还能按捺住内心喜悦。 但是,汉国十五皇子刘婴,满脸的神情倨傲显露无疑。太叔令作为刘婴的授业恩师,扫去一记不满的眼光,刘婴收到这个目光,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赶忙收敛了神情。 …… 第一批公试结果公布之后,就是三国的前十甲抽签,抽签决定着明日的考题和位置,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比赛的公平性。三国前十甲的才子将会进行三轮的公试,第一轮选出前十甲,第二轮选出前三甲,最后一轮,则为三甲争夺榜首的公试。 随着执事的示意。 众学子往考台上走去,这时,走在前边的杨子健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莫非后,冷笑一声,故意放慢脚步,直到莫非走在他的身后。 莫非从台阶上往上走,注意到了杨子健的异常,特意留了个心眼。走到中间时,果不其然,一直都以同一速度上台的杨子健,脚步突然一顿,一只脚似抬非抬的放在下边一个台阶。 若是莫非没有注意到这个结果,也许一脚踏上去,就会被对方绊倒,在这万千瞩目的现场,颜面尽失。 跟在莫非身后的李言蹊和颜心尘都注意到了杨子健的小动作。不过,李言蹊并未出口提醒,事实上,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李言蹊已经清楚了莫非的为人,用这种小人伎俩,想要莫非出丑,在她看来,无异于自取其辱。 而颜心尘,则由于发现的晚,在想提醒时。 莫非已经一本正经的将脚已经放了上去。 但是,没有倒地,也没有出糗。反而是杨子健,似是脚踝处像是有一座大山压上,“咔嚓”一声,后脚吃痛,前倾的身体,一时间重心丢失,“噗通”栽倒在地。 莫非冷笑一声,回到长安后,他一直在认真的调理身体,再加上经常身体锻炼,已经不再是当初羸弱不堪的病秧子。现在,虽然武功不见得有多高,但是这种手无缚鸡之力,只有一些阴私手段的跳梁小丑,他还不放在眼里。 杨子健栽倒在地,抱着脚踝不断哀嚎,前边游纯赶忙过来扶他,急声道:“杨师兄,你怎么了?” “兄台没事吧?我们大唐的台阶虽然尊贵,可兄台也用不着以脸擦地吧!” 李言蹊面上佯装关切,话语却是戏谑。 杨子健心中虽有恼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却不敢出言顶撞,免得将事情闹大。 叶灵竹在颜心尘旁边嘀咕道:“作茧自缚,反倒丢了汉人的脸。” 看台之上,见此情况,也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这个二球,路都不会走,还来咱这大唐丢人现眼。” “是憨憨吧,赶紧回你们秦国,丢你先人的脸哩!” 说话的几人是市井汉子,出言自是毫不顾忌,各种粗鄙之言肆无忌惮喊了出来。 游宰父和叶公书等人,这几天也听说了有关杨子健和莫非的恩怨,人老成精,自然猜测到了一些猫腻。 杨子健傲慢无礼,莫非洒脱淡然,两厢一比较,游宰父再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心中却也清明无比。摇了摇头,对着旁边的叶公书道:“让你见笑了。” 叶公书慈眉善目的脸上,眼睛眯成一条线,摆手道:“不妨事,年轻人嘛。有些傲气,在所难免。” 游宰父、太叔令等人听闻一愣,他们原以为叶公书会反过来客套,说莫非的不是。但没想到,他顺着游宰父的话接了下去,这样一来,基本上坐实了杨子健的小人动作。 他就如此相信一定是杨子健的不对?倘若不是,叶公书就不怕名誉受损? 众人心中有对叶公书此举的疑惑,也有对莫非的重新审视。 事实上,叶公书之所以这么说,一个是他不相信莫非会做此小人手段,第二个则是他对莫非夺得天下文会榜首寄予厚望,他不愿意让这个极有可能获得天下榜首的才子,沾染上污点。 所以,叶公书很坦然的顺着游宰父的话说了下去。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看台上众人,因为之前大唐才子失利导致的糟糕心情,减少了不好。随后,众考生上台抽签。接着,四大儒贤又说了几句劝勉的话,第一批公试就此完毕。 第八十三章 天下文会(一) 第二日,春暖花香,和风淡荡。 行走在长安街道,见来往男女成形,闲游赏景,朝着天下文会所在的广场走去。 莫非穿着一袭墨黑色长袍,走在前边,身后跟着半缘和丫丫。 最近这段时间,半缘天天黏着丫丫,此时,他正挽着丫丫的胳膊,叽叽喳喳道:“丫丫姐做的披萨,已经比大哥哥做的好吃了。……不过,汉堡还差一点。大哥哥也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好吃是好吃,可名字太不好听了,很别扭哇!丫丫姐,我觉得大哥哥要是开一个酒楼,呃……就像天香楼那么大的,一定会有很多人来。” 丫丫还是一贯的冷漠和面无表情,走在前方的莫非,转念一动,文道:“你喜欢天香楼?” 半缘点头如捣蒜,连忙道:“当然喜欢啦,天香楼可是长安最有名,最好吃的酒楼。” 说着又低下头,小小的年纪,却老气横秋的叹息一声道:“不过……我没去过。都是听别人说的。嘿嘿!我以后要是挣钱了,就带缪缪和口口去天香楼吃好吃的,到时候,也带上丫丫姐和大哥哥。” 说着半缘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 闲话间,三人已经到了广场,莫非让丫丫带着半缘站在一旁的看台上,而他朝着学子等候区走去。 从秦、汉使臣来长安到现在,天下文会已经酝酿许久,文会的那种热闹、紧张的气氛也已推向**。高台之上,有分别代表秦、汉、唐三国的三王爷、十五皇子刘婴和贤王坐镇。有四大儒贤、安夫人、欧冶子和冷封七位主考官,有以叶经权为首的一系列副考官。 高台之下,那些历来以严厉著称、享有美名的夫子和文官作为本次的监考官和执事。这些人,是三国共同组成最具实效性的监考团,保证了天下文会的公平、公正。 而治安上,则由悬天府凉春秋率领悬天府一众官兵和周寒率领的南衙禁军维持。除此之外,秦国的傅天一和汉国的朱破,也都率领随行的士兵,守护着这个地方,保证天下文会万无一失。 天下文会,事关重要。往年举办,人多嘈杂,闹哄哄的,再加上有不少市井之人,谈吐尽显鄙夷,又时常指天骂地,使得一些污言秽语传入到他国人耳中,造成了恶劣的影响。 今年,大唐作为主办国,为了给他国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特意将看台上的区域划分开。在最前边,坐着的则是各个书院的学子以及来使,中间则是那些达官显贵,最后边,则是市井百姓的区域。 由于周边距离远,所以即便有声音传来,也不会太多刺耳。 这个时代,阶级观念还很严重,所以那些百姓就算被划分在后边,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似乎理应如此。 除此之外,现场还多了三个人。 一个是短发劲装,身背巨剑的游师静;一个是长发披肩,艳红服饰的关山月;还有一个则是看起来其貌不扬,与冷扶童有着七分相似,但浑身透着冷意的冷扶苏,此人诗冷扶童的胞弟。 此三人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是秦、汉、唐年轻一辈中,赫赫有名的武道高手。这三人武道天赋极佳,师父又都是当世的武道名家,因此,这般年纪,都已经成为了时间少有的九脉高手。 看台之上,众人艳羡的看着这三人。 三人中的游师静,见一袭墨黑色长袍的莫非走向学子等候区,顺着莫非前来的方向看去,便找寻到了丫丫的身影。 游师静嘴角挂着一丝邪笑,朝丫丫走去。 她一动,场间,众人的目光随之移动。 按理来说,游家是当下中州儒家礼教最为严谨的世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必然深入每一个子弟的心中,但游师静似乎从未被这些世俗枷锁束缚,从小做事便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实乃当世奇女子之一。 所以,如今看她在文会上突然朝着看台走去,众人心中不是害怕,而是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 说话的是游师静。 话是对丫丫说的。 丫丫侧头看了一眼她,没有理会,习惯性的将目光重新放在莫非身上,也习惯性的对待外人一声不吭。 游师静见状,毫不气馁,又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没有像旁人一样见了自己的态度,就望而却步。丫丫清冷的声音道:“丫丫。” “丫丫?好名字!”游师静由衷的赞叹一句,毫无刻意的意思。 旁边看台上有人看着这两个女人,纳闷摇了摇头,明明一个很土气的名字,怎么就好了。好在哪里? 游师静看着丫丫,再次问道:“他是你的什么人?” “相公。” 丫丫懒于言谈,惜字如金,说完之后,看着莫非,丝毫没有理会自己旁边的游师静。一向受人追捧的游师静,安之若素,坦然一笑,站在丫丫的旁边,也不说话。 天下文会前,不管杨子健如何叫嚣,不管秦、汉学子气焰如何嚣张,莫非作为大唐文会榜首,一直没有出面。虽然秦、汉两国,有少数人认为他是沽名钓誉之辈,不堪一击。但大多数人心里并不会这样认为。 能够成为大唐文会的榜首,证明他的文采的确是有的。 只不过……不参加诗会,不结交朋友,应该是恃才傲物,目无下尘的狂生吧。也许……这次天下文会,让他见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后,他就会知道他只是一个井底之蛙。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着。 …… 高台之上,时间一到,便有执事拿着册子,清点参赛的学子,确定俱已到齐,便向考台上的执事示意。随后,敲锣击鼓,天下文会第二轮公试,也是天下文会的重头戏,就此拉开帷幕。 按照惯例,有夫子上台,声情并茂的诵读一段冗长的文章。文章辞藻华丽,文绉绉的阐述了文道的发展历史、深远意义、广泛作用。事实上,这篇文章,在天下文会伊始,就已宣读。 因此,众人表现的兴趣缺缺。 文章诵读结束,公试开始,执事带领众考生上台,分配位置。考台之上的三十名学子,都是各国前十甲的存在,文采斐然,风度翩翩。站在考台上,十分惹眼。 莫非随着众人走上考台,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丫丫旁边的游师静,心中疑惑。他和游师静素昧平生,丫丫和她更不可能有什么交集,她为何要去找丫丫。 难道……是游师静和关山月对战的那一天,看到他和李言蹊坐在一起,所以,前来找茬?莫非沉思片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游师静应该没这么无聊。 况且,之后与李言蹊相处下来,他逐渐意识到,李言蹊不会仅仅因为好奇和无聊,就大费周章的设计这两位当世牛人,在长安一战。虽然他暂时还不知道原因,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此事的判断。 “咳咳……” 正在愣神之际,旁边的监考官轻轻咳了一声,将手中的题目放在他的书案上。这位监考官,是翰林院的翰林学士朱子佑,也是那次在贡院选拔时,收莫非考卷的监考官。 在之前大唐文会上,朱子佑见识过莫非的诗词,对其夺得天下榜首,抱有极高的期望。因此,在刚发题时,见莫非还神游天外,这才出声咳嗽,提醒莫非。 莫非在贡院那日,头脑混沌一片,神志不清,根本没记住朱子佑。不过见对方善意的提醒自己,微笑、点头、致谢。 题目发下后,三声锣鼓敲过。 全场肃静,开始答题。 天下文会选拔前十甲的规则,是每人十道题,用时一个时辰。对莫非来说,虽然说用毛笔写字,天然慢几分,但即便是龟速,这个时间也是相当充裕。 看到题目后,莫非直接下笔。 第八十四章 天下文会(二) 天下文会上的题目,并不拘于一格,涵盖内容包括政治、民生、经济等等内容,对于学子来说,想要拿到榜首,则要有非常丰富的阅历,广博的学识见闻。莫非在这一轮拿到的题目,以叙景、讲理为主。 其中第一首,便是要以山水田园生活为题的作诗。 莫非落笔,直接写道:“《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看台之上,见莫非直接下笔作诗,大唐的才子已经变得麻木,见惯不惯了。可那些秦、汉两国的才子,并未见识过莫非的变态,看他直接下笔,哄然吵声,在看台忽然响起。 “我没看花眼吧!云逸他们还没有动笔啊!他怎么开始了?” “会不会故意的?这么快就下笔,然后提前交卷,到时候就算落第,还有借口推脱。啧啧……这唐人也忒奸诈了。” “嘁!你又不是不知道,唐国的文道也就那样了。他也算有自知之明,知道就算晋级十甲还会输给我们儒院的云逸,又何必自取其辱。” …… 说话的这两个汉国才子身后,不远处坐着李青青和张京墨。听到那两人嘀咕声,李青青“铮铮”的磨了磨牙,两只眼珠子狡黠的转动,一旁吃着栗子的张京墨不寒而栗,朝一边挪了挪屁股。 随后,李青青从腰间拿出一个弹弓,一把夺过张京墨手中栗子。 “哎……青青。”张京墨见手中栗子被抢走,转头看向李青青。 李青青仰着小巴,拿眼瞪他。张京墨瑟缩了一下脖子,知道惹不得这个小魔女,一脸不舍的看着炒栗子,干笑道:“给你,给你。” 说着将脸转过去,看向考台上的冷凝霜。要不是他这副样子长得人模狗样,还真会被人看成一个下流胚子。连不远处的张太乙,看着他没出息的样子,也气得吹胡子瞪眼。 从张京墨手中抢过栗子后,翘着嘴角,瞄准弹弓,发射。 “嘣。” 栗子穿过层层人群,拂过众人黑发,带着一丝丝凉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那两人的脑袋上。 “啊……谁?” 那两人中的一人龇牙咧嘴的捂头吼道,迅速回头,却见身后众人一本正经德尔坐着,聚精会神的看着考台。而李青青仰望蓝天,佯做沉思状。 “谁啊?”那人站起身来,朝后看去。 这时候,后边的人不满道:“欸!你这人好生无礼,快让开,挡住了,快放开。” “就是啊,你是汉国的吧?你怎么能这样!”能够踩到他国人的脸面,这些人自然不会吝惜言语。 那两人见群情激愤,知道犯了众怒,讪讪坐下。屁股刚挨到座位,“嘣”一声响,一个栗子掉落在眼前,脑袋吃痛。 那两人转瞬回头,李青青原本还没有收好弹弓,很容易被他们看见。但是在她前边,大唐的才子展现了唐人团结一致、众志成城的精神力量,一溜烟侧身,将李青青完全笼罩在背后。 开玩笑,嘲讽了我们大唐文会的榜首,砸你两人的脑门这是理所当然啊。 那两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心中愤愤不平,但只能认栽。 这一会儿的功夫,考台上的莫非已将第一首诗写完,提笔开始第二首。 “《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冷扶童几人见莫非一如既往的落笔成诗,自叹弗如的摇摇头,好在之前已经被对方震撼到麻木,也没有太过惊讶,略略看了一眼,便收拢心态,认真答题。 而秦、汉两国的云逸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莫非。能在三国之中脱颖而出,参加天下文会的,俱是才思敏捷之辈,倘若只是一首诗,不需要思考便直接下笔,在文思泉涌,灵感充足的情况下,这非常有可能。 但是,第二首诗也这样,怎么看都有点诡异。 若说莫非真的有这般才气,他们心中是不信的。但不是这样的话,那就是……他只是胡乱作答? 这些才子多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只有颜心尘看着莫非,目露凝重,她和云瑶是知否书院,唯二进入秦国前十甲的女学子。由于安夫人对她们报以极高的期望,所以,来到长安后,她一直待在四方馆没有出去。 这段时间,她除了将汉、唐云逸等才子的诗词通读了一遍外,更多的时间都在捧着莫非的诗词诵读。作为天下第一才女,在大秦文会中,她跻身秦国才子中第二甲,眼光自然独到。 这些天,读过莫非所有诗词后,颜心尘发现了其中让她更为震惊的东西。那就是,莫非风格多变的诗词中,每一首都非常完美,毫无瑕疵。以至于她想要尝试着更改的时候,竟然无从下手。那些诗词,即便不是文会上仓促所作,放在平日里,都是能够名流青史之作。 所以,即便莫非此刻的速度很快,她也不相信对方会敷衍了事。只不过……这种速度,实在让人匪夷所思,难道世间真有这种天才?如文曲星下凡一样,对于诗词歌赋,信手拈来,且首首惊世骇俗。 颜心尘看着莫非的目光,带着疑惑、惊讶和欣赏。 在她身后的裴纸南和韩文渊一脸阴沉,一记冷眼打在莫非的身上。 高台之上,老迈的游宰父,手放在椅子上,不住的打颤,浑浊的双目盯着莫非。安夫人、太叔令、公羊伯也震惊于莫非速度,不过,这些人毕竟是文坛大家,人生阅历丰富,心中称奇,但面上不显。 具体情况,还要拭目以待。 就在众人心思翻转间,莫非已经做到了第五首诗,但是这种速度并未随着题目的难度变慢。而是以同一种速度,一种极快的、奋笔疾书的速度直接往后答题,直到第十题。 “《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十道题目全部完成,莫非收笔。此时,距离公式结束还有半个时辰。 古代的半个时辰就是现代的一个小时,倘若在考台上站一个小时,实在太累。因此,莫非直接喊来考官,交卷。 这个举动一出。场间瞬间躁动,不仅是秦、汉两国的人躁动,就连唐人也开始躁动。在之前大唐文会上,莫非的这种速度确实震惊到了众人,也在一定程度上,落得一个天纵奇才的名声。 但是,天下文会,莫非的身上承载着大唐文道四十年来的屈辱,承载着大唐文士心中的理想和希冀。起先见他速度快,众人以为他之后会重新检阅。没想到,他却毫不斟酌,答完题目直接交卷,这未免……也太草率了。 快是快,怎么看都有点不慎重的感觉。 高台之上,叶公书、贤王、欧冶子、冷封等人蹙了蹙眉,在他们看来,莫非的诗虽然已臻化境,但是按照莫非实力,应该能够写出更优秀,更完美的诗词。这么随意,委实令人担忧。 莫非之前写的诗词,在他人看来,当然算是世间一流的佳作。可莫非并不担心之后做不出优秀的诗词,事实上,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做的诗词中或许会夹杂一些顶尖诗词,但更多的千古绝唱,他全部保留下来。 等到晋级前三甲和榜首争夺战中,这些千古绝唱才会被他抛出。 莫非举手示意,朱子佑过来收卷,心中担忧,看向莫非时还特意问道:“考卷一旦上交,就无法撤回,你确定现在交卷?”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莫非能再多考虑一下,多斟酌一下。莫非听懂了其中的内涵,但介于这些诗都是成诗,真让他改也无从下手,遂应了声:“确定。” 朱子佑见对方执意交卷,心中不快,瞪了一眼莫非,随后朝宣纸上望去。 第八十五章 天下文会(三) 这是朱子佑第三次看到莫非的诗作。但是,第一次在贡院,由于莫非神志不清,所以看到的字歪歪扭扭。第二次在大唐文会,由于学子的诗作会另行誊抄,所以朱子佑只看到了诗,没看到字迹。 而现在,是朱子佑第一次看到莫非字迹。 他低头,宣纸上那笔生动之至的小楷,跃然于眼前,朱子佑眼中露出些许讶异。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过多品味、耽搁,粗略的扫了一眼,看见宣纸上写着的“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心中悬着的石头瞬间落下一半。 单凭这句诗,就知莫非没有敷衍了事,朱子佑欣慰的点点头,看着一脸淡然的莫非,收掉考卷,示意他可以退下考台。 从考台下来,眼前没有繁杂密集的小字,莫非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满身轻松的走向丫丫,走到那边的看台后,莫非瞧了瞧丫丫旁边的游师静,见对方挑衅的看了他一眼。 满头雾水。 “大哥哥,你一定能晋级吧?” 丫丫身后的半缘,探出小脑瓜子,一脸开心。 “当然可以。” 莫非说完,一旁的游师静冷哼了一声。莫非没有在意这个奇怪的女人,站在丫丫旁边向考台上看去。倒是丫丫,察觉到了一些什么,淡淡瞥了一眼游师静。 天下文会进行到这种时候,不管是举办之人,还是观众,都已疲惫不堪。看台上,学子们目光呆滞,百无聊懒的看着考台,后边的老百姓,早已横七竖八的躺倒一大片。 好在还有结果支撑着他们留在这里,否则,谁愿意遭这罪。 莫非走下考台后,半个时辰转瞬而过。随后,高台上的执事、考官进入了忙碌的誊抄、批阅阶段,而那些才子,则或颓丧、或松懈的走下考台。 这些学子三三两两的找个位置站下,对刚才的题目,大家互相探询一声。随意的说了几句,便提心吊胆的等待结果 此时,有夫子一如既往的站在考台上,声情并茂的诵读诗词。之前,还有不少学子附庸风雅,认真聆听。但是,天下文会举办到现在,**迭起,在场众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谁还有那闲工夫听你诵读诗词。 场间一时静谧,那个夫子却以为众人是被自己的朗诵所折服,有些得意的环顾一眼四周,语调愈发抑扬顿挫,声音愈发洪亮。在这空旷的广场上,倒显得有些苍凉、悲壮。 高台之上,考官拿到考卷后,便细细的批阅起来。主考官和副考官加在一起,人数与学子们将近,再加上这些人常年浸淫于诗词一道,一眼便能看出诗词的好坏。所以,批阅的速度相当快。 批阅的速度虽快,但绝对不草率。考官分为三组,每一组都有三国的人参与,每一组负责十名学子的考卷。 所以,这些考官批阅时十分谨慎。若遇到甲等成绩的考卷,便会交由四大儒贤再次斟酌,才会确定。 这个层次的才子,原本有不少是水平相近的。但是,那些书院的院长在精巧细选下,细细的斟酌出了其中的十七首甲等诗作。按照以往经验,天下文会在这一轮中,甲等诗作一般会徘徊在八首左右,历届文会中最多的一次是十首,最少的一次是六首。 今年,却破了往年的记录,光甲等诗作,就有十七首。而且,这十七首诗风格迥异,不尽相同,看着倒像不同人所作,着实让人吃惊。 将成绩打上去以后,便将考卷发放到那些执事手中,撕掉糊名的纸条,然后由几位考官记录名次。 朱子佑手中攥着紫兔毫,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些考官手中的考卷。随后,有人道:“《三月江春》,甲等,秦国韩文渊。” 朱子佑便在韩文渊名下,添了一个甲字。 笔刚停下,又有人道:“《点绛唇》,甲等,汉国云逸。” “……甲等,秦国温笔蕴。” “……甲等,大唐冷扶童。” 不一会儿,便有五首甲等诗作记录在册,可是,莫非名下还是一首没有。朱子佑心中忐忑不已,攥笔的手开始不住颤抖,难道……莫非做的诗不行?难道……那句诗词是自己看错了? “朱兄,你怎么了?” 就在朱子佑愣神之际,忽然有人拍着他的肩膀,叫了几声。朱子佑马上清醒过来,连声道:“奥奥,没事,劳烦重说一遍。” 那人道:“恩……好,这首《山居秋暝》,甲等,大唐莫非。朱兄,记录一下。” “哎,好!”朱子佑应了声,随即,想到刚才那人所说之人是……莫非,把眼一睁,惊叫道:“你说的是莫非?” “是啊,朱兄,你怎么了?看起来神情恍惚。” 朱子佑喜不自禁,一边埋头记录,一边连声道:“没事,没事。你快看接下来的考卷。” 话音刚落,旁边又有人道:“这里还有一首,《咏柳》也是甲等。咦……怪了,又是大唐莫非。” “啊!好!” 朱子佑听闻惊叹一声。按照往年惯例,天下文会上一旦有人能写出甲等诗作,基本上,晋级十甲已经板上钉钉。现在,在四大儒贤严苛的审阅下,莫非已经有两首甲等诗作,这般成绩……实属了不得。 哈哈哈……这小子,不愧是大唐文会榜首。了不得!不得了! 朱子佑喜悦之情尚未压下,又有人道:“《题西林壁》,甲等,大唐莫非,朱兄,你在记录一下。” “什……什么?又是莫非?” 朱子佑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怎么可能?三首甲等诗作?好在只是三首,不然,还以为他要打破儒圣八首甲等诗作的记录? 随后又有说:“怪了,这个《菩萨蛮》,甲等,还是莫非。” “什么?”这时候,不仅是朱子佑,其他人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莫非一人已经有了四首甲等之作,这已是世所罕见之事了,要知道,当年的游宰父在这一轮,也就五首甲等诗作。 此时,上首的四大儒贤也有些震惊,怀揣着激动之情,游宰父等人催促道:“快快分卷。” 众人赶忙埋头分卷,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但是都心照不宣的在寻找莫非的诗作。 “《曲江》,甲等,大唐莫非。” 真的……五首了!! “《宿建德江》,甲等,大唐莫非。” …… 众人石化在原地,六首甲等诗作,距离破掉当年儒圣的记录,只有一步之遥不一会儿。这时候,有四名考官突然间凝神站立,呆若木鸡。 “这里还有一首甲等诗作,……莫非的。” “这里也是。” “这里也是。” “还有这首《秋蕊香》,甲等,也是莫非的。”几乎是同一时间,四人极有默契的快速说出。 十首?怎么……可能?每当有莫非一首甲等诗作出来,众人便震撼不已,然而,这种心情尚未平复,马上又有甲等诗作出来,让他们更为震撼。一****一波,高台之上的考官,心“砰砰砰”的跳着,感觉有鼓锤在里边敲打。 名次排布完毕,记录在册。然而,高台之上,诡异的安静下来。 实在无法想象……十首甲等。原先总共批阅出十七份甲等,莫非一人,独占十个。记录册子的朱子佑,手在不断的颤抖,笔下莫非两个大字,此时熠熠生辉,刺的他眼睛发酸。 过了一会儿,有人打破沉寂,嘀咕道:“这……太逆天了。还好,这一轮前十甲不排名,不然,仅凭这十首甲等诗作,其他人还有信心继续参加公试吗?” 安夫人和太叔令等人面面相觑,心中更多的是无奈和遗憾,没想到,大唐出了这么一个妖孽。不过……这天下文会还要举办下去。 实际上,从出这套题目开始,一直到天下文会真正的结束,他们全部都会在翰林院中度过,无法与外界交流。即便想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自己书院的学子,也无能为力。 众人面对这个恐怖的事实,沉寂了好一会儿。随后,叶公书老先生沧桑的脸上,绽放出笑容,摆手道:“公布名次吧!别让孩子们等急了。” 贤王作为主持者,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前。言笑晏晏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公布结果了。”说完,捧起朱子佑递来的册子,整个人都感觉飘了起来,赶忙向考台上走去。 高台两边的椅子上,秦国三王爷正襟危坐,一身富贵雍容的他,此时正低头喝茶,但是,细细看去,便会发现他的眼中带着恐怖的杀意。 天下文会的榜首,绝对不能落入大唐的手中,否则,秦国……准备着手的事情,将会前功尽弃。 莫非……是吗?倘若你折戟下轮公试,那边饶你不死。不然……只能怪你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三王爷瞥了一眼莫非,唇角扯出一丝阴险。 就在这时,贤王已经快步走上考台,略微整理了一下衣冠,看着台下众人急切的目光,打开了手中册子。 第八十六章 鱼儿上钩了 “排名第三十的为秦国张启。” 天下文会举办多年,个中门道众多,单说这公布名次,也有鸡贼的地方。 贤王专门从倒数之人读起,吊足众学子的胃口,将悬念一步步推向**。 “排名二十九的为……” …… 贤王非常熟稔这一程序,因此,公布名次的时候,总是拖着长长的尾音,让众人等的焦急异常。在这种缓慢的速度下,终于公布到了第二十六名,让众人意外的是,李思源、李逸兴、李执、叶灵竹、冷霜凝五人,极有默契的包揽了二十一到二十六的名次。 这个结果公布,看台上的唐人,热诚的心已经凉了半截,末尾十名才子,大唐独占五位。这个成绩,简直烂到吓人、烂到爆炸。 贼狗攮的! 都这样了,这天下文会,还咋办下去! 看台上,有秦、汉两国的才子肆无忌惮的笑着:“哈哈哈,唐人真是厉害啊。承包了末尾五个名次。哈哈……厉害!” “要我说,这大唐以后就不要参加天下文会了,烂泥扶不上墙啊!” 这才子言语尽是嘲讽、不屑。 看台上,那些唐国的才子也知,对方是在羞辱他们,心中虽然气恼,但自矜身份,义愤填膺的嘀咕道:“哼!口出狂言,斯文败类!”骂人也是文绉绉的两句,随后不愿多说,对秦、汉两国才子的奚落充耳不闻。 可那些百姓,出身市井街头,骨子里透着浑气,骂人毫不留情面:““放你家那臭私窠子淫啊妇拉骨接万人的大开门驴子狗臭屁。你个毛崽子再敢说一句,老娘一胸甩死你。” 众人闻言,一阵晕倒。 没想到旁边有人还帮衬道:“就是说咧。怪贼奴才,夹着你狗扶嘴,嘈远子去。” 这对夫妻的谩骂,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后边的那些百姓响应他们,指指点点的对着刚才的那些才子,污言秽语不绝于口。 奶奶的。我们唐国文道不行,我们唐人可以说,但你们你们秦、汉两国的人要是敢说,保证让你后悔终生。 滔滔不绝的谩骂一番,宣泄了心中的不爽,那些百姓顿时感觉,整个身体都通透了。 看台上的这点动静,丝毫没有影响到全神贯注的贤王。此时,贤王已经念道:“排名第十六的是秦国……云瑶。排名第十五的是秦国……裴纸南。排名第十四的是唐国……李言易。排名第十三的是秦国……周砚心。排名第十二的是唐国……林木。排名第十一的是……” 名次公布扣人心弦,贤王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众人知道,最大的悬念已经降临。这第十一名,是冰火两重天的名次,十一名是谁,谁将无缘十甲公试,反之,不是谁,谁就能晋级前十甲。 因此,众人的呼吸随着贤王声音的停顿,也忽然停滞。 大家愣了半天,贤王突然朗声道:“唐国——叶臣!” 在之前,大唐才子独揽末尾十个名次,让众人失望不已。但随着林木、李言易异军突起,拿到第十四和第十一的名次,这种失望便缓减了不少。 可叶臣的名次公布后,众人委实高兴不起来。叶臣在大唐文会作为三甲的存在,唐人对他寄予了厚望,期望他能够进入十甲,打破往年唐国才子十甲中只占其二的困境,没想到叶臣堪堪错过。 哎……如此看来,前十甲中……似乎只有莫非和冷扶童,两个人,与往年一般无二。 随后,贤王开始宣布前十甲的名字:“进入十甲的人有莫非、云逸、韩文渊、冷扶童、颜心尘、游纯、温笔蕴、习墨然、杨子健、顾江流。” 十甲之中,秦、汉两国各有四个,而大唐则有两个。 这十人,既是中州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之人,也是将来文道的顶梁支柱。众人眼睛火热的看着他们,当看到莫非时,有人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莫非只用了别人一半的时间便晋级十甲。 想到这里,他们抽了口冷气,这也太逆天了。半个时辰,十个题目,还稳稳的进入前十甲。 看着观众的神情,高台之上,众考官却觉得自己快憋出内伤了。莫非真正的实力,一旦公布出去,只怕这些人眼中不仅仅是惊讶和佩服,就算眼珠子掉出来,下巴砸地上,他们也完全有理由相信。 晋级的学子不公布名次,这点……真是操蛋! 短暂的佩服后,对接下来的三甲之争,唐人产生了深深的担忧。前十甲中,大唐只有两个名额,和往年一般无二,又是个惨不忍睹的情况。 面对这种情况,即便唐人对莫非和冷扶童有着天大的信心。 但往年血淋淋的教训,时刻警醒他们,天下文会的榜首,随时都会花落他家。毕竟大唐四十年中,已经连续七届没有拿过天下文会的榜首,大唐文道衰弱这种思想在他们的脑海中已经根深蒂固。 贤王公布完结果,又勉励了众学子一番。随后锣鼓敲响,这一轮公试结束。 接下来,那些考官由凉春秋、傅天一和朱破率领众人送回翰林院,紧锣密鼓的开始准备明日的三甲之争。 **************************** 酉时。 景润行。 简陋的店铺内间,昏暗中,莫非和李言蹊相对而坐,听外间传来絮絮叨叨的声音,沉默的品着茶水。 “老方啊!我这一品轩是二皇子名下的产业,也是冷家的产业,你还担心欠钱不还?这银子你们景润行今日借我,过个两三日,我原本带利归还于你,你看怎么样?”歪嘴掌柜的站在柜台外边,看着柜台上一个灰白头发,穿着锦服的男人,苦口婆心的劝着。 “哎……不是我不肯借你,只是……你要赊欠的银两实在太多,我必须得回报公主,才能定夺。”方掌柜一边扒拉着手中的算盘,一边为难推辞。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手中的算盘道:“你不是刚从我们景润行兑换了银钱吗?怎么现在又要赊欠这么多银钱?” 歪嘴掌柜支支吾吾道:“那个,没啥,呵呵……我们一品轩想要做笔买卖。呃……想必你也听说了,二皇子最近为了朝堂上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实在无暇顾及,所以将这些事全权交给我负责。可是……没想到,现在银钱周转不开了。” 歪嘴掌柜之前以为,和秦商的生意,仅凭从二皇子那里拿来的钱庄契约兑换出的银钱,就已经已经足够,谁能料到,周扒皮会有那么多茶叶。 这几天,二皇子已经谢绝见客,即便他是一品轩掌柜的,也被拦在了府外,更别提提取银钱这件事。 若是想要去赊欠银钱,其他钱庄又素无来往,只能在景润行赊欠。只是,一品轩和茶道铺有竞争关系,景润行和茶道铺又都是怀安公主名下的产业,如果方掌柜将此事上报给公主,倘若让怀安公主知道了,从中阻挠,那可就得不偿失。 歪嘴掌柜眼轱辘一转,狠下心道:“老方,这样,你把银钱借给我,五天之后,我不仅连本带利还给你们景润行,我还另付一笔银子,作为对你的答谢之礼。” 方掌柜听闻,差点一个趔趄摔下柜台,无意识的瞅了一眼内间。心中骂道:你他娘的这是要害死我啊! 随后,低头看着周扒皮,连忙摆头道:“别别别!你这可就为难我了,这银钱,你借我两胆,我也不敢私拿。倘若被公主知道了,我这饭碗不保是小事。人头不保,那可是大事。” 歪嘴掌柜没皮没脸的继续谗声嬉笑道:“老方,我还不知道你嘛!最是品性端正!那这样,银钱归在你们景润行下,当做你的业绩怎样?如此一来,你就不怕了吧。” 方掌柜故作为难的想着。歪嘴掌柜见此事有戏,又开口道:“五日,五日必定还你们景润行的银钱。” 歪嘴掌柜点点头,佯装视死如归状,勉强道:“好,答应你。不过,空口无凭,我们得立个字据,以免出现纰漏。” 歪嘴掌柜闻言,两手一拍,喜不自禁道:“要的!要的!必须立字据,怎么着也得立个字据,让您放心。” 说着从怀中摸出已经备好纸张,赶忙递过去。方掌柜既然应允此事,自然不会耽搁,两人麻溜的立下字据。方掌柜这才俯身去银柜中拿钱,歪嘴掌柜摩擦着双手,接过银钱,欢快的朝外跑去。 妥了!这事妥了! 不仅是歪嘴掌柜的觉得妥了,连方掌柜也觉得妥了。 见歪嘴掌柜跑出景润行,身影消失在长街上,方掌柜斜眼示意了一下伙计,赶紧拿着字据进了内间。 “主子,妥了。” 映着窗户纸上漏进的夕阳,李言蹊抹着一丝黄晕的脸上绽放出笑容,看着笼罩在昏暗中的莫非,缓声道:“将字据交给他。” 方掌柜踌躇了一下,点头弯腰道:“哎,好嘞!” 说着,走上前去,将字据递给莫非, 莫非拿着字据看了看,放在桌子上敲了敲。不紧不慢道:“鱼儿上钩了,我们该准备下一件事了。” 第八十七章 晋级三甲 天下文会举办之际,长安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一个是来自朝政上的动荡局势,一个则是长安茶叶被秦商洗劫一空。这两件貌似无关的事情,却因为莫非的存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并以一种诡异的状态同时发展。 在莫非说了“鱼儿上钩了”的第二日,便是十甲争夺三甲的公试。 早上,莫非和丫丫照例前往城郊,进行武道训练。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快速赶回天下文会地方。 今日的文会现场,与昨日的情形没什么区别,人依旧那么多,情绪依旧那么高涨。叶臣、叶灵竹等一批止步十甲的才子,如今无事一身轻,也前来文会现场观看盛会。 而在这些人中间,心情最为复杂的就是裴纸南,作为秦国四君子,他对自己的文采十分自信。但是,昨日的公试中,他名落孙山,反观自己的情敌莫非,却是稳妥的晋级,两相比较,心中万分不爽。 但是无论如何,莫非能以短暂的时间,轻轻松松的写出十首诗,便晋级十甲。也没人再会置疑他是沽名钓誉之辈,要不是莫非头上有大唐才子这个毒光环笼罩,只怕他昨日的还要更让人惊艳几分。 不过……这些虚名,莫非也不甚在意。 随着众人上了考台。 从这一轮开始,文会将会进入惨烈的厮杀状态,连题目,也不是只有诗词这么简单。莫非拿到题目后,粗略的看了一眼,便看到了宣纸上边的三类题。这三类题中,第一类是主题限定的五首诗,第二类是主题限定的五首词,第三类则是一篇文章。 题目很多,时间有限。 对这十人来说,想要做完,几乎是不可能。因为想要写出一篇文章,不管是立意、结构还是行文思路,都会消耗到大量的时间。再加上还有十首诗词,更是加大了题量。 所以,往年天下文会上,一到这轮公试,鲜少有人能将题目做完。 不过,这种情况,对于莫非来说,自然是不存在。作为一个文抄公,所有的答案都他的脑海中,只要能够找出恰当的答案,题目匹配在一起,便足以应付这种文会。 燕国无道,战国兴义兵,伐君王,一统中州,数百年后,战国重蹈覆辙。 借古讽今,讽喻朝政吗? 相对于中国古代,这个时代的言论比较自由,人们的思想也不封闭。凡是涉及到文会之类的,政策会相应的放宽松。虽然还不到畅所欲言的程度,但是适当的讨论时政,是当局者比较鼓励的一种行为。 “就写《阿房宫赋》吧!”莫非嘀咕了一声,直接下:“《阿旁宫赋》: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一人之心,千万之心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这篇文章中虽然涉及到了秦国,但莫非没有更改。一个是时间仓促,不允许字斟句酌,考究典故。一个则是这篇文章中的典故,并非这个世界过往的历史,抛过有心人引喻失义,祸水东引,他完全能自圆其说。 《阿房宫赋》写完后,莫非开始斟酌着那十首诗词。说是斟酌,也只是短暂的思考所想的诗是否合乎题目,因此,每道题目,莫非几乎是一眼扫过便开始作答。 “《过故人庄》: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南浦别》: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 …… “《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 当莫非完成全部的题目后,“咚咚咚!”锣鼓已经敲响,这些万众瞩目的天才型的少年,虽然习惯了在这紧促的时间内写诗作词,但莫非还是听见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哼!” 莫非正在往台下走去,在他旁边擦肩而过的杨子健,淡淡冷哼一声。这声冷哼,暗含不屑与讥讽,随后,杨子健似乎胜券在握,趾高气昂的走下台去。 跟在莫非身后的颜心尘,刚才在答题的时候,偶然瞥了一眼莫非,见他答题依旧是不假思索,直接下。心中除了惊讶,更多的则是疑惑,原本想上前问他是否答完所有题目,不料注意到了杨子健的举动。 对于杨子健的态度,她心中不喜。担忧的朝莫非看了一眼,见他受到这种轻视,不骄不躁,镇定自若,浑身透露着一种洒脱自然的气质,倒是心生佩服。 “心尘姐,怎么了?” 看着颜心尘发呆,云瑶在旁边不远处喊了一声。颜心尘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跟着莫非走了一段路。颜心尘似怯似羞的低了低头,赶紧转身朝云瑶走去。 这下……糗大了。 …… 高台之上的考官们,在昨日见识过莫非的诗词后,被震撼到无以复加。所以当面对今日的考卷后,不管再出现什么精彩绝伦的诗作,他们也不觉稀奇。 于是,看到《过故人庄》、《南浦别》、《蝶恋花》等诗词时,总要不自禁的想一下,这个是莫非写的吧! 高台之上,考官忙忙碌碌。 忽然,有人批阅到《阿房宫赋》,迟疑道:“这篇文章,好是极好,可……会不会惹出事端?” 说话的是位古板的老学究,观念颇为老旧封建,说完后将手中的宣纸递给了游宰父。 游宰父等人拿过去看了看,摆手道:“不妨事!这典故并非真实的历史,许是化用了秦国这个名字吧!无伤大雅。恩……文章极好,倒不像年轻人所写,力很是老道。” 有人听了游宰父的话,以开玩笑的口吻嘀咕道:“不会又是那莫非吧?” 众人闻言一愣,有人附和道:“也许是吧。” 那人说完,众考官又忙碌起来,继续批阅卷子,进行分卷、排名以及记录。 前三甲的确定,需要慎重甄选,反复衡量。 不过,众人刚分完卷,就心照不宣的让莫非进入前三甲。 这些诗词实在是……太好了,在这紧促的时间里,莫非所作的诗词,放在所有的诗词里边,高低立判。 而且,众人发现,莫非的诗词,文风并不固定,或悲或喜,或豪迈或婉约。换一种题材,换一种立意,他写诗作词的风格马上随之改变,绝不拘泥于一种形式。 能够做到这种境界,实在令人赞叹。 高台之上,那些考官表态之后,四大儒贤嘀咕了一会儿,便在册子上将名次排布下来。 第八十八章 意料之外 见贤王拿着册子走上考台,看台上观众嘀嘀咕咕道:“你猜,这次谁能晋级前三甲?” “我看呐!这韩文渊和云逸肯定能够晋级,另一个嘛!我估摸着就是杨子健,呵!人是狂了点,不过人家还真是有本事。” “刚才他下考台时,我见他可是自信满满,那牛哄哄的表情,他娘的,简直欠揍。” 听旁边三人说着,有人道:“要我说啊,颜心尘才是最有可能晋级三甲之人。人家可是天下第一才女。” “是咧!这话我赞同。不过……不管怎么样,唐国是没有人能晋级三甲的。” 前边,秦、汉两国的才子这样说着,后边有大娘大婶磨拳擦手,谩骂道:“这些个怪贼奴才,这些个**才子,贼狗攘的毛崽子。没啥**本事,还敢说咱们唐人,看老娘不骂死他。” 这种谩骂持续了一会儿,随着贤王上台,声音又弱了下去。毕竟,这一轮的结果是揭晓大唐文道真正实力的时候,往年止步于此的大唐才子,能够破茧重生,在此一举。所以,更多的人,安静下来,等待着排名的公布。 “……,十甲为秦国……习墨然。九甲为汉国……” 贤王说到此处,拉长了尾音,然后掷地有声道:“杨子健!” 贤王声音落下,杨子健愣了一下,脑中“嗡嗡嗡”的响,整个身体犹如置身于冰窟之中,怎么……可能是九甲? 杨子健在不可置信的时候,身后看台上,有学子嚷道:“什么东西啊,第九甲,真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蒜!” “奶奶的,还以为他真有些本事,这不扯淡嘛,九甲,还找莫非比试,哼!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这**玩意,害的我在赌坊里压了他这么多银子。” 身后的聒噪声传来,杨子健臊着脸,一声不吭!但是,心中的恼羞成怒,已无可复加。 “八甲为汉国……顾江流。七甲为汉国……游纯。六甲为唐国……冷扶童。五甲为秦国……颜心尘。”名次公布到这里,众人的心逐渐的被揪起,只剩一个名额,按照众人的猜想,韩文渊与云逸入围三甲,没有任何悬念,这第四甲不是莫非就是温笔蕴。 “四甲为……” 贤王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凝神闭气。 “秦国……” 见贤王停住,台下有人嘀咕:“是温笔蕴了!” “韩文渊。” 一语落下,满座哗然。 在看台下站着的韩文渊,呼吸一窒,整个人想被雷劈了一般,顿时萎靡下去!作为大秦文会的榜首,在之前,他早已是公认的前三甲人选,也是最有可能得到天下文会榜首的人。可在这关键的时候,他竟然败给了莫非和温笔蕴。 ……一步之遥,一步之遥! 韩文渊忽然感觉,自己犹如从九天之上瞬间坠落到万丈深渊。 好恨! 韩文渊心有不甘,但他不得不隐忍,只是这种隐忍,让韩文渊看向温笔蕴与莫非两人时,眼中露出危险的光芒。 在沉寂不久后,云瑶惊呼道:“什么?韩师兄是第四甲!” 众人这才意识到,这次天下文会三甲之中韩文渊掉落了凡尘,而爆出莫非和温笔蕴两个大冷门.之前众人虽然认为对方是有实力的,但是,谁也不曾往前三甲这个层次上想。 现在名次出来,着实让人吃惊。 对于秦、汉两国的人,吃惊来源于韩文渊的落选与温笔蕴的晋级。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意识到原来在秦国这些才子中,温笔蕴比韩文渊要更胜一筹。 对于大唐的人来说,不管是韩文渊晋级,还是温笔蕴晋级,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只有莫非晋级天下文会前三甲,才是令他们振奋不已的好消息。 ************************** 夜凉如水。 长安。 在长街上,有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各站两端,遥遥相望。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黑影沉声道:“你是武道七脉初期,我是武道八脉中期,只是去杀手无缚鸡之力的莫非,又有何惧!” 另一个黑衣人,手中拿着一把剑,冷声道:“你不用拿话激我。这里是唐国,不是你们汉国,更不是我们秦国。今天杀了莫非,只怕以后我们谁也离不开长安。” 那个黑衣人,冷笑道:“他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夫子,杀了他又能怎样?难道看着他和颜姑娘眉来眼去,你心中不恨?还是输了文道,你愿意将颜姑娘也拱手相让?” 拿剑的黑衣人沉默在黑夜中,过了半晌,道:“好,我跟你前去。” 两人说完,一起消失在黑夜中。 …… 沧海书院。 一页书。 春天的夜里,四周已有不知名的虫子聒噪起来。 书院上空,砖瓦之上,飞来两道身影,两人身穿夜行衣,踏空而来。身影如鬼魅一般,在一页书院中,落地无声,但是带着的肃杀之意,让一片死寂的一页书院更为死寂。 两人的身影甫一落地,那个赤手空拳的黑衣人,一马当先,朝着莫非的房间走去,身后那个执剑黑衣人赶忙跟上。两人轻轻撬开门锁,随即,闪身而入,蹑手蹑脚的朝床边走去,距离越来越近,执剑者手中剑映着寒光,一剑刺向床上。 然而剑落在床上,执剑者喊道:“没有人!” “什么?”两人几乎是同时叫道。 喊叫声刚刚落下,黑暗之中,一根大铁棍带着呼呼风声,横扫而来。两人见势不妙,赶忙闪避开来,“嘭!”漆黑的房屋之中,顿时,硕大的四面床,轰然炸裂,木屑横飞。 堪堪避开的两个黑衣人,惊见房梁之上,有一人坠地,那人手中的剑朝着两人刺来。剑上虽然没有真气,但是剑势凌厉,直刺要害。房屋内空间狭小,两人又是以真气入武的高手,受到环境的限制,不宜动手,一边挡着莫非的剑,一边向外退去。 一页书院外。 映着皎洁的月光,杨子健看着屋里走出的莫非,手中拿着一柄剑,微微有些意外,道:“没想到,你竟然会武功,而且……是以杀道入武。” 清冷的月光照着莫非清冷的脸。莫非看了看那个黑衣人,扬了扬手中的剑,没有说话。那个黑衣人又道:“可惜,你只是个三流高手,实在不堪一击。” “杨子健。”莫非看着那个赤手空拳的人,淡淡的说了一个名字,随后又转向那个执剑黑衣人,道:“裴纸南。” 第八十九章 少年人,动辄言杀 两个黑衣人明显身体颤动了一下。 杨子健阴声道:“既然你知道是我们了,那今晚就更有杀你的必要了。裴兄,莫非就交给你了。” 说着,杨子健脚上轻踏两步,向丫丫使去招数。而一边的裴纸南,则执剑刺向莫非。裴纸南的父亲是秦国道玄门古烟客的八弟子裴泽,所以他一身武功,全部出自于道玄门。一招一式之间,看起来绵软无力,但是暗藏杀机。 裴纸南毕竟是个七脉武者,莫非不得不小心应对。他习武时间尚短,虽然因为自身的努力和科学的武道训练,让他在短时间内,达到了杀道三流后期的境界,但是三流武者,拼尽全力也就可以和四脉武者抗衡。 倘若是生死之战,他用银针、下毒以及《生死经》中刺激身体的秘法,面对一个五脉的武者也毫不畏惧。但是对方是七脉武者,境界相差太多,这些东西能够给予的帮助,实在太小。 这边,莫非和裴纸南缠斗在一起,那边,杨子健和丫丫也开始打起来。 从牛儿崖到现在,丫丫经历了不少生死恶战,又得莫非的引导,这个丫头,早就到了五脉武者的境界。 虽然杨子健是八脉高手,但是他的武道修炼,循规蹈矩。招式和真气强劲,实战经验太少,面对不畏生死,招招取命的丫丫,反而处处受到掣肘,不得有丝毫寸进。 “叮叮咣咣!” 没有瞬间将这两人斩杀,杨子健心中已经泛起不好的感觉,今日前来,他原本打探好了一切。知道莫非不会武功,丫丫也只是三脉武者,所以有恃无恐的前来。但是,眼下看来,所有的事情都有些出乎意料,这两人武道境界不高,却是如此难缠。 杨子健一边观察着局势,一边和丫丫有来有往的打着。 反观莫非与裴纸南的打斗,则非常的惨烈。 训练杀道的这段时间,莫非隐隐感到只凭自身训练,而不在死亡中磨砺的杀道,迟早会遇到难以逾越的桎梏。所以,他极度渴望这种生死之战,出招之间,除了领悟那种生死一线的死意之外,就是揣摩招式的运用。 裴纸南见莫非出招狠辣,又想到此处为沧海书院,容易招惹他人前来。心中急切,招式更加凌厉、迅速。 反正身份已经暴露,就算用道玄门的招式,也无伤大雅。 如此一想,裴纸南手中长剑铮然一响。 天道无情! 此招一出,莫非眼前长剑飞速转动,此招未出,上招的剑影还残留在空中。莫非知道,面对这套剑法,他再出手,毫无意义。手腕翻转,袖筒中的银针齐刷刷飞出去。 然而,裴纸南似乎早有防备,脚尖一点,轻飘飘的避开那些银针。 屡攻不下,听见院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杨子健喊了声:“裴兄,我们走。” 莫非看了两人一眼,阴森道:“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今天,如果放杨子健和裴纸南离开这里,无异于养虎为患。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留下两人。到时候,他们不仅要殒命在此,还要落得个臭名昭著的名声。 莫非欺身上前,剑向裴纸南刺去。 裴纸南见莫非使剑而来,嘴角挂上一丝计谋得逞的奸笑。人没转身,但是剑在手中一转,直接向莫非刺去,莫非身体稍稍倾斜,肩胛之处,生生的受了这一剑。 但是,他手中的银针从指间飞出,“咻”飞速的刺向裴纸南,银针入穴,裴纸南不痛不痒的皱了皱眉。而莫非喉间涌上血腥味,直接向后退去。 杨子健和裴纸南见莫非受伤,一招逼退丫丫,觑得空隙,两人直接向莫非出招取命。 就在两人出招之际,忽然一股杀气袭来,两人背上冷汗直冒,杨子健和裴纸南赶紧收手,朝一边退去。 一页书院,不知何时,总是佝偻着腰的余小花,静静的站在地上。 余小花人已残老,但却是九脉武者的存在,谁都不敢小觑这个矮小的老头。见一页书院的情况,余小花也不啰嗦,跃身上前,直接一掌劈向裴纸南。 莫非刚才使去的那根银针,已经封住了裴纸南手臂的真气,但他浑然不知。余小花的招式朴实,但磅礴的真气使得招式避无可避。裴纸南无处躲闪,只能硬抗此招。 然而,两只手举起来,正想运行真气,发现手臂毫无真气。此时,再想闪身而退,为时已晚。 “咔嚓!” 九脉武者的真气,岂是血肉之躯可以承受,裴纸南的两只臂膀接触到余小花时,瞬间爆裂,骨头从中间断开,露出白生生的一块。 “噗!” 裴纸南落在地上,人如死猪,颓靡的躺下,两只胳膊血淋淋的挂在肩上。 这两只胳膊,已然残废。 一边被丫丫缠斗的杨子健见状,心里一怵,无心恋战,想要逃走。然而,余小花又怎会给他机会,一个扫堂腿,地上石板飞起,砸向杨子健的后背,杨子健直接坠地。 杨子健和裴纸南惊骇的看着余小花,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像死狗一样瘦弱的小老头,竟然能够爆发出如此威力。 余小花站在院子中间,双目微眯,看着那两个黑衣人,淡淡道:“他们已经没有动手的能力了,你自行解决吧。” 余小花能够有恐怖如斯的实力,是无数生死战争中磨砺而来,倘若让他出手,沙场中造就的嗜血天性,一定会让他毫不犹豫的杀掉两人。 现在听余小花这么一说,杨子健和裴纸南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毕竟莫非是个书生,无权无势,又无靠山。既然莫非已经知道他两的身份,肯定会有所忌惮,放掉他们。 “杀了。”莫非看都没有看裴纸南和杨子健。 话语中不带一丝感情,冷漠决绝。杨子健和裴纸南瞳孔一缩,骇然的看了一眼莫非。连余小花也有些意外,不过,这丝意外过后,余小花眼中更多的是赞赏与欣慰。倘若莫非真是个软和的性子,倒是有负于自己的帮忙,现在这样,虽然狠绝,却正合他意。 莫非开口,丫丫从不置疑,少女冰冷的脸上,不带任何感情,直接拎起棍字朝裴纸南走去。 “等等!我……是裴纸南,我是秦国人,你们不能杀我。” 这些话也许对别人有用,但对丫丫而言,显得毫无用处。丫丫手中的大铁棍,直接抡向裴纸南的头颅,就在这时,一页书院,有两股强劲的真气先后传来。 傅天一穿着一身道袍,从书院落下,将丫丫直接震开,那股真气连绵不绝,源源不断的向莫非和丫丫袭去。 余小花为莫非挡住真气,而丫丫身前的地上,“咚”砸起灰尘,游师静浑身涌动着真气,挡住了傅天一真气的余劲。 “少年人,动辄言杀,不觉戾气太重?” 第九十章 鹿死谁手 傅天一不怒自威,言语淡淡,像极了道家之人的洒脱淡然。 莫非闻言,咳了咳嘴中的血,轻笑道:“道长教训的很好,只可惜,这两个没出息的东西,以后再也听不到道长的教诲了!” 傅天一的话是对莫非说的,然而,莫非佯装不知,将这句话引到了裴纸南和杨子健的身上。 傅天一看着莫非,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本想直接对余小花动手,但是,旁边有一个敌我不明的游师静,不敢贸然动手。只好开口试探:“这两人,我和游姑娘就带走了,今晚的事,自会与你唐皇商量。” 余小花褶皱的脸上,眼帘微垂,铿锵有力道:“这是大唐!这是沧海书院!今晚,他们一个也走不了。” 杨子健忍者疼痛从地上做起来,今晚的事如果不能尽快解决,他和裴纸南都会命丧此地。所以也顾不得脸面,对着游师静开口道:“游师妹,看在我们曾经同在儒院学武的份上,求你救救我。” 游师静看了一眼杨子健,问道:“你要杀丫丫?” 杨子健下意识的摇摇头,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游师静口中的丫丫是谁,嗫喏道:“我不认识丫丫。” “你想杀她?”游师静指了指丫丫,杨子健见游师静开口,心思又活泛起来。这个院子内,有傅天一帮着裴纸南,如果游师静也帮他,两人对余小花,绰绰有余。 到时候,不仅能够救了自己和裴纸南,还能杀掉莫非,完成此行的目的。 “是!游师妹,你和傅道长两人联手,一定能快杀他们。不然,明天的天下文会,榜首很有可能落到莫非手上,为了我们汉国,拜托师妹了。” 游师静看着杨子健,沉默不语。 众人见状,气氛再次紧张起来,谁也不知道游师静此时在想什么,也不知游师静这个怪女人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能小心的提防着她。 过了一会儿,游师静英气十足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她?” “游师妹?我……”杨子健咽了一口口水,话到一半,又停下。 游师静转身看着丫丫,杨子健面上一喜,莫非两手撑地,随时准备上前。谁知,游师静手中巨阙拔出,“嗡”一声闷响,一剑拍过,杨子健尚未反应过来,直接被游师静拍成了肉酱。 “对不起!”游师静看着丫丫。 丫丫道:“没事!” 两个一言一语,对话平常。 傅天一心头泛起不好,看两人的对话,也知他们是友非敌。 一边的裴纸南更是面如死灰,原以为傅天一和游师静出手,足以保全他和杨子健两人。没有想到,游师静大义灭亲,一剑拍死了杨子健,那他……该怎么办? 杨子健已死,莫非提着手中的剑向裴纸南走去。 傅天一见莫非杀意已决,心中摇摆不定。 裴纸南的父亲是他同门师弟,傅天一怎么忍心让裴纸南出事。可是,在他旁边,游师静和余小花死死的盯着他,她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这二人都是九脉初期的武者,而他是九脉后期武者。可是,这两人一个余小花是久经杀戮,一个游师静手上则有天下神兵中排名第十的巨阙,以一敌二,他毫无胜算。 更何况,此次前来长安,秦皇委以重任,他的身上承担着大秦未来的十年计划,若是因为这件事上耽搁了,只怕,会得不偿失。 傅天一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只能选择犹豫,让余小花和游师静忌惮他的存在,而不敢出手。 裴纸南见傅天一犹豫,顿时慌了,求饶道:“大师伯,救我。” 游师静和余小花在一旁提防着,傅天一实在有心无力,莫非手中的剑,寒光一闪,剑光划过裴纸南的脖子。 傅天一恼羞成怒,但是这个哑巴亏,他不认也得认。他心中清楚,今晚此事,本就是秦国为杀莫非而下的圈套,所以,他才能及时的赶到这里。 只是,整件事,原本是秦国设计杨子健前来,以离间汉、唐两国。没想到,但杨子健为人狡诈,裴纸南愚蠢之极,这才将此事推到如此地步。 这事说到底,是他们秦国作茧自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傅天一见裴纸南已死,再怎样,也无济于事,看着莫非,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带他的尸体离开。” 人已死,莫非自然不会再做计较,垂下眼帘道:“请自便。” 傅天一卷起裴纸南的尸体,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中。 莫非知道,经此一事,他和道玄门便结下了血海深仇。但是,刚才他的杀心已起,倘若就此放弃,对自己今后的杀道修炼有着严重的妨碍。所以,即便知道对方的背后是道玄门,他也毫不犹豫的下这死手。 见傅天一已走,丫丫安然无事。游师静看着丫丫说了声:“告辞。”转身离开。莫非虽然受了伤,但余小花知道他是大夫,且医术高超,也不担心,紧随游师静离开一页书。 莫非看着游师静离去,恍然大悟。 原来游师静接近他和丫丫,根本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丫丫,可是……游师静能和丫丫有什么关系? “丫丫,游师静为什么要跟着你?” “不知道。” 莫非很不满意丫丫的不知道:“不知道?丫丫,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这么大,你有事情,竟然不告诉我?” 笑话似乎很冷,丫丫没有理会,而是看着苍茫的夜幕,认真道:“她……可能喜欢我。” “咳……” ******************************** 第二天,天下文会已到榜首之争,这场轰轰烈烈、牵动人心的盛会在今日将会迎来最大的**,也会在今日,完美的落幕。 莫非早起敷了药,和丫丫吃罢早饭,就朝天下文会的地方走去。 这次天下文会,由于莫非晋级三甲,打破了往年大唐的记录,并且很有可能夺得榜首。所以,就连当今圣上,也亲自来到文会现场,见证这届天下文会的最后时刻。 皇帝亲临文会现场,百官之中,除了各府衙必要的留守官员外,全部前来,就连各府各院的太太小姐,也赶了过来。因此,为了安全起见,看台上的百姓全部退守在外。 高台上首,众人中间坐着一个身着明黄色常服的的中年男人,此人一身贵气,上位者的威严尽显无疑。在他旁边,除了凉春秋外,还有一人身材魁梧,手持方天画戟,右眼绷着一个黑色的胶带的男人,此人就是羽林军的首领刑宗。 第九十一章 榜首之争(一) 第九十一章 文会现场,周寒、刑宗、凉春秋全部是九脉高手,又有无数禁军维持秩序,羽林军护卫圣驾,就算是傅天一和朱破齐齐出手,皇帝也不担心会有什么变故。 在皇帝两边,坐着四大儒贤、安夫人、冷封、欧冶子等主考官。稍下边的台阶上,坐着大皇子、贤王、逍遥王、秦国三王爷以及汉国十五皇子刘婴,而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这个女子正是李言蹊。 就连颜心尘也注意到了这个女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李言蹊,极巧的向颜心尘投去目光,又故意将目光投在莫非身上,挑了挑眉。 颜心尘满心困惑,两人素不相识,为何她会对自己有挑衅之意? 最后一轮的公试,学子们等候的区域,只站着莫非、云逸和温笔蕴。 也不知怎么回事,偌大的等候区,三人并未相隔太远,而是以一种等距的短程站着。 “杨子健的事,我很抱歉。” 杨子健的尸体是游师静带走的,事情的原委,昨晚在四方馆,云逸已经全部清楚。他和莫非虽然是竞争对手,但他也并非是非不分之人。 “这不关你的事,更何况……他已经死了。” 莫非说完,云逸苦笑一下。 温笔蕴侧这身子看了两人一眼,笑道:“公试马上开始,你们还是调整一下心态吧。” 莫非知道温笔蕴是好意提醒,淡然道:“大家,尽力就好。” 三人互视一眼,一派清风霁月,开怀一笑。 …… 贤王见时辰差不多了,得到皇帝的示意,便走上考台,开始歌功颂德一大段文章。这些象征式的礼仪原本可有可无,但今日圣上亲临天下文会,这些仪式,就不能有一丝马虎。 贤王文章诵读完后,朗声喊道:“天下文会公试,榜首之争,正式开始。” 随后,贤王走下考台,执事上台,迅速的布置好考台。然后喊前三甲上台抓阄。 天下文会的最后一轮,已经绝非简单的用笔书写,这轮考试并没有规定题目数量。更准确的来说,这三人面对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题目,即便是题库答穿,也会有其它的题库备用。 每人仅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放在在现代就是一个小时。但莫非知道,这一个小时,其实相当紧张。因为,在这一轮中,三人不是埋头书写,而是打腹稿,直接朗诵。 倘若自己埋头书写,即便遇上才思失灵的情况,犹豫一下,还能进行补救。 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的人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贫寒士子,就算一下子的磕磕绊绊,或者是短暂性的思考。在考台上,都会无限放大,从而影响到自己的心境,使后边的思维难以集中。 因此,这一轮看似简单,实则是最难的一轮。 莫非、云逸和温笔蕴,三人同时上台,底下一片骚动。 尤其是三人中的莫非,曾经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书院夫子,没想到……碾压冷无欢,胜过李执,让冷扶童饮恨,而一步步走到今天。 虽然,莫非未必如叶臣他们受人欢迎。但是,他能从书院选拔开始,冲破重重阻碍,一直到天下文会的榜首之争,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一时间,众人感慨万千。 三人上台,从执事手中抽好标签。排在首位的是温笔蕴,次位的是云逸,而莫非排在最后一位。 这个时候,也没人会在不识眼色去讥讽莫非。对于唐人来说,比起对莫非的不确信,心中更多的是希冀。毕竟,大唐能够出现一个榜首之争的三甲人才,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三人的次序排好之后,云逸和莫非走下考台。执事从台下搬上一副卷轴,卷轴上刺着熠熠生辉的大字,这些字就是温笔蕴的题目。 温笔蕴曾在大秦文会上,惜败给韩文渊。谁也没想到,在天下文会这个紧要关头,他将韩文渊甩在身后,脱颖而出,也是极具传奇色彩的一个人物。 莫非未曾了解过温笔蕴,也不知此人性情如何。不过,可能是温笔蕴过于低调,也可能是此人擅于韬光养晦,虽然有秦国四君子的名头,他却一无所知。 “咚咚咚”锣鼓敲过。 公试开始。 温笔蕴站在考台上,看了一眼卷轴上的字,便直接开口,吟咏道:“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诗词浅显易懂,可即便如此,能在看到诗词后迅速的做出此诗,观众还是一片叫好。 而在看台两边,数位抄录的夫子“唰唰唰”的写下温笔蕴刚才吟咏的诗词,抚着胡子欣慰的点点头。 看台前首,秦国学子所站的区域里,颜心尘意外的看了一眼温笔蕴。 这种速度……若是和莫非比,两人到底谁会更胜一筹? 第一首诗吟完之后,温笔蕴又看了一眼第二道题,沉吟片刻,又开始吟道:“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 到第二首诗的时候,虽然速度依然很快,但与第一首诗相比,则相形见绌。 颜心尘默默的摇了摇头,速度降下来了,质量似乎也开始降下来了,他的心态已经崩了。 正如颜心尘所料,温笔蕴之后的速度时快时慢,有几首诗作有明显的牵强之意。半个时辰,对于台下人来说,是个不长不短的时间,但对于温笔蕴来说,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最后一首诗读完,温笔蕴皱了皱眉,暗叹:太慢了,太差了。 莫非看着温笔蕴,心中却是满含赞叹,不愧是天之骄子,这般文采,实属难得。 半个时辰,温笔蕴总共诵读了十首诗,这些诗词都是即兴之作。所以,除了前边的几首尚可之外,后边的诗词,明显有不小的瑕疵。 温笔蕴下台后,倒也没有过份懊恼,朝着云逸和莫非拱了拱手,诚挚道:“二位,努力!” “多谢!” 温笔蕴回到看台,夫子们将抄录的诗词,上交上去。 执事们将刚才的卷轴拿下去,又重新拿上卷轴。一副卷轴上,有十二道题目,事实上,除了当年儒圣之外,至今为止,还未曾有人答穿过题库。 卷轴拿上来之后,锣鼓敲完,计时开始。 拿到题目后,云逸并未直接作答,而是沉吟片刻,才诵读道:“春梦随云散,飞鸟逐花流……” 云逸吟诗,并非是以一种快速的速度诵读,而是不紧不慢。他的声音非常温和,醇厚的嗓音配以丰富的感情,吟咏出的诗词,异常悦耳。 云逸没有温笔蕴那种速度,但每一首诗基本上都是保持同一水准。虽然时间还没到,但莫非隐隐感到,云逸比温笔蕴要更胜一筹。 “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 一语落罢。 半个时辰已经结束,云逸只答了八题,虽然比温笔蕴少了两题,可众人知道,这八首诗的水准比温笔蕴的水准要高的多。 高台之上,连游宰父都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莫非,脸上又闪过一丝担忧。只因他知道,从之前的公试来看,莫非的文采实在是世所罕见。就连他这天下第一儒贤,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出那么多的上乘之作,也是绝计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莫非这个年纪不过二十的小子,却办到了。 哎……,遇到莫非,只能说云逸生不逢时。 云逸走下考台,对着莫非谦虚一笑,随后离开考台。 考台附近,当初和莫非同台竞争的所有学子,都结束了天下文会公试的项目,只剩下他,准备参加最后一轮的公试。 此时的莫非,俨然成了众人的焦点,谁都知道,莫非从沧海书院的选拔开始。答题向来都是直接落笔作诗,毫不拖泥带水,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众人将会一起见证莫非的实力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 再加上莫非是唐人,在跻身三甲之后,无形中肩负起了振兴大唐文道的重任,他的成败,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辱。而是大唐文道多年来的夙愿与理想。 所以,这时的莫非,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莫非见时间差不多了,向考台走去,这时候,看台上忽然传来一声高呼:“夫子。” 李青青一个激动,攥着两只手站了起来。满场人的目光“唰”的看向她,李青青一下子窘在那里,脸上烧红一片。 这时候,在他旁边的张京墨歇斯底里喊道:“榜首!” 张太乙一脸羞臊,这没出息的东西,在皇帝陛下面前,在百官面前,太……放肆了。 张京墨振臂一呼,看台一角,陪着丫丫的半缘稚声稚气的喊了一声:“榜首!” 随即,看台上的那些纨绔公子哥“咻”打了一个流氓哨,然后齐刷刷喊道:“榜首!榜首!” 这些纨绔公子,平时溜猫逗狗,不务正业,这时候脑中的一撮热血被激发出来,瞬间响应张京墨,喊叫起来。 看台上,顿时人声鼎沸,一齐喊道:“榜首!榜首!” 高台之上,有些执事头上直冒冷汗,这可是天下文会,皇帝陛下还在这里,这万一要是触怒了陛下,他们这些人还不得被扒层皮。 几人心惊胆战的朝贤王投去询问的目光,贤王作为天下文会的主办人,自然可以制止众人的呼喊。但他并未制止,那些执事再小心的看向皇帝,却见他看着看台上的人,微笑的点着头。 原来……皇帝陛下是赞同的啊。 第九十二章 榜首之争(二) 莫非上了考台,锣鼓敲起,计时开始。 温笔蕴半个时辰十首诗,对于莫非来说,半个时辰十首诗,绰绰有余。 卷轴搬上来之后,莫非扫了一眼,直接吟咏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人生得意须尽欢……”第一首诗是《将进酒》,李白的千古绝唱,豪迈洒脱。 看台之上,颜心尘旁边的叶灵竹鼓着嘴,嘀咕道:“这个妖孽,每次都这么快。” “什么每次?” 听云瑶这样问道,颜心尘也十分好奇,叶灵竹扁着嘴泄气道:“从沧海书院选拔开始,他每次写诗都是这么快。就连……上次贡院选拔,明明神志不清了,结果……在贡院考了一会儿就交卷了。就这样,他还通过了选拔。真奇怪,他是怎么做到的?” 叶灵竹叨叨的发着牢骚。 颜心尘抿嘴笑了笑,朝莫非看去。 一直以来,莫非给她的印象都是一副淡然洒脱,世事不放在心上的清风霁月。因此,当莫非忽然吟诵如此豪迈的诗词时,颜心尘稍稍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莫非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然后,沉默,品咂诗中韵味。 顿时陷进莫非诗词的那种境界之中。随着莫非《将进酒》结尾,颜心尘叹了口气:此诗一出,关于饮酒,余诗皆废。 莫非的第一首诗,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吟诵的极快。就在众人以为他第二首诗也许会慢下来的时候,莫非直接开口:“……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墨梅》一诗,莫非诵读的铿锵有力,高风亮节尽显于语气之中,与刚才的《将进酒》的基调显然不同。但是,这首诗作的水准并没有下降。 第二首诗罢,随即第三首诗:“……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第三首诗出,高台之上,温笔蕴和云逸齐齐叹了一口气,即便莫非只做这三首诗,已经足以和他们比肩。然而,现在时间才过去稍稍一会儿。 连续三首诗,一如既往的高质量、高水准。然而,莫非却并不满足,脑海中飞速的转着,想着记忆深处的各种诗词,吟诵的速度也不自觉的快起来。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时,众人的感情,已经随着莫非滔滔不绝的吟诗,进入离别了之情。 莫非声音又起,励志诗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众人感情基调跟着莫非的声音直直改变。 莫非吟诗的速度越来越快,众人刚才还在“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边塞风景上,忽然又到“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江南美景之中。刚才还在“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的沙场血腥中,又到“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的多情哀叹中。 每一首诗都令众人能够沉浸在诗词中,陪着抑扬顿挫的语调,情感变幻莫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莫非已将题库答穿。这时候,拿着卷轴的执事慌了,没想到,百年来,终于有人将题库答穿了。 心中难抑激动之情,那执事不敢耽搁莫非作诗,来不及认真的收拾卷轴,直接扔在一旁,赶紧接过另一个执事手中的卷轴。 这……还是人吗?作诗像吐口水,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将题库答穿了,看台之上,顿时沸腾起来。 高台之上,叶公书与皇帝等人目露欣喜,反观秦、汉两国的人,则一脸凝重。 见众人这幅表情,抄录的夫子无来由的有些紧张,他们并非是一齐抄的诗词,而是一人一句。可即便一人一句,数名夫子十二首诗抄录下来,依然感觉到有点乏累。这种速度,委实太快,更重要的是,他们此时还停留在满心惊骇中。 虽说他们做夫子已久,阅尽诗书,洗尽铅华,自是能得当的控制自己的心情。但是,面对莫非这种奇才,面对这些千古绝唱的诗词,他们依然满心震撼。此时高台上的莫非,实在令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随后,第二个卷轴打开,莫非扫过一眼,直接吟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饱含悲怨之情。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温婉小词,叹咏离别。 两首沉郁的诗词,竟惹得看台上,有小姐泪目。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十四首诗。这时候,高台之上,安夫人忽然无奈道:“这是当年儒圣的记录。”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只能听见莫非继续在那里吟诵:“……春风第一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到了这个时间,莫非的速度依然没有降下来,诗作的水平依然保持着高水准。 ……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看台之上,有人忽然把这手指算了一下,尖声道:“题库又答穿了,怎么可能?” 叶公书、游宰父等人“噌”站了起来,叶公书喊道:“快,快点备题。” “是。” 那执事见叶公书亲自喊道,手上一慌,直接将刚才的卷轴扔在地上,跑过去接卷轴的时候一个趔趄摔倒。但是,他浑然不觉疼痛之感,连滚带爬的过去接住卷轴。 “……自古多情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这时,全场惊惧,叶臣、冷扶童、李执、云逸、温笔蕴、韩文渊等人满心无力的看着莫非一个人在高台之上吟诵着诗词。颜心尘手中攥着的手帕不知已经绞了多少个死结。 若说全场最淡定的人,恐怕只有丫丫和李言蹊,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则是早已料到如此的神情。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此时,半个时辰将至,莫非已经吟咏二十九诗,最终以《梦游天姥吟留别》中:“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一语落下,结束公试。 这时,抄录的夫子捏着微酸的手,不住的颤着。累是累,可是能够抄录这般极好的诗词,就算再累,他们也心甘情愿。 半个时辰已到,莫非已经吟咏完诗词,执事却傻愣在那里。 莫非微微咳了一声,那执事恍然大悟,随即,赶忙敲响锣鼓,喊道:“时辰到。” 众人恍然。 这天下文会,对莫非来说,实在太简单了,太粗暴了。答穿两个题库,半个时辰,作诗三十首,而且还是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若非亲眼所见,他们绝不敢相信世间有这样的天才。 这是什么概念? 那些才子叹息的摇了摇头,没想到,天下文会上,莫非的胜利会如此的摧枯拉朽,让别人连再次较量的勇气都荡然无存。 众人明白,这次天下文会,最终还是成了莫非的证道文会。今天过后,只怕世人言及诗词,都会情不自禁的说起今日之事。 不管是秦人还是汉人,在莫非走下考台的那一刹那,心中泛起了不好的感觉。文道一向孱弱的大唐,只怕……要在这次天下文会上崛起于中州了! 莫非走下考台后,众人崇拜的看着他。那些秦、汉两国的才子,唯恐避之不及,生怕存在于莫非的光环下,更显出自己的黯淡。 哎……从今而后,年轻一辈中,又有谁的文采能够撄其锋芒? “他好像才十八岁吧?” “……” 看台之上,不知谁嘀咕了一声。 第九十三章 落幕的文会,莫非的榜首 嘀咕声虽小,众人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接二连三带来的震撼,已经使他们变得麻木。 这轮的榜首之争,无论是作诗的数量还是作诗的水准,莫非的成绩都已超越了前人,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达到了别人难以望其项背的高度。 这个成绩,即便是四大儒贤,也自叹弗如。 与其他人震惊、喜悦的神色想比,高台之上的傅天一和三王爷,则一脸的凝重,看着莫非的眼里露出忌惮的神色。 从四年前秦皇继位,大秦推出一系列政治、军事改革措施,使得国力日益昌盛,兵强马壮。满朝文武见秦皇如此励精图治,都已经猜测到,秦皇终有一天会驱虎狼之兵,开疆拓土,统一中州。 原本以为大唐的文道衰弊多年,已是苟延残喘,再过数年,叶公书一旦驾鹤西去,大唐文道将永无翻身之地。此消彼长,唐国一点点变得衰弱,秦与汉便可联合起来,覆灭大唐。 可谁也没料想到,文会之中,突兀的出现一个莫非,让秦、汉两国的天才人物尽数折戟于此。 一个天下文会的榜首,一旦成长起来,对于中州人心的拉拢是极度可怕的。譬如当今的四大儒贤,身后即便没有强悍的武力支撑,仅凭天下士子的支撑,也可以屹立中州不倒。 三国之中只要拥有一个儒贤,文道就算再怎么孱弱,也有一席之地。 傅天一和三王爷对视一眼,眼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 假使莫非看到了这个眼神,一定会心生警戒。 因为昨天晚上,杨子健和裴纸南的暗杀,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即便他与那两人之间有些小摩擦,但只要他们二人脑袋里没有装屎,就没有理由冒着危险干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可他们偏偏就这么干了…… 而且,傅天一的出现实在是太巧了。冥冥之中,好像有一个阴谋在算计着一切。 不过,这些事情并不影响他先前的布局。如今,拿到榜首大概是稳操胜券的事情,之前计划好的一切也都在掌握之中。接下来,文会结束后,就是自己反击的时候,一旦出手,二皇子将会面对源源不断的麻烦。 好在自己先拿到了文会榜首,以后,就算他谋划二皇子的事情被人发现,凭借天下文会榜首这个地位,他们也不得不顾忌着点。 莫非心思翻转间,后边的着急的呢喃:“哎呀,怎么还不宣布结果?着急死我了!你看我这收心里,全都是汗。” 从莫非吟诵完诗后,榜首已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是那些考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旁人心中再怎么想,都是无济于事。 事实上,对于高台上的众考官来说,在第一轮的时候,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的考官默认了莫非的榜首地位。现在,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也算是水到渠成。 就算有个别考官想要徇私舞弊,恶意评判,只怕每人啐一口痰,就能将他淹死。毕竟莫非文会上的表现有目共睹。 夫子将抄录的诗词送给考官,那些考官反复斟酌、商讨之后,便将前三甲的名次排了出来。 随后,贤王请示皇帝陛下,得到示意之后,走上考台,宣布名次。 “本次天下文会三甲,为秦国……韩文渊。” 韩文渊在最后的榜首之争中,作诗十首,实属难得,只是急于求成,反倒使之后的诗词落了下乘,这次输给了作诗八首的云逸。 “本次天下文会二甲,为汉国……云逸。” 二甲、三甲的名字宣布,榜首是谁,不言而喻。但贤王没有宣读莫非的名字,众人还是保持着紧张的心情。 “本次天下文会榜首,唐国……莫非。” “哇——” 贤王的声音落下,原本意味着文会落幕的声音,迎来的不是众人的怅惋,而是山呼海啸般的声音,看台之上,因为文道没落而被讥讽了多年的唐人,在这一刻,欣喜若狂。 旁人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郑独更是老泪纵横。 他是见证莫非从书院中一个医科夫子,一步步通过筛选,逐渐成为天下文会的榜首的人。 从最开始的不确定,到希冀,到信任,他心中的历程一路走来,在看到莫非最终的结果后,心中激动万千。恍若,自己得了榜首一般,没有呐喊,没有癫狂,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在高台之上。 而在他上首的,不管是叶公书,还是皇帝,亦或是那些夫子、官员,眼中更是露出欣喜。 禁军外围的百姓听到了这个消息,高兴的连蹦带跳。百姓的庆祝的方式较为简单,表达喜悦之情都显得酣畅淋漓,嘴里都是:“再让秦、汉两国的那些傻**猖狂,狗入的,这次天下文会后,看他们还敢不敢猖狂,真是贼长脸。” 冷扶童、叶臣等人,虽然输给了莫非,也是一脸兴奋。 而秦、汉两国的才子则默不作声,只有颜心尘,看着莫非无声一笑,弄的旁边的云瑶一脸困惑。 相比于这些人的喜悦高兴,相比于秦、汉两国的才子的憋屈无奈,莫非和丫丫则显得异常平静,一贯的平静。 ******************************** 晚间时分。 一品轩门口。 歪嘴掌柜手中拿着算盘,倚在门槛上,一脸喜气的看着长街尽头上络绎不绝的马车。那些马车上捆着箩筐和茶褊,箩筐之中,铺着油纸,油纸中隐约可见许多细小的茶叶。 马车缓缓而来。 店内有人品咂着茶叶,不解道:“欸?那是啥?这么晚了,怎么会有这么多马车?” 歪嘴掌柜嘿嘿一笑道:“那是茶叶,是我们一品轩的。” “嚯!掌柜的,现在长安的茶叶几乎被秦商扫光了,你们一品轩可以啊,还有这么多茶叶。”那人嘴中半是吹捧,半是惊讶。 秦商来到长安这段时间,长安的茶价经过反复的提价之后,茶价“蹭蹭蹭”上涨,已经高的离谱。可即便如此,长安所有茶商的茶叶,都被秦商席卷一空,而各地茶叶想要运进长安,还有十天左右。 因此,见到一品轩还有这么多茶叶,这人着实惊讶。 歪嘴掌柜见对方是老顾客,毫不掩饰神情,得意道:“那是,嘿!我们一品轩的茶叶海了去了。只要你想喝,那就绝对会有,永不断货。不信啊,您瞧对面茶道铺,现在可是没多少茶叶了。哪像我们一品轩,还有这么多的茶叶。” 那人笑了一下:“掌柜的,您真是会做生意。”随后,又遗憾到:“不过,今儿个可是天下文会的榜首之争,这你都不去看,真是可惜了。” 歪嘴掌柜一边看着马车驶来,一边心不在焉道:“每届的天下文会啊,榜首都是秦、汉两国的,有什么好看的。我啊……倒不如待在这里,免得去受那两国毛崽子的闲气。还不如……”歪嘴掌柜正说着,见那伙马车中,一个老头子一踮一踮的走了出来,笑逐颜开道:“哎呦!周兄,您来了,快快快!请进。” 歪嘴掌柜一脸赔笑的赶上去,看的一品轩的客人一阵发愣。 这掌柜的,笑的也太贱了。 周扒皮一边抹着汗,一边喘着气道:“你这催的真急,我刚回府就赶了过来。” “周兄今日有事?”歪嘴掌柜好奇道。 周扒皮一愣,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没去看天下文会吧?呵!你这为了赚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这次,我们大唐的莫非得了榜首。这多少年难见的景象,你都没去看!” 歪眼掌柜闻言一愣,瞠目结舌道:“啊?真是榜首?” “那还有假?我亲眼瞅见的。” 歪嘴掌柜皱了皱眉,不自然的看向茶道铺。之前莫非给茶道铺写诗,并经常逗留茶道铺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但是那种毛头小子,他并未在意。 此时,却是暗自庆幸,还好这笔买卖做成了。不然,凭借莫非得了天下文会的榜首,水涨船高,等到各地的茶叶到达长安,茶道铺靠着莫非的诗词,岂不处处压一品轩一头? 见歪嘴掌柜的发呆,周扒皮脸上波澜不惊,但心中万分急切,开口道:“这是我们周家所有的茶叶,都拉过来了,你看,这银子……” 周扒皮话到一半,闭嘴。歪嘴掌柜自然知道周扒皮未说完的话是在念叨银子的事,但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急的想要促成这笔买卖。 疑惑道:“周兄,今日怎么这么急,之前您可是不大乐意啊。” 周扒皮额上顿时渗出了冷汗,眼睛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凑到歪嘴掌柜耳朵边淫笑道:“嘿!你给我送的那月嫂,啧啧,长得奇丑无比,还三个月没洗澡。我现在可算明白了,原来,这床上的女人不仅要够丑、够肥,还要够臭。这样才更爽。我这几日啊,嘿嘿嘿……” 嘿嘿嘿,言有尽而意无穷。 周扒皮无耻的说着,歪嘴掌柜听得一阵反胃,那城北月嫂是什么样的存在?是看一次吐一次的存在,再加上三个月不洗澡,简直堪比猪圈里的母猪,惨绝人寰的存在,周扒皮竟然如获至宝。 歪嘴掌柜强忍住没有吐出来。 但经过周扒皮这么一说,歪嘴掌柜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他的话连声道:“好好!周兄,那我不耽搁你回府之后的颠鸾倒凤了,这就去拿银钱。” 第九十四章 恐怖如斯 歪嘴掌柜应了一声,小跑着向内间走去。 随后,里边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响声。 “周兄,你快令人进来抬银子。” 一品轩内间摆着几口箱子,箱子里放满了银钱。这些银钱是一品轩所有的积蓄以及这些年储存在景润行的银钱,不够支付周扒皮手中茶叶的,歪嘴掌柜专门从景润行赊欠了不少银钱,补上了这些空缺。 基本上,这些银钱一旦买了周扒皮手中茶叶。一品轩将会没有分文没有,反而赊欠景润行一笔巨款。 不过,歪嘴掌柜的并不着急,这些茶叶他以三倍的茶价向周扒皮购买的。最后,他将会以五倍的茶价卖给秦商,到时候,不仅能将付出的银钱全部取回,还能大赚一笔。 届时,这笔买卖的促成,一定让会让二皇子对他另眼相看。 歪嘴掌柜喜滋滋的想着,手中麻利的打起了算盘。然后,两人各自清点银钱和茶叶的数量,实际上,同是长安的商户,生意往来不断,为了信誉和以后的长期合作,也不可能有谁坑谁的事情。 所以只是粗略的清点之后,两人寒暄一番。歪嘴掌柜一挥手,令人将茶叶搬回一品轩。而周扒皮故作心痛的看了一眼那些茶叶,歪嘴掌柜笑了笑,从袖中摸出一个银袋子递了过去,两人心照不宣,呵呵一笑。 事情办完,周扒皮让人抬着银钱离开了一品轩。 来时,数十辆马车载满了茶叶,回去时,只有几口大箱子。但周扒皮却像盯着宝贝媳妇一样,不断的瞅着那些大箱子,心中绞痛。 这些……是数不尽的银子啊! “走快点!没吃饱吗?拖拖拉拉的……” 周扒皮一边抚着痛惜的心,一边呼喝着赶车的人,声音极大,响彻长街。 一伙人绕过长街,走了不久,就在一个拐角处停下。 周扒皮刚才还吆五喝六的嘴脸,瞬间来了一个大转弯,从袖中摸出银钱袋递过去,谄媚嬉笑道:“几位英雄,这是刚才他给我的银袋子。现在事情可算完成了,您看,我是否可以离开了?” 其中一人摇摇头,周扒皮心下一冷。 那人瞥了周扒皮一眼,沉声道:“银袋子算是犒劳你的,你拿去吧!记住,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你知道后果。” 周扒皮双腿打了个颤,赶紧讨饶道:“各位爷,您放心好嘞!我周扒皮绝不会将此事透出一点风去。” “嗯!” 见那人应了一声,周扒皮赶紧溜走。 那人见周扒皮离去,摆手道:“回府。” **************************** 天下文会落幕后,莫非得到文会榜首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长安,因为这件事情蒙上了一层喜气。一夜之后,街头巷尾,无论是走卒贩夫,还是士子佳人,都在笑呵呵的说着昨日天下文会的盛景。 再经李言蹊名下茶铺中,说书人的添油加醋和渲染,莫非的名字瞬间家喻户晓。 文会落幕后,再过几日,便是秦、汉两国使臣离开长安之时。在这之前,还有一些善后工作,这些工作,是秦、汉使臣和朝廷的事情,莫非自然不用关注。而几日之后,宫廷之中,会大摆筵席,邀请最后一批参加天下文会的才子一同参加。 莫非自然也在其中。 天下文会落幕的晚上,沧海书院一页书之中,各种精致的请帖源源不断的送来。这些帖子有各府老爷的邀请,有由世家大族的邀请,有才子佳人们的邀请,也有公子小姐们邀请。 不过,这些帖子,基本上下午送到,晚上就被丫丫塞到灶火里边。 这些帖子……作为烧火的材料,再好不过。 当然,这些诗词歌会,莫非会一如既往的全部拒绝。 晚间时分,李言蹊捎来了口信,莫非得知一品轩买了周扒皮的茶叶。随后开始推测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这次的谋划,无异于虎口拔牙,莫非知道,一旦行将踏错一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所以他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第二日清早,李言蹊一身男子装扮,身后跟着卜三,走在稀稀落落的街上,朝沧海书院走去。走到街上时,望见莫非和丫丫两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朝着城外走去。 卜三疑惑的文道:“主子,大清早的,他们这是去哪里?” 李言蹊也是一脸的疑惑,手中的折扇“唰”的合起来,自顾自向前走去,道:“我们跟上去。” 两人不远不近的跟着莫非和丫丫。 由于李言蹊和卜三两人没有任何一丝敌意,在加上长安城郊树木繁多,道路曲折。因此,莫非和丫丫也没有发现李言蹊和卜三。 四人两前两后的这么走着,走了好长时间,在一处河流处停下。那处河流水流湍急,在一个陡峭的悬崖上,急速降下,形成一帘瀑布,足足有百丈之高。瀑布一落千丈,震耳欲聋的水流声拍打着下边的岩石。十分强劲的水流,落下之后,拍起的水花尚有数米之高,看起来气势恢宏。 长安地处关中平原,这样的瀑布极其罕见。也幸亏莫非和丫丫这段时间经常出来,才发现了这个绝佳之地。 他们不会是大清早的,来此处赏景吧? 李言蹊正这么想着。 莫非和丫丫一前一后纵身跃下,百丈之高的瀑布,别说是个人,就算是快石头,坠落下去也粉身碎骨。 李言蹊和卜三惊骇的跑上前去。 只见莫非如一只海燕,直接冲入水流湍急的瀑布之中,凭借重力与水流的冲击力,刚才的身轻如燕转瞬改变,如一块巨石般直接砸向瀑布的底面。 就在李言蹊忍不住想要呼喊时,即将到底的莫非,手中一柄剑,刺向瀑布后边的悬崖。然而,剑并未刺进悬崖之中,莫非的身体也并未停留在半空中,剑与岩石中间隔着瀑布,“呲——”喑哑的声音响起,一道瑰丽的火花闪烁在瀑布中间。 因为这种剧烈的摩擦,莫非的身子越来越慢。而在他上边的丫丫,则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落下之后,在快到瀑布下边的时候,身体旋转,手中的大黑铁棍在瀑布中间点了几下。 “嘭!嘭!嘭!”三声巨响。有岩石炸裂,迸出水面。 也正因为如此,丫丫找到了受力点,身子平缓的落在底部。 “啪!” “啪!” 两人一前一后落于瀑布之下,溅起水花。两人并未离开,任由急劲的瀑布拍打在身上。 李言蹊和卜三尚未在这种惊悚中醒来,过得片刻,莫非和丫丫开始了对战。莫非和丫丫的打斗,是棍棍到肉,若不是李言蹊知道两人的关系,一定会以为他们在进行殊死搏斗。 好在莫非手中的剑是未开锋的剑,所以剑在身上,并不见血,不然,这个瀑布之中,只怕早已染成了血河。 两人的训练异常的残酷,但并不会手下留情。西荒的多年流亡,无数次的生死边缘挣扎,让莫非和丫丫知道,能够活下来,不是因为他们足够幸运,而是他们足够心狠。这种狠,既是对敌人,也是对自己。 李言蹊站在高高的瀑布上方,看着下边两人,问道:“如果是你,跳到瀑布下边,生还的可能性有几成?” “原本一成没有,现在有五成。”卜三知道,在没有看到莫非和丫丫之前,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敢,面对这个百丈之高的瀑布,他心中有着无来由的恐惧。 他知道,刚才两人的行为看似简单,但是一个不慎,就会粉身碎骨。而他,不是没有丫丫和莫非实力,是没有这样的胆量和魄力。 卜三说完之后,苦笑了一声,又补充道:“我是八脉武者,那个女的是五脉武者,至于莫非……之前确定他不会武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他已经成了三流的杀道武者。” 李言蹊不会武功,自然没有这个概念,问道:“他练武的速度很快吗?” “杀道入武,比真气入武更为艰难,习武者,往往要经历身体千锤万炼,在无数次的杀戮中获得进步。因为杀道入武太过艰难且进步缓慢,后来的习武之人,几乎没有人愿意用此法习武。没想到,莫非公子,竟然有这般魄力。”感慨完之后,卜三忽然想起李言蹊的问话,又认真道:“这种速度,堪称神速。” 之前,卜三心中多少是有些瞧不起莫非的,同为怀安公主的幕僚。莫非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更受怀安公主的信任和依赖,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莫非才是怀安公主的主子。他作为一个八脉武者,心中难免有些傲气,自是瞧不起这些文弱书生。但是现在看到莫非的实力,这种看法忽然改变,不得不由衷赞叹。 李言蹊眼中带着奇异的光彩看着莫非,忽然叹道:“我终于明白,他为何能做出城郊草场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一个人,要是有一天成长起来,绝对是个可怕的敌人。” “公主若是不放心,我现在就杀了他。” “不放心?有什么不放心的?”李言蹊瞥了一眼卜三,然后看向莫非,想到一页书院中的秋千,自顾自道:“我相信他,以后,我和他不会走在对立面。” 第九十五章 商战落幕(一) 李言蹊和卜三带着好奇心而来,看完莫非和丫丫的训练后,又带着满心震撼离去。 而在瀑布下边的莫非和丫丫,浑然不知,两人训练到精疲力竭后,这才停止,朝长安走去。回到一页书,两人将将洗漱完,李言蹊便派人过来,请莫非和丫丫去天香楼一叙。 这段时间,莫非和李言蹊因为二皇子一事,经常会面,倒也习以为常。更何况,天下文会已经结束,莫非无事一身轻,便欣然应允。 …… 与此同时,茶道铺外。 门庭若市。 虽说天下文会上,有不少人慕名而去,亲眼见证了整个文会的情况。之后,大家奔走相告,文会的情形已经人尽皆知。但是,这些人的口口相传,说者索然无味,听着兴趣缺缺,倒没有多大意思。 可说书人这竹板一打,加上各种乐器声的渲染、烘托,以及绘声绘色的说唱,再平淡无奇的故事都变的引人入胜。说书人口中每每说到一个情节,都能使听众听罢酣畅淋漓。 所以,即便茶道铺茶叶已经稀缺,但是客人不减反增。 这些说书人只是莫非遣人找来的,至于说些什么,并未授意。可这些说书人虽然耳聋眼瞎,心眼却很活泛。是以,除了将天下文会之事大肆渲染之外,间或夹杂其他事情进行说道。 于是,城郊草场、叶公书被刺、叶臣中毒以及长安小巷刺杀这些事情,又被重新提及。 之前因为天下文会而忽略了这些事情的百姓,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事情。 这几起事件中,说书人除了城郊草场一事语焉不详外,其它几件事或多或少和莫非有些牵连。众人一琢磨,二皇子做的这些事虽然不知是否属实,但是空穴来风,必有原因。 若真有关系,这二皇子……也太丧心病狂了,差点毁了大唐的天之骄子。 更遑论,这些事情都牵扯到了大唐文道不可或缺的叶公书老先生。 茶道铺与一品轩都是茶铺的名字,可这些茶铺就像现代的连锁饭店,所以,一个茶道铺外是这样的情形,长安各处的茶道铺都是这样的情形。 一时间,民声沸腾。 “啪!” 醒目一拍,观众闭嘴拢音。 说书人空洞的双眼看着前方,嘴上道:“各位列官,上回书说道:城郊大火……,那周寒……” 茶道铺外,椅子上坐着的、地上站着的、桌子边靠着的不少人聚拢在一块,正津津有味的听着故事。 上次莫非来的茶道铺总铺外,姚掌柜站在门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盯着伙计不断的添茶抹桌,扫地收银,手上的算盘“啪啪啪!”打着。 在姚掌柜的旁边,一品轩的歪嘴掌柜慵懒的靠在雨棚柱子边上,眯眼笑道:“你这生意……不错啊!” 话是称赞的话,但是说的阴阳怪气。 从歪嘴掌柜与周扒皮做好交易之后,歪嘴掌柜满心欢喜,见谁都是笑呵呵的。今天,一品轩来客稀少,他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便来到了对面的茶道铺,名为唠嗑,实则是为了炫耀一品轩的茶叶。 毕竟,现在长安的茶商,手中都没了货源。即便是茶道铺现在保留的茶叶,也仅够客人泡茶享用,若是以原茶出售,只怕一日功夫就能售罄。长安茶商心中明白,等到各地的茶叶运往长安,秦商早就离开了长安。 而歪嘴掌柜的得意也正是来自此处,毫不夸张的说,一品轩现在拥有的茶叶,相当于秦商没来时,长安所有茶商手中茶叶的总和。这个数量的茶叶,一旦以原茶叶五倍的价钱卖给秦商,一品轩必能赚个盆满钵满。 一想到这些,歪嘴掌柜的脸上情不自禁的泛起笑容。 姚掌柜斜眼觑了一眼歪嘴掌柜,见他一脸得意,无声的冷笑浮现在歪嘴掌柜看不到的那半张脸。 歪嘴掌柜和姚掌柜虽然所属阵营不同,且是竞争对手。但同为长安茶商,低头不见抬头见,又加上大半辈子的争斗,对方只要一撅屁股,就能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此刻,姚掌柜转过头看了一眼一品轩,拖着长长的尾音笑道:“你那一品轩,也……不错。” 四十有余的姚掌柜,脸上被岁月镌刻上皱纹,这么一笑,脸上的褶子全部蹙到了一起,看着瘆人。而更令人不舒服的是,他说话的语气,奇奇怪怪。 歪嘴掌柜错愕的看了一眼一品轩,有些意外。 事实上,他和周扒皮交易的事情,是明目张胆交易的,为的就是想在老对手面前炫耀一番。所以,姚掌柜不可能不知道,可是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能如此淡定?而且,姚掌柜的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相争多年,歪嘴掌柜知道,他不是一个这般阴沉的人。 现在能有这番表现,难道……是茶道铺还有后手? 歪嘴掌柜干笑一声,无意识的摸了摸粗糙的脖子,思忖一会儿,试探性的问道:“这秦商快走了,你们茶道铺不继续和他们交易了?” 姚掌柜见歪嘴掌柜有此一问,心中骂道:你这个老狐狸,让你算计我们,这次,被人算计了吧! 姚掌柜咧着嘴,温和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秦商来临之前,李言蹊紧急的召见过他。虽然那时候不知道主子为什么想要茶道铺和一品轩竞争秦商的买卖,但是,能见公主对茶道铺上心,他也特别高兴。本以为能在此事上,一展所长,实现自己的商业抱负,却没想到,公主让莫非全权接管此事。 莫非此人,那时候他也有所耳闻。等见到后,看他年纪轻轻,又是一个参加文会的学子,想着对方难免眼高手低,不禁有些失望。 之后,莫非提议哄抬茶价、作诗揽客。一通操作下来,让他更加清醒的认识到,莫非终究是个读书人,信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一类的真理,对于商业则一窍不通。 可是,公主的命令他又不敢不听从,只能完全听命于莫非的安排。这段时间,姚掌柜整日忧心忡忡,时刻担忧莫非的胡作非为,会给茶道铺带来灾难。倘若这次一品轩因为秦商的买卖壮大起来,以后难免会有茶道铺的茶叶供应,不如一品轩这样的声音传出去,届时,多多少少都会损害到茶道铺的利益。 可随着事态的发展,姚掌柜开始摸不清头脑了,时间一久,他便发现了一些蹊跷。首先,这次秦商如蝗虫过境,将长安茶叶席卷一空便有些匪夷所思。其次,茶价上涨的实在有些离谱,而周扒皮手中的茶叶量更是诡异。 这些事情综合起来,姚掌柜心中就想啊:莫非提议茶价上涨,随后,这些事情扎堆的凑在一起,怎么看,都太过巧合了。 越想越乱,越乱越想,姚掌柜直到周扒皮与一品轩交易完后,还没有理清头绪,不过,他意识到这一定是莫非下的一盘棋。 或迟或早,一定有什么惊天逆转的结局。 就在姚掌柜有这觉悟后,今天早上,他收到了一封信。 第九十六章 商战落幕(二) 信中不长不短的讲了两个故事,故事很是有趣,很是奇巧。姚掌柜原本没当回事,等到来到茶道铺后,才恍然大悟。 同时,对莫非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之前,关于茶道铺与秦商的事,莫非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往往是吩咐下来让他照办便可。 现在,一品轩与周扒皮交易已定,没有圜转的余地。莫非既然将此事和盘托出,自然是希望他有所作为。 “啪”说书人手中的醒木重重拍了一下,倒把歪嘴掌柜吓了一跳。 姚掌柜笑着看了一眼说话人,拍着歪嘴掌柜的肩膀,似笑非笑道:“要不,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歪嘴掌柜纳闷的看了一眼姚掌柜,你又不是说书人,讲什么故事?吃饱了撑的? 姚掌柜看着歪嘴掌柜一脸的不情愿,直接拉他坐在旁边的杌子上。笑道:“故事很有意思,你可要听好了!话说从前有一个山村,名叫猴儿村,顾名思义嘛!就是村子里的山上猴子众多。这天,村里来了一个汉国的商户,这个商户家财万贯。 商户看着满山的猴子,就对村民说‘我要买这里的猴子,一两银子一只。’猴儿村的村民不知是真是假,试着抓猴子,这个商户果然给了一两银子。于是,全村的人一思量,这笔买卖划算啊。便都去山里抓猴子,相比种地,这可合算得多了。很快,商人买了两千多只猴子,山上猴子很少了。” 姚掌柜讲故事的语气平平淡淡,就像芝麻汤里不放芝麻一样无味。但是,歪嘴掌柜的自己作为商户,还是非常热衷此类故事。 “这时,那商人又出价了,这次,商人下了血本,二两银子买一只猴子。嚯!村民见猴价翻番,争先恐后的跑向山里抓猴子,商人就履行诺言,又买了这些猴子。这时候,猴儿村已经很难抓到猴子了。 商人见机提价,出价三两银子买一只猴子,可猴子几乎抓不到了。商人便一咬牙,出价五两银子买一只猴子,这时候,山上已经没有猴子,所有的都在商人那里。 这天,商人有事去城里,便派手下的掌柜乔庄成卖猴的人,去猴儿村对村民说,‘我这里有猴子,一只猴子三两银子卖给你们,等商人回来,你们一只五两银子卖给商人,你们就发财了’。 这听起来不错,于是,村民疯了一般,砸锅卖铁凑够钱,把猴子全买了回去。而卖猴者带着钱走了,商人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姚掌柜停下了口中的故事,歪嘴掌柜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说不上来,见姚掌柜停下了嘴中的故事,纳罕道:“完了?” “完了。” 歪嘴掌柜的笑骂道:“老姚啊,你是不是这么糊弄过别人,哎呀呀……你这可不厚道啊!不过……这些村民也太蠢了,你说这……” 歪嘴掌柜正说着,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捕捉到一些信息,声音戛然而止。随后,瞠目结舌,尖声道:“茶……茶叶,这些茶叶不是周府的茶叶,是秦商的茶叶?秦商……秦商走了?” 这声尖利的惨叫,打断了说书人的口中的故事,引得众人纷纷回头。姚掌柜见歪嘴掌柜尖声叫道,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秦商走了,当然,也可以说秦商没来。” 歪嘴掌柜如遭晴天霹雳,喃喃道:“难怪……难怪茶叶一直在涨价,难怪秦商要买这么多茶叶。原来,到头来,是我们一品轩以高额的价格买了全长安的茶叶。是谁?是谁这么害我?” 歪嘴掌柜忽然指着姚掌柜,义愤填膺,咒骂道:“是你……是你们茶道铺,就是你们!哄抬茶价,冒充秦商,收购茶叶,然后又利用周扒皮这个后入的、干儿媳的老东西,将茶叶转卖给我。你们……你们这些杂种。” 姚掌柜冷下脸,沉声道:“你莫要忘了大家的身份,你们一品轩的阴私事还少吗?你又何尝光彩!” 歪嘴掌柜咬牙切齿道:“你们茶道铺哪来的银钱收购茶叶?” 姚掌柜似乎心情很好,看着歪嘴掌柜笑了笑,随后,朗声道:“要不,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那些吃茶的人,见歪嘴掌柜和姚掌柜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知道两人之间有猫腻,现在听姚掌柜这么说,哪有不乐意,连声催促道:“讲!姚掌柜,我们可还没见过你讲故事。” “哈哈哈!姚掌柜这是茶铺开着不好好做,倒是起了说书的念头,这个场我们这些人给你捧了。讲!” 姚掌柜见众人情绪高涨,扫了一眼一脸愤慨的歪嘴掌柜,缓缓道:“这是炎热小镇慵懒的一天。太阳高挂,街道无人。这时,从外地来了一位有钱的商户,他进了一家酒楼,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说想先看看房间,挑一间合适的留宿。 就在此人上楼的时候,酒楼掌柜拿了这锭银子,跑到隔壁屠户那里付了他欠的肉钱。屠夫有了这锭银子,横过长街还清了布商的衣服钱。布商拿了这锭银子,去付清他召妓的钱。 妓女有了这锭银子,跑到酒楼还了房钱。酒楼掌柜将这锭银子放在柜台上,以免商户下楼起疑。这时,那人正下楼来,拿起这锭银子,声称没一间满意的,他把银子收进口袋,走了。” 姚掌柜话到此处,停下。众人等了一会儿,见姚掌柜不再说话,嘀咕道:“完了?” “完了!” “嘁!姚掌柜,还以为你说什么故事,你这故事太无聊了。” “就是啊!而且那酒楼掌柜怎么连一锭银子都没有,那屠夫还有妓女能赊欠银钱吗?” “哟!二蛋,上次你去丽春院和翠花奶奶颠鸾倒凤,不也是赊欠的银钱。” “哈哈哈哈哈……” 姚掌柜的故事确实漏洞重重,这些人一听,便觉得无聊,又转移话题,拿别人开涮。 可是歪嘴掌柜作为商贾,自然知道这个故事的内涵,银钱流通手段……是什么意思。沉思良久,才疑声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是用景润行的银子收购的茶叶?” 姚掌柜点点头,道:“事实上,我们是用你们储存在景润行的银钱,收购的茶叶。” “好!好!好!”歪嘴掌柜连说三个好字,随即骂道:“计策精巧,环环相扣,你们为了害我们一品轩,简直丧尽天良。还有……我了解你这没腚眼子的狗东西,你没这个心计,是谁,到底是谁?” 歪嘴掌柜歇斯底里的喊了几声。姚掌柜没有回应,歪嘴掌柜咆哮道:“就算这样,那又如何?我们一品轩还在,我们还有茶叶,你们做了这半天,又能怎么样?” 姚掌柜摇头叹息一声:“各地的茶叶马上运到长安了,你手里积攒的茶叶只怕挨到最后,都不能喝了。而且,你还赊欠了景润行很多银钱。二皇子……会放过你吗?” 姚掌柜话音一落,歪嘴掌柜浑身震悚,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只怕二皇子就不会饶过他。 “你瞧瞧,这方掌柜来的可够早。” 歪嘴掌柜顺着姚掌柜指的方向,看见茶道铺不远处,景润行的方掌柜走进了一品轩。歪嘴掌柜如丧考妣,朝一品轩走去。 歪嘴掌柜离开,那些客人中,好奇道:“他这是怎么了?” 姚掌柜状似无意,实则有心道:“一品轩现在不仅没有银钱,还赊欠一笔账。可能是冷家的产业出问题了吧!” “什么?” “哈哈哈……随意说的,各位不要放在心上,来来来,听故事。” 姚掌柜一脸的轻松,然而这些客人中不乏长安的商贾之人,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哪还有那份闲心,赶忙离开这里。 ************************************* 天香楼上。 雅间之中,李言蹊心情似乎很好,一直看着莫非发笑,搞得莫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今天,怎么处处透着奇怪?一个是李言蹊不早不晚,正好等他回到书院便发出邀请,现在还一个劲儿发笑。另一个则是外边的卜三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敬重。 莫非带着询问的眼神看了看丫丫,不过,丫丫面无表情。 见莫非异常别扭,李言蹊也知自己的表现有点反常,赶忙收敛神色,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道:“一起吃吧。” 现在日上三竿,莫非和丫丫早上吃的包子,早已消化殆尽,现在饥肠辘辘,正想进食。但是看着桌上的山珍海味,莫非和丫丫又毫无食欲。 李言蹊纳闷的看了看他两,奇怪问道:“怎么了?这些菜不合胃口?” “还是帮我们点一些素菜吧,我们两个不吃肉。” “不吃肉?” 李言蹊之前派人探查过两人的底细,虽然没有探查仔细,但知道这二人年前还是长安一乞丐,所以点的菜都是天香楼的美味佳肴。可没想到,乞丐出身的两人吃饭还挑肥拣瘦,果然……有才华的人都有一些怪癖。 李言蹊好笑道:“要不是知道你们两个的身份,我还以为你们是来自空山。” 莫非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言蹊也不勉强,令小二重新上了几道素菜。 三人推杯酌盏数杯,桌上的素菜吃了个精光。 李言蹊见两人酒足饭饱,直入主题道:“现在,周扒皮与一品轩的买卖已经做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九十七章 商战落幕(三) 莫非看了看还在扒拉残羹剩饭的丫丫,一边收着碟子,一边道:“造谣……生事。” 李言蹊沉思一会儿,摇头道:“不明白。”随后又自顾自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不断的哄抬茶价,倒卖茶叶,将长安的茶叶以原价的三倍价格,全部兜售给一品轩。现在呢,一品轩不仅一文没有,还赊欠我们景润行一笔巨款。等再过一段时间,这些茶叶会烂在他们手中,也算是血本无归。” 李言蹊畅快的笑了一下,紧接着皱眉道:“不过,茶叶终究不是我们的目的。就算长安所有的一品轩全部关掉了。二皇兄只是损失一些店铺,冷家只是损失一些钱财,这个恐怕还不能动摇他们的根本。” 莫非给丫丫和李言蹊分别添了一杯茶,反问道:“公主可知,真正的商业帝国有多少流动的银子?” 商业帝国是个新鲜的词语,但是李言蹊也非愚笨之人,大概知道莫非所指的是什么。 “应该有很多。”李言蹊明显犹豫了一下,才不确定的说道。 莫非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言蹊挑眉道:“难道不是?” “是,也不是。”看着李言蹊愈发困惑的眼神,莫非缓缓道:“冷家虽然家大业大,名下的商铺酒楼不计其数。但是,像冷家这种百年氏族,为了长盛不衰,银钱往往不会往回积累,而是不断的外散,投在各个产业,各个阶级,所以,冷家可以流动的银子并不多。” 之前,莫非向那些掌柜打听冷家的产业,得知这个情况时,心中着实震惊。他没想到,冷家的名下的产业会做到如此恐怖的地步,完全是应用了现代商业的一些理念。 冷家能够成为商业上的庞然大物,完全是将投资、入股这些现代商业元素应用的淋漓尽致,也正是因为如此,冷家才有了现在的产业链。 “我之前已经探查清楚,长安很多商户和冷家都有生意往来,这些商户,要么在冷家的商铺里投了银子,要么就是有银钱的往来。像冷家这种形成商业链的氏族,最怕的就是这根链条的某部分出现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一品轩的茶叶链已经崩溃,我们就放出风声,说冷家的生意出现了问题。 到时候,凡是和冷家有生意往来的商户一定会害怕自己的利益受损,只要公主名下的那些商户一撺掇,必然人人自危,想要从冷家的商业链中脱身而出。仅凭这些,就会给冷家的商业造成一个大的动荡。 就算冷家最后能力挽狂澜,将事情平息,可二皇子这个祸乱之源,怕不得不承受冷家的怒火。” “仅凭这件事……冷家就会放弃二皇兄?” “冷家有今天的地位并且能够长盛不衰,绝不是因为他们家族亲戚的感情浓厚。这样的世家,家族利益大于一切。诚如公主先前所言,二皇子是为了引起叶、冷两家和皇室的争斗,打破局势,才像疯子一样到处暗杀下毒。 只怕,冷家早就猜到了他的所作所为,冷家现在对二皇子的不满还在控制范围内。可若是二皇子动摇到了冷家的根本利益,冷家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掉他。” 更何况,冷家一而再再而三包庇下去,只怕皇帝要也怀疑冷家在二皇子身上的企图了。 莫非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 李言蹊听完后,豁然开朗。环环相扣,层层递进,莫非此计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让人浑然不觉,等到发现的时候,就为时已晚。 李言蹊击掌道:“妙计!真没想到,你能想出如此计策。那么大皇兄那边该何时动手?” 李言蹊既然能在二皇子身边安插人手,自然也能在大皇子身边安插人手。这段时间,凡是参二皇子的奏本,表面上是由大皇子主导,实则是李言蹊手下的人在引导一切。 “明天。” “会不会太早了?今天公布的消息,明日早上冷家会不会还没反应过来,再次保下二皇兄?” 莫非自信的笑了笑,道:“不会,刚才来这里之前,我送出去三封信,一封是给茶道铺姚掌柜的,一封是给景润行方掌柜的,还有一封送给和冷家有生意往来的商户手中。这三封信,已经足够让冷家反应过来了。 再过一会儿,公主便随我去趟朱雀街的锦绣阁。” “所为何事?” “看热闹,顺便……造势。这些事了结之后,若是冷家还不放弃二皇子,我就有办法让冷家惹一身臊。” “好!” 李言蹊听莫非说完,刚才的疑虑瞬间打消。 事实上,这段时间的相互接触,李言蹊对莫非的计策已经深信不疑。况且莫非的计策,桩桩件件,看似毫无牵连,却有一力破十会之效,这些计策一旦运作起来,即便最后被人发现,想要有所防范时,也无可奈何。 三人吃罢饭后,又闲谈了几句,便朝朱雀街走去。 …… 长安城虽大,但是流言蜚语传播迅速,这些闲杂百姓,最是喜好八卦。 刚才从茶道铺传出的消息,看似是个小事,却在那些商户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冷家屹立中州数百年之久,富可敌国,倘若冷家产业出现了问题,只怕大唐的经济都会陷入风雨飘摇。 茶道铺听说书的不乏上户人家的公子少爷,也不乏走卒贩夫,自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不敢耽搁,匆匆跑回家去。 无论这件事是是真是假,赶紧禀报,总是不会错的。 ************************** 朱雀街。 锦绣阁。 是长安名气最盛的布庄,也是冷家最重要的产业。 锦绣阁的掌柜是冷家旁系的一位老爷,名叫冷程。此人面相儒雅,精明异常,因为对买卖颇有天赋,又能言善道,所以被冷家家主提拔为大掌柜,负责冷家名下的诸多产业。 冷程身为冷家的大掌柜,不仅负责冷家名下锦绣阁的买卖,还掌握着冷家其他产业的所有契约文书。所以,那些超过一定的限度的买卖以及那些合作商户的契约,都会经由他手,全权管理。 今天,冷程正盯着伙计搬运布帛。 忽然,锦绣阁外,火急火燎的赶来一些商户。冷程起先没在意,客套了两句,继续叮嘱伙计搬运布帛。但是,过了一会儿,这些商户越聚越多,冷程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冷家的产业种类繁多,又涉及面广,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风月场所,遍布大唐。在长安,但凡是做生意的,和冷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来往。更有一些商户,与冷家有银钱的往来,生意的合资。 所以,当得知冷家的生意出现问题后,这些人经由李言蹊手下的商户撺掇,纠集在一起,纷纷赶来锦绣阁。 第九十八章 商战落幕(四) 随着锦绣阁外商户越聚越多,冷程愈发糊涂,但是那些商户没有言语,他也不好说话,毕竟,身为冷家的大掌柜,这点子傲气还是有的。 过了许久,锦绣阁外已经稀稀落落的来了不少商户,这些商户手中都拿着契约文书,一个劲儿的徘徊着,时不时还朝远处望去。 此时,磨磨蹭蹭下来,已经到了未时。这时候,长街之上,缓缓走来一个大腹便便、穿着绫罗绸缎的中年男人,此人名叫铁算盘,是怀安公主李言蹊手下最有名的掌柜的。为人嗜钱如命,且分文不拔,不过,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 铁算盘人胖走路慢,在他身后,跟着一伙人,都是商户打扮,紧随其后,乌泱泱走到锦绣阁外边。 冷程再淡定,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不同寻常,不过,还是笑呵呵道:“这不是铁掌柜嘛!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铁算盘一脸的肥肉颤了颤,笑眯眯道:“冷兄,别来无恙啊!” “你们今日前来……” 冷程话未说完,铁算盘直接摆手打断他的话道:“冷兄,你也甭说了!我们这些人前来,一个是想撤掉我们投在冷家产业上的银钱,一个则是想要解除这些契约。” 冷程闻言一愣,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撤掉那些银钱?铁兄,你没有搞错吧?” 铁算盘直言道:“这我哪敢瞎说。冷兄,直说了吧,你们冷家名下的一品轩,现在不仅分文没有,还亏欠了景润行一笔银子,只怕,不久就要关铺了。今天也不知怎滴,我们忽然听说你们冷家的生意出现了问题,连银钱也没有多少了。你瞧,我们都是些小商贩,做的是小本买卖,比不得你们冷家家大业大。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只好撤掉投在冷家商铺的银钱。” 旁边的商户附和道:“就是,冷掌柜,你说你们冷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早点说的嘛!我们和冷家生意往来这么多年,坑我们……不太地道了吧。” “就是!不地道。 “早点说的嘛!我们挣个钱不容易啊!” 这些商户中,有不少是李言蹊名下的商户,在之前,莫非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让他们多联系长安的商户,找出和冷家有生意往来的商户,进行商业链危害的宣传 因此,这段时间里,这些人一直在引导其他商户的思想,旁敲侧击知道了不少和冷家有牵连的商户。再经过他们的劝说,这些商户潜移默化就受了影响,等到一品轩的事情一爆发,纷纷响应了铁算盘的号召。 冷掌柜看着这些激动异常商户,在糊涂,也知道发生了大事。 一品轩没银钱了……冷家的生意出了问题……撤掉对冷家的银钱投入。 这些琐碎的信息一整合,冷程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长安,冷家和多数商户都有牵连,其中互相赊欠账款,生意往来更是不计其数。这些商户已经渗入了冷家的血夜之中,若是他们离开,这事一个不慎,就会导致冷家的产业链出现问题。 到时候,冷家所有产业恐怕都会产生大的震动。 冷程能做到冷家名下的大掌柜,手段自然是有的,眼下,这些商户正在激动之中,只能先行安抚,当下和颜悦色的笑道:“众位,请听我一言。你们说的冷家生意出现问题,这事,子虚乌有。你们想想啊,我们冷家,是中州的百年家族,这数百年的风吹雨打,这冷家还是冷家。凭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实力和信誉,所以,你们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而且,我保证,我们冷家的生意要是出了差错,一定会告诉诸位的,你们的利益绝对亏不了的。” 冷家毕竟是中州两大巅峰家族中的一个,冷掌柜毕竟是冷家人,这些人就算如何耍赖撒欢,也不敢太过放肆。这时候,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叫嚣道:“说是这么说,可谁知道真发生了,你们冷家还会不会顾得我们这些小商贩。” 这人话说的很浑,但是那伙人却是纷纷应和:“就是,我们不管,我们只要冷家退回我们的银钱。” “就是,退钱退钱!这可是我们的血汗钱!”这些人拼命的喊着。 “是啊,冷掌柜,您瞧,我刚从一品轩过来,那边让我来管您要钱。” 说话的正是匆匆赶来的景润行方掌柜。事实上,歪嘴掌柜压根就没有让他来找冷程,这一切都是莫非的意思。 冷掌柜之前还以为这些商户是误信谣言才会如此,现在见方掌柜拿着欠条这样说着,心中登时咒骂歪嘴掌柜:这个含鸟猢狲的蠢货。 原来,从歪嘴掌柜在景润行赊欠银子到现在,已是第四天,明日便是五日之期。而一品轩那边毫无动静,方掌柜自然知道时间不到,不过,现在一品轩流出这样的消息,就算不合时宜的前去索取银钱,歪嘴掌柜也无话可说。 歪嘴掌柜已经知道这是怀安公主府下的一个圈套,可是,这种商战,根本没有任何不妥,造成的后果都是他咎由自取。然而,现在的歪嘴掌柜知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他只知道,不过他怎么做,即将面对的结局一定是死亡。 方掌柜见找歪嘴掌柜无济于事,赶紧跑来锦绣阁,大有火上添油的的感觉。毕竟一品轩说是二皇子名下的产业,但终究还是冷家的。 “冷掌柜,一品轩赊欠我们景润行的银钱,可又无力偿还,这才让我来此讨要。” 冷掌柜眯着眼看了一眼方掌柜,摆手推诿道:“方兄说笑了,一品轩和我们冷家没有关系,那是冷家送给二皇子的产业。” 冷掌柜将一品轩与冷家的产业撇开关系,为的就是堵住这些人的嘴,免得让让众人以为他们冷家的产业出了问题。 然而,方掌柜不依不饶,笑道:“哟!冷掌柜这话就有些见外了,谁都知道,这些产业名为二皇子名下的产业,实则是冷家的产业。要说一品轩和你们没有关系,谁信呐!” “就是,一品轩不可能和你们没有关系。别想撇清关系,我们要求退钱。” 冷掌柜见这些人不依不饶,多年来习惯受人吹捧的他,好言好语相劝半天,早已没了耐心,当下冷声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凡是讲究一个证据,你们说我们冷家的生意出现问题,可有证据?你们别忘了,这里是冷家。” “呵!冷家真是好大的口气,我们这些小商户信任你们冷家,才和你们做的生意,怎么?冷家是想仗着家世,霸占我们的银子?” 说话的真是悠游散漫而来的莫非、李言蹊四人,冷掌柜并不认识女扮男装的李言蹊,但是方掌柜和铁算盘却是认识,当即拱手作揖道:“主子。” 冷掌柜一愣,他认识景润行的老板和铁算盘,知道这两人管理着怀安公主名下的产业。现在听他两叫这人主子,立马揣测出了李言蹊的身份。 “那不是莫非嘛!”这时候,那伙商户里边有人嘀咕着。 “欸!是啊,是莫非,天下文会的榜首。” 冷掌柜皱了皱眉头,没想到,此事竟然把怀安公主和莫非牵扯进来,冷掌柜一时纠结,牵强的笑了笑:“怀安……公子,您说笑了,我们冷家怎么会这么蛮横无理,呵呵……只是,此事诸多蹊跷,肯定是有心之人在造谣生事。还请您给我们冷家一个时间,这事,我们肯定会给众位一个交代。” 莫非笑了笑。如果没有一品轩的事情,凭借冷家的地位,这些人对于冷掌柜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冷程的话不管说的有多好听,都是苍白无力的承诺。 在冷掌柜的印象中,公主府和冷家没有什么恩怨,因此,对着李言蹊继续言笑晏晏道:“此事,我马上回去禀报家主。最迟明日,必定给诸位一个答复,到时候。诸位若是再有所不满,我们就退还你们的银钱。” 冷掌柜这话都说出来,也算是仁至义尽,这些人虽然心中还不放心,也实在无可奈何。实际上,今日前来,为的就是冷家的一个保证,现在得到承诺,他们心中也有了底。 不过,看刚才冷掌柜对眼前这个翩翩少年毕恭毕敬,料想对方一定是极有身份地位的公子。所以,将大家将目光一起投向了李言蹊, 李言蹊笑了笑,看向莫非。 虽然莫非很意外冷程会有如此果断的保证,不过,商战并不是他和李言蹊的目的,所以也没当回事。现在,此事已成定局,接下来,冷家能够分心在商业上,他的目的就已达到。 因此,莫非笑着点了点头。 李言蹊道:“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静候冷家的回复。” 冷程知道,李言蹊是因为莫非的点头才松的口,不过事情得到缓解,他心中安稳了不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道:“一定,一定。” 说着众人散去。 “我忽然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可怕。” 莫非、李言蹊四人朝街尾走去,李言蹊看了一眼莫非,见他一脸的闲雅淡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怎么了?” 李言蹊看着莫非一脸的疑问,笑靥如花道:“没事。” 但是心里却在腹诽:看起来年纪轻轻的,诡计多端的像个老狐狸! ******************************* 第九十九章 朝堂暗战 “千百家似围棋。” 长安古朴、大气,布局方形端正、宽畅阔达。在长安正中央,坐落着一座巍峨的帝王宫宇,气势宏伟,暗含“天人合一”之势。而在皇宫之中,有一座太极殿,更是富丽堂皇。 太极殿中,皇帝陛下一脸威严坐在上首,两边宦官伺候,在大殿之中,百官弓着身子,肃然的站着。 现在天色尚早,但却是早朝的时刻。太极殿后边,有不少闲散官员正睡眼惺忪的打着盹儿,左摇右晃,好在位置靠后,皇帝也看不到。 “此次天下文会,我们翰林院的翰林学士莫非能够夺得榜首,实乃大唐之幸,……圣上庇佑,先祖余荫。……届时,我大唐的文道势必会如日中天……” 大殿中央,站着一位古稀老人,满脸的褶子,嘴巴一张,口中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颗颤动的牙齿。此人名为吴庸,本身并无品秩,但由于其历经三朝,资历深厚,身上携挂不知道多少名头。倒是某了个翰林院的承旨,统领翰林院诸学士。 吴庸此人有些迂腐,但是为人不坏,为官尽责,又颇会审时度势,所以,很受一干朝臣敬重。 之前在大唐文会上,莫非获得榜首之后,已成为翰林院的学士。虽然翰林学士只是一个闲职,却是隶属吴庸手下的官员。这次天下文会,能见到翰林院的莫非拿到天下文会的榜首,吴庸心中与有荣焉,很是高兴。 因此,才在今日的太极殿上,专门写了一篇贺折。贺折之中,满含赞誉之词,毫不吝惜的去夸奖莫非。当然,在朝堂之上,天子面前,吴庸多少有些分寸。在不遗余力赞扬莫非的同时,也在不断的拍着皇帝陛下的马屁。 不过这种马屁,大家见惯不惯。 这篇贺折陈词颇为讲究,引经据典,慷慨激昂,直到将莫非夸赞到无以复加的时候,才陡然停止。有些初入官场的官员,不懂其中的门道,只当吴庸在提携新人,可劲儿的点着头。 只有叶经权、庞太师和冷苍云这些久经官场、老谋深算之人才看得懂,吴庸这番作为,看似溜须拍马,实则大智若愚。 吴庸人虽衰老,心却精明。 翰林院的莫非虽然只是一个年不过二十,又无官场经历、没有背景的的毛头小子。可纵观中州百年历史,能够从天下文会上夺得榜首的人,到最后,怎么可能屈居他人之下。即便此人不喜权势,好闲云野鹤,可天下文会榜首的地位,只怕他也不好腆着老脸再做翰林院的承旨。 因此,吴庸只能退位让贤。可若是直言此事,反倒会让莫非受人置喙。只好慢慢铺垫,循序渐进。等之后莫非受赏赐时,他可以顺势辞职让位,到时候,皇帝陛下看他这般识眼色,也不会亏待他。 再有叶家和莫非顾念恩情,他也算结个善,落个提携后辈的名声。 这些弯弯道道叶经权等人明白,那个向来猜忌成性的皇帝陛下,也了然于胸。其实,在天下文会之后,他也有意提拔莫非,拉拢这个天下文会的榜首。这几日,正愁没有适合的职位,赏赐于他。没想到,吴庸倒有眼色,所以,吴庸说完后,皇帝对着朝臣,和颜悦色的夸奖了一番吴庸。 吴庸谦虚应是,心中高兴。 此事了结,闲话自是不必多说。 朝臣的奏本已经完毕,陛下环顾了一下百官,威严道:“众爱卿,还有本要奏吗?” 群臣鸦雀无声。 皇帝见众臣不再说话,点了点头,身旁的宦官刚准备开口。 “陛下,臣有本奏。”说话的是一名言官,所属大皇子一系。 皇帝陛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里,从城郊命案的事情开始,长安流言四起。朝堂之上,几派官员互相攻讦,言官争吵不休,搞得皇帝一个头两个大,早已不耐烦这些事情。 现在看到言官发言,心中怫然不悦。 那位言官见皇帝陛下不说话,心中叫苦连天,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硬着头皮等圣上发话。 这样冷了一会儿,皇帝知道,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他又爱惜自己的名声,不愿失了虚怀纳谏这一美称,只好道:“奏本。” 皇帝发话,那位言官送了一口气。 斟酌了一番言语,缓缓道:“陛下,臣所奏之事,和叶老被刺、城郊命案、叶家少爷中毒、长安小巷黑衣人四件事有关。臣听闻,经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联合审理,那些涉案人员已经招供,二皇子是此四件事的主谋人。如今,长安谣言四起,民声沸腾,倘若不及时处理,极为有损天家威严。臣斗胆,求陛下对二皇子从严处理,以正视听。” 这段时间,不管朝臣如何奏本,不管留言如何叫嚣,皇帝忌惮冷家的实力,一直拖延此事。 不过,迫于压力,虽然没有让二皇子直接受审,却下令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将下边犯案人员一并抓捕查审进,彻查此案。 二皇子背靠冷家,自然毫不惧惮。但是,三司会审,有庞太师和大皇子保驾护航,李言蹊的推波助澜,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最后矛头直指二皇子,也确实了二皇子的主谋嫌疑。 这位言官是大皇子一派的官员,想趁着天下文会结束之际,秦、汉两国使臣尚未离开,利用舆论压力迫使皇帝陛下做出最后的决断。 皇帝听完之后,心有意动,实际上,二皇子作为冷家的外孙,在皇帝心里,他是绝对不能登上帝位。 不过,此事冷家未表态,他也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想法,犹豫了片刻,刚准备说话。 忽然,又有言官道:“臣附议。” 随后,朝臣接二连三的站出来道:“臣附议。” …… 朝臣越来越多,看情况差不多了,庞太师微眯的双眼睁开,颤着声音道:“臣附议。” 庞太师发声,那些左右摇摆的朝臣似乎找到了主心骨,瞬间响应。 …… 不一会儿,朝堂之上,几近三分之一的官员附议。余下的,要么就是冷家一派的官员,要么就是以叶经权为首的中立官员,不过,此事涉及到了叶公书老先生。 叶经权自然不能坐视不理,道:“臣也附议。” 这个从来不牵扯任何事情,不参与党争的当朝右相,忽然出声。百官震惊,随即,那些以叶家为首的官员纷纷道:“臣等附议。” 太极殿中,只有冷家一派还在保持缄默,皇帝陛下看了看冷苍云,不温不火的问道:“冷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 第一百章 贬为庶民 皇帝有此一问,朝堂之上,官员齐刷刷的看向当朝左相——冷苍云。 今天,在秦、汉使臣即将离开之际,三司会审落实了二皇子的罪证,百官极有默契的齐齐发难,皇帝已经没有办法再拖延下去。 百官知道,皇帝询问冷苍云,就是询问冷家的意愿。而接下来,冷苍云的话,将会决定二皇子未来的命运。 不过,知道二皇子身为冷家的外孙,一直受冷家的庇护,大皇子一派也是做足了准备。其中有几名能言善道的官员,这段时间,网罗了各种真假信息,数日来不断的翻阅典籍、律法,琢磨辩证之道,为的就是应对冷家。 若是冷家一味的包庇二皇子,哼哼!到时候,定要让他们打不着狐狸,惹一身骚。 这些官员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唇枪舌剑。 “回禀身上,臣……无异议。” 怎么……无异议?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那些摩拳擦掌的官员瞬间泄气。 等意识到冷苍云的意思时,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冷家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二皇子。 这次,连二皇子一派的官员也十分震惊,不过,这些官员虽然隶属二皇子的一派,实际上,都以冷家马首是瞻。震惊归震惊,他们知道冷家的意思后,及时的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上首龙椅上坐着的皇帝,脸色晦暗不明,心中飞速的思考着冷家的意图。 昨日,关于冷家生意出现问题的事,只在小范围内引起了轰动,毕竟“士农工商”,商业属于贱业,也没人把它当一回事。皇帝陛下日理万机,自然不会注意这些犄角旮旯的消息。 是因为冷家受不了二皇子的自作主张?还是他们在以退为进,准备让老二韬光养晦,日后复起?皇帝忽明忽暗的脸上,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冷苍云。 冥思苦想半天,也不得冷家意图。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开口道:“既然你们都无异议,那……便由中书省就起草圣旨,剥去二皇子的皇子身份,贬为庶民。”皇帝看了一眼冷苍云,见他脸上波澜不惊,继续道:“从今日起,……将他幽禁于永清宫,不得外出。” 唐国的律法中,草拟圣旨的流程异常繁琐,缺一不可。单是一封贬为庶民的诏书,要经由中书省草拟,皇帝盖章,再由门下省审查,尚书省执行。 不过,当今疑心颇重,圣裁独断,草拟圣旨时内容往往是自己决定,不容他人置疑。之前有言官觉得此举有违祖制,曾上谏天子,可随后就被悬天府寻了由头抓去,再也没出来过。自此以后,关于拟旨一事,无人置喙。 现在,皇帝直接讲明了圣旨的内容,中书省便不敢私下篡改。二皇子被剥夺皇子之位,贬为庶民,幽禁宫中一事已成定局。 这个处罚,可谓不轻不重。 按理来说,能够涉及城郊草场命案以及叶公书被刺这些事情,二皇子就算有牢狱之灾、杀身之祸也绝不为过。如今,只是贬为庶民。说明皇帝现在揣摩不到冷家的意图,心中依然有些忌惮。 不过,众臣知道,二皇子永远幽禁在永清宫,意味着他此生无缘帝位。并且,一旦新帝登基,极有可能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那些平日里墙头草,两边倒的官员,明了二皇子失势,朝堂之中三皇子不在,大皇子一家独大,心思不禁活泛起来。 ******************************* 原本,圣旨的起草、润色、拟定、盖章、审核、执行相当繁琐。但是,朝中官员交纵错杂,三省六部之中,有不少官员站在大皇子一派。所以,早朝结束后,大皇子施压,底下官员催促,往常三五日才能出来的圣旨,到下午时分,已经走完全部程序,交由尚书省执行旨意。 黄昏时刻,残阳如血。 宽阔的大街上,尚书省的几位官员趾高气昂的手执诏书,迈着官步朝永清宫走去。 永清宫中,二皇子一身青衣打扮,描眉画目,正与旁边一男子对戏。不过,这出戏,却不再是《霸王别姬》,而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二皇子(杜十娘):“你为我误去头上的功名,你将它带回家去,等到来年科考之时,文上不中,宝上见功。倘若不中,也保你一生的富贵。……” 戏唱到一半,院外忽然传来:“二皇子,不好了!” 刘总管人未到,声已至。 二皇子手中的百宝箱停下,旋即见刘总管跑进来,急声道:“二皇子,尚书省那边有人来信,陛下他……” “说!” “朝中百官发难,说您……草菅人命、残害忠良,皇帝陛下已经着中书省拟旨,准备将您贬为庶民,幽禁在永清宫中。” 二皇子铺着粉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表情,眼中却是一片迷惘。 他怔怔的问:“有哪些官员?” 刘总管谦卑的低着头,语速飞快道:“这次参您的官员占据了朝堂百官的半数之多,其中……庞太师和叶丞相也出手了。” 二皇子眨了眨阴鸷的双眼,阴气十足道:“那冷家呢?城郊草场……莫非如何处置?” 刘总管犹豫了一下,过后,才道:“那个莫非,朝堂之上的官员似乎在有意避免此人。冷家……附议。” 二皇子手中的百宝箱明显颤了一下,随后阴测测一笑,连声道:“好!好!好!冷家……好极了。” 刘总管看着喜怒无常的二皇子,宽慰道:“二皇子,要不……您去找老太爷说说,毕竟……您是他的嫡亲外孙,冷家总不会见死不救。” 二皇子戚戚然道:“见死不救?刘总管,你太小看我们李家和冷家的人了,天家贵胄,心性薄凉。呵呵……当年母后死的时候,外祖父不但见死不救,还给了母后致命一击。你说……我一个外孙,他怎么会在乎?” 刘总管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因此,见二皇子这样说,只能低头默认。 刘总管:“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二皇子将手中百宝箱怒狠狠的抛在地上。 二皇子(杜十娘)唱:“李甲呀,负心贼呀!可叹我杜十娘为了终身许你,受尽万般虐待。实指望同你回到家中孝敬双亲,夫妻和谐百年。不料你这贼子毁弃前言,竟将我转卖于孙富。李甲呀李甲呀,你--你的天良何在呀?孙富狗贼子!你不该花言巧语将我夫妻生生拆散,想叫我随你同享枕席之欢,哼哼!那你是妄想!我杜十娘虽然是娼门妓女,却非无耻之人,我纵然一死,九泉之下也不能与你善罢干休!恨李甲负义贼做事欺天,骂孙富仗钱财你拆散姻缘。你们富人家只管寻欢乐,哪管他人痛伤惨?愿苍天快降下锋利宝剑,将这些造孽人斩!斩斩斩!斩尽杀完!” 二皇子的戏词里怒斥的是李甲、孙富,实际上讽刺的是皇帝与冷家。 二皇子唱完这最后一段后,认真道:“刘总管,你去办那件事吧。” “真……真的要这么做?”刘总管骇然道。 “他们不仁不义,就休怪我辣手无情。还有那个莫非……到时候,一并处理了。” 二皇子说的轻缓,但句句阴狠。 刘总管见他心意已定,只好应是。 第一百零一章 时空交错 太极宫。 此时正是午时,宮宴尚未开始。 承天门处,因为莫非和丫丫无人引领又十分面生,数名禁军侍卫将他拦住,不让进宫。不过,这些侍卫知道今日太极宫有国宴,也没有刁难莫非,让莫非候在此处,前去通报。 太极宫……承天门,莫非抬头望了望宫门上硕大无比的三个字,心中困惑不已,这里的皇宫实在太像现代史料中记载的大唐皇宫。若真是完全一样的皇宫,是不是还有玄武门?大明宫? 莫非瞧着远处宫殿林立,恢弘霸气,心中愈发的好奇。 这时候,承天门内,一个形容消瘦,身材矮小的宦官一路小跑而来,笑眯眯道:“哟!都是咱家该死,让莫公子您久等了。”然后怒斥旁边的侍卫:“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我们的榜首都敢拦。” 那些侍卫一听眼前这个少年是天下文会的榜首,面面相觑。然后,有一个侍卫头领踌躇了一下,看着莫非不喜不怒的脸,上前抱拳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没事。” 莫非淡淡的说了一句,鱼朝恩赶紧奉承道:“莫非公子真是好气度。” 此人是宫中的内侍省主管鱼朝恩,也是宫廷中权势赫赫的大太监头子,按理来说,莫非一无品秩,二无背景,绝对没有资格让鱼朝恩亲自迎接。但是,鱼朝恩能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爬到太监顶层,这点子眼力见还是有的。 如今满长安的人,只要不是耳聋眼瞎之人,谁都清楚,莫非这个天下文会榜首,前途无量。往后,有天下文会榜首的名头加持,必定仕途顺遂,人生得意。所以,现在的巴结其实是一个长期的投资。 莫非笑了笑,没有将这句奉承放在心中,不以为意:“走吧。” 这时候,鱼朝恩为难的看了看莫非旁边的丫丫,很明显,丫丫未被宣召,是不能进宫。不过,鱼朝恩作为内侍省首官,这点特权还是有的。之所以要露出这个为难的表情,就是想给莫非卖个情面。 所以,在确认莫非注意到他的表情后,赶忙笑道:“二位随我来。” 鱼朝恩在前边不快不慢的引着路,莫非和丫丫在后边跟随着,丫丫的手中还握着大黑铁棍。 由于今日的宴会将会有武艺切磋,所以陛下特许,进宫之人可以携带兵器。不过,有人若是以为这样可以浑水摸鱼、刺杀唐皇,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莫非刚才在承天门处,隐隐看到承天门上边,架着无数的弓箭劲弩,站着一排排手执长枪的禁军。宮宴上,只怕谁敢轻举妄动,立马会被射成一个筛子。更何况,那时候还有凉春秋、刑宗等人镇守皇宫。 三人穿梭在宫廷广场上,身边有太监和宫女来回穿梭,摆布着东西。 那些宫女乳白貌美,****半露,走路一颤一颤的。由于今日的宮宴宴请了三国的才子,和秦、汉两国的使臣,所以到了国宴的规格,这些人自然不能马虎。旁边六局二十四司中司赞、司宾、司乐在旁边一丝不苟的监督,力求尽善尽美。 这时候,这伙人见鱼朝恩卑躬屈膝的迎接着一位面生的俊俏公子,都忍不住偷偷打量着。他们实在无法想象,在这长安之中,除了那几位皇子和世子,还有谁能让鱼朝恩这般奉承? 莫非和丫丫随着鱼朝恩走进太极宫,太极宫正中央是太极殿,在旁边有一个宏文馆。 莫非看着宏文馆、太极殿,再朝宫廷广场上的凝阴阁、望云亭看了一眼,问道:“还不知大人的名讳是?” 鱼朝恩见莫非叫他大人而不是公公,心中很是高兴,回头笑眯眯道:“咱家叫鱼朝恩,比不得公子大名。” 莫非一阵发愣,鱼朝恩……这不是现代大唐历史上那位擅权宦官? “鱼大人,这太极宫中是否有一门叫玄武门?” “正是,莫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莫非看了看鱼朝恩纳闷的脸,敷衍道:“常听人提起,比较好奇。” 鱼朝恩信服的点点头。 这时离宮宴尚有一段时间,莫非之所以这么早进宫,是因为之前有人传话,让他提前进宫见四大儒贤等人。 因此,鱼朝恩带他去的地方不是举办宮宴的甘露殿,而是宏文馆。 …… 宏文馆中,四大儒贤和安夫人、冷封、欧冶子各自坐在一边,其中还有吴庸以及大唐一些编纂书籍的大儒,正热议着手中的诗词。 而在稍下边一点,坐着大皇子、云逸、颜心尘、温笔蕴和冷扶童五人。前边的大儒说话,这五人却是一句也插不上,只能坐在一旁,细心的听那几位大儒讲话。 大皇子稍坐前边一点,几次插话,不仅没人理会,然而让自己陷入尴尬。但是,在前边坐的这些人,都是文坛大家。身份地位超然,即便他是皇子,也不敢心生不悦。 所以,三番五次碰壁之后,大皇子只好与云逸、温笔蕴等人攀谈。不过,除了冷扶童,其余三人都是秦、汉的才子,大皇子的身份影响不到他们,所以,几人表现的兴趣缺缺。 比起大皇子,他们更期待一会儿与莫非的交谈。虽然天下文会上,莫非力压他们夺得榜首,但是,这几人能够名扬中州,到底有些气度。面对莫非,也许会有些许羡慕,但更多的是赞赏。 莫非和丫丫由鱼朝恩带领,到宏文馆后,鱼朝恩让莫非稍等片刻,而他去宏文馆内进行通报。 莫非皱眉看着宏文馆三个大字,再想到之前的玄武门、承天门,心中好奇更甚,看着和现代史料记载的大唐有诸多地方不谋而合。莫非一度怀疑这些不谋而合,是平行时空的相互交错。 过得片刻,宏文馆中,鱼朝恩走出来请莫非和丫丫进去。 宏文馆中,见莫非进来,云逸等人马上站起来,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那几位大儒也是一脸笑眯眯的莫非。 吴庸原本想莫非是他们翰林院的官员,等他致仕,会就任翰林院的承旨,统领翰林院的学士。所以想搭话套套近乎,但看了看叶公书,觉得还是算了,毕竟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及叶公书,关系也不比他们亲厚。 所以将话语权留给了叶公书。 叶公书看着进来的莫非,穿着一袭黑衣,点点头,笑着招手道:“来来来,快进来,就差你一个了。” 叶公书的话像是对待老友一样,很是随意。 在座的众位,除了大皇子和鱼朝恩,其他的人都明白,叶公书对待莫非态度,是向众人表明,莫非的诗书造诣,已经能够和四大儒贤比肩。 这样,意味着云逸和冷扶童等人再也没办法比肩莫非,他们心中不甘。但是,游宰父他们却是默契的点点头,这样一来,意味着以后的才子背上再也不用背负莫非这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第一百零二章 咸猪手 同时面对这几位大儒,即便是大皇子,也要小心说话,曲意迎合。不过,莫非毫不怯场,落落大方的走过去。 两边站着云逸、颜心尘、冷扶童、温笔蕴,手中拿着两本册子,册子装订精良,一个是蓝色,一个是黄色。 这两本册子,是每年的天下文会后,翰林院负责甄选出的百首精品诗词,编纂而成的诗册。诗册在反复斟酌确定后,会被秦、汉两国的使者带回自己的国家,然后发行出去,到时候,中州的士子都能看到天下文会的诗词。 不过,往年天下文会之后,每人也就寥寥数首精品诗词,统一甄选完之后,也就堪堪百首诗词而已。若是不够,还得另行选诗凑数。可这届天下文会,莫非一人的精品诗词,就有好几十首。而且,之前的沧海书院选拔、贡院选拔以及大唐文会,莫非做的诗足足有九十首,每一首都堪称精品。 天下文会的诗册,完全配不上莫非的诗词。 因此,有人提议,单为莫非另开一个册子,将他到现在为止所有的诗词都放进去。不过,由于之前的书院选拔中,莫非有一首《商山早行》是残诗,而且这些诗词虽多,但只有九十首,还不够百首,这才派人请莫非来到宏文馆,填充诗册。 而云逸和颜心尘等人前来,也是为了看看莫非平时写的诗词。 叶公书在派人邀请莫非的时候,特意叮嘱莫非拿上平时做的诗册。现在见莫非空手而来,不禁有些诧异。 “以前写诗,都是一时的兴趣,写完后都被烧火了,所以没有诗册。” 没有诗册? 这几位大儒一阵头昏脑涨,……真是暴殄天物,莫非在文会上的这些诗词,随随便便抛出一首,都是传世佳作。日后,只怕会千金难求,可人家倒好,写完就烧火了。 这几位大儒莫名的有些暴躁,这要是自己的学生,肯定劈头盖脸的臭骂一顿。不过看了看手中的莫非诗集,心中虽然叹惋,却不得不承认少年人能不慕名利,不骄不躁,这般心性,确实让人佩服。游宰父、太叔令等人赞赏的点点头。 不过,无法填满这一百首诗,到底有些遗憾。 “我现在再写十首吧。” 嗯? 现在? 这些人奇怪的看了看莫非,莫非之前写诗,都是在文会或者是选拔之中作的诗,他们以为,莫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气氛或者压力,才能让他才思泉涌。 可现在,长时间的松懈之后,莫非还能做出上乘之作吗? 再者,一会儿宮宴便要开始,时间所剩无几,如果莫非写不出之前那样的上乘之作,只怕,放进诗册会反而不好。 吴庸心里或多或少有些责怪,年轻人,到底心高气傲。这种环境中,众目睽睽之下,一旦出了纰漏,缺点就会无限放大。保持现在的天之骄子有什么不好,何必逞一时之能? 吴庸心中这样想着,却不得不给莫非备好笔墨纸砚。 后边的颜心尘从莫非进入宏文馆,一双眼睛就紧紧的盯着莫非,那双炽热的眼睛,倘若让莫非看到,绝对明白这是粉丝见到偶像时的崇拜与狂热。 莫非看了看备好的笔墨纸砚,随即提笔写: 《病起书怀》:……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落笔一首诗,那几位儒贤顾不得身份,纷纷向莫非围成一簇,一边喃喃念道,一边伸长脖子瞅去。在后边,云逸和冷扶童等人也赶忙凑上去。 颜心尘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保持女子的矜持,现在见没人注意她,凑前看去时,才发现身高不够。十分吃力的踮起脚尖,依然看不到。 这时,在她身后,忽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颜心尘回头看向丫丫,脸上抹上红晕,赧然低头。 丫丫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随后,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册子,直接塞进颜心尘的怀里。 然后…… 将诗册放进去后,丫丫的手莫名其妙的捏了捏的颜心尘的****。 颜心尘目瞪口呆的看着丫丫。可不知为何,面对这个无礼的动作,她没有叫,也没有气愤,只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丫丫。 丫丫脸不红心不跳的看了一眼她,然后将刚才的那只咸猪手紧了紧。 这时候,有人念道:《临江仙》:……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 《武陵春?春晚》:……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这十首诗,基本上是按照莫非的笔速写成,没有磕磕绊绊一下。 那几位大儒越往后读,声音越发高亢,神情越发激动。 大皇子、鱼朝恩以及随行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从未见他们如此失态,不免有些惊奇。同时,看向莫非的眼神,逐渐的起了变化。他们虽然不懂诗词,但是看莫非下笔成诗,如有神助,也知对方文采真的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莫非写完后,便收笔。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便向一边坐去。那些大儒,也无暇顾及莫非,捧起他写的诗,翻来覆去的读着。然后,一伙人凑在一起,往册子上抄录着,间或传来啧啧称赞声。 “这句‘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写的真是好,实乃千古绝唱!” “还有这句‘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意境不错。” 那些大儒们捏着手中的笔,各自坐在椅子上唰唰唰的誊抄着,倒把莫非冷落在一旁。 在莫非夺得天下榜首之后,大皇子原本就想招揽此人为己所用,现在见时机不错。 便看着莫非,不吝赞美言辞,一旁的鱼朝恩也凑趣的说话。 但是,莫非的回应平平。大皇子身为皇子,往日里谁见了不是卑躬屈膝,阿谀奉承,从来没有受过这等轻视。心中多少有些恼怒,但一想到对方是天下文会的榜首,备受士子推崇。便将这股无名怒火压在了心底,不过,满腔热情也冷却下来。 随着叶公书等人抄录诗句,云逸、冷扶童和温笔蕴凑过去观看,其他人则各自坐在了位置上。 颜心尘本来很热衷看诗,可刚才遭遇丫丫的咸猪手后,又羞又臊,面红耳赤的坐在椅子上。轻轻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抬头看了一眼丫丫,见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颜心尘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莫非注意到了颜心尘的表情,即便他不了解颜心尘,可看到丫丫的表情,也知对方是受了欺负。 无奈的摇了摇头。 “奇怪了,你这些诗词中的典故,有些史料上是有记载。有些却是没有,这些典故是哪来的?” 问话的是一大儒,老人家眉头紧锁,不敢耽搁时间,一边誊抄,一边问。 “都是自己杜撰的,有些还能杜撰个整体故事,有些只是随意凑的。” 几位大儒闻言一愣,这……都可以。随后,叶公书笑骂道:“不够严谨。” 莫非笑了笑,不置可否。事实上,莫非写的那些诗词中,能在史料查到的典故,只是和这个时代的历史恰巧重合,写出来也能让人看懂。 可还有相当一部分典故,并没有出现在历史中。这些没有出现的,若是和这个时代没有矛盾、能够自圆其说的典故,他可以说出来。但是,有些的典故,牵扯甚广,想要自圆其说,难如登天,他只好说是随意凑的。 “你这些诗词,狂放的狂放,婉约的婉约,风格多变,题材丰富。明明一个二十不过的毛头小子,能写出七八十老人的心境,也是个奇才。和这比起来,那些典故倒也不足为奇。” 安夫人点头道:“是啊!这几首诗词……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自古多情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说是婉约,不如说是女子所作。不过……我喜欢的紧。” 安夫人刚才吟咏的那几首诗词,都是李清照的名词,是女子闺阁之作,也难怪安夫人会喜欢这些诗词。 即便是颜心尘,在莫非所写的诗词中,对这几首也尤为喜欢。尤其是刚才听到“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时,心中莫名的涌上一股哀愁。 这股哀愁刚涌上心头,然后收到丫丫的眼神,愁绪刹那遁走。 誊抄十首诗的时间本来用不了多久,可这些大儒面对这种佳作,实在不愿敷衍了事,所以,一笔一划力求完美,用了莫非足足两倍多的时间。 然而,等抄完后,脱离了诗词带来的震撼,再去比较好看。才发现自己用莫非两倍时间誊抄的诗词,还不及莫非的书法好看。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誊抄完之后,宏文馆来陆续传来嘈杂的声音,礼乐奏响。这时候,馆中进来一位太监,低头恭声道:“大皇子,诸位大人,宮宴即将开始,陛下让奴婢过来传话,请诸位移步宫廷广场。” “嗯,知道了。” 大皇子摆了摆手,那个太监退下,这几位大儒意犹未尽的放下手中的诗册,摆手道:“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 第一百零三章 赐官 宫廷广场,在那些宫女和太监忙活许久之后,已经布置的妥妥当当。于是,礼乐奏响,喜迎宾客,广场两边依次排列的酒桌中央,秦、汉两国的使臣言笑晏晏的走来。似乎之前杨子健和裴纸南的死压根没有发生过,也似乎没有因为榜首落入大唐之手,而心中不快。 使臣和大儒们进场,过了片刻,一声“陛下驾到。”皇帝出现在宫廷广场的上方。 宴会开始。 皇帝坐在上首金碧辉煌的龙椅上,在他身旁,一边坐着雍容华贵、半老徐娘状的皇后,一边坐着一位打扮艳丽、浑身带着骚劲的荣贵妃。 当今皇上嫔妃有数十位,但其中最受宠的便是荣贵妃,育有一女,年龄尚小。而背景最为显赫的皇后,父亲是庞太师,儿子是大皇子。原本,三皇子的母亲静贵妃也有资格参加今日的宮宴,可由于身体抱恙,没有前来。 皇上的子嗣之中,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地位尊崇,是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皇子。可是,三皇子远在边塞,领军打仗,朝堂之上,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你争我夺。 如今,二皇子被幽禁于永清宫中,四皇子李思源母妃身份地位,无缘储君,也不受重视,一直在书灵院潜心学习。而五皇子和六皇子一个只是七岁孩童,一个是襁褓婴儿。 至于三位公主,李言蹊由于外祖家满门被斩,不受皇帝待见。其余两位公主,年龄幼小。所以,皇帝下边分别坐着叶公书、游宰父等四大儒贤。而在稍下边一点,能与秦国三王爷、刘婴、朱破、傅天一、贤王和逍遥王等人坐着的皇子只有大皇子。 此处参加宮宴的人,非富即贵,就连莫非这个天下文会的榜首,也只能坐在下首。和一众朝官以及才子们坐在一起。 宮宴恰好是下午时分,大概是考虑到众人没有进食,所以,酒桌上不仅摆着美酒点心,还摆了不少食物。可是,皇宫之中,道道菜品有肉,都是山珍海味,莫非实在难以下咽。 闻着这肉食味,喝酒都是浅尝辄止。 长安地处北方,可皇帝陛下为了显示国力昌盛,物产丰富,倒是摆了不少樱桃之类的南方水果。再加上这些精致的点心,倒也不怕挨饿。 宮宴开始后,丝竹之声传来。上首的皇上和几位儒贤说着话,间或传来笑声。不过,这些人在秦、汉、唐三国之中权势熏天,所以说话看似简简单单的问候,但是绵里藏针,不断的打探他国的的信息。 宴会上的较量是那些人的事情,下首的人自然不在乎。 宴过片刻,场间便热闹起来,大家酒酣耳热,话便多起来。由于莫非是天下文会的榜首,所以,巴结奉承的人不在少数,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些才子和达官显贵的敬酒,已经让他难以招架。 只好找旁边的李言蹊挡酒。 李言蹊是以大唐文会前十甲被邀请入宫,所以是男装打扮。 可就算如此,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公主敬酒。 众宾欢也。 莫非后边,丫丫乖巧的坐在鱼朝恩特意安排的杌子上。莫非从酒桌的盘子里,拿起一块贵妃红,递给丫丫。 这是丫丫第一次吃到贵妃红,宫中的点心又非常精致可口,吃第一口便喜欢上这个味道。三两下吃完后,便在后边悄悄的揪莫非衣袖。莫非一边将点心递给丫丫,一边道:“恐怕不是二皇子放弃了,而是那两边的人太沉得住气。” 李言蹊顺着莫非的目光看了看上首的朱破、傅天一,抿了一口杯中酒,道:“我还是难以相信。” 莫非感觉到衣袖动了动,莫名笑起来,然后从桌上再拿起一块贵妃红,递给丫丫。随后道:“如果是以前,我也没有把握。不过,自从那晚杨子健和裴纸南死在一页书后,我反而有了一些把握。” 天下文会榜首之争前一晚的事情,李言蹊自然知道,不过,长安城中,多数人都认为他们是嫉妒心作祟,这才下次毒手。现在听莫非这么说着,李言蹊不解道:“为何?” “你不觉得他们动手太晚了吗?为什么偏偏在我进入三甲之后才动手?我想一定有什么原因。更何况,那晚傅天一出现的太及时了,倒像是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一切。可我和傅天一无冤无仇,他为何要下次毒手?” “你的意思是说,他不是为了杀你,而是不想让你拿到天下文会的榜首?” 莫非接话道:“换而言之,就是不想让大唐拿到天下文会榜首。这只能说明,他们已经在预谋动手了。再说,就算他们不动手,我们也可以帮二皇子一把。” 听完莫非的话,李言蹊豁然开朗的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可能因为心情大好,拿起酒桌上的贵妃红,连盘递给了丫丫。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将黑未黑。天地昏黄,万物朦胧。宫廷广场上,太监已经掌灯,灯火通明。 在莫非和李言蹊的酒桌旁,颜心尘捏着手中的贵妃红,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此时此刻,她满脑子想的还是莫非的诗词。 再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大唐,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一叹气,起伏的胸脯顶在怀中的诗册上。颜心尘不自觉的愣了愣,然后将手放在怀中的册子,朝丫丫看去。她十分好奇,莫非身后的这个姑娘到底是谁。 事实上,只要见过莫非两三面的,都知道他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冷漠的小姑娘。可是,这个小姑娘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没人知道,更多的人以为她只是莫非的一个贴身丫环。 然而,颜心尘并不这么觉得,哪有人参加宮宴会带贴身丫环的?而且照顾的无微不至,这主子未免也太好了。 另一边,李言蹊灯火照映的脸上,忽然朝颜心尘看了一眼,颜心尘一愣,然后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李言蹊一脸调笑的看着颜心尘,嘴上却道:“我从来没想过,只凭一个一品轩就能将二皇兄拉下马。不得不说,你这计策真的很妙。” 颜心尘瞥了李言蹊一眼,见她看着自己,却在对莫非说话,更是局促。然后将头扭在一边,朝云瑶和叶灵竹两人凑趣道:“你们在聊什么?” “我们没有说话啊。” 莫非注意到了李言蹊的小动作,满心无奈。实际上,颜心尘作为天下第一才女,举止娴雅,兰质薰心,不是那么容易就害羞的女子。可她偏偏遇上的是李言蹊,这个人间尤物,一旦想要挑逗人,男人招架不住,女人同样也招架不住。 “我们的计策能够实施,很大程度上是天下文会干扰导致。这些事要是放在平时,一旦被冷家或者二皇子看出端倪,必定前功尽弃。不过……现在看来,冷家和二皇子只怕还没有意识到我们的计谋。” 李言蹊知道莫非这是谦虚的说辞,不以为意。开心道:“不过,若是没有你的出谋划策,就算有这么好的时机,恐怕也不知道如何下手。” 莫非无声笑笑,听后边丫丫的嘴里没了声音,看了一眼酒桌上的果盘,从中选了一个新鲜的草莓递给丫丫。 “莫非。” 宮宴之上,虽然有皇帝在场,庄严肃穆。但是嘁嘁喳喳的声音还是很多,所以,皇帝这声不大不小的喊声,莫非没有听见,李言蹊也没有听见。 见莫非给丫丫递了一个草莓,李言蹊瞪了他一眼,直接端起桌上的盘子递过去。 “莫非。”这时候,稍微下边一点的大皇子大声喊道,莫非回过头。 旋即明白是皇帝在叫他:“臣不胜酒力,没有听见。” 皇帝似乎心情极好,笑道:“不碍事,这本来就是宮宴,你们无须紧张,尽管放开吃喝。” 这话是对众人说的,皇帝然后对着莫非道:“这次天下文会,你为我们大唐拿了文会榜首,功不可没。正好翰林院承旨吴爱卿想要辞职回乡,颐养千年。这翰林院的承旨便由你来做吧。至于授官的折子明日再拟。届时,丹书铁卷也会一并给你。” 翰林院的承旨,是地位非常崇高的文士象征,不仅能参与科举选拔培养门生,还能理论朝政,参与政治。翰林院的学士,其实就是大唐地位最高的士人群体。 丹书铁券,莫非也有所耳闻,如果放在现代的影视剧中,俗称免死金牌。 在天下文会举办之初,由于对于天下文会榜首的重视,所以三国协定,无论天下文会的榜首出自哪国,该国都要赐予免死金牌给他。也正是因为如此,天下士子对文会趋之若鹜。 不过,拥有丹书铁券,只能免死一次,一旦用过,便失去了效果。 可就算这样,能够得到丹书铁券,莫非还是有些开心。最起码,拥有了丹书铁券,日后,就不怕有人翻起二皇子以及城郊草场的旧账。 满座宾客,一脸艳羡的看着莫非。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人,就要飞黄腾达了。 皇帝看了看莫非,又看向他旁边的李言蹊,心中忽有意动。 第一百零四章 赐婚 “朕素闻你与怀安关系亲厚。今日,借此机会,朕将怀安许配于你,以后你便是大唐帝婿。明日,门下省会一并拟出诏书,另行宣旨。” 皇帝话音落下,满座沉寂。 丫丫拿着草莓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看了看莫非,然后看了看李言蹊,然后继续吃草莓。 在一边的角落里,旁边放着巨阙剑的游师静看着丫丫,没闪轻蹙,捏着酒杯的手不自由的紧了几分。 其余人,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唐皇。 将怀安公主李言蹊许配给莫非,日后,莫非便不能参与朝政,不能出仕为官。又有翰林院承旨这个束缚,莫非只能成为领着俸禄的闲官,再无升官的可能。 众人心思翻转间,便猜测出皇帝的目的。将莫非拉拢在自己的麾下,利用莫非的榜首地位能够号召天下士子。又能通过此举限制莫非发展,防止培养出另一个叶家。而且,怀安公主不受皇帝待见,这个谣言也可以不攻自破。对皇帝而言,简直一举多得。 可是,莫非和李言蹊却同时皱眉。 “皇上。” “父皇。” 两人同时出声。 见两人说话,皇帝直接抬手,截断他们的话道:“好了,不要说了,就这么定了。正好莫非没有府邸,大婚后就住在公主府。” 皇帝说完后,侧过头去,和旁边的荣贵妃嬉笑起来,把莫非和李言蹊晾在一边。 叶公书、贤王、叶经权等人相视一眼,皱了皱眉,没想到皇帝的猜忌成性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秦国的三王爷和傅天一看了看唐皇,原本还怕莫非成长起来威胁到秦国,没想到,唐皇竟然自断臂膀。 其余众人也都各怀心思。但是大唐的才子和官员,皆是心中叹惋。大唐多少年才出这一个天下文会的榜首,难道皇帝就这样想要把莫非扼杀在摇篮里?这……哎! 众人心中皆是叹惋!但又无奈。 而莫非和李言蹊旁边那一桌上的颜心尘,心中莫名的涌起一股失落。 莫非和李言蹊静默的坐着,过了一会儿,莫非沉声道:“对不起,我有妻子了,我不能娶你。” 身后的丫丫忽然出声道:“相公,你可以娶她。” 这时候,李言蹊也摇了摇头道:“不,你不能做我的驸马。我的驸马……”李言蹊说着说着,想起了记忆中的某个小男孩,忽然温柔的笑了一下,喃喃道:“我的驸马,当年的桃花树下,已经定了。” 莫非一愣,桃花树……过家家,李言蹊不会说的是当年的自己吧! 当年的李言蹊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萝莉,难道那时候的她对自己动了春心?莫非心中感慨,万恶的旧社会,连小姑娘都这么早熟。随后,他忍不住啐了一口自己,当年的到底干了什么事,让李言蹊念念不忘。 不过,想归这么想,他的身份却不能告诉李言蹊。 “那我们该怎么办?” 李言蹊忽然莞尔一笑,道:“你是我的谋士,谋划的事就交给你了。” 听到这么光棍的说法,莫非和李言蹊相视一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上首的皇帝连饮几杯酒,志得意满。说话间,也不禁带了几分得意,微醺的脸上,看着傅天一道:“这次宮宴,邀请了令师的关门弟子关山月和游家的大小姐游师静。哈哈……正好,冷家的那小子也回长安了,三个都是年轻一辈中武道佼佼者。趁此宴会,倒不如切磋一番,也让朕瞧瞧你们的武艺。” 游宰父捋了捋胡子,笑呵呵道:“我家那妮子舞枪弄棒虽然厉害,不过毕竟是女子之身,不便参与。再者,她和关公子已经比过武了,两人不分胜负。倒不如,就让关公子和冷公子较量一下,届时,分出胜负后。孰强孰弱,大家心中也有公论。” 游师静虽然喜欢舞枪弄棒,又叛逆不羁,但是身为游家的独女,是众人的掌中宝,心头肉,就连游家的孩童都知道,但凡和游师静有牵扯的事,再小的事也是大事。 现在让游师静与他人比武给唐皇看,游宰父岂能答应。虽然游师静武力强悍,但是只要可以,游宰父绝不希望她动手打架。 游宰父身为天下第一大儒贤,皇帝也不能不卖这个面子,从善如流道:“既然如此,就让关山月与冷扶苏一战,不知……你二人是否愿意?” 关山月嗜武、好战,众所周知。天下文会前,初入长安,关山月仅凭李言蹊放出的一个消息,便与游师静进行对决,其人武道,可见一斑。 现在,能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与大唐少有的九脉高手冷扶苏一战,何乐而不为。不过,他身为武道名家古烟客的关门弟子,心高气傲,又怎么会听从唐皇的吩咐。 皇帝发出问话,无人回应,但他的脸上却无一丝不满。他知道,这两人有傲气的资格。虽然时下文道昌盛,可他作为皇帝,心中清楚无比的知道,掌握这个世界的依然是武道。 能够左右天下局势的除了皇帝之外,还有九人,那就是世间武道巅峰的九位名家。而像游师静、关山月、冷扶苏以及其余那几位年轻一辈的九脉高手,在将来,是极有可能证道为武道名家的武者。因此,他对关山月和冷扶苏的态度显出了极高宽容和耐心 过得片刻,关山月饮尽杯中酒,看向冷扶苏,战意盎然道:“可敢一战?” 冷扶苏那张平实无奇的脸上,带着几分冷峻,手划过长长的陌刀,放在刀柄。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交汇,眼中寒光乍现。 倏然,剑出鞘,刀破空。 关山月的是剑,艳红色的剑。 冷扶苏的是刀,杀人陌刀、霸气凛然。 随即,“嗤——”剑声喑哑,关山月的剑刁钻、诡谲、如蛇如影,迸发出艳红色剑气。 冷扶苏的刀,有一种极致,是极致的快,极致的劲,仿佛一道极光,掠过众人眼帘。 灯火辉煌中,只见刀光剑影,人影犹如鬼魅,此刻还在两边,眨眼便纠缠一起。“叮——咚——”众人听到刀剑碰撞的声音,然而这种声音,异常清脆,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以至于宫廷广场上,连噼里啪啦的声音都没有。 第一百零五章 宮宴 道玄门的武功招式,以诡谲多变见长,而冷家的武功,则以极致的快为习武目的。所以,须臾之间,关山月和冷扶童已过数招。 众人只见眼前一花,等朝两人看去,地上空空如也。更别提两人的一招一式。 李言蹊嘀咕道:“关山月和游师静怎么没有这么快?” 之前长安街上,李言蹊和莫非亲眼目睹过关山月和游师静的对决,但是那次对决,两人的一招一式全部落在了众人的眼里。反观今日这一战,两人的出招让人目不暇接。 “游师静的武道霸气无双,招式也是大开大合,所以关山月在应对她时,不得不避其锋芒。这样……公主也就看清了他们的招式。可是……这两人的武道,都是以快应变,若是不懂武道,确实看不清楚。” “一点都不好看。”李言蹊无感的撇撇嘴。 宫廷广场上,坐着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才子,根本不懂武道。于他们而言,这种看不清望不见的打斗还不如市井无赖的赤手相搏,最起码,那种拳拳到肉可以带来感官上的刺激。 然而,傅天一、朱破、凉春秋和刑宗等九脉高手,对关、冷两人的一招一式清清楚楚。他们看着这两人,满心的惊骇,没有想到这两人年纪轻轻,却有如此修为。假以时日,这些年轻的九脉高手迟早会追上他们,成为当世强人。 众人恍惚间,只见空中华丽的两道剑气相撞,旋即,两人分至两端。 刀剑立于地上,两人身影岿然不动。 谁赢谁输?还是……平手? 那些官员们看的一头雾水。 只有傅天一等人明白,刚才数招之下,冷扶苏略胜一筹。叶公书身后,陶古夫微眯的双眼睁开,不由的看向冷扶苏,没有想到冷家小子的武道竟然突飞猛进。 事实上,叶家和冷家虽然都是大唐的两大世家。可叶家很大程度是因为叶公书的儒贤名声,可以号召天下士子,树立威望。这样的世家,放在太平盛世,可以权倾朝野,可要遇上战乱年代,没有武力捍卫,顷刻间灰飞烟灭。 正因为这样,叶家的三老爷叶怀武才会带着夫人和孩子投身军戎,远走他乡。而叶经权的儿子也抛弃荣华富贵,浪迹江湖多年后,前往空山,修习武道。 这一切,都是叶家的未雨绸缪。 因为,武力象征着一切。 陶古夫再向关山月看了一眼,然后双眼继续微眯。 傅天一知道,再打下去,对自己的师弟不利,所以开口笑道:“这两人初入九脉,境界相差不了多少,打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不如,我们就此打住。” 皇帝没有说话,而一旁的刑宗颔首道:“也好,既然傅兄心疼自己师弟,我们也不好以主欺客。冷少爷,就此住手吧。” 听刑宗这样说着,皇帝知道关山月和冷扶苏一战,冷扶苏更胜一筹。这样,也向他国展示了大唐的武力强盛,帝心大悦。对傅天一的话欣然应允:“好,你二人就此罢手吧! 皇帝声音落下,傅天一抿着杯中酒,眼皮稍微抬起觑了一眼皇帝,笑道:“我听说三王爷府中有一个六脉武者,同阶之中鲜有敌手,不如,就让此人下场一战吧。” 傅天一旁边的三王爷谦虚道:“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府丁而已,不过,傅兄既然提出来了,我也不好藏着掖着。”三王爷往身后一瞥,厉声道:“王朗。” “在。”三王爷身后,一个年约三十,长相平平无奇的人发出死人般冰冷的声音。 “趁此宮宴,你便下场和人切磋切磋。不过,点到为止,切勿伤人性命。” “是。” 刑宗身旁的凉春秋扫了一眼王朗:“不知汉国这次要派谁应战。” 关山月和冷扶苏一个是秦国人,一个是唐国人,之前已经代替两国进行了比试。汉国虽说文盛武衰,但和大唐不遑多让。所以,面对凉春秋的讥讽,也不怯战。 朱破身后,一个满脸络腮胡,长得凶神恶煞的副将朗声道:“将军,我愿出战。”声音洪亮,响彻整个广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此人即将奔赴战场。 这个副将名叫张胜,本身是六脉中期的武者,久经沙场,练得一身好刀法。朱破向来器重张胜,见他开口应战,也不迟疑,点头应允。 之前关山月和冷扶苏的过招,是高手过招,不懂武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六脉武者在陶古夫、傅天一这些人眼中,自然不值一提。但是,六脉武者这种层次的战斗,实力有限,就算看不懂招式的变化,可仅凭惊险程度,也能获得感官上的刺激。 所以,众人显得兴致勃勃。 不过,由于王朗其貌不扬,嘴唇厚实,所以看起来有些忠厚。而和张胜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比较,大家立马便将胜利的天枰倾向了张胜身上。 只有莫非和丫丫在看到王朗后,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隐隐觉得这人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同阶无敌……不可能只是说说而已。 “咣。” 王朗手中的拐刀与张胜手中的大刀相碰,迸射出一道火花。 张胜手中的大刀,大开大合。乍一看去,像是沙场马背上的招式,刀法朴实无奇,直来直去,可由于自身出刀威猛,看起来让人震撼。 而反观王朗,绝不和张胜硬碰硬,不断的躲闪张胜的大刀,也显得游刃有余。 “张胜要输了。” 李言蹊白了一眼莫非,戏谑道:“明明张胜更胜一筹,你看……啊?” 李言蹊话到一半,就见王朗手中的拐刀忽然变快,在张胜肋骨处划了一刀。 李言蹊错愕的看了一眼莫非:“真让你说中了,会不会是他不小心。” “不是不小心。是王朗在玩他。” 莫非太清楚王朗的打法了,实际上,王朗在出招的时候,莫非和丫丫已经知道为什么这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因为这种王朗身上给人的感觉是多了一些兽性,而这些兽性,是西荒的人固有的一种天性。 所以,王朗的招式根本称不上堂堂正正。很多招式在寻常人看来,完全是下九流的卑鄙招式。可这些招式,极为有用。 “嗤——” 王朗手中的拐刀,从张胜的臂膀划出一道口子。朱破的眉头不自觉皱起来,原本以为傅天一口中的同阶无敌只是招式有独到之处,原来,并不是在招式之上。此人的招式,无赖却也要命。 “要结束了吗?” “可能不会。”莫非不确定的说了一句。 因为他不确定王朗属于西荒中的哪一类人。 李言蹊皱眉看去,只见王朗手中的拐刀,像切案板上的猪肉一样,快速的割向张胜。那拐刀上溢满了鲜血,鲜血映着灯光。 王朗出刀残忍,刀不入骨,而是以切皮削肉的方式,生生的将张胜胳膊处、大腿处、腰间、肋骨的肉一片片削下来。 第一百零六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王朗也是个好汉,就算受着凌迟之痛,却一声不吭。沙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人,骨子里就有一股永不言输的倔劲儿。可张胜越是倔强,越能刺激王朗嗜血的**。 王朗玩弄张胜,就像猫捉老鼠一样,一刀刀从他的身上划过。宫廷广场上不仅洒满了鲜血,还掉落了好多肉片。两边坐着的几位女子,看见着血腥的一幕,齐齐扭过头去。 王朗身上血肉模糊,像个血人一样,杵在手中的刀上,摇摇欲坠,手中的刀杵在地上,看起来,好不吓人。 见此情景,皇帝可见其成。可随着游宰父眉头越皱越深,皇帝也知不宜太过,否则,要是在游宰父心中落得一个残忍无道的形象,日后难免有些麻烦。 所以,开口打断:“停手吧。” 皇帝话音落下,王朗眼中,寒光一闪,手中拐刀快速的向张胜脖颈抹去。 “放肆!” 朱破一声怒吼,手中的酒杯“咻”的飞出,打在王朗的拐刀上。 “咣!” 毕竟是九脉武者出手,即便是一个脆弱的酒杯,也足以震开王朗手中的拐刀。 酒杯飞出,朱破担忧爱将性命,一个闪身,到了王朗面前。不过,身为大将军的他终究有些分寸,并未对王朗出手。只是带着张胜离开。 “将……将军,对不起!” 朱破冷俊的面容,显出一丝温和道:“你很了不起。” 说着将张胜交给后边的士兵,嘱咐他们带张胜去疗伤。 秦国三王爷嘴唇翘了翘,挑眉道:“既然汉国已败,不知……大唐要派何人出战?” 皇帝环顾四周的官员,目光落在一个武将的身上,道:“廖副将,不如你上去一试。” 见识过王朗的残忍,廖副将三魂丢了七魄,额头上斗大的汗珠落下,急急开口道:“启禀……皇上,近日天气转暖,臣……不适应,所以染了风寒,无力应战。”说话后,廖副将埋头在地上,诚惶诚恐。 皇帝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退下。不过,既然身体不适,那就回家好好休养,免得染上重病。” 廖副将心中叫苦不迭,皇上的这番话,看似关怀备至,实际上是将他撤职。 皇帝说完,再看到羽林军一位统领时,便说道:“既然他不行,那就由你去吧。” 有廖副将的前车之鉴,那位统领知道自己不得不上,硬着头皮走下场。 许是刚才的打斗让他心有怵意,还不过三五个回合,身上平添几道口子。这位统领也知对方下手狠辣,绝不留情,而且如此好血嗜杀,再打下去,极有可能小命不保。当即虚晃一招,反身后退,跪在地上道:“陛下,臣认输。” 那位统领说完,皇帝沉默不语,看着他跪拜在地上,皇帝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如此,那你退下。” 两番争斗之后,王朗身上已经沾满了他人的鲜血,在配以嗜血的眼神,看起来异常恐怖。 “还有谁想一战?” 莫非身后,丫丫忽然道:“相公。” 听丫丫叫他,莫非明显愣了一下,因为他明白,丫丫开口的意思就是想与此人一战。莫非犹豫了,丫丫又开口叫了一声:“相公。” 连续两声喊叫,李言蹊也发现不对,转过头来,好奇的问:“怎么了?” 莫非和丫丫没有说话,陷入诡异的安静。李言蹊看着奇怪的两人。 过了一会儿,莫非点点头,丫丫从地上拿起大黑铁棍,走上前去。 在见识过王朗的恐怖残忍后,众人心有余悸,在场的六脉武者,自知不是对手,都闭住了嘴巴。这时候,见酒桌中间莫名其妙的走出一个小姑娘,皆是一愣。 丫丫虽然长得特别清秀,但是面无表情的脸上,透着冷漠。再加上身穿一袭黑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不是莫非身边的丫环吗?她要干什么?” “我听说她会武功,不会是想和王朗打吧?” “太不知死活了。” 随着丫丫突兀的出现,众人将目光齐齐的聚焦在丫丫身上。 李言蹊担忧的看着丫丫问道:“你确定让她和王朗比试?” “她很少求我。” 莫非听出了李言蹊的担忧,可他没有解释。他对丫丫实力的了解,比丫丫自己还清楚。他清楚,他明白,在座的众人中,除了陶古夫全力出手,其余人都没有办法杀掉真正的丫丫。 所以……他并不担心丫丫的生命安全。 见宫廷广场上,一个少女走了进来。皇帝看向少女走来的方向,不满道:“怀安,她是怎么回事?” “父皇,她愿意和王朗一战。” “胡闹,宮宴之上,岂能儿戏。”皇帝厉声呵斥。 “父皇……” 傅天一打断李言蹊的话,笑道:“既然这个女子有此勇气,姑且让他一试。唐皇放心,王朗必定会让着她些。” 王朗会不会让,傅天一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丫头是五脉武者,还是莫非的人。倘若王朗将这个女子斩杀在此,莫非和唐皇……会不会心生嫌隙? 皇帝见傅天一开口,心中即便不满,可对方已经如此说了,自己再横加阻扰,倒显得不近人情。 比试开始,众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一个是嗜血好杀的人,一个是纤细柔弱的女子,两相比较,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知到时候,会迸发出什么样激烈的打斗。 然而从一开始,王朗和丫丫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丫丫在警惕着王朗,王朗也在提防丫丫。 王朗手中的拐刀从未迟疑过,可在遇见眼前这个小姑娘时,他迟疑了,刀迟疑了。只因眼前的女子,给他更为恐怖的感觉,他不知道手中的拐刀使出之后,下场会是什么样。 见两人一动不动,周遭有人嘀咕道:“嘿!这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不动了?不会被一个小姑娘吓住了吧。” 不仅是这些学子、官员不懂,就连傅天一、刑宗等人也是疑惑不解。按理来说,王朗的实力就算对战七脉武者,也绰绰有余,可眼前这个少女只是五脉武者,境界上就有碾压之势。那么……王朗到底为什么不出手? 王朗看着丫丫,莫名的问道:“你来自哪里?” “西边。” 王朗瞳孔一缩,手中的拐刀不自觉的颤了颤,西边……西荒!竟然也是来自那个地方。 在听到丫丫的话后,王朗手中的拐刀更加迟疑了几分。因为他明白,西荒是一个人间炼狱,在那里的每一个人,会逐渐的泯灭人性。在那些人的眼里,世间存在的唯一真理便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今天,自己一旦出刀,就会和对方不死不休,这个他知道,对方也知道,可对方还敢出手,是因为有恃无恐吗?王朗的心在这一刻……乱了。 在灯火交映中,丫丫手中的大黑铁棍忽然出手,那根铁棍以雷霆之势,朝王朗戳去。王朗反应过来,手腕转了一下,拐刀由刀背转向刀刃,“铮——”两人随着这声响声,急急向后退去。 众人骇然,谁都想不到,莫非身边的这个小丫头竟然有如此厉害的实力。 两人分开之后,又忽然上前,丫丫手中的大黑铁棍朝天一指,铁棍竖着砸向地面,地板轰然裂开。王朗侧身一闪,脚下生风,欺身上前,手中的拐刀朝丫丫身上刺去,然而这次的出刀,十分狠辣,直奔要害。 一边酒桌上的游师静手已经不自觉的放在巨阙剑上,紧紧盯着丫丫。 丫丫没有闪躲,而是直接抽起铁棍,朝王朗扫去。眼见拐刀已经碰到少女的身上,王朗却不得不收回此刀,抵挡扫来的铁棍。 “嗡!” 刀棍相撞,王朗手上的拐刀闷声颤着。王朗急急后退,强吞口水,这一刻,他怕了。因为他清楚,西荒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狠人,嗜血好杀,辣手无情。可还有一种人,是狠人不愿意面对的人,那就是不怕死的人。 刚才的两招之间,王朗已经清楚,他是狠人,而眼前的女子……就是不怕死的人。 这点王朗清楚,丫丫清楚,莫非也清楚。 莫非旁边的李言蹊道:“丫丫好像很厉害。” “迄今为止,他是我见过最有武学天赋的人。” 李言蹊看着莫非由衷的赞叹,翻了个白眼,拆台道:“说的你好像很懂武道一样。” 莫非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而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继续向丫丫和王朗看去。 王朗额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丫丫手中铁棍一转,欺身上前,两人顿时纠缠在一起。在宫廷广场上,刀棍挥舞,打的有来有回,那些官员和才子全部愣在了一边。 傅天一和刑宗等人看着丫丫和王朗,暗自揣测着两人的招式出处。在叶公书背后的陶古夫,不知何时,早已睁开了假寐的双眼。他浑浊的双眼放在丫丫的身上,心中略略称奇。 这个小姑娘的招式,看似毫无章法,但是招招要命。更令人不解的是,她从来不做防卫,不抵挡招式,即便对方的刀刃将要抹在脖子上,她手中的铁棍总能迅疾的找到对方致命点,予以一击。所以,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这个打法……也太过拼命。 “嗤——” “嘣——” 丫丫的脊背上化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而王朗的脖颈处,却遭受一棍。 脊背刮出一道血痕,丫丫却是浑然不觉,一脸冷漠的看着王朗。王朗脖子上,犹如遭受了泰山压顶,此时,全身的骨头好像即将散架。王朗看着丫丫,手中的拐刀愈发颤抖,他此时怕了,他知道他怕的不是对方的实力,而是对方和他同样来自西荒,是一个不怕死,不要命的人。 王朗犹豫着,踌躇着,过了半刻,他泄气了。 第一百零七章 夜话 “我认输。” 三个字掷地有声。 众人看着刚才杀气四溢的王朗,在这一刻,低下了他头颅,内心一阵唏嘘。谁也没料想到,王朗会如此轻易认输。 张胜虽败,但人家宁死不屈,势必抗争到最后,而王朗却是如此惜命。狠是狠,可说到气魄,说到不屈,众人的心里是嗤之以鼻的。 面对旁人的鄙视,王朗毫不在意。只有他自己知道,西荒的人之所以狠,之所以不要命,其实就是为了要命。因为,在西荒恶人环绕,狠人当道,倘若能苟活于世者,都曾像死狗一样,卑微的滚过、狠狠的咬过。 只有在那种环境下生存着的人,对生命才会有无限的渴望。所以,即便他再心狠手辣,可一旦遇到能够威胁生命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摇尾乞怜。 正因为这个原因,在知道丫丫不是善茬之后,王朗将武者的尊严,秦人的名声,统统抛诸脑后。 傅天一和三王爷见王朗俯首认输,心中有些恼怒。 刚才那几个回合,虽然王朗和丫丫打得旗鼓相当,但他们明白,丫丫的进攻都是兵行险招,长此下去,必定会露出破绽。只要王朗能够发挥自己的正常水平,根本无需惧怕。可谁能想到,不过挨了一棍,王朗就迫不及待的认输。 真是……不堪一击。 原本想在众人面前炫耀秦国的武力强悍,没想到,反被人重重的扇了一耳光。 皇帝见傅天一吃瘪,龙颜大悦,笑道:“好!哈哈……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怀安,此女武艺着实不错,倒不如进宫做女官吧。” 丫丫根本没有理会上首的皇帝,直接朝莫非走去。 莫非扫了一眼皇帝,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李言蹊翘了翘嘴唇:“父皇,她已为人妻,进宫恐怕多有不便。” “恩。” 此时,皇帝的脸依然在笑着,可在他身旁的皇后和荣贵妃却看出了这个笑容的僵硬。 一时间,气氛冷却。 叶公书知道丫丫是莫非身边的人,开口解围道:“听闻游家大小姐年纪轻轻,就已是九脉武者,当真让人惊艳。” 听叶公书夸奖自己的孙侄女,游宰父笑呵呵的摆手道:“女孩子不好好抚琴刺绣,偏偏爱舞枪弄棒,倒让叶兄见笑了。 叶公书和游宰父齐齐开口,插科打诨的说了两句,引发了皇帝的兴趣。 宫廷广场上,气氛又热闹起来,只有游师静看向皇帝的目光,多了几分冷意。 ****************************** 宮宴结束。 李言蹊和、莫非丫丫三人走出承天门,慢悠悠的朝外走去。 “我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 “谁让他是皇帝。” 李言蹊看了一眼莫非,讥讽道:“皇帝?呵呵……离了皇位,只怕他连乞丐都不如。” 莫非笑了笑,李言蹊的话十分大逆不道,却是一语中的。当今皇上收成绰绰有余,但开疆拓土的能力却稍显不足。如今秦皇雄心壮志,秦人厉兵秣马,汉国多年来受草原部落侵扰,居安思危意识极强,所以国立昌盛。 反观大唐,多年的太平盛世,已将帝王心、臣子志磨灭的一干二净。一旦山河破碎,帝位不保,当今皇上只怕连苟且存活的能力都没有。 三人继续朝街上走去,在他们身后,忽然有人朗声叫道:“怀安公主,莫公子,请留步。” 听见叫声,莫非三人转过头去,见卸去盔甲的朱破大踏步走来。莫非和李言蹊与此人向来没有交集,这个时候来找他们,是有什么事? 朱破走过来,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莫公子,刚才与王朗一战,张副将受了重伤,危在旦夕。董老也是束手无策,不知……莫公子可否前去?” 莫非虽与朱破毫无交集,但也并不讨厌此人,再加上先前游宰父接叶公书的话,顺手帮了自己,前去看个病倒也不算什么。 莫非应允之后,便与李言蹊告辞,随着朱破前往四方馆。 四方馆。 北园和南苑分别是汉国和秦国使者居住的地方,朱破心上关切副将的生命,可也知自己有求于人,所以自己脚步虽快,却不敢催促莫非和丫丫。 北园大厅,灯火通明。 等莫非和丫丫走进去后,发现大厅里游师静正一脸冷酷的坐着,在她旁边,游纯嬉皮笑脸的看着她。 见三人进房,游师静道:“张副将全身受伤,女子不便进去,你就留在这里。” 游师静的话是对丫丫说的,游纯和朱破闻言,楞了一下,这位向来不拘泥于世俗礼教的游家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了? 不过救人要紧,莫非也不以为忤,随着朱破赶紧往后堂走去。 见莫非和朱破离开,游师静笑了笑,对着旁边的游纯道:“你去后堂看莫非治病吧。” “啊?姐,为什么?” 游师静挑眉道:“没有为什么,快去吧。” 游纯稚气的脸上,努着嘴撒娇道:“不,我不去。” “恩?”游师静对着游纯丢去一记眼刀。 “好吧。”游纯一脸不情愿的离开大厅。 人都走了,空旷的大厅里,游师静英姿飒爽的脸忽然变得暖和,温婉一笑道:“你坐这边吧,我给你倒茶。” 丫丫冷冷的打量了一眼游师静,不过知道对方没有歹意,便坐了过去。游师静斟茶,丫丫并没有喝,两人忽然间尴尬下来。过了半天,游师静偷偷瞧了一眼丫丫,犹豫道:“我明天就要离开大唐了。” 丫丫没有说话。 “我要回汉国了。”游师静知道丫丫不会接她的话,踟蹰了一下,吃吃艾艾道:“你跟我走吧。” “走?” 听见丫丫冰冷的声音,游师静点头道:“跟我去汉国,离开大唐,离开莫非。” 丫丫摇了摇头。 游师静脸上急切,心中更是急切道:“为什么?他要和怀安公主结婚了,以后他就是驸马爷了,那你呢?你怎么办?留在这里,你不觉得屈辱吗?” 丫丫冷漠道:“不觉得。” “你的相公要娶别的女人了,你能忍受?” “能。”继续冷漠。 “为……为什么?为什么能忍受?”游师静明显一窒。 “为什么不能?” “爱一个人难道不是应该想占据对方的一切吗?” 丫丫默然,沉思片刻后,依旧冷漠道:“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所以不存在占据。” 游师静闻言,怒道:“你们不爱对方,为什么要结为夫妻?你说,是不是他逼得你。” 丫丫的冷静与游师静的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是他养大的,这条命,若是没有他,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从我有记忆的那天起,我们两个就在一起。这个世界上,即便是我自己,也不了解自己。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自己的过往,甚至不知道有时候莫名失去的记忆是什么?可他全知道,你说我怎么能离开他?” 游师静的脸色稍微缓和下来:“难道为了报恩,就甘愿和别的女子分享一个丈夫吗?” 丫丫摇头:“你错了,我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报恩。而是我们的生命已经连在了一起,我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我。至于以后他会不会娶别的女人,对我来说,不过是会不会添双筷子,加张床的小事。” 游师静听完,忽然有种无力感。 斟酌再三后,游师静提醒道:“既然如此,那你小心一点。这次天下文会之后,中州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风平浪静。这天下,也不是莫非这种书生能够掌握的。” 说着,游师静从怀中摸出一枚碧玉令钥,递给丫丫道:“拥有这枚令钥的人,天下不出十个。有了这枚令钥,汉国的人不敢动你分毫。……如果有一天,你无处可去,就来汉国找我。” 丫丫看着颓靡的游师静,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陷入沉默。 “听说莫公子来四方馆了。” 来者是太叔令、公羊伯和安夫人,在他们身后,跟着颜心尘和云瑶。五人进了大厅,丫丫一向不喜生人,只是扫了一眼颜心尘便不再说话。而游师静因为心情郁结,也不说话,所以倒把五人晾在那里。 太叔令年纪虽大,但是像个老顽童,好热闹,爱玩笑,由于游宰父熟稔,所以颇受游家子弟的喜欢。往常游师静见了他,总要没大没小的调笑一番,今日,却是爱答不理的。 太叔令吹胡子瞪眼道:“静儿,怎么回事,太叔爷爷问你话呢。还有你二爷爷去哪里了?” 游师静将头扭过去,太叔令一吸气:“嘿!你个死妮子,今日,怎么又在犯倔。告诉太叔爷爷,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太叔令这么死缠烂打,游师静也不好再板着脸,没好气道:“别问了。都去后堂了。” 游师静话音刚落,游宰父、朱破和莫非从后堂出来。 “哈哈……我还没进门,就听见你这老小子又遭气受了。”走出的游宰父红光满面,调侃了一下太叔令,又对着公羊伯道:“公羊兄,安夫人。你们快快请坐。” 这些人来到此处也不是喝茶聊天,太叔令当先开口道:“张副将怎么样了?” 朱破听太叔令如此问道,恭敬道:“多亏了莫非公子妙手回春,张副将已无性命之忧。” “哦?”太叔令等人惊奇的看了一眼莫非,之前众人听闻莫非是沧海书院的夫子,以为只是一个江湖郎中的水平,没想到,大唐太医署都治不好的伤,竟能被莫非治好。 第一百零八章 思春 “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没想到,你不仅文采冠绝中州,还有这般妙手回春之术。”太叔令啧啧称赞的看着莫非。 事实上,张胜这次受的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由于都是皮外伤,所以失血过多导致昏眩,只要能够止血,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其中几道伤口入骨,以至血流不止。寻常的止血散根本无法止血,董老之前见过莫非的缝针手段,所以向朱破推荐了莫非。 对于莫非来说,缝针只是个小手术,所以没过一会儿,手术就已完成。 看的朱破直发愣。他实在无法想象,在战场上要人命的伤口,在莫非手下,却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手术。朱破作为汉国的大将军,对于这种刀伤、剑伤造成的危害尤为清楚,倘若莫非手中的这门医术应用于战场之上,将会大大的衰减士兵伤亡率。 可是……莫非是大唐人,又怎么会将这门医术传给他人,朱破心中惋惜。 不过,医道再厉害,也比不上文采惊艳更让人称羡。惊叹之余,游宰父不解道:“现在天色已晚,你们来有什么事?” 刚才宮宴之后,因为感慨文会结束,明日即将启程回国,太叔令专门前去南苑拜谒公羊伯和安夫人。没想到,刚到南苑便听说莫非来到四方馆。 之前的天下文会中,莫非的所作的诗词歌赋中,涵盖着各种各样的风格。其中《归去来兮辞》之类山水田园诗,太叔令尤为喜欢。而公羊伯对于《题西林壁》此类借物说理的诗词大为叹服,安夫人更是早晚吟诵《如梦令》这类怅惋哀怨诗词。 总的来说,对于莫非这位天下文会的榜首,几位大儒心中喜欢的紧。 由于天下文会和宮宴上才子众多,他们不方便和莫非单独接触,现在听闻莫非到了四方馆,自然趋之若鹜。 时间紧迫,他们前来也不是为了谈经论道,吟诗作赋。 几位大儒里边,只有安夫人是女人,也不扭捏作态,直言:“莫公子,以后若是有时间,还请来秦国的知否书院一叙。到时,也可以给我们女子书院讲讲诗词一道。” 听安夫人如此说,公羊伯刻板的脸上,也牵扯出一丝笑容:“正是,我们无涯书院也会静候大驾。” 太叔令佯装恼怒道:“嘿,我带你们前来,你们却光顾着邀请莫非。莫非怎么着,也该先到我们汉国去一趟吧。我们蒙山书院虽说在中州四大书院中排名最末,但是书院的风景,绝对是首屈一指。不信啊,你问问朱破这小子,他当年也是蒙山书院出去的。” 敢直呼朱破这小子的人,整个中州,大概也就这几个老头了。 面对众人的盛情邀请,莫非也不好拒绝。更何况,他迟早要离开大唐,去秦、汉一趟,所以,也不推辞道:“多谢各位好意,他日若是有机会,一定去拜谒各位。” “恩,好。我们等你来。”得到莫非的回答,众人心中喜悦,连声道好。 游宰父红光满面的笑着,摆手道:“好了,明日我们就要离开长安了,早点回去歇息吧,免得耽误行程。莫公子今日为张副将疗伤,损耗心神不少,老夫在此多谢。这般恩情,我们汉国一定铭记于心。” 莫非谦虚道:“游老言重了。” 但是莫非心里知道,能够得到游宰父的承诺,此行便算捡了便宜。 于是,众人纷纷向莫非告辞,看的安夫人身后的云瑶和颜心尘直呼不可思议,这几位当世大儒,平时见了皇帝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但面对莫非,却是这么的好言好语。 莫非一一告辞,众人走出门去,跟在后边的颜心尘忽然回过头,对着莫非道:“莫公子,有缘再会。” “一路保重。” 莫非刚准备说话,他旁边的丫丫抢先答道。颜心尘见是丫丫说话,忽然想起之前囧事,羞赧的低下头,赶紧提裙出门。 一旁坐在椅子上的游师静,看着远去的颜心尘,凝眉沉思。 随即,莫非和丫丫走出去。 太叔令看着游师静,连声道:“静儿,静儿,茶倒了。” “咣!” “欸,静儿你去哪里?游兄,你家这妮子……嗨!这是这么了?” ************************* 四方馆的墙角处。 丫丫和莫非漫步在街上,过了一会儿,丫丫从怀中拿出令钥,递给莫非:“呐!游师静给的,汉国游家的令钥。” 莫非看着令钥愣了愣,没有接过令钥,而是失笑摇头道:“要不是因为她是女的,我真怀疑你们两个有奸情。” 丫丫朝他翻了个白眼,认真道:“中州马上要出事了!你是不是早就猜出这个了?” 月光下,莫非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然后又恢复平静道:“只怕不少人都猜到了。走吧……我们回去吧,中州乱不乱,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宮宴上没吃饱,我想回去吃鸡蛋灌饼。” 丫丫看着莫非向前走去,忽然笑了笑,赶忙跟上。 在他们身后的墙角处,游师静走出来,喃喃道:“你还真是什么都给他说。” …… 四方馆南苑中,小园香径。 院内的某处闺阁中,云瑶躺在床上,毫无形象的摆着大字,肥嘟嘟的手上,粗粗的拇指插在嘴里,正憨态可掬的吮吸着。 室内灯火已灭,颜心尘却是披着衣服,坐在窗前。窗棂透过的皎洁月光,正洒在桌上那本泛黄的小册子上。 夜深人静,如果坐着的换成旁人,一定会被人以为半夜起床,在偷看偷香窃玉的小黄书。 桌上的册子,正是丫丫塞到她怀里的册子,那时候……丫丫还捏了一下她酥软的……胸脯。 颜心尘一想到这里,脸上一红。过了半天,打开册子,欣喜的发现首页上写着莫非诗集四个大字。颜心尘明眸一亮,原来丫丫给她的是莫非诗集。 颜心尘再细细看去,之前见莫非的字迹,她曾叹为天人。现在诗集上的字,则迥然不同,想必这诗词不是莫非亲手所写。大概是丫丫誊抄来的吧。 可是,丫丫为什么要把诗册给她?颜心尘怀揣这丝好奇,朝册子中的诗词看去。赫然发现,这些诗词是她从未见过的诗词,而且,和莫非之前写的那些诗不遑多让。这些不可多得的好诗,足足有百余首。《一剪梅》、《醉花阴》、《塞下曲》、《登高》、《咏怀古迹》等等等等,这些诗词一旦流传出去,势必会引起诗坛的一次轩然大波。 颜心尘的心砰砰砰直跳,过了好半天,才抚平内心的激动。认真地沉吟诗词,通过这些诗词,颜心尘眼前,似乎站着一个活生生的莫非,而这个莫非时而狂放自如,时而潇洒淡薄,时而忧国忧民,时而满腹惆怅。他的一切,丰富多变,不拘一格。让人觉得扑朔迷离。 颜心尘看着这些诗词,犹如百爪挠心,直痒痒,她迫切的希望能和莫非促膝长谈。然而,想到明日就要离开长安,忽然间,颜心尘又叹了一口气。 此次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更何况,这次回到秦国,还要面对家里的逼婚。 她到底要怎么办才好?难道就此屈从吗?可她心中着实不甘,这次大唐一行,她知道让她留恋的不仅是奇诗妙词,更是一个清风霁月的人间谪仙。 颜心尘心中苦闷,随意的朝后翻去:“……我心尘外心,爱此尘外物。……” “……杏老古坛荒,把凄凉空指。心尘聊更洗。……” 颜心尘看着这两首诗,忽然莞尔一笑,随即“咯咯”笑着。虽然知道这里边的心尘不是指她,但她心中仍然有一种莫名的悸动。这种悸动化为满腹的百转千回,让她忽然想起莫非诗中写道:“觉来幽梦无人说。” 颜心尘看着夜空,喃喃道:“果然是无人说与。” 第一百零九章 好哥哥 翌日,长安城门处,贤王与叶经权站在道路中央,负责欢送秦、汉两国的使臣。彼此客套的话别之后,汉国使臣整装待发。 游宰父由人搀扶坐上马车后,看着游师静招手道:“静儿,回程途中,山高路远,你还是随我坐马车吧。” “我骑马。”说着,游师静翻身骑上高头大马,朝云逸、游纯等人走去。游宰父也不生气,摇头嘀咕道:“这丫头,怎么从昨晚开始就一直闷闷不乐?” 太叔令笑道:“嗨!别管了,就你家这丫头,没人敢欺负他。来来,我们下几盘棋。” “也好。”游宰父笑道。 随后,汉国使臣浩浩荡荡离去。 贤王和叶经权目送汉国使臣离去后,秦国的使臣尾随其后。 马车隆隆前行,马车外,叶灵竹喊道:“心尘姐,云瑶你们路上小心。” 云瑶毫无形象的趴在马车边缘招手道:“灵竹姐,保重。”由于云瑶身体太过庞大,将后边的颜心尘遮掩的一干二净。 和叶灵竹道别后,云瑶回到车厢。这时候,颜心尘一改来时的娴静,抚起帘子,朝后边的长街望去。长街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贤王、叶经权、叶灵竹、叶臣、冷扶童,连那些参加文会的才子也来了,但唯独没有看见莫非和丫丫。 也许在人家眼里,我只是一个过客吧…… 颜心尘如此想着,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又朝窗外看了看,心中怅惋。紧接着,颜心尘心中一乱。 她是怎么了?莫非只不过是一个文采很好的才子而已,虽然和其他才子有些不一样,可是……也只是一个书生而已。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怅然若失,难道……喜欢上她了?颜心尘想到这里,脸上忽然烧红起来,贝齿轻咬,神情恍惚。 “心尘姐,你在看什么呢?咦!你的脸怎么红了?”在长安呆了这么长的时间,云瑶早没了来时的兴趣,正瘫坐里边吃着栗子,见颜心尘魂不守舍,这才开口问道。 颜心尘闻言,思绪拽回,慌乱的放下帘子,心虚道:“没……没什么。” “哦——”云瑶是个粗线条,见颜心尘说没什么,便以为没什么,继续吃起栗子。 而在正中央坐着的安夫人,则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颜心尘。 颜心尘收到这个目光,羞臊的将头偏向它处。 安夫人作为一个过来人,心中了然,可也觉得着实叹息。莫非才华横溢,颜心尘是天下第一才女,两人一个是她佩服的文会榜首,一个是她的得意门生,若能凑成一对,她乐见其成。 但是,她知道两人一个是秦国的才女,一个是唐国的才子,若要有情人终成眷属,将会面对难以逾越的壁垒?成则罢了,不成将会粉身碎骨。 况且,莫非虽说得了天下文会的榜首,可眼下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穷酸小子,前途未卜。若是以后江郎才尽,一事无成,想要配上颜心尘更是难上加难。 …… 皇宫。 两仪殿。 皇帝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坐在上首,下边站着三人,一人为凉春秋,一人为刑宗,还有一人,身穿米黄色锦袍。虽然那人看起来四十有余,但是长相极为漂亮,柳叶眉,尖下巴,皮肤白皙,两腮到脖颈没有一根须发,有一种极致的阴柔之美。此人便是李执的父亲,大唐北衙禁军的首领盛王。 凉春秋恭敬的低着头,道:“启禀陛下,据细作所说,龙渊剑的事情,秦、汉两国的使臣已经知道了。” “嘭!”皇帝的拳头重重的砸在龙案上。 怒不可遏道:“是谁走露的风声?” 凉春秋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皇帝把眼一瞪,怒道:“说。” “二皇子。” 皇帝倏然站起,踱了两步,心中气急:“混账东西!混账东西!他居心叵测,草菅人命,勾结秦人刺杀叶公书,犯下这般滔天大祸。啊!朕还饶他一命。没想到他死不悔改,对帝位念念不忘。哼!朕算是小看了他的胆子。孽子!” “陛下息怒。” “息怒?我怎么息怒?好,他们想夺龙渊剑,那就来吧,朕一定叫他们有去无回。”皇帝接着又说:“盛王,刑宗。” 两人齐声道:“在。” 皇帝发布命令。“从今日起,你二人分别调动北衙禁军和羽林军,将皇宫团团围住,我要他们有来无回。” “是。” 盛王说完后,又疑问道:“那二皇子该怎么办?” 皇帝阴沉着脸沉思片刻,狠下心道:“怀璟……已经不能留了。先让悬天府的人监视着,等此事了了,另行处置。” 盛王、刑宗和凉春秋三人对视一眼,他们知道,皇帝已经对二皇子起了杀心。 皇帝说完后,心中生疑,又反复思考半天后,对着凉春秋道:“你下去之后派人盯着怀乾。” “是。” 无论此事大皇子有没有参与,二皇子的所作所为都让皇帝起了杀心。不过。皇帝能从诸子夺嫡中脱颖而出,靠的绝不是含糊了事。就算他要处置二皇子,也要弄明白此事和大皇子有没有关系。 两仪殿中的这三人都是皇帝的亲信,自然明白皇帝的意图。不过,他们更明白,他们的所有权势都是皇帝给的,只有对皇帝忠心耿耿,才能保证自己的权势地位。至于大皇子或者是二皇子的生死,他们根本不在乎。 命令下达,皇帝心烦意乱,摆手道:“盛王留下,你们两个下去吧。” “臣告退。” 凉春秋和刑宗走出两仪殿。 两仪殿中,盛王见空无一人,便向龙椅上的皇帝走去,然后顺势坐在皇帝的大腿上。皇帝见盛王倒向自己怀里,脸上的肃杀之意瞬间变得柔和,将盛王揽在怀里,两只胳膊箍紧盛王的身子。 在这一刻,大唐最有权势的两个中年男人,纠缠在一起。皇帝粗糙的大手,摩挲着盛王的手,下巴顶在盛王的肩上,轻轻地朝他耳朵里吹起。 倘若让天下人看到这一幕场景,不知有多少人会吓得掉落下巴。 盛王阴柔的脸上,爱怜道:“承宏,你很累吗?” 唐皇名叫李承宏,盛王叫李承乾。正是因为这样,当年立国号为乾承的时候,朝中阁老们俱是强烈反对。 皇帝闭着眼,享受的将头靠在盛王的肩上,大力的吮吸盛王身上的味道。 “龙渊剑既是兵器谱排名第三的神兵利器,又是王者之剑。自古以来,都是得龙渊者得天下。没想到,龙渊剑在大唐的秘密瞒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瞒住。恐怕,此次秦、汉两国的使臣回去后,天下人都会知道龙渊剑在我们手中。” 盛王伸出自己的舌尖,轻轻的绕在皇帝的耳朵,舌尖上的水,慢慢拂过皇帝的两颊。随后柔声笑道:“中州和平这多年,想要轻易引发战争,也不是容易的事,你不用太过担心。再说,自从你登基以来,励精图治,恩泽天下,我大唐更是文成武治,国力昌盛。岂会怕他秦、汉两国。” 皇帝听盛王如此一说,心中大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的捏向盛王的下巴,另一只手向盛王大腿摩擦去,笑道:“朕真是好后悔。” “好哥哥,你在后悔什么?” “当年,顾忌你是朕的亲弟弟,所以,即便有爱慕之心也不敢向你表白。直到后来我登基为皇,才强行要了你。早知你对我有意,我就早早的向你表白了。不过,幸好为时不晚。” 盛王嘤的一声:“好哥哥。” ****的气氛油然而生。 皇帝已经隐约爬上皱纹的两颊,挂着些许胡子,胡子中间的嘴唇,朝盛王的嘴唇上吻去,两人唇齿相交。然后,两人的手慢慢的朝对方的胯间摸去,磨蹭一会儿,袖袍脱落。皇帝正坐在龙椅上,忽觉温热包裹胯下之物…… …… 两仪殿外。 刑宗和凉春秋走下台阶,凉春秋道:“依刑兄所见,傅天一的武功到了什么境界?” 刑宗一只眼睛蒙在橡胶之下,另一只眼睛则坚定的看着前方。但凉春秋知道,刑宗正在思考。 “恐怕已经到了九脉后期。” 凉春秋闻言,面露凝重,问道:“你可把握?” 刑宗皱眉道:“皇宫重地,有羽林军和北衙禁军守卫,常人绝对进不来。我想,秦、汉两国倘若要来人,也只会高手前来。若是和傅天一一对一,我有五成把握。不过……凉兄认为傅天一会一个人来?” 凉春秋一愣,旋即怔怔道:“也许会,不过只怕不是为了龙渊剑。” 刑宗点头道:“素闻秦皇文韬武略无一不全,虽然年纪不大,却有雄心抱负。为政多年,更是厉兵秣马。恐怕,即便没有龙渊剑的事,秦国也不会安分守己。” “这些,只怕陛下心中也清楚明白。不过……陛下还是不能相信二皇子会做出子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也许是陛下知道我们能猜出这层意思呢?皇帝不挑明二皇子的真实意图,只是不愿意承认他是一个失败的父亲。皇帝明白。自己的两名爱将能够猜出这层意思,所以将未说完的话全部压在肚子里。 凉春秋的话自然是恭维皇上的虚话,刑宗没有接下去,凉春秋便知对方心中明白,笑了笑拱手道:“宫中有劳刑兄了。” “凉兄放心。” 两人就此散去。 第一百一十章 惊杀长安 沧海书院。 一页书。 黑灯瞎火中,莫非和丫丫两人摸索着穿好夜行衣,从书院走出。黑漆漆的夜中,两人一身夜行衣完美的与黑夜融为一体。 两人刚出书院,沧海书院外的长街屋顶上,其中一人扭身飞去,身形矫健,落地无声。随后,向后一招手,黑夜之中的屋顶上,忽然有一两个身影腾空而起,三人犹如蝙蝠一样,从屋檐飞起。 乍一看去,三人身轻如燕,轻功端得厉害。 三人似乎知道沧海书院有高手坐镇,不敢轻举妄动,因此,不远不近的跟着莫非和丫丫。 莫非和丫丫行色匆匆,走了一会儿后,听见空中细微的声响,丫丫提醒道:“身后有人。” “不要回头,继续往前走。”莫非脚下自始至终没有停顿,飞快的朝前走着。 在和李言蹊设计这次事件时,只是利用二皇子将龙渊剑的消息透露给秦、汉两国的人。莫非预料到使臣走后的长安不会太平,可这种不太平应该是在皇宫之内的,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被追踪了? 按照之前的猜想,这些人应该会进宫抢剑,怎么会有闲心杀人杀人?难道……一个天下文会的榜首比龙渊剑还重要? 莫非不知哪里出了变故,却也不敢大意。转过两条街后,莫非和丫丫直接跃上房顶,这段时间,两人的武功堪称神速般进步着。 两人虽在空中,却如履平地。 “他竟然会武功。”身后的三人中,其中有一人不可置信。 “是以杀道入武。哼!不过是个三脉武者,不值一提。” 其中一人不屑一顾的说完,提速上前,两人紧跟上去。 …… 威威天地,渺渺暗夜,睡卧着的长安古城上方,莫非和丫丫在屋檐砖瓦上,轻快掠过,在他们身后,三个黑衣人紧随其后。 摸不清对方的实力,莫非自然不会硬碰硬。若是一直前往,能够拖到李言蹊前来,自己也就不惧怕这三人。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这是形容长安布局的一句名诗。 长安城东、西、南、北交错着二十五条大街,其中临书街和朱雀街最为有名。朱雀街将长安分为东、西两部分,而临书街将长安分为南、北两部分,再加上大街小街的划分,将全城分为一百零八坊。 莫非和丫丫快速的飞跃,在朱雀街东第五街的一处坊停下,这坊是长安城中唯一没有坊名的街坊。白日里商贾云集,邸店林立,物品琳琅满目,贸易极为繁荣。 可一到晚上,巷子通彻,空无一人,周遭也没有居住人家,四周静悄悄的。莫非和丫丫身后的那三人见再往前就是长安达官显贵居住地方,不敢再耽搁,提快速度,掠过莫非和丫丫身边,在他两面前停下。 莫非和丫丫也停在地上。 空气中,一派肃杀之意。 那三人中,其中有一人手上的兵器是拐刀。 “王朗?” “莫公子。” 两边相互对峙,其中一人知道长安城中高手众多,也不犹豫,手一挥,三人齐刷刷上前。五人对战,甫一接触,便估摸出对方的实力。 丫丫是五脉武者,莫非是杀道三流武者,而对方三人,王朗是六脉武者,另外两个则是八脉武者。丫丫单单与王朗对战,就非常吃力,现在加上两个八脉武者,更是吃力。 莫非和丫丫且战且退,不过两人毕竟是生死线上挣扎过无数次的人,虽然境界不足,但是经验丰富老道,对敌的技巧非常熟练。反观那三人,除了王朗看起来经验丰富外,另外两人倒像是徒有境界。出招之间,拖泥带水,一点儿也不干净利索。 不过即便如此,境界的差异实在太大,莫非和丫丫在几个回合之后,仍然显出了败势。 “小心王朗。”丫丫喊了一声。 莫非凛然,之前宮宴上,王朗已经认输,原本西荒中人,一旦败于某人之后,便再无对敌之意。可眼下看来,有人是以生命威胁才逼迫王朗前来。如此一来,王朗在求生意志逼迫下,便会变得十分棘手。 局势危急,莫非却不慌不乱,反而战意盎然。既然是修炼杀道,自然要不畏生死,勇往直前。 丫丫一人抵挡两个九脉武者,莫非手中利剑翻转,朝王朗刺去,“咣!”与王朗手中拐刀相撞。 这时候,王朗终于知道了,原来这两人都是西荒出来的,而且都是不要命的人。王朗心中有些怵意,但是他却无路可退,要么杀掉这两人,要么被这两人杀掉,不然,面对他的就是秦国九脉武者的愤怒。 王朗手中的拐刀更加快了几分,更加狠了几分。 莫非身上压力倍增,但是相比于莫非的压力,丫丫的压力更大。一个五脉武者,就算实力再强悍,对战两个八脉武者,依然相形见绌。几招之后,丫丫身上已经布满了伤痕,而莫非身上,不仅被王朗的拐刀割掉一块肉片,还添了很多深深浅浅的伤口。。 丫丫和莫非气喘吁吁的背靠背,面对着这三个人。 见两人已经无力再战,王朗道:“你们是西荒出来的?” 莫非和丫丫没有说话,王朗斩钉截铁道:“你们一定是西荒出来的!” 听到这话,另外两个人明显一愣。他们自然知道西荒,这个世界分为五大板块,中州、东界、西荒、北境、南域。然而,这五个地域里,除了中州外,其余四个地方被人们成为四大死地。 之所以被成为死地,是因为北境雪域之地,气候寒冷,境内都是兽人,常人无法生存。而南域则是沼泽湿地,遍布毒障,里边的人都是邪门歪道。而东界草原之地,资源匮乏,大多数野蛮部落在此生存。 莫非和丫丫他们来的地方——西荒,是沙漠之地,寸草不生。在西荒的人,多数都是在中州背负血海深仇,被仇家追杀,无处可去的人没办法才会逃到西荒。因此,在西荒有很多来自中州的流犯、恶人。他们逃入西荒,为的就是躲避追杀。 所以,在听说莫非和丫丫是从西荒的出来后,那两个黑衣人着实吃惊,谁也没想到,这个天下文会的榜首,一个清风霁月的翩翩公子,竟是来自那个地方。难道……是他的父母在西荒生的他? 三人疑惑不已。 黑夜中,莫非清亮的眼睛眨了眨:“既然知道了,何必多次一问。” 王朗犹豫了片刻,问道:“你们是怎么出来的?是不是被冥河十八骑逼出来的?” 王朗在说到冥河十八骑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眼中更是恐惧。 “苍冥十八骑?” 王朗不可置信道:“你不知道?是了,你出来的比较我早,不知道也正常。不过,以前人们喜欢叫他们狼崽子。” 莫非眼神闪烁了一下,丫丫的身子也明显一悚。 狼崽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黑衣人的真面目 莫非和丫丫这种细微的动作没有被他们看到。 黑暗之中,王朗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四周忽然寂静下来。莫非和丫丫不清楚王朗为何会有此一问,那两个黑衣人也不清楚。 寂静中,有虫子嚣叫。 过了半天,那两个黑衣互视一眼,慢慢的挪动脚步,朝莫非走去。 接二连三的战斗,莫非和丫丫的力气所剩不多,见黑衣人走来,莫非忽然开口:“比起夺龙渊剑,你们似乎更想杀掉我。” 莫非说这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李言蹊前来,其实说白了这也是一个赌注。若是对方将他当做必死之人,而麻痹大意,开口回答,他就赌赢了。若是对方决绝果断,手起刀落,砍下他的项上人头,他就赌输了。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黑衣人道:“去皇宫盗剑,人多反而碍事。”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 莫非恍然大悟道::“冷无欢?” 冷无欢看见莫非陷入困境,将要成为自己的剑下亡魂,洋洋得意道:“正是。” 莫非嘲讽道:“原来,你们冷家已经与秦国勾结。你说……这个消息传出去,冷家还能容得下你吗?” 冷无欢沉默了。实际上,他们冷家并没有和秦国勾结,暗地里做交易的是二皇子和秦国。可他知道,倘若自己参与进来的事情败露,冷家为了家族利益,一定毫不犹豫的将他交给唐皇。到时候,只怕他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莫非一句话命中冷无欢要害。 冷无欢迟疑了,其实,他不清楚二皇子和傅天一到底做了什么交易,但是清楚莫非也是这次的目的之一时,他多少是有些开心的。和莫非积怨已久,他早就想一雪前耻。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他便主动请缨。 见冷无欢犹豫不前,旁边的黑衣人知道莫非动摇了冷无欢的杀心,害怕再生变故,手中剑气凛然,划开夜幕,朝莫非刺去。 来自八脉武者的最强一剑,莫非一旦被刺中,必然凶多吉少。不过若是以为莫非连这一个招都躲不过,那就大错特错。 莫非手中的剑忽然改变轨道,力量也弱下来。以柔克刚,以剑引剑,在那黑衣人的剑刺来的那一刻,莫非身子微侧,手中的剑压在黑衣人的剑上,将那黑衣人的剑引至身边一侧。 “嘭!”一道剑气打在地上,石板炸裂,就在轰然声中,丫丫手中的大铁棍以抡的方式,猛然袭来。黑衣人原本只是随手一剑,却没料到对方竟是招招算计,见大铁棍抡来,黑衣人却无法撤走,头皮不禁有些发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朗和冷无欢迅疾出手,一刀一剑齐齐抵住丫丫的棍,黑夜之中,蓦然迸溅出火花。 刚才是趁对方麻痹大意才会有此一招,没想到对方反应极为迅速。莫非手中的剑用力向下压了一下,另一只手中,银针倏然飞出,黑夜中,响起尖锐的声音。三人瞳孔陡然一缩,谁也没想到莫非竟然会用银针。 三人刚反应过来,银针就已入体。好在三人反应及时,真气运转,银针又从身体里射出。 莫非使得银针带有迷药,所以,即便银针逼出,但是迷药还是留在了对方的身体里。只不过,这种迷药药效不够强劲,所以,那三人只是稍微感觉到意识有些恍惚。 三番两次受到莫非偷袭,三人已经不敢大意。 任谁也没有想到,莫非的手段如此的层出不穷。尤其是冷无欢,见当初如蝼蚁一般的存在,现在不仅在文道上碾压自己,连武道都是扶摇直上。这种变态天才,若不尽早扼杀在摇篮里,假以时日,一定会是个难以企及的对手。 因此,刚才的迟疑,忽然间荡然无存,心中尽是杀意。冷无欢猛喝一声,手中的剑挽花前行,直奔莫非面门。这一招,虚虚实实,难以捉摸,莫非不能分辨出剑的方向,脚上一点,向后退去。 王朗和另一个黑衣人执剑朝丫丫袭去,王朗的拐刀,黑衣人的剑,在黑夜之中,一齐使去,丫丫顿时手忙脚乱。好在丫丫的棍法,虽然威猛不足,刁钻不够,但是棍棍狠辣绝情,能以最快的速度袭向对方的命门。所以,即便打不过,也让对方明白她是个棘手的人物。 丫丫和莫非,一个是杀道三流武者的实力,一个是武道五脉武者的实力,以这种低微的境界,能与两个八脉武者和一个六脉武者打的难分难解,已经令人匪夷所思。 事情拖沓到现在,出乎了三人的意料,那个黑衣人猛然喝道:“都使出绝招,速战速决。” 说罢,那人脚下神行百变,手中的剑携带磅礴真气,向莫非飘忽而来,这一剑,以莫非的能力,无力抵抗,也无法逃脱。 丫丫心中急切,正准备欺身上前,面前的冷无欢和王朗,招式忽然变得凌厉异常,齐齐使来,丫丫避无可避。索性不再抵挡,双腿弯曲,肩胛处刀剑入骨,丫丫这时候方才出棍,“砰砰”两声,大黑铁棍砸在冷无欢和王朗脑袋上,只此一棍,两人跌倒在地,头上血顺势留下。 两人惊骇的看着丫丫,没想到眼前这个姑娘为了出这一招,生生的受了这一刀一剑。 而那边的莫非见黑衣人的剑使来,也没有抵挡,黑衣人的剑从腹部刺入。莫非一只手紧紧攥住对方的剑,血淋淋的手不动分毫。而另一只手中剑,不知在何时,已经坠落在地。在刚才长剑入腹的一刻,指间银针飞出,打入对方的三大经穴。 那个黑衣人浑身一软,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几步。 莫非的腹部插着剑,丫丫的身体左右两边,各插一刀一剑,然而两人纹丝不动的站着。那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莫非和丫丫,之前已经探查到两人实力低微,这才派出两位八脉武者和一位六脉武者,在他们看来,这已是万全之策。 可谁能料到,在他们眼中蝼蚁一般的存在,竟会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如此强悍的实力。 “噗——” 莫非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莫非知道,他和丫丫已经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莫非看着黑衣人道:“你是谁?” “韩文渊。” “原来是你。” 刚才受了莫非三针,韩文渊身体的经穴处散发出一阵刀削斧劈般疼痛,不过,能够见到莫非受此重创,韩文渊故作潇洒笑道:“别来无恙。”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李言蹊的杀人之道 “没想到是你。” 韩文渊半是自嘲半是愤怒道:“没想到?也许是我太不起眼了吧!这次天下文会之后,谁还能记得秦国韩文渊?呵呵……没有人能记得,不过,今晚之后,你这个天下文会的榜首也将遗忘在人们的脑海里。” 韩文渊话中满是戾气,莫非知道,韩文渊对自己的态度,是由妒生恨。这样的人,在现在还能保持笑容,只能说明此人城府颇深,又卑鄙狡诈。 “上次杨子健那个蠢货没有杀掉你,今日,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难怪杨子健敢在天下文会之际,冒天下之大不韪刺杀才子。原来是韩文渊撺掇而来,不过,韩文渊既有如此城府,又怎么会让裴纸南也跟去?难道韩文渊不在乎牵扯到秦国? 似乎明白莫非的不解,韩文渊笑了笑。大概是见莫非和丫丫已成强弩之末,韩文渊也不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将先前的事情全部说出:“我从未设计过裴纸南,……是他被杨子健诱惑了。” 莫非闻言,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 天下文会,韩文渊憾失三甲,原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是莫非的晋级,使秦人意识到大唐很有可能会夺得天下文会的榜首,为了杜绝这种可能,这才派遣韩文渊出手。韩文渊知道此事干系重大,所以诱使杨子健出手。 韩文渊诡计多端,杨子健也不蠢笨,暗自联手裴纸南一同前往,没想到,两人全部身陨沧海书院。 “咳咳……” 莫非吐了一口血,颓靡的弯下腰,另一边的丫丫手杵着大铁棍,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韩文渊等人。 “你的文采的确很好,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不过,你的实力终究太弱了。没有实力还不懂的韬光养晦,只会让你死的更惨。” 韩文渊受了莫非的三根银针,真气运转不上,浑身乏力。可冷无欢和王朗还能勉强蓄力,两人直起身子,双掌凝聚真气,朝莫非和丫丫一掌劈去。 “受死吧。” 这一掌并非是两人的全力一击,但是莫非和丫丫已经伤痕累累,即便是这轻飘飘的一掌,若被击中,也会丧身在此。 就在这时,黑暗之夜的长街上,忽然有两道真气席卷而来,威势震天,这两股磅礴的真气,莫非只有在九脉武者身上看到过。 冷无欢和王朗原本就遭受重创,面对这一击,哪有余力抵挡。“噗噗”两口鲜血喷出,冷无欢和王朗如两只小鸡崽子,扑腾腾坠落在地。 再向两人看去时,人已经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在场的五人诧异的看去,便瞧见莫非和丫丫的身前,站着两个身材魁梧、身高相仿的男人。 这两人就是李言蹊手下的卜家三兄弟中的卜一、卜二。 在莫非和丫丫身后的街上,传来声音:“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秦人就这点能耐?” 李言蹊扇着扇子,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在她身后,卜三亦步亦趋的跟着。 冷无欢知道李言蹊的身份,惊骇道:“怀……怀安公主。” 韩文渊没有料到怀安公主会出现。他虽然知道皇帝已经给莫非和李言蹊赐婚,但他从昨晚宮宴中看出两人并不愿意。现在看到李言蹊出现,韩文渊心中也直犯糊涂。 见怀安公主并不关心莫非的伤势,韩文渊很快冷静下来,试探道:“听闻怀安公主根本不想下嫁此人。今日,何不让我铲除掉他,既成全了我,也能如你所愿。” 李言蹊轻笑了一声,戏谑道:“哦?是吗?听起来倒是不错。” 韩文渊以为李言蹊意有所动,正准备开心点头,李言蹊话音一转,忽然又道:“不过,莫非会不会成为我的驸马,是我的事,你韩文渊……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李言蹊忽然厉喝道:“卜一、卜二、卜三。” “在。” “都杀了。”李言蹊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似乎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李言蹊下的命令,卜一、卜二、卜三毫不犹豫,直接蓄力。韩文渊见情势不妙,忽然大叫起来:“等等。” “恩?” “我愿意用一个秘密,换我们的生命。” “……一个秘密三条命。怎么?你当我是傻子?”李言蹊鄙夷的看了一眼韩文渊。 “只……只换我一人的性命。”韩文渊仓皇的看了看王朗和冷无欢。 “说吧。”李言蹊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使臣回国后,我大秦即刻会率兵出征,攻打大唐。而……而且,这一战会和汉国联手。” 李言蹊沉思片刻,随即看向莫非。莫非的预测果然是对的。李言蹊忽然觉得,能将莫非拉在自己身边,是自己有生以来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消息确实不错,杀了。” 韩文渊脑袋一懵,大嚷道:“怀安公主,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李言蹊摇头叹道:“哎……你这人真是,我没说过我是一个守信之人啊,更何况我好像没说过放过你啊!”李言蹊笑了笑,摆手道:“杀了吧。” 韩文渊惊骇的朝后挪着身子,卜一身子未动,手中紧捏一拳,朝前打去。一拳撞在韩文渊身上,黑夜之中,有一团血雾喷出,韩文渊的身子镶嵌在地板上,再无一丝生气。 见到此情此景,王朗禁不住心头突突的狂跳。 卜二拳头捏紧,正准备出手,莫非忽然道:“你刚才说的苍冥十八骑是怎么回事?” 王朗见莫非开口,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颤声道:“我说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可以。” 王朗赶忙道:“一年前开始,那十几个狼崽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将西荒搅得翻天覆地。云山三十六帮,鬼海七十二舵和一些流散盗匪,几乎被屠杀殆尽。现在整个西荒,提起苍冥十八骑,无不闻风丧胆。” 王朗说完,莫非没有话说了。王朗见莫非沉默,以为可以走了,爬起身子刚准备跑。卜二一拳轰出,王朗听到急劲的呼啸声,赶忙将头偏过来,气若游丝道:“为……为……什么?” 李言蹊笑道:“他说饶了你,我可没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刀、剑、篝火 许是自幼经历的影响,李言蹊看似规规矩矩,但是行为偏僻性乖张,于她而言,杀人不过是心中的一个念头。 冷无欢见李言蹊杀人随心所欲,毫无顾忌。知道自己今天将凶多吉少,心中惶急。但之前见韩文渊与王朗求饶,不仅没有逃脱,反而葬身于此,所以反其道行之,愤愤地说:“就算你是怀安公主,杀了我,难道不怕冷家报复吗?” “怕?”李言蹊轻蔑地笑了出来,“你以为我那二皇兄能落到今天下场只是偶然?你以为冷家为了给你报仇会惹上我?” “二皇子是你设计的?”看到李言蹊鄙夷的冷笑了一声,冷无欢面如土灰喃喃道:“难怪……会这样!难怪……每一次出事都能让我们防不胜防!原来不是大皇子搞得鬼。” 从对二皇子的流言蜚语散布之后,二皇子一派也曾想过对策,也曾做过挽救。但是,这一切的谋划全部用到了大皇子那边,谁能想到,将二皇子贬落凡尘的人竟会是怀安公主。 李言蹊的两个发问,第一个解开了冷无欢的疑惑,第二个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冷家三个老太爷膝下儿女成群,子孙繁多,旁系更是枝繁叶茂。这样的百年世家,能够荣盛多年,家族的利益永远都在第一位。在给冷无欢报仇和惹上皇室之间衡量,他们一定会选择明哲保身。 冷无欢十分费劲的爬起身,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求求你,求求你们,放过我!只要放过我,……我就告诉你们二皇子和秦国的交易。” 冷无欢一边嘴上说着,一边双膝向前挪去,就在要接近李言蹊时,眼中闪过一道厉光。见李言蹊听到二皇子和秦国的交易后,神情似有松懈,冷无欢忽然暴起。 腥红的眼,凌厉的匕首,在这一刻,冷无欢的卑鄙狡诈,尽显无遗。 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李言蹊,以此要挟,不信他们还敢动手。 冷无欢算计很好,然而,卜家三兄弟中卜一为九脉高手,卜二为八脉后期高手,卜三为八脉中期高手。随便一人的的实力都远在冷无欢之上,怎么会被这种弱智的伎俩蒙骗。 冷无欢身形还在半空中。 卜一冷哼一声,一双掣天大手,五指张开,猛地擒住冷无欢的脚腕,“咔擦”一声,冷无欢脚腕断裂,身子停顿在半空中。卜二、卜三也同时出手,抓住冷无欢的双手,“咔嚓!咔嚓!”两声,冷无欢双手断裂。冷无欢疼痛欲裂,然而卜家三兄弟并未停手,直接将冷无欢四肢撕扯开。 地上瞬间掉落断肢残骸。 三人已死。 李言蹊看着莫非和丫丫,皱眉道:“你们怎么样?要不今晚你们别去了。” 莫非摇了摇头,将腹部的剑拔掉,咳了一声,道:“没事。我们稍微包扎一下就行了。” 自从莫非得了大唐文会榜首后,莫非这个名字,卜一卜二就有所耳闻。不过,没有交集,两人也不太清楚。后来知道莫非做了怀安的入幕之宾后,才开始关注莫非,不过只知道对方是一个文采很好,又有些许谋略的人,其它的一概不知。 先前,由于李言蹊无条件信任莫非,作为李言蹊最得力的手下,对于这种只会耍耍嘴皮子的谋士爬到自己头上,心中自然不爽。 如今,看到他和这个小姑娘以这种微弱的实力,让两个八脉武者和一个六脉武者受此重伤,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这人,也许不是一般的谋士。 莫非和丫丫抽出身体的刀剑,然后用对身体的几道穴位施针,伤口顿时停止流血。 卜家三兄弟面面相觑,这种止血之法,也太匪夷所思了。 事实上,这种止血方法是《生死经》中独有的止血之法,莫非怕被人怀疑,所以从未使用这种止血之法,大概是对李言蹊有足够的信任,莫非才毫不避讳。 李言蹊想起莫非刚才提到的狼崽子,疑惑道:“那个狼崽子是什么?” 莫非像是不想言语的样子,看了看丫丫,这才道:“西荒——最可怕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 见莫非不想多说,李言蹊没有再追问。 收拾好一切之后,六人朝前走去,消失在黑夜中。 ********************************* 长安的数十里之外,在一座无名山上,点着几处篝火。 篝火四周,围坐着众多士兵,旁边的地上,稀稀落落的坐落着白色的帐篷,这些帐篷正是汉国使臣的驻扎地。汉国的使臣之所以行进如此缓慢,是因为他们在观望长安今夜的事情。 在无名山一个陡峭山峰上,巨阙剑插在地上,一旁的游师静站在绝崖上,望着远处的长安城。黑夜中,整个长安,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三处映着辉煌灯火,点缀了整个黑夜。 “你在担心她?” 游师静没有说话,一袭白袍的云逸看着她笑道:“昨晚宮宴上,我就看出你有些不对劲,不过,话说回来,你和莫非身边那个小姑娘到底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游师静听到云逸在说丫丫时,莫名的有些心烦。 云逸见她不想多提,道:“据探子来报,韩文渊、王朗、关山月和傅天一都返回长安了。我想,他们不会只是盗剑那么简单。王朗、韩文渊之流,进不了皇宫,但是要杀莫非还是绰绰有余。如果你担心那个小姑娘的话,师兄愿意随你前往。” 游师静知道云逸的这句话有多重的分量,世人皆知秦人关山月、汉人游师静,年轻一辈中所向披靡,但她知道这些只是好事者的无脑吹捧。最起码,让她对战云逸,就算有巨阙剑在手,她也毫无胜算。 游师静心里担忧丫丫的安危,但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拒绝道:“不用了。” 云逸知道游师静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现在见她如此犹豫,不禁疑惑道:“恩?” “云逸师兄觉得莫非怎么样?”游师静忽然问道。 云逸沉吟片刻,斟酌道:“如果单论文采,深不可测,我想……天下无人出其右。不过,从昨日看来,他的医术也是妙手回春。至于其它的嘛!师兄就不清楚了。” 游师静听完后,面色凝重道:“不,不对。云逸师兄你不了解他。这些……远远不够。我知道你也不是表面这么简单,但是,还是奉劝你一句,日后尽量不要和他为敌,否则,恐怕会祸患无穷。至于丫丫……跟着他,不会有事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战!战!战! 长安,皇宫。 盛王抽调了北衙禁军的大半兵力,在皇宫来回的巡逻。 明月半弯斜,渺渺一剑来。 宫墙之上,关山月穿着张扬炫目的艳红色衣服,如有九天之翼,携剑而来。 虽然这里是大唐皇宫——天下间最难闯的地方之一,可关山月毫不畏惧,艳红色的剑穗在灯火交映中,显得愈发妖艳。 此时,一人一剑,成了宫中最耀眼的存在。 这些禁军,从未见过世间有如此明目张胆的前来盗剑之人。 训练有素的禁军见对方飞在空中,齐齐扔下手中的障刀。迅疾的排列好队,胳膊上的劲弩全部发出,劲弩破风,在黑夜中,密密麻麻的摆成一道幕帘。铺天盖地的向关山月卷去。 这些劲弩若是全部射中,一定能将关山月射成马蜂窝。 然而,关山月身为九脉武者,怎么会这区区劲弩所伤。 冷笑一声,关山月手中剑潇洒挥去,一道诡异的红色剑气从剑刃发出,随后,这道剑气立马迸发出无数道剑气。这些剑气从四面八方,劈向那些劲弩,剑气摧枯拉朽般劈开箭幕,劈断劲弩,空中“啪啪啪”爆发出声音。 这便是关山月的剑! 禁军骇然! 关山月落在地上,凭剑一顾。 剑从手上去,命从他处来。 那道剑气,璀璨夺目,在空中衍生出无数道剑气,这些剑气,破风、破空、破地、破命,犹如秋风扫落叶般,将前列禁军拦腰劈断。 一道道血雾喷出,“唰唰唰”洒在地上,空气中,弥漫起浓郁的血腥味。 关山月恣意喊道:“再来。” 关山月仅凭一剑,斩杀守卫皇宫的数十名禁军,面对如此狠人,其余禁军望而却步。 众士兵齐齐退后,关山月似有不满,喝道:“滚!我的剑,不斩无能鼠辈。”说着关山月脚尖一点,飘然而起,朝内宫飞去。飞到一半的时候,关山月见皇宫上方的红砖绿瓦处,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紫袍,身材魁梧的人正负手而立,立于砖瓦之上。 “凉春秋。” 见凉春秋似乎早已预见他会来,关山月不退反进,战意盎然的喊了一声。手中剑剑出鞘,人未到剑已至。 这一剑,是关山月的战意,凌厉、霸道,所向披靡,割破空气愔愔作响。 关山月虽强,也只是九脉初期武者,凉春秋身为九脉中期武者,成名多年,自然不惧这剑。 鼻子冷哼一声,脚下微微一颤,砖瓦飞起,这些砖瓦在飞至半人高之后,忽然静止。负手而立的凉春秋双臂张开,捏紧拳头,霸天一拳使出,那些砖瓦破空而去,与关山月的剑相撞,瞬间炸的粉碎。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关山月与凉春秋已近身上前。 一个是武道名家古烟客的关门弟子! 一个是悬天府的府主凉春秋! 两个当世强人,在此一战,威势骇人。 …… 与此同时,在太极宫两仪殿中。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看着宫墙上,洒金宣纸笼罩着的烛火微微跳跃,映的大殿忽明忽暗。皇帝皱了皱眉:“鱼朝恩。” “陛下。” 皇帝轻轻敲着龙案:“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鱼朝恩卑微道:“启禀陛下,已到了子时三刻,天色已晚,陛下还是早点歇息吧。” “盛王回去了吗?”平日里威严的皇帝忽然有些忧心。 “启禀陛下,盛王还在兴庆宫守着龙渊剑,并未回府。” “哎……”皇帝怅然若失的叹了一口气。 “陛下不用担心,有凉大人在,就算有宵小想进宫盗剑,也……。”鱼朝恩正说着,眼光忽然有些板滞,话也停顿了。 就在这时,殿内的灯火忽然颤了几下,“嘭!”一道急劲的风拍在两仪殿的朱红色门上,两扇门忽然打开。 两仪殿外的宫院中,傅天一身穿道袍,仙风道骨,从天空洒脱落下,好不潇洒。 两仪殿外的羽林军见来者不善,纷纷抽出腰刀,傅天一不急不缓,袖袍轻轻一挥,那些士兵如遭受天雷轰掣,身子立地而起,砸在殿门之上。 轻描淡写的只此一招,那些士兵竟无力起身。 傅天一看着殿内龙椅上坐着的唐皇,如闲庭信步般向前走去,然而,走着走着,傅天一蜻蜓点水般掠过庭院,身子跃然于前,素手一推,排掌而去。这一掌,看似绵软无力,但是,道玄门古烟客大弟子手中的一掌,岂会是平平无奇的一掌? 人在空中,掌在空中,空气倏然聚拢在手,人掠过的地方,堆积起一道厚密的气墙。 鱼朝恩骇然,皇帝面色也凝重起来。 这便是傅天一的实力! 这便是道玄门的武功! 这是天下间最为诡谲莫测的武功! 皇帝虽然面露凝重,但见傅天一这一掌飘来,他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动。就算他知道这一掌的威力足以让他毙命,但是身为人间的帝王,九五之尊,他的天之颜面不允许他向后退缩,他的强大信心不允许他不战而屈。 傅天一双掌推来,就在这时,“嗡——”一声巨响,一杆方天画戟不知从何处而来,直取傅天一要害。 这柄方天画戟,在道玄门的兵器谱中排名第十八,常人攻击绝难摧毁这种神兵利器。傅天一只得闪身后退,然而,在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刑宗双拳出击,拳劲强势,将傅天一手中的气墙打到炸碎。 傅天一朝两仪殿外退去,刑宗紧追不舍,拳势一招猛过一招,势取傅天一之命。傅天一道袍挥舞,道袍尚未落下,素手一翻,指间瞬间射出一道真气。刑宗虽然瞎了一个眼睛,但是毫不影响他对真气的敏锐感觉。 刑宗脚下以奇快的速度避过这道真气,又快速上前,撼天一掌击出,傅天一不慌不忙,抬起手掌,掌劲看起来柔弱无力,但是与刑天对掌,纹丝不动。两人同时皱眉,互视一眼,又迅疾的退后。 傅天一看着刑宗,心中吃惊,没想到,这个躲在大唐皇宫中的独眼瞎子,已经成了世间少有的九脉后期武者。 之前在做计划时,已经算计好老王爷在云游四海,也曾调查过唐皇的三位爱将,凉春秋、周寒、刑宗的实力,在知晓对方都是九脉中期的武者后,傅天一才敢有恃无恐的闯入皇宫。 没想到,大唐羽林军的首领,武道名家老王爷的亲传弟子刑宗,已经到了九脉后期。 机关算尽,没想到却是功亏一篑。 傅天一看着刑宗,心思翻转,随后轻笑道:“恭喜刑兄,已经到了九脉后期。” “道玄门什么时候对刺杀感兴趣了?还是……龙渊剑已经满足不了秦皇的野心了?”刑宗的话冷冰冰。 “哈哈哈……龙渊剑不过是一把兵器而已,要之何用?你们大唐的二皇子与我达成协议,如果今天我杀了唐皇,他便能顺应天命,继承皇位。到时候,作为报答,龙渊剑和燕云十六郡,都将双手奉上。你说……这笔生意,我大秦何乐而不为?不过……刑兄你已经到了九脉后期,这个就有点尴尬了。如今,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既然如此,那我就此告辞。” 傅天一知道,刺杀唐皇的计划失败,所以,故意将他和二皇子的协定说给唐皇听。傅天一的话已说完,自知多说无益,倏地飞上宫墙,掠过砖瓦,朝兴庆宫飞去。 傅天一离去,皇帝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他知道这是傅天一故意说的,为的就是借他之手杀掉二皇子,多多少少造成朝政的波动。这不是什么阴谋,而是阳谋,可他不得不承认,此刻的他已经对二皇子起了杀心。 “勾结大秦,割让国土,诛杀父皇,谋朝篡位。”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皇帝恨不得将二皇子五马分尸。 皇帝从桌上的一角拿出一个折子,摆在手中看了看,诡秘的说:“鱼朝恩,将折子带给盛王,让他一会儿就去办此事。” 皇帝说完后,想起盛王还在兴庆宫守着龙渊剑,又摇了摇头,怜惜道:“算了,让他明日去吧。这一晚上,也不知他会不会担惊受怕。你去告诉他,朕一切安好。” “是。” …… 兴庆宫中。 关山月与凉春秋正在鏖战之中,关山月只是九脉初期的武者,不管是境界还是经验,与凉春秋相差不少。因此,随着时间越久,越难以招架,不过,关山月越是如此,战意越甚。 “再来。” 关山月猛喝一声,手中的剑气威势又甚几分。“剑去!剑来!剑非道!道非剑!来!”关山月越战越勇,全然忘却身处皇宫之中。这时的他,足以用“不疯魔不成活”来形容。 什么唐皇,什么天下,什么龙渊剑,都不如这一战酣畅淋漓。 傅天一正是知道关山月的喜好,所以只说今晚皇宫可与人一战,关山月便欣然前来。 凉春秋知道,关山月的作用只是拖延时间,但是他和刑宗早已说好了各自的任务,所以也不着急。更何况,面对古烟客的关门弟子,凉春秋多少有些忌惮。 据传,当年古烟客收的完道门八卦天、地、风、雷、水、火、地、泽八大弟子后,便决定不再收入室弟子。 但是,在见到关山月后,因为见他武道资质奇佳,是难得的练武奇才,这才破除之前的誓言,收他为徒,倾囊教授。关山月也没有辜负古烟客的栽培,自从习武之后,武功一跃千里,短短数年,就在中州杀出自己的名声,并被公认为最有可能成为武道名家的天才少年。 虽然世间的九大武道名家各自镇守一方,不能轻易出手,干扰世间局势。可是,倘若他杀死古烟客最喜爱的弟子,万一古烟客发疯,也许有可能从秦国飞至大唐,将他斩于黄土之上。 心中顾忌这些,凉春秋不敢全力进攻。 就在两人打的难分难解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缥缈的声音:“师弟,此处不宜久留,走吧。” 关山月虽然恋战,但是他知道若非必要,傅天一不会打断自己。既然傅天一如此提醒,就表明再打下去,他会有生命威胁。 关山月邪魅一笑,横剑一扫,一道红色的真气扫过,趁凉春秋闪身躲去之际,跃上宫墙,朝皇宫外飞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死!死!死! 皇宫之中,关山月和傅天一离开不久。 于此同时的永清宫外。 整整齐齐的站着两列官兵,庄严肃穆,这些官兵,是二皇子被幽禁后,南衙禁军众抽调出的一小队官兵,为的就是看守二皇子。 莫非和李言蹊等人从朱雀街走来,站在街尾的拐角处,过了一会儿,卜三从黑暗中走来:“主子,一切准备妥当。” 李言蹊道:“动手吧。” “嘘——” 在只有虫鸣犬吠的寂静夜里,卜三的口哨,显得异常突兀。连那两列官兵也发现了这个口哨的非比寻常,齐刷刷的朝街尾望去。 “谁?谁在那里?”其中一个官兵的声音刚刚落下,“咻——”一道劲弩闪过,直接射中那个官兵的脑门,官兵们见此情况,顿时纷乱。随即,“咻咻”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黑夜中,那两列士兵一个接着一个,纷纷倒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永清宫外,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 见此情况,莫非和李言蹊等人走到永清宫门外。李言蹊看着永清宫三个大字,明亮的眼眸显出一丝迷惘,一丝叹惋,一丝哀痛。随后,眼里卷出黑色的漩涡,这些复杂的感情被仇恨全部代替。 莫非看着她的神情转变,略略有些失神。 他知道李言蹊为何会有这些感情变化,事实上,多年前,永清宫还不叫永清宫,那时候的永清宫,是李言蹊外祖家的府邸。后来,李言蹊外祖家被满门抄斩,这处府邸理所当然的被空出来。等到二皇子离开皇宫时,便向皇帝讨了这处府邸,并改名为永清宫。 李言蹊看着永清宫的牌匾愣了好长时间,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涌上心头。随后,李言蹊又恢复她本来的沉着冷静,唇齿轻启道:“动手吧。” 李言蹊身后的卜一一抬手,黑夜里,永清宫周遭的房屋之上,从四面八方跳下数十名黑衣人,这些黑衣人“腾!腾!腾!”落在地上,毫无章法的站在李言蹊等人身后。 这些人手中拿着的兵器层次不齐,障刀、长剑、镰刀、棒、斧、锏、鞭等兵器,不一而足,瞧着不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倒像是江湖人士。 这伙人中,有一人像是领头,先打了一个口哨,过了一会儿,永清宫的门忽然打开,这人又喊了一声:“一个不留。” 这伙人鱼贯而入,莫非和李言蹊在后边跟着,他们两人的身后,跟着卜家三兄弟和丫丫。 永清宫外边的官兵虽然已经全部解决,但是,永清宫是二皇子的居住宫邸,里边有不少看家侍卫。 不过,这些侍卫虽然是久经训练,可面对这些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却是有力使不出。李言蹊的这些手下,除了刚才那个打口哨的领头是八脉武者外,大多数都是六脉武者或者七脉武者,二皇子府中的侍卫面对这些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莫非和李言蹊等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的走进了永清宫。 永清宫画栋雕梁,金碧辉煌,看起来十分气派。然而,这些人出身于草莽之中,最喜快意恩仇,哪会顾忌宫院的环境。所以,下手极为狠绝,无数道鲜血喷洒在窗棂栏杆上。 永清宫奇大无比,错落有致的院子一个套着一个。这原本就是李言蹊外祖家的府邸,根本不用他人引路,李言蹊看似面色沉静,不过脚步却是奇快无比的朝内院走去。 内院之中。 那些艺妓伶人正在收拾着行头和器乐,气氛沉闷无比。 刚唱完霸王别姬,二皇子的虞姬扮相还未卸下,脂粉铺脸,行头加身,惨白的脸上露出渗人的笑容。 他一手摸着扮演霸王的脸,一手蹭着霸王的胸腔,娇滴滴道:“你说,父皇死了,冷家还能不帮我登上皇位?现在……他们虽然抛弃了我,可他们要是不得不选择一个人当皇帝,他们照样会选我!嘻嘻……今晚过后,我就是九五之尊,我就是这大唐的皇帝。到时候,等我登基为皇,我就封你为皇后,咯咯咯……等到那天呀——” 二皇子的手慢慢的探向霸王的下体,抚慰了两下,然后,用力一捏,眯眼淫笑着:“你凤冠霞帔,我龙袍加身。哈哈哈哈……你说,我们再成亲,到时候,就能做一对人间龙凤。” 演霸王的伶人,被二皇子如此逗弄磨蹭,身体已经有了反应。可他知道,现在的二皇子已经有些魔怔,瑟缩一下,不习惯的挪了挪身子。二皇子见状,眼中厉光一闪:“怎么?你怕我?” 那个伶人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没。” “哼!还是你不愿意?”那个伶人不再说话,二皇子冷笑道:“等我当了皇上,你不愿意也得愿意。这天下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哼!不过……既然你现在不愿意,那我现在就强要了你,我倒要看你从不从我。”二皇子话音落下,顺手一扯,直接将霸王的衣服撕扯下来。 内院之中,那些艺妓伶人置若罔闻,继续收拾那些行头和器乐。一面的哀求乞讨,一面的漠不关心,形成鲜明的对面。那个伶人见二皇子兽性大发,惊恐不已的,向后退去,两只手更是死死地捂住身体的重要部位。 “哈哈哈哈……好!好!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有烈性,哈哈!好,来,快来,让本皇子好好疼疼你。” 越是得不到越想得到,二皇子的内心骚动着。 那个伶人越是不愿意,越是抗争,二皇子的性趣越大。二皇子爽快的大喊道:“难怪那两个老不死的缠绵了这么多年,原来,男人的身体比女人的身体有趣的多啊。” 二皇子一下子扑到那个伶人的身上,嘴向那个伶人的脖颈啃去。那个伶人抹着油彩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然而,二皇子不管不顾,直接扒开那个伶人的亵裤,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刚准备提枪直入。 就在这时。 “二皇子,不好了。”内院中,沾染着鲜血的刘总管踉踉跄跄的跑进来,他脸上涂抹着浓郁的鲜血,看起来恐怖异常。在他的身上,还隐隐约约看见几道可怖的伤口。 二皇子见此情况,性趣全无,赶忙摸摸索索的爬起身,将裤子提起,尖声叫道:“怎么回事?” 刘总管此时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奄奄一息的转过头去,用手颤颤悠悠的指着内院的门洞。然而,命悬一线,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抽搐了两下,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内院之中,随着刘总管死去,忽然陷入了沉寂。那个黑漆漆的门洞,仿佛吞噬生命的阎王殿,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内院人心惶惶,二皇子看着门洞,强行咽着口水。过了一会儿,疯癫一般的喊道:“谁?是谁?出来,我李怀璟不怕你,我是大唐的二皇子,明天就是大唐的皇帝,我不怕你。你给我出来!” 二皇子的声音越是尖利,话语越是自信,越显得门洞的恐怖。 旋即,“咻”一声,利箭飞出,其中一个艺妓的脑门处,插着一只箭弩,寒气逼人。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咻”又一声,又一个艺妓倒下。 接连倒下两人。 死亡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越是神秘未知的东西越是恐怖。内院中的人,此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可他们又无法离开这里,因为,他们相信,走向那个门洞,迎接他们的将是更恐怖的东西。 “咻”劲弩飞过,又有人躺在地上。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艺妓伶人一个个死去,心中的惊惧无限加深。 死亡的气息,折磨人一般慢慢的降临,每一个人的心都达到了崩溃的境地。二皇子见身边的艺妓伶人一个个倒下,握起地上虞姬自刎的剑,指着黑暗处,骂道:“出来,你个缩头乌龟,给本皇子出来。出来!本皇子不怕你,你出来,滚出来!” “二皇兄,何必这么动怒。”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将死之人 悠悠庭院,万籁寂静。 黑漆漆的门洞外,忽然传来一声酥软的声音,声音中带着一丝天然妩媚,与这肃杀的环境格格不入。单单听到这个声音,便足以让热血方刚的男子春心荡漾。 然而,面对着满地的死尸,二皇子和那个演霸王的伶人,却是不寒而栗。 门洞之中,李言蹊穿着一袭洁白的衣装,带着轻笑,翩翩然进来。在她身后,跟着莫非、丫丫和卜家三兄弟,而那些江湖人士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怀安,是你?”二皇子见李言蹊走进来,浓妆艳抹的脸上,皱起一个眉疙瘩。 李言蹊言笑晏晏,拱手道:“二皇兄,好久不见。” 二皇子袖子一甩,呵斥道:“不在你的公主府待着,来这里干什么?” 氤氲的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异常刺鼻。李言蹊却是浑然不觉,用手轻轻拂过那些琴案上的器乐,讥讽道:“这府邸原本就是我外祖家的宅子,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你外祖家?皇妹说话……可要小心了,你外祖家犯的可是谋逆之罪,多年前,株连九族,哪还有什么人?皇妹千万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告诉父皇,也许……你就要下去陪你的母妃去了。”二皇子眼中露出危险的光芒,阴测测的说。 “铮——”李言蹊拨动古琴,声音婉转,淡荡心灵。古琴音落,李言蹊讥讽:“二皇兄也知大逆不道?呵呵……二皇兄为了帝位,以龙渊剑和燕云十六郡为代价,勾结傅天一,入宫行刺父皇。二皇兄,你说……这个罪名比起我的胡言乱语哪个更重?”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二皇子瞳孔紧缩着,手指颤抖的指着李言蹊。 “我想,二皇兄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你做的这些阴私事会忽然传遍长安?为什么朝堂之上有这么多的臣子攻讦你?为什么冷家会放弃你?为什么你会知道龙渊剑的秘密?为什么傅天一会答应和你合作?” 二皇子闻言,吃吃艾艾道:“不是大皇兄使得鬼?一切……都是你?” 见李言蹊嘴角微翘,露出嘲弄的笑容,二皇子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朝身后那个伶人望去,见他已经疏远的站在一旁,又看向地上的尸体,这种感觉愈发的强烈。随后,二皇子眼睛怒睁,不可置信道:“你是来杀我的?……为什么?” “为什么?哈……好一个为什么?二皇兄还记得当年我身边的名叫翠蝶的婢女吗?”看着二皇子一脸迷茫的神情,李言蹊忽然狠声道:“对啊,她只是一个婢女,二皇兄身份尊贵,日理万机,又怎么会记得?可你李怀璟能忘,我李言蹊却绝不敢。当年要不是她,我早就死在了皇宫之中。你和大皇兄打我、骂我、欺辱我,我都可以忍受,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残忍的杀害翠蝶。” 听李言蹊这样说着,二皇子忽然想起,年幼时,李言蹊外祖家被满门抄斩,颇受皇帝冷落。因为仗着皇帝的宠爱,大皇子、二皇子等人以欺辱李言蹊为乐,动辄打骂。 那些宫女、太监擅于察人颜色,见风使舵,为了讨好他和大皇子,动不动就谩骂、凌辱李言蹊。 似乎……他曾经的确杀过李言蹊身边的一个婢女,而且,当时是活生生的将她扒皮致死。可是……那只是一个婢女,又有什么重要的? “父皇、大皇兄、庞太师,他们让你外祖家满门抄斩,让你一个人苟且活在世上,你就能忍受?呵呵……你不过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还装作一副重情重义的样子,看了真让人恶心。” “他们……”李言蹊眼里充满憎恨,压低声音道:“二皇兄放心,你先去下边做好准备,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下去陪你的。哦……还有你们冷家,当年杀死了夕颜姐和幼清弟弟,这笔账,到时候我会一并奉还。” 李言蹊身后,莫非愣了一下,他幼年的名字是莫夕颜所起,名字就叫幼清。后来离开长安后,他以莫为姓,起的莫非这个名字。 现在,听到李言蹊说到他和莫夕颜时,心中一块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和莫夕颜两个孤苦伶仃、相依为伴的玈(lu,声)人(无根之人,无家之人,无念之人,无挂之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之后。李言蹊竟然会牵挂多年,并且为了给他们报仇,不惜得罪世间的巅峰世家——冷家。 丫丫看着莫非湛亮的眼睛,将目光转向李言蹊。 莫非诧异,二皇子更是不可置信。 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二皇子嚷道:“你疯了?你……你为了一个丫环你要杀死我?她就算为你赴汤蹈火那也是应该的,你为了报恩竟要杀你的兄长?还有莫夕颜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小杂种,他们是什么东西?啊?他们是空山下来的!你为了给他们报仇要杀死父皇?你竟然要得罪冷家?” 李言蹊听到小杂种三个字时,手掌“啪”拍在桌子上,厉声道:“闭嘴!你闭嘴!兄长?父皇?皇室?哈哈哈……李怀璟,我没想到你竟能恬不知耻的说出这种话?为了皇位,你与大皇兄明争暗斗;为了皇位,你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为了皇位,你谋杀父皇,枉顾三纲五常。 你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说什么君臣父子。……没错,我是疯了!可你李怀璟呢?我是个被人遗忘的没落公主的。你又是什么?父皇提防你,冷家利用你,你不过就是个可怜虫,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翠蝶虽然是丫环,夕颜姐和幼清虽然是空山的人。他们和我无亲无故,却能真正的对我好,关心我,你们呢?为了一己私利,丧尽天良,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二皇子听李言蹊这么说完,如丧考妣,过了片刻,抬头愤愤道:“骂得好!我也要骂!骂咱们李家表面光鲜亮丽,背里肮脏不堪。父……父皇!你……你天良丧尽,狼心狗肺!空剩一张人皮了!你为了皇位,残害兄弟,你为了私欲,强……奸盛王。哈哈哈……报应!!哈哈哈……哈哈” 二皇子咒骂皇室的腐朽,咒骂皇帝的无情无义。 李言蹊似乎感同身受,默然不语。忽然之间,想起年幼时,幼清弟弟说过封建皇朝的腐朽专治,顷刻明白了他当年话语中的意思。 李言蹊怔怔道:“当年,在父皇给我取名之时,幼清弟弟曾经说过,‘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于是,我就用了这个名字。‘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他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你们怎么忍心将他杀害?” 二皇子骂完后,心中似有不甘,忽然抬头道:“你放过我,皇妹,我求你了,你放过我!父皇马上就死了,到时候,我就是大唐的皇帝。我为你外祖家平反,我追封那个婢女,追封李言蹊,追封那个小……你的弟弟。只要你不杀我。” “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你怪不得别人。这都是报应,二皇兄,这是你的报应!更何况,一个傅天一根本杀不了父皇,你的如意算盘一定会落空。” 二皇子忽然歇斯底里:“你敢杀我?就算父皇不死,杀了我,你也会死的!你一定会死的!父皇生性猜忌多疑,让他知道是你杀了我,你也会死的!” 李言蹊清丽的脸上,忽然“咯咯”一笑,这个笑,听起来清亮悦耳,但在这种环境中,却有一股瘆人的感觉。 “死?你以为我敢来,就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你以为……仅凭你的一席话,傅天一就会和你合作?二皇兄,你是唱戏唱傻了吗?” 看着二皇子眉头紧皱,李言蹊心中畅快,莞尔一笑道:“今晚,大秦关山月、傅天一、韩文渊、王朗四人全部返回长安,进宫行刺。至于你的死,理所当然的也会算在秦国头上。不过……你觉得,一个大逆不道,谋朝篡位的皇子,父皇会为了你报仇吗?” “好!好!好!好个怀安公主,好个皇妹,哈哈哈……我原本以为,在这皇宫之中,我只要斗赢了大皇兄,斗赢了三皇弟,我就可以入主东宫,登上帝位。没想到……原来我最危险的敌人竟然是皇妹你。哈哈哈……好!好!好!” 二皇子说完,又指着她的鼻子,咬牙切齿道:“谁?说,是谁?这么多年了,你都能忍下来,为什么现在忍不了了?是谁在帮你,告诉我,他是谁?” 这些谋划全部落空,知道已经没有了生存的希望,二皇子忽然冷静下来。他心中十分好奇,到底是谁在帮李言蹊。 因为他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一切对他不利的事情,看似凑巧,但一桩桩摆下来,却发现对他的针对,是一环扣这一环。一旦踏进圈套的边缘,就如泥牛入海,无法脱身。 能够谋划这些事情的人……到底是谁?长安之中,到底谁有这个能力?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恩怨了 “是我。” 李言蹊背后,莫非忽然开口。二皇子绕过李言蹊看向莫非,见他宠辱不惊。面色冷淡的站在那里,眼里带着威胁道:“你是谁?我和你有什么深仇……”二皇子正说着,似乎想起什么,瞳孔陡然张大,惊慌道:“你是……莫非?” 莫非点了点头。 二皇子听闻,心中怒极,一口鲜血从喉间涌上。 “噗——”二皇子面如土灰的低着头,有气无力道:“原来是你,难怪……啊!” 二皇子怎么也没料到,当初视为蝼蚁的莫非,会从一个乞丐到书院夫子,再到闻名天下的大才子,如果只是这样那也罢了。谁能想到,这个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深的城府,这次,不仅是他,冷家、皇帝、叶家、傅天一乃至满朝文武,恐怕都被这人玩弄了。 二皇子声音弱下来,失魂落魄道:“我……当初没有想要杀你,可我也没办法。京县丞和中书侍郎准备投靠大皇兄,我实在没办法!为了拉拢他,我只能帮助马文飞。我没想过要杀你。” 莫非的脸上波澜不惊,二皇子知道解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怅然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两个,一个是我当初任意凌辱的皇妹,一个是我当初毫不在乎的夫子。最后……这个下场,竟然是拜你们所赐。哈哈哈……既然这样,那你们就陪我死吧!” 说着,二皇子双眼猩红,手中的利剑朝莫非刺去。二皇子根本不会武功,出手也是拙劣的手段,这点伎俩,莫非怎么会放在眼里。 根本不用莫非出手,冷冷的盯视,丫丫移步上前,手中的大黑铁棍猛然敲下。二皇子的手腕吃痛,随后,铁棍旋转,“嗡——”那柄剑随棍转了两圈,丫丫用力一甩,利剑迅速向二皇子刺去。 寒光乍射的利剑,宛如一把死亡镰刀。 见那一点寒芒直冲眉心,二皇子站在生死一线,跳动的心忽然一滞,见剑越来越近,二皇子已经闭上眼睛。 “嗤——”利剑割裂肉的声音响起,二皇子没有丝毫感觉。睁眼一看,却见那个扮演霸王的伶人挡在他的身前,利剑刺进腹中,那个伶人用手紧紧握住剑刃,利剑停止向前。 “你在干什么?” 卜一怒道。 那个伶人脸上的油彩,已经被泪水的模糊了妆容,间或露出的皮肤显出刚毅硬朗的面容。 伶人苦笑,慢慢的向地上倒去,二皇子连忙将他搂在怀中,半跪在地上。 那个伶人感受到温热的怀抱,看着李言蹊慢吞吞道:“主……主子,对不起!我……以后不能为您尽忠了。我……做细作这么长时间了,这出《霸王别姬》也唱了无数遍,我一直都在演戏。咳咳……现在,我……我想好好的去戏里活一下。主子,我对……对不住您。” 说着,那个伶人转过头,一脸爱惜的看着二皇子,情意绵绵道:“我知道没人关心你,没人理解你,可是……我理解你。但我对不起你,我是公主派来的细作。龙渊剑的消息是我放给你的,你做的事情也是我告诉公主的。我……我不能做你的皇后,但……是,我可以做你的霸王,因为……我是真的爱你。” 二皇子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即便戏子薄情,但他有他的尊严,于他而言,被二皇子封为皇后,是莫大的耻辱。他不愿意被人践踏尊严,也不愿意被二皇子强行要了身体。但是,他是真正的爱着二皇子。 “我原谅你!你不要死,我原谅你!你还要和我唱《霸王别姬》,你不能死! 那个伶人闻言,笑了笑,颔首道:“好,我们一起唱《霸王别姬》。”随后,转过头看着李言蹊道:“主……主子,我不敢请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不要牵连我的父母,也不要牵连我的小妹,他们……是无辜的。” 李言蹊面露哀婉,低声道:“你放心,只要我李言蹊有一口气在,你的家人,我就一定会好好照顾。” 那个伶人眼里闪着泪花,抹着泪水的脸上绽放笑容,道:“好……好!多谢主子。主子虽然不信轮回,但是,如果真有轮回。下辈子,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说完最后一句,那个伶人猛然间,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进去,却再也没有吐出来,双眼合闭,魂归渺渺。 二皇子抱着他的尸体,忽然像傻了一样,又哭又笑,然后喊道:“原来……有人是为我好的,原来……有人是关心我的,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哈哈哈……我不是一个人,皇妹,你看到了吗?我不是一个人!哈哈哈……他爱我,他是关心我的……” 二皇子说着说着,从地上捡起那柄剑,这次,他没有再说什么。 他的眼中恢复清明,认真的看着李言蹊道:“皇妹,小心冷司晨。”说完后,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莫非,笑着摇摇头道:“是我多虑了,你现在有了他,也不用太怕冷司晨了。不过,可惜了,我看不到你们争锋的场景了。” “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说。” “等我死后,将我和他合葬在一起。”二皇子说着,抚摸了一下手中的剑,乞求道:“还有……这柄宝剑,也葬在我们的墓中吧。” 李言蹊点点头道:“可以。” “多谢!” 清咳了一下嗓子,声音尖细,二皇子忽然唱道:“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唱完这句,二皇子对着那个伶人喊道:“阴间路上,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说完,二皇子手中的利剑,直接向脖子抹去。 “哧——”一道殷红的鲜血喷出,二皇子栽倒在地。 谁也没想,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二皇子,这个背靠冷家,身份显赫,在诸子夺嫡中最有希望登基的皇子。因为一个戏子的一句话,带着心满意足,自刎在永清宫中。 面对着满院的死尸,这一刻,李言蹊对二皇子的恨忽然荡然无存。再看向地上的伶人和二皇子,又感到些许惋惜。 莫非看着李言蹊放松的神态,心中也莫名的涌上高兴。如果能够解开她的心结,就算为她得罪冷家、得罪皇室,似乎……也没什么打紧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秦使去哪儿了 翌日清晨,明媚的春光照耀整个长安。然而,在这静谧美好的春日里,整个长安暗流涌动,就连空气中,也飘着淡淡的血腥味。 在确定傅天一和关山月离开后,皇帝叱令凉春秋率领悬天府的人去追捕秦使。 悬天府门下有案司、狱司、刑司、武司、谋司五司,五司分别由五官主掌,其中武司的主掌官为袁冲。凉春秋接到皇帝的命令后,和袁冲率领武司众人,骑快马追捕。 一溜黑骑,绝尘而去。 不多时,已经到了百里之外。 然而,原本拖拖拉拉刚走一日的秦使,忽然间,像是消失在了大唐境内,不见踪影。凉春秋望着没有尽头的路途,勒住马缰,暗想:对方一定是提前准备好了退路,化整为零,这才像人间蒸发一样。 虽然他率领的都是铁骑,日行千里。但是,不知对方走了哪个方向,只怕追踪下去也毫无意义。 凉春秋回程途中,绕道而行,这次,见到了汉国的使臣。但是昨夜皇宫的刺杀,不确定汉国是否参与,另一方面,汉国使臣中,有游宰父和太叔令两位大儒贤跟随,他到底有些顾忌,所以,只能放行。 见凉春秋无功而返,皇帝陛下也未动怒。 “既然他们敢肆无忌惮的进宫行刺,自然也做好了逃脱的准备。这事,罢了!你下去之后,查一下怀璟的下落和冷家那小子的事情。”皇帝说完后,摆了摆手,示意凉春秋退下。 在皇帝看来,其实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十分清晰。无非就是自己将老二贬为庶民,幽禁府中,引起了他的反抗。这才以龙渊剑和燕云十六郡为代价,勾结秦人,进宫行刺,倘若成功,冷家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他登基为皇顺理成章。 如果不成功,他金蝉脱壳,消失在大唐,另寻他法,以待日后东山再起。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冷无欢和韩文渊他们是怎么死的? ******************************* 在皇帝猜测的同时,一页书院。 紧张的一夜过后,莫非从沉睡中醒来,长时间的身体紧绷,浑身酸痛。 现在已是中午时分。 房帘遮掩,屋内昏暗,莫非摸着身体的伤口,忽然生出一丝畅快。昨夜,为了对付二皇子,没有太在意身体的伤口,现在松懈下来,这才发现割裂的伤口已经露出了生生白骨。 随即,丫丫醒来,两人缓了好长时间。莫非给自己和丫丫认真的做了包扎,又重新上了一点药,这才感觉好了很多。 此时的两人,精疲力竭,根本不想耗费力气做饭。 “我们去天香楼吃罢!就当犒劳自己。” 丫丫闻言,两眼一亮,赞同的点点头。于是,两人赶紧起床洗漱,收拾好,便往天香楼走去。 沧海书院外是一条老街,老街两边,树林掩映,绕过这个老街,走不了多少时间,就到了天香楼。 两人还未进楼,边听楼中喧闹嘈杂,其中一人一惊一乍道:“血流了一地,喝!吓得那些路人脸都绿了,冷无欢的身体啊!基本上是四分五裂,那双手,还有那双腿,都分家了,啧啧!可别提有多惨了!不过也是活该,竟然与秦人勾结!呸!什么东西。还有那韩文渊,亏他还是一代风云人物,死的活该,比起我们唐国的莫非,简直……没得比。” 旁边一个年轻的男子往嘴里扔了一颗茴香豆,“咯嘣咯嘣”嚼的脆响,罢了,絮絮叨叨道:“……昨晚真是不太平,连二皇**邸的人也全部死了,那些南衙禁军的守卫,哦……还有一些艺妓伶人无一生还。永清宫外,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血腥味。听说,只有二皇子和其中一个戏子不见了。这该死的秦人,到底想要干啥?难不成抓了二皇子,对他们有好处?” 宫闱之事,不能外传,这是明令禁止的事情。所以,长安的百姓只知道永清宫的灭门惨案和冷无欢、韩文渊的死,对于关山月和傅天一两人进宫行刺之事,一概不知。 听这两人说完后,一个睿智的长者眨着眼,抚了抚胡子,老神在在道:“只怕,这天下又要不太平咯。” 一个长相粗鄙的汉子大怒:“不太平?不太平才好啊!秦人欺人太甚,真当我们大唐是怂货?呵!我看呐,他们就是嫉妒,嫉妒我们大唐出了一个天下文会的榜首。这才胡作非为……要是让我胡汉三遇到他们!……啊!” 众人听胡汉三义愤填膺的说着,忽然,见他怒目圆睁,看着天香楼的门口,大吃一惊,顺着胡汉三的目光朝外看去。 赫然发现,进来的两人中,有一人就是天下文会的榜首——莫非!! 有人嘀咕:“我滴娘呀!……莫非!” 这一声嘀咕,犹如晴天霹雳,众人震悚不已。紧接着,目瞪口呆的看着进来的两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等再回过神时,一袭黑衣的莫非,已经上了楼上的雅间。 “啪!”胡汉三使劲给自己一巴掌,痛的龇牙咧嘴:“入娘的!真疼!哎呦,真的是莫非,不是做梦,哈哈!能见到莫非,这顿饭——值了!” 听胡汉三这么说着,众人一阵点头,深以为然,能够见到这位诗仙,这可是能够吹嘘一年的事情。 …… 在众人还沉浸在惊喜之中的时候。 莫非和丫丫已经进了雅间。 桌上摆着天香楼的几道名贵菜肴。这些菜,虽然都是素菜,但是精致异常又兼色香味俱全,使人食指大动。 面对这些菜肴,丫丫大快朵颐。 莫非尝了两口,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一边候着的掌柜,敲了敲桌上的宣纸:“这些图纸上的东西,你让人尽快做出来。记住,图纸不要外泄,包括这些东西,你最好找信任的人做,亲自监督。到时候,天香楼的镇店菜肴,就要靠他们了。” 自从莫非设计让一品轩的茶叶崩溃之后,李言蹊便意识到莫非的才能不仅仅局限于诗文一道。在这场商业密谋中,莫非的巧妙布局,让李言蹊认识了真正的谋略有多么的恐怖。 同样的,舆论影响,也刷新了李言蹊对人言可畏的认知。 对于一切事情的设计者——莫非,李言蹊从心中钦佩不已。所以,她将名下的店铺全部交给莫非打理。莫非原本是沧海书院的医科夫子,再过不久,就是翰林院的承旨,身兼数职,根本不需要为此劳心劳力。可李言蹊的一个媚眼,又有几个人能消受的了。 李言蹊将这些店铺交给莫非,其实只是向莫非表明自己的诚意,并非是想让莫非打理店铺。 毕竟莫非是天下文会的榜首,做这些实在是大材小用。 李言蹊的这层意思,莫非自然了解。 不过,天下文会结束,二皇子一死,莫非身上的压力顿减,这段时间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将披萨、汉堡以及火锅这些吃食推广出去。再者,他考虑到秦人这次回去之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中州也许会卷起腥风血雨。如今,莫非觉得很有必要做一些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李言蹊名下商铺众多,想来想去,自己也没有太了解的行业,只好先从天香楼开始。 掌柜的接过莫非手中的图纸,左瞅瞅右瞅瞅,瞅了半天,纳闷的看着莫非,不解其意。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能有啥用?还要像宝贝一样护着。掌柜的心里直犯嘀咕,但是知道莫非是得了怀安公主的首肯,所以即便心里不情愿还是勉强答应了。 那掌柜的应承下来,又客套的说了几句,便退出去。 “这些图纸上的东西,看着怎么像是箱子?嗯!也不对啊,箱子……” 掌柜的晃着脑袋,自言自语着。刚下楼,眼前陡然一黑,身子不受控制的就被那伙客人压在酒桌上。 掌柜骇然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胡汉三瞪着眼睛,喝道:“那真的是莫非?” “是啊。” “真的?”胡汉三似是不敢确信,重复着。 掌柜点头如捣蒜,斩钉截铁:“真的!” 胡汉三登时把手一松,抚着脑袋嚷道:“哎呦!哎呦!晕了!晕了!娘咧!我看见诗仙了。真的是啊……” 这时候,旁边人附和两句后,奉承道:“啊呀!诗仙原来也要吃饭的,还来天香楼吃饭,真是平易近人啊!不愧是我们大唐的诗仙!了不得!不得了!” 这伙人似乎找到了信仰一般,喋喋不休的说着。掌柜的猛的翻了一下白眼,心里腹诽:能上天香楼雅间的,非富即贵,像胡汉三这种人,得积攒多久银子才敢来搓一顿,你竟然说莫非平易近人,你这还有没有理智? 掌柜的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万一要是损害了莫非的形象,他毫不怀疑这些人会当众给自己几个嘴巴子! 不过,他也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思。莫非的横空出世,荡涤了大唐乃至中州的文道,从他惊艳出世的那一刻开始,无论大大小小的诗会,都是摧枯拉朽的压倒性胜利,让人由不得心生敬佩。 尤其是文会之后,部分考官将未公布成绩的几轮公试上莫非的表现说出后,消息不胫而走,引得那些才子书生仰天长叹,颇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 再加上莫非从一开始出现,便带着神秘色彩。经过那些说书人的渲染夸大,愈发的神乎其神。大家更是将他当做文曲星下凡一般的存在,倘若有人敢诋毁莫非,那便是和他们的信仰作对,岂能饶你?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女儿身 莫非闲下来的时候,是天下文会之后的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大抵是因为莫非得了天下文会的榜首,举国同庆,亦或是文会之后,陆陆续续的还有很多事,长安的三大书院全部处于休假期间。既不用授课传业,又不用应付文会,又无二皇子、冷无欢之流算计暗害,莫非得个闲暇。 闲暇之余,莫非就写写画画,写的和画的,都是关于披萨、饺子、汉堡、火锅这些吃食的做法,总的来说,就是一本图文并茂的食谱。过得几日,等天香楼掌柜将烤炉、烧烤架等做好后,莫非甄选几个可靠忠厚的厨师,将这些吃食的做法分别嘱咐给他们。 之所以挑可信的人,又分别传授做法,主要是防止做法外泄。 这个时代对于知识产权没有什么概念,盗版和侵犯知识产权最多也就受人一顿鄙夷,是没什么作用滴!要是烧烤架和烤炉一旦公布于众,不出几日,其余酒楼就会竞相模仿,届时,这些新奇的吃食也就变得平淡无奇。 所以,必要的防范还是非常需要。 天香楼不管是规模格局,还是档次格调,都是长安首屈一指的酒楼。这些菜品推出后,剩下就是宣传,而在宣传方法上,天香楼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按照莫非现今的名气,洋洋洒洒写两首诗,往天香楼大堂一贴,又有哪个顾客能做到熟视无睹。 那些达官显贵,向来喜好附庸风雅,听说一字难求的莫非诗仙,为天香楼作诗,争相来此。一时间,天香楼成了长安最受欢迎的酒楼。 趁着这个时机,天香楼马上推出这些菜品,那一盘饺子看起来奇怪异常、烧烤闻所未闻,沸沸腾腾的火锅闻起来垂涎欲滴。这些菜品推出,立马引起客人的注意,瞧着新奇,便点来尝尝,谁知,吃起来也是异常爽口。 这些客人多数都是富贵人家,闲来无事,对于吃喝玩乐颇有心得,现在吃到这么爽口的东西,立马奔走相告。 菜品价格昂贵,可也耐不住这些人的一掷千金,天香楼的酒桌上,原先的山珍海味立马被这些吃食代替。 如此过了数日,其他酒楼见天香楼接二连三推出新的菜品,心里直痒痒,派遣厨师过去吃了几次,也开始模仿着做。但是,大抵是先入为主的影响,以及天香楼原先名气就甚,即便这些酒楼竭尽全力模仿,做出的东西也是不伦不类。偶尔有做出两三分味道的,奈何酒楼格局太差,厨师只能做出皮毛而不得要领,所以吃的人寥寥无几。 天香楼火了。也不乏一些好吃者,府上权势显赫,趾高气昂的拿着银钱,想要买这些吃食的做法。对于这类人,掌柜的都是保持微笑,委婉拒绝。 若真是有不开眼的,寻衅滋事,以权压人,掌柜的也没什么好脸色。 冷声道:“这天香楼是怀安公主的名下的酒楼,您最好掂量掂量。再者嘛……这些方子全是莫非公子所写,您要是想要啊!可以……去找莫非公子。”先搬出怀安公主,为的就是在权势上让那些人偃旗息鼓。 毕竟,怀安公主就算再不受宠,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中人,寻常的达官显贵谁敢放肆。就连人家逍遥王——武道名家老王爷的嫡亲儿子,也是规规矩矩的来这里吃饭,你又算什么东西? 而且,方子是莫非所写,你连他的东西都敢抢? “……是护国公府的?哼!有趣,看起来,护国公府是要仗势欺人咯?闹什么玩意,我们大唐出一个天下文会的榜首容易吗?人家劳心劳力写的方子,凭什么卖给你。” “呵!护国公府又怎样?你们要敢仗势欺人,我们鲁国公府,说不得就要出手相助。天子脚下,还反了你了?” 那些寻衅之人看着天香楼中众人不善的目光,只得作罢! 生事者几拨下来,不仅没有拿到那些菜品的方子,反倒替天香楼炒作了一番,生意马上进入正轨,赚了个盆满钵满。 …… 天香楼的生意能够如此火爆,莫非也着实意外,不过,对他而言,钱财早已不是忧虑的事情,所以也谈不上惊喜。 除了忙活天香楼的事情外,这几日,莫非也去拜访了叶臣、林木等大唐文会前十甲的才子。这是百年文会举办下来约定俗成的一种习惯——天下文会的榜首,在文会结束后,要去拜访同窗才子。 莫非原本没有这个打算,但是,耐不住郑独的絮絮叨叨,在拜访叶臣时,连叶公书对此,也是耳提面命。一想到这两人也是真心为自己着想,莫非就抽空拜访起来。 叶臣、林木、李逸兴、叶灵竹一一见完,莫非还想去公主府拜访李言蹊,又想到两人时常见面,就没太当回事。至于其余几人,也准备抽空再去。 这日,莫非和李言蹊正在天香楼商谋生意的事情,谈话进行一半,赏赐的圣旨发放下来。 果不其然,莫非接了韩林院的承旨。按道理来说,作为韩林院的承旨,统领整个韩林院的翰林学士,应该会十分忙碌。不过,皇帝似乎更愿意莫非写诗作词,特意强调,莫非若是不想管事,也可自便,差事可以交予他人。 莫非也懒于应付那些人,所以得到这个应承,十分满意。 而令他有些苦恼的则是圣旨中提及他和李言蹊的婚事——年后成婚。虽然是一年以后,可圣旨发放,皇帝便是想落实此事,这点实在难办! 心中思索着对策,怀中揣着丹书铁券,莫非便回了一页书院。 一页书院,虽然比观书院众学子的院落大了不少,不过也是相较而言。实际上,院子并不大,里边拥挤的坐落着几间小巧的屋子。莫非和丫丫习惯一起居住,所以两人都住在同一件屋子。 “咯吱——” 将门推开,雾气扑面而来。莫非眯眼看了一下,心里嘀咕:丫丫怎么在白日洗澡? “你不是一直喜欢晚上洗澡吗?” 莫非纳罕的问了一声,屋里无人回应。 莫非更加好奇,丫丫一向灵敏警觉,今天怎么会没有意识到房间里进来人。莫非一边向里屋走去,一边看向旁边的衣架,见衣架上摆着几件衣衫褴褛的粗布麻衣。衣架下边的地上,放着一双打着补丁的破旧布鞋。 是半缘? 莫非看着这些衣服鞋袜,大抵猜到了缘由。 最近这段时间,莫非和丫丫闲下来了,所以,半缘经常来一页书找他们玩。可能今天玩累了,所以在这里洗澡吧!只是……他问话,半缘怎么不会应呢? 知道是半缘,莫非心里也不顾忌,穿过雾气走进去,看见半缘正背对他。 莫非心想半缘经常流落街头,又住的城郊破庙,身上难免有些泥垢。缪缪和口口疯疯癫癫的,也照顾不到他。正好自己今天有空,就帮他搓一搓澡。 “半缘,哥哥帮你搓澡吧。” 莫非一边撸着袖子,一边向前走去,说了一句无人应话。隔着雾气,这才发现半缘仰着脑袋,靠在木桶上睡着了。莫非失笑的摇摇头,不过,现在天气不热,倘若水凉了,极有可能造成感冒。 本着关切的心思,莫非走过去,揉了揉半缘的小脑袋,手朝水中探去测试温度。 迷迷糊糊中听到莫非的声音,脑袋又受到搓揉,半缘喃喃道:“丫丫姐姐,再让我睡一会儿。” 半缘一边呢喃,一边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朝丫丫——莫非去,猛然睁开眼睛。与此同时,极为尴尬的,极为巧合的,莫非的手碰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 在半缘意识清醒的那一刹那,莫非因为不理解,实在不理解……木桶里怎么会有一团软软的东西。莫非好奇的捏了捏。 “啊——” “啪——” 半缘一声尖叫,差点震破了莫非耳膜,旋即,一巴掌拍在脸上。半缘从水中“噌”的站起来,莫非登时撑大了眼睛。 赫然发现半缘竟然是——女子之身!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傻愣在原地。这时候,门外,听见半缘尖叫声的丫丫,赶紧跑进来。意识到站起来走光更多的半缘,又赶忙捂着身体钻进水中,低头羞赧的沉默了一会儿,又暗生自责。 刚才一时情急,扇了莫非一巴掌,现在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她知道莫非是无心的,嘴唇嗫喏了一下,话到嘴边,又闭嘴。红扑扑的脸蛋上都快滴出血了! 丫丫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的神情,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赶紧去旁边找半缘的衣服。 莫非见两个女子沉默的沉默,做事的做事,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半缘竟是女子之身。难怪……之前他每次想揉半缘的脑袋,都会被刻意的躲开,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认不出半缘是女生,也不能怪他啊!半缘现在年龄还小,身体发育不完全,很难分辨清楚。而来,半缘平时蓬头垢面,穿着又是男孩打扮,连相貌都看不全,更何况男女之身。 “相公,还不出去?” 看着丫丫一脸的戏谑,莫非尴尬的朝半缘笑了笑,又朝丫丫瞪了一眼。 随后,一脸尴尬的出了房间。 走出房门后,莫非依然感觉手上火辣辣的。那才是个九岁小女孩的……胸脯,这也太禽兽了!莫名其妙的……捏了九岁小女孩的胸。 即便院外空无一人,莫非也尴尬的咳了咳嗓子,随后进了另一个屋子,将丹书铁券和圣旨放下。 待在院子里浑身不自在,莫非想了想,就去醉书院找郑独闲聊。 下午时分,回来吃饭时,丫丫和半缘坐在饭桌上,沉默不语。尤其是半缘,往常吃饭毫不顾忌形象,忽然之间,变得慢条斯理。 莫非猜想,大概是女子身份被揭穿,没有了保护罩,这才矜持的吃饭。丫丫却好像没有多在意这件事,一边给半缘夹着菜,一边自顾自吃着。 吃完饭后,半缘没在一页书久留,找了机会便赶紧溜了。 ;.. 第一百二十章 失败的第一次 一页书院。 月上柳梢头,透过掩映的树叶,斑驳的光影打在窗棂里。 夜深人静,丫丫絮絮叨叨的说:“当初那个太监将她带回宫中后,还没动手呢,缪缪和口口就闯入皇宫。那阵子,那个太监正好忙,所以就将半缘锁在屋子里,没有搭理。后来知道他们是为了半缘闯进皇宫的,也确确实实吓了一跳。 但想着皇宫里高手众多,如果他不声张,皇帝就会将那缪缪、口口杀掉,到时候再放半缘出去。没想到事情发展到最后,皇帝对那他们却是无可奈何。那个太监也怕皇帝发现,所以死死的隐瞒不报,直到被人检举。所以,他们才不知道半缘是女子。” 莫非听丫丫说完,这才明白半缘女扮男装为何能轻易的瞒天过海。不过,他也理解,半缘小小年纪,毫无自保能力,若是不女扮男装,难免会被有心人士惦记。 这年头,街头无家可归的乞儿数不胜数。 人伢子也喜欢诱拐这些乞丐,一来这些乞儿贱命一条,稍稍拿点东西诱惑就能成功。二来他们没有背景,没有家人,就算凌辱致死,也没有人替他们出头。 而这些乞儿中,其中女子身份的,结局往往会很凄惨。不是沦亡烟花巷柳之地,就是贩卖到偏远山村,成为那种父子兄弟共同享有的女人。时运比较好的,最多也就是大家大户的低贱丫环,受人奴役差遣。 莫非想着这么一点孩子,就要遭受这种苦难,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丫丫将头往上蹭了蹭,黑夜中,明亮的眼睛看着莫非眨了眨,枕着胳膊道:“相公也别觉得他们可怜,比起你遭受的苦难,他们这些算不上什么。”丫丫历来冷漠绝情,这回说话也是不带丝毫感情。 “你觉得我以前受了很多苦?”莫非忽然问道。 “相公比半缘还小两三岁的时候,已经带着我流亡西荒了。虽然我时常想,我们要是还待在西荒该多好,没有这么多的人,这么这么多的复杂。可是,不管我怎么想,我不得不承认西荒……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丫丫神情时而迷惘,时而清醒,倒似是内心一片纠结。 丫丫说完后,又挠了挠头,踟蹰道:“不如……我们给她找个地方好好安顿下来!” 丫丫说完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沉吟片刻,接着说:“我也不是因为可怜她,我只是在想,当年,你明明能将我扔在一边,一个人流亡,这样我也不会拖累你。可是你好像从来没有放弃我,我每次想起这个的时候……心里很不舒服。” 莫非觉得世上有很多古怪的东西,也有些是人心的古怪,譬如他当年理所当然的带着丫丫一事,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也并不打算解释这个问题,他只好去想半缘的事情。对他而言,现在给半缘找一个好去处,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们可以把她安排在天香楼,或者是去公主府也行。呃……可能公主府好一点,到时候还可以去书院学习,虽然不期望她以后能文采飞扬,可起码要知事明理。等以后长大了……恩?” 莫非正说着,胸腔之上,丫丫的手忽然慢慢的摸上来,轻轻的搓揉着他躯体。随后,丫丫的身体慢慢凑近,少女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见丫丫撩自己,莫非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愿意?” 丫丫闻言,手指顿了一下,吐气如兰道:“我们两个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男欢女爱的感情现在没有,以后也应该不会有。可不管怎么样……结果就是会一直在一起,既然这样,这个怎么就不可以?而且,你小时候不是说过……这个年龄的你正好是欲火难耐的年龄吗?” “如果你以后遇到喜欢的男人怎么办?” 昏暗中,丫丫诡异的笑了一下:“我想,我不会喜欢男人。” 莫非似乎明白丫丫的意思,没有再说话。直接翻身过去,压着丫丫的身子,于是,接吻……抚摸……两人**,纠缠在一起。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衣带解开,一路向下,似乎是预想到将会面对什么,丫丫提前闭上眼睛。莫非正雄赳赳、气昂昂的做最后的努力时,却发现遭遇了滑铁卢。 一次…… 两次…… 三次…… 数次之后,莫非顿时有些懊恼。以前,莫非以为深受岛国动作片熏陶的他,在阅片无数后,对这种事,怎么着也能如鱼得水,水到渠成。 可实施起来,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困难重重也就罢了。关键是,努力半天不得其法。 见莫非停止动作,仰望屋顶做思考状,丫丫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莫非,面无表情道:“相公是不是不行?” “不行?” 莫非闻言,心中恼火。说什么都可以,怎么能说不行?“腾”地翻身过去,又纠缠在一起,然而……过了半天,毫无寸进的莫非再次与丫丫分开。这回,莫非终于缴械投降。 两人累的气喘吁吁,可是依然没能完成最后一步。 莫非懊恼的看着丫丫,不懂到底是丫丫太奇怪了?还是自己看那些视频时没有学会? 此刻,丫丫似乎很乐意看见莫非的吃瘪,“噗嗤——”丫丫罕见的笑了一声,然而,这个笑容莫非宁愿永远没有看到。这声笑落下之后,丫丫面上的表情又罕见的多了一丝得意,调笑道:“没想到,相公也有不会的东西。” 莫非瞥了一眼丫丫的**,如百爪挠心,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平躺在床,暗自生气,连他也搞不明白,怎么就进不去呢?到底哪里才是对的地方?怎么会这么复杂?以前看的时候没这么复杂啊?他们怎么就能轻轻松松进去? 之前,莫非以为面对古代性知识贫乏的这些人,他无疑就是一代性学大家。现在,遭受挫折之后,这个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看来……自己下去之后还要好好研究一下,真是活到老,学到老,莫非想了想,忽然觉得明天似乎有事情做了。 随后,又想:那天……那个书斋应该有卖春宫图吧? 书斋里应该有的!若是没有……难道去买街边那些?不行……看起来太粗糙了。 莫非想了想,还是开启圣贤模式吧!转身搂着丫丫,心里打着小九九,期待着美好的明天,精疲力竭的睡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书斋逸事 离沧海书院不远处的一条街上,开着一间书斋。 这间书斋,是叶家开的,因为其规模宏大,书籍种类包罗万象,又有沧海书院和叶家做靠山,所以,是长安最受人们欢迎的书斋。书斋开办之后,每日来往的才子书生络绎不绝,等到现在,已经成了长安首屈一指的大书斋。 当然,由于这间书斋的得天独厚的条件,每年天下文会后,《才子诗集》的印刷、出售便交予他们。 今年的诗集总共印刷了两册,一册为《莫非诗集》,一册为《才子诗集》。两册基本同时上架,销售效果却有泥云之别。单是《莫非诗集》这一册,上架不到两天,立马销售一空。 按理来讲,《莫非诗集》如此受人欢迎,那种不法翻版必然十分猖獗,可事实上,由于书斋的做工精细,和书籍上莫非卷首的批语——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让众人产生一种奇怪的心理——不愿用翻版来糟蹋《莫非诗集》。 《莫非诗集》销售一空后,趋势丝毫没有停下。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活字印刷术,可即便是书斋日夜赶工印刷,依然供不应求。一时间,长安纸价上涨,迫不得已下,书斋只能进行涨价,哪料,价格上涨,更是刺激了人们的购买欲望。如果不是莫非知道原委,还以为这种价格是炒出来的。 对于长安中相当一部分来说,并不见得能读懂《莫非诗集》中的诗词,他们之所以购买,完全是想以这种方式庆祝莫非在天下文会上大放光彩,扬我国威。 这家书斋的掌柜,姓蔺,是长安的土著居民。蔺掌柜爱笑,见谁都是笑眯眯的,蔺掌柜也爱打盹,无事的时候总是撑着胳膊,眯眼就睡。 蔺掌柜年轻的时候也是沧海书院的学子,后来出了书院,就受雇于叶家,来这里做掌柜。 不过,蔺掌柜大抵已经不喜欢读书了,只有顾客上门,才会翻翻名录,查找书籍。 这天,莫非走近书斋后,蔺掌柜正在忙活,在蔺掌柜面前,三位书生正磨磨叽叽的不知在说什么。大概因为这样,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莫非。 蔺掌柜忙得焦头烂额,无法走开,对着莫非打了声招呼:“这位公子,您先自己瞧瞧,要是找不到了再吩咐我。” 莫非淡淡的点点头,今日前来,本来就是找一些不能流于表面的东西,自然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询问掌柜。这种事情,还是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完成更为合适。 莫非转身朝角落走去,蔺掌柜见这人并不计较,放心心来,看着面前的三个男子,摇头道:“你们三个呐!不行的!《莫非诗集》万万不能贱卖的,你们也不想想,那莫非的诗词能贱卖吗?……这书斋,是叶家的,是沧海书院的,你们这不是为难我嘛!” 这三人,一脸局促的那个男子,是之前莫非在天香楼时,蹭坐的穷酸书生,名叫宋君名。在他旁边,那个看起来一副痞子模样的男子,是之前在天香楼的胡汉三。而另外一个,穿着稍微好点的则是史元宝。 这三人同在一座坊,同住一条街,三人打小就是光着屁股一起玩到大的,所以,三人以兄弟相称。 “你们两个别说了,实在不行,我就把这身衣裳当了,总能值几个银子。就不信了,连这一本书都买不起。” 说话的是急性子史元宝,史家是小商户,史元宝的父亲绰号铁公鸡,人如其名,一毛不拔。即便史元宝是他的亲身儿子,每次史元宝出门,打发的银钱最多能买两个烧饼。所以,史家虽然是小康家庭,到史元宝这里,却是穷的叮当作响。 宋君名知道史元宝父亲的品性,连忙惶恐的摆手道:“史兄不可,兄弟不能为了买书,陷你于危难之中。”随后,死乞白赖道:“蔺掌柜,您就可怜可怜我吧!《莫非诗集》再便宜点,哪怕便宜一点点也行,二两银子,我就买了。怎么样?” 蔺掌柜停下手中“吧嗒吧嗒”响的算盘,摇了摇头。 “嘿哟!你们三小子,真是难为我了。我也是叶家一个打杂的,没有这资格不是。你们看,这满书斋的《莫非诗集》,全部卖光了,一本都没降价。要不,你们就买另一本《才子诗集》吧!” 这届天下文会之后,由于《莫非诗集》的炙手可热,那些《才子诗集》全部处于滞销状态。书斋里,往年最受欢迎的《才子诗集》被束之高阁,无人购买。蔺掌柜实在没有办法,为了倾销,只好降价处理。 《莫非诗集》一册三两银子,《才子诗集》只要一两银子。 宋君名继续哀求道:“蔺掌柜,您就大发慈悲,便宜卖我呗!您看,我也是这里的常客了……就便宜一点!” 宋君名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蔺掌柜哭笑不得。 事实上,宋君名虽然是这里的常客,可从来没有买过一本书,每次来,书架前,一站便是一整天。如此日复一日前来,这书斋中的书,只怕有大半已经烂熟于胸。不知,这次怎么忽然对《莫非诗集》如此执着。 一旁的胡汉三是个爆碳脾气,见宋君名好言好语相求许久,蔺掌柜不为所动。,当下横眉冷竖,大声嚷道:“兄弟,你不用求他,这事,哥哥我包了。我胡汉三砸锅卖铁也要给你买这一本书。我们走,再过几天我就给你买。” “胡兄……” 这时候,莫非忽然喊道:“掌柜,这本《才子诗集》多少钱?” 蔺掌柜见那三兄弟在抱头嘀咕,想着还是先顾着另一位客人比较好,因此,赶紧跑了过去。 蔺掌柜没有见过莫非本人。见对方身穿一袭黑衣,虽然颜色素雅,可他到底有些眼力见,立马瞧出这袭黑衣是绸缎所作,寻常人根本穿不起。 这样的人,非富即贵,很有可能是哪个官家子弟。 可是,他又不缺银两,为什么不买《莫非诗集》而买《才子诗集》? 难道是刚回长安,还不知天下文会的事, 蔺掌柜心思翻转,刻意提醒道:“这位公子,我劝您一句,您还是买《莫非诗集》吧!今年《才子诗集》,基本上没有人买。您可能还不知道天下文会的事情,要不,我去给您拿一本《莫非诗集》,等您看了您就明白了。” 蔺掌柜目中含笑,说话恭敬。 莫非耐心的听完后,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还是买那《才子诗集》吧!” “公子难道买过《莫非诗集》了?不然怎么会只买《才子诗集》?”蔺掌柜心中纳罕。 “天下文会的事情我知道。我也没有买《莫非诗集》。不过,我觉得《才子诗集》更好一点,麻烦掌柜的就给我拿《才子诗集》吧。” 天下文会后,莫非的诗名已经名扬大唐。莫非现今的诗名,不知甩了那些才子多少条朱雀大街。现在忽然听到有人对《莫非诗集》不屑一顾,反而执意要买《才子诗集》。 那边的史元宝、宋君名和胡汉三当下心生不快。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八百里加急 此时,莫非背对着三人,谁也没有看清莫非的长相。 宋君名这人向来脸皮极厚,对蹭吃蹭喝毫无心理障碍,不过他的性子懦弱,也不会真正的惹事。可现在听到心目中的偶像被人看低,心中恼怒异常。 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敢对莫非不屑一顾,心中火气极大。宋君名十分反常的出言嘲讽道:“哼!这位兄台,我听你说你知道天下文会的事情,这么说来,你也知道莫非。可你刚才那番话,难道是说莫非不如那些才子?呵!倒不知兄台是何人?竟然如此口出妄言!” 宋君名刚说完,史元宝急性子立马接口道:“太可恶!难道你不知屁股有多大,做多大的地儿?”史元宝说到这里时,莫非已将身子转过去,宋君名和胡汉三见转过来的人,赫然便是自己心中崇拜的莫非。 两人顿时如同遭受当头一棒,脑中“嗡”的一声。 这两人认识莫非,史元宝却不认识。本身就是个急性子,说话也是火急火燎,压根没有注意到宋君名和胡汉三表情的他,喋喋不休道:“啊呀!你有多大的能耐就说多大的话,你敢对莫非不屑一顾。我可告诉你……欸!宋兄、胡兄,你们别拽我。” 史元宝挣脱两人的手,破口大骂道:“你是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有趣!……你打听打听,我们大唐这次能扬眉吐气,不受那些鸟气,是靠的谁?瞧你这人模狗样的,你……” “史兄。”见史元宝越说越起劲,宋君名心中早就慌了,赶紧上前捂住史元宝的嘴。 嗫喏道:“莫……莫非公子,对……对不起。史兄是无心的,求您原谅他?” “什么莫非?宋兄,不是我说你……啊?莫……”史元宝正说着,忽然像是遭受了雷轰电掣,手指打着颤,指着莫非道:“莫非?” 宋君名和胡汉三点点头,史元宝面色煞白,支支吾吾道:“莫……莫非!啊呀!你们怎么不早说?” 说完,三人极为尴尬的面面相觑,虽然,佯装没有刚才那回事,左顾右盼去。 听刚才几人的对话,莫非已经知道了掌柜姓蔺,为了避免那三人的尴尬。莫非笑道:“蔺掌柜,你这书斋的生意挺好。” 知道这人就是莫非的时候,蔺掌柜也是吓了一跳,心中还未恢复平静,听到莫非说话,拘谨道:“还得多亏了公子的诗集。”说着又自得起来,笑道:“书斋靠近沧海书院,这南来北往,走街串巷的都是读书人。现在这天下太平,这书呐……永远不愁卖不出去。瞧好咯!这些都会是沧海书院出的书,我们正正经经卖。绝对不是外边那起子地摊书比得上的……” 蔺掌柜倒像是个话唠,说起来没完没了。 就在这时,长街上忽然传来高喊:“八百里加急!闪开!闪开!八百里加急!闪开!……” 八百里加急,在大唐是实属罕见的急报。 史元宝、胡汉三、宋君名三人原本很尴尬,现在听到街上人声鼎沸,似有大事发生。史元宝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踌躇的宋君名拉出书斋。 就连蔺掌柜也向门口走去。 人呼喊,马嘶鸣,声音由远及近,街上顿时人仰马翻。 黄尘由地而起,骏马飞驰而过,但见眼前人影一晃,连马带人,绝尘而去。骏马死命奔跑远去,只留下那人的背影,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有一个眼尖的人甚至惊呼:“那是玄黑军旗。” 众人看去,那个骑者背上插着的军旗,赫然便是玄黑军旗。玄黑军旗,大唐急报中最为重要的军旗,见此军旗,所有人必须退避三舍,务必使传报之人火速前往。 这种规格的军旗,只有当战争爆发、八百里加急时才会用到。 太平盛世,这些人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玄黑军旗,现在忽然见到,心中警铃大作,难道中州将有大事发生? 站在蔺掌柜身后的莫非,看着街上尘土逐渐落定,喃喃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了?” 蔺掌柜张望着外边,心神不宁,敷衍问道:“什么这么快?” 莫非没有回答,蔺掌柜也有没在意。 可能由于这件事本身就在预料之中,莫非想了想眼神便恢复清明,见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的不解中,赶忙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才子诗集》,又赶紧从角落中找出一本书皮泛黄,看起来破旧不堪的册子,沾着积灰的册子上,隐隐约约写着《春宵秘戏图》五个大字。 见众人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莫非赶紧麻溜的将那册子拿起,放在《才子诗集》下,一本正经的压低声音道:“蔺掌柜,算一下这两本书的价钱。” 蔺掌柜目光依然停留在长街的尽头,头也不回的说:“《才子诗集》一两银子。”随后,意识到莫非说的是两本书,回头瞟了一眼,看见《才子诗集》下还有一本书。蔺掌柜想到下边那本是莫非买的书,隐隐嗅到一丝宣传商机,特意向下边那本书窥去。一瞧,这可吓了一跳。 莫非是大唐的国宝级诗人,是读书人的楷模。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看《春宵秘戏图》,传出去,岂不是会闹出轩然大波?蔺掌柜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莫非,说实话,他真是不想将此书卖给莫非。 可见莫非脸上波澜不惊。蔺掌柜心中感到稀奇,谪仙般的一个人,怎么会看这种粗俗不堪的东西?难道……是给其他人买的? “蔺掌柜,这本《才子诗集》和《唐书》多少银子?”见莫非说谎话脸不红心不跳,蔺掌柜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过了片刻,强行压住心中的惶恐,蔺掌柜急声道:“还是一两银子,一两银子,这本《唐书》是送给公子的,您拿好。” 莫非接过两本书,递过十两银子。 一本小黄书……用不了这么多银子。 蔺掌柜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只能用眨巴的眼神示意,莫非笑了笑道:“剩下的,是他们三人的书钱。” 宋君名三人在街上,根本听不到书斋内的声音。 掌柜的讶异的看了一眼莫非,暗自佩服:以德报怨,好气度。 随后,接钱、放钱,动作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一点惊慌。 莫非将书揣进怀中,道了声谢,趁着别人不注意,从角门溜走。 过了好长一会儿,那三人见黑骑远去,人群散去。这才想起莫非还在书斋,再回去看时,发现书斋中,只有蔺掌柜一个人站在柜台。 “莫公子呢?” 蔺掌柜漫不经心道:“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对于刚才的出言不逊,史元宝心中感到万分惶恐。 “哦……就在你们刚才出去的时候。” 宋君名朝脑门拍了一下,懊恼道:“啊呀!真是该死,一时忘了,莫公子不会介意吧?” 在他旁边的胡汉三却道:“莫公子买了什么书?” “《才子诗集》”蔺掌柜面色镇定的说完后,又强调道:“就一本。” 史元宝赞叹:“果然是《才子诗集》,不愧是天下文会的榜首,真有气度。” 见莫非已走,宋君名三人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惭愧,不知,刚才的那番言论会不会给莫非留下不好的印象。不过,悔恨已经没有办法,宋君名只好继续软磨硬泡,乞求蔺掌柜降价卖书。 “蔺掌柜,二两……二两怎么样?” 蔺掌柜脸拉的老长,扁着嘴道:“算你好运,呶!这是书,不用给钱了。” “啊?为……为什么?” “刚才莫公子给你付钱了。” “啊?真……真的?” 宋君名惊诧的看了一眼掌柜,见掌柜的点点头,忽然觉得手中的《莫非诗集》沉甸甸的重。自己刚才还大言不惭的教训了莫非,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胸襟…… 正沉浸在这种感情中时,旁边的史元宝忽然问道:“莫公子付了多少银钱?” “十两。” 蔺掌柜刚说完,见史元宝眼睛一亮,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嘴巴子,这嘴咋就这么欠呢? 史元宝一副蔫坏儿的看着蔺掌柜,说道:“一本《才子诗集》一两银子,这么说,还剩九两银子,正好,我们三兄弟一人一本《莫非诗集》,蔺掌柜,劳累了。” 听史元宝嘚吧嘚吧的说着,胡汉三忽然眼睛一亮,意外之喜啊!没想到他也能拿到莫非诗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战争爆发 时间转过不久,夏天到了。 长安的气候干燥的厉害,白日里,街上的野狗慵懒的躺在街上,垂着湿漉漉的大舌头,喘着粗气。而一到晚上,各种不知名的昆虫,在炎热的夏夜,肆意聒噪着。 在这烦躁的季节里,人心也是浮躁的。 开轩纳微凉,依然挡不住燥热。 就在这个季节里,毫无征兆的战争终于爆发了。在太平盛世中安逸多年的百姓,初闻这个消息时,只觉得是个无稽之谈。有些居安思危的,也最多以为是边塞的一些小摩擦。 可在随后的日子里,八百里加急的送信日夜不断,长安街上,因为日夜兼程猝死的士兵时有发生。这时,纵使朝堂上的人有心遮掩,消息也捂不住了。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战争的爆发,让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百姓开始人心惶惶! 而对此更为头疼的,则属宫中的九五之尊——皇帝陛下! 幽深的宫中,寂静的小院,皇帝站在台阶上,负手而立。一双深邃的眼睛望着天上的明月。 在他的左侧黑暗中,悬天府五官之一的杨阎,恭敬的站着,与黑夜融为一体。 过了很久很久,皇帝似乎想起什么了,才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威严问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城郊草场的事,有了一些眉目,不过没有查清。城郊发现的那具尸体,是二皇子的,而且,二皇子是自杀的。至于二皇子沦落到此的原因……已经确定和怀安公主有关系。”杨阎的声音阴测测的,使人听了不寒而栗 “怀安?”皇帝疑惑的说了声,随即嗤笑道:“就算她再有城府,也只是一介女流之辈,有什么能耐?更何况,这么多年不动手,怎么现在才动手?” 皇帝不在意李怀璟的死,事实上,从冷家放弃李怀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二儿子遭人算计了。同样的,他也不在意李言蹊是否参与进去,但他不习惯有人替他做决定。而且,他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谋划,能够让怀璟孤注一掷,将自己逼上绝路。 杨阎突出的颧骨上下动了动,浑身透着一股死气道:“幕后的主使是……莫非。据那边的人说,是因为莫非设计让二皇子名下的一品轩出了问题,导致和冷家有牵连的商铺动了其它念头。属下猜想,正因为这样,冷家才放弃了二皇子。” 杨阎说到这里,皇帝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睥睨道:“不错!能够让冷家中圈套,证明他的算计也有独到之处。” 皇帝说完这句话,又愣了愣,因为他知道,莫非的算计,不仅算计了自己的二儿子,也算计了冷家,算计了他这个人间帝王。 皇帝阴沉着脸。叶家……莫非……怀安公主,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如果拧在一起,势必会打破朝堂平衡。皇帝睨一了眼旁边鱼朝恩手上的急报,心有意动。 燕云十六郡……瘟疫,莫非不是会医术吗? 皇帝眼里闪过杀意,既然医术很好,那就去治瘟疫吧!没有一个天下文会的榜首,对大唐来说只是文道上的损失,对他而言,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可要是培养出一个白眼狼,岂不是祸乱社稷? …… “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怀安公主府的客厅里,李言蹊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一旁的莫非。 莫非看着丫丫和少女装扮的半缘在院外聊天,会心一笑。 随后,敛起神色:“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依照陛下生性多疑的性格,怎么会放任不管?悬天府……能查到我们头上,是迟早的事情。陛下刚给我赏赐了丹书铁券,碍于面子,肯定不会直接下手。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我为国捐躯,死在沙场上。到时候,陛下既能除掉我,又能顾全自己的颜面。” 李言蹊闻言,大为叹服,她没有想到每一件事情,莫非都能想的如此透彻、清晰。“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父皇……也有把柄在我手里。” 莫非不知道李言蹊说的是皇帝与盛王的苟且之事,还是其它**事,但不管何事,莫非不希望李言蹊为他冒险。 “不用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留在长安,只会给陛下制造更多的机会。而且,我也想离开长安,带丫丫出去玩一玩。不过,这次离开这里时,我想把半缘托付给你。” “她的身边有那两个疯子,这天下,敢欺负她的没有几个人!” 莫非旋转眼光,笑道:“我不担心她的生命安全。只是,她到底是个女子,不太方便。而且,看她现在的模样,长大后,肯定会无故惹上事端。倒不如放在你这里。……我在沧海书院给她找了一个诗科的班,以后,她也能去书院上课。” “你不打算回来了?”李言蹊听着听着,感觉到莫非像是在做诀别,惊诧的问道。 “也许吧。” 两人陷入沉默。 李言蹊知道莫非去意已生,想起这公主府中也就她一个人茕茕孑立,踽踽独行,便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 说完后,李言蹊接着道:“要不我让卜三跟着你,我怀疑……这次父皇会派人追杀你。” “不用了,卜三跟着,反倒显得我们做贼心虚。” 李言蹊知道莫非心中自有主张,也不多说。但不说,心中又一些怅聊,虽然和莫非接触时间不长,可她不得不承认,莫非确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一想到……两人分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李言蹊忽而叹了一口气。 想到莫非将要奔赴战场,李言蹊开口讲解:“大唐的京都是长安,下边的一级区域是州,再下边是郡。士兵总共可以划分成四块,其中汉阳王统领的一百万军兵驻扎在陇南地区,防止南域的邪教人士进入大唐境内。 大将军左钦良率领的两百万虎军镇守陇右地区,主要是防守汉兵过界。关内的两百万大军,兵权在父皇手中。而与秦国接壤的河西地界,统帅的人是大唐军神周楚天周大将军。” “这次秦兵进攻的地方是燕云十六郡,为什么是这里?” 李言蹊赞叹的看了一眼莫非,不愧是她看中的幕僚,一眼便看出了关键点。 “这次,秦兵仅用短短的一月,就跨过黑水河,到达燕云十六郡,证明他们早有预谋。燕云十六郡是防守秦兵入主大唐最重要的位置,一旦攻破燕云十六郡,就进入了河西境内。 河西这里土地肥沃,粮食多,秦军要是进入这里,就没有后顾之忧。到时候,就有足够的余力,攻打霸州。霸州扼守大唐要害,一旦被攻破,秦军就能驱百万虎狼之兵,攻城掠地。到时候,只怕大唐的半壁江山,就要遭受铁骑的践踏。” 莫非听到这里,不解的问:“这次秦军有多少人?” “据探子说,五百万秦兵。而且……汉国和南域邪教同时蠢蠢欲动,牵制了汉阳王和左钦良的士兵。我估计……不到万不得已,父皇不会派兵援助。” “燕云十六郡的首将是谁?” “……叶怀武,这次瘟疫爆发,就是从云城开始的,到现在,燕云十六郡的士兵都染上瘟疫了。” 听李言蹊说完,莫非体内躁动的军人因子忽然跳动起来。对于久违的战场,忽然生出一丝迫不及待的心情。 第一百二十四章 龙入九渊,鹏游青天 乾承十一年六月末——即战争爆发一个月之后,不知是麻木了,还是战事远在千里之外,没有危急到自身。百姓的耳朵里,听到战事紧急后,不再是惶恐的表情。 呵!燕云十六郡离长安远着哩!况且,秦军是万万破不了那里的。有甚担心!百姓由最初人心惶惶,变得不以为意。 皇帝差遣莫非去战场的圣旨,发布的相对隐秘,除了莫非和太医院的人外,只有朝堂上为数不多的官员知道。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 消息泄露,百姓哗然。 这些百姓并不知道这事弯弯道道,但这不妨碍他们闹脾气。 “这叫什么事?仗说打就打,人说派就派。太医院那帮****崽子连瘟疫都治不好?……平日里还摆什么臭架子,原来是逼脸腆的高高的,活着呀!这些个官场客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谣言旺盛,谩骂成风,朝廷已经到了不能坐视不理的状态。皇帝随即让人发放官榜,字里行间透露莫非是毛遂自荐,并有绝对把握治好瘟疫,末了,皇帝大肆的表彰莫非精忠报国之志。 这个皇榜发出,百姓的口风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昨日还是摩拳擦掌,义愤填膺的百姓,如今纷纷称赞莫非一片赤胆之心,忧国忧民。 事态的演变,让朝堂之上想为莫非说话的叶经权也不知如何开口,“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道理,此时,无论他再说什么,都显得无济于事。 莫非在听到皇榜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个人间帝王——九五之尊,做事不留丝毫余地。这招捧杀……不仅将莫非完美的逼上这条路,还堵住了悠悠众口。 这个瘟疫,他若是治不好,虽然罪不致死,却能让百姓对他大失所望。倘若治好,对陛下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前往战场的时间确定好,收拾数日后,便准备出发。 七月初,莫非因为有些琐事,让太医院的人先走,他随后便会赶上。 这天早上,残夜将尽未尽之时,莫非和丫丫从书院的马厩牵出两匹骏马,骑马离去。 这两匹骏马是李言蹊所赠,通身黑色,是难得的宝马。莫非和丫丫又是穿着玄黑劲装,骑在马上,与这残夜融为一体。 若非偶尔有骏马的嘶鸣传来,寻常人一定会以为有鬼魅在街上游荡。 两人骑马赶到城门,这时,天地青淡,已经能够看见一切。走到城门的大街,两人奇怪的发现,城门处的街道两边,站着密密麻麻的人。这些人,大多数是从迷迷糊糊中刚刚醒来,然后仓促来到这里。不过,见到莫非,顿时精神抖擞,热泪盈眶。 这些人里,有伙计、有掌柜、有书生、有商贩,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几乎涵盖了长安形形色色的各类人,在见到莫非和丫丫走来,目光流露崇敬之情,缓缓的朝莫非凑近。 莫非吓了一跳,若不是他认识这其中的蔺掌柜、方掌柜以及宋君名等人,绝对以为大波僵尸进城了。 这些人并非官方组织,也不是受人撺掇,完全是自发性的夹道相送。 “莫公子,路途遥远,一路走好。” “一路保重啊!” “早去早回,二妮永远爱你,永远等你。” “……” 莫非尴尬一笑,再往前走去,就见人群散开的甬道中,吴庸、叶学思、郑独、贤王、李青青、张京墨、张太乙、叶臣、叶灵竹、冷扶童等等等的人,全部站在城门之处。而众人中间簇拥着的是白发苍苍的叶公书。 丫丫骑在马背上,莫非翻身下马:“叶老。” 叶公书眯着,眼慈眉善目的笑道:“精气神不错,莫非……小友。……一路珍重。”叶公书说着说着,心里忽觉沉甸甸的重,这位睿智的老人知道,莫非之所以会被皇帝派到战场上去,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莫非和叶家交好。 心胸狭隘的皇帝陛下,终究不愿意让这个少年成长起来。叶公书为自己没能帮到莫非心中愧疚,又为这个少年感到深深的惋惜。 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叶公书敛起哀色,手一抬。在他旁边的叶灵竹撇撇嘴,从怀中摸出一封崭新的信,没好气的推到莫非面前。 “拿着!你……”叶灵竹本来一副很不爽的样子,可又想到莫非要去战场了,忽而,心头涌上难过,闷声道:“到了云城,带这封信去找我三叔,到时候,三叔会照顾你的。还有……活着回来,我们的帐还没算呢!” 莫非一直很好奇,叶灵竹原本对他是客客气气的,可自从贡院选拔那天后,每次见了他,总要摆出不快的表情。莫非之前懵懂,现在听叶灵竹如此说,大概也想通了——叶灵竹已经知道那日树下的人是他。 莫非无奈一笑,接过信封。 这时候,旁边的郑独见自己的老师叶公书都叫莫非是小友,他不敢逾越身份。看着莫非,斟酌了一下,道:“……早点回来,一页书我会给你打扫的。……免费的。只要你们回来后让我继续蹭饭。”郑独虽然是嬉笑着,但谁都能听出,他的言语中有些凄楚,随后,郑独看向丫丫,叹了一口气:“那丫头……的手艺,着实不错。” 莫非略略点点头。 这时候,冷扶童上前,凑近莫非的耳朵,压低声音道:“保重!路上……小心!”冷扶童特意将小心两个字加重,似是别有所指。 莫非郑重道:“保重!” 叶臣等人纷纷上前道:“保重。” 众人一一道别,莫非见张京墨和李青青一脸奸笑的站在旁边,嘀咕着什么东西,也不和他道别。 莫非看着两人的样子,笑道:“在说什么呢?” “嘻嘻……夫子,保重。”李青青和张京墨眯眼一笑,敷衍着叫道。 一旁的张太乙看着两人表情,就知道有猫腻,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张京墨,似乎明白了什么。 道别完后,叶公书摆手道:“不早了,早点启程吧。” 莫非翻身上马,和丫丫并驾齐驱,朝前走去。 众人的身后,街上不远处,酒楼店铺门户全部关闭。但只有一家酒楼,已经亮起昏黄的灯,二楼的雅间,窗户打开。半缘攀爬在窗口,在丫丫和莫非的身影渐行渐远,忍着伤心咬着牙,斗大的泪珠儿不断的流下来。 李言蹊任由半缘哭着,遥望莫非和丫丫的背影,沉声道:“我的好父皇,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你现在的所作所为。” 李言蹊说完,杯中酒一饮而尽。 莫非和丫丫走着走着,似有所察觉,回过头来。对着长安街上的百姓拱了拱手,随后不知道是对这些百姓还是对李言蹊和半缘,朗声道:“保重。” 说完后,两人手中马鞭一挥,扬长而去。 在长安百姓眼中,两人这抹潇洒的背影,似乎定格在这里。 直到许多年以后,当人们明白皇帝的算计,再回想起这个背影的时候。才唏嘘发现,当年被迫离开长安的这个少年,在这一刻,如龙入九渊,鹏游青天,真正的开始了他传奇的人生。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将杀 树林阴翳。 莫非和丫丫正靠着一棵枯树歇息,不远处,一个名叫张二蛋的士兵冷哼了一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向手中的热茶,起了坏心眼子。 张二蛋双手捧着热茶,走过去,笑道:“莫公子,要不喝杯凉茶吧?” 莫非冷眼打量了一下张二蛋,心中冷笑。 他和丫丫离开长安后,快马加鞭赶路,追上士兵和太医时,已是三日之后。 这帮人见到他后,根本不予理睬。其中太医院的这些人,主事的是一个老太医,为人迂腐刻板,又自视甚高。仗着资历老,喜欢对人吆五喝六。他虽然没有差遣莫非做事,但也不待见莫非,导致下边的一些太医也排挤莫非。 而这伙士兵,领头的是北衙禁军的薛统领,手下有五十来名士兵。这些兵痞子最烦莫非这种书生,所以不仅不待见莫非,没事的时候总是冷嘲热讽。 这里边,当然也有张二蛋。 张二蛋还未走近莫非时,莫非已经开口道:“不用了,不渴!” “这大夏天的,怎么能不渴呢?来来来,喝了这杯凉茶,……大家就是兄弟。”张二蛋对莫非的话置若罔闻,急不可耐的向莫非跑去。 树林里,枯树枝桠下,那些士兵冷笑的看着莫非,似是预见他会出糗。 张二蛋是罗圈腿,小跑起来,十分滑稽可笑,引得众人捧腹大笑。就在跑到莫非面前时,不知是被树的藤蔓绊了一下,还是张二蛋的腿软了一下,手中的滚烫热茶从手中飞出,倘若这一杯热茶淋到身上,必然疼痛难忍。 然而,茶杯落下,莫非轻轻的闪过,丫丫手中真气运行,忽然改变茶杯的走向。那个茶杯,以诡异的方式又原路返回,砸在了张二蛋的脸上。 “啊……嗷!” 张二蛋受到茶杯的撞击,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滚烫的热茶洒下,尽数洒在张二蛋的脸上,张二蛋掩面哀嚎。 那些士兵见状,纷纷爬起来,就连那个薛统领也跑将过来,吼道:“怎么回事?你下手未免也太歹毒了?” 莫非诘问道:“薛统领是在指责我无故生事?” “你……”薛统领知道自己理亏,吼道:“瞎了眼了吗?还不把他带下去治疗。”薛统领愤愤的看了一眼莫非,胳膊一甩,离开这里。 那些前去治疗瘟疫的是太医院的一些人,不过这些人,医术并不高明,也是在太医院中郁郁不得志或者是无权无势的人。 那些太医院的人,见莫非和这帮兵痞子杠起来了,也不劝架,幸灾乐祸的看着。 临行前,皇帝曾在皇榜中褒奖过莫非的医术,董老也曾言明多听听莫非意见。但是,这些人出身传统杏林世家,颇为自负,对莫非这种野路子的郎中,打从心底里有些鄙夷。 不过,他们虽然不待见莫非,可也不敢心生刁难,能做到最出格的事情,无非就是言语和表情上的针对。 所以,他们巴不得有人找莫非的茬。 行走一个月之后,已经出了关内,进入河西境界。 再往前行走几日,就到了霸州,到时候,离燕云十六郡也不远了。 这天晚上,众人在树林里安营扎寨,仲夏夜时分,天气燥热。莫非和丫丫索性一跃上树,在树枝杈中睡觉。 老太医看了一眼,在一旁的帐篷口,声音很小的奚落道:“斯文败类!” 月上树梢。 鸟鸣虫叫的树林中,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帐篷里,有几个着腰,偷偷起床,溜进薛统领的帐篷。 树上的莫非和丫丫睁开假寐的眼睛,对视一眼。 莫非不吩咐,丫丫也不问,两人又继续睡下。这些士兵,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莫非还把他们放在眼里。 那伙士兵进了帐篷,拢在一起,过了不久,帐篷里传来嘁嘁喳喳的声音。 “不过是个书生,没什么厉害的!我们就这么上,刀一拔,往他脖子上一放,他还不骇然求饶……”其中一人一边鄙夷似的说,一边将腰间的障刀拔出。但终归有些惧惮莫非的名声,见众人没有反应,悻悻的将刀插入刀鞘。 “干脆下药。用毒!神不知鬼不觉。” “你傻呀,这么多太医,有没有用毒会不知道?” …… 帐篷里边围了一圈,帐篷外边。有两个黑色的身影蹑手蹑脚的靠近帐篷。这两人一个是李青青,一个是张京墨,因为厌烦了长安的无聊,偷偷的跟着莫非,赶到这里。 两人正穿着士兵的衣服,趴在帐篷外,偷窥着里边众人的一举一动。 “青青,里边在嘀咕什么?” 李青青一只眼觑着,一边低声道:“他们准备对夫子下毒。” “下毒!听起来很好玩哇!我们要不也下毒……” 张京墨正说着,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张京墨看着里边,也不回头,道:“等等,小爷在办正事。” 树梢上,莫非看着帐篷外贼头贼脑的三人,颇觉好笑。 听完张京墨那话,背后的黑影又拍了一下他肩膀,张京墨不耐烦道:“等等,没看见小爷正忙着呢!你懂不懂看人眼色。”张京墨继续向帐篷里看去,这时候,忽然意识到……不对呀!李青青就在他的面前,身后的人……是谁?难道是鬼? 想到这里,张京墨吓得魂飞魄散,四肢僵硬的慢慢转过去。 赫然发现正在拍他肩膀的就是他的老爹——张太乙,张太乙猫着腰,穿着一个小兵的衣服,正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张京墨。 “爹!”张京墨轻呼了一声,又想起自己现在的行为,就像作奸犯科之举。怎么能大呼小叫。张京墨急切的压低声音:“爹……你怎么来了?别闹了,快回去。” 张太乙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我要不来看着你,你惹上滔天大祸可咋办?你不为我着想,也要为你娘着想……” 张京墨白了一眼张太乙,满不在乎道:“行了,你呀,就是长安待不住,这才偷溜出来的。……还说我?你小心让娘亲知道你诱拐亲身儿子去战场,你说……” 张太乙不服气道:“胡说!我明明是来保护你的。” “哟哟!你可别说了,娘亲是不会信你的……” 李青青正全神贯注的偷窥里边,现在听张太乙和张京墨喋喋不休的吵着,无奈道:“你们两个别吵了。” 李言蹊这么一说,张京墨和张太乙赶紧噤声转头。 “老宋,你有什么好办法?” 薛统领见众人七嘴八舌,得不出结论,看向旁边一个中年男人。 那个中年男人沉声:“直接下手。” “直接下手?会不会把我们暴露出去?” 中年男人忽然沉默了,似是犹豫了一下,阴鸷的双眼眯起:“张二蛋不是和莫非有过节吗?呵呵……如果张二蛋消失了,老薛……”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无毒不丈夫 老宋说完后,众人一愣,帐篷内忽然沉默下来,薛统领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 薛统领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掌向自己的脖子上抹了去。意思是说,连张二蛋也杀了。 老宋见众人犹豫,狠声道:“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这么做,是咱们最好的办法。” 计策歹毒是歹毒,这些人心中虽然不情愿,但是面对高官厚禄的诱惑,早就答应了。更何况,张二蛋这人无权无势,杀了也不过是一条人命。死一个兄弟,换得荣华富贵,对他们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 见这些已经下定决心,张京墨鄙夷道:“连兄弟都杀,禽兽不如!” 张京墨话音刚落,忽然肩膀又被人拍了两下,张京墨不耐烦道:“老爹!您能不能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吓人,要不你就回去吧。我和青青跟着莫非。” 张京墨说完后,见张太乙不应话,纳闷的回头看去,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而前边空旷的地上,站着一群士兵,拿着刀架在张太乙的脖子上。 漆黑的树林里,火把倏然点亮。影影绰绰的人影映照在帐篷上。 “不好!” 薛统领惊呼一声,立马拎刀跑出去。见张二蛋一伙人抓着三个面生的人,顿时心里‘突突’的跳着,难道事情败露了? “禀告统领,这三人在外边偷听。” 看情况,张二蛋还不知道他们的决定,薛统领和老宋眼神做了交流,杀心已起。 张太乙觉得,此时此刻,他也不能坐以待毙啊。一脚跺下去,踩到张二蛋的脚上,张二蛋哀嚎一声,立马松开张太乙。 薛统领见张太乙轻举妄动,冷笑一声,根本不容李青青等人说话,直接挥刀砍去,李青青三人根本不会武功,见对方直接执刀砍来,顿时吓了一跳。 李青青和张京墨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这么惊险的时刻。当下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张太乙也没想到对方动辄杀人。心中虽有怵意,可还是奋不顾身的挡在两人的前面。 薛统领的刀落下,越来越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之际。 树上的丫丫跳下来,大黑铁棍空中挥舞,“咣”一声,大黑铁棍与薛统领的刀相撞。黑夜中,迸射出一道火花。 随即,薛统领骇然后退两步,看着震得发麻的胳膊,缓了好长时间。没想到,这个丫头竟有这般实力。 不过,就算这个丫头再强,仗着人多势众,薛统领不相信自己拿捏不了这几人,怒道:“不要多管闲事。” “腾!” 莫非落下。 “他们的闲事我管定了。” 薛统领无声奸笑。书生就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还死爱面子。他们这边,他和老宋都是五脉武者,这个小丫头虽然厉害,也只是五脉武者。二打一,稳操胜券。至于其他人,都是不会武功的废物,他们群起而攻之,对方肯定不敌。 到时候,这几人就能任他宰割。是杀是剐,也全凭他的心情。如此一来,他也能圆满完成任务,回到长安。届时,必定能享尽荣华富贵。 再者。 薛统领正愁没有理由加害莫非,没想到,莫非竟然自投罗网。这么好的时机不把握,简直天理不容。 薛统领喊道:“兄弟们,给我上。” 一声令下,周围的士兵拔出手中的刀剑,朝莫非等人砍去。 这些士兵,倒也精明,刚才见丫丫和薛统领抗衡,不落下风,知道对方实力强悍,不是他们能够匹敌。所以快速的思考一下。朝李青青、莫非、张京墨、张太乙四人砍去。 然而,刚与莫非交手,这些人顿时连死的心都有了。 文弱书生……文弱个屁,这简直就是屠夫。 莫非没用真气,也没用武器,但是出手极为狠厉,招招见血。一时间,场间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在这黑夜中,就像有鬼在嚼着人的骨头,异常吓人。 一向见惯了莫非的温和有礼、潇洒淡然,李青青三人顿时在原地吓呆,这个嗜血的莫非,看起来好恐怖。 原来……夫子这么厉害,三人心中五味杂陈, 在另一边,薛统领与老宋联手对战这个丫头,本以为手到擒来,却发现对方出乎意料的难缠。即便对战两人,这个丫头也是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于下风。 薛统领知道,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但是,已经出手,又怎么能轻易退缩。荣华富贵支撑着薛统领不断的战斗着。 营地里刀剑噼里啪啦的响,这般声音,早就惊动了太医院的人。 “住手!住手,张太医,啊……县主。住手!啊呀……快住手,打错人了!” 这些北衙禁军的人也许不认识张太乙和李青青,他们这些太医可是全部认识。 刀剑无眼,太医院的人不敢上前,只能在外边干喊。然而,这些人打得急眼了,哪能听到你们在喊什么? 与丫丫拼命死缠的薛统领,嗜血的目光已经腥红一片,仿佛人都魔怔了。然而,老宋因为贪身怕死,并未使尽全力。偶尔看到薛统领落败,才上去蹭一下刀剑。 “别打了,……那是县主啊!” 县主……谁是县主?老宋心里‘咯噔’一下,看了一眼李青青,忽然意识到坏事了。心思翻转间,老宋计上心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 老宋做事毫不拖泥带水,直接拎起手中的刀。 “嗤——” “噗——” “你……” 见那边薛统领停下打斗,众人心中不解,朝丫丫、薛统领等人看去。 赫然发现。 老宋的刀插在薛统领的身上。 “老宋……你……为……什么?刚才,你和我……” 见薛统领要将刚才的阴谋说出,老宋利落的抽出手中刀,然后,再次插到薛统领的腹中。 老宋眼看着薛统领进气多,出气少,大喝一声:“薛统领以上犯下,大逆不道,竟然行刺县主大人!众位兄弟,和我一齐杀了他。” 薛统领哪知道什么县主大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宋。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什么县主大人……这里只有这三个人不知来历。 这时候,老太医颤颤悠悠的指着李青青道:“你们呐!杀错了认了,他是贤王的嫡亲女儿——青青县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兵临城下,战而不发 老太医话音落下,薛统领睁着斗大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青青。“县……县主!”气若游丝的说了这三个字,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喷出,栽倒在地。 见薛统领倒下,那些士兵识颜色,手中的刀剑直接扔在地上。 李青青瞪了一眼那些士兵,士兵吓得齐齐后退。随后,李青青,娇哼一声,跑到莫非身边乖巧的站着。 那些士兵和太医都是没有主意的人,面对薛统领的尸体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大家把目光纷纷投在莫非和老宋的身上。 莫非冷冷的看着老宋。能够在刚才的情势危急中,急中生智,找到对自己有利的处理方法,这人绝不是简单的人。杀自己的兄弟是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可见也是心狠手辣。 所以……莫非在等,倘若对方能审时度势,他饶了这人也未尝不可。要是他不知好歹,莫非就会当场杀掉老宋。 老宋笑了起来,一边从地上捡着刀剑,一边试探道:“眼下到了河西地界,再走个十天半月,就到了霸州。……薛统领死了,我们也不能群龙无首,大家还是想想……该让谁做着统领吧!” 老宋的话,也是大家心中想的。没有个主心骨,他们就像一盘散沙,能不能到霸州还是两说。 王二蛋眼轱辘一转,吆喝道:“当然是你了,薛统领犯上作乱,大逆不道。是被你处理的。以后,我们就叫你宋统领,带领我们护送太医去燕云。啊……大伙说,好不好?” 老宋在这些士兵里,人缘一向很好。那些士兵也不排斥他,赶忙应和道:“对,你就是宋统领了,我们就服你。” 老宋心里得意,面上却是露出犹豫和为难。不过,他也怕装过头了引人反感,所以,稍微推辞一下,便应承下来:“好吧,我先接管薛统领的位置。等日后回到长安,再请盛王定夺。” 说完,宋统领缓缓的看向莫非。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宋统领知道,这个少年绝对不像表面这么简单。现在又有李青青这道护身符,宋统领更是忌惮不已。 宋统领谄媚的笑问道:“莫公子,你觉得如何?” 这里离霸州还有十天半个月的功夫,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莫非跟着这些人,无异于带了一些累赘。不如,趁此机会,分道扬镳,也好过就面对这些蛇虫鼠蚁。 “可以……不过,前往霸州路途遥远,一起前行,有很多不便。况且,瘟疫传播迅速,我们晚一天到士兵们就多遭受一天的苦痛。我想,我们现行一步,到时候,大家云城再见。” 听莫非这话,那些太医可是气了个够呛!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故意耽搁行程?老太医气的胡子乱颤,正准备开口教训,李青青娇哼一声,老太医讪讪的不再说话。 宋统领心中为难。他们此行的目的除了护送太医外,就是暗害莫非。 可是眼下,薛统领已死,他刚接任统领之职,人心不稳,不宜操之过急。还是让他离开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到了燕云十六郡,来日方长,不愁没有机会下手。 说走就走。 第二日,莫非、丫丫以及李青青五人骑马先行。 …… 先前因为照顾太医们的身体,行兵特别缓慢。 如今,和他们分道扬镳后,五人骑着快马,火速前往。早晨出发,傍晚时分,五人就到了金虎峡。过了金虎峡,只要快马扬鞭,两日的时间,就能到达霸州。在霸州稍事休息,再过两日的功夫,就能到达云城。 这天晚上,在金虎峡的一处土丘上,五人人打着篝火,围坐在一起吃着烤野鸡。 野鸡是莫非和丫丫烤的。其他诸如砍柴、烧火、捉野鸡的事,则是张京墨和李青青完成的。 这两人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环绕,山珍海味不断,早就厌倦了。这次,奔赴万里之外,不仅没有一丝疲惫。反而,一路上活蹦乱跳,精力充沛。即便面对烤野鸡,也觉得十分新奇可口。 “这次出兵的名义……是秦文渊和裴纸南的死。听说秦国五百万大军停在了燕云十六郡一帯,没有进攻。我离开的时候,朝堂上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现在也没人知道,是秦国哪位将军率领的秦兵。不过,肯定是三大王将中的一个。……而且,这次秦、汉是勾结在一起的。” 张太乙口中的王将,是秦国最有名望和地位的将军,行军打仗从未败过,战功赫赫。 秦皇从出生开始便是储君。所以,其余皇子一到成年,秦国的先皇便直接将他们封为王爷,赶出宫去,另开王府。再加上一些老王爷和异姓王,秦国单是王爷就有三十几位。 而能以军功成为王爷的只有三个,也就是张太乙口中的王将。 张太乙说的都是一些确切的消息,而更深层次的战争因素,他没有办法推断,也不敢妄说。 但是,莫非前世身为特种兵中的军医,对于战争有一定的敏锐度,也有一定的军事素养。 依他看来,秦军之所以不攻打燕云十六郡,一定是还在犹豫中。秦军跨过黑水河,侵占河西边境的地区,往大了可以说是侵犯国土。但是,要是秦军要是以报仇为名,侵犯之后即刻退兵。或者干脆死不认账,大唐也没有办法。 可是,一旦攻打燕云十六郡,就如触动了龙之逆鳞。这种倾国之力,屠戮大唐的野心,昭然若揭。届时,一定会造成不死不休的局面,而中州,也会因为秦国此举,发生大乱。 所以,打还是不打,……秦国还在犹豫中。 张太乙见莫非沉思,继续道:“秦国与西荒相邻,西荒的恶人虽然不擅于打仗,也没有什么大的组织。可恶人纠集作乱,也让他们头痛。据说,这次秦军之所以出兵五百万,不怕腹背受敌,是因为西边出了大事。” 莫非和丫丫对视一眼,他两知道,西边的大事,大概就是苍冥十八骑的事。 “不过,打仗的事还是交给他们吧,你自己小心一点。” 张太乙提醒了莫非一句,随后,瞪了一眼旁边狼吞虎咽的张京墨,骂道:“小兔崽子,快把信拿出来。” 张京墨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气恼道:“你……你又跟踪我。本来还想给莫非一个惊喜,又让你给破坏了。”说着张京墨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莫非,接着撇嘴说:“这个信,是从薛统领房里偷来的!他好像很重视这个东西,呶!你看看。” 莫非接过张京墨递来的信,好奇的打开信笺。 第一百二十八章 鬼村遇人 这封信笺,是张京墨和李青青从薛统领那里偷到的。薛统领受命于盛王,也相当受命于皇帝,所以,这封信实际上是皇帝亲笔书信。李青青和张京墨就算再顽劣不堪,骨子里对帝王的恐惧根深蒂固。 所以纠结了好久,也没敢打开,更不知信中所言何事。 张太乙凭借薛统领对莫非的态度,揣摩出一二,这才提醒莫非小心。 莫非直接撕开信笺,将信中的字悉数读完后,拿着信愣了半天。 “夫子……夫子你怎么了?”李青青见莫非怔忪的模样,吓了一跳。 “没事。只是在想……我们到了云城,该怎么办?”莫非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折好信笺,扔到了火中。 李青青和张京墨不以为意,笑道:“当然是去找三舅舅。” 李青青的口中的三舅舅是叶怀武,也是守卫燕云十六郡的将军。 张京墨啃了一口野鸡肉,大口嚼着:“对对对!有他保护,我们就没事了。到时候,还能让子安带我们去玩。” 张太乙看清了莫非刚才的小动作,但本着不沾染是非的原则,他佯装没有看见。知道莫非在搪塞李青青,张太乙没想到,张京墨这个榆木疙瘩,不仅看不出这点端倪,还随声附和。 年龄相差无几的两人,差距怎么这么大? 五人吃完饭后,熄灭篝火,张太乙三人睡在了树下,丫丫和莫非为了以防万一,睡在了树上。 长途跋涉,张太乙等人早就疲惫不已,眼睛一闭,几个数尚未数完,三人已经沉入梦乡。树上的丫丫忽然翻了个身,黑夜中,也不知道她在看着何处,问道:“怎么了?” “皇帝要修剪叶家的枝叶了。”莫非的眼睛还是闭着的,说完后,又接着补充道:“可能是觉得叶家枝繁叶茂,已经成了参天大树。” 说完后,莫非不再说话,丫丫也不再多问。虽然是哑谜式的对话,两人心照不宣。 …… 河西总共有十五州七十六郡,十五个州里边,楚州、霸州、梧州是最为重要的三个州。这三个州,要么是军事重地,要么是富足之地。尤其是霸州,占据交通要道,扼守大唐咽喉,一旦攻破,占领整个河西,犹如探囊取物。 而隶属霸州的燕云十六郡则是攻向霸州的必经之路。 几人不想在霸州城徒惹是非,所以直接绕过霸州城,往云城赶去。 云城是叶怀武驻扎的地方,也是燕云十六郡中最重要的郡城,这场瘟疫就是从云城开始的。 瘟疫来的迅猛,也来的蹊跷,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从云城蔓延,瞬间传到燕云十六郡。 见疫情不能遏制,反而加速扩散,迫于这种情况,霸州城的周楚天大将军,封锁了燕云十六郡的所有要道,严禁燕云十六郡的人向霸州进发。一时间,百姓怨声载道,流离失所。 对于这些百姓而言,外边有五百万秦军虎视眈眈,后边又是封锁逃亡要道,搞得燕云十六郡哀鸿遍野。 莫非和丫丫五人骑马行了半日功夫,这天,几人途径一个偏僻村庄。由于又困又乏,所以想要进村歇息。 五人进入村庄后,才发现这里空无一人。村庄里,原本家家户户都有养鸡养猪的习惯,可这个村落里,不仅人没有,连一只畜生都没有,倒像是个鬼村。 村庄并不大,五人挨家挨户的看了一下,发现很多房屋荒废很久。莫非站在村路上,正在思索就此离去还是休息一晚,忽然,看见远处角落里的一个房屋冒着炊烟。 张京墨等人也发现了那缕炊烟,欣喜道:“那边有人,我们去讨点吃的吧!” “小心点,这里不同寻常。”听到莫非的声音,张京墨吓得把头一缩,赶紧躲在莫非的身后。 莫非和丫丫在前边走着,张京墨和李青青三人亦步亦趋跟着,五人如履薄冰般朝那户人家走去。 走了一刻钟,远远的看见那户人家的院子用竹篱笆围着,院子里,似乎有不少人正聚在一起,大声的喧哗。莫非等人在往前走几步,那伙人,忽然停止声音。纷纷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貌似领头的鹰钩鼻面无表情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莫非没有回答那人的话,看向鹰钩鼻子,反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鹰钩鼻子的男子明显愣了一下,思忖片刻,才道:“从东边来的。”这里的东边是大唐境内的国土,鹰钩鼻这么一说,表明自己是唐人,张京墨和李青青等人立马懈怠下来。 “好巧!我们也是从东边来的。” 话是张京墨说的。 那伙人听完后,面色依然没有改变,看起来,好像他们的确是唐人。 然而,莫非却觉得奇怪。这伙人大概十五来人,着装打扮像是普通的农家汉子,但是行为举止,却是干脆利落。那十五人,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捏着酒杯的手也是极为规矩,倒像是受过训练的士兵。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莫非,并不慌张,微笑着点头示意一下。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就此离去较好。然而,张京墨却是一马当先的推开竹篱笆,走了进去。 已经到了三伏天,河西这里燥热无比,张京墨一边拿手扇着,一边吊儿郎当道:“热死小爷了,进来讨口水喝。” 那伙人见张京墨进来,神情一滞,都小心戒备的看着张京墨。张京墨却似浑然不觉,直接端起木桌上的酒水灌起来。 那个鹰钩鼻见张京墨没有一点戒备之意,想着大家出门在外,谁不是小心翼翼。这个少年这般灌酒,想来纯属路过,没有敌意。所以,鹰钩鼻转眼又笑道:“哈哈!这位兄弟好酒量。” “哈哈……来!兄弟们一起喝酒。” 莫非见张京墨一进院子就和人称兄道弟,颇为无奈。原本打算走的,现在是强行离去,反倒让对方起疑。 当下,几人走进去。李青青和张太乙紧紧的跟着莫非,绝不先走先走一步,也绝不远离一步,在莫非喝过的酒后,他们才稍稍抿了一口。 酒水喝完,莫非本想就此离去,李青青忽然听见,屋里传来嘟囔声。这种声音,明显是有人被绑架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惊见 声音传到院里,众人的动作忽然停滞。莫非警惕的看着那伙人,那伙人也同时戒备着。简陋的小院里,顿时弥漫了火药味,战斗一触即发。 大家互相对视良久之后。 鹰钩鼻忽然笑着解释道:“我们是楚州的衙役,……屋里有个犯妇。” 张京墨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不是……打家劫舍的歹徒就好。 即便鹰钩鼻这样说着,莫非却不敢松懈。他知道这是鹰钩鼻的借口。秦军兵临城下,战争迫在眉睫,这伙人从东边来,押解犯人能去哪里?难不成去燕云十六郡?那里兵荒马乱,带这个妇女去那里能干什么? 十多个男人押解一个犯妇,只能说明这个犯妇的身份非比寻常。 身边跟着李青青、张京墨和张太乙,若真动起手来,他和丫丫寡不敌众不说,还处处受人掣肘。所以,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这时候,屋里忽然跑出一个人,睃了一眼莫非,十分谨慎的趴在鹰钩鼻耳边嘀咕起来。刚刚说完,鹰钩鼻恼怒道:“连一个女人都看不好!废物!” 随后,鹰钩鼻眉头一皱,沉吟起来。 过了一会儿,忽然将目光投在李青青的身上。李青青这次出行,为了方便行事,做男子打扮。不过,由于她本身俏丽可爱,这种乔装打扮的手法又相当拙劣,鹰钩鼻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女子身份。 当下拱手道:“这位姑娘,我们屋里的犯妇想要如厕,我们这帮五大三粗的汉子,不便帮忙。不知,你愿不愿意帮把手?” “胡闹!” 鹰钩鼻话音刚落,张太乙厉喝一声。 李青青贵为大唐县主,养尊处优,身份尊贵。什么时候做过这等下贱事,照顾犯妇方便,岂不是侮辱天家子孙? 相比于张太乙的恼怒,李青青倒是觉得无所谓。不过,李青青习惯性的看向莫非。 夫子说可以就可以,夫子说不可以那就不可以! “你如果不愿意,那就不要去。” 李青青听完,犹豫了一下。但看天气炎热,这些衙役还不辞劳苦的押解犯人,着实不易。再者,他们喝了衙役的酒,倘若这点小事也不帮忙的话,有点不近人情。 李青青想到这里,便应承下来。 那个鹰钩鼻见李青青答应了,道了声谢,随后有叮嘱道:“犯妇比较狡诈,所以,千万不要拿出她嘴里的布。另外……犯妇有些蛮力,也不要给她松绑,倒要劳累你多搭把手。” 李青青既然答应了,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斤斤计较,一并应承下来。 这间屋子是个低矮的茅草屋,简单、粗陋,又颇具农家小院的风格。 一推开门,阳光透过疏漏的门框,射进屋子里,破旧的水缸、粗糙的桌椅……屋里东西实在乏善可陈, 李青青将门关上,屋子又陷入黑暗之中,李青青战战兢兢的向前走去。第一次和犯人近距离接触,心中不可能没有丝毫恐惧。不过,除过恐惧,李青青更是好奇——犯罪的女人是什么样的?李青青觉得有些新鲜刺激,慢慢的向前挪去。 走了几步,便看见房柱下边靠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犯妇,在她怀中,还躺着一个熟睡的五六岁男孩,看起来像是一对母子。不过,两人蓬头垢面,枯黄的头发耷拉在面前,让人看不清面容。 那个犯妇见有人进来,隔着头发的缝隙,见李青青越走越近,面容也逐渐清晰。犯妇先是一愣,随即,全身颤抖起来,嘴里一个劲儿的嘟囔不知所谓的东西。 见犯妇情绪异常激动,李青青心中诧异。 随后,磕磕绊绊道:“我……我是来帮你的……你不要激动。我没有恶意……外边有很多人……你逃不了的。” 李青青一边说着,一边挪倒犯妇的面前。 “我也是女的,你不要怕……” 这时候,犯妇忽然停止了声音和动作,凝视着李青青。 李青青心中诧异。过了一会儿,犯妇开始啜泣起来,似是有难言之隐一样。李青青心中更加奇怪,这个犯妇为何看了她之后,会伤心的哭泣起来。 带着心中的疑惑,李青青缓缓的撩起犯妇的头发,看向犯妇的面容。 然而,当看到犯妇的脸后,李青青一个踉跄向后退去,因为,她发现这个犯妇……竟是她的三舅母——叶怀武的妻子蒋氏。 李青青的母亲生于叶家,长于叶家。对于李青青来说,叶家就是自己的第二个家。所以,李青青对叶家的人有一种浓厚的感情。 叶怀武的妻子蒋氏,虽然长相平平,家境也不富裕显赫,但是和叶怀武一见钟情。两人在门不当户不对的情况下,成婚生子,喜结连理。而蒋氏自从进了叶家家门,孝敬公公,照顾子侄,十分的贤良淑德,颇受叶家众人的喜爱。 当年,叶怀武奔赴燕云十六郡的苦寒之地时,蒋氏抛弃长安的荣华富贵,不畏艰苦,随夫远走。这些年来,蒋氏相夫教子,不离不弃,虽然人不在长安,但在长安的世家贵妇圈,也是颇受众人敬重。 即便是李青青这般跳脱的性格,对于蒋氏,心中也是满怀敬意。 谁能料到,自己的舅母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李青青惊恐不已,吓得刚想惊呼。蒋氏迅速的摇着头,李青青的声音尚未发出。连忙捂住嘴,生生的将声音咽向肚子。 看着蒋氏凄惨的模样,李青青心如刀绞,掩面无声痛哭。 屋内没有一丝声音,院外的莫非忽然高声道:“不知诸位兄弟,来自楚州的哪个府衙?” 莫非的声音突兀出现,响彻院内。李青青听到莫非声音,皱了皱眉头,随后,灵光一闪,这是夫子为她打掩护啊。 李青青欣喜的望了一眼窗外,屏气凝神,等着屋外有人说话。 “我们是楚州蒲城的狱卒。” 鹰钩鼻说话的同时,李青青眼中一亮,快速低语道:“舅母放心,夫子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说着,李青青赶紧过去扯出蒋氏嘴中的绢布。 “原来是蒲城。不知你们要去哪里?我们也许可以结伴同行。” 莫非说话的同时,蒋氏快速低声道:“是秦人,你们小心点。不要管我,快去云城,告诉你三舅舅,有内奸。” 第一百三十章 下毒 “这次,我们执行的是机密任务,带的也是朝廷要犯。在下不敢冒险,兄台,对不住了!” 被鹰钩鼻拒绝,莫非也没有在意,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大概觉得时间太长,鹰钩鼻忽然眉头紧蹙,朝身后的一人使了一下眼色,那人赶紧向门口跑去。 与此同时,屋内的蒋氏,语速飞快道:“赶快堵住我的嘴!” “咣!咣!咣!” “好了吗?”屋外那人一边锤着门,一边嚷着。 李青青死命的捂着嘴,以免发出啜泣的声音。三下敲门声落下,李青青已经强行压下心中的悲痛,喊道:“等等,马上好了。” 李青青慌张的看了一下四周,见屋内空无一物,心中愈发急切。左右扫了一眼,赶紧跑到桌子下边抠出几块石头。 “噗通……噗通”扔到马桶里。 窗外那人听见这个声音,朝着鹰钩鼻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如厕的声音停下,紧接着,传来蒋氏的嘟囔声和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咯吱——”门打开,李青青慢慢的走出来,但是,由于太过惊慌,两只腿在不断的打颤。 鹰钩鼻心中疑惑,身后的一人赶忙跑进屋内,见一切正常,又跑出屋外,朝鹰钩鼻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啊……吓死我了!” 就在鹰钩鼻收到那人的眼神后,李青青抚着胸口,一边大口喘气说话,一边赶紧走向莫非身边。 “……还是第一次见到犯人呀!” 鹰钩鼻原本还对李青青的异常表现心存疑虑,现在听她这么一说,疑虑顿时打消。 “哈哈……多谢这位姑娘!” 张京墨白了一眼李青青,戏谑道:“嘁!你怎么这么胆小?平时欺负我的时候可不像现在。……欺软怕硬嘛!”李青青这次罕见的没有反驳张京墨,张京墨似是毫无察觉,热络的搭着鹰钩鼻的肩膀道:“兄弟,来!我们继续喝酒。今天,不喝个痛快,小爷我誓不罢休!” 趁着众人不备,李青青在莫非身后,快速低声道:“屋里的是我舅母,夫子……求你救救她。” 是叶怀武的妻子?秦军怎么会在这里? 莫非心中奇怪,但怕李青青言多有失,赶紧轻咳一下嗓子,又稍稍将身体挪了挪,挡住李青青。 “我会救她的,别着急!” 之前来到这里时,没有认真的观察这个院子,现在仔细的打量,才发现这个院子,倒像是这些人精巧细选出来的。 单说外貌的话,这是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院子里除了一个柴草垛,一把锄头外,就只剩酒坛和石桌了。可是,院子虽然简陋,但是空旷无比,一眼便能望见周遭的场景。 倘若这里来人,他们既能及时的观察到,又能快速的撤离开。而别人要想离开,也会被他们快速看到。 再朝地上看去,就发现地上有深深浅浅的痕迹,像是车轱辘碾过一样。这些人……肯定有不少同谋,不然,哪来这么多的酒坛子。 真的打起来,他和丫丫倒是不怕,可带着李青青等人,实在不便。 为今之计,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莫非看着桌前把酒言欢的张京墨,嘴唇微微翘了翘。 莫非稍稍偏头看了看身边的丫丫,即便是个微小的动作,丫丫也能准确的领悟到莫非的意思。所以,她很有默契的站在莫非旁边,挡住了莫非的手。 就在此时,莫非指间忽然有露出几根银针,盯着张京墨手中的那个大酒坛,手腕一转,蓄力,猛然用力。那几根细小的银针,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和力量,直接刺入酒坛。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酒坛没有炸裂,酒也没有流出。那根银针刺入酒坛后,尾部竟然……完美的停留在酒坛边缘,堵住了酒水的流出。 莫非的这手,一旁的张太乙也看到了。他错愕不已的瞪着大眼珠子,怎么会有人能将银针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刚才是自己的幻觉吗?这一手,莫说他的师父,这普天之下,又有人能做到吗?这一手,即便是浸**医道多年的人,也使不出吧! 张太乙除了崇拜,更多的是惊恐和不可思议,莫非是怎么办到的?这种情况,力量、速度,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就在张太乙还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情绪中时,那边的张京墨已经给众人斟满了酒,酣畅淋漓道:“好,兄弟们,这碗酒我先干了。今日,小爷真是喝的痛快!喝得尽兴!” 说着,张京墨一饮而尽,那些人也一饮而尽。 那些人的酒刚刚落入肚中,张京墨忽然感觉到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折叠在一起高速旋转一样。张京墨一边踉踉跄跄的走着,一边指着重重相叠的众人道:“哎呀?我的头怎么……这么……晕呢?” 说完,张京墨一头栽到地。 “哈哈哈……兄台,你喝多了,呃?我怎么也……” 那伙人刚准备笑话张京墨,忽然一个个身子都软了下去。“噗通……噗通!”一个紧接着一个,短短的几息之间,躺了一地的人。鹰钩鼻见身边的兄弟都倒下去,脑袋也开始陷入混沌,不过,这时的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摇摇晃晃中,看着站在一边的莫非道:“你……下毒?” 莫非下的不是毒药。事实上,莫非根本不会制作高深的毒药,不管是前世的医学知识,还是《生死经》中的记载,都让他学会了各种解毒的方法。但是对于制毒,他却是无从学起。 眼下的他,医术已经精湛无比,可除了一些粗浅的、简单的,诸如**一类型的药外,制不出任何厉害的毒药。 即便是这个**药,还是临行前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利用闲暇时间做出来的,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对不住了!”莫非笑着拱了拱手。 鹰钩鼻闻言,直接倒在地上。 “时间不多,快救人!” 莫非说完后,李青青和丫丫赶紧跑到屋内,莫非直接向张太乙吩咐道:“打点水来。” 说着指间的银针朝张京墨身体的几大**位刺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火葬 手中的银针快速的朝张京墨身上的几大穴位刺去,过了半晌,茅草屋中的李青青和丫丫一个搀扶着蒋氏,一个抱着蒋氏的孩子叶玄走出来。 蒋氏神情憔悴,被李青青搀扶到院里时,见穿着黑色衣服的莫非正在摆弄着张京墨,心中好奇。 银针刺完后,张京墨还没有醒来。张太乙一桶水浇上去,张京墨悠悠醒转,不过,由于迷药药效强劲,所以醒来的张京墨还是昏昏沉沉。张太乙也不多想,直接抡起巴掌呼过去。 “啪”一声脆响,张京墨一个哆嗦清醒过来。 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张京墨嚷道:“老爹,你干什么?” “闭嘴!” 张太乙恨铁不成钢的吼了一句。张京墨不知张太乙吃了什么火药,翻了一下白眼,再向地上看去。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时,张京墨登时吓了一跳。 “啊……怎么了?他们怎么了?” 张京墨犹在糊涂中,慌乱的嚷着。 时间紧迫,莫非不敢耽搁,郑重道:“你们快去村头骑马先走,向云城走。” 张京墨见莫非的神情凝重,知道发生了大事,不敢多言。虽然满腹狐疑,却只能沉默在一旁。 李青青闻言,急声道:“夫子,那你呢?” 蒋氏听李青青叫莫非夫子,便料想对方是沧海书院的人,问道:“这位公子,为什么不一起走?” 莫非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不容置疑道:“丫丫,带他们离开这里。我处理完后事,马上跟上。” 丫丫对莫非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所以连推带搡的将他们带离此地。张太乙和蒋氏以为莫非是想捆绑这些人,所以,也不拖沓。 莫非等人来到这里时,将马匹绑在了村头。丫丫带着这几人,赶紧向村头跑去。 等众人离开后,莫非跑到院落的一角,将柴草垛全部搬过来,一把推倒,铺在这些人的身上。然后,手中的火折子扔向柴草垛后,莫非迅速离去。夏天干燥,柴草垛易燃,一遇火,瞬间燃烧。柴草垛下,那些人的躯体跟着燃烧起来,肉类烤焦的味道弥漫在院里。 烈火燃烧一会儿后,在其中一个柴草垛下边,鹰钩鼻受到烈火的炽热烧烤,疼痛刺激他的指头动了动。慢慢的,鹰钩鼻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意识到自己身处火海事,鹰钩鼻求生的欲望立马让他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过来。 鹰钩鼻体内的真气运转,“嘭”柴草垛炸裂,鹰钩鼻就地滚了几下,身上的火瞬间被扑灭。然而,其他人的身体,在烈火中烧了起来。 鹰钩鼻满心悲愤的看着死去的兄弟,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随后,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快速的跑进屋去。见屋内空无一人,气恼的踹着桌子喊道:“啊——混账!” …… 此时,在村头,莫非等人牵了马,马鞭一扬,向云城赶去。 手中的马鞭不敢有丝毫停止,生怕马鞭停下,身后有人赶来。 在颠簸中,他们一边向云城赶去,一边听蒋氏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原来,自打云城瘟疫爆发到现在,疫情造成的死亡人数急速上升,面对不可遏制的瘟疫。叶怀武只好派遣下属带蒋氏和孩子到霸州城去。蒋氏本来不愿意,可是念及孩子安危,只好妥协。 哪料,他们在云城到霸州城的半路上,忽然遇到不明人士的攻击,身陷囹圄。 倘若他们被秦军抓去,一旦秦军利用他们威胁叶怀武,叶怀武就会陷入两难境地。届时,云城必然失守,燕云十六郡也将会面临崩溃状态。 到时候,唐军自乱阵脚,秦军出兵,便势如破竹。 幸好莫非他们恰巧路过,救了蒋氏。 不过,按照莫非对目前情况的推测来看,唐军之中,有秦人的奸细。如果再送蒋氏母子去霸州城,这对母子很有可能重新陷入险境。倒不如顺路带到云城,再作打算。 莫非从刚才院落里车轱辘的痕迹,猜想对方还有不少同伙。虽然那些人死了,但他不能懈怠,为防万一,必须日夜兼程赶往云城。 蒋氏见这几人为莫非马首是瞻,刚开始倒也奇怪。不知莫非是何方神圣,能让性子如此跳脱的张京墨和李青青信服,后来听李青青说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天下文会的榜首后,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虽然远在边塞之地,又对诗书一道不甚了解。但是,叶家是诗书礼仪之家,叶怀武就算弃文从武,投身兵戎,对于天下文会这等大事还是颇为上心。蒋氏作为叶家的儿媳,又岂能不知? “夫子这次来云城,是来治疗瘟疫的。” 蒋氏闻言,也没有在意。事实上,看到莫非的模样,受惯性思维影响,蒋氏压根不觉得莫非真是来治瘟疫的。 更何况,河西地界州郡上,但凡是名医都被请到了云城。然而,对于瘟疫,他们依然束手无策。看起来年纪轻轻、一副斯文有礼的书生莫非,怎么可能治好瘟疫? 见蒋氏不大相信,李青青也没多做解释。毕竟纸上谈兵,多说无益,想让别人认识到夫子的厉害之处,只能等到瘟疫治好。 几人不敢歇息,直奔云城。蒋氏的孩子最初醒来后哭闹个不停,但是,长途跋涉,又累又乏。过不了半天就晕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七个人五匹马,整整一天一夜之后,便到了黄石岭。莫非勒住马缰,遥遥望去。 过了这个岭,快马加鞭不过两个时辰,便能到达云城。 然而,就在这时,黄石岭四周,忽然黑压压的涌出许多人。这些人,手里拿着刀剑,打扮也是不伦不类,认真数去,整整有五、六十人。 其中一人正是鹰钩鼻。鹰钩鼻手中拿着大刀,用刀指着莫非等人。冷哼道:“杀了我那么多的兄弟,今天,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莫非环顾了一眼敌人,快速的思考着对策。一旁的张京墨见莫非没有说话,撇嘴道:“只是迷药而已,怎么叫杀了你兄弟呢?” 鹰钩鼻怒道:“我亲眼所见,岂会污蔑你们?哼!等一会儿,我也要让你们知道葬身火海事什么滋味……” 张京墨刚想反驳,忽然想起,昨日,莫非是最后一个走的,难道……是莫非放火烧死了那些人? 张京墨想到了这个问题,蒋氏等人自然也想到了。几人错愕的看向莫非,心里蓦地生出一丝寒意,好狠的心呐!本以为,莫非说的处理后事,只是将他们捆绑住。没想到,莫非干脆利落的全部杀死了! 好个杀伐果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三十二章 援兵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既然有背负那么多的人命,这就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不过,莫非之前已经考虑到了,那些人杀了便杀了。可如果不杀掉的话,等到追上他们,他将面对不只是这五、六十号人。 莫非将马背上悬挂着的剑从剑柄中拔出后,对着身边的张京墨等人道:“我和丫丫拖着他们,一会儿冲出去了,你们直接向云城跑去,不要回头。” “夫子……” “莫公子……” 蒋氏没有想到,她和莫非萍水相逢,对方为了救她们离开,竟然以身犯险。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侠肝义胆,着实令人敬佩! 鹰钩鼻见眼前的几人,不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就是弱不禁风的大小姐,根本没有放在眼里。鹰钩鼻手一挥,喝道:“除了那个女人和孩子,其它的格杀勿论!放走一个,军法处置。” “是!”那些人抽出手中的刀,齐声喝道。 紧接着,这些人从四周聚拢过来,莫非和丫丫骑马上前,分别护在张京墨等人的左右。莫非的马快速的向前跑去,手中的剑从秦兵身上掠过,有几个人立马倒在地上。 为张京墨等人开辟出一条通道后,莫非和丫丫自然而然的停下马匹,进行断后。张京墨几人拍马往前跑去,然而,地上忽然撑起几道绳索,将张京墨等人的马匹全部绊倒在地。 两边的草堆里顿时跑出几个秦兵。 莫非的兵器不利于马上作战,直接弃马下地,就地一滚,朝张京墨等人靠拢过去。 在武者的世界里,境界差异到达一定的程度时,根本不存在双拳难敌四手的概念。如果只有莫非和丫丫两人,面对这五六十人,也毫无惧色。 奈何,身边跟着张京墨、李青青几人。 蒋氏在边塞多年,因为环境影响,多少学了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勉强能够保护自己和孩子。可李青青、张京墨和张太乙三人,手无缚鸡之力,见到这个阵仗,早就吓傻了。 莫非只好退到他们身前,保护他们三人。 另一边,丫丫骑在马上,手中的大黑铁棍左右挥舞,招式大开大合,相当霸气,瞬间冲散了那些人。 那些秦兵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但面对丫丫这种武者,却是毫无办法。进攻了几波,没有一点效果,然而让丫丫打了个落花流水。 鹰钩鼻见士兵一个个倒在地上,这么下去,恐怕不妙。当即一跃上前,手中的刀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直接朝丫丫的坐骑劈去。 丫丫并不擅于马上作战,见鹰钩鼻动手斩马,脚上一蹬,身子一个扭转,手中的大黑铁棍直接砸向了鹰钩鼻。这个鹰钩鼻是个六脉武者,反应也算灵敏,见大黑铁棍落下,赶紧收刀抵挡,不过,即便这样,手上也是一阵发麻。不及多想,鹰钩鼻跑上前去,立马和丫丫缠斗起来。 这样一来,高手作战,难免会伤及无辜。那些秦兵不敢上前,看了一下,只好朝莫非这边涌去。可是,不管是对战那个少女,还是对战这个少年,这些秦兵的感觉都是欲哭无泪。 这两人的实力,怎么都这么恐怖? 莫非的表情是冷漠的,动作是狠绝的,出手必定夺命,出剑必定见血,那些秦兵不畏生死的几波进攻,均被莫非抵挡下来。 战斗陷入胶着状态,莫非的脸上已经洒满了秦兵的鲜血。然而,他手中的剑依然一如既往的凌厉。 蒋氏虽是一介妇女,但是,战场的杀伐她也见过。可这么厉害的一男一女,她却从未见过。而且,从丫丫和莫非的身上,蒋氏感受到了一种杀意。这种杀意,却又与将士身上的杀意不同。 战场上的将士,身上虽然有杀意,但是他们身上的杀意,多少糅杂了一些其它的东西。将士们在杀人的时候,会露出一些诸如同情、嗜血、怜悯、喜悦的表情。 然而,眼前这一男一女的眼中,除了冷漠,看不出任何心情,仿佛对他们而言。杀的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蒋氏隐隐觉得,这两人要是放在战场上去,一定会是个可怕的存在。 就在蒋氏愣神之际,一个秦兵忽然执刀砍过来,蒋氏习惯性的将孩子护在身后,随后,一脚踢了过去。然而,由于出脚的速度慢了一些,导致发力不够。虽然踢到了那个秦兵,但是自己的身子一个趔趄向旁边倒去。 就在这时,左右各有两个秦兵拿着刀砍过来,蒋氏看着一边的孩子,浑身乏力,心中急切。 眼见秦兵的刀越来越近,蒋氏心中万念俱灰。 生死就在一瞬之间。 忽然间,“铿”一声响,莫非手中的剑挡在了蒋氏的面前。丫丫、张京墨和张太乙看这惊险的一幕,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蒋氏就地一滚,从地上拿起一把刀,一刀砍向那两个秦兵的身体。 莫非拿剑向两边的秦兵快速的刺去,然而,顾得了着头,顾不了那头。就在莫非为蒋氏解围的同时。李青青的身边,一个秦兵趁机向李青青砍去,吓得李青青花容失色。 莫非一个人分身乏术,手中一根银针倏地飞出,直接洞穿那个秦兵的脑袋。 “驾!驾!” 就在这时,远方,有五六个士兵骑着骏马,飞奔而来,骏马飞驰而过,卷起一袭黄烟。 蒋氏见状一喜,喊道:“是我们大唐的士兵。” 那五六个人打马而来,速度极快。 其中,一个皮肤黝黑,威风凛凛的男子拍马赶到这里后,手中的长槊直接挑向一个秦兵的心窝。 接着,面上一喜,喊道:“娘。你没事吧。” “没事。子安,快去帮他们。” 莫非闻言,直接道:“不用了,我们人少。你们保护他们几个就行。” 叶子安一愣,这时候,张京墨和李青青也看到了叶子安,欣喜的向他们跑去。莫非看了一下,有这几个人保护他们足够了。 当下,放下心来。 这样,他和丫丫就可以杀个痛快了。 莫非一脚踢开眼前这个秦兵,手腕转了一个花,脚尖一点,向前飞了几步。剑劈下,一个秦兵顿时被劈成了两半。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战黄石岭 叶子安率领的那五个兵,都是他的随从,在军中,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自从蒋氏离开云城后,叶怀武心里就很不踏实。接连派了几波人去霸州城打探消息,可都是有去无回。随着时间的流逝,叶怀武心中愈发着急,直到最后一次的士兵带伤回到云城时,他才知道蒋氏被秦兵掳去了。 叶怀武本想带兵救人,可是眼下秦军兵临城下,云城瘟疫盛行。他作为主帅,一旦擅离云城,导致云城失陷,势必造成生灵涂炭。 所以,叶怀武心中着急,但不得不忍住耐心。 叶子安知道父亲责任重大,心中担心母亲和弟弟的安危,这才和随从离开云城,朝这里找来,没想到,走到黄石岭,竟然偶遇了他们。 不过,他们毕竟人少,寡不敌。叶子安和其随从,只好先保护蒋氏、李青青等人。叶子安自幼随父出征,久经沙场,拳脚功夫不错。那些秦兵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近身。 叶子安一边挡着秦兵的进攻,一边问道:“青青,京墨,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我们是跟夫子来的。” “夫子?” “对啊,呶!他就是莫非夫子,这次天下文会的榜首!这次是来治瘟疫的。”说着,李青青指向莫非。 叶子安刚才虽然注意到了莫非和丫丫,可以为他们是李青青带的护卫,也没在意。现在,听李青青说那位少年就是天下文会的榜首,心中惊诧不已。 再认真瞧去,骇然发现,莫非在秦兵中前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莫非的一柄剑,左挑右刺,无人抵挡。莫非的招式不带一丝花俏,倒像是久经杀戮的人,在生死中磨砺出的方法——出手就是杀人,干脆利落。 叶子安虽然自小离开长安,不像叶臣一样是在书院长大的。但是叶怀武作为叶公书的三子,耳濡目染,对诗词也有些了解。天下文会后,叶公书曾在信中,讲过莫非与叶家的事情,并且给叶怀武捎了一本《莫非诗集》。 叶怀武得到《莫非诗集》后爱不释手,对其中的诗词赞不绝口。其中诸如《破阵子》、《侠客行》以及《病起书怀》等边塞、爱国诗作,更是时常吟诵。就连叶子安,都对这几首诗烂熟于胸了。 原本,在叶子安的印象中,能够参加天下文会并且名列前茅者,都是一些白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可儿莫非给他的感觉,是那种若即若离,若隐若现的危险和神秘。 能做到这般杀伐不歇,如果不是对他人的生命有着漠视,那就是对自我的生命有着无限的渴求。 就在叶子安愣神之际,身旁的随从传来一阵倒吸声。 “好变态的家伙!” 叶子安朝莫非看去,就见莫非的剑横在三个秦兵的腹间,而那三个秦兵手中的刀全部朝着莫非的头上砍去,那些刀,与莫非的脑袋只有咫尺之隔。倘若不是莫非手中的剑,先到达那些人的腹间,那些刀,随时会要了他的小命。 叶子安等人,都是久经战场的人,看惯了生死一瞬。对他们来说,对敌,无非就是凶狠,勇猛,敢打敢拼,可见到莫非的这种打法时,心中难免有些惊诧。 尤其是叶子安,自认为他打仗骁勇善战,勇猛无比。可现在对比莫非,自己的那种勇猛似乎实在没有什么可吹捧的地方。 就在叶子安愣神之间。 莫非和丫丫已将那些秦兵的七零八落。鹰钩鼻见部下折损严重,死亡人数还在上升。知道情势危急,再拖延下去,他们几人的性命估计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鹰钩鼻忍着浑身的伤痛,手中的刀挑开大黑铁棍,吼道:“撤退!” 鹰钩鼻指令一下,剩余的十来个士兵赶紧向后退去。可是,莫非岂能放他们离去。对莫非来说,既然出手,就必须赶尽杀绝。不然,日后难免惹上是非。 他只是来燕云十六郡治瘟疫的,瘟疫治好之后,便会离开。可若是陷进去,秦人难免会将他当做针对对象。 所以,莫非压根就没有想让他们离开,见那些士兵想要跑,莫非赶紧追上去。那些秦兵本来已经没有了继续打下去的欲望。现在听鹰钩鼻下令,阵脚一乱,对莫非更是有利。 这些秦兵向后一撤,那边叶子安见蒋氏等人没有了生命危险。和自己的随从赶紧追了上去。 有了叶子安等人的出手,不过三两下,那些秦兵全部栽倒在地。 而与丫丫缠斗鹰钩鼻,战意全无,此刻,已经浑身伤痕累累的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小姑娘明明境界比他差,年龄比他小。为什么实力却会如此强悍?更要命的是对方的战斗经验,看起来也远远比他足。 鹰钩鼻气喘吁吁的半跪在地,手中的刀插在地上,额头上的鲜血一滴滴的滴在地上。鹰钩鼻在遭受铁棍的两次猛击后,已经离死不远了。 鹰钩鼻气喘吁吁的看着丫丫身后的莫非道:“你是谁?” “莫非。” 鹰钩鼻闻言一愣,似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刚准备说话,忽然想起天下文会的榜首也叫莫非,再比对他人的描述。确定了此人就是莫非,随后叹道:“原来是你,没想到……你竟然来战场了。” 说完,一口鲜血喷出,死了。 叶子安走过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鹰钩鼻,笑道:“莫非兄,这次你可立了大功了。” “是啊,夫子,这次回去之后,就让三舅舅记你一功。等我们回到长安,皇叔就会大大的嘉赏你。”李青青见局势稳定下来,刚才的害怕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莫非给李青青回了一个微笑,然后看着黄石岭外的地形,道:“我们快点走吧!这里地形不利,要是遇到更多的敌人,我们就插翅难逃了。” 叶子安意外的看了一眼莫非,没有想到,对方还会看战争地形。不过,他也知道,形式危急,没有时间废话,赶紧收拾了一下,一伙人,骑着快马火速离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三十四章 非典 莫非一行人离开黄石岭后,火速朝云城赶去,不过两个时辰,就到了一座山下,莫非等人没有停歇,赶紧骑马上山。 上山之后,莫非遥望远处,便看见山下不远处,坐落着一座古朴的城池,城池外边,是无边无际的茫茫战场。战场的另一边缘,无数个白色的帐篷连接在一起,将整个大地都铺成了白色,那些帐篷所在的营地就是秦军的阵营。 “前边就是云城,我们趁着天色未黑,快点进城。” 叶子安说了一句,当先骑马离去。莫非等人马鞭一拍,骏马疾驰而过,不到半刻功夫,一行人已经到了云城之下。 守城的人见是叶子安,也不多做盘查,直接放下城门,让叶子安等人进城。 城外的时候,莫非几人看不出什么端倪,进城之后才发现疫情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云城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人,这些人,有士兵、有百姓,杂乱无章的躺满了整个大街。 他们痛苦的呻吟着,苟延残喘如同行将朽木的老人。街道两边,各种各样的店铺酒肆,全部处于荒废状态。这些人全部面如土灰的直视前方,仿佛对生命已经不抱有任何期望一般。 这时候,由于街上人多拥挤,害怕踩到街上的患者,所以,莫非等人只好翻身下马,步行前往。 街上,有一行貌似大夫的老者,背着药箱,嘴上围着灰布,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然后悄悄讨论一番,又叹息一声。 张太乙看着满地的伤者,作为医者的悲悯之情油然而生。张太乙停下脚步,朝那些患者走去。蒋氏和叶子安知道张太乙以前在太医院就职,所以,跟了上去。 那些大夫中,有一个枯瘦的老者,摇头叹道:“奇哉!怪哉!这些症状明明看起来是受了风寒,怎么就治不好呢?” 张太乙听闻,不解道:“风寒之症?” 那个枯瘦老者摇头叹息道:“是啊,发热,畏寒,头痛,乏力,按理来说就是风寒之症啊!这怎么就治不好呢?真是奇怪!” 张太乙听那个枯瘦老者说完后,低下身子朝那些人看去,张太乙眉头紧蹙,时而把脉,时而观察那些人的面部症状。看完后,也是无可奈何的摇头道:“确实像得了风寒之症,难道风寒症还有不同的很多种?” 那些大夫,俱是不知,见张太乙问话,只能回以愁容满面。 莫非也走到了那些患者的身前,低头看了一番后,问道:“正常人与病人接触多长时间后,会被传染?” “嗯?”那个老者看见莫非年纪轻轻,以为莫非是张太乙的药童,随口敷衍道:“几天吧。” “这些人咳嗽的时候,咳出的痰是什么样的?” 那几个老者中,有一个满头灰发、满脸凶相的老者,见张太乙都不说话,莫非却是越问越多。当下恼道:“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多问题?” 张太乙一见对方数落莫非,面上尴尬一下,笑呵呵道:“众位息怒,我叫张太乙,原是太医院的太医,后来辞职了。我的师父是孙文忠老先生。”那几个老者听到太医院时,面上还是不以为然。但听到孙文忠后,登时瞪大了眼睛,面上异常激动。 孙文忠可是大唐民间的医道翘楚,整个大唐,不知孙文忠名声的人,只怕寥寥无几。他们这些人,虽然和孙文忠同属一个时代,但是在医道一途,相差十万八千里。 “失敬!失敬!原来是孙老的高徒。”那些老者纷纷拱手。 张太乙连忙拱手作揖道:“不敢,区区小才,不敢辱没家师大名。”随后,张太乙又转身给这些老者介绍道:“这位,是给我教授医术的夫子,名叫莫非。” 张太乙话音落下,其中一人尖声道:“什么?这个黄毛……” 那个老者说着忽然想起这样太为失礼,生生停住自己的话,看着刚才那个枯瘦老者。 这个枯瘦老者,明显就是这些大夫中的领头人。 这些人原本对张太乙还存有几分敬意,但听他说是跟着这个少年学医。又觉得这人可能是信口雌黄,在忽悠他们。当下,众人的脸色也不太好了。 莫非没有理会这些人不善的目光,一边八脉一边道:“这些人在前期是不是会干咳,……偶尔还咳出白痰或者是咳血?后期,随着病情加重,是不是会出现胸闷、气促的症状?” 莫非一连发了三个问题,也不知道是在问谁,倒像是自言自语。 那个为首的枯瘦老者和身后的大夫们面面相觑,心想:他怎么都知道。 “你怎么知道?” 莫非继续埋头看病,听人问道,头也不抬道:“我知道他们得了什么病?” 莫非的一句话说完,这些老者一声不吭的面面相觑。蒋氏、叶子安等人却是面上一喜,倘若能够治好瘟疫,那么,便能与秦军面对面好好打一仗了。而张太乙听莫非说他知道是什么病时,虽然好奇,可心里已经完全相信莫非能够治好瘟疫了。 随后,那个为首的老者皱眉道:“这是什么病?” “非典。” “非典?” 莫非知道这个不好解释,干脆说道:“这种病,虽然是传染病,但是,不同的人得了之后有不同的症状。用同样的药,是治不好的。而且,这种治法。就算有些热治好了,也会有更多的人更快的传染上。” 刚才那个满脸凶相的老者,嗤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方法错了?” 莫非眼皮抬起,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那个老者,不咸不淡道:“是的!” “你……” “住口!” 就在那个满脸凶相的老者准备说话时,那个为首的长者厉声喝止他。 “这位公子既然知道这是什么病,那么……具体该如何实施,才能救这些人?” 莫非站起身子,看着满大街躺着的患者,想了想道:“我要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你们召集所有的大夫的药童,到时候,来叶府找我。”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叶怀武 云城的瘟疫要比想象中的不容乐观。如今,战争还未开始,已经尸横遍野。 如果此时,战争的号角吹响,云城的军民,只怕根本不足以抵挡秦军的进攻。但若是瘟疫得以解决,士兵和百姓的身体能够恢复正常,就算不能和五百万秦军抗衡,也可以周旋良久,等到援兵来助。 这些大夫,与瘟疫抗争了这么长的时间,依然毫无头绪,现在眼前的这个少年说能治好瘟疫,面上又惊又喜。 不过也有几个大夫,见莫非乳臭未干的样子,心中表示怀疑。 这种怀疑,既是怀疑莫非怎么懂得医治瘟疫,又怀疑这瘟疫是不是秦军所下,而莫非是秦军派来的内奸。 大夫们百思不得其解,刚想追问莫非缘由时,就见莫非等人已经牵着马消失在了大街上。 莫非、李青青等人跟着叶子安朝叶府走去。不知是不是因为莫非可以解决瘟疫的缘故,此时的叶子安和蒋氏,显得比之前更恭敬有礼。 就连一旁的张太乙,也是一个劲儿的追问莫非:“先生真能治好……非……典?”“这种瘟疫怎么闻所未闻?”“能够治好那些人,真的是功德一件。”“先生真是像菩萨一样有着慈悲心怀!” 张太乙说着说着,似是无话可说了,由衷的赞叹莫非一句,竟牵扯到了菩萨身上。 中州秦、汉、唐三个国家,分别信仰儒、道、释三教,秦国有道玄门、汉国有儒院。唐国陇右地区,毗邻汉国疆土,有菩乡三百里,与唐国接壤的北境,千里空山拦兽人,百万和尚护中州。所以,在唐人眼中,佛教的地位崇高无比。 在唐人眼中,夸人良善比拟菩萨,已是相当高的赞叹了! 几人已经精疲力竭,不知转了多少条街,在即将晕头转向之际。 面前已经出现一座府邸,这座府邸,有些陈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过,一路走来,见识了满大街的破败府邸之后,便会觉得这个府邸在云城,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大府。 府邸门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满脸胡须,神情憔悴。脸上和手上的皮肤粗糙黝黑,他的身上正穿着盔甲,腰间别着一把刀。 此人正是燕云十六郡的主帅叶怀武,在他身后的就是叶府。 叶府门前,除了叶怀武外,还站着几个仆从、丫环。见莫非等人来了,那些仆从悄然退下。 这段时间,叶怀武见妻儿被掳,一面是家国重任,一面是为人夫人父的责任,使他两头为难。现在见到妻儿平安归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蒋氏和叶怀武相见,两人沉默以对。过了不久,蒋氏的眼泪“吧嗒”落下,叶怀武铁血铮铮的男子汉,竟是眼圈泛红。两人互相凝望着,却是一言不发,颇有一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感觉。 大概是受不了这夫妻两的浓情蜜意,叶子安抱着自己的弟弟叶童,重重的咳了一声。叶怀武和蒋氏立马收住泛滥的情绪。 叶怀武心中欣喜,面上一派淡然。朝后看去,这才发现了张太乙等人。 “张兄、京墨、青青,你们不在长安待着,怎么来这里了?” 张太乙的结发妻子与李青青的母亲,即叶怀武的妹妹叶子柔私交甚好。所以,叶怀武即便常年不在长安,但也认识张太医和张京墨。 张太乙听叶怀武这么一问,面上有些尴尬。他自然不能说是跑出来玩的,支支吾吾道:“我……我是来治瘟疫的。” 叶怀武知道张太乙在太医院供职,便以为他是跟随太医院的人来这云城的,倒是不作他想。再朝他们身边看去,见一男一女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且十分面生,道:“这位是……” “爹,他是莫非。”叶子安知道叶怀武非常喜欢莫非的诗词,所以赶紧为他介绍。 “奥奥,莫非小兄弟,你好。” 叶怀武压根没有想到,叶子安所说的莫非就是天下文会的那个莫非,所以,客套的拱了拱手。 蒋氏剜了叶怀武一眼,在旁边提醒道:“他是那个天下文会的莫非。” 叶怀武还没应过来,看向蒋氏,不解道:“什么天下文会的莫非?” 蒋氏恼道:“《破阵子》、《病起书怀》你不是一直念叨吗?” “《破阵子》?”叶怀武嘀咕一声,忽然瞪大眼睛。声音高了八度,扯着嗓门道:“他是莫非?” 这一嗓门,顿时吓醒了熟睡中的叶童。 “哇——”叶童哭叫起来,叶子安头疼不已,蒋氏和李青青马上上前去哄。叶怀武却是欣喜的看着莫非,然后想到刚才的举动,生怕惹得莫非不快,局促道:“莫非……小兄弟,久仰久仰。” 蒋氏抱过叶童,招呼道:“快进去吧!进去再说。” 叶怀武连声附和道:“对对对!快请进。” 叶府的院子虽然有些陈旧,不过,云城不像长安一样,寸土寸金。这里地界宽广,人又稀少,所以,各家各户有足够的地方去打造居所。这个叶府虽然比不上长安叶府的精致典雅,但是占地面积,却一点也不输于长安叶府。 叶怀武将莫非等人请进大厅后,本想和莫非畅聊一番,抒发胸臆。 李青青却在旁边制止道:“三舅舅,我们日夜兼程的赶路,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觉了,你先让人带我们去休息吧。” 李青青是叶怀武的外甥女,再加上她性格的活泼直爽,所以,也不顾忌什么主客之道。 叶怀武闻言,朝莫非和张太乙等人呢看去。见他们面上俱是颓靡的样子,又想到妻儿刚刚回来,赶紧道:“好,我这就让人准备房间,你们先好好休息一下,等到晚上,我再设宴招待你们。” 说着,吩咐下人,带莫非等人去客房休息。 莫非他们星夜兼程,才能到达云城。现在,到了叶府,也不用再防备歹人谋害。各自到了房间后,稍微洗漱一番,便昏昏沉沉的睡去。直到晚间时分,下人来叫,他们才悠悠醒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局势 莫非和丫丫等人醒来后,胡乱收拾了一下,便朝大厅走去。 刚才,趁着莫非等人休息的时候,蒋氏和叶子安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全部告知叶怀武。叶怀武之前对莫非的敬佩,是源于莫非的诗作,在知道蒋氏和叶童是莫非等人相救的时候,这种敬佩中,多了几分感激和佩服。 这般年纪,才华横溢不说,还有一颗见义勇为的侠肝义胆之心,实在令人折服。 大家分宾主坐下,叶怀武先是举杯敬酒,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然后,就天下文会之事,和莫非他们聊了一会儿。 叶怀武多年未回长安,对于长安的逸闻趣事十分感兴趣。张京墨对于哪家的公子现在出息了?哪个世家没落了?哪个官员因为徇私舞弊被贬职了这种八卦消息,知之甚详,所以,一边吃着桌上的饭菜,一边给叶怀武讲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欢快的事情谈论完了,他们的话题又转到了战争上。 “这次秦军的主帅是王将秦甫风。”叶怀武镇定自若。 张太乙吃惊道:“什么?是他?” 张太乙惊愕的看向叶怀武。 莫非和张京墨等大概没有听说过秦甫风的名头,一脸的茫然。 叶子安解释道:“秦甫风是古烟客的三弟子。据说,他本来不姓秦,因为行军打仗,从未败过。为了嘉奖他的卓越功勋,秦皇便以国姓赐姓,赐名秦甫风。他是古烟客八大弟子中最具有实权的一个。 他的实力是九脉高手,再加上秦皇赏赐他王锏——兵器谱排名三十五的神兵利器,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而且他又足智多谋,调兵遣将往往出人意料,战场上遇到他,无异于遇到索命阎王。” 张太乙听完后,感慨道:“最可怕的是,此人攻破城门后,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屠城。” 张太乙说完,场间气氛有些凝重。 叶怀武叹气道:“这次,西荒局势突然稳定下来。大秦基本上将一半的兵力都放在燕云十六郡上,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叶怀武说着,喝了一杯酒,又接着说:“原本我们大唐正规军算下来也有千万之余,只是,汉阳王和左钦良手下的兵都不能动。关内的兵,不到万不得已,陛下不敢轻易调遣。现在,整个河西地界,共有二百五十万士兵,再加上地方的一些官兵和这几个月召集的士兵,勉强凑到了三百万。只不过,现在燕云十六郡,只有一百万士兵,实在是寡不敌众。” 莫非静静的听完后,问道:“燕云十六郡光是郡城就有十六个,这一百万士兵分散开来,每个郡城也不过几万,为何秦军不以雷霆之势,迅速扫荡?” 叶怀武听完后,自得一笑:“知道秦兵跨过黑水河,要来燕云十六郡的时候。我将燕云十六郡的士兵全部布置在了燕城、云城、明城,这三个城池位置重要,又呈犄角形势,首尾相应。 秦军就算人多势众,也不敢轻易攻打,否则不管攻打哪一个城池,都避免不了腹背受敌。可如果他们分散兵力,攻城的力度将会大大减弱。很容易陷入持久战中。燕云十六郡到黑水河这块,土地贫瘠,一到严冬,这里的气候又寒冷异常。秦军不适应季节,很容易出现内乱。所以,他们不敢贸然进攻。” 张太乙虽然不懂战争,但听叶怀武如此一说,忍不住击掌赞叹道:“此计甚妙!” 叶怀武笑了笑,又摇头道:“这也算不得什么,我估计,秦甫风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不过,这个做法虽然很好,可如果瘟疫不能得到遏制,继续蔓延下去。士兵的死亡人数将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军中士兵哗变,人心惶惶。到时候,秦军攻城拔寨,必是易如反掌。” 李青青夹着桌上的饭菜,满不在乎道:“不就是瘟疫吗?夫子一定能治好的。” 叶怀武看着莫非一愣,随后,摇头道:“难,太难了!这次的瘟疫,基本上将整个河西地界的名医都请来了,可几个月过去了,莫说治好士兵,就连是什么瘟疫都不清楚。” “这种瘟疫叫**,他们不知道……也属正常!” “哦?为什么你知道?” 因为这种疫病是现代世界才有的啊!莫非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不能说,所以只能玄而又玄道:“这种瘟疫,只有在我的家乡才有。” 叶怀武不理解的看了一眼莫非,不过,不管怎样,听到莫非能够治好瘟疫,叶怀武连日来心头的阴霾顿时消散了不少。开怀道:“好!莫兄弟,只要你能治好瘟疫,不管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一定让人办得妥妥帖帖。” 莫非笑着点点头,随后,从怀中拿出叶公书给他的信,递给叶怀武道:“这是叶老托我给你的。” 叶怀武与蒋氏对视一眼,不明白叶公书为什么将信交给莫非,而不是让传令兵送来。打开后,叶怀武映着昏黄的光晕读完信,然后,面色复杂的看着莫非。 “怎么了?”李青青看着叶怀武奇怪的眼神,问道。 叶怀武犹豫了一下,看着莫非道:“父亲大人说了,让你住在我们叶府,让我好好保护你。不管……瘟疫能不能治好,秦军一旦攻城,让我立马派人送你离去。而且……不能将你交给其他人。” 众人听闻一愣,即便是莫非,也有些惊讶。叶公书托他送给叶怀武的信,不是为了叶家、不是为了百姓,而是为了他。莫非不知道叶公书为何要这样做,但是,他却是暗暗的记住了叶公书的恩情。 莫非看着叶怀武斟酌一下道:“倘若这云城守不住了,叶将军准备如何?” 叶怀武想也没想,直截了当道:“云城、燕城、明城是燕云十六郡的核心地带,一旦失守,秦军便能挥师东进,直指霸州城。燕云十六郡与霸州城之间,是河西地界上物产最为丰富的地带,倘若秦军攻下了燕云十六郡,那么,秦军的便没了后顾之忧。只怕,时间一久,霸州城也会被攻破,到时候,整个河西地界,将会全部沦陷。所以,我不能让燕云十六郡失守。”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关于非典的解决之道 第二日,一晃即过。 然而,云城的大夫没有一个前来叶府。大抵在他们看来,莫非之前的话更像是信口雌黄,没有一点实际意义。 再者,他们作为河西地界上的名医,身份和资历摆在那里,怎么会屈尊降贵,去叶府找一个不知来历,又没甚名头的莫非。 等到第三日的时候,莫非见那些大夫依然没有前来,便开始着手解决瘟疫一事。皇帝派来的太医,还在官道上慢吞吞的走着,瘟疫不等人,莫非只好利用手上有限的资源——张太乙和李青青、张京墨两个半成品。 如此过了两天,莫非等人开始忙碌起来。 这日早上,章大夫、任大夫那些名医起了个大早,照例前往街上去治疗瘟疫时。忽然发现,云城的街道,虽然一如往昔的萧瑟无比,可街上感染疫病的患者全部不翼而飞。 那些大夫纳闷不已,暗自嘀咕:难道昨夜一夜之间,有菩萨显灵,治好了云城的百姓? 就在他们疑惑之际。忽然看见城西远处,有一地方升起了浓浓烟雾。虽然隔得老远,但他们也能闻见呛鼻的味道,这股味道中,还带着一些肉体烧焦的臭味。 这时候路过的百姓,嘀咕道:“真是作孽啊!他们本来就死的凄惨,现在倒好,连尸体竟然也要烧掉。”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尸体也要烧掉。” 路过的百姓见是章大夫问话,恭敬道:“几位神医不知道吗?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叶怀武大将军忽然派人将所有的尸体全部拉到了城西。……奥,还有得了疫病的军民,也拉到了城西。好像……是说要烧掉死尸,还要将他们全部隔离在城西的坊市。” 城西的那处坊市,原本是云城比较繁华的贸易区。但是,自从瘟疫爆发后,百姓流离失所,这处坊市自然而言的空了下来,现在,已经变成荒凉的无人区。 烧掉尸体……隔离疫病患者……叶怀武是要干什么?难不成……为了遏制疫情的扩散,要杀掉所有患病的人? 这些大夫惶恐的对视一眼,章大夫赶紧大声吼道:“你们,前边带路,快点!” 这些大夫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头发、胡子一大把,腿脚还不利索。这不长不短的距离,往日要满慢吞吞的走好久。现在,因为忧切百姓的生死,所以,跟着那几个老百姓,一踮一踮的朝城西跑去。 这些人还没有跑到城西,就听得远处传来哭天震地的声音,这些哀嚎的声音中,偶尔夹杂着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他们走近一看,见大火周遭,围了无数士兵,士兵的外边,是伤心欲绝喊叫的百姓。 章大夫一把推开面前士兵的胳膊,一边朝叶怀武等人走去,一边呵斥:“胡闹!胡闹!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能将他们烧掉?” 为首的章大夫虽然一路跑来有些气喘吁吁,但是,义愤填膺的指责声,依然中气十足。 章大夫身后的那些大夫,附和道:“叶将军,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烧掉这些尸体?” 叶怀武看着这些大夫,顿时头疼不已。现在战争时期,在云城,他虽是守城将军,主宰一切。可是,非常时期,他也不好独断专行,倘若惹得百姓怨声载道,士兵哗变,到时候战事爆发,军民不和,对守城颇为不利。 见众大夫目光不善的看着他,质问他,叶怀武也不生气,暂时还是要以安抚为主要手段,笑道:“章大夫,各位大夫,你们来了。” 那天那个脾气火爆的任大夫道:“哼!我们不来岂不是任由你火烧百姓?啊?你这是干什么?他们死的这么凄惨,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入土为安?” 这些大夫也不是傻缺,之所以敢这么对叶怀武说话,一方面是知道叶怀武不是蛮不讲理的兵痞子,另一方面则是他们的名气摆在那里,叶怀武也不敢蛮不讲理的以武力压制他们。 更何况,叶怀武知道,这些大夫确实是悬壶济世的良医。 “解决云城的瘟疫,已经刻不容缓。”叶怀武身后,莫非忽然开口。 章大夫错愕的看着莫非,任大夫喝道:“是你……奥!对了!是你提的建议吧!你这小子,真是好生难缠。休要在这里蛊惑人心!老夫且要问你……你这样做,居心何在?” 莫非不理会任大夫的质问,目光转向火光,心想着:非典的病毒在五十六度中就会立马死掉,烧掉这些尸体,应该能够防止死尸身上的病毒扩散。 “难道你们没有想过,为什么过了个把月了,燕云十六郡的瘟疫不仅没有得到缓解,还隐隐加重了吗?” 这些大夫原本不想和莫非这个黄口小儿有什么交集,不过,现在来也来了,章大夫看着莫非镇定自若样子,纳闷道:“这么说,你有办法?” “想要治理瘟疫,其实也不难。”莫非成竹在胸的看向章大夫。 章大夫身后一个大夫,冷哼道:“大言不惭!” 莫非没有在意那人的无礼,而是看向章大夫,忽然莫名其妙道:“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治病必求于本。故积阳为天,积阴为地。阴静阳躁,……阳化气,阴成形。寒极生热,热极生寒;寒气生浊,热气生清;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胀。此阴阳反作,病之逆从也。” 听到这里,章大夫忽然浑身一颤,满是褶子的脸上泛出激动之情:“你!你……你是南……”章大夫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南山医圣一脉,向来不喜欢别人外泄他们的行踪,立马停住嘴。不过他看向莫非的眼神中,比之于刚才,多了几分恭敬和崇拜。 莫非吟诵的这段话,是《生死经》中的卷首语,也是南山医道的基本理论。之前,他已经向人打听过,知道章大夫之所以能受到这些大夫的推崇。就是因为他原本籍籍无名时,曾经受过南山医道中人的指点,这才有今日的成就。 既然他的医术有一部分理念是来自南山的,那只要他说出《生死经》中的理念基础,他一定会知晓一切的。 莫非之前的那句话,气的那些大夫直翻白眼。什么叫治理瘟疫不难,要是不难的话,他们这些名医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小子,不仅狂妄,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不过,章大夫听完莫非之后的话后,突然谦卑的看向莫非道:“那……不知神……公子打算怎么做?” 章大夫本想直呼莫非神医,可想到南山医圣一脉向来低调,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忽然又称莫非是公子。 可即便这样,其他大夫和叶怀武等人也是错愕不已,章大夫前倨后恭,转变的也忒快了吧? 莫非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只要搞定了这个领头羊,其他人,相对来说,就比较容易相信他。 “这些尸体如果不烧掉的话,很有可能发生腐烂,如果埋在土里,他们体内的瘟疫,会随着土里的水分渗透到井水中。云城的百姓吃了这些井水,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一旦确认是得瘟疫死掉的,必须尽快烧掉。” 这些大夫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又想到之前他们对于尸体采用任意处置的态度,背上不禁冒出了冷汗。 无暇照顾他们的心情,莫非接着说:“至于患有疫病的百姓和士兵,我们必须将他们隔离开来,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健康的人不被传染。而且,一旦发现其他人染上疫病,必须赶快送到隔离区。……我们要确保隔离区的卫生和干劲,就算是他们的粪便,也必须统一处理。因为这些疫病就像毒药一样,会存留在粪便之中。所以,还要劳烦叶将军派人将粪便看守起来,不准别人将他们的粪便带走,浇灌土地。一旦粪便干燥之后,要尽快烧掉。” 虽然不理解粪便这种污秽之物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危害,但是,越往下听,这些大夫觉得似乎真是那么回事。 这些大夫对于对症下药,疗伤治病非常的老道熟练,但是,在治疗瘟疫上医术却显得捉襟见肘。一些应急措施,他们根本不会想到。 对他们来说,只要能够找到医治疫情的方法,瘟疫就不难解决。然而,都忽略了瘟疫的传染性。 莫非见这些大夫越来越信服他,继续缓缓道:“瘟疫名叫非典,这个我之前说过了。事实上,这种疫病虽然互相之间会传染,但是传染之后的症状却不一样,治疗的时候不能用同一种处方配药,我们要对症下药。” 说着,莫非从身后的丫丫手里拿过一个册子,递给章大夫,接着道:“我在册子上已经写了几种症状的医救方法。但是……我刚刚来到云城,对瘟疫的具体情况不如众位了解。所以,将病人隔离开后,还希望各位施以援手。我相信只要我们携手合作,一定能将瘟疫解决掉。” 章大夫略微扫了一眼,见莫非的册子里边写的极有条理,赞叹的点点头,随后,看着其中一处,不解道:“物理降温是什么?” “就是当病人发热时,用酒精或者冰块擦拭他们的身体,就能达到降温效果。” 章大夫身后,有一个大夫听这匪夷所思的的方法,纳罕道:“这可是蛊术?” 莫非微笑着摇了摇头,接着道:“瘟疫期间,最关键的是,要让他们多卧床休息,不要乱动。到时候,还要麻烦叶将军派人帮忙,最起码要保证每日开水供应不断,让他们时时都能喝到热水。饮食方面,我会重新写份食谱,他们的膳食,就按照食谱上的去做。每当确定一人痊愈了,就赶紧将他们带出隔离区。” 章大夫闻言一喜,随后,又问道:“如果这样做,大概多长时间能够治好瘟疫?” 解决掉瘟疫,是这些大夫心中最热切的期盼。所以,章大夫的问题,也是他们心中的问题。 莫非斟酌了一下,自信满满道:“我们现在就行动起来,如果一切顺利,十天之内,疫情就可以得到控制。一个月之后,除了一小部分的患者外,多数人都会被治好。” 这些大夫以及叶怀武等人闻言,惊喜道:“啊!真的?一个月就可以?” “真的。”莫非继续点点头。 “好!老夫信你。只要这些百姓都能得救,公子就是云城百姓的再生父母。公子还有什么吩咐,一并说出,老夫愿意听从差遣。” 那些大夫原本对莫非抱着不屑的态度,但是一来莫非说的煞有其事,看起来比他们更加懂得治理瘟疫。二来他们一直以章大夫马首是瞻,现在章大夫愿意相信这个少年,他们自然也不再反对,迎合道:“对!公子有什么要求就说吧!我们也愿意帮忙。” 叶怀武见莫非凭借这一席话,能让这些脾气古怪的老头子听从差遣,佩服的点点头。 “众位严重了,救死扶伤是我们身为大夫理所应当的职责。能有各位的帮忙,这次治理瘟疫,一定事半功倍,马到功成。不过……现在百姓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各位在百姓心中,素有贤名,还得劳烦各位,帮忙做个说客,让百姓安心。” 莫非这番话,说的十分讨巧,也做足了晚辈的姿态。这些大夫见莫非安排事情的时候,还不忘恭维他们,心中十分受用。 章大夫抚着胡子,看着莫非,心中赞赏:不愧为南山的传人,单是这副性子,就不知将那些心浮气躁的年轻人甩了多少条大街。 任大夫这时候,扯起大嗓门,拍着胸脯道:“好!你呢!不用担心,安心的治理瘟疫,至于安抚百姓,包在我们身上。” “多谢!”见这些大夫在医治百姓的事情上毫不含糊,莫非心生佩服,这句多谢,是发自肺腑的道谢。 那些大夫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朝那些百姓走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三十八章 控制疫情 诸如章大夫此类的,都是河西地界上的久负盛名的名医,一生悬壶济世,颇受百姓爱戴。这次瘟疫爆发后,他们放弃了安逸的日子,不辞劳苦的跋山涉水来到这战乱之地,更为了医治百姓夙兴夜寐。燕云十六郡的黎民百姓,无不敬重爱戴他们。 有了这些名医做说客,百姓虽然心中还有些别扭。但是,听完他们的宽慰之后,心中多少好受了一些。 更何况,自从秦军兵临城下后,燕云十六郡的军民但凡能够退守霸州城的,早已离开这里。而一些携家带口的老弱病残,全部被叶怀武聚集在了云城、燕城、明城三城。燕云十六郡一帯,民风淳朴,三座郡城的土著居民在接纳来客后,也能与他们和谐相处。 不过,虽然家家户户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接济这些人,可无奈人口众多,实在忙活不过来。所以,对于身患疫病死去的人,一时间,无暇照顾。现在,官兵将尸体统一烧毁,他们心中哀痛,却也意识到此举大大的减轻了他们的压力。 舆论的压力得以解决,为解决疫情带来不少的便利。 从尸体焚烧那天起,云城的军民在莫非的号召下,开始众志成城的抵抗疫病。 起先,那些名医还是将信将疑。不过,本着为百姓着想的心态和对医道的热衷,他们做事依旧一丝不苟。 治理瘟疫期间,在治安防护、挖沟渠、净化水源、打扫卫生等事上,由士兵和一些自发组织起来的百姓负责。 在烧水做饭、照顾患者上,城中的妇女们在蒋氏、李青青的号召下,组建了一个娘子军,餐餐照顾的无微不至。 至于莫非和那些大夫,则是观察症状、熬药、记录数据、写药方。不过,后边的记录数据、写药方基本上都是莫非一人所为。那些大夫包括张太乙等人,都是一生致力于医道的名医。所以,莫非说的那些东西,他们理解起来虽然吃力,但是毫不妨碍他们能够迅速上手。 虽然前两天,疫情没有显出什么好转趋势,但是,在大家众志成城、干劲儿十足的状态下,众人一扫心头的阴霾。 城外驻扎着虎视眈眈的百万秦军,城里却是欣欣向荣的景象,两相比较,显得非常奇怪。 如此过了三日,这天,坊市中,章大夫将手中的抹布递给身后的徒弟。 一边在水盆里洗着手,一边摇头道:“原本以为,莫公子口中的酒精就是我们正常喝的酒。没想到,竟是通过如此复杂程序制作出来的。” 他身后的徒弟是个年约二十有余的男子,看起来有些跳脱机灵。“师父,那这个像酒一样的东西能喝吗?”说着章大夫的徒弟,手指朝乘有酒精的桶中蘸去。 一旁的任大夫呵斥道:“胡闹!不要命了!啊?没听莫公子嘱咐这个不能喝吗?” 任大夫呵斥了一句,章大夫的徒弟吓得赶紧将手缩起。 章大夫瞪了一眼他,摇头叹道:“你呀!你呀!为师怎么说你的,你这性子,该好好收敛收敛了,不然以后怎么诊脉行医?别平白的害了他人性命。这酒精以后给我离得远远的。” 趁着章大夫训斥药童之际,任大夫低下身子,粗糙的手向那个患者的额头探去,一摸,讶异道:“章兄,神了!” “嗯?”章大夫见任大夫一脸的惊讶,也赶紧将手探向那人的额头,眼睛一睁,喜道:“妙啊!没想到这真的有用,而且会这么有效。这可真是神药啊!有了这东西,以后遇到发热的病人岂不轻而易举就能治救!” “是啊!莫公子能够做出这种东西,真乃神人也!”任大夫看着一大桶的酒精就那么不加珍惜的倒在粗糙的水桶中,顿时有些肉痛,暴殄天物!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大夫快速跑来,头上冒着热气,额上淌着细汗。 章大夫和任大夫以为出了大事,诧异道:“戴兄,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现有人患有瘟疫了?” 那个姓戴的灰发老者,想要说话,嗓子却像冒烟一样难受,喘了两口粗气,咽着口水道:“不是……不是!刚才我和药童去走访了云城五条街区的百姓,发现啊!没人得疫病。没人得疫病,老章,老任啊,这疫情我们控制住了!”戴姓老者喜极而泣,连忙抬起袖子擦拭眼角的泪水。 “好啊!……好啊!这真是天大的喜事,看来莫公子的方法确实有效。” 章大夫接着任大夫的话,连声赞叹道:“是啊,如果能够治好坊市中隔离的人,那我们这次就能给百姓一个交代了。” 坊市里,光是患有疫病的足足有两万多人,之前光是焚烧的尸体数量已经达到了六千之多。这两万多人,也是个不小的数目啊!三人想到这里,又陷入一阵沉痛之中。 章大夫的徒弟刚刚挨了训,正愁没有机会插科打诨,现在见他们三个一脸哀戚,宽慰道:“师父,师叔。如果其他的方案是有效的,证明莫公子的治疗方法也会有效,你们无须担心。只要我们对症下药,到时候,这些人一样可以治好。” 章大夫笑道:“不错!我们既然选择相信莫非公子,就要相信他能帮助我们治好瘟疫。” 其他两人听到这里,顿时信心倍增。 …… 叶府的某处书房里,桌上摆着厚厚的各种册子,这些册子,是这几天别人搜集好送来的册子。这些册子中,详尽的记录了瘟疫发生后,疫病患者的人数、症状、死亡人数以及吃的药。 莫非这几日并未离开过叶府,而是在书房内分析数据,整合资源。他所做的,就是统筹全局,安排任务,将疫情的发展控制在自己的理想计划中。 过了十天之后,坊市中的患者还是之前的那副样子,病人的状态没有好转,那些大夫心中愈发的焦急。 已经过了十天了,患者还没治好,那些大夫难免心里嘀咕:难道……莫公子给出的方子有问题? 第一百三十九章 医者的手,屠夫的心 这日,莫非正在府中写药方,叶府的外院忽然嘈杂起来,紧接着,张太乙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先生,出事了。” 莫非见张太乙的神情,就知道事情不妙,赶紧和丫丫跑向外院。 一路上,张太乙一边在前边带路,一边絮絮叨叨的讲着。原来,从昨日开始,秦军似有异动,叶怀武知道情势严峻,派人观察着秦军大营的走向。谁知,今日,燕城的副将忽然带伤来到云城。 叶怀武知道,燕城一定发生了大事,但当副将甫一进城,就昏了过去。叶怀武连忙召集大夫前来医治,但是,却无一人能够医治好。这时,张太乙才向叶怀武推荐了莫非。 叶怀武怕耽搁治病,赶紧将那位副将抬到了叶府。 莫非跑出去之后,大厅里挤了一群人。莫非顾不得问好,连忙向那副将看去。大致扫了一眼,莫非道:“丫丫,给我拿水和烛火来。” “恩。” 莫非忖度良久,从腰间脐下三寸,额……,再往右一寸的大腿处摸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和一根长针。 人群中,有一尖嘴猴腮的大夫,眼见凶器祭出,登时把眼一瞪,喝到:“你要干什么?” 这个大夫并不认识莫非,他是云城的赤脚大夫,本身没有什么高超的医术。但是,对于跌打损伤,倒是有一套。瘟疫爆发后,他见那些名医愁眉不展,知道自己实力不济,也不敢凑上前去。 云城地界上,官兵众多,经常有士兵受伤,使这赤脚大夫平日里靠半蒙半医,也能混口饭吃。今天,叶怀武找上他的时候,他本来自信满满,可看了半天,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便直接断言此人已经没救了。 所以……现在看到莫非准备医治,这个赤脚大仙登时不高兴了。 叶怀武和屋里围观的众人也是疑惑不解的盯着莫非,这小子是大夫吗?拿着仵作的工具干啥?难道…… 莫非神情专注的用烛火烤着手术刀,待温度高低合适,满意的喝了一口水。懒腰一伸,他瞬间紧绷起神经,做手术,最忌讳的便是幽游散漫。 莫非捏了捏手心的刀,轻吐一口浊气,然后向那副将的胸腔伸去。那一根牵引众人目光的刀,在触到皮肤的一刻,有人“嘶——”吸了一口气,心都提到了嗓心眼。 赤脚大夫眼看刀要割裂肌肤,颤抖着声音。“你……,你这是谋命。” 李青青、张京墨等人见状,此刻浑身紧绷,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流下,蔓延到嘴角,咸咸的渗进去。听到赤脚大夫的暴喝,大厅里围观的人也觉得莫非此举,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丫丫一脸冷漠的瞥了赤脚大夫一眼,将手中的印花水杯放下,看着干瘦的小老头子,沉声道:“闭嘴。” 刀锋精确的落下,一道血口瞬间撕开,入肉三分,那个副将发出疼痛的声音。莫非面色镇静,手起刀落之际,一根长针于肩胛之处刺入,副将立即噤声。 莫非一刀划下,已皮开肉绽,有人低低的暗呼一声,有人已经神情呆滞。他将手指伸进那倒伤口,略微估摸了一下位置,然后手腕处用力,但见一道鲜血飚出。 章大夫等人瞳孔一缩,听见身旁的叶怀武语气缓慢凝重道“医者的手,屠夫的心。” 莫非手下的刀速肉眼可见的在加快着,丝毫没有因为这是病人而拖泥带水。仿佛一刀下去,就是砧板上的肥猪肉,割剜挖压,一气呵成,像个天生的屠夫。 眼瞅着一个黑咕隆咚的大洞割开,众人屏气凝神,两手死攥着衣角。胆子小点的,看见那血肉模糊,已然惊悚到直打哆嗦,牙关咬紧,生怕那一声出去就有烁烁小刀放在身上,温和可亲的说:“来,要不你也试试。” 这样的声音自然是没有的,气氛诡异的安静,就连叶怀武粗重的鼻气,此刻,也偃旗息鼓,没有了往日的嚣张。他的心揪在一起,五缠六绕,仿佛心已被捣的稀碎。 这样下去,活人也死的不能再死了吧?……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他此时的心情颇为复杂。即便是他活了这大半辈子,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但也从未见过如此令人奇怪的青年才俊。 但其实,莫非心里是没有什么负担的。他是一个天生的思想者,但绝对不是什么天生的忧郁者。他具备伤秋悲春的忧郁气质,但他认为这是自己与生俱来的。所以在面对人的生死时,他可以很坦然的接受成功和失败,并不会对生命的逝去万分感伤。 所以,副将的身体,对他而言,也只是承载生命的**。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失败! 对莫非而言,这就是一个现代解剖手术加《生死经》的中西结合。他前世虽然生于军医世家,但对解剖学是一知半解。真正开始接触这门医学,是他在西荒漂流十年之中无数次反复实践所得。 这也就是他坐怀不乱的原因。 莫非此刻凝神搓着手中的针灸,一团血肉模糊处,黑色的雾气缭绕而上,屋内氤氲,有人轻巧的打开了窗户,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 众人脸色苍白,看的怵目惊心,有人受不了这种气氛,悄然离去,除了对副将的不幸有一丝同情,也有对莫非的深恶痛绝——这人就是赤脚大夫。 这是治病吗?瞧那小子安之若素的表情,实在面目可憎! 此时,赤脚大夫两只眼睛骇然的盯着莫非的手,见他手下的长针越挫越勇,登时胡子一挑,颤声道:“你这小子,是要把人往死针灸!” 莫非置之不理,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心里念叨:你这老货,本事没见有多少,废话一箩筐。难道我要告诉你,我是医圣的传人你才会闭嘴? 他受过嘲讽,但那是在西荒,一个生死无期的地方,活着就是奢侈,讥笑谩骂又算得了什么。这十多年里,他唯一比较骄傲的就是,学会了在别人的讽刺中,华丽丽的掌掴回去。 他将最后一个穴位扎完,从怀里摸出一根绣花针,赤脚大夫把眼一瞪,这小子又是想干什么?他吸溜了一口鼻涕,嘴一张,一口老年恶臭喷薄而出,有人偷偷捏出手帕捂住嘴,嫌恶的挥着气流。 “你这小子,又想干什么?” 叶怀武此刻心里七上八下的,哪里受得了赤脚大夫这般聒噪,当下沉声叫道:“别说话,让他继续。” 说罢,他扭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站在自己身边的章大夫,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急切说道:“章神医,你怎么看?” 章大夫蹙眉摇头,沉声道:“再等等。” 两人嘁嘁喳喳的功夫,莫非已经开始穿针引线,由里到外,翻起的肉里边,粗糙的针脚歪歪扭扭,像蜈蚣一样的痕迹逐渐显露出来。 赤脚大夫惊愕的抖了抖嘴唇,一口哈喇子咽下,不自觉怔忪在那里,喃喃道:“这样也行?“随后,补充道:“庸医……害人。” 莫非将最后一个针脚扯了出来,很随意的打个漂亮的蝴蝶结,懒腰一伸,顿觉爽快。 第一百四十章 商议 章大夫见莫非似是完事,心中疑惑,快步上前去,探息、把脉,顺畅自然,一步到位。待到确认后,错愕的站在那里:“怎么可能?为什么?为什么就好了?” 章大夫这一句肯定,屋里顿时沸腾起来。 “这样也可以?” “是啊!我不是眼瞎了吧。明明都伤成那样了。” “这少年可真有本事,他叫啥来着?” “叫莫非,到底是手底下有本事的人,啧啧!” 赤脚大夫听见众人的议论声,爬满皱纹的老脸顿时憋得通红。这少年真有那本事?还是凑巧?他看着正在洗手的莫非,心里好大的不快,一股怨念积在心中。 恰巧此时,有人嘟囔了一句:“不是还没醒吗?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好了。” 赤脚大夫一听此话,深以为然。这病暂时虽然看起来没有大碍,但生老病死,本就无常,若是这小子用了什么邪门歪道之法,只怕……。他眼中精光一闪,精神抖擞转头对叶将军道:“这话说的在理,此番折腾下来,风险极大。况这施行方法,老夫浮生数十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不应抱有太大的期望。” 任大夫瞟了他一眼,心道:“你这死老头,真是心胸狭隘,给你点脸色,你还蹬鼻子上脸,倚老卖老。” 那位副将生命已经无碍,但是,燕城到底出了什么事,才是叶怀武更为关心的事情。莫非用银针在他的神庭穴针灸数息后,副将悠悠醒来。 “叶……叶将军,燕城、明城疫情扩散,再不遏制,恐怕就要出事了。” 叶怀武一愣,自从秦军率百万大军围住云城后,燕城、云城和明城三座城池间,就已断了联系。云城因为背后是霸州城,所以后方还可以通行。可燕城和明城是两座孤城,秦军只怕派兵一围,两城便没有办法和外界交流。 这位副将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在九死一生中,才能逃脱出来,将消息带给叶怀武。 副将说完话后,又陷入昏厥之中,众人散去,叶怀武留下了莫非和章大夫等人,商讨治理瘟疫的事情。 但是,介于云城瘟疫还没有解决掉,众人也不知道莫非的措施是否有效,又担心受到秦军的攻击。所以,将应援燕城和明城的事搁置下来。等到适当的时机,再行讨论。 等到过了三两日,原本按照计划应该到达云城的太医们,遣人传信,说是太医们由于水土不服,身体不适。迫不得已,在霸州城歇下了脚。 听到这话的那些名医,对此均是嗤之以鼻。云城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生死尚且得不到保障,皇帝派的太医竟然因为水土不服而停下了脚步。与他们一比较,这些名医顿时觉得莫非的形象更加伟岸了几分。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在大夫的齐心协力下,坊市中患有疫病的百姓中,终于出现了几个病情好转的人。随后,那些大夫陆陆续续的发现,越来越多的人病情有所好转。 这无疑是一剂定心药,瞬间给予大夫们无限的信心。 当半个月过去后,坊市中隔离的病者里,经过反复检查确认后,终于有一个患者痊愈了。 …… “老夫身为大唐的子民,又是这河西地界上的大夫,……岂能眼睁睁看着燕城、明城两城的百姓受苦?纵然前边是浑水滔滔,老夫也要闯一闯。” 叶府中,章大夫慷慨激昂的看着叶怀武。 自从云城的患病百姓得救后,章大夫就知道,莫非的法子是有用的。如今,云城之中,对于疫病的控制方方面面都已经做到了尽善尽美。又有这么多大夫守着,将所有人的疫病治好是迟早的事情,章大夫这才提出由他前往燕城、明城去治疗瘟疫的建议。 章大夫的想法是好的,叶怀武却知道,章大夫此去,犹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所以断然拒绝:“不行!” 一旁的任大夫也劝道:“章兄,你不能去,要去也是我去。” “都别去了。”坐在一旁的莫非忽然开口。章大夫、任大夫等人,这段时间见识了莫非的厉害,知道莫非是个有能耐的人,所以,莫非开口,俱是认真的看向莫非。 “我去吧。” 众人闻言一惊,此行的危险性他们不是不知道,但是章大夫、任大夫等人都是行将就木之人,人生的大起大落不知经历几何。而莫非,年纪不过二十,前途光明,仕途顺遂,以后必定有一番大作为。 这等美好的人生,若是因为这次出了差错,岂不可惜?他们虽然敬佩莫非舍生取义的精神,但是实在不忍莫非冒险前去。 尤其是叶怀武,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莫公子你不能去,云城的疫情虽说控制住了,可还是需要你主持大局。老夫此番前去,也不敢贸然施救。到时候,必定是以云城治理疫病的方法,如法炮制。等到云城的疫情完全解决之后,再尝试施病救人。” 莫非听完章大夫的话,缓缓的摇摇头:“**不是寻常的瘟疫,倘若燕城和明城的疫情和云城不一样,如法炮制只怕会适得其反。运城的疫情已经在掌握之中了,完全解决只是时间问题。我也不需要留在这里做什么了。倒不如,让我去燕城和明城。更何况……我对武道略懂一二,虽然不能杀敌报国,自保却是绰绰有余。” 众人知道,莫非的话合情合理,而且是现在最好的办法。抛开理智,他们心中的唯一念头便是制止莫非前往燕城和明城。 叶怀武怕继续说下去后,别人会觉得他偏袒莫非,所以,顾左右而言其它:“此事我们日后再做讨论,这次云城的疫情得以控制,还是多亏了各位的鼎力相助。等到疫情结束后,我一定上书圣上,为各位申请嘉奖。另外,疫情结束后,我也会尽快送各位离开云城,前往霸州城一帯。” 莫非不得不赞叹,叶怀武对于战争,具有一定的敏锐度。 事实上,秦军之所以采取围而不攻的状态,等的就是疫情扩散。倘若瘟疫得以治理的消息散布到秦人耳中,恐怕攻城之日,也不远矣。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吃人肉长大的夫妻 夜。 叶府。 书房里。 莫非正在书案上俯首写字,一旁的丫丫仰望着窗外的月亮。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书房里的灯火跳了一下,颤动的火苗瞬间熄灭。莫非手中的册子慢慢的放下,看着漆黑的房间,头皮一阵发麻。 今夜,月明星稀,万里无云,房间内怎么会忽然刮进一阵风,吹灭蜡烛?但是,连丫丫都没有警觉到,只能说明对方要么是返璞归真的武道名家,要么就是没有杀意。 可是……如果没有杀意,为何要用这种手段夜探叶府? 莫非不敢大意,不知何时,手中早就捏了一把银针。危险越来越近,莫非感觉身后的咫尺之间,有手探来,手中的银针倏然发出,破空而去。 然而,黑夜中的那把手,仿佛只是面对几根微不足道的汗毛一样,毫不停歇,银针瞬间被碾成粉末。 在莫非意识到危险并且想躲闪开的时候,脑部已被一掌拍上。 一掌落下。 黑夜中的那个影子陡然后退两步,莫非一掌劈在桌上。黑影似有一些惊愕,但惊愕之后,须臾之间便移步到莫非面前,手指快速的朝莫非周身点去。过得片刻,莫非砰然倒地。 黑影和莫非几个回合的打斗虽然惊险万分,但却是电光火石之间。等到丫丫拎着大黑铁棍前来时,莫非已经倒在地上。 “呼!” 大黑铁棍飞快的朝黑影砸去,黑影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就在大黑铁棍越来越近,即将砸在黑影的脑袋时。丫丫忽然停住了棍子。 “跟我走。” “是你?” “是我。” 游师静看着丫丫,继续道:“燕云十六郡守不住了,这次,古烟客连道玄门的弟子也派出来了。留在这里,你只有死路一条。” 丫丫听完后,不为所动,冷漠道:“相公不走,我哪里也不去。” 游师静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莫非,冷笑道:“他有那么好?” 丫丫没有说话。 游师静继续道:“从你们到长安后,他遇过无数次的暗杀,要不是你救他,他早就死了。就算你之前欠他的恩情,也早就还清了。现在,跟我走。我们去汉国,到时候,只要你愿意,做什么都行。你喜欢一个人待着,我就给你选一个府苑,只有你一个人居住。我听说你不喜欢吃肉,到时候,我就给你造一个果园、菜园,你就天天可以吃蔬菜、水果。你跟我走,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办到。” 黑暗中,游师静恳求的看着一脸漠然的丫丫。 丫丫沉默良久后,慢慢的将莫非扶到窗前的床榻上,映着皎洁的月光,丫丫愈发清冷的脸上显出一丝柔情。 随后,她看着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游师静。 慢慢的将莫非身上的衣服褪去,若不是气氛使然,这样美好的夜晚,这样暧昧的场景,一定会有人以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羞人的事情。 游师静自然不会因为这样而羞涩的别过头,她只是好奇,丫丫到底在干什么? 随着莫非的衣服一层层褪去,游师静内心的好奇更甚。这时候,在最后一层里衣时,丫丫停顿了一下。然后,一把掀开莫非的衣服。 月光洁白如水,洒在莫非的皮肤上,原本应该是香艳的场景,却让游师静从骨子里感受到一丝冷意。 因为,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看见莫非在褪去衣服后,脖子以下的身体,没有一丝完整的皮肤。他的身体上,伤疤交错纵横,深深浅浅的伤痕布满全身。大腿处,甚至隐隐约约能够看见几个腐烂的伤洞。 那些如蚯蚓般曲折的伤口,爬满了莫非的身体。纵然游师静养在游太姑膝下,自小见多识广,也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 然而,今日单是莫非身体上的伤疤,却将她震撼到无以复加。她从未想过,人世间有人受了这么多的伤口竟然能健全的活着。她也从未想过,这个看起来羸弱不堪的少年,竟然承受着这么多的痛苦。 “你是不是很怕?” 游师静没有说话,丫丫似是叙述一个平平无奇的故事一般,继续道:“你一定不知道这些伤口是怎么来的?……如果他当初去西荒的时候,没有带我,他的身体上,一定没有这些伤口。不过……那样的话,我早就死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吃肉吗?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是因为我们吃过太多肉了。熟肉、烂肉、生肉,甚至……还有人肉。” 游师静听到这里,呼吸忽然一滞,心中略带疼痛的看向丫丫。 “西荒是无边的沙漠,在那里,能够吃的东西实在太少了。人们互相砍杀,往往不是因为权力和利益,而是为了生存。死掉一个人……意味着你今天就不用忍饥挨饿了。我们在西荒流亡了八年,八年……你说我们吃过多少人肉?我吃过那些恶人的人肉,我还吃过他的肉。” 说着丫丫痛惜的看向莫非,语气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刚到西荒时,我们两个年纪小,又不会武道,被人追杀只有逃命的份。我们两个有时候能够逮到蜥蜴、蝎子,就会开心一整天。可是,更多的时候,我们连这些小畜生也捉不到。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办?我无数次饿的昏了过去,感觉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都是他将手腕割开,喂我喝血,把我从鬼门关拉出来的。 每次醒来,他都不知从哪里给我弄来了肉。他自己不吃,都给我吃了。有一段时间,我以为只要我昏过去了,醒来就有肉吃,所以,经常装晕。直到又一次,我装晕的时候,才看见……他是在自己的身上割肉喂我。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无数次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使我免受饥饿的东西都是从他身上剜下肉。” 游师静听到这里骇然的退了几步,嘴唇颤抖道:“怎……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为了救人剜掉自己上的肉?我也觉得不可能,可事实就是这样。”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奔 游师静沉默在黑暗中,此刻的她,看着丫丫,知道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 “你走吧,有些事情你没经历过,你不懂。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一出生就有亲人、朋友,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 丫丫截断游师静的话,忽然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带我离开?” “我……” “你喜欢我?”丫丫的一句话,让游师静蓦然后退一步,游师静张口结舌道:“你……你怎么……” 丫丫语气冷漠道:“谢谢!”虽然丫丫又道:“你是个女人。就算我喜欢你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更何况,我对你没感觉。” 游师静知道,她是女子身份,丫丫也是女子身份,世俗礼教不允许她们有****之情。 游师静知道这是禁忌之恋,但她控制不住自己。自小在游太姑的膝下长大,游师静一直以来都很崇尚强势的女子。原本,如果说她的榜样是游太姑,那她的偶像就是莫夕颜。 天下文会之前,她曾在长安小巷见识过丫丫的与众不同,立马就被丫丫吸引。她向来不是喜欢自制的人,所以,当自我发觉到这种情感时,已经情根深重。 回到汉国后,听说莫非和丫丫到了云城,这才不远万里,来到此处,想要带丫丫离开。 “咳……” 就在这时,昏睡的莫非忽然咳了一声,游师静爱怜的望了丫丫一眼,闪身离开。 莫非悠悠醒转,看着漆黑的叶,感受着胸膛传来的凉意。慢条斯理道:“她来过了?” 丫丫知道莫非说的是谁,微微点了点头,莫非看着黑夜愣了一下。随即,从地上爬起身,将桌上的纸装在一个香囊中。又在香囊旁边,写了一小行字,看着丫丫道:“你要是现在想跟她走,还来得及。” 丫丫摇头道:“不用了,我们出发吧。” …… 叶府中。 莫非所在的书房,灯火忽然暗了。 莫非和丫丫两人翻墙出去,顺着云城的大街,走到城墙。两人将腰间的钩绳取下,抡了几圈往城墙上一扔,两人飞快的向城墙上方掠去。 现在,已到深更半夜,城墙之上,守卫的士兵早已瞌睡的带起了盹儿。因此,莫非和丫丫飞上城墙,又从城墙上越下的一系列动作,他们根本没有发现。 莫非和丫丫下了城墙后,就快速的朝燕城赶去。燕城与明城虽然相隔两座城池,但是两城距离不远,以丫丫和莫非的脚力,大概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望见遥远处,燕城坐落在漆黑的天地之中。 燕城的四周,无数条官道上,布满了秦军的士兵。莫非和丫丫不想打草惊蛇,找了条羊肠小道,一路飞奔向燕城。 两人知道这里到处都是秦军的暗哨,所以,一路上不敢停歇,更不敢发出大的动静。 行进一刻钟后,两个到了一处沙丘上。 忽然,北风呼啸而过! 像一把凌厉的刀子! 漫漫长夜里。莫非感受到一阵疾风掠过,他眺望远方,右手摸摸索索的向沙中探去,眉头微皱,略有所思。尔后,倏地站起,将手中的剑拔出。 “秦兵。” 话音刚落,沙丘下,黄沙弥漫中,嘶鸣喧天,黑压压的百来号铁骑飞驰而来。莫非的目光,透过漫天黄沙,冷冷一凝。 好慑人的气势! 来伙马鞭拍的极响,虚声之下,马踏黄沙,一溜烟儿冲刺过来。当先一匹壮硕黝黑,马鞍笼头玄铁铸就,鞍上虬髯大汉,年约五十,左配剽悍巨锤,右悬骷髅王座,眼神轻蔑,表情嚣张。身后一行百人,皆是灰黑布衣裹身。 百人中有一尖嘴猴腮喊道:“将军,就是他们。” 那个被叫做将军的人是古烟客座下排行老四的余震雷,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低调的坐在马上,平静的目光看向莫非。那人便是秦国四君子之一的——温笔蕴。 “莫兄,别来无恙。” 莫非看着温笔蕴,不咸不淡道:“好久不见。” 余震雷看着莫非和丫丫,扬手道:“拿下。” 那些秦兵上前,想要缉拿莫非和丫丫。莫非和丫丫赶紧后退两步,手下的剑和棍,在地上一戳,飞沙走石,瞬间击打在那些秦兵的身上,秦兵哀嚎痛哭,打滚在地。 丫丫和莫非赶紧向后退去。 “废物!”余震雷见状,怒骂一句,从马背上拎起震天锤,一个飞身朝莫非和丫丫飞去。就在这时,空气中忽然袭来一道强劲的剑气。 “嘭!” 余震雷惊愕的向后一退,再向前方看去,便见游师静手持巨阙剑,笔直的站在余震雷和莫非中间。 “你们先走。” 这话是游师静对身后的莫非和丫丫说的。 “那你呢?” “这些人想要杀我,还不够资格。况且,他们也不敢下手。” 这句话非常的嚣张、猖狂,可众人明白,不管是自身的实力,还是身后的背景,游师静有绝对的资格嚣张。作为大汉游家唯一的女儿,游太姑倾心培养的弟子,这天下间,除了那几个武道名家和人间帝王外,谁都不愿轻易的招惹游师静。因为,那样以为着自己以后面对的将是世间巅峰势力的针对和绞杀。 莫非和丫丫看了一眼游师静,道了声:“珍重。”便向燕城跑去。 余震雷见状,抡起震天锤朝游师静砸去,余震雷和游师静,两人都是九脉武者,又都有神兵利器在手,一时间,打的难分难解。 温笔蕴知道那人就是莫非,也知道莫非的重要性,直接拍马追赶。 莫非和丫丫靠的是脚力,自然不比温笔蕴骑马迅速,不一会儿,温笔蕴骑马追了上来。 “两位何不随我去秦国做客。” 温笔蕴虽然是骑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莫非,但没有一丝盛气凌人的样子。天下文会上,他虽然在文道之上一败涂地,可他的心境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现在面对莫非,他心中更多的不是自惭形秽,而是求贤若渴、爱才惜才之情。 “莫兄,我大秦想要取燕云十六郡,便如同探囊取物,轻而易举。你又何必为了一个不可能的结果,白白的浪费精力。”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双重人格 莫非看着温笔蕴,漠然的说道:“你不懂。” “跟我走吧,你们两个……不是我的对手。” “打过才知道。” 莫非说着,突然之间,银星点点,一柄长剑在空中化出几道光芒。 “噗嗤!” 飞血飚出,一片冰冷。温笔蕴已经轻飘飘的落在远处,而莫非的剑下,马匹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黑暗之中,突然袭来两道真气。莫非一惊,闪身后退,躲掉其中一道真气,而另一道真气已然到了眼前。 丫丫一个‘水上莲花’横挑,“铮”一击之下,双手发麻。尔后,手中真气流转,飞将一脚虚晃,一掌探出,与黑暗中真气的来源轰然对掌。 “噗——”丫丫飞出了数米之外。 “周砚心、习墨然。” “莫公子,好久不见。”周砚心和习墨然从黑暗中走出,映着月光,似笑非笑的看着莫非。 莫非面露凝重的看向周砚心和习墨然:“没想到,秦国四君子,竟然有三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习墨然冷笑道:“韩文渊只是个蠢货,有他在前边挡着,我们也能安心的办事。至于……裴兄嘛!只是个意外,不过,今天既然我们来了,这笔账也该算一算了。” 刚才短短交手之间,莫非大概也能看出,这三人都是八脉后期的武者。若是三人联手,只怕九脉武者也难在他们手中讨到好处。 周砚心戏谑道:“莫兄不用考虑了,我们三个师出一门,修习的武道中,也有几个阵法。如果没有九脉后期的武者出手,你们今日必死无疑。” 温笔蕴接着两人的话继续道:“随我们回去,以你现在的名声地位,我皇一定不回亏待于你。” 莫非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间陷入尴尬。 习墨然冷哼一声,陡然间跃身上前,伸手朝莫非的衣襟揪去。 就在这时,莫非指间银针倏地飞出,这银针不是朝习墨然飞去,而是朝丫丫的头上飞去。温笔蕴和周砚心看见了莫非的这个举动,感觉到了些许奇怪,正准备开口提醒习墨然。 就在此时,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只素手有空而来,偷龙转凤,将莫非带到了身后。而周砚心与这一掌相对,感觉全身筋骨仿佛遭受了重击一般,直接飞向远处。 “九脉中期。” 周砚心惊讶的叫了一声,谁能想到,刚才还是介于五脉和六脉武者之间的小姑娘,忽然之间变成了九脉武者。 丫丫是九脉武者。 这是莫非最大的底牌,也是莫非最不愿意使用的底牌。 长安小巷遇刺,莫非有影子保护……每次和丫丫讲到影子,丫丫总是躲避话题……莫非给李言蹊说过,丫丫是他见过武道天赋最好的人。 这些种种的事情,都是莫非不愿意使用这张底牌的原因。因为这世间只有他知道,丫丫是个双重人格患者。 丫丫的一重人格是正常的丫丫,而另一重人格是丫丫自己幻想出来的哥哥——影子。影子是个武道奇才,在短短数年间,便从一脉修习到九脉,成为世间恐怖的一个黑暗杀手。 但是,影子只有在莫非遇到危险时才会从正常的丫丫人格转换过来。而此时的影子,脑海中只有自己是丫丫的哥哥,莫非的守护者这两个概念。 如果不是前世的时候,莫非因为《致命id》等电影中看到多重人格,并且进行研究的话,恐怕他也不敢相信丫丫也是双重人格患者。 温笔蕴等人看着丫丫,虽然此时的影子和丫丫面貌完全是同一人,表情也是一模一样。但是影子身上的九脉武者真气,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温笔蕴见过关山月,见过游师静,也见过冷扶苏,这些年轻一辈的九脉武者,虽然让他们三个忌惮,但却不到恐怖的程度。因为他们知道,那三人都是九脉初期的武者,只要他们三个合力,绝对不惧那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然而,面对面前的这个小丫头,他们却产生了恐惧。这种恐惧,不仅源于实力的对比,更是源于那种死亡气息的笼罩。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莫非身边的小姑娘竟是压制境界的九脉武者。同时,他们又十分好奇,这个丫头到底是谁的徒弟,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怎么可能到了九脉武者的地步。 莫非看着温笔蕴三人,想到丫丫的身份已经暴露,今晚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否则,今日之事,一旦闹到众人皆知,他和丫丫一定后患无穷。毕竟……十六岁的九脉武者,放眼世间,都是恐怖的存在。 即便是那些武道名家,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只怕都会忍不住将丫丫扼杀在摇篮里。这样的武道奇才,一旦给她时间,日后,必将是威胁九大武道名家的人。 这时候的丫丫,目光冰冷的看着温笔蕴等人,手中的大黑铁棍朝地上一杵,砰然炸裂。炸开的大黑铁棍中,有一把精致的利剑,插在其中。 温笔蕴三人见状,合力上前,手中真气聚于一点,齐齐出手,空中顿时有几道真气柱朝丫丫射去。 “嗤——” 丫丫手中的剑出鞘,剑身明细,至柔至软。剑尖朝空中随意的点了几下,几道虹光与真气柱相撞,轰然炸开。 “惊鸿剑!是惊鸿剑!” 温笔蕴看着丫丫手中的剑,不可置信的轻呼。 此剑,正是兵器谱排名第四,天下间,最轻、最柔、最软、最锋利的惊鸿剑。这把剑原本是莫夕颜的佩剑,当年长安血夜后,下落不明。没想到,今天在这里,温笔蕴竟然碰到了世间至宝惊鸿剑。 他的心里是又惊又喜。 这把剑,是当年莫非离开长安时,带在身边的。后来,为了掩藏惊鸿剑的秘密,将它封在了大黑铁棍中。现在既然确定要杀死这三人,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倒不如直接亮出底牌,以策万全。 “呲——” 半空中,丫丫突然变成一道黑影,绚丽的黑色魅影,朝七个方位刺出,温笔蕴三人齐齐惊呼:“怎么……可能?” 三人一边惊呼,一边用足真气朝后退去。 第一百四十四 我与燕城相见欢 三个八脉武者,面对丫丫这一剑,深深的感到了自己实力的微弱。这一剑,凌厉中带着死意,使人望而生畏。 这一刻,温笔蕴三人早就没了刚才的轻视之意,即便他们有抗衡九脉武者的实力,即便他们是三打一。可面对丫丫的这一剑,他们退缩了。 温笔蕴三人分别向三个方向退去,然而,空中丫丫的身影,一剑化三,半空中,三个黑影同时朝温笔蕴、周砚心、习墨然三人刺去。 三人手中强劲的真气喷出,然而,,面对丫丫这一剑,三人的真气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在剑气接触真气的一瞬间,三人骇然发现自己手中的真气瞬间化于无形。 “噗——” 三人齐齐喷出一口血,那三道剑气却并未停止,依旧朝三人刺去。 剑气越来越近,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一个宽大的袖袍挥舞过来,雄浑的真气与丫丫释放的剑气相撞。在地上炸出三个巨坑。 半空中的丫丫,三个黑影聚拢、重叠,瞬间形成一个丫丫。 在丫丫的对面,仙风道骨般穿着灰袍的傅天一缓缓落下,不过,相比较往昔的淡泊平静,傅天一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古烟客座下有九大弟子,前八大弟子与奇门八卦一一对应,而最后一个关山月属于八大弟子之外,破格收入门下的弟子。这九大弟子,都是当世的九脉高手。 尤其是傅天一,武功出神入化,境界臻至九脉后期。 在之前,如果不是面对武道名家以及像陶古夫这样的九脉巅峰人物,傅天一绝对相信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动他分毫,但是,面对眼前这个小丫头的时候,傅天一的道心动摇了。 只有对抗过丫丫的手中的剑意,才知道那道剑意有多么的恐怖。这种剑意不是关山月可以比拟的,也不是游师静可以抵挡的。就连他,面对丫丫,都充满了忌惮之意。 几人沉默在黑夜中。 有傅天一坐镇,莫非知道,丫丫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面对这四大高手还能取得上风。不过,丫丫不敢动手,傅天一也不敢狂妄自大到仅凭他们就能击败丫丫。 双方僵持在原地,谁也不愿意动手。 “走吧。” 明知没有办法,莫非也不再耽搁。虽然游师静替他们挡住了余震雷,但道玄门到底出动了多少高手,他们不得而知。未免夜长梦多,他们只好就此离去。 莫非和丫丫无视傅天一的存在,转身离去,黑夜中,温笔蕴三人焦急的看着傅天一,想要傅天一出手擒下丫丫。然而,傅天一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并未动手。 莫非和丫丫的身影渐行渐远,傅天一看着两人消失的身影,重重的咳了一声。 温笔蕴等人惊骇的看向傅天一,没想到,本以为傅天一袖袍淡淡一挥,是因为他武道高出那个丫头不少,才能做到如此轻描淡写。没想到,这半天功夫,傅天一一直强忍着身体的伤。 这伤……是刚才那个姑娘的剑气所伤吧! 她到底是谁,竟然能让傅天一受伤。 …… 莫非和丫丫离开那里后,没有再遇到秦国的人。 莫非将丫丫脑中的银针取出,丫丫身上,带有影子的人格瞬间被丫丫的人格取代。就连武道境界,也立刻被丫丫压到了五脉境界。 这些年来,莫非一直试图通过心理学引导丫丫保留真实的人格,恢复真实的境界。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收效甚微。莫非只有在非常必要的时候,才能通过银针唤醒丫丫潜意识里的人格。 但是这种人格终究不是丫丫的真实人格,最后,莫非终归要让丫丫恢复到本来的人格上。 “前边就是燕城?” 夜将尽未尽,丫丫眺望着远处的城池,清瘦的脸上带着迷惘。因为,就在刚才,她忽然像是失去了一段记忆。恍恍惚惚中记得自己和莫非离开云城,紧接着便遇到余震雷、游师静。然后……他们逃走了,后来……温笔蕴……周砚心、习墨然,可是……随后呢?他们是怎么离开的?丫丫不知道,但是她似乎并不想知道。 这大概就是多重人格患者的一个症状吧。之前,莫非无数次尝试旁敲侧击的告诉丫丫,她是多重人格患者。可能丫丫潜意识里的人格抵触,总是在莫非说到这些的时候,逃避话题或者是装聋作哑。 两人趁着现在还是晚上,火速前往燕城。 现在,还未天亮,两人赶到城门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铁钩,扔上城门后。借助铁钩所绑的绳索,如履平地般上了城墙。 不过,两人来到燕城后,才发现,根本不知该去何处。燕城不比云城,有叶怀武罩着自己,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一切都得靠自己。 两人离开城墙,顺着街道向前走去。 原本,莫非对燕城的疫情已经有了保险的估计,但真正面对满大街躺着的尸体和痛苦呻吟的人时,莫非依然有些惊讶。 燕城是燕云十六郡和云城一般大小的城池,然而,与云城比较,这里显得更为破败不堪。街道两边,断壁残垣林立,一些身着破烂服装、蓬头垢面的乞丐睡在下边,打着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莫非环顾了一下四周,按照对城池方位的理解,朝前走去。 大唐的城市设计有一定的规律性,城门所对着的为城市主街,主街一直往前,便是重要的官府部门。而以右为尊的思想,使得官家府邸一般都在官府右街。 反正闲来无事,莫非和丫丫就试探性的朝前走去。 …… “喔——” 晨鸡破晓。 旭日升空,燕城的大街上,那些苟延残喘的百姓们睁开了迷迷糊糊的双眼。 然而,莫非悲哀的发现,自己还没有找到燕城守将的官邸。不过,即便到了白日,这些问题自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奔波劳累了一个晚上,莫非和丫丫找了处包子铺,买了两笼包子,饱食一餐后,才开始思考起接下来的安排。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将杀于燕城 () 莫非和丫丫饱食一餐后,向包子铺的老板询问了守将齐啸云的府邸,沿着街朝齐府走去。 “驾——,滚开,前边的人都给我滚开。” 正当莫非心中计划着接下来的事时,两人身后的长街上,不知何人疯狂的叫嚣着,声音有些尖锐,吵得街上乞丐纷纷侧目。 那行人一边叫着,一边拍马而来,身在闹市却肆无忌惮的纵马而行,搞得街上人仰马翻。 此次前来,身涉险地是非多,莫非也不愿多招惹是非,所以即便不愿,也赶快的让出了一条道。哪知这一谦虚让道,被看成了怯弱的姿态,马队叫嚣着围了过来咒骂着。 莫非皱着眉头看着一行烈马最前方,一个雍容华贵的公子骑着黑马,居高临下看着莫非。 那公子长得一表人才,衣袂飘飘,腰间陪着一把华丽的剑,看起来十分中正。只是阴鸷的眼神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阴森,再加上睥睨一切的傲然姿态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莫非估摸着,这是燕城哪家的纨绔子弟。 这时,那伙人中,一个清瘦的、长得贼眉鼠眼的男子看见自家公子玩味的笑意,一副狗腿子了然于胸的表情。殷勤的跑在莫非前边,愤怒道:“怎么走路的?不长眼吗?没看见我家公子的马过来了吗?” “……” 见莫非沉默不语,那个狗腿子来气了。见对方只是一个柔弱书生,由所穿之物也能猜想到莫非身世并不光鲜,更是目含不屑。只是自己身为人仆,自然懂得不能越俎代庖,发话是一种姿态,这是给自家公子长脸。 那公子满意的看一眼那个狗腿子,斜着眼瞧了瞧莫非,嗤笑道:“为什么不让道?” “恩?……,这条街是你家的?” 旁边的那个狗腿子闻言,愤怒道:“放肆!你知不知我家公子是谁?哼!你还别说,这条街我们齐家的人想走,谁还敢不让道?” 莫非听到这里,便也猜测到此人正是燕城守将齐啸云之子齐承。 莫非失笑的看着那个狗腿子:“齐家?呵——,齐家人想走这条街,天下人还得让着?真是……好大的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大唐姓齐。” …… 齐承听完莫非的讽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淡淡开口道:“以后走路长点眼,我们齐家素来待人宽厚。这样吧!你跪下道个歉,这次……就算了。” 莫非听他大放厥词的说了这一番话,心里厌恶到了极点。身后的丫丫,面无表情的将目光投向齐承 这边的齐承正要叫嚣着让莫非下跪,哪知莫非身后突然探出一个头,而且……看起来十分够味。他呆呆的看着丫丫,眼神流露出**、亵的神采,嘴里的涎水禁不住挂在了嘴角。 莫非轻轻挪了挪身子,将丫丫堵在身后。 齐承见那姑娘像烟花一样转眼消失于眼前,大失所望。他眼轱辘一转,转念间,侧过脸向旁边的人打了个眼色。身后两个人跳下马,径直走向丫丫。 莫非冷眼看着齐承,嘴角勾笑。 那两个家丁模样的下人绕过莫非,直接向丫丫的两只胳膊抓去。丫丫双掌凝劲,蓄力而出,一掌击出,那两个家丁模样的人瞬间倒在地上,俨然成了两具死尸。 掌起掌落不过须臾,倒把齐承那些人吓了一跳。 “你好大的胆子,你、你敢在燕城杀我齐家的人?”齐承气急败坏的看着莫非。 莫非并未说什么,直挺挺的站立在那里。 齐承自然不会因为丫丫突然暴起,杀了两个人就心中发怵。 己方人数众多,而且都身怀武艺,眼前这一男一女再厉害,又能有多厉害,所以齐承很自信的抽出了佩刀怒目而视。 空气有些凝固,双方都警惕的逼近着,战斗一触即发。 齐啸云作为燕城守将,他的儿子齐承就算再草包,手上也有些许功夫。 当即拔出手中的刀,一刀向莫非砍去。 即便是在太平年代,齐承仗着齐家在燕城一手遮天,为非作歹,欺男霸女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更何况,现在是战争期间,燕城的众多势力都仰仗着齐啸云。 就算今天齐承将莫非斩首在闹市之中,在这燕城之中,也不会有一人会为莫非伸张正义、喊冤叫屈。 然而,就凭齐承这几个虾兵蟹将,莫非还没有放在眼里。身子稍稍一侧,莫非快速的出手,一把擒住齐承的手腕。 齐承骇然的想要将手抽回。 莫非冷笑一声,五指猛然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扭断了齐承的手掌。 齐承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忍了半会儿,没忍住,立即痛叫起来。 “放开——啊!快放开!” 莫非手腕向后一拽,将齐承从马上拽下,然后飞的一脚,就将齐承踢向了远处。街道上,齐家的府丁和行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狼狈不堪的齐承。竟然……有人敢对齐家的人下次毒手?若是被齐啸云知道了,这人不死也要掉层皮。 齐家的府丁见少爷受辱,当下,也坐不住了。如果齐承出了事,他们这些狗腿子也没有好下场。 然而,这些府丁还未出手,丫丫手中,已然成为大黑铁棍的武器,一棍扫出。仿佛带有铺天盖地的气势一般,直接将那些府丁坐下的马匹推倒在地。 这些高头大马倒地,将那些府丁全部压在下边,加上马匹受惊,四只蹄子胡乱的蹬着,顿时如雷轰电掣一般,砸在众府丁的身上。 齐承见丫丫和莫非没有注意到他,心中生起杀念,握着手中的刀再次向莫非砍去。 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击,莫非早已耗光了所有的耐心。 感受到齐承的刀意将要落在身上时,莫非微微侧了一下身子,手掌在齐承的手腕处一拍。刀脱手而出,莫非一把抓住刀柄,手腕翻转,那柄刀从莫非的腋下钻过,直接插向后方。 “嗤——” 锋利的刀割过绸缎,割过血肉,在齐承的骨头上划出深深的伤痕,露出后背。 “杀……杀人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虎符夺权 “噗通”一声,齐承跪倒在地,一滩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身体上流出来,顺着街道向四处流去。 看着齐承进气多出气少,府丁哆嗦着手指指着莫非,声音发颤道:“你……你杀了我家公子。” 莫非冷漠的看着那些府丁,利落的拔出手中的剑。 那些府丁,停下手中动作,吓得屁滚尿流。 街道上的人看着莫非和丫丫,指指点点道:“这是谁啊?竟然敢下此毒手?不想活了嘛!” “齐家三代单传,老太爷把齐承当做宝贝疙瘩一样供奉着。这人……哎……看来是没有好下场了。”这些行人看着莫非,就像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莫非冷眼看着远去的府丁,与丫丫互视一眼,骑上马跟上去。 …… 燕城的瘟疫扩散严重,守军的士兵不少都染上了疫病,使得军队训练也无法正常进行。 战乱,本是武将最为期望的事情。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上马杀敌,建功立业,实现人生的自我价值。 然而,齐啸云作为燕城守将,身负重任,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虽然渴望建功立业,渴望出城应敌,但他知道,由王将秦甫风率领的虎狼之军,兵力强盛,气势汹汹,根本不是他们一个小小的燕城能够抵挡的。 整个河西地界上总共二百五十万正规军,燕云十六郡这里整合了各地士兵,才勉强凑够一百万。以一百万士兵对五百万,无异于以卵击石。 现在军队分散开,明城和燕城各有三十万,云城有四十万。虽然他们的犄角之势,使秦军心生忌惮。但是,倘若秦军不在乎兵力的折损,以摧枯拉朽之势进攻,燕云十六郡必定不保。 齐啸云想到这里,就心烦意乱。 今天,校场之内,齐啸云负坚执甲杀气凛然的站在高台之上,在他身后,站着一众副将视察军队演练。忽然,校场外,齐啸云的亲信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不好了,大将军,公子被人杀了。” 众人闻言一惊。 齐啸云心中忧切自己的独身子,一把拽住亲信的领口,怒道:“怎么回事?” 齐啸云的亲信尚未说话,就在这时,校场之中响起了“哒哒哒”的马蹄声。紧接着,莫非和丫丫骑马闯进了校场之内。 士兵们见有人强行闯进校场,纷纷手持剑戟朝莫非和丫丫围去。丫丫和莫非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起来,两人脚踩士兵脑袋,如履平地般向高台飞去。 见莫非和丫丫落地,齐啸云十分娴熟的拔出腰间的佩刀。 齐啸云的亲信看着莫非和丫丫,吞咽了一下口水,结结巴巴道:“将军,就是他们杀死少爷的。” 齐啸云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再睁开,眼中俱是杀意。不过,齐啸云能够做到燕城守将的地位,自然有些城府,看着莫非和丫丫年纪轻轻,但是面对这种阵仗,毫不怯场,试探的问道:“两位是……” “杀你儿子的人。” 莫非盯着齐啸云的眼睛,面无表情。 齐啸云从莫非的眼神中看不出个所以然,心中虽然好奇两人的身份,不过,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莫非落了他的面子。当下,齐啸云也没有好脸色。 齐啸云阴沉着脸道:“我与你有何恩怨,你要对小二下此毒手?” 齐啸云说完后,莫非没有接话,先是沉默着扫了一眼齐啸云身后的降临,才道:“无冤无仇。不过……是你儿子先要杀我的。我只是正当防卫。”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齐啸云心中清楚无比。不过,在燕城称王称霸多年,齐啸云根本不在乎孰对孰错。 “两位到底是什么人?看样子,你们不是我们燕城的人。” “我是叶将军派来医治瘟疫的,我叫莫非。” 莫非的话音刚落,齐啸云身后响起嗡嗡的声音,齐啸云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倘若这人是叶怀武派来的,那未免有些棘手。 齐啸云转念间,冷笑一声道:“你?哼!阁下未免也太看不起我等了。莫说你现在来历不明,就说你这年龄,说是能够医治瘟疫,也着实可笑了些。” 那些副将听闻,赞同的点点头。 齐啸云说完后,厉声道:“来人,给我拿下他们。” 士兵们忽拥而上,丫丫抡起大黑铁棍,一棍敲在高台的台阶上,“嘭”的一声,高台之上,木屑飞舞,轰然倒塌。 齐啸云和那些副将齐齐后退一步,骇然的看着莫非,怒道:“你想干什么?” 莫非从怀中取出虎符,往上一举,高声道:“叶将军有令,着我前来燕城治理瘟疫,所有人员必须全力配合。”说完,莫非顿了顿,看着齐啸云道:“叶将军还说了,倘若齐将军配合还好,要是不配合,便是犯上作乱,大逆不道,届时,便可军法处置。” 莫非说完后,丫丫手执铁棍朝齐啸云走去,齐啸云冷哼一声:“休要欺骗我等!” 说着,直接拿刀向莫非和丫丫砍去。 齐啸云虽然是燕城守将,不过,却是隶属叶怀武麾下,所以,他知道莫非的虎符一旦被确定下来,他必然是凶多吉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此人,日后就算叶怀武怪罪下来,齐啸云也能以不知者不怪搪塞过去。 齐啸云的想法是好的,然而,面对丫丫和莫非,他的这种伎俩就像跳梁小丑一样可笑滑稽。 就在齐啸云持刀而来的时候,丫丫一棍出手,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强劲的真气,只是朴实无华的一招,但对付齐啸云已是绰绰有余。 这一棍,直接砸在了齐啸云的喉头上,齐啸云手中的那把刀甚至没有来的及蓄力,喉间已经涌上浓浓的腥血。随即,齐啸云手中的刀落地,瞪得斗大的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丫丫。 临死他都没搞明白,为什么这简简单单的一棍,他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 齐啸云喘了两口气,脚一蹬,眼一闭,就这么死掉了。 死寂! 一片死寂!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叶怀武的犹豫 燕城的守将,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众人的面前,那些副将和士兵,一脸的不可置信。 莫非将虎符举在头顶之上,高声道:“虎符乃我大唐调兵遣将的令符,见此虎符如见叶大将军。如果你们再执迷不悟,犯上作乱,他……”说着莫非指向地上的齐啸云,厉声道:“就是你们的下场。” 莫非手中的虎符,是之前在云城治理瘟疫时,叶怀武为了方便行事,特意将虎符赠与莫非的。事实上,叶怀武镇守燕云十六郡多年,早已积累了自己的威势,燕云十六郡的百万大军,即便没有虎符,他也可以任意调遣。所以,即便是将虎符赠与莫非,叶怀武也不怕他狼子野心。 校场中的士兵和副将面面相觑,看了看血泊中的齐啸云,又看了看莫非手中的虎符。忽然有一个副将道:“我等愿听莫公子差遣。” 随后,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我等愿听莫公子差遣。” 声音越来越多,不一会儿,校场上的军兵都响应起来。 …… 与此同时,在云城叶府。 莫非和丫丫所在的房屋外,李青青和叶子安等人焦急的踱着步子,现在日上三竿,按理来说,莫非和丫丫应该早就醒了,可几人等了好久了,屋里依然一片寂静。 今日,云城坊市中的有大半的患者身上的疫病已经被祛除干净,章大夫、叶怀武等人本想来此告诉莫非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谁知,等了半天莫非依然没有醒来。 张京墨上前敲了敲门,见无人回应,回头看了一眼面面相觑的众人,用力推了一下门。 “咯吱——” 门应声而开,张京墨走进去扫视了一眼屋子,见屋里空无一人,大喊道:“你们快进来。” 众人知道,现在对燕云十六郡的百姓来说,非常的需要莫非。如果秦军知道云城存在一个可以治理瘟疫的人,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来杀害莫非。 叶怀武听见张京墨的喊声,一马当先的闯进房屋,见屋内只有张京墨一人,而被褥等东西整整齐齐,急忙朝四处看去,以便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没有发现……尸首。证明不管是不是秦国派人来过,莫非现在最起码是安全的,这对他来说,无疑就是个好消息。 “这里有封信。” 叶怀武拿过章大夫递来信,快速的略读一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莫公子没事吧?” 叶怀武点了点头,又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他说他去燕城了,让我们不要担心,大概一个月左右的功夫,他就能治好燕城的瘟疫。” “哎……莫公子真是……真是妙手仁心,我辈楷模。这次,为了医治百姓,不惜以身犯险,令我们着实惭愧。” 众人听闻,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叶怀武冲信中拿出莫非留下的那个锦囊,心中好奇:锦囊中到底是什么东西?非要在自己迷茫的时候打开。 …… 自打莫非接管了燕城的兵权后,燕城上下基本上都是他说了算。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大刀阔斧的治理瘟疫,燕城虽然不像云城一样有那么多名医坐镇。 但燕城本地也有不少大夫,这些大夫或许医术并不高明,可对于常规的治病看脉倒也游刃有余。瘟疫最先在云城爆发,也最早在云城治理,有了之前的经验,莫非治理起来也得心应手。 不出七八日的功夫,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莫非一方面保证城中秩序正常进行,一方面,着人尽快治理瘟疫。然而,紧赶慢赶,计划依然赶不上变化。 云城的瘟疫得以解决的消息不胫而走,秦军最初的打算落空,眼见瘟疫将被肃清。秦军的主帅秦甫风终于按耐不住,发动了进攻。 战争的号角吹响,战马嘶鸣声响彻整个燕云十六郡。 云城守军只有四十万,而秦军却有五百万之多。不过,好在秦甫风知道,即便过了燕云十六郡,还要在霸州城面对周楚天的百万大军。所以,攻打燕城的秦军只有百万之众,而另外的四百万秦军中,有一百万留在燕城、明城通往云城的一帯。其余三百万大军则绕道而行,企图打断燕云十六郡与河西地界其他州的交通要道。 叶怀武知道,一旦秦军绕过燕云十六郡,势必会占领燕云十六郡到霸州城的百里肥沃土地。届时,秦军的粮草便可以在当地自取,如此一来,不仅将燕云十六郡孤立开来,还能进行徐徐图之。 叶怀武有心出兵阻挡秦军,不过兵力有限,只能扼腕哀叹。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莫非信中的锦囊,虽然他不认为莫非对于战争军事有什么高明的见地。不过,到了这种地步,叶怀武也顾不得许多。斟酌再三后,还是打开了锦囊。 “保护百姓离开,坚壁清野。” 锦囊中只有短短的十个字,然而,却让叶怀武吓了一跳。即便他对现在情况一筹莫展,但他并不觉得燕云十六郡已经守不住了。 实际上,在叶怀武的心里,只要再过一段时间,等到周楚天将兵力全部调解开,以河西地界上的三百万唐兵对战秦军五百万。就算胜算不打,也有一战之力,更何况,关内还有二百万大军。 情势一旦危急,皇帝陛下一定会将关内二百万大军尽数派出,五百万对五百万,大唐还占据地理优势,必定能够收住燕云十六郡。实在没有必要让百姓背井离乡。 更何况,坚壁清野,意味着就算战火平息,百姓回归家园,河西地界上,短时间也没有办法恢复正常的农业耕作。 所以,当叶怀武看到莫非所说的坚壁清野后,着实吓了一跳。 不过,他虽然觉得莫非此举欠缺考虑,但是他也知道莫非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既然他能说出坚壁清野的话,证明他考虑的问题中必有漏洞。 可是……到底是什么?叶怀武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不管是周楚天的百万大军,还是关内的两百万大军,都不是他能掌控的。倘若皇帝陛下和周大将军放弃了燕云十六郡,那么……燕云十六郡的百姓,以及这百万唐兵岂不是……全部要死在秦兵的手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生异象 叶怀武一想到这里,背后不禁流出冷汗。 虽然这只是他的一种假象,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情况一旦出现,燕云十六郡的军民都将遭受战火的洗礼,埋骨在此。 叶怀武不敢拿这些人的性命做赌注。不过,眼下秦军虽然攻势猛烈,但前几轮攻城,也是心存试探之意。云城足足有四十万士兵,倒也能够抵挡一阵子。 云城坊市中的疫病患者,在这段时间,经过大夫们的悉心照料,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剩余的疫病患者,也不过数十人左右,若是皇帝放弃了燕云十六郡,云城到了危急存亡之际。 叶怀武“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喊:“来人,速去传令众将军前往武营。” …… 武营房中,众位副将围着燕云十六郡的地形图,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就在这时,叶怀武迈着官步,大摇大摆的从屋外进来。 众将士拱手做礼,闲言少叙。 叶怀武坐在上首,扫视了一眼堂下众将,然后道:“本将军决定,今夜子时,放百姓离城,前往霸州城一帯。” 众将闻言一愣,现在虽然情势危急,但是局势并没有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送百姓离城……实在有些劳民伤财。 这些副将正想开口,叶怀武直接扬手道:“此事无须在意。本将军已经决定了。这次……你们谁愿意率领三千铁骑,护送百姓离开?” 武营房内,众将领将头低下,都不说话。率领百姓离城,虽然看起来是个美差,不用担惊受怕。但这事做好了是你理所应当的,做不好就是你能力不济,更何况,将百姓全部赶向霸州城,这是能够引起民愤的一件事。日后,到了太平年代,免不了受人非议。 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傻子才会去干。 所以,在叶怀武说完后,众将士都不答话。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看起来老实木讷的副将上前道:“将军,卑职愿意护送百姓离城。” 其余的将士松了一口气,面带感激的看着那位副将。 叶怀武却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那个副将,然后望着角落里默然不语的叶子安,略带温和的语气道:“叶副将。” 叶子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众将士都看向了他,错愕道:“啊?卑……卑职在,将军请吩咐。” “今夜子时,就由你率领三千铁骑,护送百姓离城,你可愿意。” 叶子安自从荣升为副将之后,叶怀武碍于夫子关系,很少给叶子安发派任务,导致叶子安虽然满腹壮志,却无处施展。现在,能够接到率兵任务,叶子安心头一喜。 忙不迭的应承下来。 至于刚才那个毛遂自荐的副将,虽然被叶怀武冷落,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叶怀武又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个副将,语气不善道:“你不生气?” 那个副将愣了一下,诚惶诚恐道:“卑职不敢。” “不敢?哈哈……好一个不敢,枉我叶怀武重信于你,没想到……你竟然吃里扒外,串通秦军,谋我大唐河山。” 叶怀武一语落下,满座哗然。 那个副将先是面上闪过一丝慌张,接着“噗通”跪倒在地,哀嚎道:“冤枉啊……将军,卑职冤枉啊。” 叶怀武狞声道:“冤枉?哼!本将军早已查清一切,又岂会平白无故的冤枉你。现在两军对垒,留你这样的奸细,无异于养虎为患。来人呐!把他给我拖出去,斩了!” “啊?冤枉啊,将军……冤枉啊。” 副将哀嚎声不断,然而,武营房外,早被叶怀武布置好的士兵火速冲了进来,朝副将走去。 副将见大势已去,眼中闪过厉色,怒喝一声:“叶怀武,我要和你同归于尽。”说着,从腰间拔出佩刀,纵身一跃,朝叶怀武刺去。 然而,叶怀武早有防范。 一脚踢了过去,正中副将面门,士兵们赶紧上前,将副将扭送外间,只闻一声惨叫,外间便没有了声音。 叶怀武吩咐了几句,众将士散去,只留叶子安在场。 “你护送百姓抵达霸州城后,我要你坚壁清野!” “什……什么?坚壁清野?爹……为什么?我们现在还不到这种程度啊。” 叶怀武目露凝重,叹息道:“你不用劝我了,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叶子安见叶怀武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多说,赶紧下去准备。 …… 燕城。 莫非和丫丫穿着一袭黑衣,站在城墙之上,遥望着远处的秦军大营。 只要云城不被秦军攻破,明城和燕城暂时就不会受到危险。不过……如果只是在燕城苦苦的等待瘟疫治好,再前往明城,只怕,时间不允许他这样。更何况,谁也说不准秦甫风会不会派道玄门的人来燕城暗杀。 就在这时,城墙上上来一个副将,道:“莫公子,一切准备就绪。” 闲言少叙。 午夜时分,燕云十六郡一片寂静,白日里打仗的士兵们也都回去睡觉了。 时令转入秋季,已经刮起了萧瑟的秋风。 秦军大营,连绵的白色帐篷铺盖在整个大地上,巡逻的士兵们不知疲倦的穿梭在营地里。 就在这时,漆黑的夜空中,忽然有一处亮了起来。如微弱的星光般,向上挪去。 “你们看,那是什么?”秦军之中,有一个士兵指着夜空。 “来自燕城的方向,那是什么?” 众人向远处望去,随即,那点微弱的星光下,紧接着,又有几点亮光升起。那些如天空的繁星一样的东西,越来越多,越升越高,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夜空。 秦军的兵营中,引起了一阵骚动,正在帐篷中坐看兵书的秦甫风,听见外边的嘈杂声,披了一件长袍,便向外走去。 于此同时,云城的叶怀武和明城守将葛湛卢也发现了天生异象。此时,无论是秦军阵营还是云城、明城,在夜空下,遥望着遥远的燕城,看着从燕城缓缓升空的点点繁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四十九章 热气球之战 黑夜中升起的那些亮点,逐渐的越来越多,那些星点升在半空中后,不再上升。 燕云十六郡不管是秦国的士兵,还是大唐的军民,稀里糊涂的看着天上。就连正在护送百姓的叶子安,也停下了马,遥望着遥远的星空。 那些亮光升空后,过了好长时间,才缓缓的移动起来,而前进的方向,正是秦军的阵营。 秦军顿时炸开了锅,面对这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他们除了慌乱,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在燕城,一众副将站在城墙上,望着升上空中的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段时间,莫非虽然主要致力于瘟疫的治理,但是,军队的操练也是丝毫不敢耽搁。这些副将原本对莫非的指手画脚颇为不满,但碍于情面,也不敢多说什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渐渐的发现一些门道,最起码,在这些人看来,莫非就算不是熟谙兵法少年良将,也并不是纸上谈兵的愚蠢之辈。 虽然他们不知道莫非到底在干什么,但是能够看见有人凭借外力升天,也算是大开眼界。 此时,坐在热气球上的莫非和丫丫,正在操纵着热气球向秦军的阵营进发。 热气球是莫非凭借前世记忆所造之物,本来,他想将热气球保留下来,等培养更多的士兵学会使用之法后,再进行作战。可现在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只能提前将热气球拿出来。 由于没有人会使用这东西,所以莫非只能亲自上阵。这些热气球数量多,且难以控制,莫非只好将它们连在一起,做了一个特大的热气球进行调控。 热气球里,盛放了很多煤油和烈酒,还有一些包裹着没有的箭矢。 莫非和丫丫两人并肩站在热气球里,看着浩然天地,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丫丫的脸也不再向往日一样面无表情,虽然她有真气,也会飞,但是能够像现在一样不凭借真气,就站在高空之中,俯视众生,心中多少有些新奇和高兴。 秋天的风,一旦刮起,便无法停歇。夜空下,西北地区的风,忽然刮起。天空中的热气球因为这道风,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漫天的繁星点点,迅速的朝秦军的阵营移动。 秦甫风、余震雷、傅天一以及温笔蕴等人,望着越来越近的热气球,依然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这些热气球是从燕城的方向来的,必然是对秦军极为不利的东西。 秦甫风见那些热气球密密麻麻的都停在了秦军阵营的上空,赶紧下令弓箭手,将那些热气球尽数射下。 就在秦军搭弓射箭之际,莫非手中的银针倏然出手,那些热气球全部断开。 秦军射箭,热气球顿时失去了平衡,一个个纷纷坠落下去。 “嘭!嘭!嘭!……” 热气球坠地,那些乘有烈酒和煤油的坛子瞬间破裂,顿时,秦军阵营里,到处都是煤油和烈酒。 秦甫风闻到这个气味,就感觉到了不对,赶紧下令停止射箭。然而,秦军停止射箭,莫非却并没有就此罢手,从最大的热气球里拿出箭矢。 这些箭矢上全部带有煤油,再经火星沾染,瞬间成了火箭。莫非和丫丫快速的向其余热气球射去。 天空中,无数个热气球瞬间炸裂,迅速的坠落在地。秦军的帐篷繁多,接连紧密,再加上有煤油和烈酒引燃,帐篷瞬间点燃。 数息之间,秦军阵营里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秦甫风和余震雷等人连忙组织部下救火,而傅天一看着天空中的热气球上方,影影绰绰显出的身影正是莫非和丫丫的身影。 傅天一眼睛一眯,袖袍轻轻一挥,从地上卷起一个火把。然后脚尖一点,飞向空中,不过依靠真气上天的能力实在有限,傅天一飞到半空后,手中的火把突然出手,朝莫非所在的气球砸去。 “不好!快走。” 说时迟那是快,就在莫非声音落下之际,火把已经砸在了莫非的热气球上。热气球瞬间着火,摇摇晃晃的向地上坠落。 莫非见机拿起热气球中的折叠风筝,瞬间撑开。随后,两人带着风筝,转身朝燕城的方向飞去。莫非离开之际,还不忘在热气球里,倒满没有,等离开时,手中的火折子投下,热气球燃烧,快速的朝傅天一飞去。 “是莫非。” 温笔蕴站在地上看着远去的莫非和丫丫,怔怔的说了一声,在他身后,周砚心和习墨然感受到温笔蕴心中的怅然,同样叹了一口气。 就在秦军的兵营成了一片火海之际。 云城城外,为了方便来日攻城,所以秦军在此地驻扎了一百万士兵。见大火已经不受控制的燃烧,燕城的三十万大军迅速出动,朝云城外边的秦军左翼攻去。 明城的葛湛卢也算是经验老道的将军,见燕城出动,当机立断,率领明城的三十万大军朝秦军的右翼攻去。 叶怀武正面应敌。 燕城、云城、明城抓住秦军的这个破绽,迅速出兵。 云城外的百万秦军面对大本营遭受火袭,尚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忽然从三面涌来无数唐兵,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时候的莫非和丫丫,已经退回了燕城,望着云城外边的战场。 这场突袭,其实是在秦军毫无准备下进行的,所以才能获得如此效果。不过,他也担心,一旦唐兵见秦军战败,死咬不放,恐怕今日能够建立的优势瞬间荡然无存。 因此,在他离开之前,曾经三令五申的要求手下的部将,无论如何,不许追过云城地界。倘若双方战事胶着,立即撤退,倘若超过一个时辰,战事还未停止,立即撤退,违令者斩。 莫非之所以下了如此严格的命令。就是害怕他们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秦甫风能够百战百殆,成为大秦的王将,证明此人对于战争有着超高的敏锐度。即便现在秦甫风还没有分析出局势的优劣,但是,只要稍微给他时间,调兵遣将,恐怕这百万唐兵就如泥牛入海。 第一百五十章 莫非出战 莫非站在燕城的城墙上,望着远处的战场上,黑影攒动,刀戟声震耳欲聋,整个战场在秦军阵营的火海照耀下,显得清楚无比。 秦军现在陷入了懵逼状态,大本营失火,战场上突然涌出数以万计的唐兵,气势汹汹的前来。云城外边的秦军将领,早已分不清了东南西北。只能一个劲儿的发号撤兵的命令。 然而,百万秦军布置在战场之上,撤兵岂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战士们摩肩接踵,再加上慌乱之中,互相推搡,整个秦军阵营陷入一片昏暗。 燕城被莫非派出的大军,骑兵开道,步兵压阵,稳稳当当的碾压过秦军的阵地。云城、明城见此法甚为有效,全部模仿这种布局,唐兵以摧枯拉朽之势,将百万秦军攻打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但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虽然百万唐兵出战,在战场上瞬间占领了优势,将秦军打的落花流水。可这些秦军乃是秦军的攻城头阵,并非秦军的主力部队。 在莫非热气球的攻势下,秦军的大本营身处一片火海之中。火势蔓延开来不久之后,在秦甫风的号令下,众将士迅疾的扑灭了大火。 秦甫风战场的应变能力相当的迅速。大火扑灭后,在知道云城之下的百万部众遭受百万唐兵攻击时,立刻反应到这是秦军的一个上佳时机。 之前,囿于燕城、云城、明城三城的犄角形势,使得他们兵力无法布置,又不能诱使唐军迎战。现在,这场大火虽然将秦军大本营烧了个精光,却将百万唐军全部引诱出来。 趁此机会,率领五百万大军,进行反扑,将燕城和明城的六十万士兵全部截断在城外。就能瓮中捉鳖一般,将唐军一举歼灭。就算到时候唐军反应过来,迅速撤退,也只能退守云城。 届时,失去了燕城和明城的牵制,攻下云城,夺取燕云十六郡指日可待。 秦甫风当机立断,迅速整合兵力,朝云城进发。 在战争打响一个时辰后,云城外的秦军已经撤退,然而,唐军以为秦军大本营失火,必定无力再战,所以,依然穷追不舍。 莫非遥望着远方的战场,失望的摇了摇头,叹气道:“再追下去,就要出事了。老王,点火吧。” 莫非的身后,站着一个年迈的老者,穿着破旧的军服,灰白胡子,浑浊双目,走路一踮一踮的,向个瘸子。这人正是燕城的一个老兵,人称王瘸子。 这个老兵年轻时,曾在黑水河一帯打猎,被秦军追杀,幸好被守卫燕城的战士所救,才免于一死。不过,被救回的他,断了一条腿,成了瘸子。 王瘸子虽然成了瘸子,可从不自暴自弃,为了报答燕城士兵的救命之恩,报自己当年的断腿之仇。便进了燕城的军队,由于他是个瘸子,不能骑马打仗,只好做了后勤补给的士兵。 这些年来,他做过伙夫,做过打更的,做过守仓库的,也做过杂役。这一做,便是四十年。四十年过去了,当年救他的那些战士死了,王瘸子也成了一个糟老头子。 可王瘸子却从未退缩过,现在,他是莫非身边一个老实听话的老兵。负责的事情无非就是待在莫非身边,做一些杂七杂八的琐碎事情。 王瘸子望着远处的战场上,唐兵隐隐占据了优势,正以镰刀一般割过秦人的脑袋。却听到莫非说点火吧。 这个火,是莫公子做的热气球,这个热气球是撤兵的信号。王瘸子觉得现在不应该撤兵,而应该乘胜追击,打出唐人的气势,挫败秦人的锐势。可莫非却让他发出撤退的信号。 王瘸子能够安然无忧的待在唐兵大营,一待就是四十年,不是因为他有多少见地,而是因为他有一颗忠心耿耿的心和自知之明的心。他相信自己的想法,但同样也知道自己的眼见。 所以,在莫非说点火的时候,虽然心中十分不情愿,可王瘸子还是毫不犹豫的点亮了热气球。 这个热气球是莫非经过特殊加工的热气球,上升的速度奇快无比。 就在云城之外的战场陷入混乱之际,这个热气球突兀而又诡异的升上空中。秦军早被打的晕头转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热气球,然而,正在乘胜追击的唐兵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莫非原本以为,那些副将看到这个热气球后,会立即撤兵。然而,不仅云城和明城的士兵没有撤回,连燕城的士兵也毫不犹豫的向前冲去。 “糊涂!”莫非咒骂了一声,随后喊道:“备马。” 王瘸子早在城墙之下背下了两匹战马,莫非说完后,和丫丫转身走下城墙,翻身上马,一溜烟儿朝战场的方向赶去。 燕城和云城虽然有段距离,然而,这段距离在马不停蹄下,不过是数息之间的事情,便能赶至战场。 王瘸子看着莫非和丫丫骑着快马远去,浑浊的目光中带着凝重。虽然,燕城之前的守将是齐啸云,齐啸云是莫非所杀。但这并不影响王瘸子对莫非的担忧,事实上,自从莫非担任上燕城的守将后,做出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 即便莫非现在在燕城的实力还没有到根深蒂固的地步,也没有培养出多少属于自己的势力。可王瘸子却不在乎这些,在他心里,只要是对燕城百姓好的将军,就是好将军,就是他要忠心耿耿效忠的将军。 所以,见莫非不惜以身犯险,扰乱秦军大本营的时候,王瘸子就知道,莫非是他想要追随的将军。 望着莫非和丫丫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王瘸子一瘸一瘸的走到城门的钟鼓之下,拿出两根鼓锤,“咚!咚!咚!”的敲了起来。虽然燕城下边没有战争,虽然战争还在遥远的地方,但王瘸子还是固执的、敲着钟鼓,一下一下,仿佛战争就在眼前,就在脚下。 …… 燕云十六郡,战火纷飞。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西荒,北风呼啸而过! 像一把凌厉的刀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想念莫非的西荒中的那些人 西荒的沙峁上,一个少年坐在黑夜中,聚精会神的盯着手中的眼屎。要不要吃掉?少年心中犹豫不决,肚子也开始咕咕的叫起。他忍不住将眼屎凑到嘴角,就在这食入虎口之际,他生生的顿住了。 “呼!”一阵风,眼屎飘飞。少年自我安慰到:没事!没事。这配不上我的身份。飞了……就飞了吧!想罢,惋惜的咽了一下口水,然后闭起了双眼。 “滴答!滴答!” 悬挂着的一刀一剑,水珠逐渐渗透落下。 少年闭目聆听,在西荒的死亡之海里,此刻,除了疾风千里,也就只有这个声音。 漫漫长夜。他睁开假寐的双眼,干枯的双手掂量了一下钵中的水,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将钵中的水小意的抿了一口,谨慎的扭头向后看去,然后咧着嘴又抿了一口,十分惬意吧唧着嘴巴。 突然,一阵疾风掠过,他眺望远方,右手摸摸索索的向沙中探去,眉头微皱,略有所思。尔后,倏地站起,将手中的刀剑向身后一掷。大喊:“快起来!他们来了。” “腾腾!” 少年身后的平沙中跃起五个年纪相仿的人,其中一个铁塔汉子接过大刀,怒目圆睁,粗大的嗓门喝道:“大哥,他们到哪里了?” 话音刚落,远处黄沙弥漫中,嘶鸣喧天,黑压压的百来号铁骑飞驰而来。少年的目光,透过漫天黄沙,冷冷一凝。 好慑人的气势! 此刻,少年微微偏头,看见身后兄弟们嗜血的表情,他两眼呆呆,嘴角微颤,最终无奈的抿了抿嘴。 来伙马鞭拍的极响,但见黑夜中,清亮的月光下,一卷黄烟飞起,那伙人已经骑了过来。为首之人眼神轻蔑,表情嚣张。身后一行百人,皆是灰黑布衣裹身。 百人中有一尖嘴猴腮喊道:“大当家的,贼鼠就是他们杀的。” 大当家扫了一眼,见眼前只有五个人,纳罕的说:“你确定?” “千真万确啊!我哪敢骗你!” 号称大当家的人冷哼一声,勒住鞍下马,冷冷道:“是谁杀了贼鼠的,站出来,爷爷我给你留个全尸!” 少年眨眨眼,并未理会他,将钵递给身边的铁塔大汉,疑惑的问:“那个人叫贼鼠?” 身后有人嗤笑了一声,不屑道:“杀就杀了,谁管他叫什么。惹了我就得死。” 说话的是一个面色清冷,长相平平无奇的女子。 “奥!” 少年神情淡漠,一副我知道了的样子。罢了,少年对大当家认真的拱手作揖道:“你看,我这十七妹说了,是那个叫贼鼠的人惹了她的。” “放屁!你……” 尖嘴猴腮厉声喝道,一个‘你’字尚未说完,冰冷的气氛从少年身后席卷过来,他缩了缩脑袋,不禁将口水吞下。 大当家朝他瞪眼,露出满嘴黄牙,喝到:“没出息的东西,丢人现眼,给爷滚一边儿去。”说罢,鄙夷的瞧了瞧身前的少年,弱不禁风、气色全无,周身丝毫没有真气流动,哼!倒像是个文弱书生。 大当家的口气随意的说:“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少年瞥眼大当家腰间巨斧,微微一笑,“折天斧,兵器谱排名四十六,你是沙漠王。” “哟!有点见识啊!小子,既然你知道我们大当家,就识趣点,不然有你苦头吃。” 尖嘴猴腮像打了鸡血,瞬间满血复活,趾高气昂的放着狠话,身后的百来号人也撺掇着起哄,仿佛磨刀霍霍的屠夫已然看见砧板上的牲畜。 少年对尖嘴猴腮的叫嚣置之不理,他身后执剑者抿了一口水,疑惑的说:“大哥,你又多喝了一口。” 少年心里“咯噔”一声,心思急转之间,十分痛惜的说:“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信任。我就知道你又在后边偷看,所以故意这样做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尖嘴猴腮见对方无视他的存在,顿时感觉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欺辱,歇斯底里咆哮道:“闭嘴,没听见我说话吗?啊?奶奶个腿。” 少年偏头斜眼瞧着他。心里其实是有些吐槽的,这种感觉就像穿越前看到电视剧里的反面人物丑态百出,却洋洋得意一样,他总觉得那有些傻帽的可笑。哎……,是真的有些傻帽呀! 大当家的虽然长相粗糙,但身居高位,又怎会只有莽夫之勇,凌厉的眼神中瞧出了少年的戏谑。当下心想:老子纵横西荒二十年,身死我手之人不过千人,也足八百!除了南边那个死了的的鬼道人,还没有不听见老子就闻声丧胆的,更遑论这般自在的。 这些人倒有几分胆色,若能收服也不错。 鞍下马粗重的喘气,他手中一紧,黑马昂首嘶鸣,他仰头傲视道:“你们听好了,今天爷心情好,可以不杀你,不过!你们杀了我手下的兄弟,我总要给弟兄们一个交代,不然,老子还有脸什么行走西荒。” “交代?” 大当家的神情自傲的说:“小子,只要你们答应以后跟着爷,爷保证你们以后再西荒横着走!” 少年挠了挠头,真痒!他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身后的众人,耸耸肩。满不在乎的撇嘴。 铁塔大汉一瞧少年神情,便知此事断然不可能,登时把眼一瞪,冷喝一声,朴刀一插,巨型身体岿然于前,大有‘我且横刀立马,看谁敢向前’之势。 大当家见对方不识抬举,铁青着脸色,怒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这么有骨气,爷就看看你们的骨头是不是真像我的折天斧这般硬气。” “上!” 大当家的一声令下,百来人剑戟出鞘,尖嘴猴腮身先士卒,一双赤足银钩直冲少年。 少年不急不忙后退几步,身后有人爆吼:“吃我一刀!” 铁塔汉子朴刀一提,立身于前,大开大合之间,将少年护于身后。 须臾之间,百来人已经冲刺上来,少年身后的四人中,长剑“叮铃”,倏地刺出,却是一个满脸挂笑的俊男,飞剑流转,当下于人群中挑出血花。然而,他手下剑影重叠,并未停止,刁钻的角度,伶俐的刺入,当下血染黄沙。 “喝!” 另外三人齐身向前,状似无意,却十分巧妙的暗合四象之位。 大当家的立于高头大马,在外围鄙薄的瞧了一眼少年,真是不知死活,五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成个屁事!老子百来人铁骑,无敌于西荒多年,半辈子,老子生死多少场,武道九脉高手,更有神兵折天斧在手。这天下有几人敢在自己面前放肆!哼!要不被那个老不死的宗师赶到这里,至于和你们计较?老子杀人,还用在乎什么吗?这般不识抬举! 大当家浮想联翩之际,但听“咔咔咔咔!” 无数骨骼粉碎声破空而起。 大当家的眼皮微微一颤。 少年皱眉笑了笑,表情奇特。 “你说莫非在干什么呢?” 那个长相平凡的女子望着,逶迤的薄云罩在天空,没有飞鸟掠过,只有漫天的昏沉。 第一百五十二章 苍冥十八骑 少年看着那伙人,忽然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莫非什么时候带我们出去?” 旁边的女子眼睛里带着迷惘:“出去?为什么要出去?我们这些人出去了难道会有活路吗?” 少年瞟了她,继续说道:“谁让莫非是个妖孽呢?有他在,我们也许真的能够活下去。你说,如果是以前的我们,敢惹上西荒的这些人吗?” 村姑顺着少年的手指望去,眼见百来人中,自己的那三个兄弟,浑身是血,手起刀落,机械性的重复动作。她嘴角微翘,这么多年了,为了活着,我们早已嗜血无情。 “啊……!” 惨叫声连绵不绝,大当家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扮猪吃老虎! 这几人到底是什么人?身上明明没有杀气,却有如此强悍的实力。大当家的眼看兄弟们一个个倒在马下。而他们百来人的队伍,面对眼前这三人,竟然这样的不堪一击? 三个年轻人,眼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刀剑来袭,不躲不避,以最凶狠最快速的手段直击对方要害。 “妈的!兄弟们,快上啊。” 贼眉鼠眼被连番攻击,身体已经有些发软,嘴里喊了一声,连滚带爬落于马下。突然之间,银星点点,他心底惊惧,急急使出赤足银钩。 “噗嗤!” 飞血飚出,一片冰冷。他愣在地上,瞧见眼前一个挂着笑的少年露出洁白的牙齿,探出舌头将唇角的鲜血舔了舔,脑袋一片昏沉,陷入黑暗。 大当家看贼眉鼠眼一死,心里一怵,按捺不住手下巨斧,喝声上前。 折天斧霸气一击,执剑者一个‘水上莲花’横挑,“铮”一击之下,两人双手发麻。而后,铁塔大汉横冲直撞上前,大喝:“我杀你个龟儿子!”一刀砍下,大当家的手中真气流转,飞将一脚虚晃,一掌探出,铁塔大汉甩出几米开外。 “哼!自不量力。” 也在此刻,另外两人陡然间跃身上前,一把揪住大当家的衣襟,砰的一声把他砸在地上,黄沙飞起。铁塔大汉翻身上前,猛地一刀挥出,执剑者游龙一式撩出。 大当家的冷哼一声,真气外放,折天斧使得‘呼呼’作响,须臾之间,已经几个回合。 远处,少年看着场间尸肉纵横,鲜血淋漓,心底生出一丝快意。这样下来,就只剩这个大当家的了。 带来的人竟然无一生还,大当家的深觉自己踢到了铁板,此刻,已然睚眦欲裂。 “老子今天要把你们所有人撕碎在这里!” 大当家的暴喝一声,手上一使力,折天斧一个翻转。 “砰砰!”两声,与执剑者和铁塔大汉相撞。 “老七、老八” 另外一人惊叫一声,赶紧上前去扶。 这边大当家的不依不饶,直扑上去,折天斧挥在天空。却见一只素手由空而来,偷龙转凤,已将两人带出十米开外。 “你是谁?”大当家的盯着那个女子,厉声问道。 少年眉眼一挑,轻吐:“苍冥十八骑。” 大当家的眼睛登时一瞪,颤着声音道:“你……你们是那些狼崽子?” “哈哈……”少年一声狂笑,接下来,面色突然发冷,嗤笑道:“只有我们的主子敢叫我们狼崽子,你……是什么东西?” 少年没有名字,这些人都没有名字,少年是苍冥十八骑中的老大,名叫无尘。铁塔大汉是老七,名叫泰山。执剑者是老八,名叫空剑。另外那个男子是老四,名叫肖谋。女子是老十七,名叫无心,也是无尘的嫡亲妹妹。 无尘话音落下,四人一齐下手,大当家的瞬间相形见绌,左右招架之际,求饶道:“今日之事,权当我有眼不识泰山,惹了不该惹得人。你们这边丝毫未损,我的兄弟全部横尸当场。不如就此作罢。阁下看如何?” 无尘笑了笑,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不屑的说:“难道你听说过有在我们出手后还活着离开的人吗?。” 大当家的当然没听说过,苍冥十八骑,是连西荒的主宰——九脉巅峰武者——鬼道人都敢杀掉的人,又怎么会惧惮他?“小子,你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我……我也不是好惹的。” 无尘很认真的纠正道:“不,我们不会死,死的是你!” 大当家心中一激,恼羞成怒,折天斧抡起扔出,自己却欺身上前,大手直取少年脖颈。 无尘见大当家的向他闪来,笑了笑,用极轻、极淡、极富有节奏的语调说:“我是六岁来到这里的,来这里十年了,这个脖子上有太多的手放过了,最后我还是活着。今天,你也走不了了。因为……苍冥十八骑不是你能惹得存在!” 无尘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 大当家的眉头一皱,有些意外对方诡异的镇静,手上刚准备使力。无尘脚下轻轻一挪,那双雪白的手,就像一把死亡之手,一下子打在大当家的身上,前胸打入,径直穿过后背。 而那双雪白的手,瞬间变成红色,手中捏着的心脏还“咚咚”的跳着。 …… 额…… 大当家的颤抖着手指,眼睛瞪得斗大如牛,一口重重黑血喷出。 “咳……咳咳!” 两眼一翻,就魂飞渺渺了。 就在这时,月夜中,忽然传来声音,“驾!驾!大哥,有主子的消息了,有二姐的消息了。大哥,有主子的消息了,有二姐的消息了。” 无尘望着远处,自己的十二个兄弟拍马赶来,在月夜下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 清瘦的脸上,喃喃自语道:“准备准备吧!这么多年了,我们这些人也该出去了!中州……” 无尘的话言有尽而意无穷,但是,他身边的四个兄弟都明白,代表着杀戮的苍冥十八骑将要离开这个世间死地,而前往人世的乐土。 北风呼啸而过! 像一把凌厉的刀子! …… 在中州的燕云十六郡,云城外边,莫非和丫丫的战马已经奔赴到了战场之上。 在混乱的战场上,莫非径直拍马,向持有军旗的士兵赶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治军之道 燕云十六郡外,已经成了一锅粥,谁也没有注意到莫非和丫丫的出现。 在秦军展现颓势后,执掌军旗的小兵,听从副将的命令,率领众将士向秦军追去。就在这时,莫非和丫丫已经到了眼前,那个小兵见是莫非,赶紧道:“莫公子。” 莫非喝道:“贪功冒进,该当何罪?” 那小兵知道燕城的守将齐啸云就是因为一言不合,被莫非杀死的,听完莫非的话后,当即张口结舌道:“啊?” “带着军旗向燕城走,若是再有差池,军法处置!” 那小兵虽然满头雾水,不过听莫非说要军法处置,吓了一跳,赶紧骑马向燕城赶去。尾随其后的燕城战士见军旗调转方向,朝燕城跑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撤兵!撤兵!” 那些将士听闻,赶紧向燕城撤去。 明城的守将葛湛卢和云城守将叶怀武见燕城的将士撤走,也不敢贸然前进,这次夹击秦军,取得大胜,本就是以燕城为主导的行动。现在燕城的将士撤走,他们只好就此罢手,撤兵返回。 叶怀武和葛湛卢本就是行军打仗的老手,撤退也是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落荒而逃的秦军,真像落水狗一样被人痛打,结果,莫名其妙的,身后的唐兵忽然撤退。秦军纷纷停下来,向后张望着,眼见唐兵分为三路,分别想燕城、云城和明城三城赶去,而他们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赶往燕城的唐军中,那些副将在莫非出现后,顿时,想起了莫非之前的嘱咐。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机,他们只好埋头率兵,向燕城赶去。 就在三座城池的唐兵赶回城池后,云城之外,战鼓轰鸣声响彻整个燕云十六郡,五百万秦军乌泱泱的出现在云城外边的战场上。 回城之后的众副将和莫非等人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秦军,大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唏嘘之感。 好在莫非及时出现,率领众将士撤回了燕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这些副将头上的冷汗不禁冒了出来。 莫非望着远处的秦军,感慨秦甫风的治军严厉。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秦军依然士气高亢,丝毫不受影响。 “刚才追击秦兵,是谁下的命令?” 莫非的语气温和淡定,好似闲话家常,但是,这些副将之前见识过莫非的心狠手辣,知道莫非的话绝非如此简单。面面相觑望了一眼,其中一个长得浓眉大眼的副将,环顾了一眼四下。与其中一个瘦脸副将对视一眼,那个瘦脸副将面上闪过一丝慌张。 许大海挠了挠头,瓮声瓮气道:“将军,是属下下的命令,甘愿领罚。” 这个副将名叫许大海,为人仗义豪爽,颇受军中之人喜爱。 此人虽然五大三粗的样子,但是粗中有细,也并非冒失之人。所以,莫非并不相信这个命令是许大海下的。由刚才许大海与那位瘦脸副将的眼神碰撞,莫非知道这次下令之人,一定不是许大海。 不过,治军之道,向来是说一不二。既然许大海认了这个错,就必须受罚。“好,既然你认错了,那么,就按照军法处置。老王。” 王瘸子从一边一瘸一拐的走上来,手中捧着一个军令册。打开之后,嘶哑的声音念道:“按照军令第一百零八条,咳咳……”王瘸子蔫坏的看了一眼许大海,慢吞吞道:“许副将,领领军杖……二十。” 啊?那些副将面面相觑,军杖二十?是不是太轻了,按理来说,犯了这等大错,怎么着也是个斩头啊,就算是杖责,没有几百杖也有个七八十杖吧。军令册的军法什么时候这么轻了? 就连许大海也是不敢置信。王瘸子看了一眼莫非,心中想着:莫公子明显是在袒护许大海,还非要拿出军令册做幌子。 王瘸子继续念道:“从即日起,撤回许大海的副将职责,从莫将军的随从小兵做起,如果日后另有建树,酌情升官。” “啊?要从小兵做起?” 许大海哀怨的看着莫非,这个惩罚说轻也轻,但说重也重。要从一个小兵升到副将,这绝非轻而易举的事情。更何况,以后一直跟在莫非的身边,那自己从前那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还能有吗? 哎……许大海心中叹了口气。 莫非环顾了一下众副将,又道:“这次出兵,我曾三令五申的表明,不许贪功冒进。你们不仅不听,还无视我的撤军命令,所有副将杖责二十,从明日起,每日围城跑步三圈,直到跑满一个月。” “啊?” 众副将齐齐哀呼一声。 燕城虽然只是一个郡城,但是燕城地处边塞地区,地势广袤,为了城池的防护,特意加大了城池的范围。所以,围绕燕城跑三圈,在这些副将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将军,军令不是我们下的,为什么要让我们受罚?” 说话的这个副将年约二十五,名叫张天,在这些副将中,相对来说,年龄较小。张天年纪小,难免有些年轻气盛,见莫非除了处罚许大海外,还要罚他们这些人,当下,心中有些气恼。 莫非淡淡的瞥了一眼张天,也不解释,直接道:“张副将,从一个月改为两个月。” 张天闻言愣了一下,气恼道:“将军,属下……” “三个月。” 众副将闻言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张天不服,正准备狡辩,在他旁边,长相周正、目露睿智的一个副将,拉住张天,慢慢的摇了摇头。 这个副将是张天的堂兄,名叫张文仲,是这些副将中,最有实力的人。张文仲原本和齐啸云是燕城守将的竞争对手,但是,叶怀武原本有意让张文仲成为燕城的守将,但是碍于齐家在燕城的势力,所以,将守将之位给了齐啸云。 自从齐啸云成为燕城守将后,处处针对张氏兄弟,原本想将张文仲和张天排挤出燕城。但是张文仲此人,谋略高超,又懂得隐忍,所以才能完好无缺的待在云城。 张天向来敬佩自己的这位堂兄,所以在张文仲摇头之后,张天心中尽管很不服气,却也按捺住脾气,闷闷的站在一旁不说话。 第一百五十四章 善后 一夜之间,由燕城为主导的战争,使燕云十六郡的局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在这一役中,秦军虽然死伤不大,但是秦军大本营的粮草在大火中,荡然无存。 云城百姓也趁此机会,全部护送到了霸州城。这一夜过后,战局虽然未被扭转,却能让原本岌岌可危的燕云十六郡好好的喘一口气。 莫非望着霸州城的方向,见远处的茫茫天际没有一丝动静,心中暗叹:看来,叶怀武终归不打算走出这最后一步。 “今晚你们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今夜虽然众副将犯了小错,但是能够凯旋而归,多少也算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众副将原本还想庆贺一番,谁知,莫非看着霸州城的方向叹了一口气,丝毫没有因为打了胜仗而高兴。 众副将撤退。 张天跟着张文仲走下城墙后,见其他人已经远去,捏着拳头,愤愤道:“大哥,他……他凭什么处罚我们?又不是我们下的命令。” 张文仲向高高的城墙看了一眼,思忖一下,道:“他处罚的对。” “大哥……” 张文仲看了一眼毛毛躁躁的张天,问道:“你觉得真是许大海下的命令?” “当然是!” “嗯?”张文仲瞪了一眼张天,张天缩了一下脖子,不好意思道:“谁让他自己承认呢!” 张文仲摇头叹息道:“你能看出不是许大海下的命令,莫……将军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恐怕他也知道,到底是谁下的命令,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处罚了许大海。他这样做,你觉得是他糊涂?” 张天不解道:“将军既然知道命令不是许大海下的,那为何……还要处罚许大海,而放过真正下命令的人?” “欲擒……故纵。” “就凭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张天满不在乎的翻了一下白眼。 张文仲喝道:“住嘴!”张文仲呵斥一声后,朝身后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道:“小天,你难道忘了齐啸云是怎么死的?” 张天吸了一口冷气,没敢说话。 张文仲微眯着眼睛,低声道:“切记,以后不要对将军不敬,否则,只会自讨苦吃。我看他,没有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 …… 燕云一战,大火烧营,秦军败退。 秦甫风作为秦军的统帅,虽然及时的做出了反应,率兵反击,但唐兵早已撤回城中。秦军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云城上得意洋洋的唐兵,而毫无办法。 第二日,云城叶府,叶怀武端坐在上首,叶子安跪在地上。 叶怀武怒不可遏道:“为父怎么说的?” “安全护送百姓抵达霸州城,然后……坚壁清野。” “你是怎么做的?” “护送百姓抵达霸州城,原路返回。” 叶怀武闻言,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叶子安诚惶诚恐道:“爹!孩儿不敢!爹……燕云十六郡到霸州城,是西北土地最肥沃的地方,只要我们守住这块地,就能保证我方粮草。与秦军不断的耗下去,到时候,就算我们兵力不足,只要死守燕云十六郡,一定能等到秦军撤兵。我们为什么要烧掉他们?” “报——”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声音,一个小兵麻溜的跑进来,跪在地上道:“启禀将军,消息已经探查明白了。” “怎么回事?”叶怀武瞪了一眼叶子安,侧头去问小兵。 小兵道:“昨夜火烧秦军的人,是莫非公子和丫丫姑娘,听燕城回来的人说……” 叶怀武见那小兵欲言又止的样子,没好气道:“有话就说。” “听说莫非公子杀了燕城的守将齐啸云,现在,已经成为了燕城的守将。” “什么?” 叶怀武“噌”的站起来,叶子安跪在地上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叶怀武在大厅里着急的踱着步子,踱了好久之后,忽然想起莫非随身携带自己的虎符。 难怪能够控制燕城的将士,叶怀武心中了然。复又问道:“这么说,昨晚之事,是莫非下的命令?” “正是。” 叶怀武眼睛一亮,点头笑了笑,随后看向叶子安,凝眉思索了片刻道:“子安。” “父亲大人。” 叶怀武摆了摆手:“你走吧。” “走?” “去燕城吧,莫非一个人在那里,我不放心。齐啸云虽然死了,可齐家在燕城的势力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会引起祸患。有你在,他们看着我的面子,也得忌惮着点。”叶怀武说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叶子安道:“而且,为父希望,在莫非身边,你也能学点东西。” 叶子安一愣,昨日一战,莫非虽然为唐军取得了胜利,但是就凭此事,就能断定莫非是个帅才吗? 叶子安不解。 可叶怀武已经下了命令,他只好硬着头皮接受。 自从昨天一战之后,秦军重新调整旗鼓,准备绕道后方的秦军与燕城和明城周遭的秦军,不得已撤退回去。为了防范莫非的热气球再次来袭,秦军这次特意将营地向后挪了数里。并且把帐篷全部断开,一旦营帐烧着,也能迅速的断开火势。 没有秦军截道,三城互通有无。 叶怀武接了命令后,收拾包裹,赶忙向燕城跑去。 而在燕城,从昨晚一战之后,莫非见叶怀武没有火烧原野,为防秦军反扑,加快是百姓的撤离计划。云城的那些大夫和李青青、张京墨、张太乙等人都已退守霸州城,有他们在,莫非根本不担心瘟疫传到霸州城。 所以,在这天,莫非便派人将燕城的百姓向霸州城护送。 普通的老百姓,虽然眷恋自己的故土,不想离开燕城,但这个命令是军方强制执行的,只能忍气吞声,卷起铺盖,背井离乡。但是对于豪绅士族,他们是燕城一霸,势力错综复杂,在战争没有真正的打响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舍弃自己的势力,远走他乡。 在莫非命令下达后,以齐家为首的豪绅士族在第一时间纠集了其他家族,在行动上进行了反对。 第一百五十五章 被跑步难倒的英雄好汉 自从莫非对那些副将下了惩罚后,燕城上下,整日都能传来叫苦连天的哀嚎声,对于这些皮糙肉厚的副将来说,二十大板根本不算什么。 再加上执法的将士都是熟人,手下留情那是必须的事情。 可二十大板毛毛雨过去之后,他们苦难的日子才真正来临。每日沿着燕城跑三圈,简直就是要死的节奏。 这些副将平日里练功骑马,打架斗殴从来没觉得苦过、累过,可唯独这跑步,却难道了他们这些英雄好汉。 即便是这些副将投机取巧,将三圈分为三次跑,可每天跑下来后,依然累个半死。以前觉得禁酒、禁武、挨板子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现在他们心里默哀道:跑步才是最大的惩罚。 “哈哈哈……老张、老李,好好跑啊,快点跑,哈哈哈……你看你们这些细胳膊细腿的。 这些副将累死累活跑的时候,许大海站在一边扯着嗓门,放肆的嘲笑他们。 莫非淡淡的瞥了一眼许大海,道:“你跟我一起跑。” 说着莫非率先向前跑去,许大海刚刚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不情愿道:“啊?我也要跑?”许大海说完后,见莫非已经跑远,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不用跑了,一转头,就见丫丫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许大海一愣,说实话,许大海小半辈子行军打仗,也是刀山火海中浴血奋战才爬到今天副将这个地位。刀口舔血的生活过久了,许大海早已习惯了面对死亡,可见到丫丫后,他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一种感觉,是你明明面对一个长相清丽可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却从心底能够涌起一阵死亡的寒意。 许大海见丫丫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干笑一声,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跑去,而丫丫紧随其后。 原本这些副将还怨声载道,想要集体抗议莫非惨无人道的惩罚,可见莫非自己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围绕着燕城跑几圈。顿时,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这些副将虽然对莫非在某些方面是服气的,但总的来说,这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对莫非这种文弱书生,多少有些轻视的。 也就是跑个一两日吧,这些副将们心中不约而同的想着。 可几日过去后,令他们瞠目结舌的是,莫非的跑步并非是一时的兴趣。 张天、许大海原本就是要强的性格,见被莫非比下去了,心中顿时不爽,卯足了劲儿想要超过莫非。这样一来,由这个跑步,形成了一种良性的竞争。 这天跑完步后,莫非在燕城城门下,看着众副将一个个来到此处,面容冷峻的看着他们。 等到所有人员到齐后,莫非看了一眼他们,从王瘸子手里毛巾,递给张天和许大海他们,道:“这几天,因为某些原因,百姓撤离霸州城的计划暂时搁置下来。不过,现在燕城的瘟疫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明天……明天你们你们谁愿意前往霸州城一趟,护送百姓安全离开。” 莫非说完后,那些副将低头嗡嗡的发起声音,随后,许大海扯着嗓门道:“将军,有咱们镇守这燕城,为啥一定要让百姓离开?这不是劳民伤财嘛——” “就是啊!” “就是。 莫非环顾了众副将一眼,问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众副将面面相觑,张天看了一眼张文仲,张天为人虽然莽撞,又没有多少城府。但他见张文仲凝眉思索,便知此事必有蹊跷。 莫非看众人都没有认真的想过他的用意,也不解释。 “这件事,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说着看了一眼众人之中的叶子安,道:“云城的百姓之所以撤回霸州城,是我想叶将军提出的建议。你们如果有意见,尽管对我。不过……这件事,你们多说无益。日后不管是背负骂名,还是军法处置,我一个人担着。” 莫非连这话都说出来,那些副将也不再置疑。明城那边的情况,自有叶怀武和葛湛卢等人负责,莫非也不用担心。 只不过,众人虽然知道此举已经势在必行,但是真的落在他们身上,谁也不愿意承担。 气氛一时间陷入尴尬。 “将军,末将愿意前往。” 说话的是张文仲,也是莫非最为看重的一个将才。 不过,因为张文仲和齐啸云过往的历史,众人之中,也有人怀疑张文仲想要公报私仇。 张文仲似乎也想到了这点,在毛遂自荐后,又踌躇了一下道:“不过……将军,如果有人不愿意前往霸州城,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莫非沉声道:“如果他们不愿意离开,就让他们待在燕城。” “如果有人趁机作乱,蛊惑人心,威胁百姓怎么办?”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倘若有人敢蛊惑人心,那就用你手中的剑,杀无赦!” 莫非冷冷的说了一声,众副将齐齐吸了一口气。那些不愿前往霸州城的乡绅富豪,就算是蛊惑人心,那也是大唐的子民。难道面对这些人,也要杀无赦? 见莫非一副决然的神情,这些人知道,莫非此意已决。 “张副将留一下,其他人散去吧。” 那些副将看了一眼张文仲,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云城城墙之下,只有莫非、张文仲和丫丫站在那里。 “不知将军留下末将,是否有话交代?” “让百姓撤回向霸州城这事,你怎么看?” 张文仲楞了一下,看了一眼莫非,没有说话。 “有话直说。” 张文仲拱手道:“是。”随后,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将军此举,是否表明燕云十六郡,我们守不住。” 莫非看着张文仲笑了笑,看着城门,负手而立道:“此次前往霸州城,我还有一事要交代给你。” “将军请说。”张文仲恭敬道。 “一旦将百姓护送到霸州城,迅速的撤离出霸州城,然后……将霸州城到燕云十六郡的原野全部烧毁。” “什……什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暗流涌动 莫非看着张文仲道:“坚壁清野。” 张文仲不可置信的看着莫非,咽了一口口水道:“将军,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虽然面对五百万秦军我们毫无胜算,可要是坚壁清野,火烧后方补给,我们这不是自掘坟墓嘛?” 莫非看着张文仲,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道:“张副将,我问你一个问题?” 张文仲道:“将军请说。” “你觉得陛下和周大将军会派兵援助我们吗?” 张文仲毫不犹豫道:“眼燕云十六郡是大唐的天然屏障,当然会派兵援助。” 莫非摇了摇头,向前走去,身后的张文仲和丫丫亦步亦趋跟着。 “张副将似乎忘了燕云十六郡的兵是在哪个将军的麾下。” 张文仲惶恐道:“卑职不敢。燕云大军,全部是叶怀武将军麾下的兵。可是……叶将军和陛下会不会派兵援助……”张文仲正说着,忽然想起叶怀武姓叶,是叶家叶公书的三子,难道……陛下要对叶家发难了?张文仲骇然的看着莫非。 莫非之所以敢给张文仲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是因为他在这段时间认真的观察过此人,知道此人颇有谋略,又忠心耿耿,才敢将此事透露一点风声给他。 莫非一边朝府邸走去,一边道:“不管陛下会不会派兵援助,坚壁清野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只要没有了霸州城到燕云十六郡的物资,秦军就不得不谨慎行事,否则,大军一旦深处河西境内,后方粮草供应不上。秦军就如泥牛入海,再无回天之力。所以,我们只要断了他们这层念想,燕云在短时间内,就能免受存亡危机。” 在莫非将情况剖析开来,讲解给张文仲后,张文仲就已经懂了。如果皇帝不打算派兵援助,证明燕云十六郡的将士都会被陛下抛弃。而坚壁清野,能为燕云取得大量缓冲的时间。 在这个时间段内,燕云众将士就可以慢慢的思考对策,以谋出路。而时间一旦拖下去,百姓必定心生不满,民声沸腾,陛下也不敢枉顾民意。届时,皇帝陛下的心,也许就会发生动摇。 如果皇帝陛下派兵前来,秦军就不得不撤回黑水河以内,到时候,秦、唐两国的战争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平息。只是……这样一来,作为坚壁清野的主导人莫非,将会面对的是百姓的唾骂和皇帝的制裁。 而他这个执行者也将会受到牵连。 张文仲心底纠结着,他知道,此举要是成功,必定名垂千史,但是要是失败,也会遗臭万年。张文仲看了一眼莫非,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底莫名生出一丝踏实。 莫非侧过头来,微笑道:“如果你不愿意,尽管说出来。毕竟是攸关生死的大事,就算你现在退缩,我也不会责怪于你。” 张文仲抱拳朗声道:“请将军放心,卑职愿意前往。” 莫非转过头去,刚才柔和的语气忽然变得肃杀。“周楚天受命于皇命,很有可能在我们背后放冷箭。明的也许不敢,但暗的防不胜防。明天,那些和齐家交好的乡绅豪吏,如果不走,你就让他们留在这里。如果他们愿意前往霸州城,那就将他们囚禁起来,秘密带回燕城。若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张文仲脊背上生出一股寒意,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年不过二十。不管是云城一战,还是如今嘱咐他的事,无不透露此人的老辣周到。行事如此滴水不漏,又能心狠手辣,即便是整个燕云十六郡众将中,他也从未碰到过这样的人。 莫非原本担心齐家的人前去霸州城后,会造谣生事。可这样一来,意味着前去霸州城的人,将不会存在小人作祟。齐家要留,就让他们留在燕城,齐家要走,就让他们变成死人。 等到张文仲回过神来时,莫非和丫丫已经转过街角,身影消失在了长街上。 …… 第二日,燕城大街上,那些百姓全部被张文仲纠集在了一起,百姓中,有不少人对着张文仲骂骂咧咧。但是,这种军队强制性的驱赶,百姓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在心中和嘴上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然后乖乖的跟随军队出发。 至于那些以齐家为首的乡绅土吏,摆明了不愿意听从军方的安排,家家户户都是大门紧闭。张文仲象征性的派人去叫了一下,见人家爱答不理,冷笑着走了。而那些因为害怕秦军攻城,在此地又没有多少家业的大户,全部跟在唐军身后前去霸州城。 这些大户中,与齐家交好的那些大户,是张文仲重点关注的对象。这些人,基本上出了燕城,就会被张文仲以秘密的方式囚禁起来,然后偷偷的送回燕城看管起来。 这些百姓离城后。燕城顿时变得空旷,街道上也变得凄清不少。 城中总共有三十万士兵,原先都是挤在军营中,训练极为不便,百姓离开后,莫非特意在城中找了几个地方,作为演戏训练的地方。再加上,燕城地界空旷,物资齐全,莫非此举,在一定程度上,相当于优待士兵。 自从那日张文仲护送百姓离开后,莫非除了每日除了固定的时间出去跑步,巡视军营外。其它时间,都在思考如何整合兵力。 古代的军队体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多少有些弊端,这些弊端放在这个时代原本不算什么。可在莫非看来,一定程度上的优化,能使将士们的作战能力大为加强。 而另一方面,他也在忖度秦甫风的下一步计划。秦甫风既然能够成为秦国的王将,必然不是徒有虚名之人,再加上这次古烟客名下的九大弟子,有三位已经派在了战场上。想必,秦军这次已经做了万全之策。 现在的风平浪静,在莫非看来,秦军并不是因为之前那一战之后,开始休养生息。相反的,秦甫风极有可能在计划着其它事情。而这些谋划,也会是将来能对燕云十六郡造成危害的最强一击。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丫丫尿床 清晨,燕城。 梆子敲过,长平街陆陆续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年年月月的日子,在这一刻即将不急不缓的踏着节奏开始。憨厚朴实的鞋匠又一次提溜着夜壶清洗,尖酸刻薄的婆娘又一次传出忿忿的咒骂,铁匠又一天抡起了黑不溜秋的锤子,大婶又一天闲坐着道起了家长里短,平凡的世界,平凡的日子,平凡的人平凡的活着。 莫非所在的府邸之中,丫丫睡在一旁,忽然之间,从梦中醒来,看着陷入梦魇的莫非。 莫非略微抻了抻胳膊,发现手中的表早已支离破碎,这次,这次终于要歇息了。呼吸变得有点困难,他努力喘了喘气,额头的血刺腥腥的冲进了鼻腔。西环路终究是堵了,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这里只是破破烂烂的,没有交通灯,斑马线,来往的车,后来,就变了。 耳边很嘈杂,尖叫声,警报声,谩骂声,他突然觉得有些累,对啊,怎么能不累。不知何时起,他就已经很累了。 眼皮愈加的困顿,无边的黑暗涌了过来,侵蚀了大脑。 仿佛混沌中的一束光,亮瞎瞎的刺进了他的眼,五彩斑斓的晃了晃,又归于平静。 “嗯……嗯?丫丫……姐姐。”莫非颤颤的眼皮睁了开,映入眼睛的是一副陌生的景象,漆红的雕花床,浮雕鸟兽,花卉等饰,床前摆放着一把玫瑰椅,通红的烛台,精巧的香炉,文雅的墨床。 还在那个时代,莫非如是想到。然后闭眼,睁开,闭眼,睁开,他终于放弃了。还是那个时代,莫非忽然喘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古式的房屋,他奋力挪了挪身子,这才发现丫丫还睡在旁边。 “相公做梦了?” “嗯。”莫非迷茫的望着头顶的房梁,脑海中,却想起当年刚穿越时,莫宅简陋的屋舍,庄重的石兽,杨柳、青瓦、还有那个女人——莫夕颜。哎……又是微不可闻的叹息以及丫丫经常不能看懂的世事沧桑出现在莫非的脸上。 丫丫看着莫非道:“相公最近似乎一直在做梦。” 莫非转头看了一眼丫丫,想了想才缓缓道:“你说,我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相公说的是战争?”丫丫轻轻的喘着气。 莫非点头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些狼崽子把西荒的势力,搅得乱七八糟,恐怕秦国也不会这么早就发兵攻打唐国。这场战争,说到底是因我而起。” 丫丫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只要没有牵扯到他们的事情,都算不得大事。而且,她白了一眼莫非道:“相公心里,恐怕也不会因此有负罪感吧?” 莫非梗了一下,但他不得不承认,丫丫的这句话戳中了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 良久,莫非怔自道:“我那天又梦见了长安下雨了,淅淅沥沥的,从高高的城墙,穿过长长宽宽的长平街、永昌街、长安街一直蔓延到整个长安,接连几天,……我假设我死了,或者我没回到中州。这样,活着的人安然的活着,吃饭、睡觉、玩乐、享受,他们的天下,他们守着。……,可是我死了,姐姐怎么办?在冰棺里睡到死去吗?她是为了保护中州、镇压兽人,才将龙渊剑带下来的,结果呢?这天下,终究欠她一条命。” 一片缄默。 莫非继续道“刚到西荒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每天早上醒来看着沙漠,看着看着我就想自杀。隔了一段时间,我每天晚上想到的是自杀,后来,我整天想着自杀。我快撑不住了,若只是西荒那几年我可以撑,可是……”我由生到死,由死到生,除了西荒十载,还有前世三十五年。 莫非说完后,沉默了。丫丫盯着莫非,面无表情的看着。 随后,莫非转了转身子,忽然全身一僵道:“丫丫?” “嗯?”丫丫莫名其妙的看着莫非。 “你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莫非将手摸向被褥里,反复的摸了几下。 “什么不对劲?” 莫非觉得身体潮潮的,怪不舒服的,下雨了?没听见啊!他将手从被窝里抽出,手指一搓,有淡淡的……味道。 两人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像个铜铃。 “起来!” 只听一声暴喝,莫非被丫丫一脚踢下床,定睛一看,丫丫已经满脸臊红拉起被褥,将半张脸遮起来。 “噗嗤!哈哈哈……,你又尿床了。”莫非笑的有些恶劣,咧着嘴没心没肺的抚着起伏的胸腔,丫头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时候最可爱。 “你……,你别笑了。” “咦!你的脸红了。” 丫丫嗔道:“哼!”然后扭头不去理会地下的某人。 “别这么小气,我就笑笑而已。喂!喂!别不理我。”莫非拉了拉被褥,丫丫冷哼了一声,一语不发。 “你真的不理我?你可要想好了,那我出去了啊。哎……,难为你要自己下床换衣服了。哎……,其实我是很想帮你的。哎……,可是你不理我。”说罢,起身作势准备离开。 “等……等!” “怎么了?”莫非微眯着眼,心里暗笑。 “你帮我拿件衣服过来。” 莫非深表同情的说:“其实我也想帮你拿衣服,可是……,我很忙啊。” “你!” 丫丫一时气结,怒着嘴心里闷闷的,越想越气,越想越丢人,她索性一把撩开被子,气到:“不拿就不拿。哼!” 此刻,陡然听见“咣咣”声响起,声音急促有力,几欲破门,两人对视一眼,疑惑不已,莫非皱眉对丫丫说:“你先去换衣服。” “莫……莫将军?快……快开开……门!”院外结结巴巴的声音响起,大黄狗“汪汪”的叫唤着,只听楼外结巴道:“闭闭嘴……嘴。你们……们……把这这死狗赶……赶走。 莫非从里屋走出去,透过门缝,瞧见院外站着七八个人,领头的气喘吁吁,一脸红着脸。身着军队中的标准制服,头上热汗直流,身后七八个犬牙狗腿哈着热气,正在催促着开门。 他迟疑的打开门栓。 “莫……莫……莫!”那人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只说了一个你字,听得人提心吊胆。 身旁一个仆役机灵的凑上前去,仰着头说:“莫将军,不好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内奸 这几个兵是随张文仲护送百姓前去霸州城的士兵。其中这个领头的结巴名叫吴七,是这几人中的火长。在大唐,十人为一队,十人中的领头人就是这些人的火长。 燕城共有三十万士兵,十一名副将中除了张天外,每人各自率领三万。副将之下又有校尉、副尉、伍长等各种职位。 吴七虽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火长,但他是张文仲的亲信。吴七手上一柄障刀,在军中也是鲜有敌手。不过之前由于看守的仓库发生意外,再加上又是张文仲的亲信,所以遭受齐啸云的严惩,成为了火长。 这几人虽然站在院外,但是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痕。而且,几人面色焦急凝重,显出一副颓势。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警惕的望着街道左右。 现在,晨曦初露,街道上已经有了来来往往的人。 莫非皱了皱眉头,回头望了一眼,见丫丫已经穿着好衣服站在院内,赶紧打开门将他们请进来。 “怎么回事?” 吴七进了院子后,和身后的士兵“噗通”跪倒在地。 吴七一边磕着头一边喊道:“求……求将军……去救张副将,求求……求求将军了。” 莫非闻言,皱了皱眉头。这次张文仲护送百姓离城,为了以防万一,他特意派了五千士兵前往。虽说百姓中还有部分身上携带疫病,会拖慢行程,但是就算这样,来回五天的时间,怎么着也够了。 可现在六天过去了,张文仲还没有回到燕城。莫非原本打算今日派探子前去查看,没想到,早上就有人找上门来。 莫非看着吴七等人沉声道:“怎么回事?” 吴七开口道:“我……我,我……我们。” 吴七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只说了个我们,在他旁边,一个看起来颇为机灵的小兵语速飞快道:“莫将军。我们与张副将前往霸州城护送百姓,百姓送到后,张副将听从将军的命令,带着与齐家交好的家族,迅速原路返回。结果,刚出了霸州城,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很多齐家的府丁,与我们干起来。我们身为守护燕城的士兵,自然毫不畏惧。可是……眼看齐家的府丁就要落败,忽然杀出秦军的一队人马,不仅救了那些人。还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这次派去的五千兄弟,大半都死在那里了。张副将为了让我们回来报信,率其它兄弟向云城赶去。我们这才侥幸逃脱。我们临走前,张副将说燕城有副将已经和秦军勾结了。我们昨夜到城下后,是让几个交好的兄弟偷偷开了个门缝溜进来的。 本想去找张天副将军的,但是害怕张天副将军被人监视了,这才来找将军,请将军前去援助张副将。” 莫非听完后,看着这几人,在院中踱着步子,凝眉思索。 齐家的府丁能够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就将府丁派遣出城,证明吃里扒外之人身份不低,恐怕城门都被他们操控在手里。 这个副将手中拥兵三万,再加上齐家的势力和一些乡绅土吏的势力,实在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实力。只怕这些人打定主意,知道自己不敢在秦军虎视眈眈的情况,大动干戈,所以才敢肆意妄为。 莫非冷笑一声。 …… 唐军军营中,莫非坐在上首,旁边站着许大海、丫丫和叶子安,张文仲现在身陷囹圄,还有一名副将是前去云城报信而受伤的副将,现在卧病在床。所以,下边站着的八名副将是燕城所有的副将。 莫非扫了一眼众副将,见他们满头雾水的看着他,莫非将目光放在其中两名副将身上,这两名将军,都是之前齐啸云的忠实部将,其中一人正是那晚云城一战中,和许大海眼神交流的男人。 莫非喊道:“来人。” 屋外呼啦涌进一群人,抱手道:“将军。” 莫非指了一下那两位将军,沉声道:“将他们拖出去斩了!” 屋里的众副将闻言,顿时喧哗起来,许大海原本就是个直爽性格,当下喝声道:“慢着。”说着走上前去抱手恭声道:“将军,卑职不明白,为什么要斩掉他们?” 莫非瞥了一眼许大海,道:“撺掇齐家,勾结秦军,使我们燕城五千士兵战死在霸州城以外,张文仲更是陷入险地。这种大逆不道之人,留之何用?” 众副将闻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连许大海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在众人以为莫非说的是对的时候,那两位副将“噗通”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冤枉啊!将军冤枉啊!卑职就算再胆大妄为,也绝不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许兄,我们两个相交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了解兄弟吗?我是真的没有勾结秦军。” 许大海听闻,跪在地上道:“将军,着一定是冤枉了,还请将军收回成命,重新调查,以免错杀好人。” 莫非眯眼看了一下那两个副将,沉声道:“拖出去斩了!” 那几个士兵面面相觑的看着彼此,莫非道:“怎么?你们也想造反吗?” 那几个士兵吓了一跳,赶紧向跪在地上的副将抓去,许大海见自己的兄弟要被抓了,站在那两个副将前边,吼道:“我看谁敢抓他。” 许大海有燕城第一勇士之称,打架很是了得,所以许大海暴走,这些士兵也不敢强行动手,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莫非。 莫非没有说话,在他身边的丫丫忽然闪身不见,许大海眼前一花,只觉得腹间忽然一痛,丫丫已经到了面前。 “噗——”许大海一口鲜血喷出,丫丫一把拽在许大海的衣领处,一个甩手,将许大海扔在了一边。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十分行云流水,在场的副将看了骇然一愣。 随着,那几个士兵将两个副将朝外拉去。那两个副将见许大海也无能为力,顿时破口大骂道:“莫非,你这个无耻小人,老子就是勾结秦军了,老子就是勾结秦军了,你能怎么样?哈哈哈……张文仲死定了。你也死定了,秦军不会放过你的,齐家也不会放过你的。你死定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出动 众副将见那两名副将忽然开口大骂,对之前的事情供认不讳,顿时错愕在原地。许大海原本还是怒视着莫非,现在瞪着斗大的眼睛,望着门外,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随后,屋外忽然响起“啊——”的两声,这些副将便知道,刚才被小兵拉出去的那两名副将恐怕已经人头落地了。 许大海面露不忍的哀叹了一声,随后,看着莫非平静淡定的脸,硬着头皮跪倒在地。道:“将军,是卑职识人不明,甘愿领罚。而且……而且之前云城一战,下令的人不是我。是他们两个,卑职惭愧,请将军责罚。” 莫非淡淡的看了一眼,沉声道:“张天。” “卑职在。” “令你率领两万士兵,将燕城中的所有大户全部包围起来,不准放走一个,如有闪失。”说着莫非低声道:“张文仲就永远回不来了。” 张天凛然一愣,面上紧接着露出决绝之意,朗声道:“将军放心,就算一只苍蝇,卑职也要让它进出无路。” “陈广、吴胜。” “卑职在。” “从今日起,着你二人把控城门,将原有的士兵换下之后,严格盘查,一旦发现与齐家和秦军有染的士兵,立刻囚禁。” 这段时间,莫非令许大海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当做杂役一样使唤,无事可做的许大海早就不耐烦了。现在见有任务发布,精神抖擞的看着莫非。 莫非随后看了一眼许大海,道:“为防军中生变,现在需要人镇守军营,你们谁愿意?” 众副将看了一眼许大海,摆明了想把这个机会让给许大海,让他将功补过。许大海感激的看了一眼众将,拱手道:“将军,末将愿意接领。” 莫非瞥了一眼许大海,看着其余三名副将,厉声道:“张昭、于武奇、金丹峰。” “卑职在。” “我命你三人守住军营,不得让仍何人造谣生事,蛊惑军心,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是。” 莫非环顾了一眼众将,微微点了点头。许大海见众人都已领命,有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唯独自己被冷落一旁,心中焦急。看着莫非,欲言又止了半天。许大海终于忍不住了,许大海尴尬的挠了挠头,笑道:“嘿嘿!将军,你看,他们都有任务了,那我这……也不能闲着啊。” 莫非又瞥了一眼许大海,才淡淡开口道:“我突然想起他们的残余势力还未揪出,既然如此……” 莫非笑着看向许大海,许大海咧着嘴笑了起来,以为莫非要将这个任务派遣给自己。谁料,莫非话锋一转道:“就让叶子安去吧。” 许大海一愣,满心失望。 就在这时,莫非忽然开口道:“许大海。” “嗯?卑……卑职在。” “此次张文仲副将身陷囹圄,我让你暂时官复原职,率领一万精兵,乘快马前去援助。如果你能安全的带回张文仲和其余士兵,将功补过,就继续做你的燕城副将。如果不能将张文仲带回,从今以后,你便做我军中一小卒,三年无升迁。并且,每日围绕燕城跑十圈,跑整整三年,你可愿意” 许大海扯着嗓子,拱手道:“将军请放心,卑职此次前去,一定将张兄平安带回。若是不能,卑职提头来见。” 莫非看着许大海道:“好!你们记住,现在燕城外边,强敌环伺。燕城里边,小人作祟。一不小心,我们就要埋骨在此。所以,诸位切记小心行事,更要记住,非常时期非常对待,一旦发现鬼鬼祟祟,行为不端的人,立即上报。”说着莫非忽然又道:“至于像刚才许副将那种行为,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犯。记住,我是燕城的将军,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众副将互视一眼,齐声道:“是。” 命令下达后,众副将紧锣密鼓的开始施行起来。 …… 一时间,燕城上下,忽然变得鸡飞狗跳。 那些没有离开燕城的大户人家,莫名其妙的就被军队中人全部囚禁起来。而在军队中,因为两个副将的死亡,军中顿时发生哗变。然而,在张昭、于武奇和金丹峰三人的强力镇压下,很快平息了军中的躁动。 第二天早上,陈胜、吴广接替了城门上的管理职责。 徐大海志得意满的率领的众士兵离开。随后,过了不久,远处又行来一队士兵,足足有上千人。陈胜、吴广心中奇怪,赶紧下楼盘查,见领军之人乃是张文仲的心腹吴七。 陈胜、吴广警惕的看着吴七。吴七率领的都是张文仲的忠心部将,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这些人要是不明不白的就放出城去,恐怕莫非追查下来,两人吃不了兜着走。 “站住!吴七,你这是要什么?” 吴七坐在高头大马上,紧张的额头直冒汗。见陈胜、吴广过来,吴七赶紧翻身下马,走向陈胜、吴广后,结结巴巴道:“请……请两位……两位将军,放……放我们……出……出城。” “出城?”陈胜、吴广互视一眼,紧紧的盯着吴七,道:“吴七,我们知道你为救张副将心切,可是,私自带兵出城,一旦被将军知晓,恐怕你完事难辞其咎。” 吴七摇头道:“我……我……我……”说了半天,吴七只说出个我字,听的陈胜、吴广心中也是十分急躁。就在这时,吴七后边那个机灵的小兵滚下马跑了过来,悄悄附在陈胜、吴广耳边道:“两位将军,我们是奉将军之命出城的。” 陈胜白了一眼那个小兵,哼声道:“放肆,将军让你们出城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你们休要糊弄我们。我告诉你,没有将军的命令,谁都不可以出城。” 吴七焦急向后望了一眼,那个小兵也是心中焦急,随后,又趴在陈胜、吴广的耳边悄悄道:“两位将军。莫将军也在随行队伍中。” 说着,那个小兵将目光转向队伍中的一个地方,陈胜、吴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赫然发现,莫非和丫丫正穿着兵服,站在众人中间。 第一百六十章 一笑泯恩仇 陈胜、吴广吓了一跳,正准备过去行礼,那个小兵忙不迭的凑过去,小声道:“两位将军,莫将军此次出行,有机密任务。恐怕……” 那小兵话到一半,留给陈胜、吴广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陈胜、吴广赶紧收回眼神,朝城门上的士兵道:“开门。” “轰隆隆——”城门大开,吴七翻身上马,率领众人朝城外走去。 一行士兵出了城后,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吴七令探子在四处高地上守着。然后翻身下马,朝莫非跑去。 莫非见周遭偏僻,也不再隐藏,与丫丫脱了身上的兵服,换上之前做好的军装。这两套盔甲,皆是通身玄黑,穿在身上,看起来霸气异常。 吴七十分识眼色的从后方拉来两匹宝马,殷勤的献给莫非。莫非和丫丫翻身上马,朝着云城的方向望了一眼,摆手道:“走。” 莫非身后所带的这一千人,是吴七所选的张文仲手下的将兵良将。这些人不仅骁勇善战,对张文仲也是忠心耿耿,为了保密行事,莫非令吴七半夜三更时分就将这些人集合在一起。 即便是到现在,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 “张文仲,投降吧!否则,你这三千兄弟就全部交代在这里了。”温笔蕴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张文仲身后的三千士兵虽然或多或少都有受伤,但是脸上战意不减,心中大为叹服。 三千唐兵,身后是怪石嶙峋的乱石岗,前边是大秦五千精锐士兵,退,无路可退,进,九死一生。 张文仲看了看身后的兄弟们,心中不忍。但是作为大唐的将军,即便是身处险地,即便知道反抗下去必是一死。但他的身份告诉他,士可杀不可辱。 张文仲将手中的长矛戳在地上,敞开嗓门道:“我张文仲,文不成武不就,今日,你们秦军犯我大唐,杀我兄弟,我张文仲不能血刃你们,心中遗憾。但是,大唐男儿数以千计,将相良才不计其数。迟早有一天,会有兄弟为我们报仇的。” 张文仲掷地有声的说完后,拎起地上的长矛,歇斯底里道:“兄弟们。” “在。” “在你们面前的这帮龟崽子,拿着几根破铜烂铁就想取你们的命,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杀!杀!杀!”张文仲身后,三千士兵用手中的剑戟敲打着石头,配合着整齐规律的杀,在这边塞地区,铿然之声响彻天地。 不过,声音虽大,却在如此鲜明的实力对比下,显得异常悲壮。 温笔蕴爱惜张文仲的将才,原本想要招降,带回去为秦国效力,却不想此人一片赤胆忠心。温笔蕴想着自己现在身处燕云十六郡的后方,要是耽搁下去,或许会徒生变故。 心中虽然惋惜,但不得不下令:“杀!” 温笔蕴手一扬,身后的秦兵列队向前。 秦军好武,行军打仗向来都是秦军的强项。更何况,现在的秦皇继承皇位后,注重军队的发展,使秦国武风盛行。温笔蕴率领的这些秦兵,是秦甫风精巧细选的将士,训练有素又骁勇善战。 温笔蕴率领的三千士兵也是精锐士兵,但和秦兵一比,相形见绌。 战斗甫一开始,局面就发生了严重的倾斜。面对实力强悍、人数众多的秦兵,唐兵毫无还手之力,不过片刻功夫,犹如屠杀一般,秦军将唐军打的落花流水。 张文仲一边杀着秦兵,一边见将士们一个个倒在地上,目眦欲裂。 秦军冲击一波后,又迅速退回去,乱石岗的前方,唐兵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张文仲手中的长矛上鲜血不断的滴下,温笔蕴看着张文仲依然死撑着,道:“张将军,再问你一句,到底投不投降?” “呸!只要我张文仲还有一口气在,就与你势不两立。” “弓箭手,准备。” 温笔蕴说完后,在他身后,一小队弓箭手小跑过来,搭弓拉箭,对准了乱石岗前方的唐兵。秦军的无敌箭矢,在中州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单凭这种箭矢,就足以威慑住西荒恶人。 张文仲一点都不怀疑这些箭矢的厉害。这些箭矢一旦落下,他们这些人,都会像筛子一样被戳个千疮百孔。 张文仲知道事情已经到了不可转圜的余地,手中的长矛不禁松了几分。 温笔蕴见弓箭手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沉声道:“射箭。” 就在这时,秦军后方忽然响起一声巨吼:“嘿!秦贼受死吧。” 许大海手中的长矛“啪!啪!啪”在马背上拍着,那匹骏马一跃上前,随后,呼啦身后的众将士赶上。张文仲见是许大海来了,心中奇怪,许大海一向和齐啸云的亲信交好,然而因为和张天性格都属于暴躁直爽型的,两人没少闹矛盾。 现在,怎么来救自己的是许大海? 张文仲虽然心中奇怪,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带兄弟们杀出重围。 “兄弟们,援兵到了,我们杀出去。” 张文仲说完后,向前跑去。 许大海朗声笑道:“吃你爷爷一矛。” “嗤——”一道鲜血喷出,许大海高声道:“哈哈哈……张文仲,我许大海当初识人不明,和你们兄弟二人明里暗里没少置气。今天,我将你救出去,我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你也是许大海的兄弟。我们一起跟随将军,杀敌报国。你看怎样?” 张文仲手中的长矛戳出,将一个小兵戳倒在地,然后朗声回应道:“好,今天杀出重围,你许大海就是张文仲的恩人。恩人有命,岂敢不从。” 两人本就是同一队伍中的副将,浴血奋战这么多年,也都不是磨磨唧唧的性格。在刀光血影间,不过三言两语,一笑泯恩仇。 之前许大海离城时,莫非给他派了一万士兵,这一万士兵,是唐兵的精锐部队。再加上张文仲身后的士兵,凑在一起,面对五千秦兵,绰绰有余。 许大海和张文仲在人海中,肆意的杀着,真叫一个痛快。 然而,若是朝温笔蕴看去,就见他淡定从容的坐在马上,嘴角微微翘起,一点也不慌张。 第一百六十一章 草木皆兵 这些秦军刚才面对张文仲他们时,还是趾高气昂的,等到许大海率军前来,立刻偃旗息鼓。自从秦甫风帅军攻打燕云十六郡以来,可让唐兵不已。 五百万秦军朝燕云十六郡一摆,双方还未开战,主将便勒令手底下的将士,关城避战。现在能有机会直面秦兵,唐兵便如刚出樊笼的猛兽,张开了锋利的爪子。 唐兵气势正盛,不一会儿,便将秦军打的落花流水。温笔蕴见自己手下的将士被杀的七零八落,眼瞅着就要被诛杀殆尽。这才下令道:“撤!” 那些秦兵面对数量众多的唐兵,早已无心恋战。温笔蕴的这个撤,就像一道救命符一样,使他们赶紧向后撤去。 许大海长矛一挑,骑马就追,张文仲原本想拉着许大海,可是这个想法刚刚萌生,就见许大海率领将士们朝温笔蕴那里跑去。张文仲担心前边设有伏兵,心中急切,从旁边拉来一匹战马,立马赶去。 许大海拍着马匹,火速向温笔蕴等人追去。过了一会儿,到了一处树林间,秦军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许大海看着树林里已经不知所踪的秦军,道:“大家分开找,我就不信这帮龟孙子还能有上天入地的本领。” “驾!”就在这时,张文仲已经拍马赶了过来。 “许兄,赶紧撤兵吧!” “撤兵?”许大海一愣,随后扯着嗓门道:“张兄,现在秦兵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了。这里是我们大唐的地界,秦军一定不敢深入。我看呐……不会有什么伏兵,我们不用过份小心。“ 张文仲望了一眼四周,忽然沉着下来,用平和的语气道:“许兄,你这次离城时,将军可有其他嘱咐?” 许大海不知张文仲为何有此一问,习惯性的摇了摇头,随后,看见张文仲皱眉的样子。忽然,“啪”拍了一下脑门道:“哎呀!坏了,将军说让我将你救出后,就赶紧回燕城。我咋把这茬忘了。” 就在许大海的话音落下,张文仲已经感觉到了些许不妙,这时,树林里忽然响起了沙沙声,“嗤——”一声刺耳的响声,树林中间,一根利箭射了出来,在许大海的面前堪堪划过,射在旁边一个小兵的身上。 果然有伏兵! 许大海和张文仲几乎同时喊道:“撤!快撤!” 许大海和张文仲说完后,将马头调转,向后跑。随即,树林中间,无数只利箭射了出来,士兵们顿时遭受箭雨的洗礼,一波箭雨之后,树林中间,蹿出无数个秦兵。 张文仲和许大海赶紧率领唐兵向燕城撤退。唐兵在前奔跑,秦军在后追赶,在同一天里,双方之间的地位转换了三次。只是,这次许大海和张文仲知道,不会再有援兵来了,一旦己方被秦军追上,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带领的唐兵中不断有落后的士兵被秦军一刀杀死。这时,两人已经到了一处平野之上,过了这处平野,便可看见一处树林。 然而就在这平野之上,没了路障的秦军,撒腿就追,不一会儿就追上了许大海等人。许大海和张文仲等将士被人包围,温笔蕴、周砚心和习墨然三人已经围了上来。 这次,秦军没有多说,直接见人就砍。 许大海和张文仲两人朝秦军望去,就在秦军的阵营中,黑压压的来了好多人,单论人数,唐兵就已落在下方。更何况,这时候的唐兵,早已心生退意。 许大海挑落对方一人后,对着张文仲道:“哎……这次,是我对不起你。” 张文仲笑道:“既然逃不了了,那我们就杀个痛快。” 就在许大海和张文仲朝秦军杀去的时候,在后方的树林处,忽然传来将士的嘶喊声和马叫声。温笔蕴等人朝许大海和张文仲的后方看去,就见树林之中,烟尘滚滚,直冲九天。 放眼望去,树林之中,似乎都是埋伏。这次秦甫风派兵,兵力的多少和排布他们三个人全部知晓,眼见此处异常,便知是唐兵埋伏。 燕城之中将士足足有三十万人,自己这两万人,要是不及时撤退,极有可能全部埋骨此处。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 温笔蕴和周砚心等人相视一眼,毫不犹豫道:“撤兵!” 温笔蕴说着直接拍马朝后跑去,秦兵也看到了树林之处的诡异情况,现在听温笔蕴说撤兵,也顾不上杀人,立即返回。 “张兄,将军派人来援助我们了,我们要不要追?” 张文仲皱眉看向远去的秦军,随后,又朝树林看了一眼,摇头道:“别追了,我们快走。” 许大海今日被这一波三折的剧情反转已经搞得晕头转向,现在就算再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贸然前进。 听完张文仲的话后,徐大海赶紧率领众人朝身后的树林跑去。然而,跑过树林后,许大海和张文仲都傻眼了,这树林里哪有什么援兵。只有数不清的绳索将所有的树木连接在一起。 许大海和张文仲面面相觑的看着彼此。 这时,一旁的树后,莫非和丫丫、吴七等人走了出来。许大海错愕道:“将……将军。” 张文仲和许大海马上赶过去,见了莫非后赶紧跑过去拱手道:“将军,你怎么来了?” 莫非望着远处已经后撤的秦兵,道:“快撤吧。小心秦军再次返回!” 许大海朗声一笑道:“他们敢!有将军在这里,秦军要敢返回,一定让他们自讨苦吃。” 许大海说完后,莫非瞪了他一眼,许大海脖子一缩,干笑两声。知道因为自己刚才的鲁莽,差点酿成大错,搓着手道:“还是听将军的,我们赶紧撤。” 莫非看了许大海一眼,看了一下已经受伤的士兵,道:“你们原路返回,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燕城。”说着莫非忽然看着许大海严厉道:“记住!回到燕城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燕城。” 许大海委屈的努了努嘴,不再说话。张文仲看着莫非道:“将军不和我们回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火烧平野 “我还有事,你们先走。” 莫非说完后,许大海瓮声瓮气道:“将军还有啥事?你就交代给我们兄弟两个吧!保管让您满意。” 许大海说完后,还憨笑了两声,莫非和张文仲无声的看向许大海,许大海觉得他们两个的眼神有一种看着白痴的感觉。想到自己之前所做的糊涂事,挠着头道:“那啥……那我们先回去了,将军您小心点。” 莫非点了点头,几人话不多说,赶紧分开。 莫非带兵离开,许大海和张文仲身上带伤,又领着这些残兵弱将,生怕秦兵去而复还,火速前往燕城。 众人离开不久,正在逃亡的温笔蕴和周砚心见身后没有追兵赶来,便感觉到了事有蹊跷。秦军停在原地,派探子前去观察,这才知道莫非所用的是疑兵之计。 只是,此处距离燕城较近,经过这么一折腾,就算现在率兵去追,也无济于事。 温笔蕴等人心中遗憾,却也并非草率鲁莽之辈,现在自己身处燕城后方,一不小心就会成为瓮中之鳖。所以,只能果断撤退,这样一来,意味着这次秦军动用兵力,不惜暴露燕城内奸而采取的行动,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 莫非等人离开那处树林后,骑着快马向云城赶去。 现在已至深秋,北风怒号,风急劲,席卷千里之地,平野之上,除了衰草枯杨遍地,剩余的就是百姓的农作物。一旦等到秦国猛攻燕云,占领这片平野,将会有数不清的粮草站为己用。届时,到了严冬,秦军将会有备无患。 现在,燕云十六郡的百姓撤守后方,城中士兵又被秦军牵制,这些粮食便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也正是因为这样,叶怀武在叶子安没有烧掉平野后,没有再选择火烧平野,而是将它保留下来。 燕云十六郡中,云城位置最为靠北,倘若要火烧平野,最佳的位置就是云城。只有从云城开始,才能借助北风,令火势席卷整个燕云十六郡。 莫非所带的这一千人骑得都是快马,马背上携带各种火把、油坛之类的东西,一骑快马扬鞭赶路,不过半日功夫,就已抵达云城。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夜半三更,凉月高悬,燕云以外,边塞的风呼呼的嚎着。仿佛虎视眈眈的秦军,想要将整个燕云十六郡吞没一样。莫非望着苍茫的平野,停下了坐下的马。 莫非和丫丫坐下的两匹马,齐头并进的站在高岗上,在他们身后,一千士兵在萧瑟的秋风中,齐齐望着莫非。从他们离开燕城到现在,依然搞不懂眼前的将军想要干什么! 原本这些士兵对于莫非这个年纪轻轻,除了热气球外,似乎又无甚能力的将军心存鄙夷。 不过,这些士兵经历过白天那一惊险的战役,早就收起了心中的轻视。他们都是张文仲的忠实部将,见自己敬重的张副将对莫非言听计从,现在看向莫非的眼神中都带着崇拜。 莫非站在高岗上,沉默不语,他静静的感受着夜风。这些夜风,虽然带着凉意,但是还不够强劲。他在等,等燕云以外的北风,等黑水河以外的秋风,他在等秋天该有的强劲秋风。 虽然在这里,即便遇见最强劲的风,也无法比拟西荒的刀风,但也足够帮助莫非火烧平野。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凉月已经无处可怕。 这时,莫非身后的千人士兵中,忽然,旌旗猎猎作响,莫非睁开假寐的双眼。调转马头道:“今天,我带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千名士兵屏气凝神,想要在这风声中听到莫非的声音。 莫非笑了笑,刻意把音量提高道:“我要你们拿上你们的工具,火烧平野。” 那些士兵闻言,忽然同时安静,紧接着,想起嘁嘁喳喳的声音。这些士兵前方的,几个副尉和吴七等人面面相觑,看着莫非欲言又止的样子。 莫非沉声吼道:“安静!”战士们安静下来,莫非马鞭向后边的平野上一扬,大声道:“众将士听令,现在是四更时分,我要你们在五更时分,让整个平野全部烧起来。此事若成,本将担保让秦军一月内不敢攻城,若是不成,全部军法处置。” 莫非说完后,扫了一眼众将道:“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出发!”莫非手一扬,这些士兵骑着快马火速下山。 在高岗上,莫非骑着骏马道:“也不知道赵引有没有将消息带给他们。” 莫非口中的赵引,正是当初莫非离开牛儿崖时,让前去秦国的痞子。丫丫知道莫非口中的他们就是苍冥十八骑,因为她本身就是苍冥十八骑中的一个。 丫丫想起那些狼崽子,清冷的脸上现出一丝柔情,不过,似乎顾忌到什么,看着莫非道:“我只怕这天下容不下他们。” 莫非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这时候,平野之上,那一千士兵犹如一道黑色的魅影,掠过平野。随即,身后燃起熊熊烈火。 莫非看了一眼,马鞭一扬,一溜烟儿朝平野赶去。莫非离开后,黑夜中,丫丫笑了一下,骑马紧跟上去。 黑夜之中,莫非率领一千士兵火速的疾驰在平野之上。平野上到处都是枯草败叶,再加上有油引燃,秋风助燃。一旦点上星星之火,立刻燎烧整个平原。 此时,四更已过,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整个河西地界,忽然间,大火燃烧,映照天地。这场大火,惊醒了云城的叶怀武,惊醒了明城的葛湛卢,惊醒了霸州城的周楚天,同样的,也惊醒了燕城的张文仲等人和秦军的秦甫风等人。 这些人骇然的望着平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所有人的心里都升起一个想法,那就是今夜之后,河西地界上的战争局势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种局势的改变,是出乎众人意料的,因为谁都没有想到,在燕云十六郡到霸州城的这块平野,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被一把大火烧个精光。 第一百六十三章 栽赃嫁祸 大火烧了整个平野,然而,对于各方势力来说,由于各种限制,却不得不采取观望状态,等待事情揭晓再做决定。 正是因为算到了这些人的这种心理,莫非才能肆无忌惮的带兵疾驰在平野,干着纵火大业。等到白昼来临时,整个平野上的火势已经无法控制。 见一把大火烧了整个平野后,莫非带着吴七等人,朝燕城赶去。自从昨日许大海和张文仲等人回城后,心里十分不踏实,他们两个身上虽然带着伤,但是一回城就往城门上爬。 许大海、张文仲、陈胜和吴广等人站在城门上,紧紧的盯着平野,期待莫非的身影出现。然而,莫非没有等到,时间到了晚上,反倒看见一把大火,这几人着实吓了一跳。 只有张文仲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莫将军真的打算坚壁清野。 张文仲想到莫非此举背后的深意,面露凝重。许大海和陈胜几人都是粗人,行兵打仗还行,真让他们动脑子去思考,还不如杀了他们。不过,这几人虽然懒于动脑,但还识点眼色。见张文仲目露凝重,就知道他肯定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许大海扯着嗓子道:“老张,你要知道啥就赶紧告诉兄弟们,要是将军出了事,我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不过我也纳了闷了,你说将军去哪里了?” 张文仲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看了一眼许大海,许大海见张文仲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道:“咋了?你看我干啥?我不是问你将军去哪了?难道……你不知道?”许大海说完后,眼睛忽然一瞪,张口结舌道:“你……你的意思是……” 许大海指了指平野上的大火,咽了一口口水道:“大火是将军放的?” 张文仲这次开口:“应该是。” 陈胜、吴广齐齐吸了一口气,似乎也意识到了莫非这个举动会给秦、唐两军带来何种危害。只有许大海两手一拍,大嗓门喊道:“将军太不够意思了,做这么有意思的事,竟然不带我老许。” 陈胜、吴广两人白了一眼许大海,眼中意味分明。 四人知道火烧平野的人是莫非后,心里也是万分着急,这些人经过瘟疫、热气球之战等一系列事件后,早就消除了对莫非的抵触和排挤。慢慢的,从心底里开始依赖起莫非。 如果莫非此时出事,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出兵援助。不过,这一夜相对来说比较平安,除了熊熊大火燃烧平野外,并没有发生任何战斗。不管是燕城还是河西地界上的其他城池,都比较安静。 四人焦急的等待着,时间越久,心中越焦急,直到天亮,依然没有看见莫非的身影。许大海早就不耐烦了,扯着嗓子道:“开城门,我要带兵去找将军。” 陈胜、吴广互视一眼,齐齐摇头道:“不行!将军有令,这道城门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能开。” “放屁!将军有难,我们岂能袖手旁观?你们两个别叽叽歪歪,想去就和我一起去,不想去就给我躲在这里做缩头乌龟。” 陈胜、吴广被许大海一番抢白,气的脸红脖子粗,只能辩解道:“我……我们不是,将军说了不能……” “行!行!行!别说了,给我开门!”说着许大海大摇大摆的朝城墙下走去,张文仲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老许!” 许大海正走着,听见张文仲叫他,停下脚步,回头道:“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要跟我去?” “你莫要忘了将军说过什么?” 许大海不解道:“什么?” 张文仲提醒道:“将军说过,我们回城后,不管发生什么不许出城。” 许大海一愣,站在原地,皱着疙瘩眉头,想了半天后,长叹一口气道:“哎!要不是莫将军发话……行!我们就在这里等将军回来。” 陈胜、吴广一愣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一想放肆无忌的许大海,有一天也会被人降服。 四人站在城墙上又等了一会儿,就在这时,燕城外边,平野之上,一行黑马飞奔而来。这几人定睛一看,发现为首的正是莫非和丫丫,许大海大喜,高声道:“开城门。” 城门大开,莫非骑着马进城。 四人赶紧迎过去,莫非翻身下马,四人齐声道:“将军。” 莫非一边将马鞍递给上来的小兵,一边问道:“城中情况怎么样?” “一切安好。” “许大海、张文仲听令。” 许大海和张文仲一愣,没有想到莫非刚回来就要颁布军令,不会是惩罚自己的命令吧?两人心头闪过一丝不妙,这次,不管是护送百姓离城或者是营救张文仲,两人或多或少都犯了不少错误。 莫非现在回城后,颁布的第一个军令,很有可能就是两人的惩处法令。 不过,两人也是光明磊落有担当的汉子,既然犯错,也甘认领罚。 两人齐声道:“属下在。” “昨日,我出城营救你们,齐家人暗中阻挠。然后我们分散,我被齐家人追杀,流亡平野。齐家为了追我,火烧平野,致使大火烧掉我方补给,酿成大祸。现在,我令你们前去逮捕齐家众人,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许大海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齐家?齐家昨夜出城了?大火怎么是齐家放的?齐家不是在燕城吗?将军说话怎么莫名其妙的? 许大海完全听不懂莫非在说什么,刚准备说话,张文仲从旁边拽了一下许大海,摇了摇头。许大海不知道张文仲为何拉他,但是,这几次相互接触中,许大海也知道,论谋略,张文仲要远胜于他。 所以,张文仲既然拉他,证明自有用意。 张文仲在莫非说到齐家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出了莫非的用意,火烧平野,不管结果如何,总要有人出来担任替死鬼。找自家兄弟担任替罪羊,谁也下不去手,倒不如找个敌人。 更何况,齐家与他本来就有恩怨,他们的死活,张文仲才不关心。(。)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切磋较量 莫非将齐家人的事全权交由张文仲处理,令许大海从旁协助。 一时间,燕城上下,鸡飞狗跳。齐家众人还未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所有的人全被抓紧大牢,然后押往云城。齐家与秦国勾结,祸乱燕城之事,早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所以,经由张文仲的严刑逼供,这些人立马招供,通敌叛国,本就是死罪。既然人都要死了,那多一项罪名又有何妨?张文仲以不严刑拷打为诱惑,齐家人立马十分没有出息的妥协了火烧平野之事。随后,张文仲又有意无意的牵扯出一些其余的世家大族,逼令他们签字画押。 这一举动,搞得留在燕城本地的世家大族人心惶惶,树倒猢狲散,齐家的垮台。使这些世家大族立马失去了最后的依靠,各家各户想尽办法外套。莫非见杀鸡儆猴起到了作用,暗示陈胜、吴广放这些人出城。 不过几天的时间,燕城之中,只剩下了三十万将士。 这时候,之前被莫非所救的那位副将诸葛由也从云城赶回燕城。 现在在燕城之中,除了莫非这个统帅外,另有叶子安、张文仲、张天兄弟,陈胜、吴广、许大海、杨五郎、张昭、于武奇、金丹峰十位副将。 莫非自从接管了燕城三十万士兵后,就感觉这个时代的军队体制上有很大的弊端。所以,莫非现在闲下来后,心中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改革燕城的军队体制,重新划分。 这一想法提出后,立马遭到了众人的反对。这些副将虽然都是燕城的副将,手下的士兵也都属于同一阵营。可各自帐下的三万士兵,都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多少有些感情。 只有张天和叶子安,两人因为之前便不是副将,所以感触不深。 这些副将虽然反对,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莫非却觉得此举势在必行,不过,为了避免矫枉过正,造成军心动摇,莫非打算慢慢施行这项举措。 …… 这日,在军营校场之中,莫非和他们正在观看战士训练,莫非眉头紧皱。这些战士天天在战场上训练,训练一招一式,华而不实。虽然对于体力有一定的帮助,但是相对来说,效果不明显。 看着战场的士兵,莫非眉头紧皱,然而许大海等人却是目露微笑,似乎很满意这种结果。张文仲本来还想让莫非见识一下他们率领的战士是多么的骁勇善战,然而,他不仅没从莫非眼中看出一丝佩服。然而是失望之情。 “将军,你似乎很不满意?” 莫非摇了摇头,叹气道:“这样的训练,效果不好。” 这些副将闻言,齐齐回头向莫非看去,许大海憨笑道:“将军,我们训练的战士,那本事是没得说的。将军不能只看他们的训练,要是你在战场上看到他们的勇猛,就知道战士们是多么的厉害。” 莫非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许大海见莫非似乎没在意他的话,大眼轱辘一转,笑道:“将军,我虽然知道你功夫厉害,可是这战场之上,没有几个人会飞檐走壁。嘿嘿……我要是有真气,我也能杀的秦军落花流水。” 莫非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许大海调笑道:“要不,你和我打一架?” 许大海一听,扯着嗓门憨笑道:“那哪行?我怎么能和将军动手?”张文仲听许大海这么说着,暗暗的点点头,总算这小子开窍了,不再像以前一样鲁莽行事。不过……这句话喊得非常大声,怎么看,都像是有意让士兵们听见。 许大海喊完后,又回过头来,继续道:“不过将军既然这么说了,那我许大海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咱们可得提前说好,你可不能用真气。”众人一阵晕倒,这小子明明心中高兴,非要表现的是莫非故意挑战许大海,看着实在可气。 莫非好气又好笑的看了一眼许大海,不过,好久没有活动筋骨,现在被许大海这么一说。莫非忽然感觉到了前世久违的军队生活,当下,心情大喜道:“好,既然许副将愿意,那我们两个就切磋一番。” “将军……” 莫非扬手道:“没事,我和许副将点到为止。” “就是!你们急啥?我又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放心吧,不会伤了将军的。” 这些人听许大海这么说着,这才放下心来。那日莫非和丫丫杀齐啸云的时候,众人在慌乱的情形中,没有看清莫非和丫丫的武力。但从两人踏空而来,所有人都能看出两人是武道中人。虽然武道中人武力高强,能以一敌十,武道名家甚至可以以草木为剑,一挥剑,便能斩杀上千士兵。 但如果这个武道名家不用真气,那就和常人无异。这些人副将觉得如果莫非没有真气,那和许大海比,肯定是毫无胜算。 两人在众人的环绕下,走向校场中央,其余的众人和士兵们围了过去。这些士兵虽然知道现在燕城的统帅是莫非,但是鲜少有人知道莫非真正的实力,今天,终于能一睹莫非的实力。 许大海和莫非都没有使用兵器,而是采取最原始的战斗方式——肉搏。 “将军,小心啦。” 许大海一个健步上前,一拳向莫非轰去,莫非看着拳头就在眼前。不退反进,侧身一闪,一手擒住许大海的手腕,一手劈向许大海的胳膊处,许大海手臂顿时一软,身子倾倒。 众位副将和士兵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就这么简单?许大海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莫非,但是,在他的心里,更多的认为自己刚才大意了。“腾”一声,爬了起来,两手一拍道:“再来!” 莫非笑了笑,不过不敢大意,虽说他的这些擒拿术在一定程度上,系统、有效,但许大海毕竟身经百战,手下怎么可能没有两把刷子。 许大海起身后,弓着腰,警惕的防范着莫非,然后慢慢的凑近。忽然双手快速的向莫非抱去,两只粗壮的臂膀,碰到莫非后,迅速箍紧。 第一百六十五章 特种部队 许大海一个熊抱抱住莫非,随后向地上撂去,莫非没有反抗,而是等到许大海将他抱向高处时,借力使力,腰间一用力,向后翻去。 许大海原本就是用力过猛,导致无法收手,现在莫非又给他一个推力。瞬间感觉手臂上如有千斤巨石压顶。本身腰力就不柔软的许大海向后倒去。 莫非脚在带上撑了一下,站了起来。 两个回合下来,都是许大海落败,这些副将就算再轻视莫非,也知道这绝非巧合。许大海鲁莽归鲁莽,可是拳脚功夫并不差啊,莫非能够轻而易举的击败许大海,难道他的拳脚功夫也很了得? 这些人不明白,莫非明明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有这么老辣的手段。 就在他们浮想联翩之际,许大海又从地上爬起,健步如飞般向莫非跑去。经过两次的失败,许大海也不含糊,手下真功夫尽管向莫非使去。 可令他比较气馁无力的是,不管他用什么手段,莫非总能不耗费太多力气,就轻而易举的制服他。许大海就不明白了,他向来以勇猛作战,在战场上对敌,一个打几个毫不含糊。可是,面对将军,怎么自己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更令他气恼的是,将军根本没有使用真气,也没有向武者一样,使用各种招式。 诸葛由和张文仲看着莫非刚才的招式,忽视一眼。这两人在燕城诸将中,以谋略见长,两人不仅熟读兵书,还是打架的好手。通过许大海和莫非三番两次的打斗,他们其实已经看出了这里边的门道。 眼前的莫非和许大海,单说力量和勇猛,莫非自然不敌徐大海,速度也比许大海快不了多少。但是,两人对战,许大海却被莫非打的落花流水。原因何在? 只在于莫非出手靠的是巧劲,他的巧劲,往往能够使在人的软肋处。使微弱的巧劲,产生一力破十会的效果。这种小手段看似柔柔弱弱,不堪一击,但是在战场上却是行之有效的方法,倘若这些手段能够交给战士们,一定能大大提高唐军的作战实力。 诸葛由和张文仲聊天的短短时间,许大海已经在地上不知摔了多少次了。这些士兵和副将知道许大海是军中一员猛将,没想到,竟然被莫非这个文文弱弱的少年给摔成这样。 这些战士,都是热血男儿,向来佩服强者,现在看着莫非的眼神,立刻产生了变化。 许大海鼻青脸肿的趴在地上,一肚子的窝火,他就弄不明白了,将军明明什么招都没出,怎么他面对将军就这么无能为力。许大海想不通,但他脑子毕竟没有被摔坏,知道自己在将军手里,根本毫无还击之力,当下赖在地上装死。 “你们继续训练。” 莫非说完后,向武营房走去,在他身后,张文仲等人也跟着进了营房。许大海原本还躺在地上,等人来结尾,让他下台,谁知等了半天,竟然没有一人上前喊他。 许大海眼睛稍微眯了个缝,瞧见周遭空无一人,马上爬起身,好在他脸皮够厚,浑似没有刚才的事情,赶紧向营房走去。 “你们要随时准备好独自面对百万秦军。” 诸葛由闻言,嘶哑着嗓音问道:“难道……陛下要放弃我们?” 武营房中众副将还未反应过来,许大海在屋外叫道“啥?啥叫放弃我们?” 莫非面色沉静如水,没有说话,随后看着身后的地图,望着地图上燕城、云城、明城和秦军的位置,忽然感到身上压力很大。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敲着桌子道:“按照之前的计划,重新布置兵力。” “将军。这恐怕……” “卑职听从将军安排。”杨五郎刚准备反对莫非的决定,诸葛由赶紧截断他的话。事实上,在诸葛由刚才见识到莫非的本事后,一直在衡量莫非接手燕城后的种种举动。 虽然他不知道莫非所作的事,是运气使然还是真有本事,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莫非的这些举动在一定程度上,使得燕城安全无忧的度过了好长时间。并且让隔断燕城、明城、云城三城的秦军不得不撤回后方,保障了三城的百姓安全的撤离霸州城。 更何况,他从云城来,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知道莫非就是天下文会的榜首,是大唐国宝级的人物。此人如果不夭折,一定是大唐日后的文坛主导人。这样的一个人,就算他说的是错,那也是对的。 诸葛由说完后,那些副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诸葛由,诸葛由是这些副将中资历最老,威望最重的人。他手底下的将士,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感情非比寻常。 他们相信任何人会同意莫非的决定,却从未想过第一个是诸葛由。许大海听完后,大步走进来道:“我也同意。” 这两人都同意了,其余众位副将虽然心中不情愿,也只能同意。 “这次重置兵力,是我经过长时间思考的,不会完全打破现有的体制。我打算,在你们之中,选出两人,管辖其余众人。然后将三十万士兵分为八军,没人各领一军。” 许大海把着指头数了一下,算来算去发现少了一个人,当下一拍脑门想起自己现在不是副将了,嬉皮笑脸的看着莫非道:“将军,你看……我这,要不让我官复原职吧!我这……” 莫非瞥了许大海一眼,慢悠悠道:“你想做副将?” “当然想。” 莫非点头道:“嗯,那也可以,不过……我打算在这三十万士兵中选出五千个精兵,做特种部队,然后单独进行训练。本来想让你做他们的统领,现在看来,只能重新选人了?” “啥?特种部队?”许大海一听,眼睛一亮,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个非常厉害的东西。许大海恨不得掌嘴一下,让自己嘴快。不过,话说是说了,说过的话就要兑现吗? 许大海拍着胸脯道:“将军既然想让我做统领,那我就不做副将了。那五千士兵,交给我吧。” “你确定?” “确定。”许大海掷地有声道。 “不悔改了?” “不悔改。” “好,许大海听令。” “卑职在。” “从今天起,任命你为燕城特种部队……”许大海眼中一喜,莫非接着道:“副统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军歌 许大海兴冲冲的向前迈了一步,原本以为这特种部队的统领之位是他的了,没想到莫非花话锋一转,成了副统领。 副统领?许大海一脸的愕然,看着前后左右的人,想着也没人可以任命统领了啊。虽然他谋略不足,空有一身武力,可要说谁最敢于冲锋陷阵,这些人中,非他莫属。 莫非在面前的名册上添了两笔,将许大海的名字写上,一边写一边道:“我决定让丫丫做统领。” “啥?你让这个小姑娘做……”许大海话还未说,就见丫丫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许大海连忙把话守住。讪讪的朝旁边的诸葛由看了一眼,想要诸葛由帮他搭话。 诸葛由收到许大海的示意后,道:“将军,丫丫姑娘虽然厉害,可特种部队此事,兹事体大,这么做,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那些副将在一旁附和道:“是啊。” 大唐虽说男子为尊的观念并不严重,甚至,在这个时代,男女相对来说非常平等。可是,让这一帮大老爷们儿臣服在一个小姑娘的麾下,多少看起来有些不体面。 莫非倒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计较,比起别人管特种部队,他更相信丫丫的实力。莫非不需要特种部队有其他的能力,他只需要绝对的服从,绝对的实力以及绝对的忠诚。 而这些,使丫丫担任特种部队统领的事情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莫非将手中的册子放在一边,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无须再议。至于两位副将,我打算让张文仲和诸葛由担任,这个你们可有异议?” 张文仲和诸葛由在军中颇有威望,两人也老成持重,统领诸将,也是实至名归,众人自然毫无意义。随后,莫非又将将士们以龙、虎、狮、鹰、狼、豹、熊、鹏八兽军,然后让其余八位副将担任统领。 …… 命令下达后,燕城军中,这些统领们紧锣密鼓的开始进行兵力的重置。至于特种部队五千人,则由徐大海前去挑选人才,徐大海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军中人,对于军营中哪些人骁勇善战,哪些武力强悍,十分了解。 按理来说,这些人都是各兽军中的尖子人才,哪个统领都不愿意将这样的战士让给他人,但是,莫非下令,这些统领也不得不照办。 要说这单单是挑选战士还好,可这许大海着实气人,拿着鸡毛当令箭,牛逼哄哄的来到每一个兽军,将将士们好一番折腾。直到眼看着那几位统领要暴走了,许大海才赶紧收手。 过了几天之后,这五千人全部挑选出来了,令莫非惊讶的是,这些士兵中,吴七和那个机灵的小兵十一也在这些人中。 确定好特种部队的人选后,莫非便让丫丫开始了残酷的训练,当然,除了残酷的训练外,更多的是格斗技巧的教习。甭说是这些战士,就连许大海,在训练一段时间后,格斗技巧上有了长足的进步,每日见到那些统领,眼睛上斜,恨不得鼻孔朝天。 直到有一天,徐海觉得自己训练这么久后,已是打遍军中无敌手了,结果挑战丫丫,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顶着鼻青脸肿后在军中见人就躲,直到脸上恢复原样后,才敢以面见人。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使得许大海再也不敢眼高手低,倒是踏踏实实的跟着战士们训练起来。而之前对于丫丫的轻视,也成了惧怕,因为,只有和丫丫接触过的人,才知道这个姑娘出手的毫不留情,是多么的恐怖。 在士兵们训练的同时,莫非一直在为接下来秦军的猛烈进攻做准备。现在,平野烧毁,秦军驻扎城外,倒不敢轻易攻城了。一来眼下寒冬将至,倘若久攻不下,使战局陷入胶着状态,对秦军大为不利。二来没有了平野上的粮草,就算占领了燕云十六郡,也无济于事,反倒受霸州城等地方的制约,轻易不能撤退。 所以,秦军此时一定在准备着什么,而秦军下一次的进攻,很有可能会极为猛烈。更严重的是,秦军的下一次进攻,也许会以整个河西为目标。只不过,这样一来,莫非所在的燕云十六郡等地,是首当其冲的目标。 这段时间,莫非一面督促诸统领加紧训练,一面又在想着对策。闲暇之余,为了使战士们放松,他也会琢磨一下前世记得的一些军中歌曲,类似《军中绿花》和《团结就是力量》等一类的歌曲,虽然在这个时代人的眼里这些歌奇奇怪怪的。但好在歌词浅显易懂,又朗朗上口,这些士兵毫不费力的就学会了这些歌曲。 于是,每天不管是早上还是中午亦或者是黄昏,整个燕城上下都响起了:“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等声音。许大海每次跟着士兵训练完了,抹着嘴吧唧道:“将军真厉害,没想到,还会写歌。” 许大海憨笑着朝丫丫搭讪,回过头去,见丫丫一脸的面无表情,讪笑一声。然后一边大摇大摆的朝战士们走去,一边扯开嗓门唱道:“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 许大海嗓门极大,一声高音吼出,在场的战士纷纷闭嘴。实在是,和许大海这种唱歌就跑调,还浑然不自知的人站在一起,真的十分丢脸。见许大海走过来,战士们不动声色的向后挪了挪身子。 那些没来的及闪开的,只能站在许大海旁边,遭受着噪音的洗礼。这些战士们本来挺喜欢这些歌的,但是一和许大海唱,就会深受其害。不过……谁让人家是副统领呢?战士们敢怒不敢言,只好默默忍受。 对战士们来说,许大海是副将,平时没少斥责他们,动不动就是一顿臭骂,可相比较丫丫,战士们更加惧怕的是他们的统领。 因为,许大海的训练虽然残酷,却在人类能接受的范围内,而丫丫一旦动手,就是非人道的对待。这些战士在刚开始面对丫丫时,还不以为然,可接触几次后,发现,他们的统领真的油盐不进、冷酷无情之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钦差大臣 好在特种部队中,更害怕丫丫的是许大海,所以,每当徐大海放声高歌之时,只要丫丫走来,许大海就自动闭住嘴巴。 可一到训练中,时常能听见战士们的哀嚎声:“报告统领,我不敢下手。” “报告统领,我办不到。” “报告统领,我生病了。” 面对这些状况,丫丫均是面无表情以对,有时候,许大海也觉得丫丫有些不近人情,嗫喏着向士兵们求情。丫丫总会淡淡的看着众人,然后用几近刻板的语气道:“在战场上,没有不敢下手,没有办不到,也没有生病,那里只有生死。” 被丫丫教训,许大海脸上也挂不住,每次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吼道:“听见了吗?你们这帮兔崽子,赶紧给老子训练,今天的任务要是不能完成,不准吃晚饭。” 战士们在这种毫无人性的对待下,很容易心生不满。然而,丫丫所带的特种部队却没有这样的情况,只因为长期的训练中,大家融合在一起,一起训练,一起唱歌,一起拉歌,彼此之间早就产生了深厚的友谊。 丫丫虽然白天训练的时候不近人情,但是,那些受伤的士兵,一旦回到军营,丫丫都会找莫非前去帮他们医治。这些战士知道燕城的统帅是莫非,也知道特种部队就是莫非提出的,能够承蒙莫非前来看病,心中的不满早就消除。 一来二去,这些战士发现,丫丫训练虽然狠厉,但是,却是真正为他们的生命着想。如此一来,这些战士开始拼命训练。一时间,特种部队上的气氛瞬间好了很多。 …… 就在训练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朝廷往燕云十六郡派来了钦差大臣。这个钦差大臣,既没有去云城,也没有去明城,而是径直朝燕城赶来。 这日,莫非和丫丫在特种部队看战士们训练,现在已是午时,本应艳阳高照,但是边塞的秋天,整日里都是天地昏黄。所以不仅没有一丝热意,反而有些发凉。 “哈……哈!”战士们嘹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校场,莫非和丫丫各站两边,来回的踱着步子,检查战士们的动作是否标准。 就在这时,校场之上,吴广领来一行人,这行人大摇大摆的向莫非走来。这行人中,其中一人是鱼朝恩,另一人则是一个神情倨傲,看起来不可一世的中年男人。 这个中年男人名叫雷震霆,是荣贵妃的嫡亲哥哥,由于荣贵妃在备受皇帝恩宠。此人向来不学无术,因借着荣贵妃的名头,在长安嚣张跋扈,欺凌百姓。前段时间,雷震霆在长安闹市中游荡,与一个公子哥儿发生争执,打架斗殴。 结果不小心杀了那个公子哥儿,如果那公子哥儿只是个普通人倒还好,雷震霆仗着自己的权势,可以将此事压下去。谁曾想,那公子哥儿是长安侯爵家的子弟。 那家人也不要赔偿,只要杀人偿命,皇帝没有办法,令衙门调查此事。结果,这么一查,却牵扯出雷震霆背后的另外二十多条人命、再加上买官卖官,**掳掠等罪名,就算判个死刑也不为过。 哪料得荣贵妃不知道吹了什么枕边风,使皇帝陛下将雷震霆发配到了这里。然而,说是发配,其实是来监督莫非的。雷震霆到云城,由于其身份的特殊性,在燕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雷震霆被派到此处,不仅可以躲避长安的人命官司,还能在此作威作福。如果等到有一日,燕城被破,雷震霆便可趁乱逃跑。如果燕城没破,雷震霆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功过相抵。以便回到长安。 鱼朝恩和雷震霆等人走了过来,鱼朝恩虽然知道皇帝有抛弃莫非的想法,但此人毕竟是天下文会的榜首,又是一方守将,身后牵扯众多势力。谁能料到将来会有什么发展,所以,鱼朝恩还是一如既往的谦卑奉承。 “哟!莫公子,好久不见!” “鱼大人。” 莫公子与鱼朝恩相互客套了两句,在一旁的雷震霆鼻子冷哼了一声,吴广微微皱了一下眉,莫非并未理会。 鱼朝恩身上肩负要旨,不敢耽搁,当即从身后的一个小太监手中拿到圣旨,宣读起来。皇帝下的这道圣旨,十分的晦涩拗口,大概是想到莫非是天下文会的榜首,文采较高,不想被莫非看清。所以这份圣旨中,极尽华丽之词藻。 不过,大概意思就是叶怀武上报为莫非请功,皇帝应允记莫非一笔功勋,并答应将燕城交由莫非掌管。莫非正好奇皇帝会如此好心,鱼朝恩又塞给莫非一个折子,这个折子,才是皇帝下的密旨。 莫非打开看完后,皱了皱眉头,原来皇帝之所以答应叶怀武的请功,是想以雷震霆这条性命来换。也就是说,这是笔交易,莫非收纳雷震霆,皇帝嘉奖莫非。 雷震霆见莫非看向自己,倨傲的哼了一声。 “鱼大人里边喝口茶吧!” 鱼朝恩摆手笑道:“不敢叨扰莫将军,陛下令老奴前来传旨,不日就要返京,不敢耽搁。等将军他日凯旋归来,回到长安后,老奴再前来打搅公子。现在嘛……真的要告辞了。” “鱼大人保重。” 鱼朝恩和莫非说完后,就带着身边的那些小太监向长安返去。 鱼朝恩等人走后,莫非瞥了一眼雷震霆,对着身后的王瘸子道:“王叔,帮他安排一件房间。” “是。” 莫非嘱咐了之后,和丫丫朝着战士们走去,雷震霆见莫非完全无视了自己,心生不快。叫道:“放肆!” 雷震霆一句话落下,莫非依然没有理会,和丫丫继续向前走着,王瘸子却是脸色冷下来。雷震霆见自己喊了话之后,莫非还没有理会自己,顿时感觉自己尴尬在原地,嚷嚷道:“莫非,你给本大人站住。” 听到这里,莫非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反而是校场之上的五千战士,杀气凛然的齐刷刷看向雷震霆。 雷震霆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骇然的瑟缩了一下,然后示弱,干笑道:“咳咳……没事,没事,你忙你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莫非兵法 寒风似月,岁入隆冬。 燕云十六郡的边塞地区,狂沙走石,疾风怒号,天气骤然降冷,使得将士们苦不堪言。 隆冬将至,按照往年的惯例,训练便会酌情减少,更有甚者,直接停止。可在燕城之内,训练的残酷并未因天气的转变而发生改变。八兽军和特种部队每日都要风雪无阻的训练阵法和对阵技巧,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战士们的体力和默契有了长足的进步。之前因为瘟疫带来的颓靡气息,也荡然无存。 在这严冬中顶着风雪训练,将士们疲惫不堪。对于他们而言,现在每天最大的乐事就是晚上可以聚在一起吃着滚烫的火锅,喝着美味的烈酒,然后唱着军曲。倘若这时候,旁边再坐着姑娘,那便是人生一大幸事。不过,现在燕城上下,除了丫丫一个姑娘外,全是老爷们儿。 让他们对丫丫浮想联翩吧,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只能在酒酣微醉间,说说荤段子。有时候,莫非巡视的时候,也会坐在其中。相比较这些人,莫非对于这类知识接触的更多些,荤段子也是张口就来。 起先,王瘸子还对此事颇有异议,苦口婆心劝道:“你是燕城的将军,不能这么没有架子,不然……难以服众啊。” 莫非一面应是,一面转身就讲,倒让王瘸子颇为无奈。可时间一久,王瘸子发现,军中的战士对莫非的赞誉之词不减反增。细细一想,也确实是,莫非虽然治军严厉,令统领们训练的时候不断加大力度,可另一面,莫非也是爱兵如子。 给战士们写军歌,发明火锅、饺子之类的为战士们暖身,丰富他们的餐食,当将军能做到这种地步,不受战士们爱戴才怪。 这日,莫非披着斗篷和丫丫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秦军的阵营,莫非把着指头算着时间。 “如果秦甫风是想回秦国搬兵,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可是……”莫非摇了摇头,叹气道:“看来,秦甫风寻到了其它方法对付我们。” “秦甫风知道他们五百万大军吞不下整个河西地界,为什么不选择撤兵?以待来年再战?” 陈胜听完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莫非笑了笑道:“诸葛统领怎么看?” 诸葛由看着远方道:“秦军如果撤兵,就不得不撤出黑水河以外,这样一来,我们又会占领黑水河,燕云十六郡的这些城池,都会恢复原状。对他们来说,划不来。” 许大海嚷嚷道:“嗨!我管他秦军是怎么想的,我就想知道,咱们啥时候可以打仗,兄弟们训练这么久了,一场仗都没打,都快憋出屎了。” 就在许大海说完这句话的三个月后,由冬季转入春季的时候…… …… 春意盎然的季节。 莫非正在武营房编写兵书,这本兵书,原名为《孙武兵法》,莫非是仅凭部分记忆编写。内容上或多或少有些残缺,不过,基本上与原版的《孙武兵法》相差无几。 只是为了避免由一些人物引起无端麻烦,莫非将《孙武兵法》中的孙武改名为莫非,成为了《莫非兵法》。这部兵书,莫非写出来后,是希望留给燕城这些副将,使他们能够从中领悟出一些行军打仗的谋略。 不过,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这部兵书后来几经辗转,落在了秦皇手中,并在秦国印刷出版,成为了兵家宝典。一时间,莫非和《莫非兵法》在军中广为流传。此事,稍后再提。 “莫非,你给本大人出来,你有本事出来!你个缩头乌龟快出来!别以为你做个燕城守将就了不起,哼!等我有一天回到长安了,我要向陛下告你!你……你敢虐待本大人,本大人迟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莫非放下手中笔,朝军营外走去。 这段时间,可把雷震霆给憋屈坏了,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出入仆役环伺,三餐山珍海味,闲着没事的时候,以欺凌弱小,强占民女为乐,日子是何等的风流快活。 雷震霆原本以为,以他的身份,到了燕城之后,怎么着也是这里的一个土皇帝。谁知,来了之后发现这里不仅没有仆役丫环,连个女人都看不见,成天面对着一帮大老爷们儿,雷震霆满腹牢骚。 不过,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人命,雷震霆倒也能忍,可让他实在忍不了的是他连吃饭都要自己做。雷震霆哪会做饭,只能厚着脸去兵营蹭饭吃,这一蹭,可不得了了。 只因雷震霆在校场上,看到了丫丫。事实上,之前雷震霆刚到燕城的时候也见过丫丫,但那时候雷震霆刚到燕城,趾高气昂的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再加上,也不知道在燕城,女人是个稀缺的东西,所以毫无印象。 哪成想,那天在校场上见丫丫训练士兵时,飒爽英姿好不惹眼。久未碰触女人的雷震霆,一见丫丫,立刻精虫上脑。不过,他也不是傻缺,知道校场之中的这些兵痞子,一言不合就敢将他斩了,所以,只能等到天黑在行动。 雷震霆守在军营外边,眼巴巴等到天黑,见丫丫出来朝街上走去,雷震霆就向丫丫扑去。像雷震霆这种不入流的流氓,丫丫还没放在眼里,当即出手将雷震霆打成了残废。 这事,丫丫没有告诉莫非,莫非也不知道。他本来还在纳闷这段时间雷震霆怎么安分下来了,没想到,现在忽然找上门来。 莫非走出军营,看见雷震霆提防着士兵,站在栅栏外边,正骂骂咧咧的对着他。 雷震霆不干不净的辱骂了几句后,莫非和将士们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雷震霆指着莫非破口大骂道:“什么怎么回事?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了,你问我怎么回事?你这个王八蛋……” 雷震霆正说着,丫丫眼睛凌厉的射向他,雷震霆“噗通”一声跌倒在地。莫非奇怪的看着丫丫,丫丫淡淡道:“是我打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翻滚吧!臭袜子 雷震霆一听丫丫承认了,爬起身子,咒骂道:“嘿呀!你看看,你看看,这泼妇她承认了,哼!今天我就来问问你,你打算给我一个什么交代?” 莫非饶有兴趣的问道:“交代?你想要什么交代?” 雷震霆一听这话,虎躯一震,眼中露出淫邪的光彩,嬉笑道:“嘿嘿……既然是她打的,那自然也要她负责,嗯……我看不如这样吧,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也不斤斤计较。只要你把她送给我,做我雷震霆的丫环,这件事,我就权当没有发生过。” “丫环?” “对对对!就是丫环,哈哈,贴身侍奉的那种。”雷震霆狞笑了两声,暗自想道:你打本大人的这笔账,本大人就在床上好好教训你,我倒要看看,肆意承欢胯下的你还有没有现在的威风。 雷震霆想着想着,又露出一抹坏笑。 莫非冷笑一声,道:“来人。” 雷震霆一见莫非要派人抓丫丫,怜香惜玉道:“莫将军,不用派人了,我自己领走就行,呵呵!” 莫非扫了一眼雷震霆,沉声道:“将他带下去,绑在校场中央,三天三夜不准进食。谁敢给他松绑,军法处置。” “是!” 雷震霆一听急了,这娇滴滴的姑娘,要是绑个三天三夜,不死也就半条命了。雷震霆赶忙道:“将军,真的不用,我……哎!哎……你们干嘛?” 雷震霆刚想为丫丫求情,就见那几个士兵径直走到他的面前,直接将他架起,往校场中央抬去。雷震霆这才明白,原来莫非说的人是他,而不是这个姑娘。 这么一来,雷震霆更慌了,这要是惩罚那个丫头,雷震霆顶多就是心疼,可惩罚自己,那除了心疼,更多的是肉体上的疼痛。 雷震霆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发怵,当下哀嚎道:“放开我,快放开我,我是当朝国舅,你们不能这么做!莫非,你敢绑我,我要告你!” 雷震霆愤怒的喊了几声,见莫非不为所动,顿时慌了,又讨饶道:“莫将军,我不敢了,快让他们放了我,我不要了,我不要丫环了……” 莫非对雷震霆的哀嚎置之不理,战士们架着雷震霆就走向校场中央。这些战士常年驻扎边塞,骨子里早就养成了桀骜不驯的性格。再加上对于权贵人家的反感,手上的力道不仅没有松懈,反而多用了几分,疼的雷震霆“嗷嗷”直叫。 就在雷震霆刚被绑在柱子上的片刻功夫,许大海从军营外急急的跑进来,喘着粗气道:“将军,战争有变。” 莫非闻言,赶紧朝城墙那里走去,校场中央的雷震霆听说战争有变,当下慌了,还以为秦军要打进燕城了。嚎啕大哭道:“快让开我,我要离开燕城,来人呐!给我松绑!” 那些战士早就习惯了战事爆发的状态,所以,没有丝毫慌张,再向雷震霆看去,见他的裤裆处,渗出来黄色的液体。心中的鄙视更甚几分,再想到自家的将军也是从长安来的,顿时觉得将军的形象威武了几分。 …… 自从莫非一把火烧掉平野之后,到已经过了三四个月了,秦军一直没有动静,莫非估摸着秦军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倾巢出动,一举拿下河西地带,不过,令他意外的是,秦军现在就有所动作。 按理来说,大部队的调遣,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如果秦甫风是从秦国调兵,他必然会提前知晓。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莫非随着许大海匆匆向城楼赶去,城楼之上,八兽军的统领全部聚在城楼之上。莫非遥遥望去,就见远方的秦军阵营中,旌旗招展,隐隐拍成一字长蛇状,朝明城赶去。 “哎呦!将军,这秦甫风是打算拿老葛开刀啊!”许大海见秦军不是朝燕城进发,有些幸灾乐祸的调笑了一句。 张文仲道:“唇亡齿寒,如果明城失守,下一个恐怕就是我们燕城。” “他敢!秦军要是敢来,爷爷让他有去无回。娘的!早就忍不住了,现在终于能动手了。” “将军,我们要出兵吗?”诸葛由看着莫非望着秦军,一言不发,禁不住问道。 “先不急!静观其变。陈胜,吴广!” “卑职在。” “鹰军、狼军,整合兵力,镇守城门,以防有变。其他人,随我回军营,商议对策。”莫非说完后,朝军营走去,陈胜、吴广见莫非面色凝重,不敢耽搁,赶紧去整合兵力。 莫非和诸位统领向武营房走去,走到校场时,雷震霆还在大声的嚷嚷着,怒骂莫非是个王八蛋。许大海见莫非没有理会,瞅了一眼雷震霆,走过去,阴森一笑。 随后,捏着老大的拳头一拳砸在雷震霆的腹部,雷震霆疼的肝胆欲裂,可想要喊吧,偏偏喊不出声。许大海朝着训练的一个小兵吼道:“你,去我的营帐中找双袜子来。” “啊?” “啊什么啊?快去!”雷震霆吼完后,那小兵麻溜的向营帐跑去,过了一会儿,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拎着袜子跑了过来。这双臭袜子原本是白色,但是经过许大海双脚的洗礼,已经成了乌黑的颜色。袜子臭气熏天,直逼云霄,使众人敬而远之。 许大海却似是习以为常,一把手攥起自己的臭袜子,闻了一口,憨笑道:“娘咧!就是这个味!哈哈哈……”说着,将黑色臭袜子揉成一团,直接塞进雷震霆的嘴里。 雷震霆嘴里甫一接触臭袜子,立马瞪起斗大的眼睛,想要说话,却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许大海见状,朗声大笑道:“让你他娘的嚷嚷!先好好吃吃老子的臭袜子!” 一旁的战士们一阵厥倒,许大海的臭袜子,那可是要人命的啊! 许大海见收拾了雷震霆,大摇大摆的朝武营房走去,进去后,发现众人面露怪异神色看着他,许大海憨笑一下,然后搓着手道:“怎么了?” 莫非嫌弃的看了许大海一眼,无奈道:“出去把手洗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七十章 五兽军出战 许大海闻言,嘟哝了一句你们:“你们城里人,就是讲究!”说着许大海走向外边,然而,许大海出去只是打了个转,将沾满臭袜子味道的手,在站岗的战士身上抹了两下,就走了进来。 武营房中的诸位统领,见许大海走了过来,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莫非见众人在战事将要来临的时候,不仅没有一丝紧迫感,还镇定自若,放下心来。他不怕秦军猛如虎,只怕手下弱如猪。 见众统领到齐,随即,武营房中开始了战事商议。 …… 秦军徐徐的向明城进发,速度极为缓慢,就像一只威武的壮猫面对孱弱的病鼠,带着玩味和愚弄,从气势上就想让你俯首称臣。 面对秦军的大举进攻,莫非和叶怀武都采取了观望的状态。一方面,两人忌惮秦军采取佯攻明城,转而攻打燕、云两城,另一方面,对于秦军是否增多,两人还持不确定的状态。所以……也不敢贸然出兵。 更何况,燕云十六郡能够作为大唐的天然屏障,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就算秦军再多,想要短时间内攻下明城无异于痴人说梦。 燕、云两城待而不发,秦军安心的攻打明城。过了一段时间后,由打探的消息和对战场上形势的估计,莫非终于对秦军的兵力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事实上,秦军的兵力并没有增多,也就是说,从年前秋季,莫非一把大火烧掉整个平野后。秦军驻扎在燕云十六郡外,貌似什么都没有做。但莫非知道,事情绝非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虽然莫非和秦甫风等人接触太深,可他知道,对方绝非易于之辈。 战事爆发的十天后,明城终于告急,五百万秦军,出征两百万攻打明城,剩余三百万在镇守大营。这三百万大军,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燕、云两城的异动。 不过……明城告急,城池处于危急存亡之际,莫非和叶怀武这时候都选择了出兵。 对于燕云十六郡来说,这三座城池,都有相当重要的作用,缺一不可。这一百万战士要是少了明城三十万,唐军兵力锐减,面对数量庞大的秦军,犹如蚍蜉撼大树。 在秦军攻打明城的十多天后,叶怀武最先派兵援助。不过,由于种种顾虑,叶怀武依然保留了二十万大军镇守城池。 叶怀武出兵的那日,莫非正和众副将站在城池上,见云城之中,涌出二十万大军,在秦军的侧翼攻打。秦军虽然是两百万之众,根本无惧这二十万大军,但秦军是攻城将士居多,各个都背负攻城器械,行动极为不便。 叶怀武派人支援,与明城之内的将士里应外合,这才阻挡住了秦军的进攻步伐。 许大海等人看叶怀武将军也出动了,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战欲,许大海主动请缨几次,均被莫非无视。而张天请求带领豹军三万之众,前去支援,莫非只是想了想,便应承下来,气的许大海梗着脖子一句话都不想说。 有燕城和云城的战士们参与,攻城的两百万秦军,由于辎重太多,在战场拖拖拉拉的,首尾不能兼顾,立马显出自己的弱势。 不过叶怀武派的副将和张天也不敢派兵深入战场之中,只敢在一旁打着游击,不断的骚扰秦军。就在这种胶着的局势维持了一会儿后,后方的秦军大营,忽然涌出数十万铁骑。 莫非嘴角微微一翘,道:“杨五郎,于武奇,张文仲,张昭。” “将军。” “杨五郎,于武奇率领你们狼军、鹰军,前去迎敌。张文仲、张昭率领虎军、狮军压阵。” “是!” 四位统领领命之后,赶紧下了城墙,率军迎战。 许大海见已经派出去五位统领了,还没有轮到他,忍不住跑在丫丫旁边嘀咕道:“统领,你说你都是将军的娘子了,你就和将军说说呗!我们特种部队都训练这么久了,要是再不出动,身子骨都发霉了……” 许大海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的事情,丫丫依旧没有说话,对她而言,莫非既然没有给他们委派任务,证明时间还没有到。 丫丫不说话,许大海的声音也弱了几分,许大海见战场上厮杀一片,心中极为郁闷。想他以前,堂堂一个副将,每逢战事,哪次不是上阵杀敌的第一人。可现在倒好,只能站在城池上眼羡的看着弟兄们上阵杀敌。 早知道……就不当这什么鸟统领! 就在许大海懊恼之际,莫非看见远方的秦军阵营中,似有大批部队蠢蠢欲动,等了许久之后,旌旗摇摆,远方的天际处,灰尘弥漫。随后,大批部队出动,黑压压的向明城进发。 莫非看着秦军的主力出动了,松了一口气,道:“许大海!” “……” 莫非说完后,许大海似乎没有意识到莫非是在叫他,依然十分颓丧的低着头,莫非皱眉回头看着许大海。那些统领也意识到了许大海的魂不守舍,纷纷回头看向许大海。 “许大海!” 许大海见众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咂舌道:“咋……咋啦?” 诸葛由在一旁提醒道:“将军叫你呢!” 许大海闻言顿时警醒道:“卑职在!” “在想什么呢?” 许大海闻言,长叹一口气,道:“没什么……就是有点无聊!有些饿!” 莫非撇嘴一笑,大声道:“原来许副统领累了……既然这样,那就让统领率军迎敌!” 莫非说完后,许大海还恍若未知的点点头,随后,低着的头,眼睛陡然瞪大,声音尖利道:“迎敌?要迎敌了?” 许大海顿时来了精神,拱手道:“将军,我去迎敌!” “哦?你不是饿了吗?” 许大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挺胸抬头嚷道:“嗨!大敌当前,我岂能因为一顿餐食而延误战机?不能……将军,下令把!老许我定当率领战士们,搓搓秦军的锐气!” 莫非笑了笑,道:“记住!不要恋战,就用我之前说的闪电战!” “啊?闪电战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七十一章 闪电战 莫非挑了挑眉,道:“怎么?你不想去?” 许大海赶紧摆手,眼珠子瞪得斗大连道:“没有的事!我去!我这就去。” 说着许大海转身离去,年过三十多岁的的许大海竟像一个孩子一样,连蹦带跳的向校场赶去。 一路跑到校场,许大海还未说话,先是面对校场上的战士们,狂笑三声:“哈哈哈……” 这一声笑,使校场上的战士们头皮一阵发麻,副统领这是疯了吗?笑容中带着血盆大口,看起来真是让人瘆得慌。许大海狂笑三声后,看着校场上的战士们一副呆傻的样子。 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们这帮兔崽子,看什么,赶紧收拾家伙,随我前去迎敌。” 那些战士闻言一喜,齐齐凑上来:“迎敌?将军让我们迎敌?” 战士们见许大海点着头,脸上俱是喜色。这些战士原本在各自的队伍中,就是骁勇善战的存在,后来被许大海拉到特种部队后,经过残酷的训练和丫丫、莫非的亲自传授技巧,各个体内都憋着一股劲儿,就想在战场上证明自己一下。 许大海原本还想绷着一副脸,表现的自己很淡定,胸有城府。可见战士们笑了,自己也绷不住,咧着嘴又大笑起来,一脚踢向旁边一个战士的屁股道:“他娘的,快去收拾!一会儿你们给我拿出你们的本事,好好的搓搓秦军锐气。谁他娘的要是敢临阵逃脱,或者手下有力不使,小心我收拾你们。” 这些士兵笑道:“副统领放心吧!这次,就让他们看看我们特种部队的厉害。” 说着,一哄而散。 特种部队的统领虽然是丫丫,但是由于丫丫性格的问题,以及丫丫对待战士们的严格,使得这些战士对丫丫是既敬佩,又畏惧。这种感觉,就像是在面对自己的师父一样。 而和许大海相处,他们除了上下级的关系外,更像是兄弟。不过,这样一来,一面保证了特种部队的纪律性,另一面保证了管理的人性化。至于看待莫非,这些战士的心中是十分复杂的,感激、崇拜、向往等情绪不能言明。 特种部队经过丫丫和莫非的训练后,每个人的纪律性都得到了明显的提升,往往令行禁止,不敢有丝毫逾越。过不了一会儿,这五千人已经穿戴好戎装,跟着许大海,威风凛凛的向城门赶去。 几人赶到城门时,就见,城门之下,丫丫穿着黑色的衣服,手中拎着铁棍,一个人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 这五千铁血铮铮的汉子,面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娇**子,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是一个背影,就将这五千人,齐齐震慑在原地。 面对这种情况,城墙上的诸葛由以及陈胜、吴广等,都禁不住赞叹一声,莫非身边的这个女子,他们虽然时常见到。但是,这些人给丫丫打招呼,丫丫从来都是置之不理。 起先,这些统领还颇有微词,想着丫丫初来乍到,就能做到统领之位,无非就是靠着莫非的关系。这丫就罢了,面对他们还是这样的目中无人,让他们更是不爽。 但相处久了才发现,这个女子对待所有人都是一副漠然的状态,而真正让这些统领感到无言以对的是,这个女子的能力较之于诸人,只高不低。 许大海见丫丫骑马站在前边,心里老大的不开心,不过,一想到能够打仗,这些不开心就减弱了几分。更何况,一直以来,许大海都想和丫丫一较高下,好在战士们面前表现一下,他这个副统领才是真正的厉害的人物。 免得这些战士每次和他聊天都是嘻嘻哈哈的,一见到丫丫,就噤若寒蝉。 许大海率领众战士前去,站在丫丫身后,城墙上,莫非看着丫丫,想了想,忽然道:“丫丫。” 丫丫没有说话,只是将头高高的抬起,看向莫非,莫非笑了一下道:“小心点。” “嗯。” 一口狗粮撒完之后,丫丫面容又恢复冷漠,道:“出发。” 随即,城门大开,丫丫率领众将士骑着快马,火速朝战场上跑去。 现在,燕云十六郡总共分为三个战场,一个是在明城之外,秦军的攻城部队面对着前后夹击。一个是秦军的数十万骑兵,面对莫非派出去的狼军、鹰军等。 秦军数十万骑兵开道,随后,便是秦军的主力部队,整整数百万之多,全部都是精锐,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主战场上去。这部分秦军暂时还没有人能够抵挡,一旦这些兵力投入到战场之中,必将是唐军的灭顶之灾。 而丫丫率领的这五千战士,正是朝这伙部队进发。当初,莫非训练特种部队的时候,就是将这个部队当做一只奇兵训练的。 这五千奇兵,人数虽然不多,但是要是用好了往往能收货出人意料的效果。 丫丫拍马走起最前边,五千人的骑着快马,不一会儿,便与秦军相遇。秦军的领军人是余震雷。见五千骑兵朝着自己的百万大军飞速而来,眼里闪过鄙视之意,嘲讽道:“区区五千小兵,还不够我们塞牙缝呢!” 地上的战士们听见了也感觉这五千人纯属是来找死的。 这种想法刚在心头升起不久,就见这五千骑兵是由一个女子率领的,嘲讽道:“难道,大唐没人了吗?竟然让一个小娘们儿领军。” 这句话刚说完不久,忽见那五千骑兵的速度,猛然增快,犹如原野上的猎豹,苍穹中的秃鹰,丛林里的猛虎,沙漠中的狼群。秦军前边的战士尚未听到命令,就见一根大黑铁棍一棍砸下来。 这一棍,犹如千斤坠鼎,秦军前方的一排战士,顿时血雾飞溅。随后,那根铁棍左砸右锤,顿时将秦军的阵容打乱。更恐怖的是,那根铁棍并未停止,直接向秦军主兵力部分搅去,在她身后,五千战士,齐齐亮出手中的兵刃。 五千人,犹如秋风扫落叶般,割过秦军的战士的头颅。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交手 余震雷率领的这百万战士,虽是秦军的主力,可这些战士都是步兵。战士们簇拥在一起,就算有临机应变的能力,可面对这种奇袭,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们原本以为,唐军这五千战士过来,会如泥牛入海,立刻消失在百万大军中。谁知,这五千士兵冲了过来,不做丝毫停歇,就像一道闪电一样,快速,精准、凌厉的冲向秦军的主力部队中,然后杀出一条道路,冲散秦军阵营。 余震雷骑着马站在秦军的中央部分,尚未来的及反应,那五千唐兵已经收割了一波脑袋。余震雷勒马向后看去,就见那五千人前方,其中一个是面色冷淡如水的女子,另一个则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丫丫看了一眼被冲垮的秦军,手一挥,五千人再次向秦军冲去。 丫丫率领的五千特种部队,是奇袭的队伍,这样的队伍,打闪电战的时候,只能快、准、狠,一套动作,倘若恋战,陷入这百万秦军中,必将难以施展自身的实力。 所以,她只能带领战士们不断的选择冲击秦军,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时间就是生命。这百万秦军出动,阵营之中自有章法,只要丫丫能够使他们乱了阵营,余震雷想要重整阵营,就得耗费一番功夫。如此一类,这五千人就为明城战场上的唐军,争取了宝贵的生命。 余震雷见五千唐兵冲了过来,知道再不遏制这些骑兵,迟早会耽误大事。余震雷见那伙人过来,朝其中貌似领头的许大海骑马而去。 许大海的快马奔驰在秦军的阵营中,手起刀落间,血溅一身,许大海越杀越爽快。从秦军跨过黑水河到现在,许大海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杀的那叫一个爽快。 就在许大海快意挥刀间,秦军侧边,余震雷拎着大锤,瞅见许大海后,拍马赶了过来。 两人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一个手中擎着巨锤,一个手中捏着大刀。两人眼神甫一碰撞,敌意溢满双眼。 狭路相逢勇者胜! 战场之上,两人一刀一锤杀出一条血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两人一碰面,刀锤相撞。 然而,并未有预料到的实力相当以及杀的天昏地暗之感。 余震雷作为武道名家古烟客的徒弟,身上有着正统名门真气,本身又是武道九脉高手,面对许大海这种野路子,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一锤下去,许大海手中的刀嗡声一响,随即,虎口剧烈的颤动起来。单凭这一招,许大海知道两人的实力犹如云泥之别。 “噗!”许大海一口鲜血喷出,知道再战下去,必将殒身在此,赶紧骑马撤退。余震雷也非易于之辈,见许大海要走,赶紧拍马追上。 轰然一锤砸下,风声呼呼的响,战士们骇然的看着许大海。许大海回过头来,见巨锤落下,急急的拎起手中的大刀,抵挡着余震雷手上的巨锤。然而,实力相差终究甚远。 徐大海又喷了一口鲜血,坐下的马承受不住这种威力,砰然倒地,许大海也跟着落在地上。 余震雷不依不饶,再次落下一锤,这一锤,余震雷用了十分力气,许大海见到这锤落下,想要逃走,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这锤即将落在许大海的身上时,忽然,一骑快马到了眼前,一根大黑铁棍,一边连接着丫丫的手,一边杵在地上。 “铮——” 大黑铁棍在地上压出一个洞,尘土飞扬,但是,只此一棍,却是挡住了余震雷的大锤。许大海见有惊无险的躲过了这一锤,赶紧爬起身子,骑马远去两步。 随后回头看着丫丫道:“统领,我们快走吧!你我二人也打不过他。” 丫丫没有说话,亦没有撤退。 余震雷看着丫丫,也不敢出手,也不想出手。那晚在云城外边,他虽未与丫丫和莫非交手,但是也听傅天一等人说过这个丫头不仅有九脉武者的实力,身上更是带着神兵惊鸿剑。 如果连傅天一都不得不忌惮的人,余震雷自然不敢小觑。余震雷看着丫丫,丫丫却不想看着余震雷,手中的铁棍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铁棍旋即抬起,在空中抡了一圈后,直接向余震雷砸去。 在上一次影子以丫丫的形象出现的那晚中,莫非就知道,丫丫的人格在融合,这样一来,意味最后的丫丫不管是以影子的身份存在还是以丫丫的身份存在。她的实力都会停留在九脉境界。 令莫非庆幸的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发现丫丫有像影子人格融合的趋势。 所以,现在的丫丫,自身的实力,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每当影子的人格退却一分,身上的境界就提高一个档次。年前还是五脉武者的丫丫,现在已经到了八脉巅峰。 可即便是八脉武者的境界,丫丫也有信心与余震雷一较高下。 许大海见余震雷面对丫丫,似是心有忌惮,挠着头困惑不已。 就在许大海困惑之际,丫丫一棍挥出,余震雷赶紧挥锤去挡,说时迟那时快,丫丫手中的大黑铁棍忽然一转,砸向余震雷坐下的马匹。 一招声东击西!防不胜防! 余震雷坐下的宝马被丫丫一棍子砸的骨骼脆响,随后,宝马吃痛倒地,余震雷也落下马。许大海瞪着大眼,看着丫丫,心中直呼牛人! “走!” 两人交手,丫丫虽然占了便宜,但她牢记莫非的叮嘱,绝不恋战,见好就收! 许大海还处于呆滞状态,一来他没有想到统领对战余震雷,竟然还能占到上风。二来他搞不明白统领既然占了便宜,为何不乘胜追击,直接将余震雷斩于马下,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但是丫丫走了,许大海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赶紧拍马而去。 丫丫战胜余震雷,顿时鼓舞了特种部队的士气,这五千战士跟着丫丫和许大海,嗷嗷的向秦军杀去。如此来回杀了两拨,秦军的阵营开始发生了改变。 “撤!” 丫丫的话语永远都是这样不带任何感情,但这些战士都知道,这句话他们必须不容置疑的服从。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选拔制度 这五千唐兵来的迅猛,出乎秦军的意料,走的干脆,着实令人咂舌。 但不得不说,这五千骑兵对于秦军主力部队的影响,直接导致了明城战场上,秦军的攻城部队出现了大量的死伤。好在,秦、唐两国在武力上,有不少的差距,两军对垒,基本上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如果单单说燕城的兵力折损与杀敌人数,这场战役是空前的胜利。 丫丫率领众将士回城后,诸葛由等人看着这五千战士,不禁喟然长叹。谁能料想,在大唐会出现这么强悍的部队,倘若大唐的将士都能像这五千战士,那强敌来袭,又有何惧。 丫丫等人撤退不久,在余震雷刚刚把秦军阵营调整好时,明城战场上,胜负已分。确定秦军的攻城主力和器械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燕、云、明三城的将领不约而同的退兵。 唐军此举,可把秦军气坏了,此时虽然兵力全部到达了战场。可要攻城,一方面,没有那个能力,另一方面,又害怕燕、云两城的将士抄袭后方,予以阻挠。在余震雷等将领的纠结之下,秦甫风派人发来军令,令全军撤退。 秦军的撤退,意味着明城暂时保住了。但所有人的心里都知道,明城的破亡,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要看秦军愿意牺牲多少兵力去破掉明城。 这次,秦、唐的大规模作战中,令几方势力大为吃惊的就是燕城的几个兽军,这些兽军所展现出的实力,与之前的唐军一贯给人的印象相差甚远。 而更为亮眼,也更让人啧啧称赞的则属那五千名特种部队。平时的时候看不出来,那些兽军的统领以为这些战士单纯的练好各种技巧,放在大规模的战争中,恐怕难有用武之地,也没太当回事。 可这一战之后,这些人的看法立马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在燕城之中,那些兽军的将士现在看着特种部队的战士,眼里满是敬佩和向往。更有一些心思活跃的战士,主动向自己的上级请示,看是否能够加到特种部队。 这种请示,自然是让兽军的各统领心中各种窝火憋屈,不过一想到特种部队在此次战役中发挥的重要作用,这些统领又觉得这样似乎是理所当然。 军营之中,向来是以能力服众,以拳头为大,人家特种部队就是厉害,这些战士们想去特种部队,那也无可厚非。直到这时,这些统领才后悔莫及,早知道,就去争一争这个副统领了。 看现在许大海走路都得意洋洋、趾高气昂的样子,心中着实不爽。 气归气,郁闷归郁闷,后悔归后悔,这些统领在大事上绝不含糊,也不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误了大事。 所以,斟酌良久后,还是向莫非说出了自己的下属想要去特种部队的请求,看是否可以。 莫非倒也没答应,也没拒绝。晾了这些统领一段时间后,莫非才颁布了一个法令,言明,军中任何战士,想要进特种部队,就必须经过统领丫丫的考验。 经过考验之后,会在特种部队观察五天,五天之中,表现优异者,将会留在特种部队。但是如果在这五天之中,表现较差,丫丫可以无条件、无理由的将这个战士退回兽军。 这个法令颁布后,兽军中的战士欣喜异常,一想到将来可以进特种部队,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这直接导致了燕城战士训练的时候干劲儿十足,大家为了进特种部队,拼命的训练。 再加上知道特种部队的统领是个女子,觉得考察应该相对宽松,更是信心满满。 看着这些将士的开心,特种部队的战士不禁摇了摇头,向他们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个眼神大概的意思就是说:等你们以后和统领接触后,就知道你们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 …… 武营房中。 “秦军会不会是怕了,这都过了好多天了,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吴广说完后,陈胜笑了笑,带着玩味的语气看着许大海道:“不会是怕了老许了吧?” “哈哈……老吴谬赞了!”许大海谦虚的拽了一句非常文艺的话后,又继续谦虚道:“我许大海也算不上什么厉害,哈哈……厉害的是那帮兔崽子,不是我说……就我手下的那帮兔崽子……” 许大海完全无视了众副统领的调笑,直说的唾沫横飞。 等许大海侃侃而谈后,莫非又看向旁边的叶子安道:“长安那边是怎么回复的?” 燕云十六郡总共有一百万大军,相对于五百万秦军来说,兵力相差悬殊。所以,在一开始战争爆发后,秦军尚未跨过黑水河,叶怀武就八百里加急,向长安请求援兵。 然而,时间已经过了半年之久,长安竟然没有给过一个回复。 莫非隐隐猜出了皇帝想要抛弃叶家,或者逼迫叶家之意,但他依然觉得皇帝此举,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叶子安看着莫非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回信,陛下……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这时候,连叶子安都对皇帝充满了失望。 出身长安,长在长安,甚至主家也在长安的叶子安都有这种心境。更别提这些统领,他们都是出身于草莽之中的糙汉子,凭借着手头之力和一腔热血才爬到了这个位置。 虽然在皇权时代,使他们对于皇帝有着敬畏之心,但是,这种敬畏之心在一定的程度上也是疏离之感。如今,他们拼死拼活的为了李家的天下,抛头颅洒热血,可那皇帝老儿,竟然连个援军都不派。这些统领心中,除了失望,还有愤慨。 “如果……我说如果,陛下不打算派兵援助我们,你们会怎么样?” “为啥不派兵援助?咱们不是在给他守江山吗?那他还能不要自己的江山?” 自从莫非做了燕城的守将之后,这些统领发现了莫非的一个特点,那就是……对于皇帝没有丝毫的敬畏之情,对于下属说的话,也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像许大海这种喜欢直来直往的人,就喜欢这种无所顾忌的说话。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明城告破 那日在武营房的的谈话,莫非最终还是没能知道手下真实的想法。时间过了不久之后,秦军对明城发动了第二次进攻。 这次进攻,秦军做足了万全准备,先是以铁骑掩护左右,攻城部队先行,其次,弓箭手断后,主力部队压阵。囿于这种局势,不管是叶怀武还是莫非,只能放任秦军攻城。 在兵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秦军一旦认认真真的布好防御,莫非手中就算握有八兽军和特种部队,也无济于事。事实上,秦军第一次攻打明城,多少存在试探之意,秦甫风这才露出破绽,让莫非占了便宜。 倘若没有援军,明城保不住、燕、云两城也保不住,这是人所共知的一点。或迟或早,燕云十六郡都会面临破城的危险,只不过,这一切全部取决于秦国的王将秦甫风愿意以什么样的代价换取燕云十六郡。 在秦军攻城之前,叶怀武已经派人向明城下令,城池若能保住,即不惜一切,镇守明城。若是城破,葛湛卢可携部下去云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燕云十六郡中还有一座城池得以保住,秦军就不敢肆无忌惮去攻打霸州。 战争的号角吹响,三日过后,明城中的三十万士兵已经所剩无几,弓尽粮绝,兵力锐减,破城只在朝夕之间。 值此空档之际,叶怀武夜乘一骑,单枪匹马来到了燕城。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和莫非商议秦军的下一步动作。 是夜,武营房。 灯火颤抖,叶怀武连喝三杯烧酒之后,长吁短叹,话不知如何说起。 “叶将军打算死守燕云十六郡?” 叶怀武叹了口气,看着旁边的莫非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一派老成持重,心中更为凄然。莫非的能力,从他接手燕城的这段时间里,大大小小的战事中的俱有体现。 可以说眼前的此人,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倘若皇帝陛下予以重任,就算不用莫非图谋天下,逐鹿中州,而仅仅用来守成,大唐在百年之内,必然高枕无忧。 可就因为皇帝陛下的猜忌之心,此人被发配在这穷山恶水的边塞地区,因缘际会得了燕城的守将之位,却不得不面临破城的危险。 叶怀武无奈一笑,道:“马革裹尸,是一个将军不得不面对的宿命。更何况……父亲和兄长都在长安,倘若我因此退却,叶家……只怕……” 叶怀武的话没有说完,但莫非猜到了他话语中的无奈之情。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叶怀武勉强笑道:“听说长安之中,那些书院的学子和夫子,不知为何,全部跑在大街上游行,似乎是想让陛下发兵支援燕云十六郡。现在,民声沸腾,只怕,过不了多久,陛下就不得不派兵援助。” “只怕未必。”莫非知道叶怀武的话里有安慰他的成分,斟酌再三后,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这封信,正是张京墨从当时的护卫统领那里偷来的。莫非拿出后,递给叶怀武,叶怀武皱眉看了看莫非,不解其意。 随后,将信封打开,细细看去,每看一行,叶怀武的手就往紧攥一分。直到看完这封信,叶怀武颤抖的双手依然不能停止。大概过了很久,叶怀武眼睛一闭,哀声道:“陛下,终究是不信任我们叶家。” “既然如此,又何必……” “又何必死守燕云?”叶怀武截断莫非的话,忽然悲怆一笑道:“他不仁,可我们叶家不能不义。就算不为了他守江山,我也不能让秦军的铁骑沾染大唐子民身上的鲜血。” 莫非默然。 叶怀武过了很久,心中依然抑郁不平:“莫兄弟,如果燕城守不住的话,你就赶紧离开这里。” 莫非也不矫情道:“我会的。” …… 叶怀武离开的数日后,果不其然,明城在秦军的猛烈攻势下,终于告破。 从秦军跨过黑水河到明城告破,整整半年多的时间里,燕云十六郡以其顽强的生命力,生生的抵挡住秦军的数波攻势。 在这次抵挡秦军进攻中,明城由守将葛湛卢到下边的无名小卒,全部壮烈牺牲。 这场惨烈的战争过后,燕云十六郡忽然间下起了磅礴大雨,这场大雨,时下时停,一直持续到秦军整顿兵力,准备攻打燕城。 这些时日,燕城上下的将士们,都紧张的关注着秦军的动态,八兽军的统领和许大海等人,****守在城墙上。但是,这些人里,除了张天和许大海是对战争有着浓厚的兴趣外,其余众人,内心满是担忧。 秦军和唐军交战数个回合,现在唐军阵营中,少了明城的三十万大军,燕城和云城在先前的战争中,也有不同层次的伤亡。这些伤亡加起来足足有数十万之多,以四十万的伤亡代价换取秦军五十万将士的伤亡,实在不是什么可喜的事情。 莫非作为燕城的守将,自然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但是,对于兵力的悬殊,他又颇为无奈。 大雨滂沱数日后,这日,秦军终于发动了猛烈的攻击。秦军的阵营,与之前攻打明城的时候如出一辙,这种阵营,算不得出彩,打仗的时候往往能够造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这种规规矩矩的打法,牵制了云城的叶怀武,使他不敢出城援助。 知道出城迎战,实非上策,所以莫非令将士们关闭城门,死守城池。 秦军一旦攻城,就投放巨石,兼搭弓射箭,其中,莫非令人酿制了大量的工业酒精,一旦秦军攻城部队靠近,就往下倒上工业酒精,然后射出火箭。 这一举措,令秦军头疼不已,以前攻城的时候也会遇到投放火箭一类的,但是火箭往往是射中士兵后才能发挥作用,至于利用易燃液体,将士们就算能想的出,也无法进行实施。 只因,易燃物体一般都是军队中稀缺的东西,怎么可能像水一样,随意的泼洒。所以,在莫非大量酒精的泼洒下,这些秦军也是无可奈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天地为盘,万军做棋 如此过了数日之后,秦甫风终于想到了对策,着人以数人一组,将盾牌连接在一起。一旦城墙之上,有人泼洒酒精,就将盾牌举起,将酒精尽数收拢,然后洒向地上。接着,盾牌下的人将会快速的用土掩盖住酒精。 燕云十六郡地处边塞,地上皆是飞沙,十分便捷。再加上酒精的制作材料有限,如此一来,令秦军头疼的火箭再也不具任何危险。 因此,虽然大雨倾盆、天雷滚滚,秦军的攻势反而更加猛烈几分。 这日,莫非站在城墙上,看着下边的秦军连成一片的盾牌,皱了皱眉头,暗道:这要是木盾就好了,火烧赤壁……哎……可惜不是! 这些副统领也是一筹莫展,想要出去打把,看着城下黑压压的秦军,知道出去之后必定是九死一生。守城吧!这样下去,弓箭迟早会被耗尽,没有了守城的器械,燕城就会像明城一样,一点点被耗开。 “将军,要不让我率领特种部队冲两波吧!”许大海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这些时日的训练,看到手下的战士们能力突飞猛进,许大海也与有荣焉。上一次领兵作战,自己不敌余震雷,险些命丧敌手,这次,他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莫非知道许大海建功心切,但是,现在局势这么危急,稍有不慎,燕城就会陷入险地,他不能冒险。 就在许大海等莫非回应的时候,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莫非瞧了瞧雷雨,又瞧了瞧城下的将士,忽然,灵光一闪,……雷雨! 倘若…… …… 秦军撤退之后,莫非立马带领众统领回武营房。这些统领还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时候将军也会这么急的性子了。 一进武营房,莫非令丫丫关山门,屁股尚未坐热。莫非扫了一眼众统领,看着诸葛由道:“一会儿,你着人下去找些风筝来,越多越好。” “风筝?将军,这秦军都打到眼前了,你咋还有心思放风筝?那……”许大海正说着,就见丫丫瞥了自己一眼,赶紧讪讪的住嘴。要说这军中,许大海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对莫非也是心存敬重,可只有丫丫,他是打从心底里畏惧。 莫非也没有理会许大海的话,继续道:“这些风筝,最好全部都用金属线缠绕,立即去办,最好在天黑之前,全部弄到。” 诸葛由还是满头雾水,就被莫非赶了出去,随后,莫非道:“许大海。” 许大海见有任务派给他了,咧嘴一笑道:“将军。” “一会儿你从特种部队中找些年轻力壮又比较机灵的兄弟,按照我的指示,在城外的战场上,插铁柱。” “啥?插铁柱?” 许大海的惊叹还未说完,莫非直接摆手道:“下去去办,天黑之前,要是选不出你要的兄弟和铁柱,军法处置!” 许大海一听,风一样的闪过众统领的面前,朝外跑去,见许大海风风火火的样子,这些统领摇头一阵苦笑。就是这样一个二愣子,没想到最后成了将军最信赖的人,真是傻人有傻福。 “张天。” “卑职在。”张天自从统领豹军之后,为人愈发的成熟稳重了,再也不像之前一样,是个毛毛躁躁又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 “今夜子时,在许大海栽好铁柱后,你带人趁夜出去,背着铁丝,将所有的铁柱全部绑在一起。记住,这些铁丝绑好全部藏在土中。但是不能掩埋的太深,一定要在你的脚踩上的时候,就能碰到这些铁丝。而且,所有的铁丝不能间断,一定要连在一起。” 张天不懂莫非这是何意,但是,跟随莫非的这段时间,使他学会了该服从的时候无条件服从这个军营中的道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然后出了武营房前去准备。 “陈胜、吴广。” “卑职在!” “明日秦军攻城时,我要你们将所有的将士全部埋伏在城墙之下,城门大开。” 陈胜、吴广听完后,相视一眼,随后齐声道:“是!” 命令下达完后,莫非语气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不容置疑,而是笑了笑道:“明日一战,大家打足精神。这几次交手,我想你们也看出来了,秦军……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一定可以守住燕城。” 这些统领笑了笑,齐声道:“将军放心,我等定让秦军铩羽而归。” 及至晚间时分,莫非派遣的统领全部完成了手中的任务。等到夜幕降临,秦军阵营中,那些白色的帐篷里,全部熄灭了灯火。只见燕城的城门在咯吱声中,打开了一个小缝,紧接着,燕城的数百名士兵穿着轻便的夜行衣,鱼贯而出,跑向战场之上。 莫非和丫丫站在城墙之上,望着下边黑夜中,行蹿在黑夜中的身影。 丫丫奇怪的看着莫非道:“这些有什么用?” 莫非诡秘一笑,道:“你信不信我有法术?” 丫丫沉默,莫非笑了笑自信道:“明天,你就能看到这些东西的用处了。不过……希望你们到时候别把我当鬼怪看待。” 丫丫白了莫非一眼,然后神色复杂的看向战场上的那些东西。因为她确定这些东西在战场上的这种用法,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不知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能让莫非面对着百万大军还能谈笑风生。 许大海和张天等人做完之后,朝着远方秦军的阵营望了一眼,忽然心生恶趣味,几人凑在一起,在铁柱上撒起了尿。撒完之后,许大海一边摇着裤子,一边呸了一声:“奶奶的!明天,我老许一定要多宰几个脑袋撒撒气。这段时间,可算是憋坏了。” 张天在一旁哼道:“明天,我倒要和你比比。” 许大海不屑的瞥了一眼张天,扯着嗓子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到时候可别吓得腿软,还要我去救你。” 说完,许大海仰着头颅,大摇大摆的朝前走去,张天翻了个白眼,叫道:“听说你上次差点死在余震雷的手中。“ 许大海闻言一个踉跄,然后尴尬的朝城门快步走去。在他身后,传来众位战士的窃笑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七十六章 满江红 翌日,秦军浩浩荡荡而来,前方的统帅身披黄金甲,背负黄金锏,头戴黄金冠,坐骑黄金马。在这晦涩、冰冷的雨水中,显得异常突兀,此人正是大秦的王将,古烟客的亲传弟子秦甫风。 在连日高强度攻城,依然没有取得丝毫进展后,骄傲的秦甫风终于不得不亲自帅军前来。 秦甫风骑着战马缓缓的向燕城走进,一到战场,发现,战场上矗立着数十根大铁柱,每根铁柱上方,绑着巨大的风筝。风雨交加中,这些风筝迎风飞舞,在天空中形成一道诡异的风景线。 秦甫风停下坐下的马,望着前方的的铁柱。 秦甫风知道莫非,事实上,从莫非夺得天下文会的榜首后,秦甫风的耳中就不断的听到这个名字。秦甫风作为古烟客的弟子,又是大唐的王将,本身也是个高傲的人。所以,在听到莫非这个名字后,只是不痛不痒而已。 不过是一个文采好点的书生,只要没有成长起来,那便不值一提。 随即,秦皇做了东征大唐的决定,秦甫风领命出征,渐渐的淡忘了莫非这个名字。等到秦军度过黑水河,令南域邪教中人制造了瘟疫事件几月后,忽然听说当初的那个天下文会的榜首来到了燕云十六郡,并且解决掉了困扰叶怀武的瘟疫。 秦甫风这才重视起莫非,如果这场瘟疫大唐没有妥善的治理好,燕云十六郡的军民罹难,大秦将会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拿下燕云十六郡。然而,这一切就被莫非毁了。 随后,九脉武者、惊鸿剑的出现,秦甫风由此想到了当年年仅十八,却已是九脉巅峰的莫夕颜,也由此想到了空山。这些东西,他尚未来的及反应,就听闻燕城主将换成了莫非,之后的热气球、特种部队等一次次的刷新了秦甫风对莫非的认识。 到现在,秦甫风虽然心中依然存有轻视之意,但是不得不承认比较于他人,莫非却是已经做得很好了。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秦甫风终于亲自率兵出征,誓要拿下燕城,活捉莫非。 不过,秦甫风轻视归轻视,却并非鲁莽之辈。多次的交手下来,秦甫风也意识到了莫非此人,在兵法上往往有一些奇招,使人防不胜防。所以,在看到铁柱后,他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行军的步伐,示意探子前去观察探路。 探子跑过去良久,然后围绕大铁柱观察了一会儿,跑过来道:“禀报将军,并未发现异常,只是柱子上边刻首诗。”说着,探子将手中的纸张递上去,秦甫风拿起纸张看了起来,便见上边写道:“《满江红》:莫非。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明城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燕云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秦贼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秦甫风读完后,将手中的纸张递给身后的温笔蕴和余震雷等人,长叹一声:“即便我对诗文一道不太了解,但是,单凭此诗也能看出此人胸怀大才。” 温笔蕴和习墨然看完后,脑海中想到的是“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而余震雷看完后,怒气冲冲读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秦贼血。我倒要看看,他能拿我们这百万大军怎么办?” 秦甫风闻言,哈哈大笑,随后高声道:“没错!文采再高也只是书生意气,现在战场之上,还不忘劳师动众,做这些东西标榜自己的文采,可见此人也是极为的狂妄自大。众将士听令,随我前行,拿下燕城。” 莫非在城墙上,看到秦甫风被这自己的诗词迷惑了过去,没有理会那些大铁柱,嘴角微微一翘。随后,他抬头仰望天空,见灰蒙蒙的天际,远方浓厚的积云正在卷集翻滚。 莫非把这指头算了一下,还差些时间。旁边的统领见莫非像个算卦的一样,俱是满头雾水。 从昨天到今天,这些统领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却一点也看不出莫非在干什么。那些大铁柱风筝,是什么意思?这些统领不知道,但是,他们现在看向莫非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神棍。 “把城门打开?” 莫非看了看天空,然后对着身后的吴广说。众统领一愣,齐声道:“将军。” 莫非撇了一眼众统领,道:“开门,我出去和秦甫风谈谈。” 吴广知道莫非一旦下令,必须令行禁止,所以朝城门的守卫走去。这时,旁边的许大海等人道:“将军,我们随你去吧!” “不用,丫丫陪我就行了。”说完后,接着道:“你们做好准备,听我命令,谁要敢延误战机,时候军法严惩。” 莫非和丫丫下了城墙,骑着两匹战马往战场上走去。 秦甫风原本还以为燕城的将领会继续死守城池,没想到,还没下令,莫非已经从骑马从城门走出,一直到了战场中央。 秦甫风看着莫非,令他意外的是,眼前的这个少年,看起来比他想象中的要更为年轻,气质更为成熟冷静,长相也与书生模样相差一些——这个长相,倒更像是锦服华衣的美貌公子哥儿。 “秦将军,久仰!” 秦甫风尚未说话,余震雷咆哮道:“小子,今日我必让你做我的锤下亡魂。” “师弟。”秦甫风压抑着怒气叫了一声,余震雷不服气的住嘴。秦甫风接着向莫非拱手道:“莫公子,幸会。” 莫非嘴角微微一撇道:“你我两军交战数日,胜负不胜,然而死伤无数。这几日,天生恶象,将士们疲惫不堪。不如就此罢手,各退一步,等来日天晴了,我们再战?” 秦甫风闻言,哈哈大笑三声,随后道:“莫公子说笑了,你我都知道,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莫说几天,就是一刻钟的功夫,都能影响战局。哼!我大秦驱虎狼之师前来,岂能因这小小的雨水而退缩?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天雷降世 城墙之上,陈胜吴广看着战场上的莫非和秦甫风谈笑风生,城门之后,许大海等人探出脑袋瓜子,暗自嘀咕将军和秦甫风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斗大的雨滴落下,许大海抹着雨水,斗大的眼珠盯着莫非的一举一动。 “欸?哥儿几个,你们说将军不会是和秦军商量投降的事情吧?他们咋还笑起来了。” 诸葛由等人齐齐白了一眼许大海,但是众人心里也都奇怪,不知道莫非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这时,天空之中,云层开始翻滚。莫非抬头望了望天,道:“既然秦将军无意撤兵,那我们待会儿战场上见。”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秦甫风有他自身的高傲,所以,也不存在半路截杀莫非,更何况,秦甫风看了看莫非旁边的丫丫,他也不觉得自己能拿莫非怎么办。对于这样的武者来说,战士们的刀枪只不过是孩童的玩物一般的存在。 莫非和丫丫骑着马进了城,莫非头也不回,道:“你们做好准备。” 莫非和丫丫翻身下马,上了城墙,站在城墙上,看着秦甫风率领大军缓缓逼近,莫非频频向天上看去。 陈胜、吴广见莫非心不在焉的样子,道:“将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 莫非半天后,只吐出一个字。 这时候,秦军已经准备开始攻城,莫非见天际劈了一道闪电,大声吼道:“秦甫风,我已经给你留了余地,既然你不听,那我今日就招天雷降世,诛杀尔等。” 秦甫风听见这滑天下之大稽的狂妄之词,皱眉皱了一皱,反是他身后的余震雷狂笑三声,怒吼道:“莫非小子,你莫不是疯了,哈哈……既然如此,不如乖乖弃械投降,叫我们三声爷爷。” 余震雷说到这里,秦军之中的士兵全部笑了起来,余震雷接着道:“爷爷们就饶你们一条狗命。不然,尔等……” 余震雷话音未落,就闻得轰隆雷响,紧接着,便见那雷电竟然如同着了魔一样。附在铁柱的风筝上,然后顺着风筝上的线,流向铁柱,一直蔓延在大地上的铁丝上。 雷电来势迅猛,只在一刹那间,就已经遍布了战场。秦军的战士不管是手中的长枪还是身上的盔甲,全部都是铁器,最是容易导电。这一道雷劈,由天际而来,直接遍布战场之上,秦军的战士们触到雷电之后,浑身麻痹,立即躺地。 秦军顿时大乱,连秦甫风都感到莫名其妙,这时候,天际又划过两道闪电。 莫非大声道:“退出大唐,我饶你们不死,否则,我便招九天之雷降世,让你们灰飞烟灭。” “众将士休要听他妖言惑众。” 莫非的话,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秦军的心底的最后防线。那些战士听莫非说他能引来诸天之类,早已心生畏惧,这种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东西,有一天,真正降临的时候,他们的心中除了臣服和恐惧,别无他法。 秦甫风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清楚现在已经军心动摇了,作为秦军的统帅,当务之急要做的事情就是安定军心。 可还未等他有任何举措,遥远的天际,紧接着又降下几道天雷,天雷越降越大。一旦落在战场上,立马有无数战场上的士兵受到雷击,倒地不起。战士们见身旁的战士们莫名倒地,丢盔弃甲,四下逃散。 数息之间,几道雷电之后,秦军乱成一团。 莫非看了看天际,见那团积云已经远去,也没有闪电再次划过。对着城门之后的许大海和兽军的统领们,下令道:“出战!” 许大海和这些统领现在也是处于懵逼状态,他们实在不明白,昨天将军让他们做的这些微不足道甚至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怎么能和天雷连接在一起? 不过,这些人心中同时相信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将军真的能够引来天雷,这简直就是神啊。 莫非见这些人听完他的命令后,不仅没有动作,反而目露崇拜的呆呆看着他,吼道:“还不出战!” 这些统领被这一吼声唤醒,随后意识到现在正是出战的好时机。当下,前呼后拥出城。 秦军阵营现在已经乱成一团,毫无章法的散落在战场之上,随时躲避着天上的雷劫。 莫非命令许大海率领特种部队直接冲向秦军的主力阵营,然后张天的豹军骑兵随后。这两支队伍的作用,主要是用来冲垮秦军的阵营,使秦军的阵营乱上加乱。 在他们身后,其余统领率领个兽军呈扇形,缓缓逼近,绞杀秦军边缘战士。 由于秦军数量庞大,莫非不敢让部下深入进去,倘若途生变故,难免损兵折将。只在边缘作战,虽然一定程度上,使得他们的优势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可却是最稳妥的做法。 再加上有这些兽军的殿后,许大海和张天率领的部队也能够无后顾之忧的肆意驰骋在战场上,杀的秦军落花流水。 秦甫风从今日天雷降世时,已经意识到了今天攻下燕城已经成为了一个泡影。 只是高傲如秦甫风,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可对于战场上的这个变数,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所以,在看见唐兵出战的那一刻,他就开始组织部下撤退。 但是秦军人数众多,首尾难以兼顾,这些战士早就被打蒙圈了,也不知道战场的上局势如何。只能拼命的瞎跑,这样一来,更使战场混乱了几分。 莫非站在城墙上,镇定自若的看着兵败如山倒的秦军,心里已经默默的计算着之后的事情。 这一战之后,如果不出意外,秦军短时间内是不会来攻打燕城的。不过,依照秦甫风的性格,必然不会因此退缩,只怕到时候他会转而攻打云城。等到拿下云城,他在纠集兵力,围剿燕城。 这几次秦、唐交战,事实上都是他在占便宜,但莫非也知道,自己能够取得战争的胜利。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天时地利人和的作用,可以后一旦没有了这些,面对秦军,他有该如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败走云城 什么? 刚刚他没有出全力? 王易闻言,心中一片震动。 下一刻,吴管家的身体、容颜,竟然开始变得年轻起来。 王易知道,这说明吴管家对隐藏身体血气方面,也有了不起的功夫。 从李志颖学习憋住血气的功夫以后,王易对血气的理解,也非常的精神,他明白,吴大管家的实力,的确深不可测。 这个时候看到吴大管家的举动,他心中就明白了这武圣比他想象的可怕和强大太多了。 吴大管家就如此了得了,那王天机呢? 王易心中对双方的实力和势力,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认识,他感觉到了彼此之间存在的巨大鸿沟,本来还有一些自信的他,这一刻觉得自己还需要好好的努力。 灵魂漩涡! 李志颖再度发动了攻击,这一次发动,他感觉到了一丝纯阳力量。 从某种程度上说,玄阴斩鬼摄魂**并不是用来摄魂的,而是炼尽阴渣,把神魂变得纯阳的手段! 观想壮大阴魔,然后一举破碎,企图灭尽阴渣,返回纯阳,不过创始人没有想到,心中的阴魔是破灭不掉的,就算绞碎之后,只是一刹那慑服,过后便会恢复,寄托在心中。 天地之间,真正练尽阴渣的法门,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借天地雷霆的生死之力。 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当然灵魂漩涡,李志颖这个时候施展出来,只是为了配合自己的遮天手第四指罢了,他并没有指望这点东西能够对付对方。 四指灭灵神! 四根手指,在空气之中出现了,朝对方碾压而下! 吴管家感觉到一股毁灭灵魂的力量,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脑门剧痛,竟然有种血液不通畅的感觉。 “厉害的手段。”吴管家说话道。双掌血液再度出现,不停地在天地之中画着圈圈。 诸天生死,似乎都在他的手中演绎。 李志颖的第四指被碎裂了。 看着吴大管家,李志颖说话道:“吴管家。最后一招,你若是能接住,我就不阻拦你了,我也无法阻拦你。” 一手遮半天! 遮天手目前发展到最强、最完美的招式,在李志颖的心中涌动了出来。 这一招出来的时候。天空豁然阴暗了下来。 无穷无尽的压抑气息,在空气之中扩散开来。 天塌了! 末日来了! 无论是吴大管家,还是王易,还是远方残存的武士,或者是赶过来准备动手的段大先生,在这一刻都傻眼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仙术? 空气似乎被封锁了一样,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 “鬼仙?不是鬼仙!”吴大管家面色凝重道,“不可否认。除非一见面我就对你下死手,否则等你出招了,我却难以抵挡。李志颖,难得你一个少年,竟然可以将我逼迫到这个地步。天地的力量,竟然被你的道术所引动,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 巨大的手掌下来了,吴大管家也玩命爆发了。 精血,吴大管家的口中。喷射出了一道金色的血液,那是武圣血液净化凝聚的力量。 手掌,破碎了。 强大无比的遮天手,第一次被人破了。 不过。李志颖并未失败,他只是败给力量,并非败给技巧,给他时间,等他实力更强以后,再度施展遮天手。威力绝对不只是这么一点点。 吴大管家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这个时候,大军赶上来了。 看到无数冲上来的士兵,吴大管家的表情顿时平静了很多。 “好好好,李志颖,你果然强横,我不想杀太多普通的士兵,这就退去。易少爷,你好好休息一下,改天我再来找你。”吴大管家话音落下,顿时带伤离开了。 胜利了! 李志颖微微一笑,然后咳嗽了一下,一对淤血吐了出来。 “李兄!”王易来到李志颖的身边,“我我” “别说了,我没事。”李志颖回答道,“先退回去。” 那口淤血,并不是受伤淤血,而是身体运转过程中,各种毒素汇聚到一起,排泄出来的脏东西。 王易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只会众人,带着李志颖离开。 可是回去以后,王易却豁然趴了下来。 “为了帮助李兄击杀吴大管家,我连续十多次释放灵魂漩涡,然而他太能抵挡,我也有些支撑不住了。”王易说话道,“刚刚在外面,我怕有问题,只能硬撑回来” 话还没有落下,王易就盘坐了下来。 “小金蛛,你快点帮忙,缓解下王易的问题。”李志颖朝小金蛛说话道,然后盘坐下来,开始运转过去弥陀,修复自己的精神力量。 战胜吴管家,李志颖耗损其实极大,那遮天手的终极力量施展,对李志颖来说,消耗太过激烈了。 大量的消耗,李志颖感觉到了非常的疲惫,甚至还有几分用力过度的损伤。 豁然,一股温柔的感觉传来,小金蛛出现了,是一个调皮的姑娘形象,但是却是演绎成佛母的姿态。 佛母滋养精神,安定灵魂,王易的伤势,瞬间被安定了下来,接着他就出窍,进入桃神剑之中,用桃神来练过去弥陀经,修复自己的阴魂。 帮助王易之后,小金蛛又跑李志颖这边,想要帮他。 “别碰我。”李志颖的阴魂朝小金蛛说话道,“与我精神接触,就如同姑娘被我占有了身体一样,太过刺激了。” “啊?”小金蛛闻言,精神退了回去,“你的精神还会这样子?” “不错。”李志颖回答道,“我这阴魂,对女性灵魂,有太多的影响力,不要轻易尝试。” 那花弄月和花弄影为什么会表现得依恋,李志颖已经弄明白了,就是这个原因。因此在遇到主动靠近的女性阴魂,李志颖都会拒绝对方的,避免因为神魂交融而出现太大的问题。 “竟然会这样子。”小金蛛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俏皮的说道,“不过你说不行,我就越想尝试”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李志颖有些无语道,“不要胡闹啊,孩子。” 李志颖说话之后,便化身过去佛陀,开始修复精神力量。 小金蛛正要过来,但看到李志颖变成佛陀了,只觉得非常无趣,救跑回自己的身体中去了。 过去弥陀经虽然不错,然而修复精神是非常缓慢的。 李志颖只能耐心地一遍一遍地运转过去弥陀经,让自己在不留后患的情况下,慢慢的恢复。 豁然,一道纯粹的念头涌了过来。 李志颖如同一个口渴的人,不自觉地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他就感觉到一阵精神。 这是 “这是桃神泄露出来的力量。”王易的声音响起,他神采奕奕,已经恢复了所有的伤势,他朝李志颖说话道,“反复不断的施展灵魂漩涡,加上吴管家的力量反复伤害,桃神的意志力已经消散了不少,所以力量把持不住,就泄露出来了,我侥幸得到一部分,恢复了实力,还彻底的巩固了附体大成的境界,看到你还没修复,就赠送你一些。” 一一 一一 ps:身体不舒服,状态很差,写不出来了,今天保底两更,明天多更感谢大家! ps:  感谢订阅,祝您生活愉快。 再次感谢丰和等书友的打赏支持。 第一百七十九章 托付燕云 秦军还未围住叶怀武,就见燕城城门大开,忽然涌出一队人马,朝叶怀武飞驰而去,这队人马正是叶子安率领的部下。 见燕城将士出动,秦军越涌越多,随后,杨五郎等人率军出动,八兽军,瞬间出动三军,秦军也不得不认真对待。在之前与燕城的交战中,这些秦军也意识到燕城的将士与他们之前遇到的将士大不相同,最起码在他们看来,燕城的将士是值得他们尊敬并且全力以赴的将士。 大概是秦甫风之前没有意识到叶怀武会突出云城的重重包围,也没有意识到叶怀武会向燕城逃跑,所以并未在战场上留有后手。这直接导致了秦军围剿叶怀武,完全是习惯性的反应。 再加上莫非派三兽军营救叶怀武,战场上,瞬间犹如乱麻一样,拧巴在一起,几股部队错综复杂的交杂,使得形势一片混乱。这种混乱,对于秦军来说,头疼不已,但对于营救叶怀武的唐兵来说,实在是天赐良机。 叶怀武趁着局势混乱,赶紧率领部下向城门逃去。 这时候,在他身后,温笔蕴等人追了上来,见叶怀武等人就要进城,温笔蕴一个旋转,飞上战马。翩翩佳公子,独立于马背之上,从背后摸出一张巨弓,巨弓拉到几近满月。“嗡——”一声,巨弓中的箭飞速的射出,叶怀武久经沙场,对于杀气有敏锐的感觉。 回头看去,就见那根箭径直向蒋氏和叶怀武的小儿子叶小天射去。蒋氏见叶怀武一跃而来,惊恐的向后看去。就见一根利箭当空而来,正中身后叶小天的头颅。 “嗤——”利箭破空而来,越来越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怀武一个闪身而来,将蒋氏娘两儿护在身前。 利箭破身而入,就像一股巨大的推力,推着叶怀武继续像叶小天射去。蒋氏见状,赶紧将叶小天护在身后,“噗——”利箭射进蒋氏的胸腔,这才受到了足够的阻力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叶小天一双稚嫩的眼睛,不明就里的盯着母亲父亲,脸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爹!娘!”叶子安见到这惊险的一幕,撕心裂肺一声大叫。 战场上,似乎瞬间被冰霜凝结,所有人的目光定格在这一刹那。温笔蕴在见到叶怀武和蒋氏都挡在叶小天的面前时,内心已经涌起了后悔。但是,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无济于事。 叶怀武撑着最后一口气,将蒋氏和叶小天护在怀里,拍马向城内赶去。温笔蕴见叶怀武等人进城,不敢贸然前进,下令道:“撤!” “王八蛋!你别走!”叶子安像发了疯一样,拍马向温笔蕴追去,杨五郎等人见状,赶紧骑马过去,挡在叶子安的面前道:“你不要忘了将军的命令!” “我要给我爹娘报仇。” 杨五郎怒吼道:“叶子安!你不要忘了将军的命令!” 杨五郎的一句话,叶子安恢复了一丝理智,恨恨的咬了一下牙,攥着死紧的手,揪着马鞍朝后一拽,向燕城赶去。 杨五郎等人见叶怀武等人得救,也不恋战,赶紧率军向城内赶去。 进了城之后,莫非赶紧令人将叶怀武和蒋氏等人抬向街边的屋子,叶怀武气若游丝的喘着气,蒋氏已经永远的合上了眼睛。叶子安怀中抱着啜泣的叶小天,站在叶怀武的身边。 莫非快速的在叶怀武身上点着穴道,完了之后,手中的银针飞快的穿梭在叶怀武的身上。但是,尝试良久后,莫非依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将军,我爹怎么样?” 莫非摇了摇头道:“这根箭洞穿了叶将军的心肺,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叶子安咆哮道:“怎么可能?你连瘟疫都能治好,怎么可能治不好箭伤?” “子安……” 就在这时,叶怀武气若游丝的叫了一声,叶子安赶紧低下身子趴过去道:“爹!” 叶怀武缓慢的摇着头道:“不要为难莫兄弟了。”说着他扭头看向莫非道:“叶兄弟,我有一件事,想……想拜托你!” “叶将军请说。” 叶怀武颤颤悠悠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符令,道:“这……这是执掌燕云十六郡的虎符,咳咳……今日,我就把他交给你。”房屋内,八兽军的诸统领全部在场,但是叶怀武将死之人,也不用忌惮什么,坦言道:“皇帝不仁,害我们身陷囹圄,见死不救。但是……在我们身后,是大唐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他们……他们是无辜的。我知道……不该让你卷进这趟浑水,可是……我实在没有人可以托付了。” 莫非脸上显出一丝犹豫,实际上,莫非从来没有死守燕城的打算,他会尽他最大的努力去守护燕城。可一旦确定燕城无法守住,他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里。所以当叶怀武提出这个请求时,莫非内心也在犹豫着。 “半年……只要半年!如果半年之后,陛下还是不派兵援助,莫兄弟可自行离去。” 莫非看着叶怀武答应道:“好!” 叶怀武闻言,道:“好!好!好!子安。” “爹。” 叶怀武摸了摸旁边叶小天的脸,道:“送你弟弟回去,回长安,交给你的祖父。” “爹!我要留在这里,我要给你和娘报仇。” 叶怀武怒斥道:“回去!” 叶子安闻言犟着脖子不说话,叶怀武无奈道:“好,你想要留,就留在这里,不过……你弟弟年纪尚小,你送他回去,回去……我才能……才能放心。” 叶怀武说着说着气息粗了几分,莫非知道叶怀武是不想再麻烦自己,开口道:“叶将军放心,我会派人送二公子回去。” 叶怀武听完后,忽然吸了一口大气,憋在肺里,道:“多……多谢!” 说完后,嘴忽然一张,吐出一口气,然后眼睛缓缓闭上,全身放松下来。 叶子安和叶小天见状,楞了一下,哀嚎道:“爹!爹!” 见者流泪,闻着伤心。诸统领和莫非等人谁也没料想到,堂堂叶家三老爷,执百万唐兵的叶怀武就这么死在了一个破旧的屋子内,死在了唐皇的无作为之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八十章 攻打燕城 叶怀武去世的几日后,莫非一直在思考由谁护送叶小天去长安,想来想去,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燕城的诸位统领本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现在燕城危急,这些统领缺一不可。而他们手底下的将士能力暂且不说,忠诚度上就难以让人放心。 莫非犹豫了数日后,眼见秦军重整旗鼓,磨刀霍霍的做好了攻打燕城的准备,这才不得已从特种部队中挑选了吴七等人,护送叶小天回长安。 叶怀武身死,云城失守,暂时还不知道皇帝的心意,为了万全之策,莫非让吴七等人带着叶小天绕过霸州城,径直向长安赶去。吴七等人离开燕城时,莫非交予他们一封密信,令他们带回长安交给李言蹊。 这封信,是莫非向长安的唐皇发出的最后一道求援信,虽然带有一定的逼迫性,却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如果皇帝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不派兵援助,到时候就不得不面对鱼死网破的景象。 这次攻打云城,不仅拿下了燕云十六郡最重要的城池,还斩杀了叶怀武大将军。之前因为天雷而惧惮燕城的秦军将士,在打了这场胜仗之后。那种惧怕早已荡然无存。 吴七等人走后的第二天,秦军攻打燕城的号角终于吹响,经过这段时间攻打明城和云城,秦军的兵力已经消耗了足足一百来万。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秦军只余下四百万,依然比莫非手底下的三十万将士要多出不少。 大概是出于对莫非的忌惮,秦甫风并未在第一时间就将四百万大军全部投在战场上。而是先以两百万大军围城,另外两百万大军镇守后方,以备不时之需。 两百万大军围城,面对己方数十倍的秦军,莫非也别无他法,只能在秦军攻城时,令弓箭手不断的射箭投石,阻挡秦军的进攻。 不过,燕城孤立无援,城中资源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莫非为了节省这些守城资源,令人打造了不少狼牙拍、诸葛连弩、投石机等器械,这些器械的使用,大大的提高了唐军的守城能力。 这样一来,双方陷入了胶着的战况之中。不过,秦军之中也不乏能人善士,很快就找到了莫非打造的守城器械上的缺陷。比如诸葛连弩对于弓箭的消耗较大,不能轻易使用,狼牙拍虽然用来守城再好不过,但是这种器械过于笨重,将士们无法长时间使用。投石机具有一定的攻程,盲区之内的士兵和范围之外的士兵,都无法触及。 针对这些守城器械的弊端,秦甫风很快制定了各种方法,选取了手下的一些精兵训练数日后,就大大的减弱了那些器械带来的伤害。 不过,已经过了数十日之久,大大的超过了秦甫风之前的预计时间。秦甫风为了尽快拿下燕城,将镇守大本营的战士调遣了五十万,投入了攻打燕城的阵营之中。 这五十万的战士加盟,使得燕城的守城倍感压力,终于在攻城半月后,秦军之中有人已经能够借助云梯,攀上燕城的城池。 随后,越来越多的战士攀上城池。不过,这些人攀上城池后,却不得不面对威猛如虎的唐军绞杀。 许大海带领着五千特种兵,整日守在城池上,这些特种兵在单兵作战的能力上,要优于寻常士兵。所以每当有秦军上墙,立马会被他们撂倒,然后手中刀剑一挥,那些秦军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连番几日下来,秦甫风意识到了燕城的难啃之处,莫非也不得不面对弓箭用尽的局面。 这日晚上,莫非从仓库里出来,快速的向武营房走去,在他身后,丫丫和于武奇、张昭等人跟着,喋喋不休道:“将军,在这么下去,我们只怕挡不住秦军的几轮进攻了。现在该怎么办?” 莫非进了武营房,诸统领围过来急切的问道:“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燕城上下的将士,将最后的依仗全部放在了莫非的身上,虽然明知道面对秦军他们毫无胜算。但是只要想到莫非是他们的统帅,心中就有一股无来由的信心。 莫非此时愁眉不展的望着屏风上画着的势力分布图,许大海嘟哝道:“要不,我们多酿些酒精。” 张天在一旁白了一眼这个大老粗,调笑道:“之前用火攻的战术,已经被秦军破解了,现在还要用火攻?” 张天这么一说,许大海梗了一下,不服气道:“不是还有投石器嘛!先用投石器打了那帮龟儿子的盾牌,再放火。” 许大海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是什么计谋,只是因为被张天呛了一句,这才胡乱说的。说完后,发现周围的统领都瞪着眼睛看着他,许大海还以为自己说错了,挠着头尴尬道:“我瞎说!嘿嘿!你们说,我闭嘴!” “这个计谋不错!” “嘎?” “嗯!是好,投石器加上火,倒是能够应对那些连盾,只是……投石器太过笨重,我军现在弓箭奇缺,这个口可怎么补?” “是啊,这弓箭不说制造工艺麻烦,就是这材料……又不是做草箭,哪能说造就造。” 杨五郎话到这里,莫非忽然抬起头道:“你说什么?” 杨五郎一愣,不知莫非为何有此一问,但见莫非的面容少有的镇定,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结结巴巴道:“我……我说,弓箭制造麻烦。” “你说做什么?” “做……做什么?我说什么了吗?”杨五郎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这时旁边的人呢提醒道:“你说做草箭。” “奥……草箭。”杨五郎恍然大悟的重复了一句。 莫非眼睛一亮,激动道:“草箭,草箭,草船借箭,我有办法了。” 众统领闻言一喜,连声道:“将军,该怎么做?” 莫非朝着地图上看了一眼,喃喃道:“三国有火烧赤壁,草船借箭,今天,我莫非也要借你大秦的利箭一用。” 说着,莫非扫了一眼房内的诸统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借箭 这些统领不知道莫非有什么计策,许大海在旁边嘟囔道:“秦甫风又不是傻子,咋还会给我们借箭?将军是不是发烧了?” 许大海这话说完,旁边的统领们直给他扔眼刀,这话忒气人了,将军好不容易想到个法子,你还在旁边唱反调。 “陈胜、吴广。” “卑职在。” 许大海自从做了特种部队的副统领后,莫非一旦有事差遣,许大海的特种部队必定是莫非最先派遣的。所以,自然而然的,许大海一有事情就觉得莫非会派遣自己,现在莫非忽然将事情先派给陈胜、吴广。 许大海莫非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对他不满,才将事情派给了陈胜、吴广,讪讪的向后退了几步。 许大海被冷落在那里,气的脸红脖子粗,旁边的张天等副将“咯咯咯”的笑着。 莫非横了一眼众人,继续道:“命你二人在明晚前做五百个草人,外边披上我军的盔甲,晚间时分摆在城墙上。” “是。” …… 自从秦军攻打燕城后,这两百万大军为了不让燕城之中有人逃出,将两百万大军全部驻扎了燕城不远不近的地方。这个地方既不至于让燕城的人打到他们,又不至于让唐军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次日的晚间时分,莫非和诸统领上站在城墙上,城墙的墙根边上,摞着数百个草人,外边披着唐军的盔甲。在他们旁边,守卫城墙的战士们也全部换成了草人。 这些统领到现在还不明白莫非准备干什么,只有诸葛由和张文仲猜到了莫非的意图,大概知道莫非的借箭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现在刚到晚间,秦军阵营中依然灯火通明,如果这时就开始进行,必然让秦军起疑。大概等了很久,秦军的阵营中,陆陆续续的有灯火熄灭。 莫非看着秦军的阵营,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令陈胜、吴广准备好草人。就在秦军的夜巡兵走过后,大概估计到夜巡兵即将路过,莫非令人将草人慢慢的从城墙上放下。 “来人!快来人啊!” 就在莫非令人将草人慢慢放到半城墙高度时,秦军阵营中,被夜巡兵喊醒的秦军弓箭手立刻跑过来,大概走到弓箭的范围时。秦甫风立即下令放箭,秦军的弓箭手在中州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得到命令后,弓箭手立刻搭弓射箭。 黑夜中,箭雨顿时落下,齐刷刷的落在草人的身上。这些草人是两个叠加,莫非令部下赶紧将草人分开。 这些草人瞬间被分成两个,秦甫风还以为莫非一开始吊下来的就是两个人,只不过为了防止秦军射箭,所以在每个人下边,又吊了一个人。 秦甫风赶紧令第二队、第三队的弓箭手准备,一旦草人全部展开,第二队和第三队的弓箭手全部射箭。三队人马轮番上阵,数不清的箭矢朝着城墙上吊着的草人射去。 莫非令陈胜、吴广做稻草人,虽然只是说做上百个,但是陈胜、吴广守城这段时间来,基本上没有参与过各种战争。所以,非常的憋屈,现在,莫非好不容易派他们做个事,他们当然会积极去做,这才超额完成,整整做了五百个草人。 五百个草人,吊在城墙上,不断的接受着箭雨的洗礼,天色昏暗,秦军也看不太清楚。只能听见城墙上“啊!啊!”的凄厉喊声,这些声音,是莫非令军营中的一些战士假装成的。 这样一来,反倒让秦军信以为真,觉得城墙上确实吊的是士兵。如此一来,秦军弓箭射出的箭雨更加猛烈,不一会儿,这些草人身上已经射满了数十只箭矢。 “将军,救我,救我!” 这个声音一起,莫非下令道:“拉人。” 秦甫风看着那些草人迅速的往上拉,下令道:“继续射箭,不要留一个活口。” 秦军兵多将广,兵器众多,根本不在乎这点箭矢,三队弓箭手,依次排开,将城墙上的草人当做靶子一样飞速射去,直到那些草人全部拉上城墙。 莫非这时候对着徐大海道:“喊一声,王八蛋,我要杀了他们。” 许大海一脸懵逼的看着莫非,这时候,旁边的诸葛由怼了一下他,许大海这时候反应过来,“哇”一声咆哮之后,就是:“秦甫风,你这个王八蛋!爷爷迟早要砍下你的头颅做夜壶。” 声音之大,震耳欲聋,旁边的统领们禁不住用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一声喊完之后,战场之上的秦甫风听到许大海的骂声,铁青着脸色道:“撤兵。” 达到了预计的效果,莫非为了以防万一,令部下噤声,随即,一小队战士上来。将所有的草人搬下城墙,看着每个草人上插满了数不清的箭矢,许大海眼热道:“奶奶的,将军咋能想出这么个计谋,老许我真是开了眼了。” 诸葛由等人也是一脸的喜色,这些草人身上插着的箭怎么着也得有上万多只。莫非让部下赶紧将草人身上的箭矢拔了出来,然后又让人将草人全部带上城墙。 这时候已经到了深夜,劳累了许久,莫非让部下做了些饭菜,摆在城墙下边。众将士劳累了半夜,又饿又累,现在看到莫非派人带来了很多美食,顿时开心了不少。 现在,既收获了无数箭矢,又能在此夜晚,一起吃肉一起喝酒,这些人心中顿觉快意不少。这些战士,平时一日三餐都在军营之中,虽然不至于挨饿,但是吃的都是军营中的标准餐食,说不上又多好。 莫非为了犒劳他们夜晚的辛苦,特意让人送来许多酒肉,比之于寻常的餐食,异常丰富,这些将士们大快朵颐的吃着。 而莫非和丫丫却是一口也没吃,无视了许大海的数次呼唤,径直向城墙上走去。 许大海看着莫非的背影,一边嚼着嘴中的饭,一边嘟囔道:“将军这是怎么了?我们明明打了胜仗,他怎么看起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诸葛由和张文仲忽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夜袭 刚才城墙借箭,虽然取得了胜利。但这些微小的胜利,却更像是困兽之斗,这些弓箭,犹如杯水车薪,能起到的作用不过是拖延数日。 诸葛由和张文仲看着城墙上的莫非萧瑟的背影和许大海愉悦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禁感慨许大海傻人有傻福!现在这种局势下,面对一餐酒肉,还能快意吃喝,不得不说这人的心还是挺大的。 这伙人吃饱喝足,过了一个时辰,已至五更时分,更深露重,天地一片寂寥。 莫非这时候令部下捆扎草人,摆在城墙上,秦军阵营的夜巡兵几岗一换,共有几轮等等情况。在之前天刚刚黑的时候,莫非已经令部下探查清楚了,只要通过时间推演,就能知道夜巡兵什么时候会经过这里。 莫非计算着时间,感觉夜巡兵即将过来,令部下再次将草人缓缓吊下城墙。 之前秦军的夜巡兵因为及时向秦甫风报告了此事,得到秦甫风的褒奖,这些战士更加上心,时刻关注着燕城的一举一动。现在见燕城城门上又吊下士兵,赶紧敲锣大喊。 不一会儿,秦军阵营前,已经纠结了几队弓箭手,“咻咻咻”的放着利箭,箭雨密密麻麻的射来,莫非令部下如法炮制,不一会儿就收到很多弓箭。 眼看白昼即将到来,因为担心被秦军看出破绽,所以莫非也没再故技重施,而是让将士们回去休息。 一整个夜晚,因为受唐兵的干扰,大秦的将士全部整装待发,没有睡觉,到了白天,全部萎靡不振的样子。迫不得已下,秦甫风停止攻城一天。 原本以为莫非折损了一千名战士后,不会在故技重施,没想到,到了半夜三更,又听见夜巡兵的敲锣声。这些战士虽然对于美梦被搅很不高兴,但还是不得不起床披上盔甲,以防有变。 “哼!书生就是书生!黔驴技穷,只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温笔蕴听见余震雷的这声嘲弄,透过黑漆漆的夜空,朝着燕城的方向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他这是想干什么?” “日前那边来信,说是莫非将叶怀武的小儿子送回长安了。”说着,秦甫风笑了一下道:“看来,他是想拖延时间,等唐皇派兵援助。” 秦甫风估计莫非是利用将士们的性命干扰,来干扰秦军的作息时间,已达到秦军白天无力出战的目的。所以,在被折腾了三天后,秦甫风命令三军将士夜晚不必担忧,可以安心睡觉。 同时也命令夜巡兵发现异状不用敲锣打鼓,只派了三队弓箭手埋伏在两边,只要城墙上稍有异动,就用箭矢射死。反正是唐军的战士,不杀白不杀,现在杀死一个,日后秦军所要面对的压力就会小几分。 如此一来,秦军高枕无忧的睡着大觉,等过了几日后,秦甫风见莫非不仅没有有所收敛,反而,越派越多,越来越频繁,心中不禁疑惑。 为了查清楚这里面的猫腻,秦甫风派温笔蕴、周砚心和习墨然三人趁着黑夜前去查探,这才明白,城墙上挂着的唐兵只是草人。 而在这这段时间里,莫非通过草人已经骗取了秦军五十万只箭,听到这个消息,气的秦甫风和余震雷等人咬牙切齿。 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二日,秦军大举进攻。有了这五十万只箭后,莫非不再让将士们吝惜箭矢,箭雨急骤落下,飞速的向秦军射去。原本遭受滚木、巨石的打击,秦军的盾牌早就失去了他的作用,现在经过箭雨的洗礼,秦军寸步难进,一连攻打了几日,依然没有取得丝毫进展。 白天打了保卫战的莫非,到了晚间的时候,依然乐此不疲的吊着草人,起先,秦甫风还令弓箭手守着那里。后来,见草人越吊越多,可却没有其它动作,秦甫风担心弓箭再次被莫非骗走,所以连弓箭手都撤了下来。 即便如此,莫非也没有停止这种做法,双方好似不相干的人,各做各的事情。 如此过了两三天,秦军的夜巡兵大概也已经麻木了莫非的做法,对这种情况熟视无睹的时候。莫非计算着时间,将五千名特种兵吊下城墙,然后在夜巡兵过来的时候,快速的将草人吊下城墙。 那些夜巡兵只是瞧了一眼黑夜中,燕城的城墙上依旧挂着尸体一样的上千个草人,嗤笑了一声,便继续巡夜。 就在夜巡兵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时,忽然间涌出许多个特种兵,这些夜巡兵还未来得及说话,这些特种兵立马捂住他们的嘴,手中匕首抹了一下,这些人全部到底。 紧接着,他们将夜巡兵的衣服换上,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而其余的人,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他们一旦确定好没有人,就暗示其余战士过来,在各个营地的帐篷外边撒上坛子里的酒精。 估算着之前与莫非所计划的时间,许大海收到战士们已经全部完成示意,立马令人点火。 疲惫了一天的秦军战士,此时正在熟睡之中,忽然间,闻到了呛鼻的烟味。这些战士顾不得穿戴盔甲,在这盛夏时分,有些人干脆光着身子就向帐篷外边跑去。 随即,燕城的城门大开,无数骑兵涌了出来,朝着秦军的阵营冲去。这些战士还来得及反应,熟悉之间,唐兵已经到了眼前。 既没有兵器,又没有盔甲,在睡梦中刚刚醒来,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就惊见对方手起刀落,道道血柱飞出。一面是准备良久,一面是毫无准备,两方精神状态相差悬殊,这也就造成了秦军阵营中出现了单方面屠杀的状态。 这次夜袭的负责任是诸葛由,率领了除特种部队的四兽军,整整数十万战士,虽然在这两百万秦军中,显得微不足道,但是在这黑夜的笼罩下,却犹如千军万马。 这场屠杀整整进行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直到秦军在秦甫风的号令下,恢复了状态,诸葛由才下令火速撤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八十三章 空城计 “奶奶个腿!留你们一条狗命,待爷爷下次来宰。”许大海说完后,哈哈大笑几声,看见秦甫风率兵赶来,赶紧带着弟兄们离去。 这次夜袭,可以说是大获全胜,虽然在莫非接受燕城后,多次的对战下来,现在燕城将士由最开始的三十万只剩下二十四万多了。但是五百万秦军在攻打明城、云城下来,再经过燕城的消耗,现在只剩了三百五十万大军。 三日之后,秦甫风率领三百五十万大军前来,走到燕城门前时,忽然发现燕城城门大开,秦甫风坐在战车上,向前看去。 远远望见与城门相对的大街上,空无一人。 而在城墙之上,莫非负手而立,丫丫站在他的旁边,两人面色上看不出一点慌张。 “郑独死了。” 莫非没有回头,像是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怎么死的?”丫丫的话语也很镇定,仿佛只是顺着莫非的话问下去的,但是,如果熟悉这两个的人都会明白,他们从不愿意谈论与自己无关的东西。 郑独……这个名字既然能被他们说起,证明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名字。 “为了让皇帝派兵援助,带领学子去游行,后来……撞死在宫门上了。”莫非的话语半是苦涩半是嘲弄。丫丫听完后,沉默了一下,看着城墙下的战士,问道:“结果呢?” “叶怀武的死,叶家放弃了朝堂上的所有的势力……动用了叶老先生所有的人脉,这才迫使皇帝派遣援兵。” “然后呢?” “然后?呵呵……燕云十六郡只是皇帝用来达到目的的筹码,叶家失势,燕云十六郡迟早要交给秦国。援兵……只怕到了霸州就不会过来了。只是……可惜这二十四万将士,为大唐鞠躬尽瘁这么久,却不得不面临被抛弃的结局。” “他们会怎么样?” 莫非似是不忍说出口,半天后才道:“皇帝不会允许他们回去的,如果让他们回到大唐,回到长安,陛下的把戏就会被无情拆穿。可是他们又不能造反,他们能去哪里?”莫非说着指了指战场,道:“他们只能活在这战场上,死在这战场上。” 两人说话间,秦甫风已经到了城墙下,但此时的他犹豫了。虽然他知道双方兵力悬殊,但是面对现在这种状况,他却进退维谷,和莫非交手以来,因为数次尝试到对方的奇谋诡计,使他不得不小应对,以防城中有诈。 秦甫风勒令众将士停在原地,继续看着城墙上的莫非和丫丫,这时候,城门正中央,王瘸子拿着大扫帚,一瘸一拐的走过去。然后,慢悠悠的扫起地,虽然面对的是千军万马,可是王瘸子却是临危不惧。仿佛只是在做平时的打扫工作一样,不慌不忙的打扫着街道。 而他的打扫,也绝不是敷衍了事,是真正的打扫卫生,将每一个有垃圾的地方全部细心的打扫完毕,然后换到另一个地方。 看到这里,秦甫风已经隐隐约约感到莫非是在使诈,站在战车上,拱手笑道:“莫将军。” “秦将军。” “想必莫将军也看到了,在我身后,就是我大秦三百五十万虎狼之兵。而燕城的将士,应该还不到三十万吧。以三十万对三百五十万,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是徒劳,今日,何不弃械投降?我怜惜将军大才,愿意在我皇面前,为将军担保,保证让将军能在我大秦享受高官厚禄,何不美哉?” 莫非笑了笑,道:“三百五十万虎狼之兵?”说完继续不屑道:“不过尔尔。” 秦甫风不怒反笑,他知道,莫非这么说话,有他的资本,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才,性格上有些自傲,也是难免的。 “将军应该不是大唐人吧?” 莫非顿了顿,饶有兴趣的看了秦甫风一眼,没有想到,秦甫风还派人打探过自己的底细。事实上,莫非不算大唐人,不管是他的灵魂还是肉体,都不是大唐人。所以,他也没要否认。 秦甫风见他不说话,继续道:“唐皇自私狭隘,猜忌成性,想必莫将军通过叶将军一事也看出来了。这样的皇帝,你效忠他有何意义?” “没有意义。” “何不……” “秦将军是被我打怕了吗?” 秦甫风一句话尚未说完,在三军面前,忽然被莫非的一句话顶的不知该说什么,脸上隐隐显出一丝恼意。 就在秦甫风要说话时,忽然后边的战士们骚动起来,秦甫风回头一看,就见远处的大本营着了大火。 虽然明城和云城已经被他们占领了,但是叶怀武和葛湛卢在城破之前,将所有的粮草和物资全部毁于一旦。所以,现在两座城池都成了空城,秦甫风只派了少量的人把手在那里。 而在秦军的大本营里,有许多的粮草以及物资,是秦军攻打燕城并且占领燕云十六郡不可或缺的物资,万万不能出了纰漏。秦甫风看着城墙上运筹帷幄的莫非,喝道:“回营。” 说着,率领将士们向回赶去。 但是走到了半路,秦甫风从将士之中抽调出一部分,堵在通往燕城的道路上。这次,烧秦军的阵营,是以特种兵为主力部分,但是八兽军也被莫非全部派遣出去了。 从昨夜子时开始,这些将士从燕城后门出去,饶了大半个燕云,这才绕到秦军后方。特种兵前去烧粮草,而八兽军在各个路口地方接应他们,二十四万将士全部出动,打通了秦军阵营通往燕城的路途。 秦甫风毕竟老而弥坚,知道不能继续被莫非牵着鼻子走,回城一半的途中,率领士兵去堵截唐军将士。 这样一来,八兽军顿时被切割成两半,收尾不能相连。 等到许大海和杨五郎等人相遇后,五方部队集结,二十万人朝后方跑去,忽然遇到秦甫风率领的五十万大军。 许大海大叫一声:“兄弟们!给我干!秦军的粮草被我们烧了精光,只要能够杀出重围,回到燕城,我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许大海一面说着,一面骑马向秦军冲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马革裹尸 莫非的这招空城计,是险中求胜,不仅置燕城这二十多万将士于险地之中,自己也如同行走在钢..la但值得万幸的是,将士们成功的将秦军的大本营付之一炬。 可眼下,莫非也为将士们担心不已,秦甫风经验老道,在现八兽军时,能随即做出应对之策,率领五十万将士前去围剿。一不下心,恐怕将士们会全部折损在这里。 看见八兽军被截成两半后,莫非和丫丫飞快的下了城墙,骑马赶去。然后让王瘸子将城门关起。 而被秦甫风截断的四兽军和特种兵落在了战场上,正被秦甫风率兵团团围住,四兽军仲、于武奇和许大海等人率军不断的突围。然而,三番两次的突围,均被秦甫风挡了回来。 许大海眼见弟兄们一个个被围剿致死,率领兄弟们一马当先的杀出一条血路。 “你们快走!” 许大海吼了一句,张文仲等人立马率兵出去,等兄弟们逃跑后,许大海带着兄弟们一字排开,挡成一座人墙。 张文仲等人在后边道:“老许,快走。” “赶紧滚!别他娘的叽叽歪歪,走慢了就都交代在这里了。 “特种兵是将军辛苦培养出来的,你不能让他们都折损在这里啊!要留也是我留!你带兄弟们快走!” 张文仲说完,许大海忽然沉默了一下,撕下袖袍。将手中大刀绑在手腕处,铿锵有力道:“将军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统领辛辛苦苦的训练我们出来,不是让我们临阵逃脱,做无胆鼠辈。” 许大海说完哼哼一笑,一边拍马朝前赶去,一边大声道:“你们回去后备好酒肉,等我宰了这帮狗杂种,回去和你们不醉不归。” “许……” 张天还想去叫许大海,张文仲一把拽住他:“走!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 说完后,四兽军的统领赶紧带兵撤退,飞的与其他兽军汇合。 在战场上,面对着五十万秦军,许大海捏着手中滴血的大刀,低声道:“你们怕不怕?” 在许大海身后的士兵愣了一下,虽然挺着胸道:“不怕。” “大点声!” “不怕。” “再大点声!” “不怕。”这次,是另一个战士大声的喊了起来。 “好样的,兄弟们,跟我冲。”许大海说完,手一拍,马背上赫然留下一道掌印。许大海带着五千兄弟快的冲过去,剽悍的战士们,无所畏惧的朝前冲去。 “杀——” 相当于秦军五十万将士,这五千特种兵显得那么的渺小,但是他们不畏生死,也要为兄弟们争取时间逃脱的勇气,令战场上的人望而生畏。 正在回城的八兽军将士们听见战马嘶鸣声,齐齐停下脚步,向回望去,就见五千战士冲入了秦军中。 特种兵冲入秦军阵营后,手中的刀剑无情的向秦军斩去,然而,就算这些战士如何勇猛。进了秦军的阵营中,双拳难敌四手,这五千将士冲破秦军阵营后,一路斩杀,直到冲出秦军阵营,手上的动作依然难以停下,麻木的双手依然在机械的动着。 许大海冲出秦军的阵营后,朝身后看了一眼,现身边只剩下几百个兄弟了。 许大海吼道:“还怕吗?” 这些兄弟们沉默了一下,忽然有一个战士大声吼道:“不怕!” 许大海吐出刚才溢进嘴里的血,再次向前冲去,那几百个兄弟依然毫无畏惧的向秦军阵营冲去。 秦甫风看着许大海和这些战士们,肃然起敬,即便是他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见惯了猛士。但依然被许大海等人震慑到了自己的本心。 虽然面对这几百人,秦甫风知道他手下的这些战士随意出手,就能将他们斩于马下,但为了表达自己对这些战士的尊敬之情。依然让全军战士做好准备,以全员戒备的状态迎接唐军。 许大海带着这几百人再次冲入了敌营仲和张天等人不忍看到这一幕,将头扭在了一边。 双方交战,然而,许大海和这百名特种兵,在秦军阵营中,犹如困兽之斗。双方分开之后,许大海全身洒满了血,而在他身后,只有一个被斩断臂膀的战士和他孤零零的骑马在战场上。 许大海知道自己的身边只剩下一个兄弟了,他与有荣焉的看了一眼那个战士,五大三粗的汉子,忽然柔声道:“我们现在要是逃生,也有办法。可是……兄弟们都死了,他们还活着,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那个战士面无表情道:“报仇。” “怕吗?” 许大海身后的那个独臂战士,看着黑压压的秦军,勉强牵扯出一个笑,平静道:“本来怕!现在不怕了。” “没什么好怕的?我们是特种兵,是战场上的王者,区区秦军,怎么能让我们退缩。” 说着许大海冲了过去,独臂战士笑了一下,拍马尾随而去,一边拍马赶去一边大喊道:“狗六、老八,你们这群没义气的,兄弟来找你们啦!哈哈哈……” 独臂战士进入秦军阵营中,甫一接触,手中的大刀刚砍下两个士兵的脑袋,心窝处,已经插上了一把长矛。那个独臂战士笑了一下,跌下马去。 许大海见自己的最后一个兄弟都死了,大吼一声,手中的大刀朝着身边秦兵砍去,一个两个的砍了半天。许大海的手早已经麻木了,精疲力竭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了,只知道他要一直杀下去。 秦甫风骑着马坐在不远处,看着许大海对着旁边的一个副将道:“你去吧。” 那个副将闻言,拍马朝许大海赶去,那个副将见到许大海后,长枪出手,又快又准的向许大海的心窝刺去。 面对着凛然一枪,早已神志不清的许大海根本无力抵挡。 然而,就在长枪将要刺进许大海的心窝时,不远处的两匹快马上,丫丫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忽然形成一道黑色的魅影,一个转瞬就到了那个副将的面前。8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戳破 那个副将眼见自己手中的长枪就要戳进许大海的心窝,忽然见空中闪过一道魅影,他瞳孔大张,刚想抽枪抵挡。忽然感觉脖间冰凉,紧接着,抵在脖间的大黑铁棍,忽然一颤,一股雄浑的力量将那副将震出马匹。 许大海神志不清间,忽然看见了丫丫的面容,立刻清醒过来。 “统领。” “走。” 许大海见真的是丫丫,立刻精神抖擞道:“不行!我要为兄弟们报仇。” “走!”丫丫厉声呵斥一句,许大海浑身一颤,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丫丫大声的斥责他人,以前的丫丫,就算是面无表情,但是却让人感觉到惧怕。现在丫丫忽然这样说话,许大海知道,统领是真的动怒了。 骑着马扭头就跑,就在这时,两边的秦军向许大海笼去,丫丫手中的大黑铁棍抡了一圈,一个旋转手中的铁棍呼呼的砸向那些秦军的脑袋。顿时为许大海开辟出一条道路,许大海赶紧向莫非跑去。 莫非勒住战马,手中的剑早已出鞘,看见许大海过来,道:“回去。” 许大海还想说话,莫非撇头瞪了他一眼,许大海知道自己这次犯了大错,拍马离去。莫非看着丫丫在秦军阵营里,游刃有余,也不过分担心。不过,随即朝秦甫风看去,见秦甫风拍马向丫丫赶去,莫非喊道:“撤!” 丫丫且战且退,向莫非靠拢,两人手中的棍剑阻挡着秦军的靠近。 秦甫风越来越近,莫非回头朝城门看了一眼,见城门已经关闭,与丫丫扭头就走。 之前离开燕城时,莫非让王瘸子关闭城门。并且嘱咐王瘸子,等到燕城的将士赶到城门时,就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去,要是将士们全部回城,就立即关闭城门。 在许大海回城后,王瘸子立刻关闭城门。这些统领见莫非和丫丫还在城外,王瘸子就要关闭城门,就要上前阻拦王瘸子。 尤其是许大海,刚才要不是莫非和丫丫相救,此时,他早就死在了秦军的战刀下,现在见王瘸子要将莫非和丫丫关在城外。拎着铁刀放在王瘸子的脖子上,怒道:“停手。” 王瘸子像是没有看到铁刀,继续扭转木柄,许大海咆哮道:“王瘸子,你要干什么?不知道将军还在城外吗?” 王瘸子眼皮眨都没眨,许大海怒吼道:“王瘸子。” “这是将军的命令。” “我管什么命不命令,将军在城外,你就得给我开门。” 王瘸子嘶哑的嗓音慢吞吞道:“你还想违抗军令吗?” 许大海闻言一愣,手中的刀就要向王瘸子的脖子划去,张文仲等人过来拦住许大海,许大海不服,嚷嚷着杀掉王瘸子。 诸葛由吼道:“许大海,你不要不知分寸。” “快过来,将军和丫丫统领过来了。”这些统领闻言赶紧向城墙跑去,几人上了城墙之后,就见莫非和丫丫骑着快马,一边杀着秦军,一边向燕城赶来。 …… 城墙之下,丫丫手中的大铁棍朝后一扫,一大片秦军滚过下马。莫非同时下马,一个扫堂腿,战马倒地,四只蹄子就要竖起。莫非两只手快速的抓住战马的腿,一个旋转,战马从手中飞出,砸向了后方的秦军。 一大片秦军瞬间倒地,城墙之上,这些统领骇然的呆在原地,他们虽然知道莫非是个武力高强的人,但是莫非一贯给人文弱的书生气息。在一定程度上,使他们更加相信莫非是武道精妙的江湖侠士。 然而,眼前的一幕着实让他们刷新了对莫非的认识。 这些统领还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见莫非和丫丫两人离城墙数十米处。莫非将腰带忽然撤下,缠在了丫丫和他的腰间。 莫非手中的剑向前一掷,插在城墙中央。随即,丫丫脚尖一点,在地上一点,身子飞起。 如踏浪而行,丫丫在城墙之上点了几下,稳稳地落在城墙上的剑上。随后,丫丫手向腰带一拽,莫非借力而起,沿着城墙,就当要到丫丫的身边时,丫丫手一挥,腰带向上扬去。 莫非飞速的越过丫丫,丫丫脚尖一点,剑离开城墙,随后一脚将剑踢向城墙高处。 就在莫非将要落下的时候,剑插在了城墙上,莫非稳稳的落在剑上,而以同样的方法,将丫丫拉向城墙。 面对百来丈的城墙,两人用这种方法,三转两转上了城墙,落在这些统领的面前。 这些统领一时间呆在原地,心中一片惊惧,这种惊惧,不是来源于两人的武道修为,也不是来源于两人的奇思妙想。而是来源于丫丫和莫非的默契,因为在这百来丈的城墙之上,莫非和丫丫能够攀爬上来,如果没有足够的默契,绝对不可能成功。 两人在这危难之际,放心的将生命托付给他人,然后以绝佳的默契逃出困境。直到这时,这些人才知道为什么莫非和丫丫会形影不离,也终于知道莫非为什么无比的信任丫丫,将特种部队的统领之位交予丫丫。 莫非和丫丫似是习惯了这样,不觉得两人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朝着城墙下看去,见秦军不知所措的看着城墙之上。 秦甫风骑着战马走向前方,看着莫非,脸色阴沉,不发一言。但是,秦甫风知道,经过这一役之后,短时间内,他又无法攻下燕城了。 因为粮草毁于一旦,物资匮乏,这三百多万秦军驻扎在燕云这种荒凉偏僻的塞外地带,就连个想要征集粮草的地方也没有。 秦甫风意识到这点,但却无可奈何,盯着莫非看了半晌,秦甫风忽然笑道:“莫将军,想必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处境吧!” 莫非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他身边的诸统领闻言,一脸狐疑的看向莫非。 秦甫风继续道:“唐皇与我皇交易,以燕云十六郡为代价,让我们铲除掉叶怀武。哈哈哈……你们都是叶怀武的部下,就算打了胜仗,你们的皇帝只怕也不会让你们活着回到大唐。” “放你娘的狗屁。” 许大海臭骂了秦甫风一句,秦甫风也不气恼,而是笑道:“哦?你不信?呵呵……难道你们都不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了,你们的皇帝还不派兵援助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通敌叛国 北风吹过,吹在旌旗上,猎猎作响。 燕城的城楼上,听完秦甫风的话,众将士忽然齐齐喑哑了,一脸错愕的看向莫非。 叶家! 沧海书院! 燕云十六郡! 戍守边塞的百万士兵! 就因为远在长安皇宫内的陛下一句话,这百万将士,全部折戟疆场,大唐国土,拱手相让。 莫非知道秦甫风说的都是实话,也知道这些诛心之言,将会直接击溃将士们的战心。但他同样知道,在事实面前,任何言语都已经显得苍白无力。 秦甫风看着城墙上的莫非,心中好生佩服,想着莫非看起来年纪轻轻,却像一个老狐狸般泰山压顶而不惊色。 勒住缰绳,掉转马头,秦甫风的战马向后走了两步,秦甫风忽然回过头来,大声道:“各位都是血骨铮铮的汉子,杀敌报国,宁死不屈,秦某人十分敬佩,如果你们愿意缴械投降,我大秦开城相迎,来者不拒。否则,等我军粮草一到,这燕城……只怕就成了一堆焦土。” 秦甫风说完后,扬鞭离去,浩浩荡荡的秦军尾随其后,离开燕城城门。 ************************** 燕城的城楼上,漆黑一片,只有远远的城墙角上,王瘸子掌着一盏灯笼,用微弱的灯火将莫非和丫丫的身影映照出来。 莫非眺望着边塞,星星点点的灯火在灰蒙蒙的夜中点亮,那是秦军的阵营。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压抑之中。 战事完毕,等到不需要考虑生死大事的时候,莫非和丫丫才想起在遥远的长安中,有一个倔强固执的老头,为了让那位昏庸的人间帝王出兵。不惜以卵击石,一头撞死在了宫柱上。 这些事情,郑独大可不必去做,燕云十六郡的百万士兵,叶家的人又怎么会不放在心上?可郑独偏偏这么做了,这个偏安于书院之中,醉心于诗文一道的夫子,因为爱惜莫非的才华,因为担心朋友的安危,选择了这么惨烈,这么决绝的方式表达了自己对皇帝的不满。 “那位……会出兵吗?” 脚步渐渐的靠近,诸葛由慢慢的走过来,但又在不远不近的黑暗处停下。 莫非没有回头,平静的说:“朝廷上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出兵。” “这么说,只要我们熬到援兵到达,将士们就……” 诸葛由话未说完,莫非直接打断他的话:“不可能。” 莫非回过头,看着黑暗中的诸葛由,心中不忍:“如果周将军出兵援助,援兵几日能到?” “都在河西地界上,不消两天,援兵便能到达。但是……霸州扼守大唐咽喉,如果将河西地界上的兵力抽出援助燕云,保不齐秦军会绕道而行,进入关内。届时……” “秦甫风不是莽夫,数百万秦军进入关内……呵呵。” 诸葛由经莫非这一提醒,忽然一激灵间明白了一切。事实上,因为实在不愿意相信唐皇会抛弃燕云十六郡将士们,他才不自觉的以霸州不能有任何闪失为借口来麻痹自己。 诸葛由苦笑了一声,摇头道:“不是援兵无法到达燕城,只是皇帝不愿意派兵援助。可是……”诸葛由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在黑暗之中,浴血沙场多年的诸葛由嘶哑着声音道:“可是……这些将士们做错了什么?这百万将士……他们……他们为了大唐出生入死,出生入死啊!将军!莫将军……卑职求求你,救救他们。” 莫非皱着眉头看了看诸葛由,忽然道:“如果让你带着将士们,去投靠秦国,你也愿意?” 黑暗中,诸葛由的身影忽然耸动了一下,过了半天,才急声道:“将军的意思……是让卑职诈降,然后我么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 莫非反问道:“杀秦军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呢?” “然后?”诸葛由不解的看了看莫非。 “燕城的将士们,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就算……我们守住了燕云十六郡,就算……我们驱逐了秦军。皇帝也不会放过我们,到时候……赶走了秦军,我们也会被河西其他的军队剿灭。更何况……我们已经没有任何资本抵挡秦军的进攻了。” 诸葛由失声道:“怎……怎么可能?” “如果你愿意,带着想要离开的将士们离开燕城,去秦国,或者去汉国……” “将军!我……” 莫非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径自离开了城楼,丫丫亦步亦趋的跟着,只留下诸葛由一个人站在城楼之上。 过了好久,掌灯的王瘸子看了一眼诸葛由,劝慰道:“统领,夜深了。” 诸葛由失神道:“守了这么多年的燕云,老王……你说,我们到底值还是不值?” 王瘸子将手中的灯笼吹灭,也将自身拢在黑暗中,过了半天才道:“值与不值,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以后该何去何从?” “何去何从?”诸葛由苦笑了一声,失魂落魄道:“除了等着秦军攻破燕城,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你知道将军为什么要让你带着将士们投靠秦军吗?” 诸葛由沉默了。 王瘸子继续用嘶哑的声音道:“八个统领,除去张天、许大海这些莽夫,能够带兵的依然有不少人,可为什么将军让你带他们离开?” 王瘸子没有给诸葛由说话的机会,继续道:“因为……只有你是一个人,你没有家族,没有父母,没有妻儿,你不像张文仲他们,有家族拖累。只有你,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带着士兵们离开这里。” 诸葛由明白了莫非话中的用意,心里却不能接受,痛苦万分的说:“老王!我们是大唐的子民,就算皇帝不仁,我们也……不能通敌卖国啊!我诸葛由就算不是什么圣贤之人,但是起码的礼义廉耻,忠君报国我也知道啊!” 王瘸子沉默了半晌,才道:“那那些将士们该怎么办?就为了这一个忠君报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诸葛由闻言一愣,随后两只拳头攥的死紧,仿佛受了屈辱一般不甘的站在原地。 第一百八十七章 各奔东西 武营房中,张文仲指着地上的河西草图,侃侃而谈道:“这次,秦军粮草全部损失在了大火之中,嘿嘿,他们押送粮草一来一回,少则三月,多则四月。对我们来说,这可是休养生息的一个好时机。” 莫非掐着指头算了一下,四个月……自己答应叶怀武镇守燕城半年,看来……还有两个月的硬仗要打! 张文仲说完后,一直一来,总能和张文仲的一唱一和的诸葛由却没有接他的话,低着头,沉默在一旁,如丧考妣。 张文仲知道在场的统领昨天听完秦甫风的话后,心里有些疙瘩,但他们对于秦甫风的话,是半信半疑的状态。张文仲不想这些统领被秦甫风的话影响了心情,打着哈哈说了半天后,将目光投向了诸葛由,希望诸葛由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在言语上帮衬帮衬他,却发现诸葛由今天像三魂丢了六魄一样。 “诸葛兄……诸葛兄,你怎么了?” “将军,怎么了?”诸葛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茫然的看着众人。 张文仲低头觑了一眼莫非,见莫非没有因为诸葛由叫他将军而生气,赶紧提醒诸葛由道:“诸葛兄,你今天怎么了?” 诸葛由惊慌失措的连声道:“没事……没事。” 就在这时,武营房外传来躁动的声音,许大海迈着步子走了出去,扯着高门大嗓吼道:“奶奶的!你们想造反了?啊?皮痒了是不?” “许统领!兄弟们不是想要闹事,今天之所以来这里,就是想问问将军,朝廷到底有没有派援兵?”武营房外,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 随即,稀稀拉拉的声音附和着:“就是说啊!许统领,你就让兄弟们见见将军吧,兄弟们只想知道咱们燕城到底能不能收的住。” 武营房内,诸位统领这时候也沉默了,齐齐看向莫非,事实上,这也是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莫非倒也没有遮遮掩掩的,直接向武营房外走去。 武营房外。 莫非看着战士们一脸的颓唐疲惫,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战伤,看着这些铁血铮铮的男儿,此刻,带着殷切的希望看着他。 却不得不说出残忍的话:“陛下不会派兵援助燕城的,就算有援兵,援兵也不会走出霸州城,到达燕城。” 莫非话音刚落,将士们立刻骚动起来,有人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来燕城援助我们?难道那帮后娘养的怕了?他们怕了秦军?” “有什么好怕的?秦军有什么好怕的,二石兄弟断了一条腿,他现在躺在床上,他还说秦军不可怕,他还能打。有什么怕的?啊?我就知道,他们怕了。” “将军,关内的那帮龟孙子是不是怕了?” “那帮孙子,敢忤逆陛下的命令……” 将士们躁动着声音说个不停,莫非将手一抬,将士们第一次没有立即停止声音,继续聒噪的吵着。许大海见他们越吵越凶,立即吼道:“他娘的!吵什么!都给我闭嘴!” 众将士立即把嘴巴闭的像河蚌一样。 莫非看了一眼将士们,终于……说了那句残忍的话:“因为你们曾经驻守过燕云十六郡,所以……陛下是不会让你们活着回去的。” 莫非说完后,场间忽然一冷,众将士全部不可置信的看着莫非。过了好久好久,有一个小兵终于问出了大家的心声:“为……为什么?为什么陛下不会让我们回去?” “用燕云十六郡换取叶家势力的倒台,因为这是陛下和秦国的约定,你们曾经是叶怀武将军麾下的将士,陛下怎么可能让你们回去?” 这些将士们听完莫非的话后,再次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后,有人忽然将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扔,扭着头愤愤道:“俺不信!俺要去霸州城,找他们问个清楚,俺不信,俺们要回关内,俺的二妮还在家里等着俺呢!将军,俺要回关内。” 许大海闻言向前迈了两步,一把攥在那个小兵的衣领上,吼道:“啥?你再说一遍,你敢临阵脱逃,信不信我将你就地正法。” 那个小兵也不说话,倔强的扭着头,眼里已经闪出了泪花。 莫非知道许大海这样做无济于事,开口道:“放开他。” “将军……” “放开!” 许大海讪讪的将那个小兵放下,莫非看了他一眼,平心静气道:“他们不会让我们回关内的,就算你现在去霸州城,连城门都进不了。” “俺……俺不信。” 那个小兵说完后,莫非沉默半晌之后,说:“你去吧!” 莫非身后,那些统领齐声道:“将军。” 莫非将手一摆,摇头道:“你们不用说了。” 那个小兵感激的看了一眼莫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啜泣道:“将军,俺对不起你,可俺不能死,俺家在关内。家里的老娘种了好多麦子,到季节了了,麦子熟了,老娘的身体却不好。俺不在,俺娘可咋办?将军……俺……俺不能死啊!俺死了俺娘也活不了了。” 莫非走过去扶起他,叹了一口气看着他们道:“从今日起,你们想要离开燕城的可自行离去,不必前来请示。不管你们是回关内,回大唐,还是去哪里,你们都可自行离去。” “将军,这怎么……行!” “就这么定了。”莫非制止了张文仲的话,继续道:“不过,在这里,作为你们浴血奋战的兄弟,我莫非,劝告你们一句,不要去霸州城。离开燕城,回到关内后,带着家人,就去隐姓埋名。不然……朝廷不会放过你们的。” “谢……谢谢将军。” 那个小兵给莫非道谢后,其他小兵问道:“那将军……你呢?你去哪里?” 莫非笑了笑,道:“我曾经答应过叶将军,要在这里驻守燕城半年,半年之后,再做打算吧。” 半年? 众将士听闻,痛苦道:“将军,您也离开这里吧!半年……您怎么收的住啊!” 莫非笑着摇了摇头道:“好了,就这样吧,你们下去吧,想要走的,就早点走。以后……怕不好走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霸州城 小兵走了。 在某个清晨,背着行囊离开了燕城,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是唯一离开燕城的战士,从那天之后,不知因为什么缘故,燕城的将士们变得沉寂无比。 这种沉寂,既是被死亡笼罩的压抑,也是失望至极的没落。 屹立在大唐边塞的百年老城,没有因为敌人的铁骑屈服,没有因为刀戈战火倒塌,却在被无情抛弃的那一刻,瞬间变得风雨飘摇,大厦将倾。 随后过了一段时间,士兵们终于受不了这种压抑,陆陆续续的又有人离开了燕城。 这些战士们将会何去何从,未来怎样?没有人会知道。但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些战士,曾经为了这个国家,以数十万微末兵力,抵挡百万秦军足足数月有余,是大唐历史上抵御外来侵略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最后……却不得不解甲归田,带着亲人远走他乡,逃亡在外,当年的赫赫战绩除了掩埋在心底,又能给何人诉说? 越来越多的战士们离开了燕城,每日,站在城墙上的诸葛由望着战士们远远离去的背影,内心陷入了苦苦的挣扎之中。这些战士,或是去陇右,或是回长安,或是去关内,都有自己的目标和理想。 可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能去哪里?军中的这些将士,抛却有家可回的和家住河西地界的,还有几近一半的将士们全部都是无家可归的人,他们的未来又在何方? 半月之后的某日清晨,校场忽然响起了喧哗。 许大海手中的大刀指着张昭和于武奇,愤愤的骂道:“陈胜、吴广,你们两个想干什么?” 陈胜和吴广面色凝重,看着许大海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吼道:“让开。” “没有将军的命令,你们休想离开这里!” 陈胜凝声道:“我说了,让开!” 吴广不忍兄弟反目,大动干戈,在一旁帮口道:“许兄,我和陈胜的父母宗族都在霸州城,我们身后的这些兄弟们,父母宗族、妻儿老小都在这河西地界,我们没地方去了。我们……只能回霸州城。” 许大海怒吼道:“放你娘的屁!回霸州?哼!回霸州送死吗?将军说了,皇帝老儿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你们怎么回去?” 陈胜知道许大海是关心他们兄弟的安危,内心一片感动,语气也放缓下来,慢声道:“这次回去,我也没打算善罢甘休,我就不信,他们敢枉顾这七八万的兄弟们的性命。” 许大海本就是个粗人,开口扯两嗓子还行,但真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服别人,功力还是相当不足。所以,当陈胜说完后,许大海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候,将士们的身后,莫非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你真的要带他们回霸州?” 陈胜和吴广见莫非走过来,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两人齐齐跪在地上,凝噎声音道:“将军……” “想去就去吧,只不过……这一去,你们万分珍重,要是……实在不行,就回燕城,只要我还在,燕城就不会有事。” 陈胜、吴广两个大老爷们儿听到这里,眼泪莫名涌出。等到再抬头时,莫非和丫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校场之上。 等陈胜、吴广率领士兵离去后,加上之前陆陆续续离开的战士,燕城的战士瞬间减少了一半之多。 ************************************ 三日之后,古朴、大气的霸州城伫立在远远的广袤原地上,陈胜、吴广望了望近在咫尺的霸州城,又回头望了望遥远的燕城,内心感慨万千。但到了这里,他们就算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 浩浩荡荡的士兵们缓缓的接近霸州城,到达城门之下后,城门之上。一个守城的将军趴在城墙上,喊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陈胜、吴广对视一眼,抱手道:“我等来自燕城,特来霸州,请求援兵。” 城墙上,那个将军一听他们来自燕城,顿时心生轻慢,讥笑道:“哦?燕城?你们不好好的守城,跑到霸州城来干什么?小心丢了燕城,周大将军拿你们是问。” 陈胜、吴广见这个将军是在故意刁难他们,心里‘咯噔’一声响,原本以为霸州城见死不救是为了大局考虑,可现在看来,这些人确如将军所说,是已经把燕城抛弃了。 不过,陈胜、吴广来霸州城,原本也没奢求真的请到援兵。现在见霸州城丝毫没有出兵的意思,只能另想办法进城。 “燕城守卫重要,还烦请将军让我等进城,与周大将军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进城?你等莫不是开玩笑?现在战事如此紧急,谁知道你们有没有投敌叛国,我若放你们进城,你们倒戈相向,岂不是坏了大事。” 吴广听到这里,心中一急,吼道:“你敢污蔑我们,你这狗杂种,有本事……” 陈胜见吴广被对方激怒了,赶紧在一旁拉着他,摇了摇头,提醒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随后,陈胜望着那个将军,凝声道:“烦请将军去请示大将军,毕竟……现在燕城危急,要是出了什么闪失,我想阁下也担当不起。” 城墙上的那个将军听完后,思忖了一下,冷声哼了一下,然后急匆匆地离开。 陈胜、吴广知道对方是去请示上级了,心底的石头落下。此番前来,要是能够事随人愿,就能请求到援兵,支援燕城。如果不能请求到援兵,他们二人这次率领了足足七八万士兵,这些战士都是河西地界上的兵,他们不得不顾忌到这些人的影响力。想必也能让他们安然的回到各自的地方。 “哎……也不知莫将军和兄弟们……” 吴广话说一半,似是不忍继续说下去,赶紧停住了嘴。 陈胜知道吴广心生愧疚,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过了半天,才道:“将这些兄弟们安顿好,我打算离开霸州城。” “离开霸州?陈兄要去哪里?” “燕城?” 陈胜苦笑了一声:“我在陈氏宗族中,向来不受待见。一来父母仙逝,二来没有兄弟子嗣,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那我……” 陈胜知道吴广也想随他回燕城,赶紧阻止道:“不行,吴兄你还有父母需要伺候,要是你离开了霸州城,那令堂该怎么办?” 吴广听完后,沉默在一旁。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中计 在陈胜和吴广说话的许久功夫,霸州城内,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自始至终,既没有人接待他们,也没人告诉他们具体情况怎么样了。仿佛有人故意将他们晾在城外。一个时辰之后,吴广实在等的心烦意乱,在城外喊了许久,城楼之上,也无人应话。 干等许久,就在陈胜、吴广已经没有等待的耐心时,城楼之上,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半天,听见刀戟撞击的声音。 陈胜和吴广对视的时间,城楼之上,已经出现一个中年男人,这个男人器宇轩昂,身着暗黄色的衣服。陈胜、吴广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看对方的打扮和气度,也知此人非富即贵。 “你们来自燕城?” 陈胜抱手道:“正是,不知尊驾是……” 那人旁边的将军立马叱责道:“大胆,见到汉阳王,还不下马跪拜。” 陈胜、吴广一听此人是当朝皇帝陛下的亲弟弟汉阳王,吓了一跳,赶紧跃下马。跪在地上道:“卑职拜见汉阳王。” “你们来霸州城所为何事?” 陈胜道:“启禀王爷,卑职此次前来,是想请求王爷派兵援助燕城,抵挡秦军进攻。不知王爷什么可以派兵?” 汉阳王听完后眼睛眯了眯,然后爽朗一笑:“此次,皇兄派本王来霸州城,就是为了支援你们。” 陈胜、吴广一听,面上一喜,当即拜谢道:“多谢王爷。” 随即,陈胜问道:“那……不知王爷何时发兵?” 汉阳王笑道:“此事还需我们商议部署一番。”说着抬头望了一眼天,笑道:“也罢,今日天色已晚,你们车马劳顿,还是先行进城,待我们另行商量后,再出发。” 说着,霸州城的城门‘轰隆隆’打开,透过城门,陈胜、吴广向城内看去,见广阔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吴广在一旁嘀咕道:“会不会有诈?” 陈胜皱了皱眉,摇头道:“也许他们会耍一些阴招,但是想光明正大的针对这八万将士,只怕他们会引火烧身。” 吴广信服的点点头,陈胜接着说:“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一会儿我们小心点,一旦发现情况有变,立即撤回。” 说着,陈胜骑上高头大马,一马当先的进了城门,浩浩荡荡的战士们紧随其后。一行人进城门后,陈胜看见汉阳王依然站在城楼上,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而在街道两边的砖瓦房屋后,隐隐听见金属撞击声,弓箭愔愔声。 陈胜心中陡然一跳,喝道:“快撤!”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城门无情的关闭起来,只有尾随其后的几个战士逃了出去。 城门立马关闭,城墙之上,忽然搭起无数箭矢,那些房屋之后,瞬间涌出数不清的战士。他们拿着盾牌,手持长枪,虎视眈眈的看着陈胜、吴广等人。 陈胜面色一沉:“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城墙之上,汉阳王负手而立,平静道:“陈胜、吴广,你二人原本是燕城将士,在秦军攻城之际,临阵脱逃,率领将士们返回霸州城,意欲行不轨之事。今日,我就将你们就地正法,保全我大唐军威。射箭!” 汉阳王一声令下,一片箭雨从天而降,霸州城的街道容纳这七八万士兵,原本就拥挤不堪,再加上陈胜、吴广等人前来之时,为了燕城的安危,根本没有带多少盾牌之类的防御兵器。 只能站在地上,被城楼上的将士们当做靶子一样射击。陈胜、吴广见兄弟们一个个惨死在地上,目呲欲裂。 “王八蛋,汉阳王,你个王八蛋。”吴广一边用长枪击落数不清的箭雨,一边破口大骂。 只一轮箭雨撒过,陈胜、吴广身后的兄弟们,已经死伤一片。 陈胜一边向街道两边的士兵砍去,一边怒吼道:“我们曾经为了大唐,鞠躬尽瘁。为了霸州,我们牺牲了多少兄弟。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皇帝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哈哈哈……兄弟们,给我杀。” 这些士兵因为面对的是同国之人,不忍痛下杀手,现在见对方毫不留情,当下,也不顾及其他,拿起手中的刀枪向旁边的将士们砍去。 街道上瞬间变得混沌不堪,陈胜、吴广一边砍着那些士兵,一边向城楼冲去。但是,由于陈胜、吴广所率领的士兵在一轮箭雨中已经牺牲众多,再加上率领的士兵兵力不足,所以过不了多久,就已经死伤殆尽。 街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血流成河,将整个街道染成一片腥红色。吴广看着这些兄弟因为相信他和陈胜才来到这里,这些自己亲手带出来的战士们一个个死掉,内心伤痛万分。 吴广大吼一声,一跃而起,朝城楼上跃起。城楼上的弓箭手立马搭弓射箭朝吴广射去。 “嗤……” 就在吴广将要到达城楼时,数十枝箭矢齐刷刷的落在他的身上,吴广吃痛,巨大的身子一下坠落在地。 “吴广。” “啊……陈兄,我对不起兄弟们啊,我对不起莫将军啊!” 吴广长枪一撑,从地上弹起,也不管身上的箭矢和疼痛,再次一跃而起。 弓箭手见吴广上来,再次搭弓射箭,数不清的箭矢打在他的身上。然而,吴广不管不顾,长枪一扫跃上城楼,径直朝汉阳王奔去。 汉阳王身旁的一个将军,见吴广过来,拿起刀就向吴广砍去,吴广生生的受了这一刀,长枪掉转,枪头从那个将军的脖颈直直刺过。 吴广大踏步继续上前,长枪抽出那人的身体,一个抡转向汉阳王刺去。 长枪越来越近,就在快要抵到汉阳王的身上时,汉阳王冷哼一声,身上雄浑的真气外放,直接击在吴广的身上,吴广受到这般撞击,身子如离弦的箭,飞速的向城楼下落去。 “啪。” 吴广的身体撞在地板上,顿时全身俱碎,连一口多余的气都没有。 “吴广!” 陈胜咆哮了一声,飞快的跃下去,看着吴广死不瞑目的双眼,陈胜怒吼道:“汉阳王——我要杀了你。” 第一百九十章 全军覆没 陈胜怒吼一声,将身边汉阳王派遣的士兵两刀斩断,在拥挤的人潮中,一步一刀,一刀一人,生生的杀开一条血路。 在前进的身后,黑压压的士兵挤了过来,他和吴广率领的八万士兵,终于全部躺在了地上。此时的陈胜,被愤恨充满的他,除了报仇,已经没有了一丝理智。 “咔嚓——” 一刀劈在面前的士兵身上,陈胜的面前,终于变得开阔无比,十步之外,只有汉阳王负手而立,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 “呀——” 刀起,一个跺脚,陈胜的身子重重的向前砸去,然而,身子刚到一半的距离。汉阳王身后,忽然闪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中年人。 这两个中年人向前一踏步,脚下的砖石立马碎成两半。紧接着,两人齐齐出手,分别拽在了陈胜的两只臂膀上。 “咔嚓——” “啊——” 一声惊叫,陈胜的两只臂膀就被撕扯下来,身子立刻的光秃秃。 就地一滚,陈胜滚到一把刀前,用牙口将刀背咬起,再次向汉阳王冲去。 那两个中年人是武道九脉高手,自然不把陈胜这种徒有莽夫之勇的将士放在眼里,但面对这么不要命的陈胜,依然对对方产生了惊惧之意。 不过……再大的勇气,再大的惊惧,也无法弥补他们实力间的差距。 那两个中年人,一个闪身上前,一人一掌,分别打在陈胜的两肩。陈胜却一声不吭,反而借力身体后仰,两只脚抬起向那两人踢去。 “不自量力!” 那两人的手抓住陈胜的两腿,狞笑一声,然后用雄浑的内力灌输于手腕之处,生拉硬拽,竟是想将陈胜双腿废掉。 就在此时,陈胜的嘴角抹起一丝笑意,腿上用力,待到那两人注意腿他的腿时,口中的刀向前一甩,径直向那两人的面颊砍去。 那两人见刀砍来,瞳孔陡然一缩,也不犹豫,“咔嚓——”撕下陈胜的双腿,再用双手向刀抵去。 “咣——” 伴随着失去双手双脚的陈胜落地,刀也重重的掉落在地。 陈胜气若游丝的抬起头,迷迷糊糊的双眼睁开,见那两人安然无恙的站在地上,苦笑一声。紧接着,慢慢的挪向城墙的边缘,看着长街上数不清的尸体,嘴里嗫喏道:“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没有听将军的话。我……对……对不起……” 陈胜话未说完,便睁着双眼断气在城墙上。 城墙之上,那两个中年人蔑视的看了一眼陈胜,忽然间,两人脸色一变,互视一眼。惊骇的发现对方的脸庞上都渗出一道血痕,两人的后背蓦然生出一丝冷意。 他……真的不会武道? 在另一边,汉阳王的背后,一个身材魁梧的身影逐渐靠近汉阳王,眯着双眼望着陈胜、吴广的尸体,叹惋道:“都是些铁骨铮铮的汉子。” 汉阳王听完周楚天的话,冷哼了一声,接着讥讽道:“周大将军现在对他们产生怜悯了?” 周楚天没有理会汉阳王,而是望着遥远的燕云十六郡,过了半天,才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最好是真的别让他回到大唐,否则,唐国之祸,恐怕要因那人而起。” 汉阳王虽然心里对莫非不以为然,但他知道,经过这次事情后,莫非和大唐皇室之间的仇恨,只怕永远也没有办法清除干净了。 ************************************ 黎明刚过,日头升过地平线。 燕城外,前往霸州城的几个小兵带着浑身的伤,夙兴夜寐、疲惫不堪的返回来。刚进城,他们一个跟头栽倒在地,嘴里不断的呢喃着:“莫将军,带我们去见莫将军。” 守城的将士见到这些兄弟的惨状,不敢耽搁,赶忙带着他们去见莫非。 …… “汉阳王奉命支援燕城,却逗留在了霸州城,他诓骗我军进城,然后把统领他们全部杀死了。将军……你一定要为统领和兄弟们报仇啊!” 等到小兵哭诉完,莫非尚未说话,旁边性子火爆的许大海已经忍不住吼道:“啥?你说陈兄和吴兄死了?奶奶的,老子这就杀去霸州,砍了汉阳王的狗头。”说着,许大海转身就准备离开。 “糊涂!”莫非厉喝一声,接着继续道:“陈胜、吴广八万将士,都损失在了霸州城,你觉得你一人前去,就能将汉阳王的人头带回?” 许大海犹自不服气,撅着脑袋道:“那咋办?我们就放着血海深仇不报?” “这件事,我们另行商议。” 说着莫非转身回到武营房。 过了许久,武营房中,诸葛由进来。 “你决定好了吗?” 诸葛由看着莫非平静的面庞,眼睛莫名有些泛酸,但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他毫不扭捏作态的表示自己愿意带着兄弟们归顺大秦。 “只不过……虽然有一部分将士对朝廷失去了信心,愿意随我投降,可绝大多数依然想留在燕城,他们……誓与燕城共存亡。如果……将军能够……” 莫非摇了摇头:“不行,燕云百万将士,一生战功无数,我身为主帅,如果率先投降,这些将士们的一生清誉,将毁于一旦。你们可以这么做,因为朝廷对你们不公。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要承担更重大的责任。而且……这次愿意随你投降的将士,你要一一拟份名单,我不能让战死沙场的将士们担上投敌叛国的名声。” “将军,我们……” “我知道,我并不怪你,比起你们留在这里,我更希望你们离开。你放心……如果有以后,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你们的不得已解释给大唐的子民。” 在诸葛由和莫非密谈之后的第二日,张昭走了,只留了一封书信在房屋的张昭,不知去了何处。这封书信中写了他对战事的倦怠,也写了他对燕城的不舍,但在万般无奈下,他离开了燕城。 三个月一晃而过,燕城走的走,死的死,现在只剩下了十万之众。估摸着秦军的粮草已经抵达,诸葛由开始秘密的与秦军进行了接洽。 这一切,除了莫非和丫丫外,都是瞒着其他人进行的。 第一百九十一 最后一战 往来的书信频繁的穿梭在燕城和秦军阵营两地,但迟迟没有进展,原因并非其它,而是诸葛由一直在拖延时间。 即便他要离开燕城,从此,和大唐再无干系,但是为了燕城其余的兄弟,为了莫非的半年之期,诸葛由斡旋一月有余,依然没有带着将士们离开燕城。 往来的书信持续一月之后,这日晚间,诸葛由看完手中的书信后,不断地长吁短叹。看着秦甫风下的最后期限,诸葛由知道,他离开燕城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想了许久之后,诸葛由提笔写信,最终,在纸上落下了三日之后。 次日的凌晨,送信的小兵从诸葛由的房内匆匆走出,行色慌张。 行至街角时,迎面过来了许大海和张天两人。这小兵因为怀中揣着机密大事,头埋得很深,压根没有看见许大海和张天,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许大海和张天也并未在意,错过之后向前走了两步,两人齐齐停住脚,然后齐声道:“不对。” 有猫腻! 那个小兵是诸葛由的贴身士兵,对许大海和张天的模样自然熟悉无比,虽然他们从来都没交流。但是这些小兵见了他们,好歹得毕恭毕敬的问候一下,可今天这小兵的行为,却着实奇怪。 现在秦军兵临池下,燕云地界上大有风声鹤唳之状态,许大海和张天不敢有所忽略,连忙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城门时,见那小兵在和守城的将士窃窃私语,心中疑惑更甚。想到事情紧急,连忙快步上前。 “徐大海,张天。” 就在这时,城门的另一边,莫非的声音响起。 徐大海和张天两人齐齐停住,城门之处的小兵也惊惧的回过头来,看见身后的许大海和张天,已至隆冬时节的额头上,斗大的汗珠滑下。 “将军。” 莫非镇定自若道:“你们两随我去趟武营房。” “是。”许大海和张天应承下来,刚走两步,忽然想起了那个可疑的小兵,又停下脚步,看着那个小兵迟疑道:“将军,他……” “你们随我来。” 许大海和张天满头雾水的跟着莫非去了武营房,又满头雾水的接了一个不知所云的命令。 三日后的寅时三刻,率领所有的将士整装待发,以防秦军夜袭。 夜袭?好端端的,秦军怎么会夜袭?按理来说,秦军这次应该是大张旗鼓的进军啊!许大海和张天心中疑惑,但知道对于战争谋略,两人道行太浅,也就没有在意。 将军说啥就啥。 三日之后,寅时刚到,在城门之处,莫非和丫丫站在城楼上,看着诸葛由率领三万将士悄无声息的离去,默默的叹了口气。这些将士们,虽然逃过此劫,安然无恙的成为大秦的将士,但是投诚之人,又怎会让人瞧得起。 更何况,秦人勇武排外,只怕他们到了秦军阵营后,免不了受气。好在之前的密信里,秦甫风答应了秦甫风率领的这些将士将会以完整的状态收入麾下,不会打乱重置,倒让莫非心中多少有些放心。 寅时一刻之后,燕城之中,忽然响起士兵的喧哗声,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士兵的吵闹声以及徐大海的咆哮声。 “诸葛由,你个通敌叛国的汉奸。” 许大海和张天、张文仲等统领气冲冲的率领将士们赶至城门,见城门上莫非和丫丫气定神闲的站着。内心焦急却不得不向莫非禀报道:“将军,诸葛由率兵叛逃,请允许卑职前去捉拿逆贼,以示军威。” “你知道他率领的那些兵都是什么兵吗?” 莫非无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许大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张文仲朝后看了一眼,斟酌了一下奏报:“都是没有父母妻儿、宗族子嗣之人。” 实际上,燕城的将士在这一波三折之后,所剩的七万兵众都是实在无路可去之人,他们要么就是父母宗族太多,回去后无法远遁人世,叛逃后又怕朝廷株连九族。要么就是河西地界上的士兵,身后有汉阳王磨刀霍霍,身边有秦军虎视眈眈。所以,只能留在燕城,与燕城共存亡。 莫非大抵知道张文仲看懂了他的用意,转身朝塞外看去,见黑夜之中,浓烟卷起,遮挡住了巨大的月亮,在这隆冬时节,显得十分肃杀。 莫非道:“你们准备一下,秦军马上要攻城了。” 秦军来的迅猛,也退的迅猛,秦甫风率领军队赶到后,见莫非早有准备,敷衍了事的进攻几波之后,便又匆匆退去。 秦甫风趁着诸葛由刚刚叛逃,便进攻燕城,是想确定诸葛由是否真心投降,若是诸葛由投降是他自己决定的,燕城将士到现在一定有所发现。若是诸葛由投降,是莫非故意为之,那么燕城的将士此刻一定在营帐中安然入睡。若是前者,秦甫风能够接受诸葛由率领的三万之众,对燕城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若是后者,秦甫风便可以借机攻城,一举拿下燕城,将燕云十六郡全部囊括于大秦的版图之中。 所以,秦甫风草草攻城片刻之后,便离开了燕城。 秦军离去,没有一个人因此心生欢舞,几乎所有人在此刻都感觉到了死亡降临。因为接下来,意味着他们将会面对秦军更加强而有力的进攻,届时,燕城的七万将士,又该何去何从? 随后几日里,再也没有一个士兵离去,莫非知道这些将士们多年久居边塞,在这寒苦之地受了不少苦。便让下属打开了粮仓,每日好酒好肉招待着,这些将士知道左不过一刀右不过一枪,迟早都是要死的人,倒也想开了,大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享受着这些美酒佳肴。 等再过几日,酒肉吃的差不多时,“轰隆隆”的战车声从远方传来,鼓声震耳欲聋,秦军到达燕城,排兵布阵。 燕城的将士,休养生息这几天,一扫之前兄弟们不断离去的颓唐。在秦军攻打燕城这段时间里,数次大胜使得他们对于燕城将士的军威有着极大的自信。 即便知道自己不敌这百万之众,但却不能有堕于燕城将士的军威。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沙场壮士轻生死 乾承年腊月,不知何日何时,中州大雪三日。 远在长安的皇宫内,美酒佳肴,歌舞不歇。年末岁终,家家户户都充满着喜气洋洋的景象。 于长安的这些达官富贵,这个时节的设宴摆酒自是不可或缺的。至于文人墨客,游街串巷,赏雪咏诗,乐得逍遥自在。那些平头百姓,布衣之家,也在这一时候开始歇息享乐。 除了那个大唐的文道脊梁——叶公书,怀安公主——李言蹊,以及曾经和莫非有过纠葛的人,似乎还会唏嘘感叹某些不愿意提及的事情。而其余众人……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远在苦寒之地——燕云十六郡,有那么一些人正在疆场上浴血杀敌,那些滚烫的鲜血在这片雪白的天地中,仿佛一道浓郁的色彩,抹在了大唐的灵魂深处。 等到兵戈相撞后,麻木的莫非已经忘了秦军是怎样进攻燕城的。只知道燕城周围,到处都是秦军,秦甫风没有用什么阴谋阳计,事实上,面对着数万人燕城,一切计谋都显得委实可笑。 莫非也没再想出什么高深的计策,似乎也无计策可想。而战士们,甚至连守城的愿望也不再奢求,面对八万兄弟惨死霸州,他们心中的憋屈与怒火让他们几近崩溃,但是远在天边的亲人安危,又使他们在压迫中无法抗争,只能绝望。 所以……对他们而言,已经不再奢求任何生还的希望,只愿痛痛快快一战。 汹涌如潮水般的秦军涌来,燕城的大门毫不防备的打开,燕城——顿时赤裸裸的呈现在秦军的眼前。这座原本在秦甫风眼中,毫不起眼的一座小城,因为莫非的到来,生生的拖垮了大秦对唐国处心积虑谋划数年的计划。 对秦甫风来说,莫非是个可敬的对手,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而现在,再有一步之遥,他就能击垮这个敌人了。 两军对垒,八兽军的残余部众全都蓄势待发,即便面对百万秦军临城,他们也无所畏惧。 秦甫风看着莫非率领的士兵,感叹道:“若是唐皇能够好好的重用莫非,百年之后,秦汉危已。哎……不能得此良才,是我大秦一大损失。” 温笔蕴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莫非,等到回过神来时,秦甫风已经抬手,下令道:“杀!” 秦甫风一声令下,数以百万的秦军涌了过来,莫非没有下令,将士们极有默契的齐齐抽刀执枪,向前冲去。 风雪怒号,天地肃杀。 莫非眼前呈现的是人间炼狱般的惨状,过去,昨天,甚至是刚才,还是一副副鲜活的面孔,转眼之间就成为了战场上凝固的尸体。厮杀震耳欲聋,战鼓震天掣响。 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在经过两刻钟的杀戮之后,莫非的身边就只剩许大海上千人。 八兽军的统领,陈胜、吴广死在霸州,张昭解甲归田,远遁江湖,诸葛由率兵叛逃。而在这一厮杀中,除了张文仲以外,杨五郎等其余统领全部战死,张天被斩断一臂,许大海、叶子安身受重伤。 秦甫风看着这千人,再看到战场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终于,停下了杀戮的信号。下令让随从将战车向中央拉近,秦甫风喊话道:“莫非,本将军爱惜人才,怜悯你手下众人的性命,不愿意赶尽杀绝。我们大秦带兵打仗,向来赶尽杀绝,屠城灭口。可今天,本将军不愿意这么做。只要你们愿意归降我军,过往之事,我们既往不咎。并且让你的手下全部官升三级,军饷加倍。至于你……我愿意向陛下担保,封你为大将军,官居正一品,于本将军平起平坐。你看如何?” 秦甫风说完后,莫非身后的人全都惊诧的呆在原地,也许他们全都没有投降的意愿,但面对秦甫风的这种承诺,他们依然感到震惊。 “放你娘的狗屁,你们犯我燕云,杀我兄弟,到现在一句既往不咎就想了事,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许大海忍着身上的疼痛,骂完后,尤不解气,把手中的刀重重的横在胸前,怒吼道:“要杀就来,你许爷爷再不济,也不会向你们这些土猪瓦狗投降的。” 秦甫风面色凝重如水,这时候,在秦甫风旁边的温笔蕴忽然一笑,高声道:“好一个犯我燕云,杀我兄弟。许大海,你可不要忘了,燕云十六郡会失守,你们大唐的皇帝难道没有过错吗?” 许大海一听立马哽住了声音,温笔蕴借机继续道:“唐皇迫于朝堂百姓的压力,明面上命令汉阳王率兵来燕云十六郡援助你们,暗地里却给汉阳王传道密旨,让他们待而不发,生生的拖死你们。这样的朝廷的,这样的皇帝,你们效忠他又是何道理?” 徐大海听到这里,吼道:“住口!” “陈胜、吴广八万兄弟,不明不白的死在霸州城,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吗?” “住口!住口!你他娘的给我住口!” “这十万将士,甚至你们燕云百万将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唐皇的阴谋中,你们就甘心情愿?” 许大海听到这里,心底防线已经崩溃,莫非身后的这些士兵,也全都躁动起来。 温笔蕴的这番诛心言论,虽然看似是在撇清大秦的关系,可实际上,字字句句都说到了这些人的心坎之中。秦国乃是外敌,和他们天然的存在敌对关系,心中虽然怨恨,却因习以为常而毫不在意。 而让他们最不能接受的是,他们忠心耿耿报效的朝廷,不仅无情的抛弃他们,还与外人勾结,将他们逼死在这战场之上。 可他们又能如何? 投降?投降之后,他们故地的父母妻女,会落得如何下场,他们着实不敢想象。 可继续厮杀,他们又实在不甘,这些战士的希望和斗志在温笔蕴的一番话后,瞬间荡然无存。 莫非沉默的看着温笔蕴,心思再急速的翻转,再权衡一番后,莫非终于开口:“承蒙秦将军好意,只不过,兹事体大,请容我三日,再作答复,你看如何?” 秦甫风皱眉想了想:“三日?那……” 秦甫风话未说完,温笔蕴直接截断他的话:“就明日吧,我想……以莫公子的才思敏捷,应该不需要三日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壮士断腕 乾承十三年,腊月六,孤星北移,帝星隐匿。 腊月七,天大雪。 燕云之战,在这天真正的结束。 燕城校场之上,此时此刻,犹如一个剑冢,无数把刀剑插在地上,每一把刀剑旁边,沾满着血渍的头盔和铠甲整整齐齐的摞在地上。 刀风刻骨,划过金属盔甲,发出铮铮响声。诡异的校场之上,弥漫着肃杀与压抑。 高台之上,莫非正披着黑色的绒衣斗篷,斗篷上宽大的帽子几乎与肩齐宽。在他身旁的丫丫,穿着同样的斗篷,并肩站立。 “虎军三队,赵大义……。”王瘸子罕见的穿着军装,常年的蓬乱的头发,梳的顺顺当当,插着发髻,看起来劲头十足。只是那嘶哑的声音,将他老迈沧桑的年龄暴露无遗。 然而,这句嘶哑活着风声,在空旷的校场之上,显得十分洪亮。 可对应这洪亮的声音,无人回应…… 赵大义……早就战死了。 王瘸子继续用嘶哑的嗓音吼道:“虎军三队,王勇……” 依然无人回应…… 王勇……也已经战死了。 校场之上,只有莫非、丫丫、王瘸子三人,莫非和丫丫沉默的站着,王瘸子卖力的喊着。 风声更甚了,似乎燕云十六郡死去的百万将士们,在用风声回答着王瘸子的声音。 “豹军一队,刘奇伟……” …… “狼军一队,朱首……” …… 既像是沙场点兵,又像是告别仪式,莫非三人,将燕城将士一一点过,仿佛那些死去的将士们还拥有着鲜活的生命站在那里。 风雪中,检阅整整耗费了两个时辰,直到王瘸子手中的名单翻到最后一页,王瘸子才慢慢悠悠的收起手中的名单,一瘸一拐的走到高台之下,铿锵有力道:“启禀将军,虎军、豹军、狼军……八兽军全部到齐,请下令!” 莫非抽出身上的佩剑,杵在地上,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盔甲,命令道:“老王。” “在。” “此次出战杀敌,燕城不保,你在军中服役多年,本将命你脱下盔甲,离开燕城。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你就不要再回燕云了。” 王瘸子闻言一愣,然后正色道:“启禀将军,卑职虽然年老体弱,但愿与燕城共存亡。” 说完后,王瘸子忽然神色变得落寞,眼角泛起酸涩的泪水,这才低声道:“将军,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我一个瘸子……又能去哪里?许大海他们走的时候我既然没走,现在又怎么会离开这里。卑职在燕城待了大半辈子了,不管怎么样,卑职哪里也不去。你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莫非的面色依然镇定自若,但握着剑的手青筋爆起,过了良久良久,莫非平复了波动的内心,低声道:“好。”接着又黯然道:“老王,是我对不起你们。” 王瘸子惨然一笑道:“没有将军,我们这些人早就死了,将军放心的去吧。燕城上下的数十万将士,除了感念将军外,觉无其它想法。” “我既然答应叶将军,保全燕云半年,就一定会办到。”莫非说到这里继续道:“老王,我这次离开,恐怕不会回来了。你……多保重。” 王瘸子看着莫非,感激的抽了抽鼻子,然后拱手道:“将军也是,此行前去,多加保重。” 莫非说完后,手中剑一扬,吼道:“出发。” ********************************* 燕城外,雪满地。 城门大开,长长的古街上,莫非和丫丫披着黑色的大斗篷,缓缓走来。斗篷上巨大的帽子盖在他们的头上,下摆的衣角长长的托在地上,与皑皑白雪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人走出城门,没有停歇,没有道别,缓缓的向前走去。 这时,在他们身后的燕城城墙上,忽然传来苍凉大气的歌声:“河北最佳处,昌是燕云郡。清香燕寝闲暇,人与地风流。十万人家寿域,六七十翁儿状,眉寿祝公侯。谁为语廊庙,且许寇恂留。过书云,才几日,纪千秋。祖孙卮酒相贺,庆事袭箕裘。自有诗书万卷,安用田园千顷,松菊足优游。持以寿公者,梅萼伴清修。”唱到此处,王瘸子怅然一笑,复又唱道:“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王瘸子唱歌的音调是边塞独有,再配合嘶哑的音色,在这凛冽寒风中,更显几分天地悠悠,怆然而泣下之感。 王瘸子唱完之后,看着逐渐远走的莫非和丫丫,王瘸子愣了一下,然后高声喊道:“将军……你一路保重啊!卑职想兄弟们了,卑职先走了!”说完,王瘸子狂笑道:“哈哈哈……兄弟们,你们黄泉路,等等我这个瘸子。” 莫非听到这里,猛然顿住脚步,而在他身后,在高高的城楼上,王瘸子一个纵身跳下,孤零零的吊在大气庄重的城楼上。 “……”风声嘶力竭的刮过,然而,在这一刻,风的嘶吼已经极致到没有一丝声音。 自始至终,莫非没有回头,似乎已经预见了王瘸子将会干什么,莫非只是静静的站在风雪中。 过了好久,他的拳头才开始捏的‘咯咯’作响,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爆起,深深的喘了一口气,莫非低声道:“老王!你走好!你们……等我回去,燕城将士们的血,我会让他们全部偿还。” 说完后,莫非和丫丫拖着长长的衣袍,披着大大的斗篷,在风雪中,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而在远远的地方,一条黑色的线在疆场的地平线上,慢慢的升起,由模糊变清晰,由短变长,由远变近。那条黑色的线,正是大秦王将秦甫风率领的百万秦兵,浩浩荡荡的向疆场走来。 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要么招降莫非,要么铲除燕城最后一搓微不足道的势力。而无论如何,秦、唐两国在燕云的战争,就在今日,会画上一个句号。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半年之约——已到 千里燕云十六郡,冷风如刀,肆虐苍生。 白茫茫的一片天地,秦甫风坐在战车上,身后黑压压的百万秦军庄严肃穆的站在平原上。 沉默的刀,无语的人,他们静静的望着眼前白茫茫的雪域中,缓缓而来的两人。即便他们是千军万马,即便对方只是两个人,他们却不得不像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 因为他们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文雅瘦弱的男子,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将五百万秦军抵挡在燕云之外,并消耗掉了接近两百万的将士。 秦甫风看着莫非过来,虽然不见了那千名将士心生疑惑,可是能够见到莫非前来,他的心底又多了几分踏实。在秦甫风看来,燕城如果没有莫非,早就如云城一般灰飞烟灭了。 “诚信不是什么好东西。” 丫丫和莫非的脚踏在雪上,“咯吱咯吱”直响,原本静默的两人,丫丫忽然开口这么一说。 “我也这么觉得。现在看来,真不应该给叶家三老爷承诺守着燕城。”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消息带给他们。” 丫丫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后,忽然停下了脚步,莫非走了两步,然后见丫丫不动,也停下脚步。 丫丫口中的他正是当年在牛儿崖的赵引,而他们则是苍冥十八骑。当初莫非和丫丫离开西荒时,让苍冥十八骑威慑西荒群雄,使得大秦西疆边境稳定,恶人不再东进犯敌。 而大秦也借机整顿兵马,跨过黑水河,直逼燕云十六郡。当年离开西荒时,部署完这一切后,莫非在牛儿崖以救命之恩使赵引前去秦国。当战事爆发,他又派人送信给秦国赵引,让赵引混入守卫西疆的秦军阵营,每日在城墙上悬挂黑布,以此告诉西荒的苍冥十八骑秦唐之间的战争已然爆发。 战争……是为了什么? 此刻的莫非,也忘了战争是为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忽而笑道:“走吧,在秦军阵营中待一段时间,我们就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去哪里?” 莫非眯了眯,轻声道:“霸州,长安。” 说完后,继续向前走去,丫丫也开始跟着莫非向前走。 “莫公子,不知道你考虑的如何。” 莫非和丫丫站在雪地里,面对着秦军的将士,没有丝毫胆怯之意。莫非看着秦甫风和温笔蕴等人,抬着下巴朝秦军后方望了望,大抵是示意一般,道:“走吧。” 说完,自顾自向秦军后方的营地走去。秦甫风一愣,看莫非的意思,表明了是要归降大秦。可是……又为什么是向他们阵营走去,而不是带领他们前往燕城?难道莫非以为他投降了,大秦就会放过燕城? 秦甫风疑惑不解,一面是燕城,一面是莫非,他也开始犹豫了。 难道……此中有诈?电光火石间,秦甫风想到,莫非很有可能是想借燕城来摆自己一道。虽然昨日一战之后,燕城只剩余了千余人,但想到莫非之前的热气球之战以及一些剑走偏锋的诡谲打法,秦甫风内心再次向莫非进行了妥协。 燕云十六郡是秦唐两国之间的交易的筹码,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将其收走,既然这样,暂且就将燕城搁置一旁再作打算。 秦甫风打定主意后,下令全军返回。 大秦的百万将士跟着秦甫风,陪着莫非和丫丫再次向营地返回。 ***************************** 眨眼之间,半月已过。 这半个月中,莫非虽然是降将的身份,但由于秦甫风着人好生伺候着,莫非在军营中倒也乐得自在。每日又有温笔蕴等人没事便前来探讨诗文,讲些乐事,半月的日子过得极快。 然而,时间越拖越久,秦甫风的却感觉事情越来越奇怪。燕城将会如何对待,那千名将士到底去哪里了,他三番五次的寻找莫非,但都被莫非以顾左右而言其它的态度混过了。 直到秦甫风忍无可忍,打算派遣探子前去打探的前一晚,莫非把着指头算了算,笑道:“半年之期已到。” 莫非说完后,丫丫很有默契的从床上拿来两件斗篷,一个给自己披上,一个给莫非披上。两人披好斗篷后,将营帐中的灯盏吹灭,接着凑近营帐,莫非手中的银针飞速的飞出,营帐外几声闷响,守卫的士兵全部倒在地上。 莫非和丫丫径直朝马厩跑去。 两人的营帐居于秦军营帐的中央,自从秦甫风将莫非带回后,为了以防万一,将盯梢的士兵以及巡逻兵增加了整整十倍。进出的士兵更是通过层层关卡,严格看守。莫非和丫丫若是以正常的速度去迎接盘查,然后溜出秦军的营帐,无异于异想天开。 倒不如直接骑上战马,绝尘而去。 两人飞快的跑到马厩,马厩的守夜人见莫非和丫丫过来,刚准备开口喝止,莫非飞速的一抬,一根银针就已飞出,穿喉而过。 “来人……快来人。” 莫非和丫丫刚骑上战马,就听见前方营帐传来呼声,两人也不管是否会打草惊蛇,手中鞭子一扬,战马嘶鸣,飞速的向营帐外蹿去。这时候,秦军的营帐中,士兵们都已涌出,莫非骑着战马,手持火把,所过之处,营帐全部被火把点燃。 就在莫非和丫丫达到军营营帐外,傅天一和秦甫风已经集结了一批队伍,火速追了上来。 这里是秦军的阵营,又有秦甫风和傅天一这些九脉高手在场,莫非和丫丫绝不敢托大,快马扬鞭飞速离去。 于是,在边塞的平原上,便能看见两个穿着黑袍的人骑着战马,马踏飞雪,朝着霸州前进。而在他们身后,“哒哒哒……”杂乱而又强劲的马蹄声紧随其后。 在这边塞的雪夜中,他们不近不远的一前一后跑着,但谁都知道,不管是前边逃跑的人还是后边穷追不舍的人,都在竭尽全力,毫不懈怠。 一夜之后,战马已经疲倦,逐渐放缓了脚步,他们已经越过了燕城,这次,他们所要前进的方向是那屹立在河西地界上的千年古城——霸州城。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交手 在到了燕城城下后,莫非和丫丫望见吊死在城楼之上的王瘸子,此时依然掉在城楼上。虽然是佝偻的矮小身材,虽然已经毫无声息,但不知是冰雪冷冻的缘故还是因为王瘸子坚守燕城的可怕屹立,王瘸子仿佛一把锋利的兵刃悬挂在高高的城楼之上。 莫非和丫丫倒也没有逗留,进入燕城换乘快马后,火速向霸州城赶去。而尾随在后的秦军,其中秦甫风率领大部队留在了燕城之中,而傅天一和温笔蕴则率领一支队伍继续追赶莫非。 秦甫风和余震雷骑着马走在燕城的大道上,余震雷嘀咕道:“那小子素来诡计多端,派那点人去,会不会让那小子逃跑?” 秦甫风笑道:“唐皇这人……将燕云这百万将士逼上了死路,又怎么会让莫非活着回去?整个河西地界上,没有人敢收留他,我们先将燕城彻查一遍,若是没有埋伏,再前去助师兄一臂之力。” “报……发现一卷书。” 就在秦甫风和余震雷说话之际,忽然有个小兵手中捧着一卷书,火速跑了过来。 余震雷吼道:“让你们去搜有没有活口,你搜书干什么?” 那个士兵见余震雷怒气冲冲的,心里一怵,一个寒颤向后缩了一下。 “把书呈上来。” 士兵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起身将书呈给秦甫风。秦甫风看着士兵拿来的书上写着《莫非兵法》四个大字,虽然对于莫非年纪轻轻却不知所谓的著书称道颇为轻视,但还是十分好奇的将书卷打开。 开书第一卷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秦甫风看到这里,眉头已经紧紧的锁在一起,他已经隐隐的感受到此书的非比寻常。 “师兄,你怎么了?” 秦甫风似乎没有听见余震雷的声音,继续痴迷的向下文读去,读着读着秦甫风翻到了最后一页,合上书卷,念念有词道:“……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读完后,秦甫风尤不解意,再次读到:“……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余震雷见秦甫风看书看得魔怔了一般,朝着秦甫风的肩膀拍了两下,特意提高声音道:“师兄,你怎么了?” 秦甫风从书中惊醒过来,慢慢悠悠的朝余震雷看了一眼,接着悠长悠长的叹了一口气,惋惜道:“此人真是天下绝无仅有的旷世奇才,不能得到此人相助,我大秦真是天不眷顾啊!” “那也好,等大师兄斩了他的脑袋,我们大秦……” “不,他不能死。”秦甫风听完余震雷的话后,忽然意识到了傅天一等人正在追赶莫非。秦甫风急忙道:“快走,我们不能让他死掉。有了此人相助,我大秦莫说统一整个中州,就算是北境、南域此类四大死地,也绝不在话下。” 秦甫风说完后,策马扬鞭,向霸州的方向火速追去。 ***************************** 过了燕城的地界,在前往霸州的途中,经过的平原是当初莫非坚壁清野之地。此处地势开阔,一览无余,莫非和丫丫刚到此地。 在他们身后,骑着大宛马的傅天一和温笔蕴已经甩掉了身后的将士们,独自赶上来。 傅天一和温笔蕴赶上后,直接放弃马匹,两人踏雪而来。 傅天一掠过雪地之时,袖袍裹挟起一堆白雪,以其强劲的掌力将雪推出,正骑马驰骋的莫非和丫丫感受到背后浓浓的杀意,直接弃马落地。 “刷!刷!刷!刷!” 四人落在地上,莫非笑道:“在往前走,就到霸州城了,难道那人和你们秦皇的交易中还包括两国开战?” 傅天一一愣,哈哈一笑,就着苍茫的风雪道:“莫公子,只怕就算我放你回去,你们大唐的皇帝也不会容忍你活着回去。与其如此,不如……随我去秦国走一趟。我大秦的陛下,向来重视人才,你此番前去,必定能够成就一番丰功伟业。” 莫非无声一笑,不置可否。 傅天一见莫非不作应答,也知对方没有此意,倒也不甚在意。虽然知道莫非回去,唐皇会对莫非下杀手,但是叶家不倒,莫非背后的靠山依然存在。这一回去,唐皇能不能杀掉莫非还是两说。 倘若莫非被唐皇所用,对大秦是个非常大的威胁既然不能将莫非带回去,那只能让他夭折在此地。 傅天一袖袍一挥,身形飘逸,一只大手直接向莫非的脖颈擒去。丫丫知道傅天一是武道九脉后期的高手,不敢让莫非街这一掌,手中的大黑铁棍拦截在莫非眼前,抵挡住傅天一的进攻。 这时候,温笔蕴借机拔出佩剑,长剑叮铃,向莫非刺去。 莫非见温笔蕴长剑使来,早就有所准备,手中的佩剑拔出。 “咣当!” 温笔蕴瞳孔一缩,他实在无法想象,眼前的此人就是……以前孱弱无比武功低下的那个天下文会榜首。温笔蕴惊异的向后一退,手中的剑嗡嗡作响。 傅天一似乎也感觉到了这边的变化,心中十分惊奇,眼前的这一男一女的武功精进神速,倘若他们身后有一个武道名家,他们还能感到见怪不怪。可是天下九大武道名家,傅天一全部知道,他无比清楚的知道莫非和丫丫是绝不可能拜武道名家为师的,否则他们也不会落魄至此。 既然没有武道名家指点他们,那他们的武功又为何进步的如此神速?难道是因为他们拥有着武道秘法? 傅天一不解,手中的招式更加了快了几分,那些看似绵软的招式,却又绵延不绝的向前推去。丫丫顿时倍感压力,手中的棍子不断的挥舞,在风雪中,杂乱的棍影令人目不暇接。 而在另一方,温笔蕴和莫非两人的身影也飞速的缠斗在一起,四人的身影在风雪中来来回回的打斗,而在他们身后的远处,秦甫风率领的士兵黑影也逐渐跟了上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斜月剑法 “呀——” 傅天一见莫非和丫丫毫无降服之意,便不再手下留情,两掌一捏,积雪成团,手掌再一翻转,雪凝成冰。但就这一手,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出。 这位天下少有的九脉高手,杀意弥漫,以前仙风道骨、清静无为般的傅天一立马变得凌厉恐怖。 “噗!” 境界的差距,经验的差距,实力的差距,让认真动手的傅天一和丫丫立马凸显出难以逾越的鸿沟。 丫丫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的砸在积雪上,然而,那股巨大的冲击力却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以一种强劲的姿态将丫丫向前推去。厚厚的白雪上,刮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然而,见丫丫落败,傅天一丝毫不留余地,一跃而起,身子向丫丫重重的砸去。庞大的真气裹挟着风雪,在空中形成一道凝固坚硬的墙壁,使得丫丫动弹不得。 莫非见状,一剑抵开温笔蕴,身体在空中飞速的旋转,恍若带起一个漩涡朝着傅天一刺去。 “嘭——”巨大的两股力量相撞,然而,实力差距太大,傅天一在空中的前进速度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反而是莫非,由于身上遭受了巨大的反弹力,直接向空中抛去。 就在此时,傅天一的剑已经距离地上的丫丫越来越近,危难之间,生死就在一线。 剑越来越近,仿佛在下一刻,就能听见剑刃划过肌肤的声音。 忽然…… 傅天一感觉到一股庞大的杀意与真气出现。 傅天一前行的剑已经不容后退,“嗤——”剑刺过,深深的插在雪地里,然而地上的丫丫已经不知去了何处。就在这时,皑皑白雪上,一道黑影出现,在在日光下,黑影又忽然消失,只听一声如古琴琵琶般的弦音响过,空中出现华丽的几道剑影,如电如魅,不可捉摸,以极快的速度向傅天一刺去。 这些剑影纵横交错,让傅天一避无可避,挡无可当。 “嗤!嗤!嗤!”三声响过,傅天一身上已经留下了三道深深的伤口。 傅天一骇然的向后退去,略微定了定神,这时候,丫丫执剑站在他的对面,不远不近的站着。 傅天一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姑娘一脸的清冷如水,似乎还是之前的姑娘,但不知为何,他从丫丫的身上看到了无穷的杀意和令人绝望的死意,与之前自己所面对丫丫判若两人。 而让傅天一更为忌惮的是眼前的丫丫手中拿着的剑乃是天下间至轻至柔的惊鸿剑,这把剑,当年随着空山莫夕颜的出现,名动天下。可惜的是九年前莫夕颜的消失,惊鸿剑下落不明。中州各方势力曾多次打探,而没有探查到他的下落,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女孩的手中。 “你和莫姑娘是什么关系?” 丫丫没有说话,傅天一又问道:“你们是从空山下来的?” 丫丫依然没有说话,在这种很不适宜的时刻,直接无视了傅天一的问话,选择以剑对话。 之前因为没有多加防备,这才让丫丫有机可乘,重伤自己。等到认识到丫丫的厉害后,将丫丫当做同等级别对手的傅天一,这才开始真正认真起来。 而在另一边的温笔蕴,见到傅天一先是被丫丫打退,接着两人又能打的旗鼓相当,知道这场打斗已经变得十分棘手。 温笔蕴看着莫非忽然邪魅一笑,将手中的剑直接扔在地上,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根长鞭。此鞭长约三米,鞭子为银铁打造,通体为银扣连接。虽然只有短短的三米,可其精巧细致,极为罕见。 而温笔蕴手中银鞭一挥,银鞭上数不清的环扣立马打开,无数道带着倒刺的环扣仿佛毒蛇的獠牙一般裸露无疑。如果人的肌肤一旦与这个银鞭接触,一定会被这些倒刺拽下一大片肉。 “锁生鞭。” 莫非喃喃一句,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温笔蕴竟然会用这般狠辣阴毒的兵器。 温笔蕴将这个神兵谱上的排名二十一的锁生鞭舞的虎虎生威。 莫非不敢和锁生鞭硬拼,只能靠着自己的技巧去闪躲锁生鞭。 “恩……” 莫非一声闷哼,臂膀上被撕下一块巨大的肉,指间顿时流淌下殷红的鲜血,在触目惊心的伤口下,显得恐怖异常。 莫非见这样去自己会一直处在被动之中,心思急转间,在地上连滚几番,这几个连番,让温笔蕴有机可乘,手中的锁生鞭在莫非的背上以及大腿上的连续拽下了几块肉。 等到莫非起身时,雪地里已经被鲜血染红。 温笔蕴向前踏了两步,正准备飞身上前,给予莫非最后一击,忽然间,脚掌传来一阵酸麻的疼痛。紧接着,温笔蕴感到四肢无力,手中的锁生鞭不由自主的落在地上。 再回头向雪地里看去时,发现莫非所翻滚过的地上,白雪和阳光的照耀下,密密麻麻的银针闪着光泽,而其中有一块雪地正是自己踏过的地方。 莫非见状,反身急速刺去,温笔蕴拼着最后一口力气,从地上一滚,堪堪躲过莫非的剑招。然而,此时的他,全身都被银针上的毒液侵蚀,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打斗。 就在这时,傅天一见温笔蕴命悬一线,闪身退开,袖袍一挥,地上的积雪向莫非打去。莫非不得不放弃继续进攻,而傅天一脚尖扭转,一个身形掠过雪地,抓住温笔蕴的衣袖就准备离去。 莫非和丫丫的底牌已经亮出,如果放任两人离开,日后必成祸患。能将这两人逼到这种地步,倘若不斩杀于此,岂不浪费天大的机会。 丫丫纵身一跃,身影已经消失,雪地上顿时多出一道黑影,在雪地里无限漫长,随着残影留在地上,人已经到了傅天一和温笔蕴的眼前。 凭剑一顾,手中惊鸿剑顿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从之前快速凌厉的剑招中,突然衍生出炫丽多变的诡异剑招,傅天一堪堪避过两剑。 急急吼道:“空山——斜月剑法。你们果然是来自那里。” 就在这时,丫丫剑法的最后一击已经铺天盖地的朝傅天一使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绝境 傅天一抱元守一,周身之间真气溢出,双脚在地上一踏,积雪四溅。紧接着双掌灌输真气,灵犀一指,与丫丫的惊鸿剑正好相对。 甫一碰撞,两人身上真气连绵不绝的向四周冲去,地上的积雪向海浪般卷起,“嘭——”一声,温笔蕴坠落在地,骨骼尽碎。莫非受到这巨大的冲击力,也接连退了几步,这才停下自己的步伐。 然而,正处在真气漩涡中的丫丫和傅天一,两人身上的袖袍受到真气的影响,不断的在空中挥舞。 丫丫见傅天一挡住这一招,并没有感到奇怪,真气再次散出,“砰!砰!砰!”受到巨大冲击力的傅天一由于不堪重负,扭曲的面庞上终于显出一丝颓败,身上的衣袍不断的炸裂。 就在傅天一接连遭受重创,已经摇摇欲坠之时,傅天一一口鲜血喷出,准备蓄力还击,以最后一击,躲过丫丫的剑招。 说时迟那时快,丫丫左手与右手松开剑柄,两手抱于剑柄,惊鸿剑忽然幻化出无数把剑,以一种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的方式笼罩在傅天一的身上。 紧接着,众剑合一,向傅天一刺去,此时的傅天一已经浑身是伤,又怎么能接受这威势骇人的一击。 剑越来越近…… 傅天一的身体却仿佛受到了禁锢…… 傅天一知道,这一剑斩下,即便是武道名家……也决计不能承受。 可现在的他……似乎只能受此一剑。 哎……大意了。 傅天一识命知命的闭上双眼,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咣”一声脆响,傅天一睁开眼睛,发现丫丫已经退去,而在另一边,秦甫风、余震雷等人已经赶了过来。 “师兄。” 余震雷赶紧跑过去扶起秦甫风。“小娘皮……我要杀了你。”余震雷怒目以对。 丫丫直接无视了余震雷的愤怒,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虽然嘴角上溢出了一些鲜血,虽然双手在不断的颤抖,但在场的人,谁都不敢轻视这个小姑娘。因为仅凭这一战,天下武道名家不出,谁又能拿她如何? “驾!驾!驾!” 后方秦军的队伍骑着快马已经赶了过来,莫非和丫丫这次虽然占了上风,但面对这千军万马,也不敢托大。莫非和丫丫见秦甫风和余震雷在帮傅天一和温笔蕴检查伤势的当口,两人飞快的跃上旁边的战马,火速向霸州城跑去。 *************************** 此处距离霸州城短短几刻钟的时间,一晃眼的功夫,莫非和丫丫已经到了霸州城楼下。 “来者何人?” “燕城守将莫非。” 莫非说完后,城楼上的士兵好久没有说话,瞪了很久之后,再次问道:“来霸州城所为何事?” 就在士兵与莫非交谈之际,丫丫已经听到霸州城内,有齐刷刷的脚步声、刀剑声,在不断的向城楼聚集。 “让汉阳王出来说话。” 城楼的士兵听见莫非直接呼唤汉阳王,斥责道:“大胆,你只是小小的燕城守将!竟然敢让王爷前来见你。你……啊!王爷!” 城楼的士兵正说着,忽然见汉阳王过来,忙不迭的跪地相迎。 汉阳王也未理会,走过去看着骑着战马的莫非和丫丫两人孤零零的站在下边,意味深长道:“你就是莫非?” 莫非没有接话,而是反问道:“你就是汉阳王?” “你唤本王前来所为何事?” “陈胜、吴广率领的八万士兵就是你杀的?” “妖言惑众,来人,给我放箭。” 汉阳王刚刚说完,一片箭雨落下,莫非和丫丫幸好早有防备,两人骑着快马迅速的退离箭矢的范围之外。然而,就在此时,秦甫风率领着秦军已经赶了上来。 前有汉阳王箭矢拦路,后有秦甫风大军压境,莫非和丫丫被围在中间,前不能后不得。 “莫非,你也看到了,大唐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归降我们大秦,之前的事既往不咎。要不然,今日在这霸州城外,就是的葬身之地。”秦甫风一面防范着霸州城是否有人设有埋伏,一面不遗余力的想要劝降莫非。 如果在没有遇到《莫非兵法》这卷书前,秦甫风对莫非态度更多的是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毁掉他。但是,《莫非兵法》的出现,让秦甫风重新审视了莫非的才能,他相信,大秦能够得此奇才相助,征战天下将会如虎添翼。 然而,对于屈居人下,背后出谋划策,向来不是莫非所热衷的事情。更何况,此时的他,心中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去做,自然不可能抛弃长安的一切,归降大秦。 莫非没有说话,秦甫风见状,犹豫半天,过了很久,才下令让弓箭手搭弓射箭。不过……这终究有试探之意,所以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只是让莫非和丫丫向霸州城的方向靠拢了一下。 彼进我退,秦军慢慢的向前挪,莫非慢慢的向后退,霸州城上的汉阳王,自然乐得坐享其成。不管城下的两方谁先进入弓箭手的范围之内,汉阳王都会毫不犹豫的让弓箭手射箭。 距离越来越近。 莫非也在衡量秦甫风和汉阳王的心,局势呈现如此微妙的关系,只要汉阳王和秦甫风有一人率先打破平衡,他就能趁乱取得生机。而如果双方都不妥协,到最后万不得已之际,他也只能假装投降大秦。 虽然会令自己在大唐建立的优势转瞬化为乌有,但是,相较之下,留的性命东山再起是现在更为稳妥的事情。 一步……两步……三步…… 距离已经越来越近,只要再走两步,就进入箭矢的范围之中了。莫非和丫丫又退了一步,秦甫风的大军又向前走了一步。 这时候,霸州城城楼上的箭弩已经全部搭好。秦甫风也让自己的弓箭手搭好了弓箭,最后一步,只要能够击垮莫非的心,就能让他归降大秦,否则,为保万全,只能让他死于秦军的箭矢之下。 最后一步了…… 秦甫风向后一抬手,弓箭手手中的弓箭拉了满月,这片箭海下去,就意味着一切事情走上了不可寰转的余地。 第一百九十八章 震慑 就在秦甫风准备下令的一瞬间,平原的大地,忽然颤动起来。 在风雪中,有一个如鬼如魅的影子在雪地里飞速的过来,由于其个头矮小又行动迅捷,让人难以捉摸他的身形。 秦军尚未反应过来,那个身影已经蹿入秦军的阵营中,几个闪身之后,秦军阵营里就哀嚎一片。等到那个身影落在地上的时候,秦甫风等人才看到眼前这个身影是一矮小的侏儒,侏儒形貌丑陋,身量只有区区的两丈之余,在这些将士们的面前,仿佛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主子。” 侏儒一瞬间到了莫非面前,唤了莫非一声,秦甫风等人才明白,这人是莫非的手下。 秦甫风冷哼道:“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放箭!” 还未等弓箭手们准备好,“呼”风声忽然发出喑哑的响声,一根巨弩破空而来,“嘭——”插在秦甫风的面前。 众人往过一看,就见风雪中,一个身高九丈之余的铁塔汉子大踏步而来,而在铁塔汉子的身上,站着一个身材魁梧、威风凛凛的男子,男子手持巨弩,粗壮有力的双臂正搭弓射弩。 紧接着,在他们两人的身后,另有十余多人骑着快马紧跟其后。这些人中,有两人女子,其余的皆是男子,这些男子,有独臂的、有瞎眼的、有刀疤脸、有无耳男,各有各的奇怪,各有各的特点。 见到这伙人的忽然参与,不管是秦军还是汉阳王等人,都疑惑的看过来。谁也不知道,这些穿着粗布麻衣,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是什么人。 “主子。” 铁塔汉子一过来,一声大喝,战场上,所有的战马似是受到了惊吓,齐齐嘶鸣起来。紧接着其余众人也都过来,叫了声:“主子。” 莫非看到这些人,面容上难得绽放了笑容,就连一旁的丫丫,清冷的脸上也多了一些柔和。其余众人叫完莫非后,看向丫丫躬身道:“大姐。” 丫丫板着脸点了点头,其余男子倒也不好多说,而那两个女子却是过去挽着丫丫的胳膊,嬉笑撒娇旁若无人。 “老二呢?” 莫非瞧了瞧众人,见他们中间少了一个话唠,情不自禁的问起来。旁边的小侏儒嬉笑道:“二哥的骡子行动不便,走的忒慢,我们怕主子出现意外,所以提前过来了。” “嘿!迟早宰了二哥那骡子下酒,尽能耽误事。” 莫非与这些人在现下这紧张的局势中热络的叙旧,将秦甫风和汉阳王等人晾在一边。秦甫风见对方完全没有理会自己,身为大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将,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就算秦甫风为了莫非这样的人才,能够忍受,余震雷这样的火爆脾气岂能忍受,余震雷怒道:“废话说够了吗?” 铁塔汉子一听,巨大的头颅陡然转过去,龇牙咧嘴的对着秦军,余震雷坐下的马顿时骇然的向后撂着蹶子。余震雷见状,心中虽然不服气,但内心也产生了惊惧。 自己坐下的战马是秦皇御赐的好马,向来桀骜不驯,难以驾驭,自己也是通过足足两年的感情培养才驯服的。此马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此时见到一个这样的人,就能恐惧到如此程度。 秦甫风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但见对方随便一人,似乎都有着不同寻常的能力,秦甫风的内心产生了动摇。看样子莫非没有丝毫想要投降的意思,倒不如……将他逼向汉阳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秦甫风想到这里,就准备集结队伍,向莫非等人施压,让他们进入秦军弓箭手的范围内。 “弓箭手掩护,骑兵……” 秦甫风还未说完,忽然,秦军后方,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慢着。” 秦甫风眉头皱起,回过头去,秦军的阵营立马让开一条甬道,一个倒骑骡子的白衣男子躺在骡子上,骡子慢悠悠穿过甬道,余震雷真要说什么,旁边的秦甫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余震雷赶紧闭嘴。 众人如临大敌般的看着这一人一骡子,秦甫风心中的疑惑更甚,这些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们叫莫非主子?难道是莫非训练出的死士?可燕云十六郡到底有些什么能人异士,秦军早在攻打燕云十六郡之前已经打探清楚了,根本就没有这些人的消息。 “你是何人?” 骑骡子的老二哼着小曲,骡子到了秦甫风的面前后,又接着哼了两句,等到小曲儿哼完,才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书信递给秦甫风。 秦甫风心中疑惑,接过书信后看到扉页上的四个大字,立马意识到出了问题,秦甫风迅速打开书信阅读,旁边的余震雷等人见秦甫风一脸凝重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秦甫风没有答话,迅速的阅读完后,朝着莫非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紧接着叹了一口气,勒住战马下令道:“所有人后退一百丈。” 老二见秦甫风退兵,笑眯眯的道了声谢,然后骑着骡子向莫非走去。 莫非身旁的侏儒吐槽道:“还是这么喜欢故弄玄虚。” 而在另一边的秦甫风等人后退后,并未离开,依照秦甫风的想法,既然不能对莫非施以武力手段,倒不如留在这不远不近的地方,看对方究竟有什么实力。 秦甫风心中叹惋,面色凝重的望着中央的十八人。 一旁的余震雷好奇道:“师兄,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要撤兵?那封信到底是谁写的?写了什么?” 秦甫风沉默了片刻,才道:“信是陛下写的,是陛下让我们撤兵。” 余震雷急了,怒目圆睁道:“什么?我们辛辛苦苦的追了这么久,眼看着要诛杀此贼了……怎么能撤兵?陛下难道糊涂了!” “师弟!” 余震雷见秦甫风隐隐有些怒气,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口不择言,赶紧转移话题道:“师兄,他们到底是谁?” 秦甫风望着那十八人,摇头苦笑一声,接着郑重道:“他们——是苍冥十八骑!” 第一百九十九章 破城 “苍冥十八骑?怎么从没听说过?他们来自哪里?” “世间四大死地——西荒!” 余震雷听完后,恍然大悟,可过了片刻又道:“虽然那里的恶人是难缠了点,可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况且咱们人多势众,还能怕这十八个人?” 秦甫风听完摇了摇头,叹气道:“师弟!我们大秦蛰伏这么多年,才敢东进攻唐,是因为什么?”秦甫风未等余震雷说话,继续道:“因为西疆不再有恶人骚扰,因为眼前的这十八人,威慑了西荒的所有恶人。因为他们……才能让我们大秦跨过黑水河,占领燕云十六郡。” 余震雷听到这里,咂舌道:“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他们!原来莫非和那丫头是苍冥十八骑的人,师兄,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甫风道:“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接管燕云,留待日后再看。至于莫非……我看此人不像是愚忠之辈,如今又有苍冥十八骑帮他,不如放他回去,自有唐皇头疼。” 秦甫风说完后,与部将采取隔岸观火的心态,等待莫非与汉阳王接下来的角逐。 ****************************** 霸州城楼上,汉阳王见秦甫风撤退,命部下纠集队伍整装待命。 而在莫非这边,十八人已经开始准备对霸州采取攻城状态。 苍冥十八骑,是莫非和丫丫流亡西荒时收养的孤儿,这些孤儿,绝大多数都是随着家族长辈流亡西荒,在中州因为仇家众多,已无立足之地。在人吃人的西荒之中,莫非收养他们,教习他们武艺以及求生的技能,使这些孤儿能够在西荒之中有活命的资本。 等到这些孤儿长大后,又教他们权谋、军略、诗书、杂识,使得这些人虽是孤儿出身,但受到了相对较好的教育,各有一技之长。 十八人面对霸州城这座千年屹立不倒的古城,面对霸州城内数不清的弓箭、刀戈,没有丝毫畏惧。这些人都是在西荒的血海尸山中趟过的人,又怎么会将一个小小的霸州城放在眼里。 十八人快速的城楼跑去,居首的四人,老八铁塔大汉大踏步向前,在他左右两肩,一边站着老七搭弓射弩,掩护莫非等人向前,一边站着老四手中的铁链绑着巨锤,在空中不断的抡圈,挡住城楼上箭矢的进攻。 而在地上侏儒,以一种接近诡异的速度向前奔跑,虽然箭矢不断的落下,却被他以各种方式全部躲掉。旁若无人的接近到城楼后,侏儒像猫上树般,在高百丈的城楼上如履平地。 而在他们身后的莫非等人,刀枪剑棍舞起,竟然形成一堵箭矢不能逾越的屏障。城楼上的汉阳王看着几轮箭矢下去,竟然不能伤到对方丝毫,心里诧异异常。 就在这时,“咚——”一声巨响。 汉阳王向下看去,发现正是那铁塔大汉在撞击城门,以血肉之躯撞击城门? 远处的秦甫风和余震雷望着这边的情景,余震雷咂舌道:“天生神力。” “咚——”再次一声巨响,巨大的城门又颤了颤,汉阳王赶紧令人向下射箭,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侏儒已经爬上城楼,诡异的速度令人目不暇接,城楼之上的人连他的身影都无法捉摸,就被打倒了一大片。 而城下老七的弩箭,威力惊人,每射一箭,必在城楼上造成一大片的炸裂。 “咚——” 三声巨响后,那边的余震雷终于忍不住道:“虽然天生神力,可要靠人力打开城门,怎么……” 余震雷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城门下,铁塔大汉怒吼一声“啊——。”紧接着,铁塔大汉向后退了几步,以冲刺的方式加速前进。 “咚——” “嘭——” 巨大的城门就在这一瞬间,应声而开,远处的余震雷默默的将尚未说完的话吞进肚子。秦甫风望着这些人,由衷的叹道:“不愧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只有那个地方出来的人,才会有这般凶残的打法。秦甫风默默的将这句话在心里念叨了一句。 城门大开,铁塔大汉一马当先,如排山倒海之势,所过之处战士们立马被击溃的七零八落。 在他身后,莫非和丫丫等人跟上,进了城门后,莫非和丫丫一跃飞上城楼,而留下其余人在下边展开了杀戮。 “哈哈哈……你们太瘦了,太瘦了,哈哈哈……要不是一个时辰前我刚吃了一匹马,一定要将你们全部咬碎。哈哈哈……” 铁塔大汉一边肆无忌惮的凌虐着这些战士,一边口里说着猖狂的话,然而,这些话却让战士们吓的够呛。人人都知道西荒的人,因为天然的环境问题,为了生存,都是人吃人的活过来。没想到眼前这个铁塔大汉不仅喜欢吃人,而且是一个能够吃掉一匹马的大胃王。 想到这里,这些战士们吓得够呛,心生惧意的他们哪里还有抵抗之意,全部都丢盔弃甲的四散逃去。 而此时的城楼上,弓箭手和士兵们已经被侏儒和其他人全部清理掉了,只剩汉阳王站在城楼之上。 “莫非……身为燕城守将,你知道你今天所犯的事,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莫非手中拎着剑,慢慢的向汉阳王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身为大唐王爷,手握一方兵权,如今领命支援燕云,却待而不发。敌军就在眼前,你不想着驱逐秦军,收复燕云,反而设计诛杀八万大唐士兵,这又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汉阳王忽而笑了,冷声道:“这些都是皇兄让我做的,就算回到朝廷,又能对我怎么样?” “王爷搞错了,我……不会让你活着回到长安的。” “你敢杀我?你敢忤逆皇兄的意思?”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管陛下怎么想,今天……我先斩后奏。” 汉阳王闻言,怒道:“放肆,你别忘了,杀了我,回到长安皇兄绝不会放过你。” 莫非听完后,抿嘴一笑,轻飘飘道:“王爷想多了,王爷所犯下的这些事,死后必定会遗臭万年。等我回到长安,我想……王爷一定会成为大唐的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罪人。王爷想的是流传千古,可……我会让你生生世世都受世人的唾骂。王爷……我说到做到!” 第二百章 龙卫 汉阳王眼睛微微眯了眯,冷声道:“年轻人,不要把话说的太满。” 汉阳王话音刚落,在他身后,忽然闪出两个中年人一左一右向莫非擒去。见对方毫不留情的过来,丫丫惊鸿剑拔出,凛然一剑,汉阳王的眼睛再次微微眯起,因为……当年经历过长安血夜的人,对这把剑,对那个女子实在太过熟悉。 莫非见汉阳王的左右随从和丫丫对上,虽然在多年前,他就知道汉阳王也是少有的武道高手,但莫非毫不畏惧,拔剑上前。 “咣!” “嗤——” 莫非的身体尚未到达汉阳王的面前,莫非的剑才刚刚拔出剑鞘。 汉阳王的身后,那些看似普普通通的士兵忽然出剑,而他们的招式,其凌厉程度,刁钻狠辣,却绝非普通的行伍出身。 莫非胳膊上的衣袖落下,皮肤上渗出一丝鲜血,所幸的是莫非先前就有所警觉,这才没有造成重伤。 “龙卫……” 龙卫,顾名思义,龙的护卫。是大唐建国初年时就已经存在的一个秘密组织,龙卫的人数从最初的上万人,一直训练到最后绝不会超过五百人,但所拥有的资源却是所有禁军以及军队中拥有最好的。而这五百人一旦确定后,皇帝便会诛灭这五百人的父母宗族,真正的训练成没有感情的死尸。 莫非看着那些手中的剑刃上,隐隐约约刻着一条长龙,嘴里喃喃一句。 汉阳王略微意外道:“龙卫十多年没出世了,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能知道龙卫。”汉阳王说完后,轻飘飘的撂下一句:“杀了他。” 虽然大唐建国已经数百年之久,但是龙卫久不出世,而一旦出世,必是天下血雨腥风之时。大唐龙卫,秦国暗影,大汉刀锋,天下间最恐怖的三大组织,便仅仅是这二十多名,一旦出击绝不会手下留情。 汉阳王说完后,那二十多龙卫手中剑凌厉的刺过来。 龙卫的剑倒更像是杀道修炼出来的人,他们的招式更简单更直接,没有一丝花俏,但他们却又是实实在在训练过武道的人,身上的真气全部介于七脉到九脉之间。 莫非独自一人面对这二十人,多少有些吃力。不过,莫非练的杀道,也是越战越勇,虽然刚开始有些左右难以兼顾,受了些轻伤,但当过了百招之后,莫非逐渐的可以应付自如。 这时候,如果温笔蕴和傅天一在此处看到莫非的修为,一定会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之前的莫非,杀道实力也就局限于八脉左右,可现在面对这二十名龙卫,他的实力忽然之间变得不可揣摩。 就连一旁的汉阳王看着莫非,心里也开始慢慢的产生了异样,他在之前探查到的莫非是一个没有武道修为,杀道也只局限于三流杀道的人,可对方忽然进步如此神速到这种程度,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而……更可怕的是……这十八人没一人的实力似乎都不可小觑。 汉阳王刚把目光投向城楼下,就发现,城楼下的那些奇形怪状的人已经将城楼下的所有战士杀的落花流水。 “放肆!” 与丫丫对战的左右随从中一人倒在地上,另一个恼羞成怒的吼了一句后,浑身真气外放,招式忽然转换,阴险的招式纷至沓来。而躺在地上的随从,一个起身,手下的功夫和另一人如出一辙。 两人之间招式的转换,丫丫顿时感觉压力倍增,同时也意识到这才是这两人的真正的实力。 而莫非随着长时间的打斗,逐渐意识到这些龙卫的可怕之处。这些龙卫就像没有意识,没有痛感的机器人一样,即便是他的剑伤到了这些龙卫,这些龙卫却没有丝毫退意。 就在这时,城楼之下的其他人已经上到了城楼之上,汉阳王皱了皱眉,一个飞身向前,堵在路上。 汉阳王自恃自己是九脉后期的武者,天下间,武道名家不出世,除了陶古夫这样的九脉巅峰外,谁又能奈何得了他。汉阳王霸气向前,睥睨的望着铁塔汉子等人。 “滚开!”老八怒吼一声,满是肉的拳头剽悍的向汉阳王砸去,汉阳王没有当一回事,自负九脉高手,遇见这种有勇无谋的武夫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然而,下一刻,汉阳王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如果他所面对的这个铁塔大汉真的是蛮力的话,那这种蛮力已经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力量。 汉阳王眉头深皱,然而,下一刻,他就看到铁塔大汉嘴角挂上一丝嘲弄的微笑,汉阳王心生不妙,急急向后退去。 “嘭——” 巨石板垒成的台阶,轰然一声倒塌,汉阳王退后之后,身上盖满了灰尘。这时候,他终于正视起了这些人的实力。 “哼哼!小看我们苍冥十八骑,你会后悔的。”说着颤动着笨重的身影向汉阳王冲去。 汉阳王刚刚因为自己对敌轻视,差点酿成大错,现在再见铁塔大汉过来,已经收起了轻视之意。汉阳王本就是九脉后期武者,这下认真起来,铁塔大汉的实力顿时相形见绌,几招之后,就已经显出败意。 老八受了几掌之后,心里是又气又急,抡着拳头胡乱的向汉阳王砸去。汉阳王见老八已经被激怒,嘴角一瞥,手掌顿时换成爪,朝着老八的脖颈抓去。 就在这时,汉阳王背后忽然一阵冷意袭来。 老二破空袭来,汉阳王在不得已之下只能收起自己的手掌,向后退去,就在这时,“唰唰唰……”十多道身影落下,汉阳王皱眉向下看去,就见自己率领的士兵已经溃不成兵。 汉阳王虽然知道对方实力强劲,不过他倒也有足够的信心,即便对方实力再强,自己这方左右随从是实打实的九脉武者,本身的武功又神秘多测,而二十龙卫更是恐怖。而现下看,这十多人虽然难缠,但胜算终究是偏向自己这方面的。 汉阳王心里有了底气,九脉后期的武者实力尽情释放出来,顿时和铁塔大汉缠斗起来。 第二百零一章 恩怨到头终有报 汉阳王的想法是美好的。 但现实,却给了他振聋发聩的一巴掌。 没有见识过苍冥十八的凶残,永远都无法意识到会有如此残暴嗜血的人,他们的嗜血更近似于动物的兽性,完全是以生存的本能在参与战斗。 汉阳王与其中几人甫一交手,就发现这些人的默契更是达到了恐怖的程度。 “别闹了!快点解决。” 莫非在与龙卫战斗时,朝这边觑了一眼,见他们几人围观,几人出战,明显有捉弄汉阳王的意思,莫非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苍冥十八骑其余人一听,讪讪的笑了一下,不过,这些人向来唯莫非之命是从,现在得到命令,十多人忽拥而上。 按照汉阳王的设想,这些人的实力虽强,但是实力有限,就算累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人数众多,平添累赘。然而,真等所有人出手,汉阳王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老二看着狼狈不堪的汉阳王讥笑道:“不过是个九脉武者,还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哼!不玩了!” 老二说完,其余众人对视一眼,忽然间,侏儒转瞬上前,几道魅影围着汉阳王,汉阳王尚未还手,其余几人全部上前。 “咔嚓!”汉阳王的手腕应声而落,此时的汉阳王毫无还手之力,苍冥十八骑的招式诡异,又环环相扣,他对其中一人出手,便会自封几道命门。而他如果采取自保,就全然处于被动状态。 因此,当汉阳王的手腕脱臼后,苍冥十八骑连喘息的机会都留给他,铁塔大汉大手一捏,用力一扯,汉阳王整个臂膀从身体上全部撕扯下来。 “啊——本王要杀了……” “咔……”汉阳王话还未说完,另一胳膊就被十三妹一掌劈断,十三妹掌心上沾满了汉阳王的鲜血,但十三妹依然想汉阳王投去一个看起来真诚无比的笑容。 见到此情此景,城楼下那些准备上前营救的士兵胆怯的向后退去。 而苍冥十八骑压根也没有在意那些小喽啰的动向,旁若无人的凌虐着汉阳王,紧接着,汉阳王两只腿腕随即也被揪断。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大唐汉阳王,瞬间就像一条将被凌虐致死的残狗。 而老十八手中一把利剑还在快速像是在做工艺品一样在汉阳王身上残忍的刺去。但是每一剑都不曾涉及要害,大有让汉阳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感。 “嘭!嘭!”两声,与丫丫对战的汉阳王的左右随从落在地上,与丫丫对战,这两人刚刚落入下乘,就被丫丫以斜月剑法完全压制。回到中州经历这么多的战斗后,丫丫早就对这种猫捉老鼠的凌虐游戏腻歪了,所以手中的剑出招不留一丝情面。 那两个随从落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俨然成了进气多出气少的半死之人。 随着这边战斗的结束,莫非也结束了自己的战斗,二十龙卫全部非死即伤的躺在地上。 汉阳王见到自己身边的势力全部被莫非瓦解,心中恼怒至极,再加上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废人,更是恼恨的要死。不过,身为天家的王子王孙,自小养尊处优惯了,即便现在已经像砧板上的猪肉待人宰割,但汉阳王还是保持着自己高傲。 汉阳王看着莫非,冷哼了一声,带着命令的语气道:“让人将我救活!今日之事,我可以让皇兄从轻发落。” 莫非听完,好气的笑了一下,道:“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活着离开?” 汉阳王一窒,虽然气若游丝但是略带愠怒的语气道:“那你想怎么样?杀了我?你知道杀了我有多么严重的严重的后果?” “真不知道王爷是真蠢还是装傻,你以为……我今天来这里是跟你闹着玩的?”莫非讥讽的说完后,继续道:“王爷……燕城二十多万将士的命,燕云一百多万将士的命,你……用一百条都不够偿还!” “那是皇兄的命令,本王……不是……本王” 莫非看了一眼汉阳王,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是你……难保明天就不是他。” 汉阳王听完后,大力的喘了一口气,不可置信道:“什……什么?你连皇兄都要……杀!你这是……是大逆不道!谋朝篡位,你……” “王爷,你的话太多了。”莫非刚把话说完,老八一个大踏步上前,一手拽住汉阳王的脑袋,一手拽住汉阳王的身体,两只手向两边一扯,汉阳王的脑袋与身体立即分成两半。 城楼下的士兵和龙卫看着身体和头颅分开的汉阳王,到死了鼻子都在抖动的喘着气,眼珠子瞪的圆溜溜的,配合着头颅上的鲜血汩汩冒出,内心皆是一片惊惧。 这个大唐皇帝唯一的亲弟弟,领军数百万镇守一方的汉阳王,这个赫赫有名的人间王爷,就这么死在了霸州城的城楼上。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人间的刽子手、阴间的无常鬼,恐怕都未曾有这么的心狠手辣。 莫非看了看满片狼藉的城楼,与苍冥十八骑下了城楼,刚下城楼,苍冥十八骑全部停下脚步,齐齐朝着长街的巷子里的周楚天望去。 周楚天纵使一辈子驰骋沙场,见惯了腥风血雨,也不禁有些心惊胆寒,这种心惊胆寒并非是他内心真正产生的恐惧,而是一种不由自主的恐惧。 就在这时,长街上,数不清的士兵挤了过来,搭弓射箭,对准了长街上以莫非为首的苍冥十八骑。 莫非看了看那伙士兵,忽而笑了一下,紧接着看向周楚天。周楚天和莫非彼此遥遥相望,又无言以对。 过了半天,周楚天吞咽了一口口水,才道:“让他们走。” 那些士兵迟疑了一下,周楚天面无表情的像是陈述一个事实般道:“让他们走。” 士兵们立即让开一条通道,莫非和丫丫他们向前走去,刚走几步,周楚天在后边问道:“莫……公子,是要去长安?” 莫非知道周楚天这句问话是想知道他是不是要去找皇帝的麻烦,莫非没有回头,而是告诫道:“周将军,别忘了,燕云十六郡百万将士的命……你也有责任。” 莫非说完后,周楚天浑身一颤,再抬头看去时,莫非和苍冥十八骑已经消失在长街上。 第二百零二章 夜遇强盗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这是尚未在大唐唱响的一首古诗,彼时的莫非,才刚在风尘仆仆中停歇了脚,于那并不繁华喧嚣的小城——渭城,于那粗陋的街角茶馆中,于那斑驳陈旧的茶桌上,用指头歪歪扭扭的戳了这一句诗。 “嘿……你们说那莫非不会真的要造反吧?啧啧……连汉阳王都杀了。真是没想到啊!你说他一个大诗人,没事干造什么反啊!” 这个茶馆虽然粗陋,但在渭城这个巴掌大的小地方,依然聚集着来来往往的不少客人,说这话的人是本地的一个闲人,这人没事就喜欢来这茶馆中与南来北往的人胡天海说。 这不……这两天刚从自己那担任捕快的小舅子处打听到一些大事,便忍不住来此显摆。 “现在河西已经乱了套了,也是奇了怪了,这次陛下原本是下令周楚天捉拿莫非,可听说周大将军接了圣旨,却并没派一兵一卒。” “不是说生病了吗?” “什么呀!我刚从河西回来,我可是听说呐……那汉阳王领兵支援燕城,却拥兵自重,害的燕城数十万将士全部被杀,其中有八万将士……就是汉阳王杀的……” 那人说着朝前后左右觑了一眼,确认没有官兵,这才又悄悄说道:“我看呐!莫非杀汉阳王那叫杀的好。” “要真是这么说,简直就是该杀。” “对!该杀!他娘的,我说咱们这燕云十六郡好好的,怎么就让秦国占领了。” “嘘——小点声。不过,你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那莫非呢?他到底被抓了没?去了哪里了?” “你们真想听?”那人故弄玄虚道。旁边的人赶紧催促道:“嗨!你倒是快说啊!摆什么谱。” 那人朝着众人的身体靠了靠,丫丫的手已经放在大黑铁棍上,似乎只要那人一开口,这根大黑铁棍就会毫不犹豫的向这些人砸去。 那人见众人的胃口都被吊起来来,然后狡黠一笑道:“那我就告诉你们……我!不知道!” “嘁!” “哈哈哈……算了算了,我给你们讲朱县令家里的事,那才叫一个有意思……” 这伙人讲着讲着,又开始说起了市井中闲言碎语,对于这些人,战争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渭城又是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实在比不得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发生的事情来得有趣。 “店家,收账!” “欸……好嘞!” 莫非和丫丫茶水喝够了,脚也歇好了,付了银子就离开了这里,那个店家拿了银子,喊了声回到房内取钱找零,再出来时,莫非和丫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上。 “掌柜的,你愣在这里瞧啥呢?” 掌柜的怔怔道:“那个人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不就一个年轻的毛头小子吗?” 掌柜的摆了摆手,连声道:“去去去!喝你们的茶。”问话的那人走了后,掌柜的又看了一眼已经没有身影的街头,自言自语喃喃道:“只对河西地界有兴趣的人,这渭城能有几个?” ******************************** 从渭城出来后,天色已经朦胧。 离开霸州城后,莫非让苍冥十八骑其余的人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而他和丫丫由小路绕过河西,途径陇右,回到关内长安。 时节已经入春,山林里已经有虫鸟开始聒噪,莫非和丫丫从渭城出来后,正准备连夜赶路,在半夜时分到达兰陵。 子时刚过,两人到了一处山谷,山谷前后各有一条路,两边都是悬崖峭壁,高耸在山上的危石看起来摇摇欲坠。 莫非和丫丫刚走进这个山谷,就感觉到了丝丝不寻常的气氛。两人从渭城一路走来,陇右地区没有官道,只有些许小路纵横在山野间,所以到处都是树木繁盛。又恰逢这个时节,林间到处都是飞虫走兽,一路上习惯了虫鸟喧嚣的莫非和丫丫刚进入山谷,便对这里的静谧产生了警惕。 悠悠的山谷中静悄悄的,莫非和丫丫脚步踏在石子上还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响,在山谷里不断的产生回响。 两人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刚走到半山腰,忽然……扑棱一声响,似乎有乌鸦被惊扰到四下飞去。 紧接着,“腾腾腾”兔起鹘落间,莫非和丫丫的四周,顿时蹿出二十多号人,将莫非和丫丫团团围住。 “你们两个,都给我老实的站着!” 莫非和丫丫冷眼瞧了一下,发现这些人基本上都没有武功,只有前边站着的三个人,隐隐有点真气的感觉,但似乎撑死也不过三脉武者的修为。 “狗哥,这一晚上了,就过来两个人,你说我们抢他们,能抢到啥?” 那个被称作狗哥的黑影将手里的刀往剑上一扛,大摇大摆的向前走了走,叹气道:“那咋整?海哥说了,这个月咱们兄弟几个要是没有一点收获,就要收拾包袱滚蛋了,要是不努力点,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狗哥后边一个说话很暴躁的男子抱怨道:“海哥也是,咱们当强盗的,不就是抢钱吗?抢谁不是抢,还必须抢来往的大商贩,又不能杀人,又不能打人,这抢个钱还不痛快。” “你他娘的闭嘴!海哥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去问他们带了多少银子。” “我啊?” “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狗哥发号命令,那个黑影不情不愿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用手拍了一下边上一个黑影的脑袋,吼道:“你就不能识点眼色吗?天这么黑,都不会打个火把。” 那个挨打的黑影嘟囔道:“不是你刚才说不能打火把吗?” “欸……你还敢犟嘴。” “呼!”火把瞬间点亮,在这个漆黑的山谷中,发出了微弱的亮光,那个被狗哥命令的人没好气的拿了火把慢悠悠的向莫非和丫丫走了过去,火把找到丫丫时。“啊——”那人陡然尖叫一声,手中的火把落在地上,瞬间熄灭。 狗哥等人见这边发生异动,连忙警惕起来,喊道:“柱子!咋了?” 第二百零三章 盗亦有道 柱子没有说话,一声不吭的声音把其它人吓了一跳,狗哥叫道:“柱子,你快说话啊,咋了,是不是他对你下毒了,还是释放暗器了?柱子,你没事吧,柱子……” “狗……狗哥!美!贼美了!”柱子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 “啥?” “狗哥,那姑娘太美了。” “嗷……”柱子刚说完话,狗哥一脚踹在了柱子的身上,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这都什么时候,还看姑娘,我让你问他们有没有银子。” 柱子被踹了一脚后,连滚带爬的起来,然后重新点起火把,不过这次他却不敢再照丫丫,而是照向莫非。不过刚刚照向莫非的时候,柱子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看着对方长得英俊潇洒,站的温文尔雅,身上又穿着玄黑华服,再不由自主的与自己一对比,柱子的自尊心立马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不过……又想到对方现在是自己的阶下囚,柱子顿时感觉腰板硬了,挺了挺胸,柱子扬着下巴,略带高亢的声音道:“小子,你带银子没?” 莫非没有说话,此时的他,颇有些无奈和好笑,遇上这么啰嗦又蠢笨的土匪,他一点想要生气的心都没有。 “小子,你是哑巴?” 莫非见柱子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偏偏喜欢摆谱装大爷,心中不禁有些想要戏弄这人的感觉。 “不是。” 柱子一听诘问道:“你不是哑巴?”紧接着恼怒道:“不是哑巴你不说话,是不是存心戏耍本大爷。快说,你带没带银子?” “没带。” “啥?你这么大的人了,出门连银子都不带?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原来也就是猪鼻子插大蒜——装象。”柱子一听莫非没有带银子,一急就开始不断的发牢骚。 “狗哥,这两人是个穷光蛋,没带银子啊。” “呔!真晦气,又是个没带银子的。”狗哥骂咧咧的说了一句后,又不耐烦道:“算了算了,让他们走吧。” 莫非一听就乐了,没想到还有这么抢劫的强盗,他说没银子对方就相信他没银子,既不搜身,又不拷问,这样的人怎么看起来也不像土匪。 不过,在狗哥说完后,柱子的目光朝丫丫扫了一眼,咽了一口口水,道:“狗哥,那个姑娘真的很漂亮。” “啪!”狗哥一巴掌拍在柱子的脑袋上,“我看你小子活腻了,别忘了,海哥说了,我们八兽山的人,妇女老人,小孩穷人,绝对不能欺负。你要是敢动那歪门邪道的心思,我阉了你。” 柱子“嘿嘿”一笑,凑上去道:“狗哥,哪的话,咱们八兽山的规矩我还能不懂。不如这样,咱们把这两人带回八兽山吧。狗哥……就说咱们八兽山的的那伙食,好是好,可是一想到胖婶儿那样子,再好吃的饭……也变得难吃了。狗哥,就这两人的长相,就啥也不用做,带到山里,每天吃饭瞅一眼,我保证兄弟们吃嘛嘛香。” 狗哥杵着脑袋想了想,竟十分认同柱子的观点,点头称道:“这样也好,反正天黑了,我们就先带他们回山,其它事明天再说。” 狗哥似乎对女人非常不敢兴趣,柱子愣是说的天花乱坠,狗哥压根就没想上去瞧一眼确定确定。不过,其余兄弟也习以为常了,毕竟柱子那审美……一辈子见过的女人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他说的美,美才怪咧! 这虽然是狗哥和柱子的一厢情愿,但是,在其余人抓莫非的时候,莫非和丫丫完全没有反抗。 其实,被这伙人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要是继续赶路去兰陵,可能回到凌晨时分。那时,恐怕自己和丫丫只能露宿街头了,倒不如跟着这伙人去那八兽山住一晚。 再者,莫非长时间的跋山涉水,旅途中只有丫丫陪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虽然碰到的是土匪,但这几个行事与强盗这个身份却格格不入。也正是因为这样,莫非才对这些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个山谷距离他们口中的八兽山十分的近,不过个把钟头就到了,彼时的庄子里,还是灯火通明的景象,隐隐可见山庄的大堂里还有人正在聚众喝酒。狗哥他们带莫非和丫丫进了山庄后,就令手下将两人带到了一间偏房。 这样的庄子里,房屋田舍众多,虽然这个庄子看起来挺大的,但是地大房子多,他们也没有吝啬,让莫非和丫丫住进了偏房。房间里床单被褥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莫非看了看都忍不住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做慈善的。” 不过,莫非在刚才进来的时候也大概瞧了一眼,发现这里不管是房屋的布局还是庄门的设置,都不像是强盗所为,倒更像是行伍中人设计建造的。更别提这里到处都悬挂着刀枪,在庄子的正中央,还有一个非常大的教练场,仿佛就是为了训练手下才刻意打造的。 见到这些熟悉的场景,莫非一度怀疑自己又回到了军营中,也正因为这样,使莫非对这个八兽山的强盗庄子更感兴趣了。 两人在房屋里洗漱了一番,又过了很久,外边喧闹的声音逐渐减小,一个肥胖的大婶进来,一边笑呵呵的摆着手中的盘子,一边唠唠叨叨道:“这是那几个臭小子让我给你们送来的宵夜。你们也别怕,放心吧,他们也就瞎闹腾一下,不会伤害你们的。听胖婶的话,乖乖的吃完这顿饭,好好睡一觉,明天我让他们放你两下山去。” 胖婶儿说完后就出去了。 莫非刚开始还怀疑对方是在这酒菜里下了毒,等到他坐在餐桌上,确认这些酒菜没有被下毒时,心中的疑惑更甚几分。 莫非绝不相信这天下有什么毒是他验不出来的,如果他验不出来,只能证明这酒菜里没有毒。可真要是这样,他们这么厚待自己的理由是什么?难道,这伙强盗就像以前那种侠义小说里的江湖侠盗,专门做劫富济贫的好事? 第二百零四章 疑窦丛生 一夜无话。. . 第二日,转眼就到。 天蒙蒙亮,公鸡刚打鸣,屋外的校场之上就传来“呼呼喝喝”的声音,莫非和丫丫透过窗户纸,现校场之上跑步的跑步,打拳的打拳,好不热闹。莫非倒是没想到,这个土匪窝竟然弄得有模有样的,倒不像是徒有其表。 过了半天,校场上的人听见鼓声,都朝校场中央聚去,校场中央的台上,隐隐约约个男子在慷慨激昂的陈词。陈词完毕之后,这些土匪竟然唱起了歌,而最令莫非惊讶的是他们唱的歌曲是他在燕城时让将士们唱的:“《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莫非和丫丫面对这样的场景,面面相觑,没有想到离开燕城这么久,听到这歌时,忽然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辗转反侧这么久,又回到了这歌,这样的氛围之中,莫非心中说不出的感慨。 不过,此时的他,更好奇的是当初离开盐城的数十万将士,是谁跑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拉帮结伙,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呀!你们醒了。” 正在莫非疑惑之际,胖婶儿端着盘子,笑容可掬的进了屋。胖婶儿将手中的盘子放下,里边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莫非不得不承认,胖婶儿的手艺确实像昨天那两个痞子说的一样,绝佳!而与之相反的则是,胖婶儿的长相也确实像那两人说的一样,难登大雅之堂。 莫非见胖婶人虽在土匪窝,性子也爽利大方,但却有一种农家出身的憨厚朴实。莫非便直言相问道:“胖婶儿,你是被抓到这寨子里的吗?” “嗨!说啥嘞!我是自己要来的,这里的寨主是我堂弟,我们家就我们两个了,他在河西本来好好的当着兵。前一段时间忽然来陇右找我,说是河西出大事了。”胖婶儿正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憨笑了一句,抱歉道:“小兄弟,对不住啊!不是婶儿不愿意说,我那堂弟不兴我说这起子事。” 莫非笑了笑,道:“没事。”接着试探问道:“昨天我听他们说这里的寨主叫海哥?” “奥,凡哥!是这么叫。” “凡哥?莫非摇了摇头,想着可能自己搞错了,早前也听许大海说他是个孤儿,不是许大海,那又是谁呢?” 莫非疑惑间,外边校场之上热闹的声音已经停下。 *********************************** 校场上,张天刚刚训完话,狗哥和柱子两个天,犹豫了半天,柱子用乞求的语气道:“狗哥!你你和天哥这交情,他一定会卖你面子的,不如你去说道说道。” 狗哥斜眼觑了一眼柱子,柱子咬了咬牙,恨声道:“三两。”狗哥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觑着柱子,柱子道:“再加两坛好酒,不能再多了。” “好!” 狗哥答应后,刚才神气的样子顿时荡然无存,屁颠屁颠的向张天跑去,一脸赔笑道:“哎……天哥,天哥。” 张天见狗子过来,皱着眉头道:“不好好训练,在这里闲逛什么?说吧,怎么了?” “天哥,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兄弟几个下山劫财,等了一晚上,整个山谷里一个苍蝇都没飞过去。” “讲重点。” 狗子笑嘻嘻的挠了挠头道:“我们抓回来一男一女,想向狗哥请示一下,把他们留在山庄。” “一男一女?不行。” 狗子一听急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连忙拽住张天道:“天哥,那一男一女可不简单,那男的十分厉害,昨晚兄弟们废了好大劲儿才把他逮到,你说这要是留在庄子里,做个苦力也是不错的。那女的嘛!虽然不会武功,但是长得贼漂亮,咳咳……我们想着,把她留在庄子里,可以帮胖婶儿减轻不少负担。” 张天一听可以替胖婶儿减轻负担,倒是犹豫起来,狗子一见有戏,赶紧添油加醋道:“天哥,你可不知道那男子有多厉害,昨晚我们二十几号兄弟都打不过他一个,要不是我最后为了庄子,不顾危险的扑了上去,恐怕我们就见不到天哥了。” 张天本就是好勇斗狠的人,现在听狗子这么一说,心中好奇,拍着狗子的肩膀道:“既然你这么说,正好我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带我去找他,我倒要是何方神圣,竟然这么厉害。” 狗子一听,登时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巴掌,这就是多嘴的下场。不过,现在既然话都说出口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了,那小子被打输了,自己到时候可以反过来说天哥厉害,这样还能拍拍天哥的马屁,一举两得。 狗子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忙不迭的带着张天去见莫非和丫丫。 狗子和柱子到了偏房,让张天先站在外边,然后两人进了屋,一进屋,两人便从刚才的低眉顺眼转变成趾高气昂。 “小子,我们天哥想要见你,跟我出去把。” “你们两个臭小子,又想欺负人。” 狗子的话刚说完,一旁的胖婶儿就像训斥自己的孩子一样训斥狗子和柱子,狗子和柱子两个大老爷们儿吓得一哆嗦,赶紧谄媚道:“婶儿,我们没想欺负人啊!” “就是,婶儿,我们可都是为了你着想,这才把他们抓回来。婶儿,你就让我们带他去见天哥吧!”狗子说话的声音逐渐增大,似乎是想给外边的张天表明不是他办事不利,而是这小子的靠山有点无敌。 胖婶儿似乎也不相信张天会欺负人,宽慰莫非道:“小兄弟,你别怕,那小子惯不会仗势欺人的,你就放心的去吧。再说了,有婶儿帮着你,你不会有事的。我们这里虽然叫做土匪窝,可我们绝对不会干伤天害理的事。” 莫非倒是没有在意,从容镇定的笑了笑,狗子和柱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笑容,就是这个笑容,让他们像个跳梁小丑。 “笑什么笑,快跟我走。”19岁女子直播平台直播自慰曝光!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pai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 第二百零五章 别来无恙 狗子和柱子说完后,连忙推搡着莫非出了房门。 莫非没有反抗,既然在这个寨子借住了一晚,怎么着也要和这里的主人打声招呼,不然就这么走了,实在没有诚意。 莫非走出门后,面前前一个男子正背对着他,柱子和狗子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连呼天哥。 张天回过头来,忽然间,愣在了原地。 而旁边的狗子和柱子还十分没有眼色的喋喋不休道:“天哥,就是这小子,嗨!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厉害,昨晚可是让我们兄弟几个废了老大的劲儿,要不是我狗子勇猛机智,还真就让他跑了。天哥,你一会儿要是和他打,可得小心了。不过……我知道天哥你厉害,肯定……” 狗子正说着,张天怔怔的叫了声:“将军……” 狗子听见张天对着莫非叫了声将军,愣了一下,随即凑上前道:“啊?天哥,他像你以前的将军!呀!那可了不得。天哥,这么说来,我们就更得把他留在这里了,你不是说你们将军死了吗?现在可好了,以后就让他扮演将军。哈哈……狗哥,你看那女子以后就是胖婶儿的帮手了。” 张天又偏转头,看见胖婶儿旁边的丫丫,两眼闪着泪花道:“丫……,丫丫统领。” “鸭鸭统领?”狗子和柱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张天这是怎么了。 “将军。”张天又叫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赶紧上前单膝跪地。 莫非也没有预料到这个八兽山的主人就是张天等人,心中惊讶异常,看到自己昔日的部下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心里十分开心,赶忙搀扶起张天。 “将军,你……兄弟们还以为你……不说这个了,要是许大海和大哥见到你,一定会高兴的。快,胖婶儿,你快去叫许大哥他们过来,快去。张天两眼闪着开心的泪花,赶紧在前边给莫非引路。 而还在后边站着的狗子和柱子头上直冒冷汗,直娘贼!咋就这么巧?随随便便抓个人回来,就是天哥他们以前口上说的抵御大秦五百万军将的莫非!那个听说在天下文会挫败三国无数少年英才的莫非! 狗子和柱子这时候想自杀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张天带着莫非和丫丫刚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看着身后尽量保持低调,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喘的狗子和柱子。 狗子和柱子接受到张天的目光,吓得直哆嗦,原本想绽放一个笑脸道歉,笑着笑着,面容上露出的笑比哭都难看了。 “你们两个先去校场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谁要是跑的少,我就先处罚谁。”狗子和柱子一听,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跑的一样快,然而,张天接下来的话,无疑是个晴天霹雳。“要是你们跑的一样快,我就让你们两个一起接受处罚。” 狗子和柱子听完后,一声哀嚎。 “将军在哪里?将军在哪里?”就在这时,远处的路上,许大海人未到声先至。 狗子和柱子原本以为莫非就算是个将军,可现在军队被打散了,许大海等人就算念旧,现在成为这八兽山的一方霸主,会给莫非一些薄面,怎么着也不会这么没有身份的过来。 然而,事实上,他们看见的是许大海、张文仲和叶子安三人带着以前庄子里的人,一路奔跑过来。 这些人脸上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其中有些人一边跑着一边抹着泪。狗子和柱子虽然不是这个庄子里的老人,但是刚开始打土匪的时候,他就跟随着许大海张天等人。 八兽山除了他们这些后边加入的新人,其余这上千人都是行伍出身,都是曾经浴血奋战的男儿。平时那么严苛的训练,伤胳膊断腿的,狗子和柱子哪见过这些人抹眼泪,现在没想到面对他们从前的将军,竟有不少人抹泪前行。 狗子和柱子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可能真的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莫将军,统领。” 许大海等人呼拥而来之后,都激动将莫非和丫丫围了起来。 “将军,你们真的活着?” 张文仲看着许大海没好气的说:“你这张臭嘴,瞎说什么?” 许大海快速的眨着眼忍者眼泪不掉下来,连声道:“哈哈……将军别介意,我这臭嘴!哈哈……将军果然还活着,奶奶的,完了一定要查查是哪个混账调查的消息,非要说将军战死了。害的张家这两个小子和叶兄弟好几天没吃进饭,我就说这不可能的事。” 众人听完后,齐齐翻着白眼瞪了一眼许大海,当初听到莫非战死后,谁都知道那段时间的徐大海天天喝酒。喝的酩酊大醉后,就开始说胡话,拉着每个人都称兄道弟,然后讲述莫非的好,丫丫的厉害。 有时候,喝酒发狂时,半夜三更的,让全庄子的人全部起来,打着火把在校场上训练,直到他睡着了才让众人睡觉。一时间,整个庄子都是苦不堪言,张天和张文仲迫不得已下,令人偷偷的将庄子里的酒全部藏起来了,然后又借口说下山的路堵了,买不到酒,许大海这才慢慢的消停下去。 不过,这些老兵虽然对此有些抱怨,但每一个人都理解许大海的心情,这种心情也是他们自身的心情,只不过都深深地憋在自己的内心。 他们虽然落草为寇,但是当初燕城兄弟全部战死的事情始终是众人心里的一个结。这些人,即便今天沦落在此做了强盗,但他们厉兵秣马,从不敢懈怠。因为,他们心中积压着仇恨,怀揣着抱负,有一天,他们要向天下证明自己。也要向天下人揭开当初燕云十六郡发生的每一件事,死掉的每一个人,这笔仇一直促使着他们不断的努力。 就连以前有勇无谋的许大海,现在也开始废寝忘食的学习兵书,不过,装斯文人装久了,一旦放开之后。许大海还是以前的许大海,最起码,刚才那番话,还和以前的他一样大脸。 第二百零六章 前往空山 校场上,一片哀嚎。 狗子和柱子两人听见聚义堂里热火朝天的声音,精疲力竭的两人苦不堪言,更可气的是那些老人为了监督他们,一人搬了一个酒坛子,坐在旁边一边开怀畅饮一边吼着:“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快点跑,要敢偷懒,我拿鞭子抽死你们。” …… “将军不知道,现在前往空山的路官府全部戒严了,我和兄弟们从燕城逃出来后,本想赶在燕城被破的时候,到达空山。哪知道这一路上全是官兵,再加上听到燕城被破,还以为将军……”许大海抹了一下嘴角的酒,停住将要说的话,又憨笑道:“这么多兄弟要吃要喝的,就路过这里时,端了这里的土匪窝。” 鸠占鹊巢…… 莫非无视了许大海在某些地方不太严谨的态度。 一群人推杯酌盏后,张文仲见莫非和丫丫两人一脸的倦容,便询问详情,这才知道莫非和丫丫要前往长安。 “将军,现在朝堂上叶家已经失势,冷家和皇室又敌视将军,这种局势不明的情况下,回长安是不是……” 张文仲没有将话说透,但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张文仲接下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和丫丫坐在上首,看了看大厅里的众人,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笑道:“不久之后,长安一定会撤掉官府的戒严。我想让你们继续去空山。” 许大海和张文仲等人面面相觑,之前莫非让他们前去空山,纯粹是为了让他们找到一处安身之地,不用受到朝廷的迫害。现在他们虽然没有找到强大的靠山,但是盘踞在八兽山,他们也乐得逍遥自在。再加上成为土匪后,没有家国大义压身,没有军规军纪束缚,远离了抛头颅洒热血的日子,突然间,觉得这种日子似乎也很不错。 “将军,兄弟们虽然想活命,但是,既然能待在中州,我们实在不想去空山。” 许大海说完后,张天插嘴道:“对啊!听说空山都是和尚,我们上去了,岂不天天吃斋念佛?那还有什么意思!” 张文仲听罢,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张天,训斥道:“不可对空山的圣僧不敬。” 张天噤若寒蝉的闭嘴。 空山,是世间之人最为敬仰的地方,因为那里是世间佛法的正统之地,那里的和尚们在雪域高原上,穷尽一生都在抵抗着兽人的南下,守卫着中州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所以,诋毁空山的人,无异于犯天下之大不韪。 “我不是让你们去空山当和尚,而是希望你们去空山找一个人。” “去空山找人?” 众人不解的看向莫非,莫非喝了淡淡的喝了一杯酒,张文仲见状,给许大海使了个眼色,许大海倒也机灵,呵斥道:“瞎打听什么?都给我出去,今天,我要和将军好好的喝顿酒,你们可不兴坏了我的雅致。” “欸……许哥,你怎么这么霸道?我们可也刚见到将军。” 许大海一听,眉眼一吊,怒道:“让你们出去你们就给老子出去,哪那么多废话!这大活人一个,还能跑了不成。” 这些人虽然知道许大海没有生气,但更知道许大海的霸道无理,面对这样一个大老粗,讲又讲不过,打……也不是对手,只能讪讪的退出大厅。 这些人离开后,大厅里顿时空落落的就剩下莫非、丫丫和许大海、张文仲兄弟、叶子安六人。 张文仲见众人离开后,这才问道:“将军让我们兄弟去空山,是找什么人?” 莫非目光微微有些失神,思忖半天后才道:“去找一个活死人。” 徐大海和叶子安等人互视一眼,不知道莫非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要。而莫非身旁的丫丫,面对莫非的话第一次露出了疑惑。 面对众人的不解,莫非没有过多解释:“你们也不需要问太多东西,这次前往空山,是我个人的请求,你们愿意前往,我感激不尽。如果不愿意前去,我也绝不勉强。” 莫非说完后,两只手捧起酒杯朝四人面前一摆,许大海和张文仲等人立马站起来,虚扶莫非,连声道:“将军不可,有什么要办的你尽管吩咐我们,我们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好!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次你们去空山时,带上三根头发,一黑两白,去找空山方丈苦佛圣僧。把三根头发交给苦佛后,就可下山,至于其它事,自然有人代劳。” 莫非所说的事情似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但是对于张文仲等人来说,这个简单的事情怎么着看起来有些诡异。 难道四人不惜以身犯险,从陇右不远万里的去空山就是为了给苦佛送三根头发?将军明知道苦佛是个秃头……虽然是圣僧,是天下九大武道名家中的颠峰存在,还让他们送头发去,难道是想羞辱苦佛。 可这……摆明了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莫非看了看一脸纠结的许大海和张天,扫了一记冷眼道:“你们怕了?” 许大海扯着嗓子死硬着嘴道:“有什么怕的!不就是给和尚送头发吗!这事,俺最……喜欢了!” 许大海说着说着声音弱了几分,不过死要面子的他还是强撑着将话说完了,莫非失笑的摇了摇头,又接着道:“一会儿你们帮我和丫丫准备点行头,今晚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许大海一听急道:“啥?咋这么快就要走?” “这次去长安,有紧急的事情做,不能耽搁太久。喔……还有,先不要告诉他们我们要走的消息,免得走漏风声。” ************************ 及至晚间的夜半时分。 庄子里的众人已经进了梦想,这时候,莫非和丫丫在许大海等人的陪同下,摸黑向寨门走去。 几人也没有大张旗鼓的相送,一路上偶尔低语,也尽量不发出过大的声音,相聚是短暂的,离别是惆怅的。 到了山寨门的时候,两边的狗子和柱子在凄清的夜里,突然听到脚步声,一个激灵起来。喊道:“谁?” 第二百零七章 依依惜别 狗子的这声“是谁”在黑夜中显得特别突兀。 这声叫唤中,带着些许呵斥,带着些许不满,似乎是因为白天受了一肚子的怨气满身无处释放而发出的内心吼叫。在他一旁的柱子,也因为白天的苦不堪言,在进入梦乡打着迷醉的呼噜声时被人吵醒,非常不满,所以顺手就从旁边抡起了耙子。 听到狗子的声音后,许大海等人先是一愣,谁能想到,在这个庄子里作威作福的许大海有一天会被人问道“是谁”。 “你们……”许大海怒气冲头,刚喊了个你们,又想到这次送莫非离去要的就是安静,这才低声道:“小兔崽子,敢问老子是谁?” 狗子和柱子一听是许大海的声音,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朵狗尾巴一样的微笑,连忙俯身低头谄媚笑道:“啊……原来是海哥。” “小兔崽子,快把门打开,要是耽误了将军的事,我活剐了你们两个。” 狗子和柱子这才注意到许大海身后,站着的不止有张文仲兄弟和叶子安,还有莫非和丫丫,两人之前得罪了莫非和丫丫,已经受到了全庄子人的严厉谴责和惨无人道的压迫。现在见到莫非和丫丫,更怕这两人说什么坏话,犹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唯唯诺诺的低着头,小跑着去打开寨门。 打开寨门后,莫非和丫丫走了出去。 “将军,你们一路保重。” 莫非笑了笑,随后朝许大海等人身后的庄子瞧了一眼,又叹惋道:“这次去长安,短则一年,长则两年,大唐的朝堂一定会发生转变。” 张文仲等人一听,心惊肉跳朝左右看了看,莫非也不甚在意继续道:“如果我派人来找你们,你们就带着兄弟们来长安。如果……我没有派人来,你们就留在八兽山,以后……永远不要向别人提起我来过八兽山。如果有一天你们走投无路了,带着我在盐城给你们的书信,去空山,可保你们安然无恙。” 张文仲等莫非这么说话,知道莫非此次前去长安,必定是凶多吉少的局面,四人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半天,许大海才憋出一句话:“要不,我陪将军去长安。朝堂上那帮手无缚鸡之力的鸟货,将军大可交给我。” 莫非笑道:“不用了,你们自己保重就行。”说着看了看天,摆手道:“就这样吧!你们也别送了。” 莫非说完后,干脆利落的转身,和一直都沉默不语的丫丫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时候,庄子里的各房各屋,忽然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在漆黑中,一扇扇房门打开,一个个人像幽灵一样走了出来,默默的望着黑夜中莫非和丫丫的背影。张文仲和叶子安冷眼斜了一眼他们,许大海回头望了一眼他们,憨笑着挠了挠头。只有张天和狗子、柱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 狗子和柱子是从村庄里走出的孤儿,两年前路过这里时,被本地的土匪劫到山上,以性命要挟让他们没日没夜的做苦力。后来许大海等人占领山头后,没有赶尽杀绝,想要放狗子和柱子等一批孤儿离开,狗子和柱子见许大海等人虽然占山为王,但是颇讲义气,所以死皮赖脸的留下来。 留下后,他们二人立马发现这些人与之前那些土匪不可同日而语的素养,更难得的是,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两人早就对八兽山产生了家的感觉。所以,对于八兽山的四个当家的,他们打从心眼儿里敬佩,爱戴。 可现在,自己敬佩的人物面对这一男一女时,有着更为崇敬的态度,而这一男一女还是他们之前欺负的人,心里立马感到不是滋味。 “我听说,你之前觊觎丫丫统领的美貌?” 狗子和柱子百感交集之时,身旁的张天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现在莫非和丫丫已经离去,狗子和柱子心中的那种畏惧少了一些,讪笑片刻后道:“误会,都是误会。” 张天淡淡的说:“还好你们两个臭小子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不然……还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狗子和柱子一听,脑后勺蓦然的一股冷意,柱子战战兢兢道:“不至于吧。他不就……” 张天讥讽道:“不就一个黄毛丫头?呵呵……就是这个黄毛丫头,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许大海像个乌龟一样把头缩起来,这样的黄毛丫头可不是你们能惹得。” 狗子和柱子听完,嘴张得都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 许大海站在前边,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着张天道:“你小子说我怕谁呢?” “怎么?要我下次告诉丫丫统领你不怕他吗?”张天反问一句。 许大海顿时哑口无言,嘴巴颤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那……不是……不是怕,是尊重,尊重。呵呵。”说着,许大海干咳了两声,然后充耳不闻的离去。只留下狗子和柱子在风中凌乱。 …… 正在下山的莫非和丫丫默默的走在路上。 走了半天,丫丫实在忍不住了,清冷的语气道:“相公找到医救活死人的方法了?” 莫非脚步停了停,又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边道:“原本想着在秦、汉、唐搜集药材,现下看来,倒不如直接从皇宫的库房中拿药。” 这算是承认他能医治活死人了,丫丫又问道:“空山的和尚会带她下山吗?毕竟……中州没有几个人希望她活过来。” “空山抵御兽人已经上千年了,牺牲了那么多佛门子弟,换来的东西只怕早让他们寒心了。她是天下绝无仅有的武道奇才,把她救活,不出两年,空山便能有两个武道名家,到时候,就算是中州三国联手,都要忌惮空山。这样一来,空山就能安心的抵御兽人,所以……苦佛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更何况……她是莫家的最后一个传人,又是苦佛的徒弟,空山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第二百零八章 峡谷遇险 莫非和丫丫离开八兽山后,沿着曲折的陇右道路向关内进发,途径子午道时,一些往事涌上心头,便滞留了一些时间。 春日里,即便在这荒凉冷清的子午道上方,天空也是湛蓝如海。面对气势磅礴逶迤如海的苍穹,莫非第一次产生了无力感。 这个世界的源头是什么?这是幻想还是现实?初来的世界是在云海那端还是在自己感觉不到神秘空间?莫非不得而知,从他穿越的那时起,这就注定成为一个永远无法让他释怀但却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 莫非怅惘的望着天空,过了半天,朝着无穷的天际嘶喊:“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你们还好吗?” 丫丫看看莫非,又看看安静的天穹,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莫非在和谁诉说着内心的憋屈与不甘。 “走吧。”莫非没有理会丫丫的困惑,牵着黑马,沿着枇杷树掩映下的羊肠小道,潇洒离去。 子午道已过,进入关内。 渐渐地,路上行人越来越多,在他们的描述中,长安的轮廓已经依稀可见。 这日晌午,两人路过距咸阳百余里的大峡谷,由于峡谷内道路曲折蜿蜒,牡荆丛生,加之有险峻的巨石摇摇欲坠,不得已下两人只能弃马入谷,徒步前行。 入谷后,大约步行了半个时辰,刚抵达峡谷腹部,空旷的峡谷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莫非和丫丫尚未反应过来,峡谷两边,“隆隆声”骤然响起,回声绝荡,震响峡谷。树林阴翳中,群鸟惊起,紧接着巨石翻滚而下。 伴随着巨石的翻滚,弓箭如疾风骤雨般从天而降。莫非和丫丫躲避巨石和箭矢的同时,向上方的峡谷两边望去,便见无数黑衣人涌了出来。 峡谷内本就拥挤不堪,巴掌宽的小路上,落脚都是困难,现在巨石和箭雨落下,莫非和丫丫顿时避无可避。 巨石滚落,越来越近,越来越快,眼看着就要箭雨落在地上。莫非看着两边的牡荆,咬咬牙,抱住丫丫顺势滚落牡荆丛中。这个大峡谷向来人迹罕至,牡荆丛无人处理,肆意滋长,足足有数丈之高。更何况现在到了初夏,正是牡荆旺生长旺盛的时节,荆条上拇指长的刺一排排裸露在外,看着触目惊心。 莫非这一滚落,几乎全身都放在了牡荆之中,他那单薄的身体在滚了几圈后,已经变得鲜血淋漓。那些刺骨的疼痛几近让他失去知觉,此时的他们,躲过了第一轮巨石的冲击,却前不能前,退不能退。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意味着耸立在两边的巨石会再次落下,实际上,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留在原地。 然而……莫非知道,对方既然早就有所准备,就不会没有后手。 果不其然,看见谷内的莫非和丫丫没有动静后,上方的黑衣人立马搭弓射箭,箭头点火,飞速直下,如黑夜中的流星无情的击打在大地。整个峡谷在箭矢落下后,瞬间成为一片火海。 这样下去迟早要葬身在火海中。 莫非和丫丫一边躲避着箭雨,一边打量着峡谷两边。 “帮我挡箭。” 莫非说完后,冒着腰地上滚去,丫丫担心的望了一眼莫非,手中的大黑铁棍朝地上的巨石下一戳。 “呀——”一声长吼,大黑铁棍撼动巨石,丫丫纤细的双手上青筋暴起,接着重心下压,地上顿时踩出两个巨坑。 “啊——”一声嘶吼,丫丫手中的大黑铁棍逐渐弯曲,紧接着,一道磅礴的真气聚于双手,只听轰隆一声,巨石直接向上飞去。 丫丫见状,身子旋即扭转,在峡谷两方踏地而起,手中的大黑棍笔直的向上撑去。巨石上升一段距离后,又竖直坠落,丫丫大黑铁棍与巨石相撞,石块瓦砾炸裂,由于巨大撞击,火花四溅。 “嘭!”巨石压在大黑铁棍上时,丫丫不堪重负,蹬在峡谷两边的腿,在石块上压断了一层层土石。 就在快要完全降落的时候,丫丫将大黑铁棍横着举起,双手撑起巨石,巨石这才停在半空中。 “噗——”巨石刚刚稳定,撑着巨石悬挂在上空的丫丫一口黑血喷出,不过,坚忍不拔的她给峡谷下方的莫非提供了一个安全的环境,使得莫非没有受到箭矢的影响。 莫非滚落在牡荆中后,也不管牡荆的长刺有多么的坚硬、凌厉,直接用手拔出地上的牡荆,两只手朝着牡荆根部一握,鲜血淋漓的双手由下到上,迅速捋过,尖利的刺全部掉落在地。 一根牡荆……接着莫非以同样的方法弄好第二根、第三根……等到牡荆足够多时,莫非浑身上下已经沾满了鲜血。 这时,悬挂在半空中的丫丫又吐了一口血,精疲力竭的的她,扛着这块巨石的双手,在不住的打颤。两只手已经失去了血色,转变为煞白色,最后成为青紫色。 “让开。” 莫非将所有荆条拧成一股绳,往腰间一缠,从峡谷下方一跃向上,绳子的另一头缠在了丫丫的身上。 “啊——”丫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巨石往上一顶,随后巨石砰然落地,巨石上方,铺满了无数箭矢。 没有喘息的机会,丫丫一跃向上,手中的大黑铁棍在空中高速转动,像一个保护罩一样将莫非自己笼罩在下方。在这高百丈的峡谷中,丫丫和莫非只能借助峡谷两侧石块和草木的力量,不敢懈怠的奋力上爬。 这一切,几乎耗尽了莫非和丫丫的精力,但所幸的是两人不用在谷底坐以待毙。 百丈……九十丈……二十丈…… “咻——”一枝利箭飞过,莫非听到利箭飞来时刺裂空气的喑哑声音,心猛的跳了一下,这种声音,绝对不是普通士兵能够射出的箭。 莫非向下望去,这时的丫丫正在半空中飞跃,就算丫丫的身法再快,在这狭窄的峡谷中,想要找到一个支点借力躲开利箭,是绝技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莫非脚下借力,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拿出数十根银针,向半空甩去…… 第二百零九章 千钧一发 日光泄下,刺眼而又灼热。 照耀在银针上,反射着光芒,夹带着无所畏惧的气势,朝利箭抵去。 然而,相较于利箭,银针终究显得有些渺小,显得有些毫不起眼。 “铮——铮——”只听几声脆响,银针簌簌的向下坠落,虽然阻挡了利箭的部分攻势,但利箭依然以势如破竹的向丫丫射去。莫非身子扭转,将系在自己身上的荆条扯下,空中抡了一圈,直接圈住利箭。 莫非的身子受到这股力量的拉扯,不由自主的下降,在狭窄的山谷中,身子任由利箭拉扯,在石岩和牡荆中来回碰撞。 “相公。” 丫丫见莫非为了给自己挡箭,朝峡谷下坠去,大黑铁棍朝着峡谷两边一横,一只手缠在荆条上死死的拉住,大黑铁棍从峡谷两端滑下,火花四溅。直到莫非坠了数十丈之后才被丫丫拉住。 不过,这时的莫非已经颠得七荤八素,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泥土和血,那些翻开的皮肉间,利刺清晰可见。丫丫重新将莫非拉上来,朝着峡谷另一端望了一眼,一跃过去,手拽在倒挂着的荆条,向上一甩,峡谷上方的石头瞬间炸裂,朝上方的黑衣人四处砸去。 趁着这个空隙,莫非和丫丫卯足了浑身的劲儿,以极快的速度向上跃去。还未等上方的黑衣人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到了上边。 但是…… 当莫非和丫丫平稳的落在峡谷上方后,才发现从峡谷到上方,只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因为上方峡谷的两边,两边站着的黑衣人密密麻麻,手中拿着的刀剑弓弩更是不计其数。 这样装备精良的一支兵,即便是放在燕云十六郡的战场上,也是不容小觑的队伍,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花这么大的代价来埋伏自己。 莫非扫了一眼这些黑衣人,盯着其中一个看起来毫不显眼的黑衣人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个黑衣人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发出阴测测的笑,冷声道:“你真不是一个聪明人,长安……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黑衣人说完后,手向前一扬,道:“杀!” 黑衣人下令,黑衣人一起涌上来,和这些黑衣人一交手,莫非和丫丫顿时感觉到些许不对。这些黑衣人不像是军队中的人,也不像是龙卫之流的人,因为他们的武功套路参差不齐,但是每个人在实力上都不是值得小觑的人。 莫非蹙了蹙眉,脚尖在其中一个人的眉心一点,飞身后退。 这些……是江湖人,成千上百的江湖人,到底是谁?能够驱使这么多的江湖人? 不让他回长安的除了皇室就是冷家,可这两方怎么会借助江湖的实力?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武林中的绿林豪杰,在话本小说中虽然说得神乎其神,但对于庙堂上的大人物,他们不过就是臭水沟里的烂泥鳅,终究上不得台面。 可如果不是他们,那又会是谁这么大费周章的埋伏自己? 莫非要思考斟酌的东西又很多,但对方根本不给他留机会,黑衣人一波一波的涌上来,死死的缠住莫非和丫丫。 更令莫非和丫丫忌惮的是,除了刚才那个发号施令的黑衣人外,另有八个黑衣人还未出手。这九人,才是莫非真正需要面对的劲敌。 之前在谷底时,莫非和丫丫已经消耗了不少气力,莫非在刚跃上峡谷时,已经浑身是伤。丫丫由于之前力扛巨石,精力更是消耗过重。若现在再让这些黑衣人消耗下去,只怕面对那九个黑衣人时,避免不了力不从心。 莫非和丫丫且战且退,想在这些人中突围出去,那九个黑衣人互视一眼,刚才发号施令的黑衣人沉声道:“此人遇险多次,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我们不可小觑。大家一起出手吧,免得徒生枝节。” 听完这人的话,那九个黑衣人一跃上前,九人同时出手,爆发出的真气表明九人都是九脉高手,而那个发号施令的黑衣人是九脉后期高手。 这九人参战,莫非和丫丫顿时倍感压力,勉强支撑了几十招后,两人已经受了大大小小的数招。 那个九脉后期的高手,目标十分明确,出招直奔莫非的命门,不留一丝余地。丫丫知道莫非的实力精进神速,但面对这种程度和数量的攻击,已经受伤的莫非是不可能承受太多的。丫丫担忧莫非的安危,多次向上前援助,却被其他黑衣人纠缠的无法动弹。 “小心。” 莫非手在空中一甩,那伙黑衣人还以为莫非又准备施放银针,这才开口提醒丫丫,所以毫不犹豫的闪身躲去。只有丫丫,听到这句话后,不仅没有躲避,还直奔莫非面前。 别人不了解莫非,但丫丫和莫非默契无比,她知道,依照莫非对银针的熟练程度,想要射人根本不需要提醒她。如果提醒她,一定不是因为怕误伤她,所以,在莫非开口那一瞬间,她就不假思索的闪了过来。 莫非和丫丫背靠背提防着这些黑衣人,刚才那个发号施令的黑衣人也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这两个年纪轻轻的男女,竟有这般实力。难怪主子要让他集结所有武林人士,前来埋伏杀人。 黑衣人向旁边的几人使了使眼色,众人慢慢的向后退去,将莫非和丫丫围在一个圈内。紧接着,圈外的其余黑衣人拢了上来,黑袍往上一撸,袖口翻起,胳膊上冰冷的劲弩露出,锋利的弩箭闪着冰冷的光芒。 这么近的距离,如果这些劲弩一起发射,纵然莫非和丫丫可以用很快的速度抵挡劲弩,但是这种高强度的速度又能撑到几时? 莫非和丫丫不知道。 黑衣人露出冷笑,发号施令的手已经高高举起。 “既然有不少人以为你死了,那你就遂了他们心愿吧。放箭!”黑衣人号令发下,弩箭全部拉了满月。 “咻——” 然而,这些黑衣人的弩箭尚未发出,在远处,三根利箭破空而来,从其中三个人的胸膛穿过。这三根利箭足足有三米之长,力道之大令人咂舌,从三个黑衣人胸膛穿过后,依然势如破竹的向其余黑衣人刺去。 第二百一十章 群英荟萃 黑衣人散开,朝身后看去,射箭的人站在峡谷上方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左侧笔直的绝壁在草木的遮掩下,仿佛深不见底,只有在那个地方,这三根如长矛一般的箭才可以发挥最大的威力。 望着那人的粗壮臂膀,发号施令的黑衣人瞳孔忽然缩了缩。与此同时,在那人旁边的树上,一个矮小的侏儒落在地上,但是这个侏儒落地的时候,身轻如燕,在这满是黄土的峡谷上,没有震起一点微臣。 “盟主。” 发号施令的人狠厉的瞥了一眼旁边的人,那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缩起脖子。 “他们……应该就是主子口中的苍冥十八骑。哼!只是两个人而已,不足为惧。” 盟主的话音刚落,周围的丛林中忽然传出一声大笑:“哈哈哈……诸葛护,你们武林盟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做朝廷的狗腿子,死后有什么脸去见你的师父?” “苍绝生。” 诸葛护眯了眯眼:“苍绝生,你们天下盟和我武林盟素无瓜葛,为何前来碍我大事。” “呸!诸葛护,三年之前,老子在红河遇袭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透过黑色的布幔,诸葛护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苍兄不是查明此事是汉国英雄会所为吗?怎么?难不成苍兄怀疑是我武林盟干的?” 诸葛护声音刚刚落下,又有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哼!武林盟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厚颜无耻。诸葛护,我文清雪今日从大汉前来,誓要拿你狗命,祭奠先师在天之灵。” 诸葛护听完后,心生不妙,一边给旁边的黑衣人使着眼色,一边讥讽道:“你们别忘了,当年中州武林会上,我们三家曾经做过的约定——不得参与朝堂之事。” “呸!诸葛护,你他娘的是老糊涂了?要说约定,当年你在红河暗算我在先,嫁祸给英雄会在后,你不忠不义,效忠朝廷,你背信弃义,挑拨离间。你就算死十次,百次,也对不起天下武林的群豪。”苍绝生一番谩骂后,又冷声道:“更何况,当年老子红河遇袭,逃入长安,幸得怀安公主搭救,才免于一死。这次老子来大唐,并非为了朝堂之事,哼哼!本来想着送莫公子回去便好,没想到遇上了你这个卑鄙小子。哈哈……也不枉我和文清雪来此一趟,恩和怨,这次我们就做个了结吧。” 诸葛护说完后,从丛林中飞身而出,直奔诸葛护。 丛林中,树木摇摆起来,嘶喊声传出,数不清的人从丛林中涌了出来。诸葛护这时才明白对方为何会有如此底气,原来,天下盟和英雄会的人全部来到了长安。 而在丛林后边的山坡上,李言蹊和卜家三兄弟骑在高头大马上,正望着下边混乱的局势。 “主子,这样……会不会触犯到陛下。” “会。”李言蹊讥笑道:“不仅会触怒父皇,还会触怒冷家。可……那又如何。” 李言蹊说完后,嘴角抹上一丝狞笑,继续道:“燕云百万将士的死公布于众,就是父皇触怒天下百姓。叶老太爷能忍得了这口气,可不见得那些文人学子能忍得了,那些文人学子能忍得了这口气,可不见得天下百姓能忍得了。” 卜大犹豫了一下,不顾卜三的示意,就开口道:“主子,如果皇上……那您。” “我?” 李言蹊眼神稍微有些失神,过了半天,又被仇恨充斥的李言蹊冷冷道:“我连亲人都没了,还要这公主的身份有什么用?” 李言蹊说完话,看见下方的局势几乎是呈一边倒,立马变得神采飞扬。马鞭一扬,李言蹊骑着骏马下了坡。 …… 诸葛护率领的武林盟高手众多,但显然李言蹊准备的更为充分,苍绝生和文清雪率领的不仅有天下盟和英雄会的各路豪杰,里边还夹杂着李言蹊暗自培养的一些死尸,面对武林盟的众人,可以说万无一失。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武林盟今天遭受天下盟和英雄会的合力围剿,战力大损,恐怕今后很多年里,武林盟都没有办法跻身中州三大盟了。诸葛护能够成为一方盟主,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见己方节节败退,不假思索的下令撤退。 诸葛护逃走,苍绝生和文清雪也不打算乘胜追击。虽然大大的挫败了武林盟的势力,可他们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是真将诸葛护和那八个高手杀死在这个地方,只怕在将来,三大盟就结下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苍绝生和文清雪因为背负天下盟和英雄会的关系,不得不衡量这之间的利弊。但对于丫丫来说,对于老七来说,对于苍冥十八骑来说,让敌人不再产生威胁的唯一方法就是斩草除根。 因此,当诸葛护和那八个高手逃跑之时,在一旁休息许久的丫丫已经恢复了体力。老七背后的十柄长矛仅仅用了三次,全部射出,第一次射出的长矛尚未落下,最后一批长矛也已开始破风而来。 见到老七的同时搭弓射矛还有如此威力,即便是江湖上摸爬滚打半辈子的苍绝生和文清雪也不禁有些咂舌。 长矛疾驶而来,夹带的威力使仓皇逃窜的诸葛护九人只能弃马落地。 长矛掠过,从马匹的屁股射入,直接破头而出,整个马炸裂开来,血肉横飞。诸葛护惊见这骇人一幕,却见侏儒以极快极轻的速度从众人面前划过,手中的两柄短刀朝那九人刺去。 在侏儒缠绕九人的同时,丫丫和老七也飞了过去。 按照苍绝生和文清雪的了解,这个侏儒和射弓之人凭借着超快的轻功和远程输出,就算不能让诸葛护等人有太大的损失,却也能给他们造成一定的困扰。可即便这样,他们两个心中依然不肯真的下死手。 在看见丫丫握着大铁棍,就欺身上前,准备与诸葛护缠斗时。苍绝生和文清雪看见诸葛护的手从怀中摸去,两人赶忙开口提醒道:“姑娘小心!你不是他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斩草除根 苍绝生口中的对手二字尚未说出,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诸葛护已经从怀中摸出两只毒镖。这般近的距离,若是丫丫任由诸葛护出手,九脉武者的偷袭,必然会产生难以估量的后果。 就在苍绝生和文清雪以为诸葛护将要成功时,却见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小姑娘手中的大铁棍不知怎滴挥了一下,众人面前一道黑影掠过,诸葛护手中的毒镖尚未挥出。 “叮铃”一声脆响,就见诸葛护手中的毒镖被打落在地。 诸葛护只觉手腕处一阵发麻,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又是一黑。诸葛护急急向后一退,等到视线中的迷糊黑影变得清晰,心窝处如被巨锤重击了一般,疼到发麻。 随即,那股疼痛从心窝处蔓延,麻痹了整个躯体。诸葛护望着丫丫清冷的面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自从他成为武林盟的盟主后,这天下能够让他惧怕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面对苍绝生和文清雪,他虽然忌惮,但知道自己的身后有武林盟,有朝堂上错综复杂的关系。对方就算真的起了杀心,但顾忌着他背后的力量,也绝不敢痛下杀手。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会被自己当初不以为然的这个小姑娘杀死。 诸葛护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由生到死,在那根冰冷的铁棍上,显得极为仓促冷峻。 丫丫杀掉诸葛护后,连一丝怜悯和犹豫都没存留,就直接向另外八名黑衣人追去。 树倒猢狲散…… 诸葛护一死,武林盟的其他人没了主心骨,仓皇逃窜。然而,在丫丫、老七和侏儒的追杀下,那八名黑衣人在失去战意后,只能像个待宰的羔羊被一一屠杀。最终的结果是九名黑衣人,七人殒身,其余两名在重伤下逃了出去。 苍绝生和文清雪面面相觑的互看一眼,他们虽然出自草莽,但对朝堂之上的事情也有所耳闻。这一年多里,莫非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子,一跃成为天下文会的榜首,后来几经辗转到了燕云十六郡,以一己之力,治好了燕云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紧接着成为燕城守将,以区区数十万将士抵挡住大秦百万雄兵猛将。莫非的之名,早已如四大儒贤、九大武道名家、三个人间帝王般响彻中州。 虽然在后来的霸州城,汉阳王的死使得莫非变得扑朔迷离,但按照莫非之前的成长轨迹来看。苍绝生和文清雪对莫非的印象更多的是悬壶济世、义气书生模样。 可现下看来……此人斩草除根的狠辣手段倒是和朝堂中人不相上下。 …… 这时候在丛林中央的小道上,李言蹊骑着马悠悠的走出来,丝毫没有在意莫非和丫丫杀掉武林盟的这些人会不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 阔别已久的朋友见面,竟让李言蹊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自从莫非离开长安后,李言蹊的生活又开始变得百无聊赖。所幸的是,半缘进入公主府后,给公主府带来不少欢声笑语。李言蹊从小一个人生活在偌大的公主府,没有兄弟姐妹的陪伴,没有父母长辈的呵护,内心深处早已被荒芜的杂草笼罩起来。 半缘虽然也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但她却有缪缪和口口陪伴,再加上年纪小,真是天真烂漫的时候,也不畏惧李言蹊的公主身份。有了莫非的交代,两人由一开始生疏到熟稔再到形影不离,不是亲人更似亲人。 “你回来了?” 李言蹊瞧了莫非和丫丫好半天后,终究没有说出其它话,而是很生疏、蹩脚的说了这么一句废话。 “我回来了。” 莫非的话倒显的有些自然。 “嗯。叶相辞官了……灵竹和张家公子他们回来了,不过……张太乙似乎被他的夫人圈禁了。半缘很好,这一年里个子长了不少,有时候他会回沧海书院看看,说是想念你做的糖葫芦,还想念丫丫姐姐。沧海书院很好,自从你治好瘟疫后,再也没有人敢看不起你们医科的学子了。虽然……你杀了王叔,其实也没什么,现在民愤四起,父皇没有时间关心那个。就是叶老病倒了,叶臣和士子们去请愿时,被官府的人打伤了……” 李言蹊说的话没有丝毫逻辑,似乎是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大事小事,巨细无遗。力求让莫非在第一时间知道长安的整个动态,因为她知道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又洒脱自然的男子,在那遥远的霸州城做出的事情是多么的凶险,多么的孤注一掷。 在汉阳王死去的那一瞬间,意味着莫非直接向大唐的最高权力宣战,向那个威严冰冷的龙椅上坐着的人宣战。 李言蹊絮絮叨叨的说着,将所有人晾在了一边,但是尊贵如苍绝生、文清雪之流,却也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意思。因为他们知道,面前站的这一男一女所说的事情很有可能决定着这个大唐将来的走向,也很有可能决定着今后的中州将会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李言蹊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在说完后,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要说的了,这才道:“所有的事情我都说完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郑独的墓……在哪里?” 莫非的声音有些平静,仿佛在说着一个毫不起眼的事情,但这句话,却让苍绝生和文清雪对莫非的看法产生了一个极限的扭转。 李言蹊气息一窒,自己说了半天,独独没有提到郑独的死,就是希望不要提起众人心中的伤痛。没有想到,莫非第一个问题就是有关郑独的坟墓去处。 “在城郊瀑布旁边。他给你留了一份书信,在叶老那里。听说……他死前给余小花说过,你喜欢去城郊瀑布那里习武。你们亦师亦友,生前不能和你上阵杀敌,他希望自己死后,能葬在那里。等你回到长安再在那里练武时,或许心血来潮时作诗时,他还能……第一时间看到。” 李言蹊说着说着声音笑了几分,其余人的呼吸也开始变弱了几分,似乎是这份令人动容的友情让这一切都凝结在了一起。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得其门 “总为浮云遮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这是流传中州的《莫非诗集》上所记载的一首诗,在皂荚树下正吟咏此诗的书生,手中正捧着一个硬邦邦的窝窝头。这个书生只是长安千千万万士子中的平凡一名,若说与其它士子有什么不同之处,恐怕是在年前的那场示威游行中,他作为第一批发生呐喊的人,在没有屈服朝廷的淫威下,成了唯一一个还活着的没有受到迫害的士子。 即便这时候的他,已经穷困潦倒无以度日,内心怀揣的那一小撮忧国忧民却并未有丝毫退却。 路过皂荚树的莫非、李言蹊等人,听见书生吟完此诗后,默默的停下了脚步。 进入长安后,昔日繁花似锦的长安大街上,虽然来往之人依然络绎不绝,但从街道上的满目狼藉,墙壁上的涂鸦墨迹。还能隐约瞧出年前的那场躁动,给长安造成了何等的沸沸扬扬。 “总为浮云遮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你看不见这长安,也许不是浮云遮住了太阳,而是太阳本来就变得黯淡无光了。” 李言蹊冷眼打量了一眼那个书生,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嘲讽。 那书生听完后,眉头紧紧皱了一下,似是觉得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但现在长安士子在朝廷的高危镇压下,已经变得风声鹤唳。但凡涉及到当朝圣上的,都要斟字酌句一番,以免一不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书生对李言蹊等人不予理会,手中的《莫非诗集》已经泛起了毛糙的边,可见这个书生是莫非的忠实粉丝。李言蹊倒也不想过多为难此人,再次向前走去。 一行人走过了皂荚树,书生看着那些人的背影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手中的《莫非诗集》叹了口气,哀声道:“要是莫公子也能看明白就好了,也不至于……此去燕城,永世难返长安。” 书生刚刚说完,隐约听见刚才嘲讽他的那个公子对着旁边穿着黑色长袍的公子说:“你是去我府上还是回一页书?” “一页书。” 穿着黑衣的公子声音很轻,但很有穿透力,仿佛就这三个字就能安抚人躁动的心情。 “一页书?”书生嘟囔道:“好熟悉的名字。” 书生苦苦思索了一下,确定自己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来由,这才失笑:“倒挺好听的。” …… 莫非和李言蹊等人穿过长长的清平街、永安街一直向前走,几人的脚步不缓不慢,也没有丝毫隐匿行踪的打算,一直朝着沧海书院走去。 沧海书院和莫非记忆中的样子一般无二,院外两排高高密密的树木挺立在街道两边,似乎像一道坚固的墨绿色墙壁,将沧海书院围的严严实实。 莫非和丫丫到了沧海书院门外时,李言蹊和卜家三兄弟已经离开了,李言蹊虽然和皇室决裂。但由于其多年来不断的发展势力,在年前那场长安躁动中,所展露出的实力已经引起了广泛关注,如今,错综复杂的朝堂上,冷家和皇帝的目光已经放在了李言蹊身上。 现在的李言蹊实在不宜过多的和叶家来往,所以,在送莫非到了沧海书院门外后,李言蹊就离开了这里。 莫非瞧了瞧沧海书院古朴气派的牌匾,和丫丫径直向内走去。 “哎哎哎……那个小哥。” 莫非听见旁边的小房子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个小房子是莫非在沧海书院时,和郑独偶尔聊天时提出的想法。为了给寒门出身的学子提供更多的挣钱机会,以这种勤工助学的名义让一些学子在业余时间负责一些工作,来抵消书院内的学杂费等费用。 莫非驻足望去,小房子内一个蓬头垢面的书生手中捧着《莫非诗集》,拖着步屐匆匆的跑出来。 “小哥,要出示学子牌。” “学子牌?” 书生见莫非似是不懂学子牌是什么东西,瞪着大眼珠子气呼呼的问道:“你不是书院的学子?” “不是。” “不是,嗨!我说小哥,你不是我们书院的学子,是不能随便进去的。”书生指了指长街:“要是来游玩的,就绕着书院外的街道走一走,现在院里事多。”书生说着,凑向莫非道:“我也知道,你一定是来悼念我们书院的天才诗人莫非公子的,可是……现在风声太紧,实在不方便。等过段时间,你再来吧。” 莫非看了看书生手中的《莫非诗集》,没想到过了一两年,长安书生已经人手一本《莫非诗集》了,莫非失笑的摇了摇头。 书生见莫非瞧了一眼自个手中的书笑了,忽然来了兴趣,问道:“小哥也看过这本诗集?” 莫非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书生立马眉开眼笑道:“我就知道吧!哈哈……那我得考考你了。就说这句‘总是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兄台一定知道吧。你觉得这个浮云……”书生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挤了挤眉毛道:“你懂了吧。” 莫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那个书生立马从称呼兄台又换为小哥:“小哥,这你都不懂,你认真看了吗?哎……算了,你终究不是周兄,不懂也难怪。” 书生说着朝街道望了望,嘟囔道:“周兄怎么还没来?不会是耽搁了吧。” 书生刚刚说完,见长街上一个身影颠颠撞撞的跑来,书生赶紧出去,喊道:“周兄慢点,慢点。” “许兄,哎呀呀……来迟了,来迟了,对不住。” 姓许的书生摇了摇手直道:“不碍事。” 小房子门口的莫非和丫丫看着跑来的这个书生,不免有些意外,因为这个姓周的书生正是刚才李言蹊嘲讽过得那个书生。 “许兄,这两位是……” 姓周的书生看见姓许的书生身后还站着一男一女,疑惑的问道。 许姓书生将身子让开,随意的敷衍道:“奥,是来悼念莫公子的,想进沧海书院。那个,这个小哥,你也看到了,我这边还有事,书院啊,你实在进不得,快些离开吧。” 周姓书生看见莫非和丫丫的长相后,眼珠子一瞪,长大了嘴巴,许姓书生见周姓书生这般吃惊的模样,不解的看向他。 第二百一十三章 闻风而动 “你是刚才那个公子的朋友!” 周姓书生大喊了一声,似是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许姓书生有些纳闷的问道:“周兄认识他?” 周姓书生立马板正脸色道:“不认识。” 周姓书生虽然不待见莫非,但秉承着应有的肚量和礼貌,终归没有做什么小人之态,说什么奚落之语。 许姓书生见周姓书生没有针对莫非的意思,但似乎也并不待见莫非,想着一会儿要和周兄畅谈诗书,便委婉道:“小哥,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院外的长街得费好些功夫,你要不……” “我要进书院。” 许姓书生一听,长吁一声道:“嘿!小哥,你怎么这么无礼!我都说了,没有学子牌你是不能进的。除非,你是这个书院的夫子或者是书院内有人相邀,不然……你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能进入我们沧海书院。” 周姓书生点了点头,正色道:“对!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院长定了这条规定,我们就必须去遵守它。” 莫非听到这里,欣慰的点点头,即便今日的叶家已经出现了日暮西山的趋势,但只要沧海书院的人能够同心协力,就算是朝廷这把冰冷的巨斧,也不能撼动沧海书院这颗巨石。 不过,欣慰归欣慰,莫非要是到了沧海书院,最后被这两个学子挡在了门外而不得进去,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我是书院的夫子。” 周姓、陈姓两人齐齐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的都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两人眼中的错愕,使得莫非一度怀疑自己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 就在莫非以为这两人相信了自己的话,并且准备毕恭毕敬迎他进门时,许姓书生忽然发出“嘁”一声长吁。 紧接着,两人齐齐笑了起来,许姓书生道:“小哥,别闹,你啊……糊弄不了我,快点离开吧。” “呃……我真是夫子。” 许姓书生见莫非如此固执,脸上隐隐带了一些薄怒:“小哥,你这样太无礼了,若不是看在你今日来沧海书院是为了悼念莫公子的,你的这般态度,我会立马让书院护卫赶你离开……” 周姓书生在一旁认同的点点头,然后又帮腔道:“就是说,你以为你是莫公子……这沧海书院的书生……” “许云?你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沧海书院院内余小花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许姓书生和周姓书生见是余小花过来了,两人立马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拱手作揖道:“余总管,这个……” “莫公子……” 余小花正一步一跌的向许云走去,忽然看见他面前站着一男一女的背影好生熟悉。余小花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停在了原地,颤声叫道。 莫非和丫丫转过身,笑道:“余总管,好久不见。” 余小花见面前的两人转过身后,正是莫非和丫丫,身形一颤,嘴唇打着颤,说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最后,才轻轻的吐出:“莫公子。” 余小花跛着脚走向莫非,两只手搀着莫非,连声道:“真是莫公子,哈哈,真是莫公子……莫公子,你……” 余小花似是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喜极而泣道:“吃饭了吗?” 听到这句话,莫非忽然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但见老人家激动到久久不能自语,便扶着他道:“我们进去吧。” “好!好!好!快进去……快进去,不行!莫公子你慢点,我去通知他们,我去告诉叶老爷、小姐、公子……” 余小花说完后,直接放开了莫非的胳膊,颤着小腿,火速向内院赶去。 莫非和丫丫在他后边紧跟进去。 留下许姓书生和周姓书生面面相觑,这……还是余小花吗?那个严厉刻板的余小花,何时对人这样过?他又何时这样激动过?可为何会对眼前的这个男子……这般态度。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许姓书生回忆起刚才余小花的话,“莫公子”“告诉老爷,小姐”这些词汇不断在脑海中回荡,许姓书生灵光一闪,颤声道:“难道……难道那人是莫非莫公子?” 周姓书生紧接着问道:“莫非莫公子?” “是的,一定是的。黑色的衣服,旁边的女子……黑铁棍。是的!他是书院的夫子。”许姓书生想到这里,两只手“啪”在大腿上猛拍一下,狂叫道:“哎呀!是莫公子,他回来了!” 许姓书生说完,撒欢的向书院里跑去。 只有周姓书生想起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一副霜打的茄子生无可恋般的溜进了小房。 要说许姓书生和周姓书生对莫非的了解,更多的是在莫非离开长安后,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去了解莫非。他们二人都不是长安本地人士,由最初的偏远地带来此,怀着朝圣的心情,来到长安后,两人从别人的话语中了解到莫非的事迹后,对莫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等到两人开始钻研《莫非诗集》后,对莫非的崇拜更是扶摇直上。两人出身贫寒,初到书院时,生活无以为继,后来得到勤工俭学的工作。从余小花那里得知这份工作,是由莫非提出,两人由单纯的崇拜又转为感激。 而这一切,在年前的那场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中,更是凝为实质。那场轰轰烈烈的示威游行,历数了莫非于大唐,于燕云,于天下士子,于百万将士所作出的种种贡献以及遭遇到的种种不公平对待。 通过那场示威游行,让莫非真正的以一个才子、一个神医、一个将军的形象走人了大家的心中。 ……周姓书生一想到这些心中五味杂陈,直觉自己无颜去见莫非。 而此时的沧海书院中,已经开始沸腾了,余小花没有到处散布莫非回到书院的消息。但是,许云几乎是一路癫狂的在书院四处跑着,将这个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到每个人的耳中。 等到莫非走到庭院中央时,整个书院的人都闻风而动,朝着莫非和丫丫的方向跑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失踪的人 莫非回到长安的消息不胫而走。 以书院为核心地带,呈火山喷发势朝着四周扩散。 听到这个消息的所有人,都带着一种疑惑的心情。 霸州城一战后,汉阳王死了,周楚天称病。官方原本要向天下昭告莫非通敌叛国的谋反罪名,碍于燕云一战中,莫非功勋显赫,皇家威信扫地,为了避免适得其反,只好以莫非与汉阳王不合为由,公布了两相争斗,一齐身陨霸州城的真相。 政客有政客的考虑,阴谋家有阴谋家的思量。 虽然莫非战死霸州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可也有不少阴谋家对此产生了怀疑。如今,听说莫非活着回到了长安,疑惑更甚。 莫非没有战死,但朝廷却提前发布了莫非死去的消息,难道说……不管莫非死没死,朝廷都会除掉莫非?想到这里,再联想到之前传闻霸州一战中出现的苍冥十八骑并未随莫非回到长安,这些人更觉的此事必有蹊跷。 …… 于此同时,在湘南崀山外临河镇里,大街上人来人往,匆匆忙忙的行走。 悬天府的杨阎带着一伙人骑着高头大马就走进来,崀山地处偏僻,人烟稀少。临河镇中,更是少有外人前来,因此,当杨阎等人来到这个地方后,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 杨阎等人向里走去。 这时前面人群聚起。 马路两边聚集着百姓,乱嚷嚷的讨论着。路中间一排身穿府衙制服的人抬着很多担架,担架上躺着很多用白布盖着的死人。前面一位女子跑出来哭喊着,嘴里喊道:“爹……爹,你们要带我爹去哪里?”她拽着旁边护送的人问道:“为什么要带走我爹的尸体?” 那个年老的捕快不耐烦道:“临河镇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定要上报衙门,这样才能将杀你爹的歹人绳之以法。” 杨阎走向茶街道旁边的茶馆,朝桌上扔了一锭银子,向店家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店家见这些人来历不明,本不想多说什么,但见对方出手阔绰,悄悄的将银子收起。叹气道:“客官一看就是外地人,您是不知道,我们这临河镇是庙小菩萨大,嗨!这里可是住着当年朝堂上一位权势显赫的大人物。” 杨阎道:“哦?叫什么?“ 老者欲言又止,但是看到杨阎威胁的眼神后,干笑一声道:“洪基洪大人。” 杨阎眼睛微微一眯,喃喃自语道:“是他?”随即瞪了一眼店家道:“继续说。” “说来也奇怪,当年洪大人携家带口的来到这里后,落户在此,成了镇上的第一大族。可谁能想到呢,就在昨晚,洪家各方的长辈一夜之间全部惨死在府上。那歹人却不知下落了。这不……官府现在在查这个事情的起因。” 店家说完后,听到旁边桌子上唤他,赶忙跑去了。 杨阎喝了一杯茶后,向旁边的人问道:“这是第几个了?” “第八个。” “呵……苍冥十八骑。都是带着血海深仇回来的吧!” …… 在滁州城,街道上摆着三具尸体,尸体形容惨不忍睹,面色全非。周围的百姓噤若寒蝉的望着地上的尸体,将身体全部缩在街道两边的栏杆后,警惕的望着尸体旁边那头驴子身上睡觉的男子。 “是谁?是谁杀了我铁门弟子。” 正在这时,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魁梧中年人跑了过来,在他身后,跟着一群气喘吁吁穿着同样服饰的年轻男子。 “发生什么事了?”络腮胡子跑过去后朝着地上看了一眼,接着,随便从旁边拉了一个看客,揪着他的领子吼道:“是谁干的?” 看客吓得直摇脑袋,络腮胡子一把将他扔了出去,骂道:“废物!”接着,又拉了一个人,吼道:“你说!你要再不说,我就要了你的命。” 那人吓得直打哆嗦,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驴背上的苍冥十八骑——老二。 “是你杀的人?” 络腮胡吼了一声,老二没有说话,络腮胡从胯上拔出宝刀,沉声道:“敢在滁州地界杀我铁门中人,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络腮胡说完,举起大刀瞬间砍向老二,络腮胡刀落下,却不得有丝毫寸进。抬头一看,见眼前男子闭着双眼,两指夹着他的宝刀。络腮胡另一只手掌风带动周围空气,朝他劈去。老二衣服飘荡,一手拳头紧握猛地弹开络腮胡。 络腮胡:“好胆!竟敢对我动手!” 老二微微睁开眼睛,轻轻一笑,这声笑,在络腮胡眼里,无疑是一种嘲讽。 “给我杀了他。” 络腮胡一声令下。铁门的弟子不约而同朝他涌去。老二一个飞身,连环脚向每一个人踢去,众人应声落地,哀嚎不断。就在老二落地一瞬间,络腮胡趁其不备,使刀砍去。老二一个侧身,大刀堪堪而过,络腮胡见状,强行收住继续往前的刀,朝着老二横扫过去。只是刀未到,突然惊觉身后一片寒意.扭头一望,老二已经瞬间转移在他的身后,一点寒芒乍现,剑如游龙. 络腮胡登时避无可避,瞳孔张大,在这命悬一线之际。眼前的年轻男子嘴角抹了一丝笑容,低声道:“差劲!” “铮——!”老二手中的剑一颤,直接劈断了络腮胡急速挡来的刀。 而剑刃已经抵在了络腮胡的脖颈上。 “你……你……” 络腮胡看着老二,连住说了两个你,铁门的弟子看见自己的门主被人挟持,也不敢上前,瞧了一眼后,向后退去。 “你是谁?” 老二看了看一脸惊吓过度的铁门门主,招牌式的笑容露出来:“我是要你命的人。” 络腮胡一听心中更是惊慌,像他们这种坏人最怕的就是这种不讲道理的狠人,连忙求饶道:“这位少侠,等等……您等等!” 老二没有说话,笑眯眯的看着络腮胡,络腮胡吞了一口口水道:“我和少侠素不相识,我们铁门又和少侠往日无仇旧日无怨的,你为什么要找我们铁门的麻烦?” “素不相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报仇雪恨 老二反问一句后,两只嘴咧的更开了,笑容更深了,但在络腮胡的眼里,这个笑容却是越来越僵硬,越来越恐怖。 “难道我们认识?” “做门主还做的踏实吗?我的好二叔?” 络腮胡一听,瞳孔骤然增大,眼里露出骇然的表情,嘴唇颤了颤,怒声道:“是你是你这个小杂” 络腮胡正准备继续说下去,想到自己的性命还在对方的手里,赶忙闭嘴。老二却似乎并没有在意,讽刺道:“二叔一定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还会活着站在你的面前吧。” 络腮胡又吞了一口口水,战战兢兢道:“你要干什么?你别忘了我是你二叔。” 老二笑眯眯的看着他:“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二叔当年是怎么杀死我的父亲母亲,夺得这个门主之位的。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二叔当年是怎么将我赶尽杀绝的。” 这时候,络腮胡知道对方是抱着复仇的目的来的,惊慌的他说话已经带上了哭腔:“官儿,二叔不是故意,当年,二叔实在是迫不得已的。你” 周围围着的铁门弟子原本还想着如何搭救门主,现在听到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铁门前任门主的嫡子,而且前任门主还是被现任门主用计杀害的,心里不免有些犯难。 铁门在滁州是头号江湖门派,在江湖中威望盛高,他们这些混江湖的,最讲究的就是道义。现在面对这么一个门主,他们要是施以援手,进行搭救,等到日后见了江湖人士,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所以这些人开始犯难了 络腮胡知道自己现在命悬一线,很可能一个不慎,他这亲侄子就会用剑抹掉他的脖子。因此,络腮胡开始打起了亲情牌,除了不断的哭诉自己当年多么多么的王八蛋,这些年里在悔恨和懊恼中多么多么不容易外,就是用自己的妻儿博取侄子对他的宽恕。 络腮胡这番声嘶力竭的讨饶和反省,差不多将他一生中的污点全部展露了出来,街道两边围着的看客和铁门弟子也露出鄙薄的眼神。 络腮胡临了道:“官儿,既然你回来,我这就把铁门门主让位于你,你先把剑放下,我这就带你回铁门。” 老二笑了一下,开口道:“不用了,我还有其他要事要办,既然你都认错了,那便行了,我也没有误会你,你承认错就好了。” 络腮胡一听老二这么说着,以为自己得救了,继续恭维着自己的侄子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办什么事?要事办不了的话你二叔可以帮你。” 老二还是面带笑容的摇了摇头,络腮胡见他没有想要自己帮忙,心里一边感叹这小子着实蠢笨,面上犹豫了一下道:“那既然这样,二叔也就不打扰你了,你把这剑放下来,怪吓人的。” 老二又笑着摇了摇头,络腮胡心里“咯噔”一声,颤声道:“官儿,你刚才不是说” “我只是说你认错就行了,证明我没有误会你,我可没说放过你。二叔父亲母亲惨死这么多年,想来十分不易,不如这样吧,你下去陪他们吧!” 老二话音一落,手中的剑一横,络腮胡脖颈上一道血柱“嗞”的射出,惨白的脸上,两只眼珠子瞪得极大。 随后,一颗大大的骷髅头圆滚滚的落在地上。 老二看了一眼络腮胡的尸体,将手中的剑一翻转,剑已入鞘。随后,他面朝周围的笑了一下,道:“不好意思,弄脏了这块地方,不过我之后还有事情,比较急的事情。劳烦各位打扫一下此地。在此多谢了。” 说完后,老二骑上自己的驴子,以看似优哉游哉实则非常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从天空极速掠下,穿过层层云雾,一直到华山之巅上。铁塔大汉盘腿而坐,旁边地上插着一把大斧,大斧深深的陷在坑中。此刻他双眼紧闭,在他旁边,还站着十个男子和两个女子。 铁塔大汉看着华山弯弯曲曲的小路上,什么也没有,不禁抱怨道:“二哥每次都这么慢!真是让人好生愤怒。” 在他旁边的十七妹捂着嘴咯吱咯吱的笑起来,银铃般的声音说道:“二哥散漫惯了!迟一会儿也是正常。更何况这次我们兄妹十几人去复仇,二哥的距离最远,又是自己的亲人,难免会有不舍,兄长也不必生气。” 听完十七妹的话,铁塔大汉挠了挠头,憨笑一声道:“十七妹这么说,那就是这么的!嘿嘿我也是害怕耽误了主子的事!好在老八和老十的复仇对象就是那冷家和皇帝,跟着主子我倒也放心点。” “我们兄弟十八人加上主子,全都是背负血海深仇的人。我还以为我们这辈子就只能窝在西荒了。”说话的是老三,这时的他报仇成功后,心里反而多了一丝空落落。 “我们无父无母,无家无根,一生都背着血海深仇飘荡天涯,反而活得有目标先。主子说过,他不希望我们回中州,我想,他是不想让我们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反而陷入了迷惘中吧!” 十七妹接着老四的话叹惋道:“可惜我们没有听话,非要让主子带我们出来。”说完这句话后,十七妹又笑嘻嘻道:“嘿嘿既然我们都报仇了,那就安安心心的去玩吧!喔我们还得先把主子的事办了。” “十七妹的这句话我爱听。”众人说话间,华山小道上,老二骑着毛驴跃入了大家的视野。老二一边骑着毛驴一边说:“我们能活着回来,报仇雪恨,欠了他很多人情。他的这人情,这辈子是还不清了,但我可不想欠着,能还多少是多少,不然啊我这余生可就又不踏实了。” 十七妹努嘴道:“每次说的这么好听,让你办事的时候就你喜欢拖后腿。” 众人赞同的点点头,随即哈哈大笑。 十三人全部齐聚华山之巅,望着远处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长安古城,一起向那个地方进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闲在书院 时间倒回…… 从莫非回到沧海书院的那时起,沧海书院忽然间变得热闹起来。 不管是长安百姓纷纷的议论,还是大家的奔走相告,一时间,让这个消息飞快的传播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更遑论书院里的学子们,像打了鸡血一样,整天围着一页书院,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佯装不经意的路过此地。 莫非回到书院的当日,迎接他的是叶家三老爷叶学思和贤王,当然,也有诸如叶臣之类的旧友探望过莫非。只是,众人想着莫非和丫丫从边塞赶至长安,一路上风尘仆仆,舟车劳顿的,也没有过多打扰,适当的寒暄之后便选择了告辞。 至于莫非此次回到长安的意图,燕云十六郡的真实情况,汉阳王的死亡原委等事情,他们三缄其口,没有问过一丁点的疑惑。只有叶学思在离开时,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这才回头郑重的问道:“莫公子,子安……” “他还活着,不会有生命威胁的。” 叶学思见莫非给了肯定的回答后,心中稍稍安慰了不少,自从叶怀武的死讯传到长安后。叶公书就一病不起,偶尔清醒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着叶怀武,直说自己害了自己的儿子。倘若叶子安再出了什么岔子,只怕白发人送黑发人,会直接要了老人的性命。 看望莫非的人离开了一页书。 一页书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甚至比往日更平静。 所有人都知道莫非回到了一页书,但所有人都识趣的没有去打扰莫非。 只是……莫非在燕云征战,虽然是以医治瘟疫的职责前去燕云十六郡,但后来随着战事的变化。莫非由最开始的治疗瘟疫逐渐成为燕城守将,率领燕城数十万将士,到最后叶怀武战死后,已经成了燕云十六郡的实际掌兵人。 不管燕云最后的战事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也不管这其中是有什么蹊跷,打完仗的将军回到都城,按照祖制,应该按例入朝述职。但不知为何,莫非回到一页书院后,闭门谢客,足不出户,完全没有想要进宫觐见皇帝的意思。 而另众人纳闷的是,皇帝既没有责怪莫非藐视王法的意思,也没有想要让莫非入朝述职的意思。 双方的态度落在有心人士眼里,立马变得怪异起来。于是,各种猜疑和论断不断的产生,在长安的大街小巷,对这一君一臣之间的各种言论不断的扩大、加热。 …… 而此时的莫非,正窝在一页书院内,每日都忙着翻阅各种医书古经。在小院子里,只有丫丫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熬药倒药,继续熬药倒药……间或去书院的伙食房取些蔬菜粮食。 完全自给自足的生活,使得书院内的人都鲜少见到莫非和丫丫,部分新来的学子对这个神秘的传说天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也有不少觉得莫非有些孤高自傲,落了才子的名头。 “这味药不对……看来我们得找个时候进宫一趟。” 莫非放下手中的药材,快速的比对着医书上的药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旁边的丫丫说话。 丫丫并没有表示自己的意思,或者她觉得莫非说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事实上,这一趟燕云之行,丫丫的思想接受了一场由崩溃到重塑的过程。曾经数十年里,丫丫因为童年的心灵创伤,人格一分为二。一个是武道修习平平的女子丫丫身份,一个是人格分裂出嫡亲兄长,武道修为出神入化。 莫非一直想要医治好丫丫的人格分裂症,企图让丫丫的两个人格合二为一,达到实力与人格的融合。但丫丫人格分裂时,对于真相的抵触和防御机制十分强烈,莫非虽然有时候有意无意的想去引导她,却被她一一躲过。 直到两人到达燕云十六郡后,不知道是莫非的潜移默化的影响,还是游师静的出现击溃了丫丫心底的防御机制。虽然人格在两种边缘上不断的摇摆,但丫丫最后还是很好的将人格合二为一,如今的丫丫除了表面上还是当初的那个丫丫外,本身实力上却多了几分恐怖和诡谲莫测。 而对于现在的她,拔出惊鸿剑后,整个天下除了武道名家外,还没有能够让她惧怕的人。所以,当莫非提到去皇宫时,丫丫才显得多么的不以为然。 “半缘说过,尚食局的糕点很好吃,相公……我很久没吃过糕点了。” 莫非眼睛没有移开医书,一边翻着医书,一边点头道:“我们进宫后,可以多带一点。” “丫丫姐姐……” 就在这时……一页书院的门应声而开。 正坐在院子里研究药草的莫非和丫丫,看向门口的意外来客,只见半缘穿着一袭华丽长裙,模样虽然娇小,但已经难掩其艳丽明媚之姿。 半缘将门扣上,挡住了院外伸长脖颈用眼睛觑着院内的学子,半缘将衣角一提,飞快的跑向丫丫。 丫丫看着半缘欣喜的向她跑来,面容上也带了一丝暖意,但她终究不习惯笑。放下手中的药炉后,颇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半缘。 接下来……要干什么呢? 丫丫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莫非,莫非笑了笑,这时候,半缘已经张开了胳膊将丫丫抱了起来。 “丫丫姐姐……我好想你。” 丫丫犹豫了一下,将手搭在半缘上的脑袋上,摸了摸,嘴角微微一撇。 “嘿嘿!大哥哥,我也好想你。” 半缘扭捏的看了一眼莫非,然后冲着莫非甜腻腻的笑了一下。 丫丫和莫非不在的这些时日,半缘托李言蹊的照顾,早已不像当初一样是个蓬头垢面的小乞儿。公主府中本就人丁稀少,那些下人面对李言蹊都是小心的侍奉着,十分无趣。 半缘到了公主府后,与李言蹊以姐妹相称,两人都是孤苦无依的孩子,脾气也有些相投,一来二去,李言蹊真把半缘当妹妹看待。平日里,吃喝玩乐,尽管由着半缘的性子,这般宠溺下,半缘这才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第二百一十七章 梦境坍塌 “啊……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是谁生病了吗?” 半缘和丫丫腻歪了一会儿后,看着院子里的石桌上摆满的药材,关怀的问着莫非和丫丫。 莫非将手中的医书扣在石桌上,扶了扶袖袍,慢条斯理道:“没有人生病。” 莫非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半缘更加困惑了,跳了两步跑到莫非身边,抓起石桌上的药材闻了闻。然后,一脸害怕的放下,清脆的嗓音问道:“那你们怎么要熬药呢?不生病熬药干什么?” “熬药是为了实验?” “实验?那是什么?好玩吗?”半缘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着莫非。 莫非倒也没有不耐烦,而是耐心的解释道:“实验就是为了得到一个正确的结果。比如说……”莫非说到这里想了一下,忽然笑道:“比如说,有一个活死人,我们没有医治她的解药,这时候,想要得到医治他的解药,就要看着医书上的方法去熬药。这样,才可以得到正确的解药。” 半缘似乎越听越糊涂了:“那谁是活死人?” 莫非看着半缘愣了一下,笑道:“是大哥哥的一个姐姐。” “哦!”半缘点了点头,明白了这个后,想要说些什么安慰莫非。但是想起自己似乎还不知道什么是活死人,就没有继续发问。 而是和莫非、丫丫聊起了其它事情。这些事情,都是半缘从别人那里听到的,有些是从卜家三兄弟处知道的,有些是从李言蹊那里得知的,也有些是从护院丫环嘴里知道的。但都是一些半缘觉得有趣的事情。 “半缘,缪缪和口口去哪里了?” 莫非如此一问,半缘忽然将嘴扁起来,懊恼道:“我也不知道,自从大哥哥走了以后,缪缪和口口就消失了。言蹊姐姐派了好多人去找,也没有找到。大哥哥……你能帮我找找他们吗?也不知道他们每天都有没有饭吃。” 莫非看着旁边的半缘心情有些失落,摸了摸半缘的脑袋笑道:“我一定帮你找到他们。不过……你也别担心,可能他们是遇到太好玩的东西了,所以才一去不回。等过段时间玩腻了,可能他们就回来了。” 半缘听到这里,眼睛一亮,认同的点点头后,又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笑嘻嘻道:“大哥哥,你怎么不去公主府找我。要不是言蹊姐姐告诉我你回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 漆黑的夜中,莫非的身体忽然抖动了一下,丫丫慢慢的睁开眼睛,紧紧的盯着莫非。 莫非陷入了梦魇之中,梦中的他,在虚空之处,茫茫的天海中,周身有流星不断的划过,点缀着灿烂的云海。 莫非望着眼前的现代建筑的实验室,怔忪道:“这是哪里?” 说罢,身子忽然飘起,化极光掠过,走到门前,慢慢的抬起手朝着门推去,不知何时,忽然又有一个莫非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门被推开,莫非赫然发现,门内竟然是现代的科学仪器,以及一些照片,报纸。 莫非傻傻的迈着脚步走进去,神情呆滞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另一个莫非道:“莫非,你来自哪里?” 莫非走上前去,抚摸着那些实验仪器,喃喃道:“我是现代穿越而来。” 说着莫非开始念起桌上本子上的字:“公元七八七六年,世界末日,彗星撞击,海啸席卷,整个人类世界被顷刻毁灭,我们的文明早就消亡在了大灾难中。当时,全世界的科学家在平行空间中开辟了这个实验室,将一个人冰封在这里。同时还将繁衍人类的冷冻精子卵子保存在了这里,等到有一天,地球的环境可以再次适宜生存时,由此人再次创造人类。” 莫非摇头,道:“不,不可能,不可能,人类怎么会灭亡,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另一个莫非在旁边冰冷道:“这是真的,不是幻觉,随着时代的发展,人类的贪欲逐渐的不受控制,我们不断的发展,不断的破坏,不断的屠杀,地球早被我们伤害的满目疮痍。后来世界毁灭。” 莫非默然,过了好久,才道:“公元2020年,地球上曾经有彗星撞击,后来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莫非的梦境忽然坍塌,紧接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纷至沓来。 一张桌子的对面坐着很多科学家。 莫非扭曲的面部显得很疼痛。 周围电视机上不断的报道着人类的灾难,大地在颤动,海洋在急速的淹没整个地球,彗星不断的撞击着地球。 莫非捂着疼痛的头,黑夜笼罩着莫非,丫丫的眼珠子惊奇的盯着莫非。 莫非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像宇航员的服装,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 白胡子老头:“世界末日到了,你是全人类的希望。” 另一个老头:“实验室有人类的种子,适当的时机,创造人类。” 白胡子老头:“不要走人类的老路。” 莫非眼前一暗,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他一个人了。莫非猛然睁开双眼,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漆黑的房屋,过了好半天莫非忽然缓了过来。 “你做噩梦了?” 莫非缓缓的偏过头去,看着旁边的丫丫正盯着他,微微点点头,道:“一些很奇怪的梦。似乎……在像我说些什么东西?” “相公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人。不过……最近相公的噩梦似乎越来越多了。” “是吗?可能最近有些东西想的太多了。”莫非说着起身下了床,摸黑找了一块洗脸布擦拭了一下面颊,又继续回到床上。 “我和她相遇的时候正好是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 “刚来到这里?相公那时候不是已经五岁了吗?” 黑暗中,莫非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想到确实是这样,开口道:“虽然没有办法解释清楚,但是……我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的确已经五岁了。现在,要把她救活了,我忽然想起了刚到这里的事情,也想起了更早的一些东西。” “更早的?五岁之前?” “对!五岁之前。” 第二百一十八章 羞红了脸 为什么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莫非就已经五岁了? 难道莫非也曾经失忆过? 为什么莫非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有一段记忆? 难道莫非也是多重人格? 莫非没有说明白,丫丫也没有问清楚,似乎这种事情也并不能影响到两个人对于彼此之间的信任与了解。 …… 倚醉轩,作为长安的头牌妓院,数不清的文人墨客对此地流连忘返。这也使得一些附庸风雅的人士对此也是趋之如骛,不过,不管是真正的文人墨客还是好附庸风雅人士,都不包括居住在深宫中的那些太监。 鱼朝恩喜欢来这里,而且,他来这烟花巷柳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喝酒买醉。鱼朝恩因为身份的问题,每次都是偷偷摸摸来到倚醉轩,但他出手阔绰,又不仗势欺人。所以,倚醉轩的老鸨对这位有钱的主儿,颇有好感。 虽然……每次接待过他的姑娘都要卧病在床很长时间…… 是的!鱼朝恩在入宫时被切了那活儿,但这并不妨碍他内心对于女子美好肉体的渴望。而鱼朝恩在自己没有能力的前提下,只好将内心的渴望全部嫁接在**一事上,因此,楼里的姑娘一见到鱼朝恩,都是喜忧参半的样子。 一方面,鱼朝恩的出手阔绰是这些姑娘喜欢的,另一方面又对鱼朝恩在床笫之事上的暴虐心惊胆寒。 鱼朝恩从角门进了倚醉轩,老鸨忙不迭的凑了上去,鱼朝恩看起来心情大好,跟着老鸨上了二楼。 而在倚醉轩的外边,离鱼朝恩的马车不远处,莫非、丫丫和李言蹊站在墙角,旁边还站着一个个子矮矮的穿着龟公服饰的半缘。 “要是出了事,就赶紧呼救。记住!先保护好自己。” 半缘认真的点点头,然后甜腻腻一笑,仰着下巴道:“大哥哥你放心,哼!还没有我半缘偷不到的东西。” “好,快去吧。记住!不要让鱼朝恩起疑。” “嗯。”半缘点完头后,像个龟公一样把毛巾搭在肩膀,趁着没人注意,有模有样的跑进了倚醉轩。 “你不怕被鱼朝恩发现吗?” “此人虽然位高权重,但是胆小怕事。半缘背后又有缪缪和口口这样的存在,就算他发现了什么,也不敢真的下死手。更何况……”莫非眯了眯眼,笑道:“我曾经在他的身上下过一剂毒,恐怕他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若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会让这剂毒立刻发作。” 李言蹊看着莫非白了一眼,然后摇头叹道:“真想知道你有没有对我下毒。” “没有!” 莫非还未说话,丫丫就直接断言没有,李言蹊奇怪的看了一眼丫丫。丫丫没有说话,倒是莫非,回过头瞪了一眼丫丫。 李言蹊见莫非这是默认了,心中十分开心,又想到莫非去燕云十六郡时,卜三探查的消息,心中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若他真的是当年的那人,那…… …… 倚醉轩中,半缘端着酒盏,一溜烟儿跑上了楼。 老鸨正扭着水桶般粗壮的腰和旁边的来客嬉戏打闹,却看见一个龟公模样的小子风风火火的过来。 “欸……急什么?” 半缘没有搭理老鸨,直接蹭过她的身体,向鱼朝恩的房间跑去。 “哎……小兔崽子。”老鸨看着半缘没有理会她,径直向那边跑去,正准备上前去教训他。旁边和她调情的油头粉面的一个书生,一把拽住老板娘的身体,揽入自己的怀中,坏笑道:“哟!别气啊!兴许是有顾客催呢?” 书生说着朝年龄既大又肥胖的老鸨摸去,老鸨一巴掌打掉他的手,佯怒道:“坏人!你要干嘛?” 书生讪讪的笑了笑。 …… 半缘双手捧着酒盘,到了鱼朝恩所在的房间后,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而入。 “啊——” 半缘刚刚就去,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房屋内的一男一女光条条的一丝不挂,女子被几根红绳绑住,悬挂在房屋中央,鱼朝恩一只手里拿着一根鞭子,一只手中拿着一截蜡烛。 见忽然有人闯进来,鱼朝恩刚才狞笑的脸忽然拉长,眼中一丝杀意闪过,但想到自己不是在皇宫之中,抑制了自己杀人的冲动,冷声道:“谁让你进来的。” 半缘被眼前这香艳的景象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是四娘说……说……” 四娘就是妓院中人对老鸨的称呼,鱼朝恩听到这里,虽然脸上依然阴沉,但那股杀意已经消散。 “把酒放那里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再进来。” “是!是……” 半缘眼睛觑了一下房间内部,见鱼朝恩的衣服就在桌上放着,心里大喜。赶紧小跑过去,将酒盘放在桌上,又迅速离去。 鱼朝恩见龟公离去,而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心里踏实下来。又淫笑的看向悬挂在半空中的姑娘,手中鞭子“啪”一声,甩了上去。 …… 半缘从鱼朝恩那里得到钥匙后,麻溜的向倚醉轩外边跑去。 “这是鱼朝恩身上的钥匙。” 半缘将手中的钥匙递给莫非,莫名其妙的朝莫非下体看了一眼,又想到刚才的景象,脸上一阵羞红。 莫非看了一眼钥匙就交给了李言蹊,这时,李言蹊身后又多了一个佝偻着腰的老者,摸了摸李言蹊递给他的钥匙,在手中的湿泥土快上正反按了两下,又递给了李言蹊。 “半缘,你怎么了?” 莫非和李言蹊正在想着钥匙的事,没有注意到半缘的神情变化,但是一旁的丫丫将半缘刚才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 “你生病了?怎么脸这么红?” 莫非说着,手背朝着半缘的额头上按去,半缘局促的抓着衣角,脸到脖颈全成了羞红色。 “我……我没事。”半缘稍稍抬了一下头,见钥匙的模子已经刻好了,一把躲过去,拿着钥匙仓皇逃窜。 …… 鱼朝恩在倚醉轩欢愉之后,心满意足的出了倚醉轩,等到上了马车后。忽然见马车上掉着一串钥匙,正是自己的钥匙。 鱼朝恩一边抹着自己身上有没有钥匙,一边眉头微微皱了皱:“难道……刚才我把钥匙落在这里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入宫盗药 很多天后的某个夜晚,当丫丫和莫非进入皇宫后,才发现莫非并没有告诉自己这个皇宫里竟然隐藏着很多极具威胁性的人物…… 两人沿着宫墙溜到了宫里,要不是莫非提前就设想过皇宫内危机四伏,只怕莽撞的飞檐走壁中,他们早就被人发现了。而丫丫更为直观的感受就是,皇宫内不仅有高手,而且有不少高手。 能够让丫丫产生这种感觉的人,要么是武道修为达到了一定的境界,要么就是这些人的杀气到了一定的程度。但不管怎样,他们都是相当具有杀伤力的人。 莫非这次入宫,是为了宫内库房中的几味奇药,这些药材虽然称不上世所罕见。但据莫非所知,拥有这几味药材的只有三国的皇室和各大家族才有。自从莫非来到长安后,与冷家直接间接的有过不少摩擦,但到现在为止,冷家的底牌实力到底是什么莫非还没有看清楚。 没有探查到冷家的实力,莫非不想贸然去招惹他们。 墙角落下之后,莫非和丫丫一前一后猫着腰朝里走去。 要是有人细细看去,莫非和丫丫前行的路上,盯梢的人全部倒了下去,被拖到了花园里。这些位置虽然不是用来观察的最佳位置,但却是最隐蔽,最容易惊起纷乱的位置。一旦有人在这些地方发现了莫非和丫丫,只要一声高喊,四处巡逻的禁军和隐匿在暗处不知名的高手就能闻风而动,火速赶来。 …… 皇宫深处,一座偏僻的宫院内,外围巡逻的士兵在宫院门前来回走着,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像刚才那样直接进入院内可谓难如登天。 就在这时,天空之中,一道黑影极速的掠过。巡逻的禁军刚把头抬起,那道黑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再加上那道黑影特别的小,守卫宫院的护卫暗自嘀咕着可能是鸟儿。 且说侏儒掠过宫墙后,直接进入库院里,库院里的守卫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站着的侏儒到底是人是鬼。侏儒阴测测一笑,以一种近乎鬼魅的速度直接飞过去,守卫们只觉脖颈一凉,偌大的头颅就滚落在地。 紧接着,侏儒直接起身飞走,他要把莫非进入皇宫的路障全部清理干净,也要把莫非出去的路障全部清理干净。 就在侏儒离开的时候,莫非和丫丫的身影已经落在了院子中,三人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而是各自向各自的方向奔去。 三人毫不拖泥带水。 宫院内的库房上边悬挂着三把大锁,这些锁,都是玄铁铸造而成。其锁也是由能工巧匠花费巨大的心血设计出来的,大锁的精巧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揣摩的,皇宫重地的库房上,挂着这样的锁,为的就是防止有心怀不轨之人进入府库,偷盗东西。 不过,这一切对于莫非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既然他能信心满满的来到这里,就不会被这区区的锁子难住。 从腰间摸了摸,莫非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钥匙看起来非常的简陋,身上的花纹也不似钥匙长柄上的纹理那样清晰精巧。但正是这把粗陋的钥匙,在莫非插进大锁后,轻易的打开了大锁。 这把钥匙,正是半缘日前在倚醉轩妙手空空得到的钥匙。 莫非和丫丫依次进入库房,夜无月,库房中漆黑一片,莫非和丫丫虽然带了火折子,但考虑到现在身处险地,一不小心就会惊动禁军,便只能摸黑寻找。好在莫非要找的药大部分都带着一些特征,所以……虽然没有亮光,但依然能很快的找到药材。 两人靠着这种能力,很快就找到了数十味珍贵药材,到了最后几味药时,费了好些功夫。一刻钟过后,除了一株皇宫内独有的药材蓝茱萸外,其余的都找到了。 “这边没有。” 黑暗中,莫非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心中有些疑惑,按理来说,蓝茱萸的确是被当今圣上得去了。怎么会不在库房内呢? 莫非正苦苦思索之际,忽然发现前方的墙壁上,斗拱上的云龙在黑暗中,两只眼珠子发着迷人的幽蓝色。 莫非和丫丫对视一眼,瞧出了云龙的诡异,一跃向上,想要细探个究竟。然而,莫非身子刚到半空中,库房内,忽然变得杀机四伏。 莫非无法停止的身体再向上跃时,立刻被一道磅礴的真气打落在地。 死寂…… 诡异的死寂中,莫非和丫丫骇然听见一声喘息,仿佛蛰伏在斗拱上的云龙忽然活了。这一声,极轻极淡,但在这死寂的库房内,显得异常突兀。 丫丫和莫非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两人警惕的盯着横梁上的云龙,心中惊异更甚几分,武道名家以下,绝对没有丫丫察觉不到杀意,如果丫丫没有察觉到,要么说明对方没有杀意,要么说明对方的武道修为已经如臻化境。 对方难道是武道名家?莫非和丫丫不得而知,到现为止,两人甚至连对方到底是人是鬼都不得而知。只能从刚才溢出的真气来看,对方绝对是个有着恐怖实力的人。 只是……皇宫内为何会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为什么莫非和丫丫刚才盗取药材时,这人不出手阻拦,而现在突然出手阻拦? “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响起声音,声音缥缈悠远,又似是绵绵禅音。虽然,在这黑暗非常突兀,但却有一股荡涤心灵的力道。 莫非和丫丫面面相觑,这个声音的确是来自云龙上的,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存在? “你是人?”莫非说完后,库房陷入一片沉寂之中,过了一会儿,声音再次传来:“离开这里,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莫非和丫丫没有说话,从偷盗钥匙到现在,前前后后付出这么多努力,怎么可能因为被人一句恐吓就半途而废?虽然……这人不管是实力还是身份都显得那么恐怖和不可思议。 “你是谁?” “我?……哈哈哈哈!” 第二百二十章 恐怖老僧 斗拱上的云龙朗声大笑几声,但令莫非奇怪的是,笑声虽大,却像是被什么阻隔了一样,只在房屋内回荡,而外边依然一片死寂。 好强劲的实力。 “如果阁下再不现身,那恕我无礼了。” 莫非说完后,斗拱上陷入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声音再次响起:“施主,不要为难贫僧!哎……贫僧很多年没杀生了。” 和尚? 莫非心里一惊,虽然中州的秦、汉、唐三国各自推崇儒、道、释三教,但在大唐来说,佛门的昌盛更多的体现在菩乡的佛法传承上。至于那些寺院里的和尚,由于空山的影响,使得他们虽然有心宣扬佛法,但终究影响甚微。 而在朝堂之上,从来没有听说过当今陛下多么的信仰佛法。当今圣上对于佛教的看法,更多的是敷衍了事,任其自生自灭。 所以……当莫非听出皇宫深处的库房中藏着一个和尚时,心中不免有些吃惊。 “这位师父不在寺院里吃斋念佛,倒是跑到这里来做梁上君子了!” 莫非这句话暗含试探之意,若是斗拱上的和尚不加反驳,证明他是来偷盗宝物的贼子。如果不是这样,那就证明这个和尚时奉命再次守护宝库。可如果是这样?刚才莫非和丫丫偷盗药材时,他为什么不加以阻止? “施主!速速离开此地,贫僧不愿徒惹是非。” 莫非迟疑的看了一下斗拱上方的云龙,行了一个佛礼,恭敬道:“大师!我们这次是为救人而来,烦请大师告知蓝茱萸的下落。” 又是一阵沉默。 莫非正准备再次开口,斗拱上方的人开口道:“蓝茱萸确实在此地,只不过……你不能拿走它。” “这是为何?” “施主!贫僧言尽于此,尔等速速离去。若是硬要拿那蓝茱萸,就休怪贫僧手下不留情。” 听到这里,莫非猜到了对方所守护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蓝茱萸,只不过……莫非依然对此充满着疑惑,尤其是对于这个和尚的身份和动机,他始终琢磨不透。 “既然如此,那便得罪了。” 莫非和丫丫说完后,两人一前一后向斗拱飞去,斗拱之上,见莫非和丫丫飞了上来。老僧念了句:“阿弥陀佛!” 紧接着,老僧身上散发出磅礴的真气,面对莫非和丫丫的一剑一棍,那老僧未露身形,只在黑暗中胡乱的拍了两掌,莫非和丫丫受到这掌风的冲击,直接落在地上。 好强悍的实力! 莫非和丫丫并未使出全力,但是这老僧很明显也没有使出全力。 “你们走吧!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接着老僧叹了一口气道:“离开这里,不要回来了!因为你们到来,这里马上要被戒严了。” 老僧好心的提醒了一下莫非和丫丫,然后又陷入沉默之中。 对方言尽于此,却已经仁至义尽了。若是往常,莫非必定不会再次为难人家,但蓝茱萸是治好莫夕颜最重要的药,没有蓝茱萸,莫夕颜绝不可能苏醒。所以,就算惹怒了对方,就算是强人所难,他也不得不为。 “丫丫,尽力吧。” 莫非说完后,手中的剑势发生了改变,凌厉、尖锐的剑气仿佛在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就连斗拱上的老僧也轻轻的“咦”了一声,然而,这声轻呼刚刚落下,丫丫身上的真气尽显无疑。 老僧叹道:“果然江山代有人才出,你们两个小娃儿,以这般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小姑娘,除了当年的那人外,你是贫僧见过的人中,最不得了的人。” 老僧话音刚落,莫非和丫丫一个旋转飞上斗拱。斗拱上的老僧见这两人不仅武道修为高超,连剑势都是如此老辣精道,不敢再有所大意。黑暗中,面对莫非和丫丫的攻势,老僧巨大的身躯中,两只手一起出击。 “砰砰砰!” 须臾之间,三人就过了数十招之多。然后,三人一起落在地上,透过若隐若现的月影,莫非和丫丫根据老僧身影看出的庞大体型。 “两位小施主!既然你们执意要那蓝茱萸,那贫僧只好得罪了!阿弥陀佛。” 老僧一句佛号念完后,一晃消失,等莫非和丫丫定睛看去时,老僧已到眼前。说时迟那时快,丫丫的大黑铁棍直接上挑,老僧却毫不畏惧,一双如钢筋铁骨的手与大黑铁棍相撞,只听的砰然一声。 莫非趁着老僧的进攻被丫丫打断,手中的剑飞快的刺去。老僧移形换影,真气四溢,袖袍卷起,就凭几股风意,竟将莫非的剑势全部化解。 然后欺身上前,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向莫非和丫丫抓去。莫非和丫丫想要躲避这双大手,骇然发现收到真气的影响,两人的身子竟似无法动弹。 眼看老僧的手越来越近,丫丫解开了身上的最后一层真气。 “竟然……要跨越到武道九脉巅峰了!不错!不错!” 老僧一边啧啧称叹,一边向莫非转去。没有了真气的限制,莫非的身子已经可以动弹,但是,就在他以极快的速度躲避老僧的双手时,老僧的双手忽然产生了奇妙的变化,如佛法莲花,如妙音如梵,那双手在一刹那间产生了其妙的变化。 莫非看着这熟悉的手势,一时间竟忘了躲避。 而就在此时,丫丫手中的大黑铁棍不知为何忽然成了一把剑,在黑暗中,这把剑刚出鞘,漆黑的库房内,一道非常薄非常细的光芒出现。 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声,惊鸿剑以近乎变态柔软的姿态,挡在了莫非的面前,和老僧的双手相撞。 剑与手甫一碰撞,三人似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一齐向后退去。 老僧沉默了。 莫非沉默了。 丫丫一直沉默着。 在刚才的那一招攻击中,三个人似乎都产生了不小的震撼。 太熟悉了!实在是太熟悉了! 莫非抬起头看向老僧,可是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黑暗中,莫非凝眉看向老僧。 这时,老僧忽然道:“你拿的……可是惊鸿剑!” 第二百二十一章 旧人重逢 黑暗中,莫非和丫丫听出了老僧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他们不能看到老僧的面容,但从老僧说话的语气中也能听出老僧的激动之情。 “还有刚才那一式……是斜月剑法,这是空山的剑法!你们是谁?你们是空山来的?不对!惊鸿剑不在空山!说!你们到底是谁?连她的剑都敢拿。” 虽然刚才老僧和莫非、丫丫打斗了好久,但基本上老僧都没有发怒,可在知道丫丫手中拿着的是惊鸿剑后。莫非和丫丫竟然感觉到了老僧身上的暴戾和杀意,仿佛入了魔道的佛祖将要大开杀戒,超度世人一般。 就在这时,莫非的声音响起:“菩提手。” “你怎么知道菩提手?”老僧听见莫非认出他的招式后,不解的发出疑问。 “菩提手是空山上乘功法,武道修为不达九脉巅峰者,不能修炼。武道天赋不佳者,不可修炼。这天下会菩提手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苦佛圣僧,一个是坐禅圣僧,还有一个……” 老僧听莫非说到这里,自动接起下一句:“是惊鸿剑的主人。” “你是坐禅圣僧?” “正是!” 莫非得到坐禅的肯定之后,全身微微颤了一下,朝前走了两步,又向后退了两步。坐禅圣僧,苦佛的师弟,莫夕颜的师叔,早在多年前,坐禅就已经登临武道九脉巅峰,被公认为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武道名家的高僧。 当年莫夕颜下空山时,坐禅也曾一起前来中州,但在长安血夜前夕,被老王爷诱骗出长安。这才导致凡楼一夕间被毁于一旦,而莫夕颜也被武道名家和九脉巅峰武者围杀,力战不敌而成为活死人。 长安血夜后,坐禅回到长安后,莫非带着莫夕颜找到了坐禅,央求坐禅带着莫夕颜回空山,以免被人所害。等到有一日他能回到中州,必然可以炼制丹药,将莫夕颜唤醒。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让许大海等人前去空山找坐禅,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这里遇到坐禅圣僧。 坐禅见莫非猜出了他的身份,微微哼了一声,道:“小施主!既然知道贫僧的身份了,那就速速离开这里。贫僧当年犯了错事,使得一位故友身受重伤,十多年不曾醒来。后来有人告诉贫僧,这……蓝茱萸可以医好我那故友的病,所以,这药贫僧绝计不会交给你!贫僧在此守护了十多年了!还望施主见谅。至于那……惊鸿剑,原是我故友之物,也烦请小施主物归原主。” 莫非笑了笑没有说话,倒是丫丫手中的剑凛然放出一道剑气。 坐禅见对方并不回应他,颇有些恼怒道:“哼!若非贫僧不懂那药材保养之法,也不会白白再次蹉跎十年之多。贫僧要等的人还没等来,不想惊扰到宫中之人,罢了!你们去吧!这惊鸿剑待日后再说。” 坐禅说完后,莫非和丫丫并没有转身离去。坐禅这时候心里直犯嘀咕,事实上,他虽然是苦佛的师弟,空山的高僧,一身武道修为如臻化境。但却并不是一个甘于诵经念佛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师父才会给他一个坐禅的法号,就是希望他能守住本心,坐禅如钟,岿然不动。 “两位小施主,难不成你们还想从我手中抢那蓝茱萸?” 莫非又笑了笑,道:“大师!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坐禅一听莫非这话,气的重重哼了一声,想他坐禅自从师父去世这么多年里,除了他的师兄苦佛……额……还有莫夕颜……还有当年的那个小鬼头外,还没有人敢这么颐指气使的对他说话。 “小施主,你可是寻贫僧开心。” 坐禅说着,身上的真气渐渐的开始溢出,莫非也担心丫丫和坐禅一言不合又打了起来,赶紧出声道:“大师可还记得,当年是谁告诉大师这蓝茱萸可医治你那故友?” 坐禅一听愣了一下,虽然极其不愿意提到当年那个小鬼头,但出家人不打诳语,只得照实说:“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 莫非笑了笑,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坐禅还是那副脾气。本以为坐禅已经改变到成了刚才斗拱上的那个老僧形象了,没想到,坐禅没有什么变化。 这样一来……就好办了!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坐禅原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应景的话,没想到对方忽然吟起了诗,坐禅不耐烦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话刚说完,坐禅眼珠子陡然睁大,声音也拔高了很多:“你说什么?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哈!是你这小鬼头,莫……莫非!” 莫非听见坐禅惊讶的语气后,笑道:“大师!好久不见。” 那边的坐禅激动了一下后,似乎又顾忌到了什么,又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坐禅突然问道:“你说我去那倚醉轩会不会对不起佛祖?”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大师!修佛先修心。” 这句话是当年儿时的莫非给坐禅胡诌的话,把当时的坐禅唬的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坐禅还能记得这句话。 “哈哈……果然是你。哎……早知道就不装这么久的高僧了。这些年里,听你的话,我也不忌口了,你看我现在的体型,哈哈哈……要不是吃了那么的酒肉,我还长不了这么胖!恩!这样才像个和尚嘛!长得像师兄那样瘦的,别人还以为念佛就是每日吃不饱!” 坐禅确定了莫非的身份后,立马还原了自己的本来面貌,喋喋不休的讲着一些其它的东西。 “师叔!蓝茱萸真的就在这里了!” “小子!都会叫师叔了!不错不错!有进步。”说着坐禅拍了一下脑门,你这么一说,我差点忘了,就是你小子,说这蓝茱萸能医治你姐姐的病!害我在这里守了数十年。” “你在这里,皇帝不知道吗?” 第二百二十二章 苦集灭道 坐禅两只手往前一搭,傲气的冷哼:“那个修炼皇道的狗腿子虽然是个狗腿子,可也是个有骨气的狗腿子。皇帝小子要让他开口,可不是个容易事。” 修炼皇道的狗腿子!自然就是李氏皇朝的老王爷! 莫非听坐禅连呼三个狗腿子,没来由的有些头疼! 在佛禅圣地的空山,除了那些藏经阁中即将涅槃的老不死外,苦佛这一辈中,以苦佛为核心,师兄弟齐名为四真谛。 大师兄苦佛阅尽世间佛学,集佛门诸家武道一身,登临武道巅峰。当年在空山山海崖上,一掌参天佛,削掉横亘在空山与北境之间的石佛山。 当年南域邪教蠢蠢欲动,欲北上中州,踏平天下。时值苦佛进入武道名家之列。枯木道人从南域八千里毒障之地,横跨三界,在石佛山冥想数十日,又怫然而去。 自此,南域邪教数十载未有所动,十年之后,枯木道人证道登顶,成为武道名家。就在人们表示担忧南域邪教卷土重来之际,枯木道人扬言:“苦佛不死!邪教不出!” 自此,空山苦佛成为人世间武道第一人。 二师兄集佛,佛法精深博大,性格严峻冷酷,掌管着千里空山所有的大小事务,素有人间佛之称。 三师兄灭佛,佛门武痴,当年武道大成,入世修行。一人连挑秦、汉、唐三国的六大武道名家,又南下与枯木道人一战。世间九大武道名家,除了苦佛和那个与古烟客一战后神秘消失的持棍者,灭佛与七大武道名家皆有一战。 七战未曾一胜,但也未曾一败。 天下皆惊! 当年的武学圣地,佛门天坛,在莫家皇朝覆灭后,隐世五百年不出,就在人们快要遗忘那遥远的雪域上,先有苦佛掌劈石佛山。再有集佛派遣李夕颜下山,以佛门之势,定三国之势。后有灭佛武论天下。自此,空山入世,成为凌驾于世间权力顶峰的天外天。 佛门四真谛,苦、集、灭、道。 大概是前三位太过惊才绝艳,以至于人们都忽视了排在末尾的道佛。 道佛,性喜懒,贪好玩,不礼佛法,不敬礼教。行无端,话妄语,是整个空山上最为奇葩,最不想佛门子弟的佛门高僧。道佛的师父因为对他实在没有办法,独立于其它三位师兄,给他另赠法号:坐禅! 坐禅念佛,不动如钟! 莫非看着眼前的坐禅,明白老和尚的一片苦心怕是付诸东流了。 坐禅望了望斗拱上的云龙,黑暗中,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我说小鬼,这云龙后边可是大有玄机在。那蓝茱萸在这里边不假,但里边还有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莫非很好奇坐禅这么无赖的性格竟然没有进入云龙后的密室去看看,难道后边有什么令他忌惮的东西? 坐禅见黑暗中的莫非没有回话,猜出了他的心思:“小鬼!你觉得我诳你?”坐禅似乎还能记得自己被年仅七岁的莫非当成花花和尚,诱骗到长安江子阁,害他与当时已经成为武道名家的老王爷大打出手。 那一战,自己虽然未曾战败,但却极为狼狈。也就是那时候,坐禅便认定了莫非这人的无赖与滑头。“ “当年我师侄那事,是……我的错!我没脸进去,你要进去就进去,不进去……那我就喊禁军过来!” 坐禅的师侄,自然就是莫夕颜。空山四真谛,集、灭二佛弟子众多,就连道佛这惫懒的性格,都有数名弟子,但只有苦佛只收了一个女弟子——李夕颜。 就是这个女弟子,在空山上地位超然,虽然不是武道名家,却被认为他日必成武道名家的一人。因为……在她十七岁的时候,拿着惊鸿剑的莫夕颜已经可以与灭佛一战而立于不败之地。 当年,舍利塔上一战,空山震惊!莫夕颜已经隐隐被钦定为下一任空山佛门方丈。 坐禅很光棍无赖的说了一句后,宝库的门口走去,作势要开嗓大喊。 “等等。” 坐禅笑了,这个笑意直接表达在他那满脸横肉的脸上,略带谄媚的凑近莫非和丫丫:“你们两个小鬼尽管下去,上边自有贫僧守着。”说着,坐禅拍着自己的肥硕的胸脯,豪气云天:“就算是那狗腿子老王八来了,我也管保你们无后顾之忧。” 跃身飞上云龙,云龙两只幽蓝的眼睛发着鬼魅的光芒,如每到月圆之夜,长安乱葬岗上四处浮游的鬼火。 “咯吱——” 宝库内的墙壁上,悠悠然开了一口,和宝库相比,开的那道口子更加的漆黑幽深。 莫非和丫丫匍匐着腰进入洞口。 坐禅眼睛里透出一股精亮的光,过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了刚才的混小子摆了自己一道,在忽明忽暗中,眼睛里的那抹光变得乍亮。 “嘿嘿嘿……” 坐禅发出一种类似于市井流氓瞅见了街上的良家妇女扭着水蛇腰的淫、荡笑容。旋即飞上斗拱,睡卧在云龙旁,念道:“阿弥陀佛!这小娃小时候就鬼精鬼精的,这次,你们这些肥头大闹的佛可得保佑他救活我那师侄。不然……” 坐禅眼睛里的光忽然熄灭,怔怔道:“不然,莫家绝后……我再也没脸回空山见师兄了。” 幽深洞口,蜿蜒曲折。因为有坐禅这样的超然存在把风,莫非和丫丫放心大胆的往前迈步,走了好长一会儿,前方不显一丝光亮。丫丫像爬山虎一样伏在墙壁上,静静地聆听洞中的声音。 “有风声,还有水声。” 丫丫说完后,两人快速的向前跑去,拐过一个墙角,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果然别有洞天。 这洞内才是大唐皇室的真正宝库。 一座白玉雕砌的云龙横卧在水池之内,莫非和丫丫走近一看,发现水池内的水是水银。水银从云龙之口喷吐而出,泻在了水池之中,又流往不知源头的地方。 而在水池周边,四处拜访的东西,更是令人目不暇接。 单是墙壁上镶嵌的如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就足足有数十颗之多。 “这……” 第二百二十三章 如梦幻境 密室的宝库里,金银珠宝稀世真品不计其数,而最令莫非惊奇的是在云龙之后,在一处类似于.. “龙渊剑!果然是在这里。” 莫非渊剑如剑中之皇一般插在天坛上,威风凛凛的睥睨着天下珠宝,忍不住想要对此嗤之以鼻。 而在龙渊剑背后的墙壁上,挂着数不清的牌位和画像,意味着大唐从建国之初到现在的所有先代帝王全部都在这里。莫非随意的瞥了一眼这些画像,不以为意的冷哼了一声。 莫非和丫丫继续朝着周围走去,而在他们的地方,横卧在水银中央的白玉银龙的眼珠子忽然动了一下,瞳仁逐渐消失,更确切的说是瞳仁变成一个黑洞。 莫非望着墙壁上悬挂的一幅画,画上画着一个遗世而独立,除尘不染的女子。女子脸上带着一丝清冷,但这丝清冷却让人心生好感。再配以她悲悯众生的目光。一时间,让莫非陷入其中。 …… 从中州之地一路北上,跨五湖,涉荒漠,由沼泽之地而过,则惊为天上人间。因世之奇伟雄丽之山绵延千里,或奇险或秀丽或诡怪,各有百态,不一而足。在崇山峻岭间,可见一座坚挺的高山直插云霄,山岩奇险无比,当世之人,若不修仙炼道,怕是无人可以涉足此地。 此山颇为奇怪,是因山顶一年四季皆被冰冻,而山顶以下则树木郁郁葱葱。 在山顶之上,每逢阳光照射,便有七色云彩闪耀,在冰雪之上,一个巨大的冰石安静的摆放在云彩之间。 就这样,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世间千百轮回转眼成空,而冰石从不可追寻的时间到现在也模糊了年代。 这日,晌午尚且阳光普照,但午时一过。突然狂风大起,乌云密布,天雷滚滚而来,席卷着此地所有的山峦。说来也怪,此地千万年来没有降过闪电,但这日却电闪雷鸣,让众山的飞禽走兽四下逃窜。 更为奇异的是千万年来从不消融的山顶在今日突然露出了灰色的岩土,冰石摇摇欲坠,通灵般左右摇摆着躲避闪电,奈何风驰电掣,避无可避,生生的挨了几下。而这场滚滚天雷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 等到雷电停息的时候,冰石已经面目全非,一块一块的向下脱落。逐渐消融的冰水褪去的岩石将历经千万年来的石中秘密慢慢展示出来。 “唔。” 在寂静的巅峰之上,恍若空谷足音,清晰可闻的传来一个孩童的声音。若是此处有人,细细观察冰石,则会现冰石之中逐渐显化出一个孩童的身影。那个瘦小的躯体不断地挣扎,不断的蠕动,竭力的想要挣开这道束缚,破石而出。 怎奈冰石坚硬,丝毫不为所动,但那孩童更是坚韧,用自己的小手努力的挠着,这样持续了足足三个月。等到第三个月时,那双小手终于突破壁垒,从一个小洞中伸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小脑袋,小身子。 “呜呜……。” 破石而出的他赤身**的趴在地上,挥舞着小手叫了几声,似乎很欢快的样子。然后好奇的边的世界,只是一眼望去,云雾缭绕,迷迷茫茫,不大好玩。只有身下的景色似乎颇有趣味,他摸摸石头,摸摸泥土,显得兴致勃勃。 就在他还真好奇的玩耍时,在远远的云雾之中,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雷电般疾驶而来。 那道黑色的影子形状似雕非雕,似鹰非鹰,庞大的身躯,通体黑色,耳如猪耳,鼻如牛鼻,锐利的爪子五指一抓,就将那男孩抓起来疾驶而下。而它的身后,一道赤红的光芒闪了过来,尾随着它的身影在群山之中飞行。 这怪鸟的度如风驰电掣般快,但这道红色的光芒亦是迅疾,而且无坚不摧,不依不挠的跟着这个怪鸟。两道影子,一黑一红就这样整整飞了一天一夜,终于怪鸟的度减慢了,那道红色的光芒一瞬而到,击到它的双翼上。 这一击就像平地炸雷,让这怪鸟松开了爪子,那个婴儿小小的身子就直直的摔了下去。好在下边是一坨草垛,当然其实这草垛是一个鸟窝,但因实在太大了,所以像个草垛。 这个婴儿显然不知道自己刚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此时的他正在好奇的张望着四周,偶尔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容。他的眸子黝黑光亮,肥嘟嘟的脸蛋上有一张娇俏的小嘴,十分的可爱。 鸟窝的周围放着一些五颜六色的果实,十分的可口,再加上他破石而出一天没有吃东西了。生存的本能迫使他将旁边的水果推搡了过来,使劲张口啃了几下,但奈何没有牙齿,所以一口也没有吃到。 像是受了委屈,他哇哇的哭泣起来,小小的脸蛋上眼泪鼻涕一把流。然而就在此刻,刚才那道红色的光芒一瞬即到,围着果实绕了几圈,一道柔和的红光溢出来将婴儿身边的果实托起,果汁一滴一滴落在了婴儿的嘴里。 几颗果实下肚,婴儿很满足嘟嘟嘴笑了笑然后进入梦乡。午后的阳光很好,安静的照在他的身上,然而,奇异的事情突然生了,婴儿的脸涨得通红,肚皮上有着红色光芒的东西一闪一闪,不断的游走。 “哇……,哇哇!” 婴儿在不断的嚎啕大哭,四周的鸟儿惊起而飞,更为令人惊异的是,这一切,也伴随着他身体的不断长大。短短片刻,他的身躯就长成了一个男孩,头开始乌黑,毛脱落,手足变大。若有武道之人在此经过,定会欣喜若狂,因为婴儿并非寻常之人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他站起身茫然的周,世界如梦如幻,丝带般闪闪光的河流缠绕在四周,蓝天之上,人形大鸟赤鷩盘旋空中,在这片广阔的地上,来显示自己主宰天宇的威严。白鹿疾驰,无上兽虎肆虐,丛林深处偶尔传来魔兽嚎叫。 就在这时…… 婴儿忽然听到一声:“莫非……”亚洲第一美女,**翘臀,火辣身材完美身材比例!!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ian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七玄杀阵 长安素有帝都之称,中州三国,秦、汉、唐官方文书中严格规定,三国的都城称为盛京、帝都、皇城。 此类称呼,在外人看来不过是画蛇添足,长安即为长安,非要拽什么帝都! 性子爽利的对此嗤之以鼻,文人墨客却是极为推崇。文人讲究,讲究的不厌其烦。恨不得要将那皇宫称为天庭,大明宫称为凌霄宫…… 九霄云外天,六道浮屠界! 正当那入室的一男一女还在摸索中前进,在幻想中浮游时。皇宫里,已经闹得喧嚣一片。 几乎是同一时间,各宫全部点亮,禁军和羽林军全部出动。 原本守护在出宫路线的侏儒见宝库那边没有一丝动静,原路返回,到了静悄悄的宫院后,没有见到莫非又折身而走。 黄砖红瓦上,侏儒鬼魅的身形在月夜中犹如一道闪电。 原本身轻如燕的他,刻意制造了不同凡响的大动静,所到之处,禁军尾随。万千箭雨落下,誓要将这个大脑皇宫的毛头侏儒射成一个刺猬。 侏儒在西荒的这些年里,与同时期的苍冥十八骑相比,武道修为流于末端,实属平平。却是这一身的鬼魅身法,世间罕见,弥补了自身武道修为的缺陷。 箭雨急速而至,侏儒脚上一踏,砖瓦溅起,砖瓦之下的房屋内,隐隐约约听见女子的惊叫声。侏儒大笑一声,掠出箭矢的范围。 惊见前方有数千名士兵严阵以待…… 瓮中捉鳖! …… 宝库内的寂静一片,云龙旁的斗拱上,坐禅望着窗外明明灭灭的火光,惬意的挠着屁股。 这个只在人前能够装装样子,像个得道高僧的和尚,对于莫非和丫丫惊扰了皇宫禁军显得有些毫不在乎,有恃无恐的横趟在斗拱上。 “那小子……不会是陷到幻境了吧?” 坐禅的话音刚刚落下,那只屁股挠了一半的手,指甲里的泥垢还没搓出来,就生生的停下了。 “出来。” 屋外传来尖利的声音,与这皇宫中禁军的吼叫声完全不一样。 “哼!” 一声冷哼! 坐禅悬着的心再次放下。 窗外的宫院里,背着十多把长矛的老八摆着一副面瘫脸,面对五十多名龙卫,不见丝毫胆怯。 龙卫列阵。 老八没有等到莫非出来,他不能退,不能死,不能让!手握弓弩的老八被龙卫困于七玄阵之中。七玄阵,为三百年前皇宫内太监所创阵法,七人站成一个七角形,七守七攻,以攻为守,有一人做为头攻,随时出击,这个人可以变化为七个人中的任意一人。只要入阵之人一动,阵法便会极速转动,届时七剑合一,由头攻去攻击,没有破绽,被困之人无从逃脱最后活活困死。 七玄阵原本只是七人小阵,经龙卫历代首领的改造,七玄阵环环相扣,小阵如大阵,大阵分阴阳,层出不穷的变化方式使得七玄阵已经能够适应任何人数。 老八箭法超群,臂力惊人,所射长矛有破万敌之势,因此想跃起从上空突出。这时七把长剑从空气中闪现而出扎向空中的老八,老八看着长剑刺来无奈退回地上,重新入阵。 …… 讲台上的ppt中各种各样的图片排列着,图片上方的标题,醒目的写着‘薛定谔的猫’,下边的内容则是一个在玻璃箱子内的猫。 “事实上,我们的地球正如这个封闭的体系。” 讲台上站着的优雅女子,穿着一身职业西装,大波浪卷的秀发披在肩上,她面带微笑的扫了一下台下的学生,镇定自若的将ppt切换到地球的图片。 “而物种正如这个体系中的猫,在同样的体系内,也许有不同的世界同样的我们。” 说到这里,女子将视线从幻灯片上移了下来,看着下边的学生说:“我们就像薛定谔所说的猫,处于既死又活的叠加状态。但是随着体系的能量坍塌,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不是还会继续存在?我认为不会。” 说着女子转过身去,用手中的遥控器将幻灯片切换成了恐龙、剑齿虎称霸地球的图片,图片上方标题‘物种的毁灭’。硕大的几个字十分刺眼,以至于讲台上的女子也不禁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大家请看这副图,历史的发展的证明,预示了物种的自我毁灭,而这种自我毁灭,恰恰会成为体系能量坍塌的来源。……” 仿佛女子的声音加快,就像一帧帧画面,动态的画面,巨细无遗,但又极快无比的掠过…… 女子开着车从都市柏油马路上穿过,行驶过一座座钢筋水泥的大楼,她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装放在一边的副驾驶座上。一本霍金的《时间简史》压在衣服上,此刻,收音机中播放着全球变暖,环境恶化以及动物灭绝的新闻。 女子的车经过的地方,有抽烟的男人将烟头弹在了地上,有空调的推销广告,有屠宰场上动物被宰杀的海报,一切具有现代感的画面从她眼前理所当然的掠过…… 女子心烦意乱的换了一个台,收音机中一个男人富有磁性的生意说:“据科学家推测,接下来的两小时内,或将有彗星与地球相遇,此次彗星来临,不少民众提问到是否会和地球相撞,科学家给出的结论是不会。所以请大家放心,如果有条件的观众——” 正听到这里,收音机就像卡主的磁带,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女子皱眉看了一眼,腾出一只手换了一个台,发现依然是这样。 就在此时,突然之间,天逐渐的昏暗,硕大的太阳被一个黑色的东西堵住,而那个黑色的东西,从天空飞速掠下,朝着女子在的车砸去。女子慌乱中一抬头,整个视线被黑暗遮挡,她惊恐的一抬头,却发现一个巨大的黑洞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将她吸了进去。她在黑洞中不断的经受着一道道流光力量的冲刷,疼痛使她濒临崩溃。 就在这时,眼前一亮,一束光亮出现在眼前。女子恍惚中,忽然一道力量从空中攫取她的身体。 “丫丫,醒醒……” 第二百二十五章 阿弥陀佛 < 时间一点一滴的走过。 窗外的刀光剑影声不知过去了几波,躺在屋内斗拱上的坐禅,有些犯难的不知该怎么办? 窗外那人明显是小鬼的同党……同伙……同伴? 坐禅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只能想出一些令他无奈的名词都不好听,这就更无奈了,不出手?小鬼的朋友,不救似乎不对,不说佛会不会怪他,那个小鬼就会。虽然他不在乎佛怎么想,也不在乎小鬼怎么想……可要是小鬼真救活了他那宝贝师侄,这可不就是个人情。 要不?救吧! 不行!坐禅硕大的脑袋摇了摇,配合着硕大的身躯,真让人担心斗拱会不会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而坍塌下来。 清静无为……道法自然! 呸! 这是那帮牛鼻子道的口号,坐禅唾弃了自己一口,心虚的闭上眼睛,不看……不看就没事了。 窗外的老八面对这些龙卫实在有心无力,他作为一个射矛的弓箭手,失去了地理优势,多了后顾之忧,实在占不得便宜。虽然他是西荒的狼崽子,虽然他是苍冥十八骑,虽然他是那种不要命的狠人,但不要命归不要命,狠归狠,面对这么多的龙卫,实在双拳难敌四手。 不过……就算是打不过,老八也没有哼过一声,苍冥十八骑什么样的疼痛没有受过,什么样的生死没有见过,就算脑袋掉了也绝不吭一声。 “死侏儒,不会真废了吧。” 这是老八唯一说过的一句话,因为现在的他虽然头脑清楚,目光已经快要涣散了,尤其是身上的各处伤口,不断的有鲜血滴下,在灯火下将整个院子映的通红。 “主子!” 老八说完这句话后,笑了笑,看着蜂拥而上的龙卫,老八已经抛下了手中的长弓,准备和这些人来个玉石俱焚。 就在此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声佛号响起,龙卫全部停下了手中的剑,不是他们想要收剑,而是在那声佛号响起的同时,所有的龙卫背后齐齐一凉,仿佛脖颈上被凌空架上一把屠刀。 “和尚!” 龙卫之后,走出一个老太监,说是太监,倒更像是妖怪!看起来异常恐怖。 “如此清风明月,何必动刀动枪。” “老和尚!这是皇宫内的事,你一个出家人……似乎管不着吧!” 坐禅眯眼笑了笑,指了指天,又摇了摇头。老太监没有说话,和坐禅对视着,太监不知道和尚的来,和尚却知太监的来。 “你是什么人?” “出家人?” “哪座山?哪座庙?哪个佛?哪个号?” 老太监一连发了四问,坐禅微微一笑,满脸褶子的脸上洋溢着高深莫测的笑容:“西天山,无上庙,未来佛,阿弥陀佛!” 号……阿弥陀佛? 老太监听这玄而又玄的话,阴测测一笑:“既是未来佛,那就未来见。” 老太监伸了伸手,虚步一压,坐禅知道这是要打架了。 心里忍不住想要骂娘,但坐禅还是很风度的压制了内心的愤怒,什么没鸟的玩意,都这么给你面子了,还非要打? 老太监凝神屏息,运转真气,狂暴的气息从体内汹涌而出,以手代刀,向前噼去。一掌噼下,快如闪电,不料,须臾之间,坐禅轻退一步,右肩一斜,老太监的掌力落空。而肩肘被坐禅飞快的一脚撂上,不及多想,老太监右手撑地,身体如陀螺一般扭了一圈,厚重的双脚向坐禅的面门踩去。但是,又是差一点。 两人短暂的交锋数招,都是老太监率先出招,而坐禅都尚未调用真气,就这样,老太监还是被打得狼狈不堪。实在可恼。 老太监徐徐的向前迈了两步,又忽然右脚半撤,纵然老太监自负无敌,但数招之后,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和尚绝非泛泛之辈,能让他这个九脉后期武者毫无还手之力的,这世间有这样的人,但绝对不多。最起码,在这皇宫之中,不会超过三个。 老太监左手前递,“请赐教。” 坐禅并未太过认真,傲气的负手而立。 老太监左手是抓,右手是拳,辅以全身戾气,凶戾的掌法极其残暴在空中游走,迅捷如电,吞噬苍生。而那肥胖的坐禅,动若脱兔,矫若游龙,每次都恰如其分的躲过他残暴的一掌。过了好久,两人一来一往,在黑暗狭小的院落里打得昏天黑地,但坐禅却还是轻轻松松的。只是老太监,全身上下真气耗尽,几处负了重伤,看起来惨不忍睹。 …… 晚上,天上已经没有星星,各家各户回了门,只有沿河的花船和妓院依旧热闹着,在盛世太平中,享受着欢愉的生活。达官贵人,听听小曲,喝喝酒,做做诗,偶尔搂个花娘一夜快活风流。沿路的昏鸦颓靡的卧在高树,李言蹊眼望着河堤死寂的流水,腐朽的气息到处弥漫,正如墙角幽暗里的一片浑浊。 此时的她,眼睛里不断的看着手中的来信,心里还在牵挂着皇宫之中的莫非。而更为纠结的是她多次想询问莫非关于小时候的事情时,话到嘴边却又闭上,既有害怕失望,又害怕乍见之欢无所适从。 密室的洞内似乎变得非常晦暗,潮湿氤氲的气息弥漫在四周,偶尔有不知名的吱吱声,显得非常突兀,加上腐烂的气味从深处传了过来,更显得凄绝异常。 莫非头上冷汗逐渐流下来,气息也逐渐的加重,在那副画像中,莫非似乎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声若有若无的呢喃。画像中的人是莫夕颜,莫非知道,但这是莫非第一次面对莫夕颜的画像时,产生了幻觉。而更令他心悸的是,幻觉竟然深挖他的内心本源,虽然他不知道幻境中的事是真是假,但是……那些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莫非旁边的丫丫也同样陷入了幻境,而另莫非奇怪的是,丫丫呢喃出的话语竟然是他在小时候的丫丫睡梦呢喃中听到的话。 一幅画……仿佛将所有的事情串联成了清晰的事情,但又似乎组成了一团迷雾,让莫非愈发的迷茫。 < 第二百二十六章 立地成佛 莫非望向墙壁上的女子,想从一团迷雾中悟到什么,又晃了晃头。 龙渊剑反衬夜明珠的光芒,映照的脸上白皙异常,自言自语道:“来这里纯属一个意外,意外也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不想了,当初我去西荒前,屋子外边的老和尚说过,‘三千繁华,弹指刹那。’既然都是假的,又何必纠结是在哪个地方。那年子午道,飞马奔驰,在烈日下,我看见马蹄由远到近,我以为,马蹄子落下我就醒了。眼前的这些,江湖,刀剑,奇怪的衣服,奇怪的世界……就消失了。却莫名其妙的又被救了。她看我无家可归,无亲无故,就收留了我。从空山下来的奇女子,胸中自有丘壑。千里雪域兽人蠢蠢欲动,是她奉命下山,要安定中州。初时想……这又何必呢?弹指刹那啊弹指刹那……你又何必耗费那么多的精力,到头来又该怎么办?……哎,我终究是不甘心,那里回不去了,可我怎么也不能让你继续睡着,我是那奇怪的现代世界来的,还是那诡谲的玄幻世界来的,有什么打紧?万一有一天发现我也就是个精神病的患者,或者是多重人格的患者,那又该怎么办?” 以往莫非说这种话,丫丫反正也听不懂,就只是听听,也不询问。 可这次,在那环境中游历一番,穿着奇装异服的女子,光怪陆离的世界,那些发着光的图片,会走的东西,仿佛沧澜江崩溃决堤,击垮了她过往的认知。 一时间,画像面前的两人,陷入沉默。 莫非笑着说了一句十分不应景的话,“胖和尚被这幅画吓到了。” 莫非把李家先皇的祭祀案几上的贡品推在了地上,将案几挪过来,摘下画卷起来,揣进怀中。 丫丫很没出息的将旁边柜子上的珍宝揣了几颗,不揣白不揣,懂得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丫丫虽然现在不缺钱,可见到这种好东西,生怕不揣暴殄天物了。 将东西揣完后,突然意识到两人进入密室已经很久了。这次盗宝看起来神不知鬼不觉而,实则也是危险重重,尤其是在皇宫大内,一不小心,就会深陷牢笼。 莫非本来是带着试试的心态来的,压根没有想过能够集齐所有的药材,可没想到事情出奇的顺利。加上现在有坐禅压阵,只要没有惊动到皇宫大内……当然,莫非不知道的是,院外已经激战正酣。 当初莫非离开西荒前,正值莫夕颜受伤成为活死人,长安禁军全部出动,捉拿凡楼中人。被武道名家重伤而不死的莫夕颜,另有悬天府和龙卫搜查,当初幕后的策划几乎已经万无一失,若不是出现了莫非这个异数,可能莫夕颜就要身陨。 不过,即便是没有找到尸体,十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人真的还以为莫夕颜活着。 当初被老王爷引诱出长安的坐禅,回到长安后,面对满眼的狼藉以及到处捉拿犯人的官兵,以为空山在中州的所有努力全部毁于一旦,就连将来最有可能成为武道名家的莫夕颜也已经陨落。谁知,竟然遇到莫非这个黄口小儿告诉他莫夕颜还有命数,只是命里劫数,却不易清除。 这才让坐禅带着莫夕颜的躯体回到空山,等待他日莫非找到解救之法。 知道时间紧迫,莫非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从一个黄木匣子中找到蓝茱萸。 “不对劲。” 莫非拿起匣子掏出蓝茱萸后,又将匣子放在柜子上,莫非没有注意到匣子的诡异。但丫丫却是听出了匣子放落时与其它匣子的不同寻常之处。 丫丫将匣子重新拿起,找了半天没有找到暗门,看了看莫非,收到莫非点头的示意。十分默契的一把捏碎匣子,看到匣子里边有一封书信和一块金色的令牌。 …… 坐禅武道几何? 九脉巅峰!即将登顶名家? 是也不是!空山四真谛,苦、集、灭、道四佛,一名家三九脉。然而,九脉巅峰与九脉巅峰在这三人间却有极大的差异,尤其是道佛——坐禅!一生武道修为极具异数! 坐禅在空山的师兄弟四人中,最受三个师兄宠爱,坐禅还是一个小沙弥的时候,他的师父就曾经说过坐禅空具一身佛骨。 虽然他惫懒无常,他的师父师兄却从不督促他习武修佛。 坐禅倒也乐得自在,游山玩水,纵情天地,只有手上武书,从来歇下。阅遍空山修武经书一遍……两遍……阅读了整整二十年,但他从来没有练过。当年老王爷证道成名,踏剑北上,以求进入雪域斩兽人祭剑,在前去雪域时,掳了当时还尚未进入武道的坐禅入空山带路。 哪料,老王爷进入空山一通乱杀后,直接奔出雪域,将坐禅留在了雪域。 老王爷路过空山时,目空一切,仗剑而来,潇洒而去。大大的折辱了空山的面子,就在人们猜测空山如何应对时,那个二十年不曾练武的坐禅,那个阅尽二十年武书的坐禅,一夕之间,武道修为直接攀至九脉巅峰。 尾随而来的坐禅,金刚一怒,与老王爷大战数十日。天下人虽不知那一战之后坐禅如何,但老王爷受了重伤,回到长安闭关五年不出倒是人尽皆知。 面对坐禅这样的人物,仅凭一个九脉的老太监和数十名的龙卫,哪能讨得半分便宜。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离开这里。” 坐禅笑眯眯的喊了句佛号,丝毫没有意识到是自己闯入了这个地方。也或许意识到了,只是坐禅……这张脸……着实有些厚了。 老八一身鲜血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和尚,暗中狐疑,这个厉害的老和尚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更令他咂舌的是,这个老和尚的武道修为……真是贼强了。 事实上,苍冥十八骑中,除了丫丫外,还有三个人已经踏入九脉,只不过如同十八骑其余人一样,他们的武道修为也是层次不齐。总的来说,除了丫丫,苍冥十八骑的武道修为,都维持在七脉中期到九脉中期。 第二百二十七章 金刚一怒 江湖……一个既遥远又真实存在的世界。 但江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地方。那里有习武修脉之人,却是些流于末端的土鸡瓦狗。那里浪迹天涯的游侠儿,却是些食不果腹的浪荡子……江湖,只是庙堂嗤之以鼻的地方。 数千年来,那些热血沸腾的江湖传说,那些武道纷乱的武林世界,只是存在于话本小说中。天下的那些武道高手,甚至是武道名家,面对成千上百万的军队,面对朝堂这把强大的屠刀,也不过尔尔罢了。 苍冥十八骑的武道修为不是人间顶峰,但这十八人的默契程度,狠辣程度,绝非常人能比。老八一人面对这五十名龙卫,在没有地势的依仗下,也许毫无还手之力,但是苍冥十八骑全部到齐,亦或是到齐一部分,他们往往迸发出的力量,无疑是恐惧的。 甚至在当年莫非出西荒时,给十八骑发布任务时,老二倒骑在毛驴上,漫不经心的问道:“丫丫被你带走了,他又不在,我们十六个撑死能和多高的人打?” “多高?大概很高!” 莫非说完后,面对着西荒的黄土,没有理会骑在毛驴上的老二望着苍黄的天,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莫非和丫丫走了很远很远之后,才自言自语道:“如果愿意拼命,武道名家出世,又能奈何我们?” 苍冥十八骑未尝一败,老八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此时的他,看着坐禅岿然不动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虽然有些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但这股懊恼之后,却没有自尊心的挫败。 老太监气喘吁吁的看着眼前的大和尚,目光中露出了些许凝重。 …… 寂静幽深的小巷,在夜色中,狗吠声清晰的传来。 一个披着蓑,戴着笠的老者从小巷悠悠走来,老者穿着一袭青衫,青衫有些粗陋,没有一丝华丽贵气。 青衫老者手中拄着一只瘦长的竹竿,他的脚步很慢,但却像缩地成寸,仿佛只是在地上轻轻的挪了一脚,就已经踏出了三丈之外。 “你是谁?站住!” 小巷中,夜巡的营房士兵喊了一声,在犬吠中,显得更为突兀。 青衫老者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头,只是向前走了一步,士兵眼前一花,就发现青衫老者拄着竹枝走在了他们的身后。士兵揉了揉眼,以为遇见鬼了,吓得尖叫一声,屁滚尿流的跑走了。 青衫老者等士兵离去了,斗笠下,斑白的两鬓间,瘦骨嶙峋的脸上,一双看似淡然的眼睛微微眯起。眺望着夜空下,星星点火般的皇宫。 “小和尚啊!你还记得我吗?” 青衫老者微微一笑,消失在了小巷中。 …… “秃驴!你别不识好歹!” 老太监阴鸷的双眼向后边的宝库中望去,心里一直在思量是谁进入了宝库,而更为要命的是,眼前的这个老和尚实力委实有些可怖。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快快离开。” 坐禅似乎只会说这句话,而且说的理所当然,全然没有自己闯入了别人地方的觉悟。 老太监向龙卫示意了一下,龙卫摆好了七玄杀阵,老太监错捏着两指,阴测测:“老秃驴,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一会儿要是耐不住了,就求饶,看你这死猪一样的身子骨,杂家很乐意给你一刀,成为我们龙卫中的一员。” 坐禅挠了挠刚才没有挠尽兴的屁股,朝着地上呸了一口,全然没有刚才的高僧模样。坐禅虽然从小被师父收养,长在空山,每日里经受着佛学的熏陶,但最终却是熏陶出一个顽劣无赖的性格。以前没有下空山时,坐禅只是游玩于山水之间,后来随着莫夕颜下空山,接触了人世的纷乱繁华后。 人情世故没有学会,那些市井流氓中的一些粗鄙言语倒是学了一大堆,见老太监要动真格了,坐禅骂道:“娘希匹……你个阉狗,没卵的东西,老子废了这么多的口水让你走,你不听。你他娘的还蹬鼻子上脸,你老母的,真当老子脾气好!?今天老子不仅让你没有了那卵蛋,还要让你那菊花烧一烧……” 坐禅一通大骂后,将指甲盖里的泥垢往出一弹,双手合十,忽然认真道:“阿弥陀佛,贫僧……要开杀戒了!” 老太监听完后,早就忍不住了,与龙卫一齐涌了上去。 坐禅慈眉善目的微微一笑,然而……金刚一怒,浮屠塔断! 刚才看起来市井无赖的坐禅,在这一刻,全身的佛禅真气浑身溢出,身后金光真气凝结,恍若一道金光佛陀在坐禅身后。 坐禅两掌一开,继续道:“善哉善哉!” 一语落下,一掌落下。 老太监见那悍然一掌仿佛裹挟着天地之威压了下来,老太监自知实力有限,急速退去。可那些龙卫却没有这样的好运,在坐禅的一掌落下后,瞬间,数道尸体炸裂,血雾喷到了整个院内。 此刻的坐禅,全然没有空山和尚拯救天下黎明的菩萨心肠,沾满了鲜血的袖袍上,仿佛一个堕入魔道的佛陀,从那阿鼻道爬上了人间道。 “秃驴,你休要猖狂!” 老太监惊惧到了极点,他此时除了心里在考虑解决方法之外,还在思考着到底是谁能在进入宝库后,让这样一个大人物守在此处。 “你是空山的坐禅?” 无怪乎老太监此时才发现眼前的和尚就是坐禅,实在是空山已经多年不出世了,很多人,都快遗忘了空山的存在。 “你这只没卵蛋的阉狗,倒还有点见识。不过……你惹到了老子,晚了。” 老太监现在是苦不堪言,他就算在不了解这个老和尚,也知道他不是能以常理度之的人。 坐禅袖袍一挥,两边的龙卫禁不住向后退去,坐禅两只手往前一结。两只手掌忽然凝聚成拳,浮屠拳?罗汉拳? 老太监见那拳使来,全身仿佛禁锢了一样,运转真气动弹却丝毫不能动。 眼看这拳越来越近,就在这时,一声怒吼传来:“小和尚!” “嘭……” 坐禅一拳发出,却没有打到老太监的身上。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再战一场 坐禅金刚一怒,暗含佛法妙理。 下一刻,那一掌玄之又玄的佛掌,在碰到青衫老者枯瘦的双手后。坐禅泄气了,谁也不知道坐禅的菊花之处是真气泄露还是五谷浊气释放。 噗噗! 噗噗噗—— 一声声悠长的响声从坐禅的腚后响起。 坐禅得道高僧般撤去掌法,双手合住,又默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紧接着跳脚咒骂道:“膳食局这帮驴生的卵蛋,连御膳都敢含糊,哎呦……他娘的。再来一个,呃……” 噗—— “舒畅!”坐禅眯着眼睛,仰着头,揉着鼓鼓的肚皮放完一个悠长绵延的屁后,顿觉全身舒坦。 青衫老者身后的老太监和老八咂舌的看着坐禅。 得道高僧的风范? 竹杆由南来,青衫上长安。 老太监面上一喜,望着眼前的青衫老者恭敬道:“老王爷。”青衫老者置若罔闻,似乎见怪不怪,面对坐禅这么粗鄙的动作,微微一笑,朝前招了招手:“小和尚,过来!” 坐禅看着青衫老者撇了撇嘴,咒骂道:“十年了!就知道你这狗腿子要回长安,老子说过了,不要叫我小和尚!” 老太监嘴角一扯,这是多牛的人,胆敢对老王爷大放厥词。 “小和尚,你来皇宫干什么?” 坐禅眼睛滴溜溜一转,无赖的笑道:“老子空山吃素淡出个鸟来,就来你们皇宫化个缘。你小子,不会这么小气吧!“ 青衫老者摇了摇头,见坐禅没一句真话,叹息道:“屠夫宰屠夫的肉,士子学士子的书,船夫撑船夫的船,刀客练刀客的刀。和尚……你也该念你的经。这婆娑世界才会如你们佛家所想,渡过彼岸。” “呸!我管他什么此岸彼岸的,你……老子没工夫搭理你,老子还要睡觉呢!你快带着这帮没卵蛋的货离开这里。”坐禅说着心虚朝房间里觑去。 “当年我们两个同赴雪域,我祭剑,你游玩。世人只知我踏剑出雪域,误以为害了你这佛门四谛之一的道佛,却不知……在那兽人窟里,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被留在雪域……坐禅,我欠你一条命。” 坐禅挠了挠屁股,往鼻子上一凑,觉得臭不可闻,骂骂咧咧:“你他娘的真实不要脸,老子当年慈悲心怀,救你一命。可你他娘的是怎么对我的?雪域那次,你以为我死了,一个人拎着剑就溜了,我理解你。可长安血夜,你是怎么哄骗我?你奶奶的歌锤子,要不是你哄我出长安,我那师侄可会出事?狗日的!害老子这么多年了不敢回空山。” 老王爷笑了笑,不以为忤,又看着地上的尸体,重重的叹息道:“我当年也是顾念你的恩情,才将你骗我长安,要不然……” 坐禅截断老王爷的话,瞪着眼珠子,反问道:“要不然?要不然怎么样?你们还敢对我下手?哼!你他娘的别不信,当年我那师侄出事,要不是大师兄拦着,二师兄和三师兄早就带着佛门四谛五蕴八正道下山了,你以为你们李氏的大唐有多么了不起吗?呸!在我眼里,就是一群忘恩负义的小人。来!老不死的狗腿子,我们再打一场,反正我也做不了师兄那样的高僧,这狗屁倒灶的形象我也不要了。以前打了一场我输了,索性现在我们再打一场。” 佛门接渡者,渡人不渡己。 憨僧闹红尘! 空山无量佛功,在坐禅那一禅袍里,裹挟着杀气向那个瘦弱的青衫老王爷飞去。 坐禅从不忌讳杀戒! 老王爷直呼小和尚小和尚,是对当年的雪域恩情铭记至今,顾念着这点恩情,顾忌着空山的威势,再加上当年的愧疚之情,对坐禅的口出狂言不以为意。 但即便他是世间少有的武道名家,是那个一剑入雪域,兽潮中七进七出不染滴血后弃剑修武,一根竹竿下南域的老王爷。 遇见坐禅这一看似平平无奇的袖袍,手中下边毛糙,上边光秃秃的竹竿,向前轻轻扫,强大的威势立马荡开。 金刚禅袍,青衫麻衣,猎猎作响! “不打了!” 坐禅十分任性的收起袖袍,喃喃自语道:“娘的!还想着你这几年去南域和那牛鼻子老道大战后,境界下滑了。现在……真他娘的气人!” “不打了?” “哼!不打了!” “真的不打了?” 老王爷像哄着一个孩子般向坐禅凑去,坐禅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见老王爷凑近,把脸撇在了一边。 坐禅两只手摩挲着腿关节,喘着粗气,愤慨道:“那你别还手,我就打。” 老王爷笑眯眯的摇了摇头,劝解道:“那年你去空山了,我自知对不住你,南下去了十万毒障的南域,这些年里,有我守在死牙关,邪教那些人也不敢轻易涉足中州。可我这些年里一直在想,当年,我做的是对是错?”老王爷也不说对错,只是叹了口气道:“可我生在李家,又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实在是迫不得已。” “哼!迫不得已?那就是你这老不死的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嘿!既然你知道错了也不晚,现在将功补过,你赶紧带着这只阉狗离开,我他娘的看着就心烦。” 老太监听坐禅一口一个阉狗,着实是敢怒不敢言。 老王爷没有在乎老太监的感受,说道:“这几年我南下之后,一直在想,当年那个惊鸿白衣的女子真的就这么陨落了?想了这么多年,直到少年冠文坛,一举鸣中州后,我才意识到兴许当年那个女子还没死呢?” 老太监一惊! 老王爷说着,瞧向坐禅,坐禅一愣,继而哈哈一笑,指着老王爷道:“老不死的,你在说什么糊涂话?要是我师侄真活着,还轮的到你们李氏这么肆意妄为?” 老王爷也不恼,劝道:“既然都已经是过去的人了,小和尚,你又何必倒行逆施?遂不知,天道无情,命理有途,你把她救活,只怕又会引起一番腥风血雨。” 坐禅冷哼了一声,没有应话,显然没有将老王爷说的话当作一回事。 老王爷哈哈一笑,将手中的竹竿扔在地上,挠了挠头道:“要不,我们再打一场?” 第二百二十九章 宗师之战 坐禅两眼一瞪,两只手捏的‘咯咯’作响:“娘咧!来。” 万古流芳的剑道大家,万千佛门的武道巨搫,当世强者一战,岂会如刚才般儿戏。 在场的龙卫和老太监向后一退,既有心躲避这巨大威势,又想临摹观战,悟道修武。毕竟这种层次的战斗,并不多见,如果能从两人这一战中悟出些许武道真意,也绝非此行。 众人目光紧紧的盯着坐禅和老王爷。 坐禅坐在地上,如一尊半倚半躺金佛,这一刻,忽然变得怒目圆睁,一身肥肉在宽大的袖袍中好像钢筋铁骨铸就一般。 老王爷嘴角挂起一丝微笑,向前迈了一步,众人鼻息停住,敛气凝神,静等两人一战。 “他娘的,我揍死你。” 众人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两个武道高人,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武道名家。 刚才还是仙风道骨、武道高人的老王爷在那一步迈出后,并没有预想到的散手凝刀,也没有预想到的紫气东来,剑指天下。 这个人世仰望的武道名家,就像一个泼皮无赖,与地上同为泼皮无赖的坐禅滚在地上。两人像泥地里打滚的猪,抱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毫无美感可言。 “你个死秃驴,爷爷踢死你这个卵蛋,你还有理了!非要在这里作死是吧!贼你娘的!”老王爷一边骂着,一边从地上翻起来,一拳砸在了坐禅的眼窝上。 坐禅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个无赖的两拳,心下一横,膝盖一顶,朝着老王爷的卵蛋顶去。“驴草的,真当老子好欺负。” “嗷——死胖子!你往哪里踢!爷爷十多年没喝花酒了,你要是……嗷,看我不揍你。” 坐禅圆鼓鼓的肚子往老王爷身上一压,怒道:“当年你把老子骗出长安,朝老子这里踢了多少脚,害的老子三年里不敢看姑娘。嘿嘿……现在踢你一脚,是你欠揍!” 听到这边的动静,宫中的禁军已经被惊动,全部朝这里涌来。北衙禁军首领刑宗此时站在老太监的身边,听到坐禅和老王爷的话,内心翻江倒海。 刑宗作为皇宫内的禁军首领,自然知道当年那夜里回到长安的老王爷和坐禅是何等的惨像。那时的两人衣衫褴褛,鼻青脸肿,活像一个乞丐,他还以为两位当时高人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才会那样的狼狈。 现在听到坐禅的话,这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问老王爷怎么一回事时,老王爷瞪了他一眼,原来……是这样啊。 老王爷和坐禅实在是精疲力竭了,分别躺在两边,没有老王爷的发话,刑宗和老太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当今大唐的主人是皇帝,但老王爷作为武道名家,又是皇帝的亲叔叔,就算陛下见了也要毕恭毕敬的喊声:“王叔。”他们没有得到老王爷的发话,又能如何。 老王爷似是没有注意到院内站着的刑宗等人,望着夜空喃喃道:“那年你们下空山时,我也见了她一面。要不是九大武道名家已经全部证道,凭小小年纪就已到了武道九脉巅峰,日后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就算你那师兄苦佛,也未必不能超越。小和尚……她真的还能救活吗?” 坐禅腆着大肚子挠着屁股,没有回答老王爷的话,而是怔怔道:“你我两个算是有缘,只是……这次,我必须让他带走库房里的东西。这次你就不要阻拦我了,我们两个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等他醒了,以后,我就不下空山了。” 老王爷似是想到再也不能见到这个老朋友了,黯然道:“进入宝库的那个少年,怎么样?” 坐禅没好气道:“此子不会篡你大唐气数。”听见王爷放心的吁了一口气,坐禅半是讥讽半是调笑道:“此子虽然不会让这江山易主,但是……命格极贵极硬。此子与常人有异,不在三界之内,不在六道之中,是天外天的异数。老不死的,贫僧担保,这个世界没有能把他怎么样?” 老王爷听着听着叹了口气,事实上,对老王爷来说,李氏的江山由哪个皇子皇孙做,他都不会在意。身为李家人,只要在能帮一把的时候帮一把,不让李氏的大唐在此断了生机,他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听到莫非不会有皇帝的气运,他放心不少,但又听到莫非命数如此,又觉得无可奈何。 如果是别人听到坐禅的话,一定以为疯僧胡言乱语,但唯有老王爷不会这么想。世人皆知,空山有四谛五蕴八正道,这四谛之中,前三位苦、集、灭都是世所罕见的高僧,只有最后一位道佛,声明不显,佛法不深,倒像个市井无赖。但却不知道,这位道佛看着没有正形,但在命理占卜,气数推演上,实属千年不遇的奇才。 若是莫非站在这里,听到坐禅说的这番话,恐怕也会惊讶的不知所言。 坐禅和老王爷没有直名莫非的名讳,就是不想公布于众。 当莫非和丫丫从密室出来时,蒙着面的两人看着院内的诡异一幕,没有说话。倒是坐禅,看着这小鬼就来气,没好气道:“慢吞吞的像个娘们儿。”说着瞧了莫非身上携带的画轴,赶紧把嘴巴闭上,从地上爬起来道:“跟我走。” 说着,一跃上了墙头。 刑宗和老太监见这些人将要溜走,齐齐将目光投向老王爷,老王爷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出声。两人知道老王爷是有意放走这些人,也不敢造次,装作没有看到,眼睁睁的瞧着众人离去。 老王爷望着坐禅等人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你们说,那年的事,我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刑宗和老太监大概猜出点什么,吓得不敢说话,冷岑岑的汗从背后流下。 老王爷也不是真的询问他们,过了半天,自言自语道:“这辈子无愧于武道无愧于李氏,就是愧对了自己的良心。一剑向西去,尚是执剑人。蹉跎数十年,老来破道心。” 第二百三十章 殿里殿外 坐禅挥袖而去,身后的莫非和丫丫隐匿契机,紧随在后。 大唐自建国以来,除却各地王师之外,北衙禁军和南衙禁军镇守京畿皇宫一帯,倘若没有悬天府威名远甚,单论这些年长安的长治久安,就没人敢小觑北衙禁军。 龙武广场中央,侏儒被团团围住,北衙禁军整齐划一的抽刀以待。 侏儒已是强弩之末! 鲜血顺着两只畸形短小的胳膊缓缓流下来,侏儒咬着牙,眼睛里露出嗜血的光芒。 一人激战皇宫大内的北衙禁军,侏儒倚靠的不是纯粹武力,而是移形换影的鬼魅速度。 没有万人敌的武力,却以一人之力吸引了大部分北衙禁军。 手中持着大戟,披着紫袍的禁军副统领一声令下,禁军列兵展开,成百上千把刀眼瞧着就要砍了下去,誓要将眼前的侏儒剁碎成肉酱。 就在这时! 有长矛乘风而来! 如霸气一枪,刺过禁军的身体,飙出一道道鲜血。 “走!” 有坐禅压阵,莫非、丫丫和老八掩护,侏儒一个闪身,消失在禁军的包围圈中,等到禁军侍卫反应过来时,五人已经消失在了皇宫之中。 紫宸殿! 灯火辉煌,雕栏玉砌的拱梁下,那位人间的帝王,身披绣着九龙吐天的长袍,手中的具有尖、齐、圆、健的紫毫笔在桌上的奏章画了一道,头也未抬,天然的威严语气:“他们走了?” 殿中央,左右各站一人,一人是身着紫金蟒袍的盛王,一人是朱红色长袍的凉春秋。 盛王眯着双眼,似是有些发困,正处于神游天际之态,凉春秋见盛王打定主意袖手旁观,硬着头皮说:“都走了。” 皇帝将折子往龙案一扔,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道:“当年我初登大位,没有先皇的遗命,又没有朝中老臣的支持。哎……朝中局势不稳,顾忌那人背后的空山,这才向那人动了手。这么多年过去了,也罢……就让他们去吧!救醒那人,算是与空山结个善缘。” 更何况,能换得道佛上空山,皇帝悬在心中的石头也可以安稳的放下了。这话皇帝没有说,凉春秋却是想到了,至于这里边有没有关于《生死经》中长生之法的考虑,就不是他敢往下想的了。 “此次进宫的那两人就是苍冥十八骑?” 凉春秋恭敬道:“据下人回禀,应该没错。汉阳王死后,苍冥十八骑消失在江湖之上,我派杨阎率人去查,查到了一些陈年旧案线索便断了。估摸着,这些人都是当年背负着血海深仇跑去西荒的人。只不过……宫中还留两个倒是有些奇怪。” 皇帝面色平静的看了一眼凉春秋,不喜不怒道:“他们的仇人是朕呐!看来……我得见见这个民间传说以一人之力护燕云的文会榜首了。”说着皇帝起身踱了两步,皱眉道:“鱼朝恩呢?” “还在殿外跪着。”这次回话的人不再是凉春秋,而是一直假寐的盛王,他略为秀气白净的脸上,一双丹凤明眸望着皇帝。 “罢了,让他下去吧。”皇帝隐晦难明的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连凉春秋此时心里也有些犯糊涂,不过,身为人臣,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不该问,他心里像个明镜似的。 紫宸殿外,将头埋在地上,身子匍匐着的鱼朝恩,听见门声响起,嘴角微微撇了一丝笑容。 如今他犯了这等大事,伴君如伴虎,要是换做旁人早就被身首异处了。但他是鱼朝恩,宫内的大太监,那个陪了皇帝多年,揣摩圣意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的宦官。 陛下用人用惯了,怎么可能舍得杀他? 更何况,陛下与盛王那档子苟且之事…… …… 莫非和坐禅等人出了皇宫,几个闪身的功夫,就甩掉了身后的尾巴。 老八和侏儒这次虽然受了重伤,但都是一些皮外伤,稍事休息一番,就能安然无恙。等到莫非和坐禅到了安全地带时,侏儒和老八已经自行离开了。 坐禅一屁股瘫坐在树根上,用脏兮兮的袖袍扇着满脸的汗,喘着粗气:“娘的!真是累死我了!”说着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莫非:“都是你这小鬼,好端端的来打扰我清修。怎么样?要拿的东西拿到了吗?” 莫非点了点头,不仅将背上包袱里的盒子拿出来,点了点头,还从怀中抽出画轴,调笑道:“还拿到了这个。” 坐禅看着莫非蔫坏儿的表情,心虚的扬了扬胳膊:“好了好了!你拿到就好了,说吧!你小子什么时候能把药弄好?” “还得一段时间。” 坐禅瞪了一眼莫非,怒道:“他娘的,那我先离开几天,老不死的回到长安了,我这一身的不得劲儿。你要是好了,就让人来城外向南三十里处的一个小村庄找我。” 说完,坐禅就大大咧咧的甩着膀子离开了。 经过这一夜后,长安风声鹤唳,官兵到处缉拿犯人。原本皇帝陛下并不想如此的大张旗鼓,但随后得知龙渊剑的消失,皇帝陛下开始派遣官兵到处搜寻龙渊剑的下落。 龙渊剑,天下间少有的名剑,不仅是因为它在兵器谱上的排名,更因为龙渊剑有剑皇之称,是有着如同传国玉玺般的的存在。得龙渊者得天下,绝非是文人剑客的一句戏言。 而是在三国鼎立之前,不管是战国还是之前更多朝代,龙渊剑一直都是皇家的象征。当年莫夕颜下空山,随身携带里龙渊剑,没想到长安血夜后,随着莫夕颜的消失龙渊剑也随之消失。 直到官府开始搜寻龙渊剑时,长安百姓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里,龙渊剑一直都在皇宫之中。 只不过,宫中盗宝事件之后,悬天府全部出动,闹得长安鸡飞狗跳,可就是没有龙渊古剑的下落,反而使得人心惶惶。 一段时间的风波后,燕云一战后,大秦使者来唐议和。为了迎接大秦的使者,也为了不使龙渊剑的消息公布于众,皇帝这才撤回了悬天府的士兵,由明转暗进行秘密调查。 第二百三十一章 风流才子 捡尽枯萎,才发现流年逝去,不悄一声。 数日后,当莫非再次闲散的走在长安街时,才发现这里已经是那么的熟悉。 “过些时日,长安陆续的会办些诗会,有没有兴趣瞧瞧?” 莫非摇了摇头,笑道:“你何不去瞧瞧,兴许还能碰上一两个如意郎君。” 莫非打趣的说完这句话,李言蹊白了一眼莫非,调笑道:“谁要那些渣滓浊泥,见了‘便觉得浊臭逼人’。” 这话是李言蹊在莫非诗词中看到的,拿出来借此开玩笑。 “放肆。”还未等莫非开口,后边不知谁就开了口。 这日阳光明媚,长安的河风温煦的吹来,半缘一大早就软磨硬泡的将莫非拉出来,一同跟着的还有丫丫和李言蹊。 李言蹊说话坦诚,直言不讳。但这人的一句放肆,实在令人讨厌,四人的心情就像在饭中吃出苍蝇一样恶心。 回过头去,这才发现不远处酒楼下站着一个男子,男子手里攥着一把扇子,在并不炎热的季节里,尚有微风垂着,他手中的扇子呼呼的扇着,天气并不热,也不知他在扇什么,让人看了觉得酸腐的厉害。 这人名叫洪晓连,是朝廷通政使司副使家的公子哥,这些年在长安搏了些才名,往日里流连于妓院流舫,与一些自谓才子的做做诗,喝喝酒,偶尔也谈论些政治。只是实在迂腐的厉害,又狂妄自大,到没有多少见地,但诗词的确有些门道,虽然没有参加过文会,也没有什么脍炙人口的诗词流出,却有些小名。 今天刚参加完诗会,洪晓连心情很是愉快,一大帮才子对他做的诗赞不绝口,使他有些飘飘然不知所以,不想走出酒楼,听的河畔竟有人如此放肆的话。想自己七尺男儿,却被形容的污浊不堪,不免恼怒,于是出声呵斥了一下。 只是当他看到河畔柳树下的女子时,不免后悔了起来。那女子长得眉如清月**,眼如春水柔情,一嗔一怒,摄人心魂,一颦一笑,惊为天人。他不禁多看了几眼,眼神呆滞,不能自拔,只是女子旁边的男子皱了皱眉,咳着声示意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又想到刚才斥责了姑娘,有些尴尬,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袖,远远的做了一个揖。这才自以为风度翩翩的挥开纸扇,慢慢地向这边走来。 …… 李言蹊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见半缘有些愤懑,低头耳语一番,然后向莫非等人示意了一下,四人默默地转身走去。 “站住!”身后的青衫男子洪晓连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尖利,十分突兀,引得酒馆里伸出几颗人头,行人,商贩,跑堂的,下棋的,都停下了手中的事,饶有兴趣向这边看来。连卧在柳树下的老狗也挣开浑浊的双目,四周扫视了一下,又没感兴趣的,还被搅了美梦,流着哈喇子叫了几声,然后漠然的去睡了。 只是这样一来,洪晓连脸上有些挂不住,自己折节相交,竟然被无视。更为恼火的是——那旁边那个男子算什么东西!!! 莫非并非才子名士,在长安,由于后来出走燕云,似乎都快被人们遗忘了当初的才名。所以洪晓连才难免有些轻视之意。 “在下乃通政使司副使家的少爷,刚才唐突了佳人,在次诚心道歉,额……敢问姑娘芳名?”洪晓连文绉绉的说了番话,似乎觉得有些燥热,挥开扇子,不知所向的扇着,浑然不觉一股子酸腐味混臭的厉害,还极为自得,睥睨着李言蹊等人中间的莫非。 李言蹊冷眼瞧了他一眼,一旁的半缘倒是有意戏弄洪晓连,咯咯一笑,指着旁边的莫非道:“你知道他是谁?” 洪晓连鄙夷的看了一眼莫非,半缘佯装没有看到莫非的瞪眼,自傲道:“他可是天下文会的榜首——莫非。” “杀了汉阳王的乱臣贼子?” 这洪晓连心直口快,一声尖叫,脱口而出后,这才发现气氛有些尴尬,心中懊悔万分。不想李言蹊一个抬脚飞踢出去,“噗通”,刚才风光满面的洪才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引起围观的人一阵喧哗。 “真是嫌你恶心,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读两句诗,拿把扇子,就是才子!?什么狗屁才子!天气冷暖都不知道,那把破扇子,把你扇傻了吧!——乱臣贼子?这就是你这个才子敢说的话?” 河畔寂静了,街道寂静了,所有的人都——寂静了。 直到莫非和李言蹊等人消失在了人潮中,周围的酒馆里,柳树下,街道上才爆发出嘈杂的声音,激荡着潺潺的春水。只有洪晓连,呆坐在那里,羞愧难当的指着莫非等人的背影,愤愤的骂了几句,以解心头怨气。却不想柳树下的老狗也发了疯,不断的向他狂叫,骇的丢下扇子向前狂奔,被撵着追了三条街才甩掉,狼狈不堪如丧家之犬。 “还在生气?” 一路上,半缘沉默了,丫丫一贯的安静,李言蹊气汹汹的,莫非想了想,只能先去开这个话匣子。 “哼!只是看不惯而已,早就不气了,不值当。”她是很气愤,十分气愤。 李言蹊说完后,想到这与以往的自己似乎有点判若两人,又忽然沉默下来。 莫非不是软弱的人,反而有些凶残,要不然不会在燕云打下这赫赫威名。只是单论刚才之事,他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动手。 只不过……这样一来,大家游街的兴致也不高了,四人便随意的逛着。 如今,秦使即将抵达长安,莫非也一直在估摸着朝廷召令的下发时间。燕云一战,莫非作为主将活着回到了长安,但是朝廷一直将他晾了一边,没有让他述职,间接地也向人表明了朝廷的态度。 朝廷中的一些官员揣摩圣意,明里暗里也没少弹劾莫非,连带着一些风言风语出去,这才有像洪晓连这种官家子弟口出狂言。 只是……秦使来长安,皇宫中的那位,又该如何以对?是要他的皇帝尊严还是大国面子? 第二百三十二章 树下野狐 城郊小道,树下野狐店。那个随风飘动的灰色酒幔下,店家来回穿梭在酒桌上,旁边卖瓜老者吆喝道:“西瓜,又圆又大的西瓜,三文嘞!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要三文嘞!” 卖瓜老者吆喝一番,又眯眼向酒馆瞧去,只因那野狐店外,坐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身量高大生平仅见的铁塔汉子、骑着毛驴的俊俏男子、可爱灵动的妙龄少女……这些奇形怪状的人凑在一起,将野狐店凑了个满。 几人风卷残云的清理桌上的东西,地上地下一片狼藉,店家叫苦不迭,若非开门做生意,不能无端的惹是生非,遇见这么一伙儿人,才不乐意做他们的买卖。更何况,这伙人携带兵器,其中几人脸上、膀子上还带着刀疤,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看就不好惹。 旁边的几张桌子上,也不乏来往的过客,都是战战兢兢的找个角落,随意的点些东西,吃完匆匆离去,生怕惹上这伙人。 午时刚过,日头当空,炎热异常。两旁高大的翠绿柏树上,热气蒸腾,缭绕而上。蝉鸣声聒噪的响起,更衬的人心烦意乱。 有两骑踏着热浪出了城门,直奔城郊,马蹄轻快,背上两人一男一女,俱是一袭黑衣。黑衣上不带一点纹饰,只是款式新潮,是长安锦绣房中最新款的汉衣冠,再加上质地不凡,显得马背上的人精神奕奕。 这条小道并非官道,又不是就近的羊肠小道,往来的大客商不走,行人又嫌路途遥远。因此,道上少有行人,莫非和丫丫骑着快马,飞驰而去,丝毫不担心撞到行人。 不过数盏茶的功夫,策马而行的两人到了野狐店。 这江湖草莽中,英雄豪客向来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怎么痛快怎么来。可苍冥十八骑和莫非等人久在西荒苦寒之地,鲜少遇上美酒。大家劣酒喝多了,便对此不甚在意。 只要管饱管够,味道从来都不是太在意的事情。 见莫非和丫丫飞奔来,一跃下马,野狐店上方的十五一声轻笑,像个陀螺一样身子一转,就从房上落了下来。见桌上的酒壶中尚有酒水,朝莫非和丫丫一人扔了一壶,笑嘻嘻的向上一跃,又上了房顶。 吓得店家心肝直颤,虽说这野狐店像酒楼一般搞得有模有样,但是在城郊古道上开的酒馆,说到底名字不过是附庸风雅而起。实际上,和山间小路的酒馆茶肆并无甚区别,这酒馆的建筑,可不是什么红砖青瓦,雕栏玉砌。而是一个简陋的茅草屋舍,甭说承载这么大的人了,就算是一只稍大的鸟儿,店家都要担忧房梁会不会坍塌。 莫非和丫丫接过酒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朝着卖瓜老者扔了一锭银子,笑道:“把你的瓜都搬过来。” 卖瓜老者见了银子,顿时笑的眉开眼笑,乐呵呵道:“公子您稍等,小老二马上给你切好带过来。” 铁塔大汉直接站起,粗声粗气道:“吃个瓜切啥切,我来。” 说着铁塔大汉走了过去,一手捏一个西瓜,几声脆响,西瓜全部裂开。 吃东西没有什么斯文讲究,大家一人拿了一块,直接用嘴啃起来。 “过了霸州之后,我们就被悬天府盯上了。我猜……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意图了。” 旁边一个爪耳男子一边啃着西瓜,一边道:“早就想和这帮狗娘养的干一次了,偏偏二哥不让,憋屈!” 西荒是一个没有规矩的地方,在那里没有国度存在,没有法律存在,一切的自然法则离不开物竞天择,在那里,拳头就是硬道理。苍冥十八骑在西荒时,虽不至于滥杀无辜,但是也绝非易于之辈。尤其是莫非离开西荒后,他们少了约束,与人相对,但凡有不顺心的,动辄就是抽刀杀人。 回到中州之后,除了在霸州城杀个痛快之外,回到关内,众人分道扬镳,去报仇雪恨。结果让悬天府的密探盯上了,这种如蛆跗骨滋味非常让人不爽,若非因为孤身作战,顾忌到悬天府的势力,他们早就和悬天府厮杀起来了。 “嘿嘿……这趟真是没有白回来,中州的姑娘那叫一个水灵。唔……”一边嚼着西瓜一边想着前几日路过一个山村时,村旁的河边,洗衣服的少妇撅着的屁股又大又圆,偏又腰身极细,露出的白皙手腕,就算不用看脸也知是个水灵的姑娘。 “哼!” 十七妹冷眼打量了贼眉鼠眼的十三一眼。 十三置若罔闻,看着莫非笑嘻嘻的挑着眉。 “你小子以前就说了,遇见喜欢的姑娘就一闷棍敲晕她,咱们西荒出来的,做事干脆利落。她要喜欢你,皆大欢喜,要不喜欢你,你就算强迫也要让她喜欢你。怎么?现在又不敢了?” 旁边的铁塔汉子憨厚的嘿嘿一笑,倒是苍冥十八骑中的另一个女子骂骂咧咧道:“就他那个卵蛋没长全的怂货?甭说调戏人家姑娘了,敢把那蚯蚓拿出来就算是贼胆包天了。” 十三一听四姐什么荤话都说出来了,当下脸上挂不住了,骂道:“他娘的!谁说我这里是小蚯蚓了。” 四姐一把手朝十三的胯间抓去,剽悍的样子令众人瞠目结舌。“老娘还不信了,小时候那根金针菇长大了?” 十三落荒而逃。 众人哄堂大笑,幸好这里是长安城郊,往来的都是一些平头百姓或者江湖的走卒贩客,倘若是被长安的那些学子看见了,免不得感慨两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饶是如此,那些不知道苍冥十八骑的吃瓜群众,还是被这个女子的大胆举动给吓了一跳。 几人笑闹间,远处的小道上,又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声音不大不小,但在这条路上,显得非常壮大。 吃完西瓜喝完酒水后,想着这些兄弟们风尘仆仆的赶来长安,莫非便向店家点了一些面食。 将将点完,那伙骑着马匹约么三十来人的队伍就已经横冲直撞的到了眼前。 “是他?”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少年意气 草肥马壮,千骑卷平冈! 现在也非隆冬之季,自然不会有锦帽貂裘,那伙骑马的世家公子,全都一袭锦衣华服。骑在高头大马上,绝尘而来,引得道路两边人齐齐侧目,慌张躲去,这些公子哥儿却是肆意张扬,好不得意。 一伙人拍马而来,翻身而下,马鞭一扬,野狐店店小二十分识眼色的接起马鞭,扬声道:“哟,众位客官,里边请。” “里边请什么请,这么热的天,我们就坐外边了。” 野狐店说是野外小店,但好歹在长安边界上,规模格局倒比寻常的野外茶馆小店大了不少。寻常的野外歇脚茶馆,基本上店内没有位置,俱是外边摆些桌子,上方用布幔挡着,遮风挡雨就可。 但野狐店除了外边摆些桌子外,店内依然有不少桌椅板凳,如此一来,里里外外的位置加在一起,倒能给不少来客提供位置。 只是现在炎炎夏日,店内闷热无比,怎么比得了殿外大树遮荫,微风徐徐。 店小二为难的看了一眼这些公子哥儿,硬着头皮谄媚道:“嘿……各位客官,实在对不住,您瞧,这外边已经没有位置了,要不,各位将就一下!” “将就?本少爷用得着将就吗?你……让这些乡巴佬去里边吧,他们的酒水钱,本少爷一起付了。”说着扔了一锭银子过去,拍着店小二的脸:“给本少爷办妥了,另有打赏,要是办砸了……嘿嘿。” 那位公子哥阴测测一笑,店小二在这三伏天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然后缓缓的向莫非等人走去,作为野狐店的店小二,南来北往的客官见了不少,早就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虽然说之前的这些人看起来十分不好惹,但相比较而言,这些长安的官宦子弟更是难惹。再者,看这些人的行装打扮,像是草莽出身,这种三教九流人士遇见庙堂之人还不得服服帖帖? 店小二打定主意,便妥协下来。 “各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各位的酒水钱,本店全免,只是烦请各位挪个地方,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此时,莫非他们点的臊子面全部呈上。长安地处关中平原,谷物以小麦为主,这里的百姓一日三餐都是面食,再加上这种路边野店,多是在漫长羁旅中饥肠辘辘的人才来歇脚觅食,所以量大管饱。 铁塔大汉等人端起了瓷盆般大的碗,专心致志的大口吸溜着面,完全没有理会店小二。 店小二见无人应话,脸上有些尴尬,心中叫苦不迭的向那些公子哥儿瞧了一眼,又继续谄笑道:“各位客官,你们看……” 依旧无人应话。 莫非嚼着嘴里的饭,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刚才这些公子哥儿刚骑马过来,莫非便认出了其中的两人,盛王府的世子李执和昨日见到的洪秀连。不过这些公子哥落马之后,在这乡野之地,一身倨傲,眼睛看的比天都高,怎么会在意人群之中的莫非。 这边的店小二和莫非等人僵持着,那边的李执等人等待着,过了一会儿,李执等人实在不耐烦了,刚才指示店小二的公子哥走了过去,怒道:“怎么回事?” 店小二为难又委屈的看着那个公子哥儿。 这位公子哥儿是长安瓷器富商晋家的公子,名叫晋安。晋家虽为长安富商,奈何商人的地位卑贱,受人唾弃,晋安少年贪玩,文不成武不就,为了能够走上仕途,这才通过种种办法搭上了盛王世子这根线。 今日,是晋安花费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才邀请到盛王府的世子李执以及洪秀连等一帮官宦子弟,才子名士出来游山玩水,踏青赋诗。晋安作为此次游玩的发起人,面对野狐店下的这种情况,心中怎能不恼。 晋安瞧了瞧这些人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睛里流出对他们粗鄙行为的鄙夷和不屑。只是碍于旁边有人,晋安摆足了风流才子的作态,微微一揖,笑道:“各位英雄好汉,本人乃是长安富商晋家的嫡子,与盛王府世子以及一帮名士才子出来游玩,还请行个方便,让我们坐在外边。” 晋安说话的时候,虽然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个揖,但是言语间的自傲从来不曾掩饰,在说到晋家和盛王府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即便如此,莫非等人还是一声不吭,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晋安自认为给足了面子,被对方这样无视,面上一阵尴尬,眼上闪过一丝阴鸷,但他生生的忍了下来,从怀中又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继续道:“各位……” “聒噪。” 铁塔大汉此时已经吸溜了五碗面,吃的正开心,被这样一个人打扰来打扰去,早就不耐烦了。 一声‘聒噪’落下,铁塔大汉手背一甩,一巴掌就将晋安拍向了数十丈开外,李执等人原本还没在意,以为晋安出头,所有事情都可以摆平,没有想到,晋安被一巴掌拍了出去。 “晋公子。” 那些公子哥儿赶紧去搀扶躺在地上哀嚎的晋安,李执这才将视线投向了那些人,等到目光落在一个穿着黑衣服,正慢条斯理吃着面条的莫非时,李执手捏了一捏,冷声道:“是你。” 这话是对莫非说的。 众人一阵莫名其奥妙,不知道盛王世子和此人有什么干系。不过,莫非没有说话,李执说完后,似乎也在思量什么,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能听到苍冥十八骑其余人吧唧面条的声音。 晋安见世子的面色也不太好,顿时有了底气。 强忍疼痛爬起身的他嘴角还挂着血丝,脸上却满是狰狞道:“你们这些杂碎,信不信本少爷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次晋安等人出长安游玩的时候,侍卫扈从带了不少,都是各自府中的好手,虽然称不上什么赫赫有名的武道高手,但都身经百战。更何况……晋安朝着李执的身后瞟了一眼,知道士子身后还陪着一个九脉武者,更加有恃无恐。 第二百三十四章 胯下一脚 三国鼎立以来,中州官道一体,各国文武轻重之别,却并未影响庙堂整体风气。朝堂上,如国子监此类清水衙门中,那些身着羊纹镂花金国子监祭酒不论真才实学如何,但多数为官为人,品性端正。不过,朝堂上鱼龙混杂,除却那些清官之外,为官者众,里面不乏浸淫官场多年的墙头草,惯会见风使舵。 实际上,莫非在大唐崛起的有些猝不及防,如一颗巨石,砸在了一汪死水,荡开了阵阵涟漪。 天下文会,一鸣惊人! 各世家党羽的拉拢,莫非一概不接,二皇子失势,帝王心思一变,朝官闻风而动。被逼无奈下,莫非被逼前往燕云,紧接着,便是权术操纵,叶家以迅雷之势倒台。 等到莫非在军中风生水起之时,又是一记重锤砸下。 如莫非之前所言,汉阳王受命前往燕云,明面上是陛下想要堵住天下人的嘴,事实上,却是皇帝的一石二鸟之计。按照皇帝的初衷,汉阳王率兵支援,秘而不发,既堵住了天下人的嘴,又能耗死莫非,折掉叶家在军中的最后遗存势力。届时,汉阳王落人口实,只要一经言官弹劾,便能收回汉阳王手中的权柄。 可谁料,最后结局发展成这样。不过,对皇帝来说,这样的结局也是他十分满意的结局。如今只剩下一个莫非,皇帝暂时还没有表明态度,但朝中之人眼观鼻鼻观心,在通过朝中那些老大人的口风,旁敲侧击的也猜出了陛下是想借莫非最后的势,在议和中,从大秦那里获得实际利益。 但到了最后,莫非终究会成为皇帝屠刀下的另一人,这些,只要朝中踌躇满志想要鲤鱼跃龙门的言官一道弹劾,陛下便会顺势为之。 所以,在朝官的眼中,现在的莫非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前途无量的文会榜首了。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是这些年轻的公子哥儿里,有人认出莫非后,压根没有太当回事,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情,乐意见到晋安挑衅莫非。 晋安朝着这伙乡巴佬一样的人看了一眼,狞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少爷要不是看在今天开心的份上,早就打杀了你们,哼哼!现在你们就算想反悔!也晚了!你们给我上,出了事,本少爷担着。” 当今大唐皇亲宗室里,一皇四王,汉阳王是皇帝的同胞兄弟,因此能够执掌一方兵权,戍守边境,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当今圣上对他忌惮不已。逍遥王是老王爷的嫡子,胸无大志,不参朝政,只知吃喝玩乐的他有老王爷罩着,成了一个闲散王爷。贤王母妃身份低微,先帝生前,贤王不受宠爱,又早早的入了沧海书院,远离朝堂的权利漩涡,挂了一个王爷的名头,却并无实权。反而是盛王,母家是关内的世家大族,朝堂上多有助力,本身文韬武略,雄才抱负于一身,按理来说,本该最得皇帝打压,令人不解的是,盛王却成了皇帝最信任的王爷,不仅执掌着皇帝的亲卫军——羽林军,在朝堂上,朋党众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身为盛王府的世子,连当朝皇子也敢小觑。 本少爷如果担不住,自有世子李执来担! 这些人心中晓得,但不会真的如此不识趣的指出来。仅为长安富商之子的晋安自然没有什么权势和背景可以让他如此横行无忌,但并不妨碍他借着盛王世子的名头狐假虎威。 那些扈从侍卫倒也真不敢拔刀相向,跟着这些张扬跋扈的主子,要是没有点眼力见,惹上了泼天大祸,主子拍拍屁股就走了,他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拳脚相加,教训教训也是他们的拿手小菜。 野狐店外,摆着的七八张桌子,莫非一伙儿占了五张,其余两三张桌子上的人已经识趣的离开,让给那伙公子哥儿了。 桌上坐的莫非等人已经风卷残云的下肚好几盆面了,可对于一个人就能吃下一匹马的铁塔大汉来说,这点伙食连塞个牙缝都不够。 不过……没吃饱的人里绝对不包括瘦弱的十七妹。 十七妹拍了拍肚皮,打了一个饱嗝。 那伙公子哥儿见惯了北方女子的端庄典雅、南方女子的小家碧玉,忽然看见这么一个很真诚很不作伪,和那些勾栏里的妖艳贱货不一样的可爱姑娘,眼前一亮。 这样的乍见之欢,真是……让人欣喜的很呐! “好一个水灵灵的姑娘!” 有几个公子哥儿顾忌着世子在,色眯眯的眼睛虽然打量着十七妹,但有世子说话在前,却不敢放肆。 洪秀连看着十七妹,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这样的女子,要是谈婚论嫁,身份必定配不上他,更遑论世子殿下。不过……要是世子玩够了,他倒不介意将她带回府中,做个床上玩物,岂不美哉? 想着,洪秀连带上淫邪的笑容,凑向世子:“殿下,要不……” 言有尽而意无穷,世子李执喝着杯中的酒水,轻轻的点点头。 洪秀连笑道:“你们动手归动手,切记不可伤了那姑娘。” 扈从们听懂了话中意思,作势要去给这些汉子一些教训。 十七妹看着莫非等人旁若无人的吃着饭,瞪着无辜的眼珠子,佯装不懂这些人要干什么,一脸人畜无害状笑道:“你们想干什么啊?” 扈从愣了一下。 十七妹笑道:“主子和兄长姐姐们还在吃东西,要不我陪你们玩玩吧!” 桌上的那些公子哥儿看着十七妹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就在扈从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晋安搓着手猥亵的笑道:“快!快把小姑娘请过来。” 十七妹盈盈一笑,扈从刚走过去,十七妹一脚轻轻抬起。 “嗷——” 只听骨头折断的一声脆响! 十七妹的脚背直接落在了扈从的胯间。 虽是轻轻一脚,但力道之大,让扈从的胯间直接发出骨头的脆响。众人想到这里,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光听这声音,甭说是那扈从的命根子,想必连下半身都要残疾了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辣椒出掌刀 < “哟呵!还是颗小辣椒。” 这伙公子哥儿面对这一幕,起先吃惊不已,随后,见十七妹一脸单纯良家的样子上,加着调皮可爱劲儿,心中更是痒滋滋的。这样一朵小辣椒,要是放在床上把玩一下,想想就觉得酥爽。 至于扈从怎么样了?一个下人的命,他们怎么会在乎!大不了陪些纹银而已。 洪秀连坐在世子的旁边,见世子几次有意无意的朝那边一男一女瞥了一眼,原本心中满是狐疑,直到刚才细细看去,这才发现那两人就是昨日街上见到的三女一男中的两人。 洪秀连瞧着莫非淡然自若的样子,心里一阵来气,不过,有晋安这个出头鸟,他也能怡然自得的坐着看戏。 十七妹踢完刚才那个扈从后,瞪大眼珠子,捂着嘴,连忙道歉:“哎呀!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我不知道为什么脚就……就踢上去了。”一副泫泣的样子好不惹人怜爱,好似是刚才那个扈从做了什么天人共愤的事情。 就连扈从也忍者疼痛独自迷茫在一旁,难道……自己刚才真的做了大逆不道的坏事? 李执身后,站着的九脉高手,眼皮子颤了颤,别人不知道,但他身为九脉武者,岂能看不出那一脚的致命威力。不过……他的心里也有些不解,从这些人的身上,他感觉不到丝毫武道真气,这些人要么就是境界比自己高的九脉武者,要么就是杀道中人,可不管是九脉武者还是杀道中人,都有些匪夷所思。 晋安没有注意到桌上李执等人的目光,看着十七妹柔柔弱弱的可爱样子,一脸的心疼,竟色胆包天的凑上去,想去揉十七妹的脚。 十七妹捂着脸的手下,嘴角微微撇出一丝笑容。 你想玩……姑奶奶就陪你。 十七妹佯装惊慌失措的将脚撤了一步,没有十七妹挡着,晋安失去重心,立马一个狗吃屎的样子趴在了地上。刚趴在地上,晋安立马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抬头望去,就见自己的手指压在了眼前这个姑娘的脚下。 苍冥十八骑,除了老大丫丫、老二以及那个众人以为的影子之外,其余都是杀道入武,实力层次,但都接近在武道七脉中期到九脉。 看似他们的实力很低,但要是说打架斗狠,杀人放血,绝非那些七八脉武者之流可以抗衡。 十七妹一脚踩下,晋安的这指头已经嵌到了土地里,如果不是因为陡然的刺痛使他指头有些发麻,只怕十指残废的疼痛让他连死的心都有。 李执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轻轻的转着,身上带着浓浓的杀气。 终日打鹰结果被鹰啄了眼! 从莫非在长安风声鹊起的那时,从李执受辱于莫非的那时,从莫非离开长安前往燕云那时起,盛王府的世子李执开始潜心修习武道。盛王府的资源再加上名师的指点,前不久,李执堪堪进入武道九脉的境界!刚才粗心大意了,没想到眼前这个姑娘是个练家子。 李执的眼神冷了冷! 桌子上吃着面的莫非旁边,老四啐道:“这小贱人……就喜欢出风头。” 作为苍冥十八骑中唯三的女子,出口脏话的老四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丫丫的面前放肆,但对于十七妹,她可就没那么多的忌讳了。 将将骂完,老四又皱了皱眉,想到这是在天子脚下,问道:“会不会给你惹上麻烦?” 莫非吸熘了一口面,摇了摇头,嚼了半天吞下去后,才道:“免死金牌迟早要被收的,汉阳王我都杀了,又怎么会顾忌这几个人?” 虱子多了不嫌痒! 老四听主子这么说了,放下心来,继续专注吃饭。 “快松开!” “松开?松开什么?” “把脚抬起来!快点……啊!手指要断了!轻点。” 十七妹笑意盈盈道:“你不是说要帮我揉脚吗?”随即,脸色变得阴沉,像一个恐怖的魔女,厉声道:“我让你好好揉揉!” 脚上用力,脚尖稍稍踮起,用力的拧着,只听“咯咯咯”几声,晋安的十个指骨仿佛放在了磨盘上,从一根根圆柱的手指被碾压成粉末。 “啊” 凄厉的叫声,惊起林间一群鸟。 那些公子哥儿见到晋安凄惨的样子和姑娘一脸的狰狞可怖,心里直打寒颤,这还是刚才那个单纯可爱的姑娘吗? 还好……还好刚才顾忌名声,忍着没有对她动手动脚。 那些扈从担心晋安再这样下去就要被废了,抽刀向十七妹的脚砍去。十七妹轻飘飘的向后退去。 晋安将手指从泥土里拔出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十指已经完完全全的被废掉了,要不是因为皮的柔韧性还将骨头勉强包着连在一起,恐怕他的手指全部已经断在地上了。 面对这一可怖血腥的景象,那些公子哥儿骇然的不敢说话。 晋安嚎啕大叫:“给我杀,杀了这个贱人……杀!我要让这婊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执看着晋安的手指皱了皱眉!没有阻拦他的这一行为。 那些扈从抽出手中的刀,将十七妹团团围住,旁边的店家和往来的客人见要动手打架了,赶紧躲在了一旁,伸出个小脑袋偷偷的瞧着。 既怕对方伤及无辜又想要看热闹。 十七妹笑了笑,笑容依旧那么的灿烂可爱,但在众人眼里,这个笑容已经成了魔鬼一样的笑容。 十七妹朝前迈了两步,扈从抽刀而上。 刀是唐刀…… 锋利无比…… 两把唐刀横着向十七妹砍去,势必让他退无可退。 只是刀刚到十七妹的面前,十七妹掌刀赫然一拍,两把唐刀陡然脱离来了扈从的手。十七妹嘴角淡淡一撇,两只手分别抓在两个扈从的胳膊上,手爪一抓,直接从两个扈从的胳膊上撕下一块皮肉。 “要不是有面条吃,我一定把你们的肉扔给兄长下菜。”那些公子哥儿一听,身上一股寒气冒起,退下直打哆嗦。 这是一伙什么人?连人肉都吃? 其余扈从可没时间考虑这些,手中的唐刀纷纷拔出,向十七妹砍去。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四把刀 十七妹不是个善用兵器的人。 一双看似纤细白嫩的手,素有掌刀之称,掌刀掌刀,以掌作刀。血肉之躯,却有噼木开石之效,开膛破肚更是不在话下。掌刀入骨,往往会化掌为爪,不论是血肉骨头,或是筋脉脾脏,都会受到致命的打击。 刚才那两个受到掌刀的扈从,只是嚎啕了一会儿,便气绝当场。 李执与那名九脉高手目露凝重,一个杀道中人,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怕的就是这伙人都在扮猪吃老虎。 “去山庄找人,把府上的客卿也带上。” 李执低声说完,小厮悄然无声的离开。 …… 扈从来刀毫无美感可言,胜在刀势走向不错,都是直奔十七妹的命门。 脚尖轻轻一扭,十七妹不进反退,一双掌刀以极快,极精确的角度向扈从的刀背上拍去。扈从并非一人,十七妹的掌刀却只有两只,但速度之快,角度之准,力道之狠,拿捏的非常到位。 只听几声‘咣当’作响,只见唐刀一弯,那些扈从侍卫还未来得及感觉到手臂发麻,手中的唐刀已经全部掉落在地。十七妹欺身上前,两个扈从只觉眼前一黑,习惯性的挥拳出击,十七妹掌刀一噼,那两人的胳膊直接脱离了身体。 “哈……” 一旁的公子哥儿本以为这些扈从围杀一个弱柳扶风般的小女子,必然是手到擒来,没想到这么多人被一个女子轻轻松松的打垮在地。 晋安骇然的望着地上的扈从,残肢断臂掉落在地,显得触目惊心。 十七妹笑眯眯的向晋安走去,晋安打着哆嗦,指着十七妹:“你,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我是长安晋家的少爷,我……”十七妹并未有丝毫的停步,晋安说着说着底气没了,作为商贾的晋家实在是没什么值得让人畏惧的权势,说出来还免不了被知情人士嘲笑。 晋安心里真是慌了,遇到这么一个不讲道理,或者根本不想和你讲理的恐怖女子,他的心里早就没了刚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姿态,有的只是无尽的畏惧。晋安舔着脸看向世子李执,眼中的乞求与慌张不言而喻。 李执贵为盛王府世子,自然不将晋安这种商贾人家的少爷放在眼里。只是,他也有自知之明,与他的父王盛王想比,他实在没有信心超过他的父王,更何况,盛王受当今陛下的信任,有很多诡异和超乎寻常的地方。所以,他日后继承王府的爵位后还能荣受恩宠的概率实在太小。 在这种情况下,他就不得不拉拢朝官,培养势力,这样的商贾人家,虽然无权无势,但是可以给他提供财力,让他用来拉拢朝官。因此,在见到晋安求救时,李执毫不犹豫的选择让手下出手。 洪秀连等一帮公子哥儿放下心来,他们心里也知道,自己带领的那些扈从其实更多的是摆摆样子,要真说动起手来,也就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可盛王府的扈从就不一样了,统帅皇宫大内羽林军的盛王,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没人真会轻视盛王府的实力。洪秀连的父亲作为盛王一党,自然知道盛王与武林盟的秘密关系,所以,对于李执身后扈从的实力,他有着绝对的信心。 李执身后除了那个九脉高手外,另外跟着四名扈从,见李执下了命令,四人随即出手,立马阻止了想要对晋安动手的十七妹。 “我念你习武不易,赶快束手就擒,向世子殿下道歉,免受皮肉之苦。” 敢在这种场合下开口的扈从,显然不是寻常的普通扈从。 这四名扈从,在进入盛王府前,都是混迹江湖的武林人士,一人刀、一人剑、一人九节鞭,另一人赤手空拳,从攻守姿势来看,应该是善用脚法的人。 “那还望各位多多手下留情。” 十七妹像个谦和君子,又像个温婉的淑女,可落在这些人眼里,显然不觉得这个女子真的像表面这样令人怜爱。 九节鞭‘啪’一声响起,十七妹侧身一闪,鞭子落在地上,一条宛如蛇一样的裂痕在地上出现。旋即,其余三人向十七妹出手。 交手的刹那间,四人的武道实力便显露无疑,两个初入八脉的武者,一个七脉前期,一个七脉中期,这样的实力要是没有遇到真正的武道高手,放在哪里都是不容小觑的实力。 “嗝……我也吃饱了。嘿嘿,我去活动活动了。” 早已从房梁下来,落在地上的十八将碗筷一扔,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话似乎是对莫非说的,说完向十七妹走去。此时的这帮公子哥儿,大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难道……这伙人都是习武之人?莫非真的打算放任这些人出手?难道他杀掉一个王爷已然是死罪的情况下,还打算惹上朝堂上最有实权的另一个王爷?简直不知死活! 四名扈从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随后,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本来四个大老爷们儿打一个女的,他们碍于江湖名声,还准备手下留情。可对方不仅不听劝,还准备硬碰硬,如此一来,那可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四名扈从出手。 十七妹和十八却并不在意,镇定自若的看着四名扈从,等到扈从的刀剑将要砍来的时候。十七妹掌刀切脉,十八却是背后两把菜刀倏然到了掌上,两把掌刀,两把菜刀,不见有任何花俏的招式,就像一力破十会,四把刀切在了四名扈从的手腕处。 原本还胜券在握的四名扈从,看见这两把掌刀和菜刀凌厉的切来,登时睁大了眼珠子。四人习武修脉,自然知道这四把刀切在手腕处会带来什么危害,四人也算是反应灵敏,原本呈现环状围绕的四人两两背过来,由刚才准备承受刀击的状态转为进攻。 四名扈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就算是那些公子哥儿不懂武道,在见到这种局势的逆转时,露出放下心来的表情。 就在这这千钧一发之际,不见十七妹和十八有多着急,两人顺势而为,刀势翻转。 “咔嚓!咔嚓”四声响! 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刚才还有优势的四名扈从忽然间受了四刀。(未完待续。。)u公告:笔趣阁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知死活 四名扈从兵器掉在地上,十七妹和十八却并未给他们喘息机会,十七妹掌刀并未停下,继续向其中两人进攻。 扈从手腕已断,十七妹两把掌刀顺着扈从的手腕,沿着胳膊,朝肩胛处一切。只听两声重斧噼老木的声音,扈从肩胛处的骨头从皮肉中戳出,露出白生生的骨头。 而十八手上的菜刀像两把灵巧的小刀,在手掌中灵活肆意的翻转,林间透过的光斑打在菜刀上,只见白光闪耀间,几道血柱飙出,其余两名扈从就跌倒在地。 众人长吸一口凉气,盛王府的四名扈从都没打过对方两个人? 掌刀、菜刀落下,四名扈从来不及嘶喊呻吟,身上已经绽开了无数伤痕。 “多谢手下留情。” 十七妹面上笑着,手上可没一点留情。 “住手!”李执手上的酒杯‘咣当’一扔,面上隐隐带有怒气,自己带领的四名扈从生死事小,可自己的面子折辱事大。要是这四名扈从死在了这两人的手里,日后回到长安免不了要受人鄙视。 可十七妹和十八怎么会听李执的话,手上的刀依然不留一丝余地的向四名扈从切去。 李执两只手攥紧了酒杯,手上青筋暴起,怒极反笑道:“好啊!没想到当年在中州文会扬名天下的莫非,那个人称诗仙的儒雅公子,如今,倒是洋洋得意,成了草菅人命的屠夫。莫非,俗话说福祸相依,旦夕之间。当年,叶公书老先生跻身于四大儒贤,沧海书院成为大唐赫赫有名的儒学圣院,叶家崛起,成为与冷家齐名的世家,可现在呢?燕云一战,叶家三老爷战死,一场游行运动,叶相辞官退隐。叶家这棵参天大树就这么倒了,莫非……如今没有了叶家的庇护,我劝你最好悠着点。免得到了最后,我王叔的事情压下来,你就算写再多的诗也不够死。” 莫非听完后没有说话。 洪秀连看见表功的机会来了,十分狗腿子的向李执示意一下,呵斥道:“莫非,你别给脸不要脸,还真当你是什么诗仙了?哼哼!我劝你现在滚过来给殿下道歉,不然……一会儿有你好受的。你要再敢……” 洪秀连的话还没说完,正吃着饭的老四头一抬,骂了一句:“真他娘的烦。”说着手中的筷子飞出一只,洪秀连一个公子哥吓得连忙向后退去,李执身后的九脉高手吼道:“尔敢。” 说着浑身真气外放,拳头捏住向飞来的筷子抵去,筷子如刀,真气如墙,两相碰撞,瞬间抵消。 只是那股真气依然将洪秀连吓得跌倒在地,洪秀连手向地上摸去,摸见潮湿的泥土,惊见自己吓得尿出一滩。那些公子哥儿虽然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但内心却是嫌恶的躲避在一边。 就在这时,一队骑兵赶了过来,其中中间,有几个穿着宽大袍子的老头。 “殿下,援兵到了。” 众人欣喜的看着盛王府的这队骑兵以及里边的这些武道高手。 盛王府的骑兵与皇宫中的羽林军都是来自于北衙禁军中的顶尖兵士。只是皇宫之中,骑兵无用武之处,皇帝便把这伙骑兵安排给盛王,让这伙骑兵驻扎在长安城郊。倘若将来长安发生兵变,这队骑兵便能发挥它的效用,算是以备不时之需。 而这几个穿着袍子的老头,是盛王府的客卿,出身于武林之中,本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后来被王府收为己用,作为客卿,给朝廷效命。 来的骑兵足足有上百人,都是重甲骑兵,携带的弓弩刀剑一应俱全。其气势汹汹的样子显得威武雄壮,再加上这几个客卿,似乎真的是想将莫非等人全部留在这里。 “世子殿下。” 骑兵当先的将军是一个刀疤脸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手中拿着一把大戟,威风凛凛的下马后,遇见盛王府世子后并没有跪拜,只是弯腰作揖,随即转身看向莫非等人。 “把这些人带走。” 身后的骑兵忽拥而上,朝着桌上的莫非抓去,铁塔大汉将最后一碗面倒进肚里,满脸怒气从地上站起。 吓得那些公子哥儿和将士们朝后退去,实在是,铁塔大汉的身子委实有些高大,即便长安人多,他们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但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男子。 铁塔大汉怒气冲冲的向前迈了两步,“你们谁来?”一声怒吼,铁塔大汉一巴掌将旁边齐高的树木一巴掌拍断,吓得那些骑兵虽然手中拿着刀剑,却也不敢上前一步。 骑兵中央,两个老头子对视一眼,一跃而起,朝着铁塔大汉飞去,两人都是九脉武者,手上的真气浑然天成,凝结成一团。 铁塔大汉两只锤子般大的拳头,与两个老头一碰撞,两个老头子眼中一片骇然。对方果然是天生神力,不凭借任何一点真气,就能生生挡住两人的一击,两人一跃回到马上,朝着那个骑兵将军望了一眼,然后丧气的摇了摇头。 李执也不知道怎么会把重甲骑兵带来,他知道重甲骑兵对于盛王府的重要性,虽然心中生疑,但是他知道这队骑兵根本不是他可以插手的。 骑兵将军看着莫非,颇有忌惮,他在犹豫,即便自己这所有人都出手,只怕也不能留下这些人。略微思索了一下,郑重道:“带伤者走。” 那些公子哥儿一脸不解的看向李执,李执不怒自威道:“张将军,这就要撤兵了?” “撤兵!” “张将军?”李执吼了一声,骑兵将军将李执的话当成了耳旁风,那些骑兵都是行伍出身,向来信奉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张将军下令,他们自然惟命是从,直接将地上的伤者抬起上马。 李执知道今日的事情只能这样不了了之了,心中憋着一口气,翻身上马,那些公子哥儿一见主心骨走了,哪敢在这里待着,赶紧紧跟离去。 离开树林后,李执还未发问。 张将军斜眼打量了一眼李执,说:“世子,王爷有令,此事全凭卑职做主。” 李执心中一气,策马离去。 张将军望着世子殿下离去,眼睛微微眯了眯,鄙夷道:“不知死活,连汉阳王都敢杀,你一个世子算什么东西。”u本站推荐丝袜美腿,童颜**,丰满肥臀图片视频在线看!!快速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tao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 第二百三十八章 山间小庙 夜。 深夜。 山间小庙,一僧一鼠。 僧是酒肉僧,鼠是落魄鼠。 窸窸窣窣中,灰毛小鼠探着小脑袋瓜子,砸吧着地上的肉末。坐禅从火堆里拿出一只烧鸡,滚烫的烧鸡在左右两只手上来回翻滚,坐禅揪着鸡腿,絮絮叨叨道:“你呀你,老子在皇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可是对你日思夜想哟!嘿嘿……。” 庙是小庙,却正儿八经的摆着几尊佛像,庄严法相,睥睨地上酣坐的酒肉和尚。坐禅笑嘻嘻的看了一眼佛像,手中的鸡腿往上一扬,说:“佛祖啊佛祖,我吃个鸡腿你不介意吧?介意的话你就说,要是不说我就当你默许了。” 佛像自然无话可说,坐禅笑嘻嘻道:“阿弥陀佛!”佛号一念,鸡腿转眼塞到嘴里,这一整只烧鸡,在坐禅风卷残云下,立马成了一堆骨头。要是有心人朝坐禅身后一看,就会发现地上的鸡骨头,足足有十多只的分量。 坐禅吃完后,打了一个悠扬的饱嗝,拍着鼓鼓的肚皮心满意足道:“求神念佛,直到那鸡叫了鸣,俏冤家,抱一抱……”饱食思***可怜的这破败佛庙中除了那菩萨雕塑外,只有这不知公母的灰鼠。 坐禅哼着淫词艳曲,舒坦的躺在草芥上。 破庙外,在黑夜中,缓缓走来两女一男。两个女人,一老一少,而那个男人则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 “静儿,你真要嫁给那莫非。” 游师静没有理会那个中年男人,扶着走路颤颤巍巍的游太姑朝庙中走去,中年男人立刻瞪着眼怒气冲冲道:“静儿,父亲和你说话,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闭嘴!” 游太姑一声呵斥,中年男人立刻畏惧的叫了声:“姑姑。”游太姑拉着游师静的手向庙中走去,老太婆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响亮,但是作为武道名家,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自然而然的流出。 游太姑进了院子,庙中的坐禅眼拍着肚皮的手陡然慢了下来,立马起身坐定,坐禅袖袍一挥,后门应声而开。 坐禅还未来得及逃走,院外,游太姑朗声道:“坐禅!你要再敢逃,我……就上空山去告诉你师兄当年的事情。” 坐禅脚下一顿,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颓丧的坐下后,游太姑三人从外边走进来。 坐禅看见游太姑进来,苦哈哈的抱怨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游太姑忽然露出小媳妇一样的娇羞笑容:“我这不是听说你出宫了嘛!”说着游太姑凑向坐禅:“你这些年在宫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饿到?有没有很无聊?没人欺负你吧。” 面对游太姑的连珠炮,坐禅不耐烦的挪了挪屁股,下巴仰着不予理会。 世间仅有的女武道名家中,中州两大世家游家的武力巅峰,游师静和她的父亲何时见过这样的游太姑。就像一个羞涩的少女见到自己心爱的男子。 “你来这里干什么?”坐禅没好气的看着游太姑,将还在烧烤架的鸡腿扒了下来,啃了一口,又觉得没那么好的胃口了,扔给游师静:“小妮子,给你吃。” 游师静一巴掌将鸡腿拍在地上。 “哟!你这小妮子,还挺有脾气的。老女人,她是谁?不会是你和哪个男人生的吧。” 游师静的父亲游逸一脸局促,但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和尚是空山的高僧,别说是他,就算是他的父亲在坐禅的面前也要毕恭毕敬。整个游家,大概也只有游太姑这个武道名家才能在坐禅面前如此的泰然自若。 游太姑剜了一眼坐禅,娇羞道:“你在说什么呢?这是我兄长家的孩子。” 坐禅想了半天,忽然认真道:“等救醒我的师侄,以后,我就不下空山了。” 游太姑一愣:“为……为什么?” “为什么?哎……小时候,师父把我领上山的时候,我才六岁。我那时候小小的年纪,捉不了碗筷,够不到木鱼,念不了佛经,都是我那师父一把手一把手教的。后来师父老了,我长大了。师父不能整日教我了,我开始变得顽劣不堪,后来,我整日喝酒误事,喝醉了就朝佛像上撒尿。尿完就在佛堂里睡觉,溜猫逗狗,惹得整个空山鸡犬不宁。师父去了,师兄成为掌门,又像师父一样一把手一把手的教我,可是师兄……哪能管得了我。” 坐禅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这么多年了,师兄也老了。当初,我不听三师兄的话,和师侄下山,结果连师侄都没保住。老女人啊,我除了给空山带来麻烦外,又有什么用?” “别人都说道玄门的那个老神棍推演之术无敌于世。可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占卜命理,是他拍马也赶不上。” “师兄老了,我也长大了,老女人,我得回那里去了。我想空山了。” 坐禅和游太姑已经迈入老年的两个人,说着长大这种不伦不类的的字眼,非但没有让人感到滑稽可笑,反而让人觉得似乎本该如此。 只是……游逸作为游家现任家主,虽然在游太姑面前战战兢兢的,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愚蠢呆板的人。他从游太姑和坐禅两个的话里,旁敲侧击的得出一个惊天的大秘密,那就是……苦佛命数已到了尽头。 虽然空山不在中州,但空山作为镇守中州的天之一柱,这一消息要是传了出去,必定会导致天下大乱。虽然大汉这些年由于儒家文化的推行,对于争权夺利已经没有太多的想法。但从这些年长安血夜、燕云一战之中,他也能看出大秦和唐国势力的蠢蠢欲动。 游太姑拍着坐禅的肩膀:“放心吧!大不了,姑奶奶我陪你去空山。” “滚蛋!”坐禅一听,暴躁的站起身,来回走动着:“我告诉你,老娘们,你要敢上空山,我和你们游家没玩。” 游太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转身指着游师静,得意道:“你说说,我这孙女怎么样?” 坐禅这一回倒是认真起来,虽然随意的瞥了一眼,可是说话的态度却很真挚:“不错。” 第二百三十九章 那一道坡 熟知坐禅脾性的游太姑,当然知道这一句:“不错。”有多大的分量。 还未等游太姑说话,坐禅话音一转:“不过,你这妮子还是差了点。嘿嘿……我见过比你家妮子强的小毛头太多了。” “德行!”游太姑指头戳了一下坐禅,又叹了一口气:“哎……要是和你那师侄比,甭说我家这丫头,前后数个五百年,只怕也没有那样的奇才。不过……可惜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就算醒了,也不再有当年的实力。” “哼!老娘们,我那师侄确实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不过……这次我说的可不是她。” “哦?不是她是谁?” 坐禅刚准备说,又想到现在不宜暴露莫非的身份,捂着嘴尴尬一笑:“没什么?” 游太姑:“不说就算了,这次啊,我是带我家妮子去订婚的。要不……” “滚!”坐禅不等游太姑把话说完,就直接骂了一句。 ********************************** 河西以东,临近关内。 在边界上,大秦的使臣浩浩荡荡而去,这次出使大唐的人,其中除了三王爷和傅天一之外。最为突出的就是燕云战争中的王将秦甫风和那个简陋小车里的人,只因为小车的车夫不是别人,而是关山月。车里的人,自然不言而喻。 车队已经下坡,黄土蔽日,将整条官道遮掩起来。 坡上,周楚天望着大秦的使臣渐行渐远,内心充满了无限感慨:“秦将军,如果这次燕云有足够的将士,你还能……” “不能。”秦甫风似乎预料到周楚天未说完的是什么话,斩钉截铁的回答。 “哎……”周楚天再次叹了一口气。 秦甫风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本书,正是从燕城得到的莫非所写的兵书,周楚天皱了皱眉头,不知道秦甫风这是什么意识,但还是接过了那本兵书。 “莫非写的?” 秦甫风苦笑一声:“我希望不是。” 周楚天郑重的翻开书,刚开始以为是这次燕云一战中,莫非所用战术的总结。没想到翻了两页,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目光变得越来越凝重,周楚天双手变得颤抖,快速的翻下去,等到十多页的时候,却终于不敢再翻下去。 秦甫风讥笑道:“怎么样?” 周楚天叹道:“此子乃当世奇才,可惜……生不逢时,又遇到陛下这么……这么一个……”周楚天说着说着,又觉得郁结于心,难受不已。 倘若从一开始就知道莫非有这般天纵横才,倘若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弃燕云,倘若从一开始他就劝陛下发兵,倘若在最后他不顾王命出师援助,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周楚天知道,没有那么多的倘若,他虽没有迫害为难过莫非,但燕云十六郡属于自己辖区范围内,而事情爆发后,他听之任之的态度,到底让人寒了心。 当初霸州城时,汉阳王身死,因为愧疚,他没有出兵为难莫非,这里边,又何尝没有利益的考虑。 可当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当他称病许久再次骑上战马,披上盔甲时,再次回想起燕云一战的种种,在看到莫非所写的这本兵书将行军打仗的天时、地利、人和事无巨细的写出来后,他是满心的懊悔。 秦甫风继续讥讽道:“你可知为何我会亲自来这大唐?”不等周楚天回答,秦甫风望着这块广阔无垠的天地,豪气万丈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五百多年了,周将军以为三国鼎立的局势还能维持多久?” “你是说秦皇准备倾全国之力马踏中州?” “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次来大唐,除了商议燕云十六郡的事情外,还准备带莫非去大秦。这件事情,我们并不打算隐瞒,莫非与唐皇早就有了不可弥补的嫌隙,如果莫非不能去我们秦国,恐怕依照唐皇的心思,必定会对莫非下手。如此一来,不管如何,对我们大秦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是阳谋! 一个让人无法躲避的阳谋。 周楚天心里憋屈,沉声道:“你就不怕陛下和莫非和解?” “会吗?”秦甫风反问一句,奚落道:“我只是和莫非在战场上交手过,但通过他的行事,也能看出此人绝不是愚忠之人,汉阳王怎样……莫非不还是照样杀了。唐皇心胸狭隘,目光短浅,如果知道大秦想要招揽莫非,只怕他恨不得立马杀死莫非。” 周楚天默然,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对于秦甫风的话,他却没有办法否认。 周楚天依依不舍的看了看手中的书,心里感慨,这样一本兵书,本是大唐独有的,可现在,自己却要在敌将手中翻阅,这该是多么的憋屈。 秦甫风笑道:“此书已在秦国发行,相信不久就会流入你们大唐。”秦甫风见周楚天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摇头失笑道:“此书虽为兵法奇书,但说到底,是一个理论提供基础,想要真正在战场上百战不殆,还要不断的变通应用。如果真的以为凭借此书就能百战百胜,不过是痴人说梦。再者,既然想要招揽莫非,那当然要表现出我们的诚意。” 周楚天叹道:“不得不承认,你们秦皇真的是一个拥有雄才大略的人。能够这样大手笔的,将来倒真有问鼎中州的魄力。” 秦甫风张扬一笑,拱手道:“若是周兄日后有意来我大唐,鄙人一定为你引荐。否则,只怕日后只能在战场上兵戈相对。” 周楚天苦笑一声,拱手道:“秦兄一路走好,秦国只怕我无缘去了。日后与秦兄只能在战场上相见了。” 秦甫风哈哈一笑,扬着马鞭离去,张狂道:“山水有相逢,周兄再见了。莫非,鄙人骑马东行,待长安搅个天翻地覆。” 战马踏地而去,周楚天望着远去的一骑,抚了抚胡子,过了片刻,胸生闷气,连忙用手捂住嘴,一滩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咳咳……只怕我周楚天没有那有朝一日了,可叹我周楚天……一世英名毁于一旦。”u亚洲第一美女,**翘臀,火辣身材完美身材比例!!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ian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 第二百四十章 莫非兵法 一城风雨送秋来。 这是莫非面对着长安风雨写的一句大合诗意的话,没人问过莫非这句诗词背后是否有什么隐喻,也没有人能从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料想到日后的某一时刻,这句话一语成谶。 唯一近距离接触过这句诗的叶臣和叶灵竹,在这短短的一两年内认知颠覆,人生观改变,对于诗文一道不再那么热衷。 进入一页书院的他们是邀请莫非一起去出府游玩。 这一天,当今天子威势仍在,心中依然是自认为掌控一切的洋洋得意。这一天,秦使未到,生活在繁华似锦长安的百姓没有切身体会过战争的伤痛。这一天,早朝如故,那些渴望青史留名的言官,弹劾变得更加猛烈。 这一天,很平常。 莫非、丫丫、叶臣和叶灵竹行走在长安街道,叶臣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的叶灵竹直恼火。而莫非即便看懂了一切,也佯装不知。 叶家在这次接连遭受重创,如今只有叶公书老先生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怕的就是怕他死后,墙倒众人推,那些见风使舵的人若是落井下石,只怕叶家所有人都会不得善终。 如果面临这种境况,叶臣还不能成长起来,挑起大梁,叶老百年之后,叶家又该如何? 四人相对陷入沉默,游玩变得索然无味。 百无聊赖的挨到晌午时分,四人找了一家酒楼的僻静位置,点了些饭菜。刚才在街上,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四人有足够的理由掩饰自己的漫不经心。 现在面对面坐着,又无其余事情可做,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叶臣本想问问莫非今后的打算,但介于燕云一事的沉重,放弃了这个想法,只能违心的说着当年文会的一些趣事以及这两年来对于诗词一道的见解。 偏在这时,酒楼的另一边有一帮人聊起了这个话题,这帮人里有身着华丽锦服的世家少爷,身旁有仆童伺候,也有一些寒衣蔽体的书生。虽然身份地位差异巨大,但会发现他们相处的极为融洽,世家少爷不骄傲自矜,寒衣书生不卑不亢,像是朋友间的把酒言欢。 “黑水河并非天堑关隘,当年也有在此建立关隘的打算,只是……此地地形极为复杂,土地贫瘠,荒无人烟,无异于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后来,我朝太祖皇帝与大秦协议,将次作为边境,这才将我朝的大门设在了燕云。有黑水河作为缓冲地带,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燕云十六郡。使得,秦、唐这百多年里,互相秋毫不犯。这次……大秦直接跨过黑水河,攻打燕云,挑起事端,算是撕开了脸面。可我们……竟然到最后失了领地不说,还要和人议和,这是哪门子的破道理!” 说话的人是一长相平平,但气度不凡的公子,言辞流露间,眉宇紧锁,说到最后,已经愤懑的站起了身子。 叶臣给莫非斟了一杯酒,道:“这些少爷大多出自武将世家,刚才说话的是武宁府的少爷,祖上也是马背上的将军,只是这两代人才凋敝,倒是这个候少爷,听说为人……颇不错!” “此次燕云一战,其实殊为不易。众位兄台也知,那大秦驱五百万虎狼之师,可燕云十六郡,三座犄角主城加在一起也不过刚过百万,却生生的耗死了对方二百万将士,将原本准备攻破燕云,长驱直入关内的秦军战略计划打破,这才没有让战争进一步扩大。” “只可惜……一百多万将士就这么没了。” “是啊,连叶家三老爷也战死沙场。” 叶灵竹和叶臣听到这里,眼神黯淡下来。 “依常兄看,燕云一战,有不少大小战役以少胜多,如此看来是否称得上经典战例。” 这帮中间,坐着一个翩翩公子,虽然举止行为非常儒雅,但是一副面孔生的英气逼人,面庞更是棱角分明。众人隐隐以这位姓常的为主,当候东林问完后,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常远。 常家的戎马生涯,可以追溯到五百多年前,当年,中州大乱之时,常家的祖先投身于战场,立下了赫赫的战马功劳。也正是因为如此,常家数百年来,秉承先祖遗志,投身兵戎,常家男儿也比寻常的世家公子更懂得行军打仗。 “才疏学浅,不敢妄言。”常远如此一说,众人心中难免有些失望,事实上,侯东林有此一问,无非就是想问燕云一战中作为主将的莫非是否真的有那般真才实学。 战争已经过去,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但现在朝堂内外,各种言论层次不穷,民间多是褒扬的态度,但是朝堂之上,言官又弹劾不断。 各种混淆视听的言论一出,大家心里也没有底了。 因为碍于身份,常远不想妄议朝政,但犹豫了一下,又道:“但是祖父亲口说过一句话。”常远顿了顿,众人赶紧竖起耳朵凑了上去笑道:“常家自愧不如。” 众人大惊! 叶灵竹看着一脸镇定自若吃饭的莫非,白了一眼莫非,恼怒道:“装什么装!真当人家夸你你就厉害了。” 莫非挑眉看了看叶灵竹,一副挑衅的样子,让叶灵竹愈发的恼气:“笑,笑屁啊笑。” 叶灵竹一恼,大家闺秀的矜持马上抛诸脑后,说完,看到叶臣瞪了她一眼,立马讪讪的把脖子缩起来。 过了半天,又硬气的抬起头:“你说……在燕云十六郡中,那些打仗啊,谋划的事情是不是都是我三叔的手下做的?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你一个书生,怎么能打得了仗?写本书还行,呃……打仗嘛!当然是写兵书咯!”叶灵竹摆了摆手道:“不过啊,你不行,咱们大唐这么多年里,也就那个常远的祖先写过一本兵书,你啊……还差的远了。” 就在这时,那边的一伙人中,侯东林忽然提高嗓音道:“哎?我听说燕云一战后,大秦的王将秦甫风在燕城搜到了一本兵书,听说秦皇将这本兵书定为大秦将军必读的一本书。” “哦?竟有这事?那书可是常兄家祖先的那本兵书,不对啊!那本兵书都这么多年了,怎么现在才……” 第二百四十一章 姑娘,我来了 叶灵竹刚说到兵书,那边的公子就开始说起了兵书,叶灵竹禁不住伸长耳朵去听。 这时,常远摇了摇头,郑重道:“不是我家写的那本书,是莫非写的。” “什么?” 在座的众人情不自禁的惊呼一声,“常兄,这话可是真的?莫不是在开玩笑?” “千真万确。” 叶灵竹手中的筷子禁不住愣在原地,面上一股羞红,一想到刚才还说莫非写不出兵书心里满不是滋味。莫非看着叶灵竹嘴角撇了一丝笑,讪讪的扭过头,不理会他。 那边的公子们交头接耳嘀咕道:“这可如何是好?那部兵书难道……就这么流于秦国?那可是我们大唐的。” “是啊!那莫非怎么不早点写出来,为何又偏偏落于秦人之手。” “子直!”常远沉声呵斥,那个名叫子直的书生如当头一棒,结结巴巴道:“常……常兄。” “你可参与过燕云一战?” “不曾。” “那你与莫公子相熟?” “常兄,我……” 常远和这名书生是远方亲戚,虽然是绕了很多个弯的亲戚,但是常远见他勤学苦练,废寝忘食。便有意无意的提携他,并和他以兄弟相称。往日里,两人就算意见不合,也能秉持理性,各抒己见,可今天在这事上,常远却十分反常的呵斥了他。 “你既不认识莫非,又没有参与过燕云战争。那部兵书许是莫公子在战场上所写,许是不小心遗漏在了燕城被秦人缴获,更可能是其它的原因……你这番说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说,该还是不该?” 书生听完,满面羞愧,结结巴巴半天后,拱手作揖:“常兄,不该。” 一旁的侯东林和其他人见气氛尴尬到了这种境地,劝道:“常兄,子直兄也是有口无心,你就别太计较了。” 常远叹了口气,看着子直道:“你也不必向我道歉,他日你若能见到莫公子,就向他诚心道歉吧。” 子直为难的愣在原地,刚才说完那句话后,他的内心也十分懊悔。但现在当着这么多书生公子面前,他若是承诺了,日后真要见到莫非,难不倒他就去道歉? 书生面子。 何其重要。 子直没有说话,常远没有松口。 尴尬了很久之后,子直心底里多少有些慌了,想到朝堂上沸沸扬扬传播的消息,觉得两人或许终其一生也没有什么相见的缘分。 罢了!不过是个承诺,现在答应了,料想以后也碰不到莫非。子直硬着头皮道了声是。 侯东林等人松了一口气,他们虽然和常远相熟已久,也知道常远向来不是什么小肚鸡肠、自矜身份的人,但要是说到性格的执拗绝对没人拗的过常远。当初年仅十岁的常远,跟随常府老太爷修习兵书,在兵书中关于天时之争时,常远提出了与先祖完全不同的意见。 常府老太爷对府上的先祖崇敬至极,岂容自己教习的子孙否定先祖,老太爷再纠正常远时,常远固执己见,两人甚至因此吵了起来。 最后,十岁的常远被老太爷亲手杖责,打了半死,要不是常远的祖母以死相逼,让老太爷放了常远,恐怕当年的常远就因为这种执拗死在了老太爷的杖责下,子嗣艰难的常府长房就这么绝脉了。 也正因为此事,熟知常远的人都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在某些事情上是那么的执拗近似于不通情理。 子直松口,气氛又缓和下来。 “常兄,那部兵书如何?会不会是秦国使得奸诈,就是为了让我们猜忌莫公子?” 常远尚未说话,叶灵竹手中的筷子戳着盘里的鸡肉,嘀咕道:“一定不好。” 叶臣无奈的瞪着叶灵竹:“灵竹。” “是不是计谋我不知道,不过,这本兵书堪称奇书倒是真的。” 接连吃瘪的叶灵竹剜了一眼常远,这张破嘴!手中的拿起筷子就准备扔过去,就在这时,酒楼进来一伙人,嘲讽道:“奇书?我看是**吧?哈哈哈……什么奇书?常家小子,你可真是没出息。” 众人闻言向进来的人看去,酒楼里进来一个肥胖的男子,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身后跟着一帮公子哥儿,其中一人赫然就是之前与莫非有过过节的洪秀连。 这伙人神情嚣张,进来后,那个穿着花里胡哨的胖子讥笑道:“倔驴!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了,要是让我碰见了那个叫莫非的人,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哼!连我姑父都敢杀,我看他是没有将我们东胜官家放在眼里。” 常远没有理会这个官家的纨绔子弟官茂儿。 官茂儿撇着两条粗腿走过去,顺手把一旁的那些书生和公子推在了一边:“常小子,今天怎么没有带你妹妹出来?嘿嘿……不敢带了?我记得上一次你可是厉害的很呐,敢打本少爷。怎么样?被我的侍卫打的很疼吧。” 常远面色沉静的看着官茂儿,浑然当做此人不存在,官茂儿却愈发的得意,往桌上一拍,怒道:“常远!别说老子没给你机会,我知道,你那妹子就在楼上的隔间吧。哼!你既然不吭声,那老子就自己找他玩。” 常远和侯东林等人气的面色发青,刚才他们一伙人去街上闲逛,常远将自己的妹妹留在了酒楼的隔间里。他们回来后,本想叫妹妹下来,没想到聊着聊着忘了这回事,不曾想这官茂儿竟是早就派人跟踪他们至此。 常远作为常家长房的嫡子,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妹妹,打小就非常宠溺这个妹妹。没想到,有一次和妹妹逛街时,碰到了官茂儿,官茂儿仗着家中的权势想要调戏妹妹,被常远揍了一顿。 这官茂儿自己是个怂包,知道打不过常远,就让侍卫出手,官茂儿的侍卫是官家怕他出去惹是生非特意派遣在他身旁的八脉武者,常远虽有些拳脚功夫,但面对这样的武者,当然是毫无还手之力,结果被打了个半残。 自此以后,常府和官家算是有了恩怨。 常府虽然忌惮官府的势力,但是常远却并不害怕官茂儿,当下冷声道:“官茂儿,我奉劝你不要太过分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出手一杯酒 官茂儿一口痰吐在了酒桌上,狠声道:“过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过分。你们……给我好好招待常公子,本少爷要和常小姐聊聊天,要是谁敢上来打扰我,你们就给我往死了揍。” 说着官茂儿兴冲冲的颤着胖肚子往阁楼上冲去,常远桌子一掀,一脚踹在了官茂儿的肚子上,厉声道:“官茂儿,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常远虽是世家子弟,但家族以军功立名,常远的拳脚功夫比官茂儿这类的花拳绣腿可要强太多。 官茂儿吃痛,抡起旁边的凳子扔了过去,然后慌忙的逃跑。 这两人一言不合开打,其它人也不袖手旁观,二十来号人不管会不会拳脚功夫,相拥而上,厮打在一起。 “往死里打!” 官茂儿双手叉腰,趾高气昂的站在台阶上。 酒楼里被闹得鸡飞狗跳,官茂儿的侍卫——八脉武者,一双阴毒的手招招不留余地。 “噗通——侯东林,我和你势不两立。”一个贵公子摸了摸额头上的大宝,从桌上抄了酒壶酒香侯东林砸去。 众人你推我搡,气的酒楼老板心肝直跳,这些公子哥都是长安的富贵人家,他一个小小的酒楼老板打不得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酒楼里的桌椅全部被拆的残缺不堪,是敢怒不敢言。 常远被官茂儿的侍卫几下打到在地,官茂儿从台阶上跳了下来,踹了常远两脚,笑道:“常远啊常远,真当你是那常府的公子,就天下无敌了?呸!别人怕你们常府,可我们官家才不怕,一群莽夫野人,还真当你有几斤几两。嘿嘿……不过你那妹子倒是不错,让我带回去把玩把玩再送挥你们常府。” “哥哥……” 就在这时,楼上的雅间里,常远的妹妹常淼提溜着裙角,快步下来,一把推开官茂儿,扶起常远。 看见常淼,官茂儿两眼淫光闪烁,两只手搓着淫笑着:“常小姐,你出来了,是不是想本少爷了?” 刚才还翩翩贵公子的常远灰头土脸的瞪了一眼常淼:“谁让你出来的,快回去。” “别呀!常小姐,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要不你今天随我回府,我们花前月下,谈谈人生理想。” 常淼扶起常远。 心中又恨又气。 许是性子太过软和,即便愤恨,说出的话也是绵软无力:“官茂儿,你……这人好生无耻。” “无耻?哈哈……只要常小姐你喜欢,我还可以更无耻点。”官茂儿说着,两只咸猪手朝常淼的胸上摸去,常远拳头死死的攥紧,就在官茂儿的双手向前递时,常远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碟子,“啪——”一碟子砸向官茂儿的脑袋。 官茂儿本就肥胖,这一碟子砸下去,猪头一般的脑袋“汩汩”地淌出鲜血。 朝着脑袋一摸,看到满手的鲜血,酒楼里的众人都愣在了原地,虽然官茂儿并不是什么人尽皆知的人,但是长安这些贵公子都知道这个死胖子最怕的就是血,大事不妙! 合乎众人的预料,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狗奴才!杀!给我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侍卫一个闪身一掌印在了常远身上。 侯东林和子直着急的向前涌去,酒楼又恢复了刚才的打闹。 …… 酒楼的一角,叶臣和叶灵竹本想出手相助,但想到叶家现在风雨飘摇的地位,仅凭他二人不说能不能保得了常远,就连会不会给叶家惹上麻烦也是个问题。 “嘭——” 莫非和丫丫的面前,陡然出现一个肥头大耳的公子,他慌慌张张的爬起身子,见打他的那人和别人厮打在一起,暗骂一句,起身理了理衣服,忽然,眼前一亮。 哟哟!官茂儿眼睛盯着常淼不放,可他这随便一倒,眼前就出现了两个比常淼更不遑多让的美女,你说这可气不可气。胖子无视了莫非和叶臣,一双手就像丫丫的脸蛋上摸去。 “啊——”一只手还没挨着丫丫,就听一声尖叫,随即,“咔嚓”一声,十指断裂。 然而,丫丫的手并未就此留情,继续使力,“咔嚓”手腕断裂,继续,“咔嚓“胳膊”断裂。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从指头到肩胛,一连串的“咔咔咔”声,胖子人都扭曲了。 就在这时,那边双方的打斗已经分出胜负,侯东林等人身上挂彩。 常远被侍卫踩在地上,嘴里不断的吐着鲜血,整个人已经瘫倒在地,只能听见旁边的常淼痛苦声。 “少爷,怎么处理他?” “怎么处理?哼哼!今日,我和常公子发生口角,常公子先动的手,结果不小心被我误杀,你说怎么处理?” 意思很明确,后路也有了,来日公堂对证,这里难道还有人敢不识眼色的唱反调?侍卫两脚落在常远的腿腕上,官茂儿忽然道:“等等。” 侍卫以为官茂儿要放过常远了,松开了脚,谁知,官茂儿狞声道:“这小子敢打我,我要亲手收拾他。”说完,拿起一个破碎的碗片,一脸凶狠的走向常远,常淼准备过去阻拦官茂儿,却被人拉住了。 就在官茂儿要拿着碗片刺向常远时,莫非手中的一杯酒扔了过去,直接打在了官茂儿的手腕处,官茂儿怒道:“谁?谁扔的碗,给我出来。” 这些人刚才闹闹哄哄的,没有注意这边。现在所有人的都看向了他们,立马有一些公子哥认出了叶臣和叶灵竹,官茂儿和叶臣素无来往,但对这个叶家的少爷也有所耳闻。 官茂儿冷哼了一声,不客气道:“要是你们叶家还是以前的叶家,我官茂儿今天或许不敢把你们怎么样。可现在的叶家,比丧家犬都不如,你说……你们哪来的胆子惹本少爷?哟!这是灵竹小姐吧!长得挺俊啊!要不,你也随我回府吧!本少爷的精力,那可是好的很!” 扔碗的是莫非,莫非没有说话,叶臣和叶灵竹听见了官茂儿的聒噪,也不予理会。 “一会儿再陪灵竹小姐喝酒,现在嘛!我可得动手杀人了!哈哈哈……” 官茂儿这次是抽出侍卫的刀,执刀砍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给点颜色 官茂儿再次出手,莫非再次援手。 只是这次官茂儿的贴身侍卫有所防备,在菜碟过来之际,侍卫阴毒的爪功朝着碟子抓去。 甫一接触,只听“咔嚓”一声,菜碟碎裂,于此同时,侍卫的手腕也发生了断裂。侍卫骇然的朝后一退,眼中充满着不可思议,就在这时,另有一个菜碟飞过来。 侍卫虽然想去抵挡,但是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犹豫了,这些不会武道的公子哥不懂,可他作为武道高手,自然知道刚才那一击是多么的可怕。如果,接下来这一击,自己还去抵挡,只怕两只手都要废掉。 就在侍卫犹豫的刹那,菜碟呈现飞轮的形状朝官茂儿飞去,官茂儿的刀还没落下,菜碟像一把利刀,切入官茂儿的胳膊。 众人大惊,在这些人的眼里,菜碟作为瓷器,就算是砸向别人,顶多就是砸的头破血流。可没想到,对方的菜碟竟有入骨三分的威力。 官茂儿一声尖叫,手中的刀立马掉落在地,整个胳膊像废了一样垂落在半空中。 这时的官茂儿,疼痛难当到没了力气,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 这话自然不是在问叶臣,莫非轻轻的抬了抬眼皮,嗤笑道:“我是杀你姑父的人。” “什么杀我姑父。我没……”官茂儿正说着,陡然拔高声音:“你……你是莫非?” 莫非轻笑一声,不言而喻。 官茂儿心底里害怕,不过……这官家的少爷显然不是什么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道:“就算你是莫非又怎么样?这里是长安,我就不信你敢杀我,杀了我姑父,皇帝姑父迟早会处置你的。狗奴才,你去把他杀了。” 侍卫背上冷汗直流,如果说让他靠着官家的名声,狐假虎威打一些没什么拳脚的公子哥他还可以,可眼前的这位,就算没有什么靠山背景,单凭手头功夫,自己也打不过啊。 可官茂儿的命令他又不敢违背,算了,上吧,侍卫硬着头皮朝莫非使去一掌。这掌看着声势极大,但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侍卫这么做,就是想着给官茂儿表明自己尽力了,然后又向眼前的莫非表明,自己无心打斗,或许……还会让对方手下留情。 一掌逼近,莫非尚未出手,丫丫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侍卫,侍卫顿时感觉头上悬挂了千万把刀一样,他不知道对方会以怎么的姿势迎接这一掌,但他毫不犹豫的相信,自己如果再往前,一定马上横尸在此。 侍卫脸皮也厚,直接一声哀叫,躺在地上装晕过去。 官茂儿看见侍卫躺在地上,气急败坏的跑过去踹了一脚侍卫,紧接着,拿起旁边的刀,笑道:“这帮没出息的东西避着你,那我就亲自动手,我就不信……你敢对本少爷动手。” 官茂儿的刀放在莫非的头上拍了两下,莫非没有理会官茂儿。 那些公子哥儿以为莫非真的被官茂儿吓唬住了,不敢动手,顿时放下心来,在一旁吆喝道:“哈哈哈……官少爷威武啊,连这大名鼎鼎的莫非也不敢对你动手。” “就是啊……还以为是长着三头六臂的人,原来,不过就是个懦夫,官少爷,给他点颜色瞧瞧……” 这些公子哥得意的叫嚣着,只有洪秀连没有说话,三番两次遭遇莫非后,洪秀连选择了坐山观虎斗,他乐得官茂儿与莫非对上。 而刚才的常远心里则是懊悔万分,子直和侯东林等人则是失望的看着莫非,虽然他们心里感谢莫非的出手相助,但对于对方受了这般侮辱还无动于衷的态度显得十分失望。 官茂儿受到这些少爷的吹捧后,心中愈发的得意,虽然胳膊疼痛,但是一想到这个名动天下的莫非被自己吓得屁都不敢放,他的心里就畅快无比。 “哼!我也不为难你,叫我一声官爷爷,将这个姑娘送给我,我就饶你不死。” 莫非没有说话,官茂儿怒目相对,冷声:“怎么?不愿意?还是你以为我官茂儿不敢杀你。” 官茂儿说着,刀背向莫非砸去。 刀未落下,就见两根指头夹住了官茂儿手中的刀,官茂儿使劲拔了拔刀,刀纹丝不动的落在莫非的两指间。 “放开?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姑父派兵援助你们燕云,你和那些废物士兵竟然连燕云都守不住。怎么,现在就敢对我下手了?你这个废物……” 官茂儿话音刚落,手中的刀脱落出去,在空中一转,就放在了他的脑袋上。 众人大惊失色,官茂儿也慌了,颤声道:“你……你想怎么样?我是官家的子弟,你……你这么做,小心我父亲绕不过你。” 莫非笑了笑,没有说话。官茂儿以为莫非忌惮他们官家的权势,所以心里犹豫不决而。 “莫非,快放了官少爷,别不知死活。” “就是……” 官茂儿心中有了些底气,冷笑了一声:“把刀拿下来,再敢动我分毫,我可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宽宏大量了。” 莫非轻笑了一声,手中的刀并未放下。 “怎么?难不成你还敢杀我?” 莫非不屑的笑了一下,官茂儿怒道:“你敢!你们给我上,杀了他,算我的。” 莫非手中的刀一点点向前推去,碰到了官茂儿的皮肤,紧接着,割破了表皮。刀锋继续向前推去,官茂儿彻底被吓住了,就算他再傻也知道对方的刀要在下去,自己可就真的性命不保了。 那些公子哥不敢上前,侍卫又昏倒了,官茂儿这才着急了,赶紧开口求饶:“别,别,求求你,别杀我。” 莫非手中的刀停下来,官茂儿见求饶成功,继续求饶:“求求你,放了我,我再也不敢对你不敬了。” 官茂儿痛哭流涕,一脸真挚,看起来不像是违心的讨饶。 虚惊一场,众人都有些害怕,生怕官茂儿真的就死在了莫非的手上。 就在大家以为莫非要放放过官茂儿了,官茂儿的手却摸摸索索的从袖口进去,抽出一把小刀,瞬间像莫非刺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杀人不偿命 那是一把匕首! 谁也没想到世家纨绔子弟官茂儿,平素里溜猫逗狗,鱼肉乡里,有仗势欺人的狗腿子使唤,真到这关键时候手底下一点儿也不含糊。 单说他下手的决然狠厉,比之于好勇斗狠的无赖毫不逊色。 轻笑一声,只见莫非手中的刀在空中一划,官茂儿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 “官……官少爷。” 官茂儿身体僵硬的回过头去,众人见官茂儿的面如死灰的表情,疑惑的皱起眉头,就在这时,官茂儿的脖颈处一道血柱“哔——”的飙出,圆滚滚的脑袋从身体上“嘭”的坠落在地。 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官少爷……官少爷死了!”一同随行的一个公子陡然拔高嗓音尖叫道:“杀人了!” 随后,酒楼里爆发出骚乱,不管是官茂儿一方的还是常远一方的,那些公子屁滚尿流的往外跑。 虽说那个统帅数百万的将士的汉阳王死了,但是官家女子依靠联姻手段,在朝中的势力错综复杂。光三省六部中,要是顺藤摸瓜,会发现官家和将近一半的官员有暧昧。 官家的独子被杀,可想而知,莫非将会面对官家的雷霆风雨。 酒楼里的人作鸟兽状散。 子直和侯东林搀扶起常远:“常兄,我们快走吧,不然……” “不能走。”常远斩钉截铁的拒绝,让子直和侯东林等人错愕不已。 常远朝莫非做了个揖,义正言辞道:“今天若非莫公子相助,我常远早就成了官茂儿的刀下亡魂,现在莫公子有难,我怎可临阵逃脱。我要留在这里,为莫公子辩白。” 子直和侯东林听完后,羞愧的低下头,常淼接着常远的话:“今天的事都是因我而起,我和哥哥留在这里。”说着常淼看了一眼莫非,有些娇羞的低下头温婉道:“多谢莫公子出手相助。” 侯东林见常淼一个柔弱的小女子都能临危不惧,当下激起了自己男子汉气概:“好!那我侯东林陪你们一起,哼!我就不信官家敢目无王法。” 子直赶紧随声附和:“我也是。” 四人一番表态,大有一种慷慨就义的英雄气概。 莫非倒并未将杀死官茂儿一事看的多么重要,人生在世,虽然在多数时候不得不受累于声明,不得不囿于规则之中时时妥协。但若是在必要的时候少了生而为人的该有血性,这一生又何苦来哉? 杀死官茂儿,莫非绝不是一时的意气使然。 “是谁?是谁杀了我的茂儿?” 就在这时,只听外边一声啼哭,紧接着两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酒楼,抱起官茂儿的尸体就往外跑。 “啊——茂儿!是谁杀的你?” 莫非和常远等人走出酒楼,酒楼外的长街上,站了数十名官府的衙役以及一些士兵。周围站着的既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百姓,也有刚才的那些公子书生。而在众人中间,一个和官茂儿不管是体型还是相貌都有七八分相向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紫黑色官服的官员,而最中间一个中年妇女搂着地上的尸体嚎啕大哭。 “这小可糟了,快去常府找人,不然常少爷可就凶多吉少了。”外围的一个书生赶紧闪身溜走。 官茂儿的父亲官准基身后,跟随官茂儿的诸如洪秀连之流的公子幸灾乐祸的看着莫非,官茂儿死了,他们固然少了一颗参天大树,但要说伤心难过自然谈不上,原本就是些酒肉朋友,大家逢场作戏罢了。 “是你杀了我家茂儿?” 官准基面色阴沉的看着莫非,眼睛里露出恶毒的光芒,仿佛一条毒蛇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莫非没有理会官准基。 “你就是莫非?你是也好,不是也罢,杀了我儿,今天你们谁也别想离开这条街。” 莫非嘴角撇了撇,似是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可外边不认识莫非的书生和百姓却是炸开了锅。之前那场浩浩荡荡的运动,众人历历在目,虽说在汉阳王一事上,各种褒贬不一的消息流出,各种扑朔迷离的猜测传播,但并不影响莫非在这些人里的好印象。 再加上官茂儿向来名声臭了满大街,对于莫非的好感更加几分。 好感归好感,可这种来自心灵和精神的支持还不足以撑起他们相信莫非真的能够对抗得过官家。杀了官茂儿,无异于让官家断子绝孙,这……官家还不得像个疯狗一样和你死拼到底? “听你这话,官茂儿出手杀我的时候我就该受死是吗?” 莫非讥讽的一句话,让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官茂儿先动手杀人的! 宠溺儿子的官准基知道儿子是个什么货色,莫非这样一说,基本上也就是个事实。 但……那又如何? 杀了官家子孙,管你有理没理,都得死。 莫非一步一步朝前走去:“你以为你儿子是什么好东西?强占民女,欺凌百姓,借着你们官家的这块牌匾,动辄言杀。你们官家倒是厉害,难不成这天下是你们官家的?这些百姓是你们官家的子民?” 诛心之论! 李准基没想到莫非敢这么直言不讳,连皇帝陛下也敢说,阴沉的脸上到底还是露出一丝骇然。而他身后的那名官员,则是不着痕迹的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就不趟这浑水了。 官准基怒道:“你休要信口雌黄!你这大逆不道,谋杀王爷的乱臣贼子,今天老夫定要捉你入狱,以示我朝律法。” 常远义正言辞道:“官准基,我可以作证,这一切都是你儿子咎由自取,和莫公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是,明明是官茂儿先动的手,我们都可以作证!官准基你要是敢徇私枉法,我们就去游行示威,禀告圣上。” “放屁,你们这群杀人凶手,我的茂儿啊,我和你们拼了。”官茂儿的娘一声嚎叫,就朝莫非身上抓去,只是他的身体还没凑近莫非,就被丫丫一脚踹在地上,莫非冷着脸看着那个中年妇女,眼中露出鄙夷和不屑。 第二百四十五章 活罪不可免 “杀死官茂儿的不是我,是你们官家,是你,也是他。”莫非指了指中年妇女,又指了指官准基。 “你们官家往上三代,也是诗书礼乐的簪缨世家。能教出这样一个一无是处,人见人憎的儿子,你们不觉得羞愧吗?” “放肆!将他们拿下,要是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就在这时,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后边传来:“谁敢?” 人群让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此人名叫常子龙,是常远的二叔,在南衙禁军中颇有威望,与周寒虽为从属关系,但相交莫逆。常子龙为人豪爽,颇有侠义风范,对子侄一辈更是非常疼爱。常子龙虽然有三个儿子,但三个儿子都随了父亲的性格,豪爽中带有耿直,不讨喜的三个儿子每次都能气的常子龙想抽鞭打人。反倒是自己的侄子侄女常远和常淼,嘴甜又懂事,平时没少孝敬他,他自然最宠爱这个侄子侄女。 听到自己的侄子侄女出事了,常子龙立马和自己的三个儿子率领一队兵急冲冲的跑过来。 南衙禁军、北衙禁军是皇帝的兵,甭说常子龙,就算是周寒没有命令也不敢擅自出兵。即便是身后的这些士兵,也是因为与常子龙交情甚好,一听常府的公子出事了,他们立马仗义的拍着胸脯说:“常大哥!走,他娘的!不就是官家吗?咱们南衙禁军可没什么孬种!” 常子龙虽然憨直,可能做到南衙禁军的副统领,怎么可能胸无城府,他带着这些士兵过来,他日要是被人追究,完全可以说是兄弟们自愿的,并非善用职责之便,徇私枉法。 官准基身后的官员见是常子龙,眼皮突突的跳起来,要是惹上这个瘟神,以后怕是真没什么好果子吃。这些小年轻不知道,可他这样的年纪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常家老二年轻时鲜衣怒马,暴揍纨绔的嚣张日子。 “常子龙!你们南衙禁军……” “呸!老官,你休要和我提什么南衙禁军,老子今天是以常家二老爷的身份来接我的侄子侄女回家。” 常子龙说完后,他身后,长相一般无二的三个男子走过去,拍着常远的肩膀:“走!跟我们回家。” 常远犹豫的看了一下莫非,然后摇了摇头说:“你们带淼儿回去,莫公子是为了救我才和官家结怨的,我不能……忘恩负义,就这么抛下他不管。” 常家三兄弟为难的看着常远,常子龙倒是笑道:“哈哈哈!好!这才是我们常家的子孙,怕他官家个鸟!你别怕,只要不是咱们惹是生非在先,二叔就不会让人胡作非为。” 常子龙话是这样说的,心里却终究有些没底,他虽然有心要为莫非开脱,但现在朝堂之上风声鹤唳,就算是他,也不得不顾忌常家位置。 官准基吃不准常子龙的态度,对手下下令道:“将莫非和那个丫头带走,其他人,我们……” 官准基话未说完,只见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墙上撞去,撞得七荤八素的他等睁开眼时,就见眼前的莫非一脸阴沉的看着他。 官准基只觉得脖子快要被拗断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上飘。 “官大人。” 士兵和衙役立马抽刀向莫非走去,然而,这些人还没到莫非面前,手中刀受到丫丫的牵引力,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随后,丫丫手中的铁棍横着砸下,只觉的手腕刹那间骨碎般的疼痛,刀剑全部掉到了地上。 常子龙喝道:“好!姑娘好身手,不愧是以一人之力扛百万秦军的莫公子,身边的丫头都有如此好的功夫。” 叶臣和叶灵竹在一系列事件中,头脑早就懵住了,往日只是在别人的口中听到了那些热血沸腾的故事,只是从别人的描述中知道莫非和丫丫似乎……很厉害!现在真正的面对时,才知道往日里和他们谈笑生风甚至经常遭受叶灵竹的莫非在对待敌人时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前排的士兵倒下,后排的士兵冲了上来,丫丫手中的大黑铁棍向地上一戳,只听“嘭”青石板瞬间炸裂,石子四下飞溅,那些士兵立马口吐鲜血躺在地上。 而刚才被大黑铁棍砸烂的青石板四周,裂纹不断扩散,向扭扭曲曲的蚯蚓一样,爬满 了整个大街。 常子龙还想喝声:“好。”可被眼前可怖的景象吓到委实不敢再高声大喝。 丫丫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但谁也不敢小觑这尊雕塑,但凡稍微了解莫非的,都知道莫非身边有这么一个小丫头,没想到竟是这么恐怖的丫头。 莫非掐着官准基的脖子,冷声道:“官!准!基!我警告你,杀汉阳王时,我是没一点儿的犹豫。要杀你,只不过是手上再多用点力而已。我劝你们官家,不要得罪我,不然……” 莫非手上又使了一下力,官准基的腿死命的蹬着,仿佛就要魂归西天了。 在场的人都被这景象吓住了,那些老百姓和书生公子,谁都没料到莫非竟然这么大胆,公然当街挑衅官家。就连官准基的夫人,在这时被吓得没了一点儿哭声,仿佛面对的莫非不再是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而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说着莫非一甩手,肥胖的官准基在空中抛出一个完美的弧线,丫丫手中的大铁棍凛然拔出,在官准基下落时,一棍子敲在了官准基的两个大腿上,众人只听咔嚓一声,官准基就像一条死狗一样气息奄奄的砸在地上。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丫丫收起大黑铁棍,面无表情的呢喃道。 众人石化! 真是猛人啊! 莫非轻轻笑了笑:“叶兄,回吧。” 叶臣和叶灵竹默默地跟着莫非,四人一同消失在了长街上。 常子龙看了一眼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的官准基,眼睛微微眯了眯,呢喃道:“老头子果然不是无的放矢。” 常子龙身后,虎背熊腰的常家三兄弟不解道:“爹!祖父说啥了。” 常子龙立马吼道:“关你们屁事!还不带着远儿和淼儿回府!没用的废物。” 第二百四十六章 权对权 皇宫大殿。 官准基匍匐在地上,额头上冷汗直往下流,在他旁边同样匍匐着几名言官,大气都不敢喘。 二皇子垮台,叶经权致仕,这段时间里,朝堂之上局势风云变幻。如今,庞太师、冷家、盛王以及军方的人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局面,再加上朝中还有为数不少的叶家旧党,谁也不知一言一行会惹上什么麻烦。 在沉寂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关于莫非一事上,朝堂终于迎来了一个高峰。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声音哽咽道:“……陛下!此子当街行凶,大逆不道,实在不该姑息养奸了!求陛下下令将莫非捉拿归案,以正律法。” 官准基收到老头的示意,小心翼翼的说:“陛下……如果只是辱没我们官家,微臣也不敢再次聒噪,可……” 官准基说到这里,佯装害怕适时的停住嘴,皇帝威严的脸上浮出一丝不耐烦:“说。” “可他还说……王爷是该死之人,还辱没陛下。” “放肆!”皇帝怒道:“他真以为朕不敢杀他?海明甫。” “臣在。” “朕命你们大理寺……” “陛下。”就在这时,盛王及时开口阻止了皇帝:“秦使即将抵达长安,此事兹事体大,又与常府和叶家有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盛王说完后,皇帝犹豫了一下,看向庞太师和冷苍,这两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一脸的古井不波,恭敬的站在原地,似乎并不想参与此事。再向军方的那些老头子看去,这些历经三朝的老将已然昏昏欲睡,摇摇晃晃的身子让人由不得怀疑下一秒他们会不会倒在地上。 就连常家的老太爷,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情牵扯到了他们常家的子孙,满是褶子的脸上一双小眼睛只有在眼皮子间或眨巴的时候才能被看出她还是个活物。 皇帝瞧见这些老东西就心烦意乱,可这些老东西一个比一个资历老,辈分高,历经三朝,见惯了无数的风风雨雨,依然能够屹立不倒,岂是任他揉捏的臣子? 皇帝早有对莫非除之而后快的想法,一方面是对于莫非的忌惮,另一方面则是帝王对于威胁自己地位和威严的人有着天然的敌视。可在盛王提醒后,皇帝隐忍住心中的怒气,沉吟片刻后把大理寺的海明甫晾在原地,淡淡的说:“朕知道了,此事日后再议。” “陛下!”官准基和那几个言官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又朝那些老大人看去,见没有一人帮腔,心中知道此事不可再议,便讪讪的停住嘴。 下了早朝,官员们鱼贯而出,几个老臣身子骨不方便,慢慢悠悠的朝外走去。与常老太爷同行的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光亮的脑门儿上只剩了几根头发,凌乱的绑成一撮。 官准基今日没有告倒莫非,不管是对常家还是对莫非,又气又恨,可他不管心里如何的不爽,见了常老太爷犹如老鼠见了猫,一下早朝就加快脚步溜走了。 常老太爷和年逾古稀的老人互相搀扶着,一步步挪到殿外,这个与皇室同姓的战门李家的掌舵人望着这些官员的背影,眼睛眯着道:“你家孩子的事……我都知道了。” 常老太爷乐呵呵的笑了笑:“我家那孙子,别看文不成武不就的,要说品性真是没得说。” 李老太爷叹了口气:“你,我,还有叶老头,我们三人年少结拜时,不也文不成武不就,可现在呢?” 常老太爷叹了口气:“老李啊!我们三人贫贱时相知相交,后来你我征战沙场,叶兄驰骋文坛。等我们都出人头地时,又碍于身份不得不假装形同陌路。你当年说……要是陛下对其中一人赶尽杀绝,其余两人就可出手相助,可……如今叶家这样了,难道我们还要袖手旁观吗?” 李老太爷敲了敲常老太爷的脑袋,笑骂道:“装了几十年的陌生人了,现在忍不住了?你别急,且看着,小叶这人就喜欢装什么正人君子,其实肚子里全是坏水。要想把他弄垮,他们要不露出点真本事怎么行!” 常老太爷脸色凝重道:“陛下的龙卫出来了,庞太师也动手了,倒是冷家和盛王那边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这水可真是浑……” 李老太爷扶着常老太爷慢慢的朝台阶下走去,正在下边的鱼朝恩一看是这两个老头,屁颠屁颠的往上跑。 “小常!盛王的依仗是什么,老哥我虽然不知道,但想来不会太厉害。只是冷家……你我可不得不防。能够荣耀数百年不倒的世家,整个天下大概也只有儒道两家圣人的家族了。” 看着鱼朝恩上了台阶,李老太爷和常老太爷适时的停住嘴,笑呵呵的打趣道:“鱼大人跑这么快,可是有急事?” 鱼朝恩一脸谄媚的笑道:“哟!二位老大人,真会打趣我这个公公,咱家跑这么快可是过来伺候二位老大人的。” 李老太爷和常老太爷相视一笑,摆摆手道:“鱼大人!我们可还没到要人伺候才能下台阶的年纪啊!” 被这两人打趣,鱼朝恩也不尴尬,谄媚道:“老大人说笑了,老大人自然是年轻力壮,身子骨不减当年。咱家来伺候您二位只是想孝敬二位,可绝不敢有任何不敬之意。” 李老太爷和常老太爷笑了笑没有说话,等到了台阶下边后,李老太爷看了看身后的大殿,莫名其妙的对鱼朝恩道:“鱼大人,每天在这里当官应该会很快活吧!” 鱼朝恩顺口接下:“哪儿的话,卑职不过是伺候陛下的奴仆,陛下快活,卑职就很快活。” 李老太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鱼朝恩,摆手道:“不劳烦鱼大人了,我们两个老头子啊边走边说,也就出去了。” 鱼朝恩赶紧卑躬屈膝的笑道:“好!那您二位可得慢点走。” 两个老头离开后,鱼朝恩满心狐疑的朝大殿望了一眼,嘀咕道:“这老头……怎么今天这么好心的问我快活不快活?” 第二百四十七章 十面埋伏 “都到长安了,主子让我们去子午道接谁?哎……二哥我又饿了。” 铁塔大汉摸着肚皮行走在宽阔的大路上,骑着驴子的老二嘴里嚼着草叶:“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去子午道了,累!”说完他皱着眉头看着路上的雨幕。 众人像是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纷纷聚拢到一块。“二哥,怎么了?” 风声、雨声。 陡然之间,漆黑的雨幕中一条黑色的细线逼迫过来,风乍起,剑出鞘,四周围满了人。 苍冥十八骑冷冷的看着这些人,也没有露出惊慌的表情,即使是意外之情也没有露出一丝。“你们是什么人?皇帝老儿的?还是冷家的?真是鼠窃狗盗之辈,干这点事还出来蒙个面。” “找死!” 只是老二也没正眼瞧他,自顾自的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主子会说有人要来追杀我们?你说是不是,世子殿下?” 李执冷哼了一声,又有些诧异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百思不得其解,阴沉着脸道:“你在我们这些人里安排了奸细?”他自作聪明的想到了这一种可能,也为自己临危不乱,沉着冷静所叹服着。哪知老二像看白痴一样看了自己一眼,嗤笑的说道:“需要吗?” “你——哼,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利?” 老二摇了摇头,“你们太自信了,这样不好。本来我们不打算惹事,以后也不一定惹事,我想你肯定懂的,可是为什么不先给自己留条活路呢?以后相安无事的,这样多好。呵呵,你说是不是?” 李执起先以为骑驴的人是在对自己说话,只是越听感觉越别扭,然后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才发现他看的是自己身后那个皇宫派来的人,自己是被完全无视了。不禁有些恼怒,气急败坏的咆哮道:“你算什么东西!对我说这样的话。哼!自……” 只是老二依旧没有理会他的话,其实也是懒得理会。 这次去子午道,路途遥远,敌人却是在暗处,信息量毫不对等。老二说话间在不断地评估对方的实力,虽然他毫不担心自己这些人会有什么意外,但对于不知名的暗处隐藏的危险他还是要小心对待。 似乎看出来骑驴的警惕着,李执有种很畅怀的愉快,这种掌握人生死的感觉真的——很爽。他一脸玩味的看着这十六个人,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神色倨傲,让人一阵厌恶。 “你们也不必得意洋洋,呵——我们虽然很忙,但陪你们玩得时间还是有的,我知道暗处还有一人,都出来吧。”老二看着李执在那里自鸣自得的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卖弄着自己的无知,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世子是个什么厉害的人,啧啧!” 只是此时的李执也不恼怒,大概是没必要了,冷笑的瞟了一眼他,然后回过头去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后面的人。老二看见那人也没有什么表情,右手食指略微抖了抖,心里有些诧异。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不及多想,李执大抵是得了那人的首肯,让前来的黑衣人四散开来,团团的围住他们,逐渐的缩小包围圈。 黑衣人小心翼翼的向前逼迫着,眼看即将手起刀落要动手时,一点寒芒现,黑暗中暴起的一道光迅疾的在庙中转了一个圈,顿时血雾四溅,十来个黑衣人齐齐的向后倒去。皇帝派来的那人也不知何时已经抽出一把剑,一个飞跃冲了上去,招架住老九的剑。老九见事不可为,放弃继续的屠杀,向后一跃和其他弟兄站在一起。 雨夜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那人皱了皱眉头,向后边的黑衣人打了眼色,然后身先士卒的向前挪去,个中深意不言而喻。 李执看见老二抽空向远处望了望,以为他想溜走,心里动了点小心思,以打扰对方的心境:“没用的,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哈哈哈——” 只是也没人太过理会他,这尖锐的笑声在雨夜里显得有些突兀、有些尴尬。等到他回过神时,那人已经逼近到苍冥十八骑的身前,老九抽剑杀去,两人也不废话,或者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一个眼神之后就打到了一起。 那人倒也阴险,佯装向苍冥十八骑的老二刺剑,老九见情况不妙赶紧放弃防守,出剑抵挡,那人手腕一转刺向他的小腿,好再他轻功尚好,只是险险的被割了一块布。 这样反复几次,两人没有分出胜负,雨夜里,忽然涌出无数的人,老二冲着老九说:“将他引开。”老九也听话,放弃后防,全身心的与那人厮打到了一块。只是这样一来,黑衣人向暴露出来的苍冥十八骑抽刀砍去。 铁塔大汉大喝一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铁塔大汉一个野蛮冲撞向那些黑衣人砸去。紧接着,其余十五人纷纷向那些黑衣人冲去,苍冥十八骑再次出手,不管雨夜里涌出多少黑衣人,他们都能势如破竹的冲垮对方。 雨夜的气氛有些紧张,只是相对而言老二悠闲了。李执见众人都打在了一起,心下大喜,嚣张的仰着下巴看了看老二,语言轻蔑的说:“怎么样?嘿嘿,你死定了。” 老二不知他的话中有什么意思,疑惑的看了看他。此时的李执很神经的笑了笑,然后向前凑了凑,只是距离还远,玩味的说:“其实……,我的武功也不错。” “啊!”老二看似憨直的应了一声,李执以为老二听到这话被吓到了,忽然一掌劈向老二。 李执有自己自傲的资本,虽然他知道苍冥十八骑非常的厉害,但他也知道,苍冥十八骑里的人武道修为充其量也就七八脉武者的实力,以他如今武道九脉的修为,杀这骑驴的男子一定会轻而易举。 更何况……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不像武道中人。 李执以为一掌劈下去必然可以让此人命丧黄泉,谁知老二临危不惧,就在李执的掌要落下之时,雨夜中,只听到一声龙吟声忽然响起,一道剑影出现,李执还未反应过来,十八道剑光就劈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登门 出乎意料的一剑! 李执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整个身体就被利剑削成几十块。 与李执同行的黑衣人只是扫了一眼,对他而言,完成主子的任务才是大事,至于盛王府家的世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算他回长安后不得不面对盛王的怒火,可如果能妥善的完成任务,盛王也不会过分的折辱陛下的面子。 数不清的黑衣人继续涌来,踏在地上泥水飞溅。 排兵列阵,遁甲陈列,弓弩准备,肃穆的雨夜厮杀中,将苍冥十八骑团团围住。 “巨弩。” 老八一声大喝,铁塔大汉从背上拿下一把两米的巨弓,如胳膊一般粗壮的弓弦在铁塔大汉的天生神力下,拉出一个满月儿,老八背上八把长矛同时出手。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搭弓旋转射箭,朝四周射去,那一柄柄长矛呈雷霆之势,不可阻挡。 将黑衣人陈列的遁甲阵型搅乱的溃不成军。 然而铁塔大汉没有停下,其余兄弟飞身而起,借铁塔大汉之力,向四周的黑衣人冲去。遭受一波攻击的黑衣人反应也算迅捷,立马后排顶上,重新陈列遁甲。只是遁甲啊刚刚杵在地上,苍冥十八骑已经到了眼前。 一只素手探出,掌风如刀,十七妹纤细的手破遁甲而出,黑衣人骇然的看着这只手,大脑一片空白。然而,那只手却并未有片刻的停歇,继续势如破竹的朝着这些人冲去,顿时血肉横飞。 与此同时,其余兄弟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一瞬间,击杀一大片黑衣人。 领头的那人虽然早就听说苍冥十八骑实力可怖,可这些消息都是从遥远的霸州传来,从更为遥远的大秦传来一些模棱两可的消息,到了这些人的耳朵里,多少有些不真实。 再加上为皇帝陛下办阴私事的他们,身份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身份,可对自己杀人的本领有着强大的自信心。可如今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吃力,不过,他么再厉害也就十六人,苍冥十八骑中老大丫丫向来是与莫非形影不离,排行老三的从来没有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过,即便是苍冥十八骑也只有丫丫和老二知道他是谁。 不过,包括苍冥十八骑在内的人都以为影子是老三,至于为什么影子是丫丫的大哥,又是苍冥十八骑的老三,众人一致以为苍冥十八骑的排次从来都不是以年龄排次,而是以出现的早晚排序。影子行踪向来诡秘莫测,从来没有人会奢望他能在这种场合出现。 今天率领的人足足有上千人,对方只是十六个人而已,就算耗也能耗死他们。 只是黑衣人想法虽好,但当战况持续下去之后,发现即便是上千人,在这十六个人面前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这十六人不管是默契程度还是心狠手辣的程度绝非这些黑衣人能够抵抗。 时间越久,黑衣人越着急,恶战如此长的时间,不禁没有消耗掉苍冥十八骑的实力,反而大大的减损了他们的人数。 苍冥十八骑已经杀红了眼,苍冥十八骑在这种级别的战斗里,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尤其是铁塔大汉,挥舞着粗壮的臂膀横冲直撞而过,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撤!”黑衣人眼见事情已经到了不可转圜的余地,干脆利落的下令撤走。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老二一声令下,苍冥十八骑分散开来,如镰刀收割麦田一样割过一畦畦麦子。 这是应了那句来时容易去时难! 见领头的那名黑衣人要走,老二的屁股十分难得的离了毛驴,向黑衣人飞身而去。黑衣人自恃武艺高强,随意的向后扫了一剑。 然而,这一剑扫出,老二轻描淡写的抵挡掉,一剑,只一剑洞穿了那人的心肺。 ********************************* 过了一夜的雨。 大秦的使臣终于抵达长安。 自从莫非回到沧海书院后,整日窝在书院内捣鼓药材,闲暇时会和叶家兄妹两出去走走,或者单纯的在书院内谈诗论经,偶尔林木也会登门拜访。时间过了这么久,林木的性格依然没有改变多少,不过……当初因为天下文会而受封的官职也被他辞掉了。本该出院致仕的林木选择了留在书院,却也不是担任夫子,而是在典藏馆收录书籍。 如今,张京墨和李青青已经离开书院,当年医科的那些学子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书院。莫非现在倒是无事一身轻,但也不会真的有人认为莫非就能安逸的在书院躲一辈子。 大秦的使臣进入长安后,照例被安排在了四方馆中。 先是老王爷一袭青衫入皇宫,接着又是道玄门古烟客进长安,紧接着,长安便传来消息说是大汉游家游太姑西行来到大唐。若是加上长安冷家的那个神秘名家,长安四大武道名家齐聚长安。 一时间,各种沸沸扬扬的传说甚嚣尘上,也有不乏好事者恶意揣测,到处造谣生事,即便是九大武道名家齐聚长安这样的消息竟然也有人信。 只不过……一切的无端揣测终究是揣测。 直到大秦的使臣进入长安几日的某天,秦甫风脱去王将盔甲,一袭白衣便服前去叩问沧海书院的大门时,众人才能从这些事情中看出点猫腻来。 秦甫风来到沧海书院时是光明正大的登门拜访。 叶府原先的府宅有一部分是朝廷赐给叶经权的,在叶经权辞官致仕时,叶府府宅被朝廷收回去了,所以,现在的叶家全部住在沧海书院内。 秦甫风登门拜访时,原先众人以为他是来拜访叶公书老先生的,没想到秦甫风递来的拜帖是给一页书院莫非的。 可即便是这样,沧海书院还是开门迎客,丝毫没有因为秦甫风是大秦的王将而拒之门外,也没有考虑可能给叶家带来的闲言碎语,仿佛只是迎接了一个普通的客人,以至于书院里除了余小花出来接待将他领向一页书院,而没有一个多余的人前来待客。 秦甫风倒也不在意,跟着余小花便朝一页书院走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对弈 秦甫风站在一页书院的门外,看着余小花的背影点头称赞道:“叶家……果然名不虚传。” 暗自嘀咕一声后,秦甫风抬头看了看一页书院的牌匾,又看向两边门匾上“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眼中露出激赏的光芒。 秦甫风正了正衣冠,轻扣门扉,只是院内还未有人回应,门就自行打开。 秦甫风错愕的站在原地,意外门的如此轻易,倒也没有多想,直接进入一页书院。进入一页书院后,秦甫风是真正的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一页书院中,莫非穿着便服像个药童一样筛选着簸箕中的药材,表情十分专注,整个院子里飘散着一股浓郁的药味。旁边看着奇怪的一个木架子上,吊着一个类似于凳子的东西,丫丫穿着一身黑衣发着呆,表情同样十分专注。 看见秦甫风进门,丫丫只是看了一眼,随后好像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便恢复刚才的状态继续发呆。莫非一边闻着草药,一边指了指石凳随意道:“坐。” 秦甫风朝石凳走去,莫非又像是自顾自的嘀咕,又像是对秦甫风说:“这草药放的时间太长了,昨晚又是一场大雨,要是不晒晒恐怕就失去药效了。你先坐着吧,摘药是个细致的过程……” 秦甫风很喜欢莫非对待他的态度,仿佛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随意平淡,不会因为害怕失礼而客套,秦甫风就坐在凳子上,听着莫非琐碎的念道:“既然你好不容易来书院一趟,那……想吃什么?火锅?饺子还是其它的?” 莫非说的这些吃食并未在长安广为流传,事实上,也只有和莫非相熟的几人吃到过这些东西。不过,秦甫风这次来长安是有备而来,自然会认认真真的打听好莫非之前的所有事。 “要不……就吃火锅。” “恩。” 莫非将簸箕里的药材摆好后,闻了闻药炉里的药,皱了皱眉,紧接着在纸上写了些东西。 秦甫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传闻你医药无双,以前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传闻倒也属实。” “医药无双?”莫非笑了笑,自然而然的说:“这话说的很对。” 理所当然。 秦甫风意外的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意料到莫非会这样说。失笑着扫了扫院内,不禁有些好奇,莫非所住的书院算不上豪华奢侈,也并不是一贫如洗,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十分简单。 看情况,院子里除了这两个人外没有其它的奴仆丫鬟,打扫做饭,似乎是自给自足。秦甫风心里暗道:这样一个少年英才,却有如此淡薄的心性,即便是他,也是自愧不如。 莫非摘完草药后,与丫丫摆碗洗菜,端锅烧火,不一会儿,热腾腾的火锅已经做好。 莫非给秦甫风递了一副筷子,一边夹菜一边倒茶,秦甫风看了看,挑眉道:“没有酒?” “我们不喝酒。”莫非淡淡的说了一下,随即补充道:“有些劣酒,你要喝我去拿给你。” “有酒就行。” 莫非进屋拿酒,秦甫风夹了一筷子菜,也顾不上烫嘴,闻着味道就食欲大增的他连下两筷。本想给丫丫说这菜好吃,但又想了想眼前这个女子除了武道修为匪夷所思外性情更是古怪,便忍住没问。 而丫丫今天似乎有什么特别困惑的事情没有想明白,吃一口菜便能愣好半天。 等到莫非出来后,秦甫风皱着眉头喝着劣酒好奇的问道:“她怎么了?” “她在想这片天空上边到底是什么?” “天空?”秦甫风顺着莫非的手指看了看蓝天,这片蓝天他从出生到现在天天见,天空上边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秦甫风想不通也不想想,就像一个来访的普通客人闲话家常外加吃顿热乎饭。莫非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煮菜,介绍菜,偶尔会给他讲讲长安的风土人情,当然,也有时候也会说一些秦甫风并不知道的有趣事情。 只是一顿粗茶淡饭,秦甫风便告辞离去。 *************************** 四方馆中。 秦甫风的棋盘对面坐着一个瘦小的老头,老头满脸的褶子,一咧嘴,便发现他的两颗大门牙已经脱落,剩余的牙齿都是黑黄色的。 但秦甫风在这人面前毕恭毕敬:“师父,该你了。” 古烟客执黑子落盘,微眯的眼睛盯着棋盘:“一页书院可好?” “和师父的草庐很像。” 古烟客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个丫头在干什么?” “发呆!莫公子说她在想天空之后是什么东西?” “玄而又玄,已经摸到天人境界了。”古烟客继续点头,眼中露出欣赏之意,又问道:“你们只吃了火锅?” “还有我喝了他不喝的烈酒。” 古烟客没有说话,秦甫风白子落入棋盘后,好奇的问道:“师父,既然想要离间莫非和唐皇,为什么我不说的更明显些?” 古烟客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 秦甫风自然不会认为古烟客真的不知道,只是师父这样说了,就算他是王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不敢置疑师父的回答。 “既然要招揽人家,心就要诚!如果用计,阴谋阳计,是否歹毒,是否光明正大,根本无须在意。只不过……现在我们用计反倒不妙。”古烟客盯着棋盘的眼睛忽然亮了:“死棋。” 秦甫风嘴角一咧,给师父这个臭棋篓子让了五十五步棋,终于不着痕迹的输给他了,秦甫风只觉浑身一阵轻松。 古烟客满意的看着棋盘上的棋子,自顾自嘀咕道:“既然那几个老朋友都到长安了,说不得就要和他们碰碰面。这一辈的武道名家大多都是些将死之人,也许……这次就有人要腾挪位置了。” 秦甫风吃惊道:“师父?那……” “说不准啊说不准,可能是那老王爷,也可能是那个疯婆娘,或者……是师父我也未尝没有可能。已经到了四个了,其它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到?” 说着古烟客大手一挥,棋盘上的棋子已经尽数落入棋篓。 第二百五十章 朝会 乾承十四年中秋已过,今日朝会,秦使入宫。 大唐长安城,为反应王朝的宏伟气魄,体现长治久安的愿望,长安城在规划上包揽天人合一的思想观念,“法天象地”,帝王为尊,百僚拱侍,其中被誉为“千宫之宫”的东方圣殿——大明宫,雄踞长安正中。 丹凤门外,一条笔直的大街直刺大明宫,街道两边,参与朝会的马车拥挤的排列在两边。从鲜明的划线上能比较清晰的看出朝堂上的党派划分,其中尤以盛王、庞太师、冷家以及军方为主的四股势力让人望而生畏。在这明面上的四股势力下,又有数不清的墙头草和一些孤臣要么左右逢源的站在中间,要么孤零零的站在一边。 来自沧海书院的简陋的马车到达时,整条大街已经被各种华丽的马车填满,莫非只能将马车停在靠近坊市辕门的边缘上。要从这拥挤的街道上挤向皇宫,实在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朝会的大小官员都是清一色的官服,大秦的王将秦甫风身穿虎甲,披风是件大红蟒袍,与前首的盛王蟒袍倒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大秦的蟒和大唐的蟒在爪数的多少,以及蟒的姿态上略有差异。 辕门之外,靠驴子拉的简陋马车上,莫非和丫丫身着两身黑衣下了马车,在百官中间显得格格不入。有的官员侧目望过来,想着这个后生一定是刚刚补了职缺的官员,许是不懂朝堂官服规矩的愣头青,本想提醒一下莫非,有心人士已经猜出了这一男一女标志性的搭配是谁。 百官噤声,似是看见了什么不敢招惹的人,大街上,立马让开一条甬道。莫非的品阶并非走朝廷的正当官员授职流程,虽然大唐并没有严苛的律令将文官和武官严格划分开。但是,文官武官不得互相干涉已经成了朝廷中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而莫非却是现在朝堂上唯一一个文职和武职同时兼有的官员。 莫非和丫丫气定神闲的向前走去,朝廷官员等级划分严格,即便是进宫的顺序也要严格的按照品阶的高低进宫。莫非自然不是以翰林院的官职进宫,皇帝想要借莫非在燕云一战中威望给大秦施加压力,自然是希望他以武官的身份参加朝会。 更何况,莫非对于百官之首的冷苍也没有多好的印象,所以自然而然的朝武官的位置走去。 言官之中,有几个与官家关系不错的官员微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官准基微低的头下,阴狠的盯着莫非,恨不得就在这个地方将他碎尸万段。 百官齐聚后,过了很久宫门大开,莫非和官员们依次进入大殿。虽然丫丫身上也有武将的官职,但显然没有资格参与朝会,便被莫非留在了大殿之外。 今日的朝会,主要是商议大秦和唐国之间边界土地的划分协议,自然没有不开眼的官员在这个时候上奏乌七八糟的事情。有本上奏,上奏的无非是些好事,末了还要歌功颂德的赞扬皇帝的圣明。 等到商议国界之时,便是文官与大秦使臣的唇枪舌战,只不过,这一切对于莫非来说,都显得无聊至极。起的极早的莫非再听了一会儿早朝后,就陷入迷迷糊糊的昏睡状态。 直到商议协议的官员在因为燕云十六郡的划分上提出问题时,皇帝这才想起了今天专门述职的莫非。 皇帝虽然早就注意到了身穿一袭黑府的莫非,但是之前并未予以理会,皇帝连住叫了三声莫非,就连那两个经常打盹睡觉的李家和常家的老头子也被叫醒了,莫非还在昏睡状态。百官面面相觑的向莫非看去,见他纹丝不动,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只是,今天的皇帝脾气似乎格外的好,连住叫了三声之后,依然没有恼怒,幸亏一旁的武官看不下去了,拽了莫非一把这才将他叫醒。 皇帝佯怒道:“你看看你,上朝不穿朝服,还敢在此昏睡,成何体统!” 莫非没有说话,皇帝像是捏紧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倍感无奈。只能问道:“你对刚才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莫非沉默。 皇帝等了半天后,莫非回答:“臣只负责打仗。” 皇帝很满意这句话,只要有莫非这句话,大秦一定会对他们有所忌惮,可谁料莫非说完这句话之后又补充道:“燕云一战,全军覆没。今日想向陛下辞官,日后不再领兵打仗。” 你都不打仗了,那以前的战绩不管有多好,还有什么用? 明眼人都知道莫非虽然在燕云一战中,没有守住燕云十六郡,但是莫非在燕云一战中留下的赫赫威名,却是不容忽视的。 百官噤声,似是没有预料到莫非会这么说,看着面色铁青的皇帝陛下大气都不敢喘。倒是秦甫风眼中露出笑意,开着玩笑:“莫公子要是愿意,可以来我们秦国,就算是再下的王将,只要你要,我就给你。” 百官哗然。 莫非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皇帝眼中露出阴狠的光芒,半开玩笑道:“难不成你们秦国为了我这爱卿连燕云十六郡都愿归还我们?” 秦甫风大笑道:“为什么不愿?得此一人,胜过千军万马。要是唐皇愿意,我们大秦何乐而不为。” 皇帝面沉如水,似乎在认真的思考这件事是否可行,但一想到燕云十六郡之战中莫非的表现,又忍住了巨大的诱惑。 一笑了之。 随后的朝会,大多是两国的文官在一些地方上不断的斤斤计较。 ******************************** 出了皇宫,莫非和丫丫还没有走上马车。 “哈哈哈……” 一个疯癫状的男子手里捏着鸡腿,男子蓬头垢面,衣服搭配极不协调,五颜六色的挂着许多布条。捏着鸡腿的他似乎很高兴,欢呼雀跃的跳了跳,然后纵身一跃跳到围墙上。短短的眨眼功夫,动作一气呵成。 有官员皱着眉头嗫喏的说道:“怎么是他们?” 莫非和丫丫一个纵身追了上去。 “哈哈……好玩,加油!加油!你们太慢了。” 前边一路上嘻嘻哈哈的缪缪一跳一跳的,任凭身后的人怎么追都追不到,莫非和丫丫两人并肩同行,在长安的屋顶上疾行。 第二百五十一章 怪人 大概跑了半天,没想到那缪缪也在前边停下了脚步。 “追不上,没意思,追不上,没意思。没用!没用!” 说到这里,他是咆哮这说的,表情狰狞愤怒。莫非和丫丫互视一眼,也知道缪缪和口口是个疯子无法以常理猜度,但是不明白怎么情绪变化会如此的大。 就在说话之间,缪缪半哭半笑的癫狂起来,不知何时手里已经一个扫把,一个飞身杀了过来,莫非和丫丫也没想到他说打就打,赶紧出手抵挡。 谁料缪缪和口口拿着扫把就像莫非和丫丫的身后扫去,莫非和丫丫的身后,立刻闪出两个人。这两人是悬天府中的两名武探,武道修为不浅。可面对缪缪和口口那种毫无章法的打法,却无懈可击,进退有度的打法,丝毫不占上风。 缪缪一边打着,一边嬉笑着他们:“哈哈,笨蛋,笨蛋,打不到,打不到,哼!哈……” 双方你来我往的打着,有好几次,那两名武探就要被缪缪打死了,但总是险险的躲开,只是这样一来,劣势就慢慢拉开了。 莫非看两人无力招架了,坏笑着向丫丫示意一下,也加入到了战斗之中,只是,他是帮那两人对付缪缪。 他一掌朝缪缪劈过去,掌未到,风先至,缪缪一转身虚掌上托,立刻发现新加入的莫非,并把注意力放在莫非身上。 那两人起先搞不懂莫非在干什么,但是打着打着似乎就有先明白了,他在故意的将对方的掌法引向自己,借着身躯堵挡视线,让自己仓促之间抵挡那缪缪的扫把。 丫丫似乎也看出这点了,一个飞身也参入了进来,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四人打两人了。但是只有那四个人才知道,真实的情况之怎样的。 两名武探见事不可为,已经萌生退意,急急的说退。说完这句向后退去,但是丫丫手中的铁棍挡在身后。莫非一掌递去,一个侧身,缪缪化去掌法,继续朝着莫非身后的两人打去。 两名武探也没有理会继续向前飞去。莫非从侧面又打出一掌吸引到缪缪的注意,等他一回头,莫非一个后退退到武探身旁和丫丫将他堵在中间。 而缪缪的扫把也已经扫了过来。 …… 另一名武探早已感觉不对了,因为他知道莫非知道这样的伎俩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留下的,此时已经身在远处的他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情况有变。 莫非和丫丫两边看似夹击缪缪,但实则堵住了他们的后路,一个九脉高手的扫把扫下来,就算他当场不死,但也会药石无灵,终身残废。莫非并没有想放过这名武探,时至今日,与悬天府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所以,盘桓良久后他想利用这个机会除去跟踪他们的这两个人。 缪缪扫完一扫把,嘟了嘟嘴,嬉笑着说:“哎呀!打到了。” 说完他纵身一跃,向远处跑去。莫非和丫丫也没有在追逐,中间的那名武探受了这一扫把,一口黑血喷出,神情顿时萎顿下来,用手指不甘心的指着莫非。 莫非难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对不住啊!当时情况紧急忘了给你们让路了。” 在长安城外的官道上,一辆红色的马车慢悠悠的驶来,周围尽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气势霸气十足。 只是在远处用心听听就能听见马车里传来似有若无的娇喘声,等到靠近时,声音才会变得清晰。 “嗯……啊——公子饶命,妾身要死了,啊——” “哈哈,爽,爽!哈哈——” 官道寂静,一行人显得威严十足,但马车里的呻吟声却是十分的淫荡放浪。里面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公子正在张牙舞爪的蹂躏着身下的女子,天人交合之声引得最前方骑着马匹的粗狂的男子一阵皱眉。 而在远方山上,一个短发的女子背着一把剑站在树下,身前是一个年纪老迈的老婆婆和一个黑灰发色但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三个静默的注视着官道上行走的马车。 中年男人游安静的呆了半天,看向身旁的女子,不解的问:“姑姑,我们在这里看什么?” 游太姑深邃的目光盯着马车,没有说话。 而远处官道上的马车也终于渐行渐远向着长安进发着,最终消失了。 游太姑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去对着身后的两人说:“走吧,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长安快到了。”游师静点了点头。 说完三人也追寻着刚才的马车向长安出发了。 而与此同时,在长安的另一端,一条羊肠小道上,一个提着刀的男子在荆棘中慢慢的谨慎的行走着,道路并非曲折,只是前边有一个瞎子在慢慢的行走着。瞎子独身一人,和自己一样孤独。起初只是想了解这个瞎子为何出现在这种荒僻的地方,后来才发现这个瞎子不一般。 蒙着眼睛的蓝布在一片微风向后飘舞着,手中握着一把蓝色的伞,即使身上的衣服也是一片的幽蓝,绚丽夺目。他并未有人指引,但冥冥中似乎是有人指引着他,在这条羊肠小道上踏着无比正确的脚印,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而身后提着刀的男子则不远不近的跟着,除了心里的困惑就是深深的震撼,这样的男子真是当世无双。 两人极有默契的就这样向前走着,至于那个蒙着布的瞎子有没有在意身后这个烦人的跟屁虫,倒也说不好。虽然身后的人长相憨厚,人也的确是个实诚的人,不过这种外在的形表与他而言又怎能看得出。 “他们都在长安?” “恩?他们是谁?” 后边的男子纳闷的看了看前边停下来的瞎子,对他这句突兀的话有些不明所以,即使他对这种感觉自己很高兴。不过前边的瞎子也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兀自向前走着,也没再搭理他。 远远的感受到东都那里吹来的燥热的风,他很畅意的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邪魅的笑笑,为这自己的那个目标继续向前走着。 正如那拎刀的侠客、纵欲的公子、神奇的瞎子,在长安即将迎来众多欢庆日子的时候,许多莫名其妙的事、莫名其妙的人都在每一处角落里发生着变化。 第二百五十二章 长生 长安城皇城边缘一处,酒馆外拴着一条黑狗,黑狗趴在地上,两只眼睛盯着皇城直接走往酒馆的目盲人。 “你跟我一路了。” 提刀的男子咧嘴笑着,似是浑不在意瞎子的嫌弃态度,径直坐在瞎子的对面喊了声:“上酒。” 瞎子微微皱了皱眉,忍着心中的不耐烦说:“不要坐在这里。” 男子死乞白赖的笑道:“我就喜欢坐这里。” 瞎子正准备拿筷子的手停了一下,紧接着指头在在竹筒中的一根筷子上轻轻一敲,筷子洞穿竹筒和桌子。瞎子眼睛虽瞎,却是目盲心不盲,筷子直飞男子屁股下的凳子腿。 男子拿着酒杯的手指轻轻一送,酒杯摔落下去,不偏不倚,不迟不早,正好与筷子相撞。这点小动静自然没有影响到其它人,但拴在铁链上的黑狗露出一个震惊的小眼神,随后,撒欢似的狂奔。 瞎子眉头微微皱起,侧耳倾听,一双纤细的手往竹筒上一绕,想要拿筷的男子一掌劈过去,与瞎子的手撞击在一起。瞎子笔直的手掌,指间一弯,力道成倍增加,男子的手不禁有些发麻。紧接着弯了一半的指头继续弯下去,缩成一个拳头,力道一增再增,猛然间增大的力道将男子与凳子推了出去。 男子身子退后半丈之远时,速度依然没有减下来,加上凝聚真气,往地上一踩,身体立马停止。 男子骇然道:“你是谁?” 瞎子嘴角抹上一丝邪笑,男子知道这个瞎子刚才收手了,不然刚才的他绝不可能挨住这人的掌力。只不过男子很奇怪,他师承大秦皇室武道名家,又与道玄门中的弟子关系相交甚好,本身实力颇为不俗,已是九脉后期的武者。可在这人的面前,自己却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只是天下九大武道名家,空山、南域各有一个,秦、汉、唐各有两个,另一个隐士不出的武道名家虽然不被人熟知,但大家也清楚那人的年龄绝对没有眼前这个瞎子这么年轻。可如果不是这九个武道名家,这人到底是谁?竟然有如此不俗的实力。 男子心中一阵后怕,倘若在路上的时候这人毫不讲理的出手伤人,只怕他早就在劫难逃。 “你师父是那个莽夫?” “不准对我师父无礼。” 瞎子讥笑道:“你师父堂堂一个武道名家,为了替皇室效命,连姓都不要了,这样的人,你竟然不以为耻。” “阁下好大的口气,既然知道我师父是谁。难道不知道他是武道名家?” “武道名家?哼!我当年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武者,我怎么不能说他了?” 男子冷哼一声:“我师父已经证道数十年,难不成阁下在娘胎时就见过我师父了?” 瞎子敲了敲桌子没有说话,而是将眼睛上蓝布摘下来,男子震惊的看着瞎子,因为瞎子连眼珠子都与常人不一样,他的瞳孔不是常人的漆黑色,而是一种幽蓝色。 更令他奇怪的时,瞎子正用眼珠子看着他,男子结结巴巴:“你……你不是瞎子?” “我没说过自己是瞎子。” “那你……” 瞎子将手中的蓝布条儿往怀里一揣,我将眼睛蒙住,走到哪里算哪里,天下之大,而我能去的地方只有交给这块蓝布。 就在这时,马蹄声踏来。 街道两边的人看见马上的人穿着悬天府的官服,吓得鸟兽状四散去。 瞎子拿起桌上的蓝伞,朝着那伙人走去,骑马的一队人中,凉春秋翻身下马,毕恭毕敬的朝着拿伞的瞎子作揖,随即让人给瞎子牵来一匹马。 瞎子没有理会凉春秋,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瞧一眼凉春秋,顺着大街向前走去。然而,令人比较奇怪的是,这个悬天府的府主凉春秋,皇帝陛下的狗腿子,长安的九脉武者竟然没有丝毫生气。 令全体人员下马,陪着拿伞的瞎子慢悠悠的在街道上行走。 酒馆里的男子拉住旁边的店小二,好奇的问:“刚才骑马的是谁?” 店小二朝左右看了看,像看着神经病一样看着男子:“哟!这位爷,您连他都不认识?那是悬天府的凉春秋凉大人。”男子心中愈发的好奇,这个好奇完全是针对那个瞎子,能让大唐凉春秋毕恭毕敬的人,到底是谁? …… 跟在瞎子身后的凉春秋让手下跟在数丈之远的距离,问道:“师父。” 瞎子冰冷的回应:“不要叫我师父。” 凉春秋非常乖巧的没有在称呼上纠结,而是问候道:“这些年您过的怎么样?” “浪迹天涯,逍遥自在,没什么好与不好。”瞎子说完后,冷眼打量了一下凉春秋:“《生死经》出现了?” “是……听说当年那人还活着,有人正在找药材医治她。徒儿想,应该是《生死经》上的医术记载,才能将一个活死人救好。这才请您老人家回长安一趟。” 瞎子听完后,沉默了好久,才说道:“这些年,我七入南山,寻找《生死经》以得到长生不老之术,却没有丝毫收获。没想到《生死经》已经到了中州。” 凉春秋看着瞎子虽然年逾古稀的年纪却有着少年般的容颜,心中艳羡,但他很好的将自己眼中的羡慕收敛起来。一副徒弟十分孝顺尊敬师长的样子道:“原本想早点通知师父,但是消息探查不全,怕耽搁师父游山玩水,这才没有早点通知。” 对于这一套客气的说辞,瞎子只是笑了笑没有在意,看着繁华的长安城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的那位主子打算让我做什么?” 凉春秋一副受惊的样子:“师父。” 瞎子讥讽道:“长生不老哪是那般容易的事情,能够得到武道名家的相助,你的主子一定不会吃亏的。” 凉春秋对于眼前这人能够清楚的洞悉这背后一连串的利益纠葛显得十分无奈。 “《生死经》在谁的手里?”瞎子忽然问道。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在莫非的手里。” “莫非?这个名字,我好像听到很多次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宴会 今日的莫非依旧身着一袭黑袍,丝绵在阳光的映衬下贵气逼人,一旁的李言蹊则披着黑红毛绒风衣,髻上插着紫金钗。.』.一男一女前面走着,丫丫和半缘身后跟着,有些气派。 冷家门口已经人满为患了,那些护卫小厮忙碌的招呼着来往的人,在这种日子,也没有人敢插科打诨,一个不好可能真的就会脑袋不保。 莫非和李言蹊出现时,也算是真真惊艳到了全场。实心来说,莫非并不丑,相反,长得相当俊俏,再加上今日这身打扮,走到哪里都是能引起一些女孩子偷偷注意的。至于李言蹊,那自是不用说的,长安的公子哥们儿若非碍于公主的身份,只怕早就不择手段的想要将李言蹊收入府中了。所以,此刻众人的聚焦点都集中在了两人的身上。 不过这对于两人来说并不算什么,那些人的眼光好也罢坏也罢,于他而言,又有何相干。 他走过去将请柬递给小厮。那小厮长得尖嘴猴腮的,像是个精明事故之人,脸上挂着笑容也不知是今日谄媚别人僵硬了还是习惯性。只是等到他将请柬,脸色就逐渐冷了,笑容也早已遁走,眼里尽是鄙夷。 小厮斜着眼睥睨了莫非一眼,下巴向上扬了扬,嘴里尖酸刻薄的说:“哟!原来是莫非公子?不大像啊!” 那些贵族老爷公子一听是莫非,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这时瞧向这边的眼神也转换成了鄙夷。 小厮和自己一样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愈加的放肆愈加的毫无顾忌,声音很是尖利的说:“可是我也没见过那莫公子啊!哎呦!你今日府里这等大事非同儿戏,不能出任何差池,要不您等一等?” 小厮虽然是提问的语气,但是聋子都能听出他那语气中隐隐有着命令的意思,这是一种高于他人随口而出的命令语气,但是那些围观的人竟然都以为应该如此的点了点头。 半缘不解的问道:“我要等多久?” 那小厮以为莫非真的像是认怂了,不耐烦的说:“爱等不等,你也可以走人!哼!” 说着他将胳膊伸出去想要将面前的莫非推开,只是那只手刚伸出去,莫非一个侧身耸肩,就让那小厮扑倒在台阶上。 “唔——你要干什么?” 慌乱爬起的小厮一手捂着嘴一边用刺耳的声音叫嚣着,“啊?出血了?你这个没人养的杂种,你……” “闭嘴!” 李言蹊此时眼神不善的盯着小厮,身为天家子女的不怒自威自然流出,小厮莫名的在心里打了个怵。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挡我的路?” 那小厮被人辱骂,一时昏了头,在加上莫非和李言蹊谁都知道,一个是将要接受朝廷处置的闲散官员,另一个是被皇帝忘却的女儿,顿时高声叫道:“你们想干什么?这是冷家,不是你们可以放肆的地方。再敢胡闹,我就叫人了……” 当下四面八方的涌过来很多护卫,怒气冲冲的瞪着莫非。 “慢着!” “慢着!” 两句慢着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的,就像拍电影对好了台本,不迟不早,卡在一个点。 那两人莫非也都认识,一个正是给他请柬的冷扶童,另一个则是大皇子。此时的冷扶童身着紫色长袍,烘托的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也喜庆了些,至于大皇子一出现便引起大家的注意。 毕竟是在冷家的地界上,所以最先话的是冷扶童。 “怎么回事?” 莫非也没搭腔,自己和小厮在这里闹将了半天,冷家此时才来,这本身就存在疑问。即便他相信冷扶童,但却不会相信其他想要糗给他难,再者,冷家门前拥堵着这么多的人,也不怕那小厮信口雌黄搬弄是非。只是这样一来,那小厮就有些心虚了,原先本就是有人指使做这事,本来以为这莫非是个好拿捏的主,却不曾想自己搞过头了,现在事情可不好交代, “少爷……” “有话就说,我不想听你的支支吾吾。” 冷扶童说话不温不火,但听在小厮的耳里就有些毛骨悚然,身在这种大府大院若是这点眼色都不识怕早就尸骨无存了。当即跪倒在地哭哭啼啼的说:“少爷,奴才错了,饶了奴才吧。” 冷扶童并未正眼瞧过小厮一眼,他淡淡的非,小厮立刻会意,转过身去使劲的朝着莫非叩头,“莫公子……奴才错了。” 莫非皱着眉头冷扶童,一旁的李言蹊没好气的冷哼:“狗仗人势的东西。” 说完觉得厌烦的转过头去,正巧碰到有些纨绔子弟微笑着己,心里啐了一口。 “好了。滚下去领家法。” 冷扶童微眯起眼深深的眼大皇子,奈何对方也顺着他的眼神瞧过来,四目对视,场间瞬间冷了下来。刚才还指指点点的众人都噤若寒蝉的立在那里,想要从那眼神中瞅出双方角逐的结果。 只是莫非此时很不适宜的笑了,那是一种玩味的笑,这笑得有些突兀,但很好的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诸位请进。里面的筵席快要开始了。” “哈哈!早就等不及了,走吧走吧。莫公子一道儿走?” “大皇子请。” 冷家府院三进四出的让人好一顿走,正宴尚未开始,此时宾客们都被分开来了。那些长辈们都在正厅里谈论时势政治,至于夫人们都被带到了后院。前院以及偏房则是公子小姐们的聚集地。 莫非在长安世家公子中没有什么熟人,只有这个冷扶童这种半生不熟的,所以显得孤单。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无人问津。至于大皇子则穿梭于众人之间,和各府的少爷攀谈,似乎很热衷此道。 “那位公子是哪个府中的?” “好像是莫非。” 另一个人提醒似的语气给刚才问话的说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听到。众人一听莫非全都愣在那里,前院里热闹的众人诡异的都不说话了,全都将眼神聚焦在了莫非的身上。 “怎么了?怎么没人说话了?” 有人头也没回的喃喃道:“他就是莫非。”公告:笔趣阁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第二百五十四章 嘲讽 一旁的李言蹊怎么也没猜测到莫非会被这些人视为异类的存在,想了想,心里有一些凄凉,给那些人投去一个鄙夷的目光。 众人也没有理会李言蹊的目光,十分默契的都往离莫非远的地方退了退,然后又开始各说各的。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冷家这么会请莫非”“谁知道呢!”之类的话。 莫非看这些人这副嘴脸,默默的坐在角落里,落得一身自在。 只是半缘气唿唿的,不明白大哥哥这么好,为什么这些人都不喜欢大哥哥。 李言蹊白了一眼莫非,忽然心思一动耍起小性子,委屈巴巴的看着莫非:“你刚才为什么不还嘴?” “呃……”莫非还没有说话,有几个似乎看出端倪的公子面色不善的走了过来,大有兴师问罪之势。 那几个公子走过来冷冷的瞧了莫非一眼,转而眼神一片温柔的看向怀安公主李言蹊,关切的问道:“公主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李言蹊瞬间演技炸裂,轻咬贝齿,擦擦了眼角的泪水,强颜欢笑的说:“没,没事,没人欺负我。”说完偷偷朝莫非看一眼,眼神尽是哀怨。 那些公子哪能受得了这种温柔阵仗,倒似不依不饶了,仿佛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说:“公主不必惧怕,哼!这里是冷家,没有人敢放肆。”更有人拍着胸脯说:“公主放心,我等定可以为你做主,就将那人指出来,在下不才,倒要和他理论理论。” 几人说也就罢了,无关痛痒的,只是他们有意无意的朝着莫非瞟来,那种鄙夷厌恶的表情不言而喻。 这时李言蹊收起我见犹怜的样子,冷声道:“都说没事了!你们怎么像狗皮膏药一样。” 一时间,那些想要仗义出手的公子一脸局促的愣在原地。 “公主说笑了,这里要是有人敢坏了规矩,我们又怎么会看着事情发生而不施援手呢?” 这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大秦秦甫风前来祝寿。” 听到报客的高高喊了一声,院子里顿时乱糟糟的,那些公子少爷的眼睛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只是这远远不够。 随后又传来:“汉国游家前来祝寿。汉国三皇子前来祝寿。庞太师前来祝寿。” …… “哇哈哈哈!这里真热闹,宗清兄果然说的对,那里还真是没这里好,哈哈!” 走进来的是一个长得什么歪瓜裂枣的东西,嘴斜鼻子扭的,旁边那个本来也生的相当奇葩,只是两相比较下来就变的风流倜傥了。 这两人虽然比起丑来各有千秋,但那衣着打扮,音容笑貌,绝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虚浮的脚步、猥琐的笑容,看向那些贵族小姐时总是眯着眼,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眼角淡淡的黑影,很明显是纵欲过度所留下的印痕。 众人虽然都对这两个不速之客有些避而远之,暗暗皱了皱眉头。但是碍于身份,当这位皇子看过来时依旧谄媚的回个礼。 随着这个皇子的脚步,游师静和父亲一同走进院子。今日的游师静一身黑装,刘海耷拉在眉毛,皮肤依旧白皙,独特的装扮独特的造型酷酷的走进来,那些公子的眼睛立刻就被勾了去。 不过她的表情冷酷,气场强大无比,除了让那些公子震撼之外就是被冷冷的气息所袭击。只不过和她同样一袭黑衣的游逸没事也学着她的表情,还嘴角上扬故显高傲,完全没有意识到众人的眼光根本没有在他的身上。 游师静没有搭理一起进来的庞太师,扭头朝着人群中看了看,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丫丫在场,心里略微失望了一下。然后,正准备和父亲走进厅堂,面前走来两个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人。这两人不仅邋遢,而且还丑,一个嘴斜鼻子扭,另一个小眯眼,大长脸,两个香肠嘴,无奈这两人竟然自认风流的甩着头发,用极其夸张的脚步大摇大摆的走过来。 “哎哟!静妹妹也来了!长得可真好看。” 三皇子名叫刘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向游师静的下巴勾去,眼睛里**荡漾,丝毫没有在意到游师静身后游逸古怪的表情。 只是那根手指还没有到游师静的下巴,他的两胯之间吃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忍着疼痛抬头一看,游师静刚把脚收了回去,表情是一贯的冷酷,仿佛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没值得人家在意。 他咿咿呀呀的叫了几声,污言秽语喷薄而出,一旁的宗清兄弟赶紧过去将他搀扶起来,两人内心愤愤的找了个椅子做下去。 今日的大皇子身着一袭白色长袍,温文素雅,笑起来也如沐春风,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刚才看刘童对游师静动手动脚,心里其实很不高兴,这个汉国的皇子来到长安后,整日里流连忘返于青楼妓院,有时候过分至极,当着他面调戏他的妾妃,虽然心中盛怒。但是碍于两国邦交,也不好兴师问罪。 半缘探出头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令人无奈的是此时的她和莫非、等人被众人牢牢的堵到角落里,看不见外面也让外面看不见。 莫非看半缘探头探脑的样子,一个人默默的品了一口茶,斜眼觑见丫丫的表情似乎发生了变化,心里反复思量着要不要出去和游师静打个招唿,说声‘你好’什么的。但是又想到这边公子这么多,本来就不受待见,要是在和游师静暧昧不明怕就成了众矢之的。所以,按耐住内心的些许莫名的悸动,偷偷的听着人墙外的说话。 只是他期待的游师静始终没有说话,自进来之后看见丫丫不在后,她就一直沉默着。自己此次来这里只是做个姿态,打心底里并不是很想来,现在看身旁的一些公子哥一直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说着,心里不大喜欢,索然无味的找了个角落站着。 游师静吃了几杯丫鬟端来的茶后,她兴趣缺缺的就想走了,只是……。 “你看那些公子的眼神。嘿!就凭这个,我想那莫非怕是……。” 莫非?(未完待续。。)公告:笔趣阁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我的男人 游师静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刚还准备怪自己疑神疑鬼呢!结果刚才的人堆里又传出声音。“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 是莫非,那丫丫…… 丫丫听见游师静叫他,局促的摸了摸鼻子,眨着眼睛伸长脖子想站起来走过去,但是这些公子烦人的紧,堵得水泄不通,让人气急。 这样一来,她暂时出不去了,觑着缝瞧见游师静已经站起来了。这时,一个公子上前去拱手阴笑道:“游小姐,你在找谁。” 莫非撇了撇嘴,心里愤愤的骂道:干你鸟事,真是看见美女比看见他娘还亲,没人性。呸 李言蹊高声说:“哟!这是哪家的公子?脾气挺大的,这么正义。”话音刚落,人影攒动,逐渐的让开了一条路,在那些人鄙夷的目光下,李言蹊拉着丫丫缓缓的站起来。 这边游师静注视着丫丫的目光,那边丫丫的目光注视着游师静,两人含情脉脉,一旁的众人满头雾水,为什么这两个女子的眼里的暧昧之情比男女之间还要更甚。 莫非感觉到一种罗曼蒂克的温馨浪漫从远处袭来,放佛夏日的海风,冬日的暖阳是那样的美好。只是……额!丫丫和游师静什么时候…… 莫非还在思考的同时,中间突然横出一个男的,他滞了一下,转而换成和善的笑容,刚准备发问,那个公子就义愤填膺的指着他的鼻子说。 “好你个莫非,这是你的丫环?没大没小……” 游师静虚步一迈,‘啪啪’两巴掌扇在了那个公子的嘴上。 全场瞬时间错愕了,这……,怎么回事?那个公子一手捂着脸蛋,一手指着游师静,瞪着大眼珠子张着嘴,惊愕的看着她。 半缘目瞪口呆的看着游师静,太酷了,帅! 游师静无奈的看着自己刚迈出的虚步,尴尬的朝着丫丫笑了笑,然后不可察觉的偷偷收了回来。 游师静看了看丫丫,原本拿起的指头已经指向丫丫了,又慢慢的挪向莫非:“以后他是我男人,你们说话给我注意点。” “什么?” 有人尖叫的喊道。院里顿时乱哄哄的,若说刚才还是惊愕,那现在就是震惊了,是大大的震惊。只有李言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游小姐,这事怎么可能?” “是啊!游小姐,这不能乱说。” 那些公子大概是听说这游师静行事乖张难以揣摩惯了,以为她说胡话呢,这才开口劝慰。只是这劝就劝呗,怎么看向莫非的眼神就像针挑刀剜一样,言语更是恶毒。 莫非苦笑的看着游师静和丫丫,这两个人很明显是把他当做挡箭牌了。 “你们这些人,忒的无赖,老子恨不得把你们没人扇一巴掌,好好教训一顿。”刘童滑稽的叉着腰,但是狠厉的言语清楚的传到了每一处,眼睛里愤怒的火焰喷薄着,让刚才叫嚣的那些公子不寒而栗。 刘童说着顺手一搂,将旁边的宗清兄揽在怀里,宗清被他这一下搞得惊慌失措,习惯性的挣扎了一下,奈何刘童的手臂丝毫没有松动。这样一来,宗清的脸蛋顿时红彤彤的,暗暗的啐了一口,索性不再挣扎。 众人见两个男人当众如此不知廉耻的大搞暧昧,摇头骂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只是受了刚才的事,谁都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莫非倒还好,欺辱就其辱了,可是,这刘童有谁敢动她,简直就是老寿星吃砒霜不知死活,所以都悻悻的没有说话。 屋内走出来的是冷苍、冷独和几个朝中的大臣。 今天冷家老太爷穿着红黑相间的袍子,肥肥的身躯看起来十分滑稽,脑袋大大的,一双小眯眼时刻保持着笑容。 他放眼瞧了一眼院里的众人,笑着说:“今日蒙各位不辞辛苦,来为老夫祝寿,呵呵……,在这里,老头子说声谢了。一会儿筵席,大家吃好喝好,敝府招待不周之处,多多见谅。” 到底是老狐狸,官方话都说的如此和气,滴水不漏。莫非旁边的李言蹊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宁老太爷,小声嘟哝了句:“怎么不见那人?”莫非苦笑的看了她一眼,其实但凡有点武功的人,这点耳力都是有的,若说冷家人没听见谁相信啊!只是李言蹊有她依仗的东西,话说就说了。 那边冷老太爷客套了半天,接下来就是来客的客套了,这种客套真不好,眼睁睁看着手中的礼物都送给别人了,这能舒服吗? “大皇子,玉如意一双。” “庞家,肖大家的观音像一副。” 报礼的刚把这两个礼带说完,场间就沸腾了。 “玉如意啊?听说是当年战朝皇室的,可珍贵哩!” 旁边的人接着说道:“是啊,还有那肖大家的真迹,他都多年不作画了。” “大气。” 报礼的人继续道:“大汉三皇子……”报礼的人话到嘴边又咽下,众人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官家,官家硬着头皮说:“春宫图,一册。” 那些公子立马爆发出一阵哄笑,春宫图…… 管家十分识眼色的继续念道,以求掩盖住场面的尴尬:“大汉游家……。” 报礼的说完大汉游家没有紧接着说,而是顿了顿,用征求的眼神向冷老太爷看了一眼。冷老太爷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现在的自己不好过去,众人也都眼巴巴的看着报礼的等待着他的话,不知道这游家到底送什么礼品,让报礼的停住了嘴。 此时,阳光正好,倾泻下来的光斑打在游师静的脸上,别有一番韵味。 游师静冷冷的说:“怎么?我的礼品不能读吗?” 那报礼的此时哪有胆气回答这个问题,脸上的汗珠子早已流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冷老太爷知道这件事已经逼到一定程度上了,皱着眉头朝游师静看了一眼,低眉思索半天,这才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报礼的那人擦了擦冷汗,但此时和自己已无干系了,所以心里没有刚才的诚惶诚恐。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大汉游家,《莫非兵书》一部。” (未完待续。。)公告:笔趣阁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第二百五十六章 我携寿礼来 满座哗然。 人群中传出悉悉索索的议论声。“《莫非兵法》?这是什么东西。只不过区区一本兵书作为寿礼,这合适吗?” “就是呀!人家大汉三皇子送的也好歹是皇家珍藏的春宫图啊,这礼物也未免太寒碜了点。” 一个三角眼的公子插话到:“莫非?难不成这本书是莫非写的?”话语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但也有人察觉出此事的不同寻常,莫非的书怎会在游小姐的手里,还被当作寿礼献上。 刻意压低的讨论声传入冷老太爷的耳朵里,此时他心里已然十分愤怒。送一本不起眼的兵书,这不是公然让自己颜面尽失吗。但顾忌游家背后的势力还有那个可怕的老女人,却只能生生压住。但见他面色并未有太大变化,肥胖的圆脸上胡子微抖“游小姐的一番美意老夫心领了,此次你们远道前来我大唐,敝舍如有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这边游师静仍是面无表情,似是在思索什么,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算是回答,余光却捕捉到丫丫脸上稍纵即逝的波澜,随即,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调皮的笑意。那报礼的人见情势缓和下来,连忙继续高声吆喝起来。 报礼人话音将落,一众公子就跟着夸张感叹各名府的出手阔绰,被议论称赞的各府公子哥儿便洋洋自得起来,手里的折扇合上又张开,要不是想在美女面前展示自己的美好形象,还真就鼻孔朝天了。 那边角落里,半缘默默的坐在桌边,一盘赤豆榴莲酥旁。虽然这里的环境她很不喜欢,到处是做作功利的轻浮公子哥儿。但不得不说,这冷府的糕点真真是好吃啊。只怪装盛吃食的盘子太小,堪堪只摆了六块。 半缘吃的专心,少女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啃玉米的仓鼠,嘴角还残留一丝糕点屑。莫非看着好笑,便把自己面前的糕点整盘端了过去,放在半缘面前。然后自顾自喝着闲茶,只是坐着。 被人群隔开的地方,游师静默默的举着茶盏,并无动作,旁边的中年男人闲闲的看着人群,目光扫过女儿的面庞,微微沉思。 但显然这短暂的安逸如期结束。只见那报礼人忽地绷住了嘴,心思翻转之间,却还是拿不定主意,于是眼神颤巍巍的再次投向冷老太爷,细密的汗珠在额头闪现。 冷老太爷被这么一盯,刚才因什么莫非兵法而起的烦躁感再次席卷而来,心想这中州谁敢在我冷家的地盘上做妖,岂不是不想活了。我倒不信还会有人送个人头过来?于是只冷冷的扫了一眼报礼的奴才,便不再理会。 再说这奴才,打小便在冷家这种关系势力错综复杂的环境中生存,别的本事不说,却是惯会识人眼色。被自己服侍多年的主子眼神一扫,便知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心中虽怵,却只能照念道:“莫非……《莫非兵书》,一部。” 这下人群是真正炸开了锅。有些巴结冷家势力,特别是敌对莫非的人率先阴阳怪气起来。 “我耳朵没毛病吧,还是书?送自己的书当作寿礼,还真是不害臊呐!” “啧啧,这莫非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打个仗就出兵法了,那老子吃个饭还成厨神了呢。” “整日身边跟着几个美妞,我看他写的是姿势大全吧!”伴随着一阵猥琐淫笑,几个贼眉鼠眼长相的人议论道。 众人的目光,有疑惑有鄙夷有探寻,都向角落里的莫非投去。莫非却只是甫一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微皱了下眉头,便没有后续动作,仍是自顾自坐着,仿佛刚才被提名的送礼之人并不是自己。 丫丫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目光并不是落在众人身上,那目光穿过人群的阻碍,看的正是,游师静。 同一时间,游师静从桌边站了起来,背后的宽剑在阳光的照射下,沿着桌角在地面投下弯曲的影子。几缕碎发的遮挡下,逆着光的眼神让人更加捉摸不定。 “《莫非兵书》确是大唐莫非公子所作,只不过此书只在武将世家间流传,还并未发行民间,今日尔等亲眼见到,应为幸事。” 拥挤的人群沉默了下来,本以为此书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一个将领行军打仗的些许心得。没想到竟有如此待遇,让天下武将世家奉为至宝! 众所周知,习武之人只认拳头,谁的拳头硬本事强,谁就有资格说话,也会受到他人的认可。既然连天下武将世家都认莫非的兵书,将其当作珍本,那这兵书可能真的是不可多得的天下奇书了。而这作书之人,岂不是更加厉害! 眼见众人渐渐被说服,开始从心底敬佩莫非。这时,突然一个尖利的男人声音传来:“凭什么你说什么我们就信啊,全凭你一张嘴?游姑娘,你虽然人长得那是一个标志可人,可这话,还是不能乱说呀。”一阵哄笑中,几个公子哥儿仗着有人撑腰,也附和道:“就是就是,他莫非给了你什么好处,不妨说来听听。该不会真是你男人吧!那就太可惜了。” 听到这里,游逸的眼神快速的闪了一下,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还真把自己当成被供着的佛爷了。不过女儿这脾气……我还是从不担心她会吃亏的。 游师静没有动手。 确切的说,游师静还没打算动手时,已经有人站了起来。 仍是一袭白衣,秦甫风旁若无事的站起来:“《莫非兵书》是我从燕云带回大秦的。”说完转身向着莫非:“能得此书,是秦某一大幸事。” 再无二话。 忽然响起一声“谁是莫非?” 声音不大不小,不重不轻,不含悲喜,不带感情,仿佛一个机械般的声音,不声不响落在你的耳朵里。 众人面面相觑,想要从别人的眼中探查到声音的来源,却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秦甫风蹙起眉头。丫丫的身子向前挪了挪,游师静的手已经放在了巨阙剑柄上…… 第二百五十六章 我携寿礼来 满座哗然。 人群中传出悉悉索索的议论声。“《莫非兵法》?这是什么东西。只不过区区一本兵书作为寿礼,这合适吗?” “就是呀!人家大汉三皇子送的也好歹是皇家珍藏的春宫图啊,这礼物也未免太寒碜了点。” 一个三角眼的公子插话到:“莫非?难不成这本书是莫非写的?”话语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但也有人察觉出此事的不同寻常,莫非的书怎会在游小姐的手里,还被当作寿礼献上。 刻意压低的讨论声传入冷老太爷的耳朵里,此时他心里已然十分愤怒。送一本不起眼的兵书,这不是公然让自己颜面尽失吗。但顾忌游家背后的势力还有那个可怕的老女人,却只能生生压住。但见他面色并未有太大变化,肥胖的圆脸上胡子微抖“游小姐的一番美意老夫心领了,此次你们远道前来我大唐,敝舍如有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这边游师静仍是面无表情,似是在思索什么,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算是回答,余光却捕捉到丫丫脸上稍纵即逝的波澜,随即,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调皮的笑意。那报礼的人见情势缓和下来,连忙继续高声吆喝起来。 报礼人话音将落,一众公子就跟着夸张感叹各名府的出手阔绰,被议论称赞的各府公子哥儿便洋洋自得起来,手里的折扇合上又张开,要不是想在美女面前展示自己的美好形象,还真就鼻孔朝天了。 那边角落里,半缘默默的坐在桌边,一盘赤豆榴莲酥旁。虽然这里的环境她很不喜欢,到处是做作功利的轻浮公子哥儿。但不得不说,这冷府的糕点真真是好吃啊。只怪装盛吃食的盘子太小,堪堪只摆了六块。 半缘吃的专心,少女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啃玉米的仓鼠,嘴角还残留一丝糕点屑。莫非看着好笑,便把自己面前的糕点整盘端了过去,放在半缘面前。然后自顾自喝着闲茶,只是坐着。 被人群隔开的地方,游师静默默的举着茶盏,并无动作,旁边的中年男人闲闲的看着人群,目光扫过女儿的面庞,微微沉思。 但显然这短暂的安逸如期结束。只见那报礼人忽地绷住了嘴,心思翻转之间,却还是拿不定主意,于是眼神颤巍巍的再次投向冷老太爷,细密的汗珠在额头闪现。 冷老太爷被这么一盯,刚才因什么莫非兵法而起的烦躁感再次席卷而来,心想这中州谁敢在我冷家的地盘上做妖,岂不是不想活了。我倒不信还会有人送个人头过来?于是只冷冷的扫了一眼报礼的奴才,便不再理会。 再说这奴才,打小便在冷家这种关系势力错综复杂的环境中生存,别的本事不说,却是惯会识人眼色。被自己服侍多年的主子眼神一扫,便知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心中虽怵,却只能照念道:“莫非……《莫非兵书》,一部。” 这下人群是真正炸开了锅。有些巴结冷家势力,特别是敌对莫非的人率先阴阳怪气起来。 “我耳朵没毛病吧,还是书?送自己的书当作寿礼,还真是不害臊呐!” “啧啧,这莫非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打个仗就出兵法了,那老子吃个饭还成厨神了呢。” “整日身边跟着几个美妞,我看他写的是姿势大全吧!”伴随着一阵猥琐淫笑,几个贼眉鼠眼长相的人议论道。 众人的目光,有疑惑有鄙夷有探寻,都向角落里的莫非投去。莫非却只是甫一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微皱了下眉头,便没有后续动作,仍是自顾自坐着,仿佛刚才被提名的送礼之人并不是自己。 丫丫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目光并不是落在众人身上,那目光穿过人群的阻碍,看的正是,游师静。 同一时间,游师静从桌边站了起来,背后的宽剑在阳光的照射下,沿着桌角在地面投下弯曲的影子。几缕碎发的遮挡下,逆着光的眼神让人更加捉摸不定。 “《莫非兵书》确是大唐莫非公子所作,只不过此书只在武将世家间流传,还并未发行民间,今日尔等亲眼见到,应为幸事。” 拥挤的人群沉默了下来,本以为此书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一个将领行军打仗的些许心得。没想到竟有如此待遇,让天下武将世家奉为至宝! 众所周知,习武之人只认拳头,谁的拳头硬本事强,谁就有资格说话,也会受到他人的认可。既然连天下武将世家都认莫非的兵书,将其当作珍本,那这兵书可能真的是不可多得的天下奇书了。而这作书之人,岂不是更加厉害! 眼见众人渐渐被说服,开始从心底敬佩莫非。这时,突然一个尖利的男人声音传来:“凭什么你说什么我们就信啊,全凭你一张嘴?游姑娘,你虽然人长得那是一个标志可人,可这话,还是不能乱说呀。”一阵哄笑中,几个公子哥儿仗着有人撑腰,也附和道:“就是就是,他莫非给了你什么好处,不妨说来听听。该不会真是你男人吧!那就太可惜了。” 听到这里,游逸的眼神快速的闪了一下,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还真把自己当成被供着的佛爷了。不过女儿这脾气……我还是从不担心她会吃亏的。 游师静没有动手。 确切的说,游师静还没打算动手时,已经有人站了起来。 仍是一袭白衣,秦甫风旁若无事的站起来:“《莫非兵书》是我从燕云带回大秦的。”说完转身向着莫非:“能得此书,是秦某一大幸事。” 再无二话。 忽然响起一声“谁是莫非?” 声音不大不小,不重不轻,不含悲喜,不带感情,仿佛一个机械般的声音,不声不响落在你的耳朵里。 众人面面相觑,想要从别人的眼中探查到声音的来源,却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秦甫风蹙起眉头。丫丫的身子向前挪了挪,游师静的手已经放在了巨阙剑柄上……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客从南山来 就在众人以为这死寂背后即将爆发出什么骇人的情形时。 门开了。 普普通通的门。 普普通通的开。 一个普普通通的瞎子。 穿着幽蓝色的衣服,拿着幽蓝色的伞,眼上蒙着幽蓝色的布。 瞎子就这样站在那里,他没有出手,却让所有的人冷汗淋漓。 “谁是莫非?” 瞎子又问了一句,没有人说话,或者说,大家都忘记了说话。人群自动散开,一条甬道里,莫非站在原地,镇定自若的看着瞎子。 瞎子拄着伞,慢慢的稳稳的却是极精确的朝莫非走来。莫非身旁,丫丫的手按在大黑铁棍上,冷眼看着瞎子走近。 周围的人压抑着,没有声响。瞎子只是走近,没有其他动作。 “生死经给我。” 瞎子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在说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 莫非仍是面无表情,丫丫的手仍按在棍上,身后的众人却像是突然活了过来。 “生死经?这天下第一奇书竟然在莫非的身上?” “世间竟然真的还存在此等宝物啊,传说得此书者可练长生不老之术啊!” “今天恐怕是要出大事了啊。” 李言蹊微意外的看了莫非一眼,便转过头去,慎重的盯着瞎子。外围桌旁,游逸与秦甫风亦是不动声色,暗中紧盯局势。 “不给。”莫非终于说话了,语气同样平常。 迎面而来的威压使众人透不过气来,有几个公子哥儿想逃离此地,却发现根本动不了身体。眼见事态不好,这时,冷家冷苍厉声说道:“大胆,竟敢在我冷家寿宴上公然闹事!我可不管你是何方贵客,来人,将此人拿下!” 二十几个侍卫奉命上前,呈包围之势向瞎子围去。瞎子却没有动作,仿佛感觉不到危险的降临。 越来越接近。瞎子蒙着眼睛的幽蓝布条在空中一飞,嘴角一抹怪异的笑容。得了命令的冷家侍卫抽刀相向,朝瞎子砍去。然而,那双拼了命想要拔动的脚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那布条在空中飞舞,瞎子随手一挥,无形的空气突然化为气刃,接触到侍卫的身体时毫无阻力,轻而易举割破了十几个侍卫的喉咙。见此情景,冷扶苏抽身而上。 只见冷扶苏剑出游龙,如长虹贯日,这一剑精准、凌厉,势如破竹,暗中将冷扶苏数十年的武道精髓冠于一体,一剑出,千军万马,犹可敌也。 然而瞎子不知是真瞎还是假瞎,不避不逃,手中的幽蓝色伞轻轻举起,就这一个稀松平常的动作,在冷扶苏的剑到达身前时,向下一压,冷扶苏的剑脱手而去。 只这一招,冷扶苏已然明白自己根本不是眼前这个瞎子的对手。 瞎子一步一个脚印,没有一丝滞缓,朝莫非走去。 丫丫手中的大黑铁棍往地上一杵,一脸冷漠的看向前方,俨然一代武道宗师,瞎子的脚步顿了一下,又向前走去。 眼看丫丫即将出手,秦甫风微蹙的眉头皱的深了,终于,身体飘然上前。瞎子笑了,狂妄和睥睨一切的笑,在那把毫无美感的幽蓝伞上,显得更加肆意。瞬息之间,已过数十招。然而,两个九脉武者,丫丫和秦甫风却只能堪堪挡住。 持续数息之后,秦甫风一口献血喷出,踉踉跄跄向后退去。丫丫口中亦有鲜血渗出,但仍是手握大黑铁棍,挡在莫非前方,一步不得退让。 眼看着瞎子越走越近,丫丫正要不顾一切再次出手,此时游师静手中巨阙悍然出鞘,众人只觉脖颈一凉,脑中不由想到:力拔山兮气盖世! 游师静手中巨阙砰然撞地,顿时石板开裂,尘土飞扬。冷家院内的青石板不断的炸裂出一道道深痕。仿佛一棵百年老树的藤蔓,曲折蔓延,触目惊心,却在不动如山的瞎子脚下,陡然终止。 碎石尚未坠地,游师静欺身上前,宽大的剑身刺破空气,带起了阵阵气流,伴随着空气的尖啸声直刺向瞎子心窝。这一剑气势之盛,速度之快,鲜少有人可比。但却只见瞎子蓝色袖袍一挥,化无形为有形,硬生生扛住一剑。 游师静心中震惊,但脚下仍想前进,却被那瞎子再一挥,不禁一股巨力袭来,身体不听使唤的朝后退去。 巨阙在地上刮出深深的痕迹,有摩擦的火花四下飞溅。 此时,身后的秦甫风突然高声叫到:“原来是你!你就是那个世间唯一不被人知晓的武道名家!” “武道名家!这瞎子竟然是武道名家啊,怪不得如此厉害!”有人低声说。 秦甫风继续说道:“南山圣医一脉也相续出山了?相传当年老王爷路过南山,不知因为什么和一个瞎子打了一架,这一架不打还好,一打就是整整三个月!最后仍是难分胜负,而当年老王爷已经证道七年了。但这瞎子无名无姓,更是无人认识,是以到了中州以后,外人听说了老王爷的经历,只当是吹牛,从不相信这个瞎子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后来道玄门被误传出有生死经的消息,引得一个瞎子前来大闹一场,最后由武道名家古烟客出手,集结其他高手助阵,方才险险获胜。自此,世人才承认这世上还有一位武道名家,便是他。” 众人沉默,武道名家的实力,那是只能仰望的存在,何等强悍。同时众人心中也明白,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是这个瞎子的对手。 瞎子仍是步步靠近,莫非手腕微动,正想期身上前,却寸步难行。没有真气护体,瞎子周身,又有何人能前进一步,更别说近身攻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莫非艰难的迈出了第一步。这就是杀道与武道的区别,尤其在武道名家面前,犹如云泥之别。然而,即便知道事实就会如此,莫非依然不依不饶的迈出了第二步。 第三步,还没有走近瞎子,莫非觉得喉咙一甜,一股甜腥的气息充斥在喉间。没有管嘴角的血丝,莫非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向瞎子走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不假年 武道名家之下,众生皆是蝼蚁。 即便莫非脚步再靠近瞎子,那看似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距离依然让他不能奈何瞎子半分。 距离再近一步,莫非胳膊上像压着千万斤的泰山之重,缓慢抬起。 “自不量力!” 所有人的心中不约而同的产生这样的想法。一个杀道中人,没有真气加持,就只是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既是血肉之躯,又怎么能与人间的武道巅峰,人间之神抗衡。 瞎子那张古井不波的脸上,同样露出一丝嘲弄,无论是眼前这个年纪轻轻但是武道修为却已实属罕见的女子亦或者是莫非这个拥有《生死经》的杀道中人,即便在世人眼中已是多么恐怖的存在,但在他眼里终究不过是蝼蚁两只。 瞎子幽蓝色的袍子鼓起,像是一座金钟罩岿然不动的矗立周身,莫非每前进一步,受到真气的伤害便成倍增长。 手掌越来越近,皮肤由淤血积红到皮肤皲裂,丝丝鲜血渗出手掌,就在这时,莫非的五指弯曲,指间忽然冒出三根银针。 阳关! 谷冲! 太明! 分别刺向瞎子的武道经脉三大穴道!封筋锁脉!三根银针在莫非的手里,呈现巧妙的犄角之势朝瞎子刺去,集全身之力,压于三根银针之上,瞎子陡然真气激增,三根银针在刚才急速向前中,忽然像是遇到了壁垒,速度放缓。 只是距离太近,银针遇到的阻挡,依然无法完全遏制它前行的脚步。 三根银针碰到了瞎子阳关、谷冲、太明三大穴道后,瞎子浑身的气机降了一半。丫丫身上的压力忽然减轻不少,只是武道名家终究是武道名家,再加上银针刺入的并不深,又没有真气的冲击,所以伤害小了很多。 这一点伤害,对瞎子来说是不痛不痒,但对于刚才濒临崩溃边缘的丫丫来说,无疑是个拯救她脱离危害的最大福音。 瞎子长得很年轻,年轻到足以让所有人都无法相信这就是武道名家。这个曾经和老王爷和古烟客交手尚且立于不败之地的南山瞎子,即便世人不知道他的真实年龄,但也绝对不会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小伙子。 在场的众人不得不感叹瞎子的实力恐怖,也不得不感叹南山医道之高明,竟连青春永驻、起死回生之术都有。 既然这样,那长生不老…… 众人看向莫非的眼睛不禁多了一些意味难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怕今天瞎子这么一闹,整个天下都将知道莫非手中握有《生死经》这本旷世奇书,趋之若鹜的人们将会如何对待莫非,已是不争的一个事实。 瞎子身子轻飘飘的落后,手上并未有任何动作,一吐一纳之间,三根银针尽数飞出,坠落在地。 “《生死经》是我南山不传秘书,你不该拿着它。虽然你们的武道修为已经难逢敌手,但这点实力,还不够。”瞎子无情的说完,脚踏地板,移形换影,手中蓝色的伞在地上一扫,巨大的气剑朝丫丫和莫非劈去。 说时迟那时快。 丫丫和莫非神魂失守,就在这生死一瞬间的时候,一根橼木拐杖从天而降。紧接着,佝偻着腰,头发花白的游太姑落于橼木拐杖上。 瞎子面露凝重,事实上,他敢硬闯冷府,在这些达官贵人面前大开杀戒,是已经和长安中的那些武道名家打过招呼。秦、汉、唐三国之中,不管是哪方势力,对他的出手都会乐见其成,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汉国游家的游太姑会亲自出手。 “游太姑!你想与我为敌?” 游太姑冷傲的一笑:“呸!别人怕你,老婆子我可不怕你!老婆子答应了小和尚,要帮这两个娃娃一次。你一个武道名家,仗着武道修为高深就想杀人越货,忒的无耻。只要老婆子我在长安,就绝不允许你动他一根手指。” 瞎子抬手撕去布条,幽蓝色的瞳孔看着游太姑。随即欺身上前。 世间两大武道名家交手,岂是肉眼凡胎之人能够揣摩得到,两人移形换影的身法,在短短的数息之间,在众人的眼花缭乱之中,仿佛浮光掠影,飞速的闪过。就在众人想要从这浮光掠影中想要捕捉到什么时,游太姑和瞎子已经分开,两人气定神闲的各站一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没有人真的会相信刚才两人的交手什么都没有发生,果不其然,瞎子手中的幽蓝色的伞柄裂开一道缝。 众人骇然,世间九大武道名家,虽然证道成名先后不一,但除了空山的苦佛因为佛门功法有金刚护体外,其余八大武道名家实力并没有高低之分,可现在看来,是不是说明游太姑的实力要比瞎子高出一筹? 还未等众人盖棺定论。 游太姑便先开口道:“先前你受了三针,气机弱了一分,行动慢了一分,真气薄了一分。否则,你的伞不会破!” “空山已经有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苦佛了,难道你还想让空山再有一个变态?” 游太姑似乎知道瞎子另有所指,只不过,她虽是武道名家,但终究是女子之身,对于争名夺利并没有那么强烈的热衷,更何况……游太姑脸上带着一丝红晕,似是想起了那个破庙里住的小和尚,竟吃吃的说:“我认了。” 瞎子没有说话,将目光投向莫非,深深的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潇洒而来,潇洒而去。 众人在这一刻石化在原地,谁能想到那三根毫不起眼的银针,竟然能够左右两大武道名家的比拼。而且能让胜者坦诚交代,能让败者坦然接受。 游太姑见瞎子离去,眼中的凝重不减分毫,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喃喃自语道:“他连南山的禁术都敢施用,看来已经天不假年了!莫非!你可得小心了,对这样一个了无牵挂的武道名家来说,没有什么是比长生更值得去追求的了。” 天不假年! 莫非从游太姑的话语中,大概听出了瞎子只怕已经到了行将朽木的年龄,这样的人……才是真正让他恐惧的存在。 第二百五十九章 那一巴掌 冷家寿宴结局大有虎头蛇尾之嫌。 不过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剧情发展,依然能够让人津津乐道。 只是,在说书人还没有把南山瞎子、游家游太姑、《生死经》和莫非等串联一起时,在那个瞎子飘身而去不知所踪之时,在那些个来自大秦、汉国人粉墨登场、搭台唱戏之时。 皇宫之中,帝王一怒。 摆立在大殿上的龙案一噼两半,整个朝堂之上的半数朝臣瑟瑟发抖,皇帝大手一挥,虽未流尸百万,却也石破天惊。 一道敕令下发,悬天府五官全部出动,数以万计的悬天府黑色鹰爪从长安四方向沧海书院聚焦。凉春秋一袭黑袍,手持圣旨,绝尘而去,身后跟着黑压压的悬天府士兵,呈现肃杀之势。不像颁布圣旨,倒像是捉贼拿奸。 当年燕云一战,沧海书院几乎耗光了所有的民间威望,书院上下一心,在战争期间,无数个仁人义士涌现出来。加上李言蹊背后的推波助澜,百姓闻风而动,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爆发。 但是唐皇壮士断腕,为了将莫非置于死地,不仅让汉阳王不远千里前去霸州城,更是在战争占有士气优势的情况下,与大秦安通款曲,里应外合,将莫非在燕云十六郡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如今,燕云十六郡已是大秦的囊中之物,当年在燕云十六郡中不管那些扑朔迷离事件背后有什么样的隐情。对长安百姓来说,对大唐子民来说,没有守护住燕云十六郡的莫非终究是个没有守住大唐领地的将军。这无关于唐皇的决策,也无关于大秦的兵力优势。 结果就是一切的证明! 所以,当成千上万的悬天府士兵将沧海书院团团围住,誓要找莫非问罪时,此时的长安百姓,多数都是报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对他们来说,莫非终究不再是神坛上的莫非,从神坛摔下来的他当没有人仰望时,亦没有人会追捧。 凉春秋快马扬鞭,数盏茶的功夫就从悬天府赶到了沧海书院。 此时的沧海书院,在夫子和叶学思等人的强力镇压下,所有的学子都旁若无人的上学读书。 只有沧海书院的大门处,面对凉春秋以及悬天府五官旗下的士兵,余小花像是接待寻常的到访者一样,令人登记在册,又派人前去请莫非出来。 杨阎不耐烦的就想教训余小花,只是他一个巴掌扇过去,就被余小花以更快的巴掌挡了过去并重重的甩在了脸上。杨阎受了这等奇耻大辱,作为杨阎的主人凉春秋岂能不气,打狗还要看主人!沧海书院的一个门卫就能不将杨阎放在眼里,那么还会将他放在眼里吗? 凉春秋正准备出手教训余小花这个吓人,眼角却瞥见陶古夫正在慢吞吞的打扫着庭院。陶古夫打扫的极认真,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大门处发生的事情,但精明如凉春秋不会真的以为这个九脉武者巅峰,一步已经迈进武道名家的陶古夫真的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倘若他出手,只怕下一秒,自己便要和这个恐怖的老头对上了。 凉春秋在这一刻,依然使出了自己难得的耐心。 …… 莫非大概已经料到会有此一天,让丫丫从厨房的捣药坛里找出丹书铁,还给唐皇。 至于莫非,则是继续专心的打理自己的草药,仿佛围着沧海书院的那些士兵不是悬天府的恶狗。莫非懒得出门应付客人,这个差事只能交给丫丫,丫丫心里老大的不情愿。 一页书院距离沧海书院的正门是个不长不短的距离,丫丫磨磨蹭蹭的走了好久才到正门。面对凉春秋以及那些气势汹汹的士兵,丫丫的脸色自始至终没有发生一丝改变,凉春秋刚准备问莫非为何没有出来接旨,丫丫手中的丹书铁券已经扔在了凉春秋的身上。 凉春秋此时有气发不得,事实上,这份圣旨的内容也就是唐皇对于莫非的所作所为进行一个公开的指责和批评。但这些指责和批评想要达到的效果,除了是告诉天下人莫非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大逆不道之外,就是要顺势取回莫非的保护伞丹书铁券! 谁能想到,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从悬天府率兵而来,却是以这么憋屈的方式收回丹书铁券。 凉春秋心思翻转间,就想给莫非扣一个大逆不道、藐视君王的罪名,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口。一脸冰冷如霜,丝毫不给人情面的丫丫直接转身离去,关掉了沧海书院的大门。 “牛人啊!” 街边的远处,有隐隐看到此处情景的人,心里不禁竖起了大拇指,不管莫非做的是否正确,单说这份胆量和勇气,这个长安还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魄力。 凉春秋碰了一鼻子的灰,率兵而来为的就是造势,结果到最后,灰头土脸的率兵回去。 然而……过了两三日之后,真当众人等待朝堂上的皇帝陛下如何以新的方式处置莫非之时,沧海书院传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莫非将接任叶公书手中的沧海书院,成为沧海书院的院长。 当年一人过关斩将,一飞冲天,成为天下文会榜首的莫非,将会成为中州四大儒学圣地沧海书院的院长,年仅二十岁的莫非,将会刷新史上的记录,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院长,不知是否后有来者,但最起码前无古人。 叶公书的这一决定,不偏不倚,正好在莫非刚刚被皇帝陛下收回面色金牌的时候,仿佛一巴掌,代表着沧海书院,代表着大唐文道,代表着燕云百姓,代表着叶家怒火,狠狠的扇向皇帝。 叶家是想给莫非一个资本,也是想给莫非加持。大唐不能败在这样一个皇帝的手上,那就必须要重新洗牌,叶家的无条件支持,是在莫非和皇室间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选择。 至于莫非和皇帝最后发展成什么局势,叶公书老先生从未考虑过,这个一辈子叱咤文坛的老者,经丧子之痛后。和和气气的一辈子终于在这一刻,表达硬气的说了一句话。(未完待续。。)u公告:笔趣阁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第二百六十章 闲时有信有棺材 一道敕令,遇门不入。 这等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发生在秦使入长安之际,不仅使陛下颜面无光,更是折辱了朝廷的面子。 凉春秋铩羽而归,班师回朝。所有人都在揣测庙堂高处的人间帝王将以何种姿态解决这个问题时,让人始料不及的是,陛下并没有龙颜大怒,只是默默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在叶公书老先生做出莫非接管沧海书院的决定后,下令褒奖叶家一番,且又恩赐了众多宝物,仿佛对于此事,陛下乐见其成。 接管沧海书院一事,牵扯众多,又是沧海书院难得的大事,这两年,被燕云一事牵连的沧海书院,在风雨飘摇中几番沉浮,终究随着叶家的蛰伏失去了往日的威望。如今,沧海书院能否涅槃重生,世人的眼光都放在了莫非的身上,这个在天下文会一鸣惊人,并屡次创造奇迹的少年天才,能否挽大厦将倾,让沧海书院回归往日巅峰,是值得翘首以盼的。 叶公书老先生压下书院中另一部分人的异议,亲自做主,挑选黄道吉日,最终定在腊月初开坛办礼。 距离腊月初尚有六日,沧海书院,某个知名院落,一只信鸽飞来。 院落中,活泼可爱的少女叶灵竹回头看了一眼窗户里的叶学思,一边采摘着院落里的花朵,放在唇边轻轻嗅着,一边巧笑嫣然道:“爹,是谁给你的信?” 叶学思尚未说话,正襟危坐在石凳上的叶臣瞪了一眼没大没小的叶灵竹,却并未开口。只怕此时的叶臣,心中也有些纳闷,一辈子蜗居在沧海书院的父亲,不管是朝政的事情,亦或者是文坛论道,都是一笑置之,不仅不参与,似乎连说一句的兴趣都没有。 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间给父亲送信?而且是这么隐秘的信? 叶臣的心思全然落在了窗户后的叶学思身上,手上的书早就摇摇欲坠,哪怕只是一丝微风,都仿佛可以吹落叶臣手中的书。 窗户后陷入长久的沉默,终于,又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叶臣只见白鸽如脱笼而出,冲天直上三十里。 随即,一声清咳响起:“这是你大哥子安的信,也不知道他在八兽山怎么样了?” 哦!是大哥的信吗?他远在八兽山,身份又不宜暴露,信鸽的确是比派人亲送好的多。 叶臣似乎找到了令自己相信的一个理由,只是心里着实有些焦躁。这股无来由的焦躁,令他连书中的字都不能读清。索性弃了书,朝院落的那些冬花走去。 窗户后的叶学思见叶臣将注意力挪开,放下心来,捏着纸条的手上,汗水渗出了好多。 像是惧怕什么,又像是心有不甘,颤抖的双手终究是打开了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短短的三个字:六日后。 于此同时。 一页书院中。 莫非将地上的草药全部拾掇到簸箕里,正准备爬起身子,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一个踉跄栽倒在地,簸箕中草药全部洒落出来。 不知何时,丫丫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将他的身体扳正,脸上很明显带着忧切之情:“又开始了?” 莫非勉强笑了笑,牙缝中鲜血不断的往出流,身体的疼痛让他的牙齿咯咯作响,好像有一种让人绝望的疼痛在他身上蔓延,但他死死的撑着不让疼痛感觉落在身上。 “一个武道名家还是有点少,更何况,当时上官云根本就没有把名家真气全部释放。这两年到中州后,不管是环境的改变,还是草药的帮助,已经减轻我不少的疼痛,可是时间快到了,真正的生死劫想要挨过去,还差些。” 上官云即为瞎子,瞎子即为上官云。 丫丫摇了摇头:“不是的,他当时的名家真气已经全部释放了。” 莫非口中的血越来越多,但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而是不解得问:“怎么可能?虽然我现在的杀道已经修炼到一流水平,但是要抵挡住武道名家的真气,不太可能吧!” 丫丫这次摇了摇头,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才说:“真气是同样的真气,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相公和我感受到的不一样。” 莫非无奈的笑了笑,撑着丫丫的胳膊爬起身子,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莫非坐在石凳上。看丫丫收拾着草药,把这手指数了数时间,忽然又道:“他们走了多久了?” “很久了。”丫丫头也不回的答道。 很久是多久?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莫非没有这么问,他很默契的知道丫丫口中的久和他想要知道的答案是一样的。 空山的人该下来了…… 午夜。 子午道。 安静的子午道,笔直的官道直插黑漆漆的两端夜幕。就在此时,子午道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随即,一个如野兽般的男子拔山倒树而来,一双大脚踏在官道上,尘土飞扬,大有天崩地裂之势。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他的肩上扛着一副棺材,在这黑夜中,在这子午道上,犹如一个搬鬼魍魉。 在他身后,传来少女灵动的声音:“八哥。你跑慢点。” 声音将将落下,漆黑的夜幕中,十五匹快马加鞭而来。确切的来说是十四匹快马,因为其中一匹身量狭小的赫然是头毛驴。只是这头毛驴跑的委实有些快了,竟能和那些骏马旗鼓相当。 铁塔大汉粗重的喘息声中,爆发出整聋发聩的笑声,大声咆哮道:“十七妹,你们快点,再有六天,主子就要做那沧海书院的院长了,我要拿这个过去,给主子做贺礼。” 铁塔大汉手中的棺材扬了扬,但却纹丝不动,没有人会怀疑在他的手里会有什么东西不是四平八稳的。 只是。 拿着棺材做贺礼,倘若不知情的人看见了,绝对会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你这不是咒人死吗? 到铁塔大汉身后的十五人,却像是十分赞同铁塔大汉的话。 只因为那副棺材中,躺的不是别人,而是一个从空山下来的女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剑未出人先死 女人的眼睛轻轻闭着,宛如九天之女的脸上,透露着悲悯苍生的慈悲心怀,是那么的赏心悦目,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铁塔大汉身后的十五人马鞭一扬,座下快马绝尘而去。十六人再次消失在子午道上,而这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远在长安的沧海书院。 安静祥和的一页书院。 “啊-” 因为守护着院中药材的莫非,因为等待某个天机高人推演龙首之地而不能北上空山的他,在沉睡中,忽然一股像是来自十八层炼狱的火焰笼罩全身,紧接着,又像是整个泰山压在了心口,全身的每块肌肤,每个骨节,每层皮肉,甚至每段神经,都像是置身在最惨痛的环境中,遭受着最致命的伤害。 这一声尖叫,就像撕裂了整个身体的尖叫。 陪伴莫非多年的丫丫,无论见莫非受过多少灾难和苦痛,但从来没见过一言不发的莫非会发出这种撕心裂肺的声音。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这种无助一如当年初见莫非时,正在死人堆里求死的她。 丫丫手足无措的拍打着莫非的脸,那张清冷异常的脸开始布满了慌乱,惊恐,绝望。 “相公,相公……”重复的喊着相公,丫丫一只手拍着莫非,一只手重重的拍着床梁,两个眼睛里泪水不断的淌出来。“咣当……”门被砸开,游师静焦急的看着黑漆漆的房屋,“丫丫,怎么了?”游师静的问话,丫丫置之不理,依旧急促紧张的叫着相公。 游师静快步走进屋内,在屋里点燃了蜡烛,照亮了整个屋子。骇然的发现,在床榻上的莫非,全身都在渗着血液,就连那些看起来完好无缺的皮肤也在不断的渗着血,将整个人染成血一样的尸体。 染着满身血的丫丫,泪水和血混在一起流了下来。游师静从未见过这样的丫丫,丫丫那无助绝望的眼神,落在游师静的眼里,直叫她心如刀绞。 “丫丫,怎么了?”游师静关心则乱,过去就准备扶丫丫,丫丫一把推开她,咆哮到:“滚开!” 游师静站在原地愣了愣,想到丫丫现在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看了看莫非,关心道:“莫非怎么了?要不让我看看他,也许我姑奶奶有办法。” 丫丫两只失神的眼珠子顿时燃起一股希望,“快点,你快点过来看看她。”丫丫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举动感到什么不适,游师静心里不禁有些黯然,可双脚还是不由自主的走向莫非。 游师静双手搭脉,反复的观察了好久以后,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这时,莫非的嘴里突然涌出大量的黑血,将丫丫和游师静吓了一跳,等到喷血停止后。丫丫将求助的目光落在游师静身上,游师静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犹豫半天后,将手指探向莫非的鼻子,神情蓦然一凛,手指停在了半空,整个身体凝固在原地。 就在这时,一页书院院落里,挤进来很多学院内的夫子,刚才的那声尖叫,凡是在书院内的人,或大或小,都听到了,就连叶公书老先生也拄着拐杖颤颤悠悠的过来了。 这些人一进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躺在床上的莫非,被鲜血涂抹的已经面目全非,一动不动的像个僵尸躺在床上。 叶公书老先生和叶灵竹等人目露关怀,但是,沧海书院中,人多口杂,莫非作为医科的夫子,年纪轻轻便被叶公书老先生指定为沧海书院的接管者,将来大唐文道的继承者,其余夫子心中怎会服气。这些人见到莫非的样子,心里可是好不开心。 叶公书向陶古夫点了点头,陶古夫垫着步子上前,先是探查了莫非身体上的经脉后,眉头紧紧皱起,接着看了一眼陶绮罗,陶绮罗赶紧给他找来毛巾。陶古夫将莫非身上的衣服褪尽,陶绮罗拿着毛巾擦拭莫非的身体。 只是,陶绮罗的手刚刚擦了一下,便停在了原地,因为只是毛巾擦过的小小地方,已经露出许多弯弯曲曲如同蚯蚓一样的疤痕,而且很明显疤痕是向更多地方蔓延开来。那块地方,就连拇指盖大小的完好皮肤都没有。 陶绮罗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忍着心中的恐惧,快速的擦了两下,终于骇然的把毛巾落在了莫非身上,实在是……实在是莫非身上的伤口太多了,整个身体仿佛像是穿了一层疤痕做成的衣服,这些疤痕,有刀伤,有剑伤,有咬痕,有洞口,各种各样的伤口不一而足。不要说陶绮罗这样一个弱女子,就连再次看到这些伤痕的游师静和那个一脚踏进武道名家的陶古夫,心中的骇然已经无以复加。 至于叶灵竹和那些夫子,则是吓得把头别了过去,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人间景象。 陶古夫强行压住心中的好奇,用一种奇特的手法摸着莫非身体的每一块皮肤,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那些夫子都快要睡着的时候,陶古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看向叶公书询问的眼神,陶古夫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叶灵竹不可置信的看着陶古夫,想要说什么话时,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身子忍不住的开始颤抖。叶公书老先生则是将眼睛微微闭住,一切哀痛不言而喻。 那群夫子中,传出来窃窃私语声。其中,一个与莫非早已有过过节的,后来因为莫非成为天下文会榜首后夹紧尾巴做人,生怕莫非会找他算账的郭长天。得知这个消息后,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人都死了,这下他就可以趾高气昂的骂这小子了。 不过,骂人的话,自然不适合这种场合。 至于说点别的,应该没问题吧? 郭长天佯装关切,一副死了爹娘老子的样子朝前凑了凑,但熟知他的人都能从他欢快的脚步看出来他内心的得意与开心。 “莫夫子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死了吧?” 声音不大不小,但在刚才落针可闻的屋子里,就像平地一声炸雷,任谁都能听清。从刚才郭长天出来的那一刻,游师静就想提醒他闭嘴,没想到郭长天倒是最快,根本不容半分耽搁,就把一个死字说出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佛陀入地狱 郭长天话音刚落,丫丫的头‘噌’的抬起,一双冰冷绝情的眼睛,散发着兽性的光芒。在场的人包括郭长天尚未对此作出反应,只是习惯性的将头抬起时,丫丫一掌推出,人未至,掌已到。 只是…… 这一掌不是丫丫血肉之躯的一掌,而是掌中的真气凝结成一个巨型的大掌,甭说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夫子不敢抵抗,就连游师静和陶古夫这两个武道巨搫也不敢自恃厉害去抵挡这一掌。 可怜的郭长天,死都没有搞清楚,自己只是动了一点歪心思,但是说了一句再稀松平常的话。怎么好大的一个头颅竟然直接脱离身体,落在了身后同行夫子的怀中。 郭长天身后的夫子,看见那一掌递来时隐隐感觉到了不妙,想着眼前的郭长天受了那一掌必然会后退撞到他。所以他情不自禁的向旁边挪了挪,就算被撞到了,届时凭借这个巧妙的位置既能躲开郭长天的撞击而不受伤害,又能扶他一把,做个顺水人情。 毕竟咱们作为一个文人,一个有气质有涵养的文人,要是能得到另一个文人的称赞和感激,那脸上的面子可是大了去了。 心中想的极好。可眼见那道血柱飙出,郭长天的脑袋滚落在自己的怀中时,他是着实被吓了一跳。 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要破声而出,手中的头颅也已经习惯性的扬在半空中,作势扔了出去,却见眼前的煞星姑娘凌厉的一眼扫了过来。那个夫子硬生生的将嘴闭的像个象拔蚌,死死地撑着不敢哼声。 屋子里的众人惊惧的看着丫丫,往日见到的这个女子虽然时长摆着一副冷若冰霜的脸,让人难以亲近。却从来没有什么恶名传出,听说书院里有不少夫子和学子,大概是因为姑娘实在是个妙人儿,刚开始还打听过她的来历,不过传来传去,基本上一致认为她是莫非的丫鬟。 原本想人讨要个丫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莫非和丫丫向来深居简出,其中又有两年的时间出征燕云,一来二去的,那些但凡有点心思的便淡了这种想法。 可如今丫丫判若两人的角色切换,让这些人心里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还好……还好当初没有付诸行动,我们读书人,身边怎么能有一个打打杀杀的人? 丫丫无视了这些人的心思,将莫非从床上抱起,陶古夫道:“姑娘,他……” “他没死,也不会死。”丫丫冰冷的声音传来,陶古夫还想说什么话,叶公书对着陶古夫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叶公书摆了摆手,身后的那些人让开一条道,叶公书倒是没有因为莫非出事而有任何黯然神伤,看惯了生生死死的叶公书,经历了这么多的大风大浪,大概除了满门抄斩这样的死刑,也没有什么能让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有任何心情波动。 “六日后,我就要把沧海书院交给他了,不管他最后怎么样,典礼都会举办的。” 丫丫听完后,没有应话,旁若无人的离开屋子,身后游师静紧紧的跟随着丫丫。 叶公书看着两个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暗自叹了口气,随后,又貌似心平气和的说了句:“今晚的事,不要传出去。”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任凭这些人读书读的有些呆板迂腐,也能听出这句话中的威胁之意。他们绝对相信叶公书老先生有着大智慧,有着一片仁慈的善心,以及心怀天下的广博胸怀。他们同样也相信,这个能够创立沧海书院,跻身于四大儒贤之一的老人,即便是手腕和心机,也绝不输于任何人。 ************************ 乾陵。 一道汉白玉石门高高的矗立在乾陵地宫中。 《帝京篇》有云:河山千里国,城舰九重门,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乾陵为大唐建国数百年来,历代先皇寿终正寝之地。 且不说乾陵四处有数不清的官员士兵镇守此地,但说乾陵的所处的地势,占据了天险之地,上接昊天,下乘沧海,更遑论其风水上的天时地利。 乾陵地宫中,各墓室被金玉珠宝镶嵌的晶壁辉煌,光彩耀人。幽深的帝墓陵道中,绚丽的彩绘壁画一直通往神秘的暗门机关。 就在这时,在寂静的乾陵地宫中,一个鸡腿‘啪’的落在地上,在空旷的墓室中砸出一道回声。紧接着,圆头大脑袋的坐禅从墙壁上探了出来,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发现没有任何机关暗门,大摇大摆的走出来,手上竟然还拎着一个食盒,食盒里整整卧着三四只烤熟的肥鸡。 坐禅手指在脏兮兮的佛袍上擦了一下,抱怨道:“这里的厨子就是不如那皇宫中的厨子,这鸡腿烧的又老又硬,奶奶的!一会儿出去了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话是这样的说的,可坐禅的嘴和手却没有半分停歇,拽下一个鸡腿往嘴里塞去。一边塞一边观察着墓室,暗自嘟囔:“整个三秦之地的风水宝地,几乎要走遍了,龙首之地不会真的就在这死人墓中吧!老子三进三出,都没能破开那内宫之门,这里真要是龙首之地,带我那师侄进来可就有些麻烦了。” 转眼间,坐禅手中的鸡腿已经啃得只剩骨头了,超前一扔,墓室中又传来一道回声,坐禅念叨:“阿弥陀佛,贫僧是为救人而来,绝非世间盗墓者……”说着,坐禅将旁边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揣在怀里。 然后一本正经的望着前方,眉头紧紧皱起,昨天也是走到这里,就再也进不去了。进不去的原因不是因为在这里出现什么让他难以抵挡的机关,而是他的推命之术断了。在这里,他不能预知未来,不能感知生死,不能揣摩天机,佛……似乎入不了这里。 坐禅在这里徘徊了好长时间,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念道:“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着手上的所有鸡腿咻的飞出,在空中排成一排,坐禅大喝一声:“起……”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三界之上,六道之外 坐禅一声大喝。 双脚在地上一蹬,胖乎乎的身子凌空而起。 佛陀入地狱,脚踩鸡腿骨。 坐禅踩在鸡腿上,踏空而去,如过苦海,如到彼岸。此次落脚,必是立地成佛,坐禅大有侠客风范,好不潇洒。 然而,鸡腿刚踏了一半,刚才如佛陀过苦海的坐禅忽然一个踉跄,惊慌失措喊道:“他娘的!死路,死路,生机断了,全是鬼道。乾陵,你他娘的我真想”坐禅话还未说完,身子立马旋转,脚下的鸡腿向前飞去,他借力回身,落在刚才鸡腿起飞的地方。 坐禅刚刚落地,来回快步的走着,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佛陀都不能过,还有什么能过,他娘的,这到底是布的局,他娘的,差点就让老子涅槃在这里。他娘的,他娘的!”坐禅一屁股瘫坐地上,两只腿蹬直了,气喘吁吁的不说话。 过了半天,坐禅望着安静如常的墓洞,叹息道:“看来这里就是龙首之地了,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龙首之地设出这样的死局,好大的手笔。龙首龙首,竟然与十八层地狱连接,六道都敢贯穿,还有什么人能进得去?三界之中,六道之内,还有什么人能进得去。他娘的!” 坐禅颓丧的看着汉白玉墓门,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过了一会儿,灰头土脸的转身离去。 就在坐禅刚刚走了几步之时,坐禅忽然停下脚步,眉头深深皱起。紧接着,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不妙,从怀中拿出那枚夜明珠,此时的夜明珠变得黯淡无光,坐禅捧在手心里,静静的观察着。 过了数息的时间,坐禅将手中的夜明珠往空中一抛,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一招斗转星移,无量观音,整个墓室中所有的夜明珠脱离了壁画,飞向空中。高速旋转的夜明珠在坐禅的头顶上方,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聚拢,恍若一片星空图一样出现在墓室中。 坐禅遥望星空图,看着刚才的那枚夜明珠,嘴里念道:“文殊汝当知,一切诸如来。从于本因地,皆以智慧觉。了达于无明,知彼如空华,即能免流转,又如梦中人”坐禅头顶的星空图在这一刻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仿佛有佛法牵引,所有的夜明珠朝着刚才的那颗夜明珠涌去,那颗黯淡无光的夜明珠在这一刻,吸收着其余夜明珠的精华,开始发出光亮。 这颗暗淡的夜明珠肆意的攥取其余夜明珠的光华,成为星空图中最耀眼的一颗。 坐禅口中念念有词:“是名三净观,若能勤修习。是名佛出世,钝根未成者。常当勤心忏,无始一切罪。诸障若消灭,佛境便现前。”念完后,坐禅抬头望向星空图,出神道:“不在三界之中,不受五行归管,不束六道轮回,难怪你能涅槃重生,只是这般张狂,只怕难免惹怨上身,自损天命。只是贫僧实在好奇,小鬼你是哪里来的?倒与空山典籍上记载的五百年前瘦水南乡的凌云师叔祖有同样的命格。” 坐禅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摇了摇胖乎乎的脑袋,从刚才一本正经的得道高僧又恢复成了痞子无赖的样子,骂骂咧咧道:“管他娘的,既然这里对他没什么影响,那就让他来,省的老子提心吊胆的。小鬼你的死劫既然过了,那你自己来这里。” 说完,坐禅拍拍屁股离开这里。 坐禅身为得道高僧,额呸!身为偷鸡摸狗专业户,从乾陵出来后,当然是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 离开乾陵后,坐禅大摇大摆的行走在夜路上,一脸淫光的笑着,口中唱着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伸手摸姐冒毛湾,分散外面冒中宽。伸手摸姐小眼儿。黑黑眼睛白白视” 就在这时,坐禅停下了脚步,一回头,眼前一个硕大的人头凑在面前,吓得坐禅一个踉跄退后。 坐禅退后看到是和莫非在一起的丫丫,抱怨道:“小姑娘,这大半夜的,你躲在背后要吓死人的。” 说完后,坐禅感觉背后又是一冷,一回头,一个硕大的脑袋又在眼前,坐禅“啊”一声尖叫退后,看到是之前庙里时游太姑身边的妮子,怒道:“你怎么什么都不学好,非要学你姑奶奶那套烦人的本领。” 游师静挑眉笑了笑,显然对眼前这个酒肉和尚实在是没有办法,甭说他了,就算是她的姑奶奶游太姑到这和尚面前,也只能以更无赖的方式面对。要说这个天下,有谁能治得了坐禅,只怕只有那个棺材里躺着莫夕颜。 游师静也是从游太姑嘴里听说,当年坐禅不管是在空山还是在中州,不是被三个师兄疼着宠着,就是被世人敬仰着,畏惧着。可只有苦佛的徒弟莫夕颜,能够让坐禅服服帖帖的听话,就连当初下空山,也是坐禅跟在莫夕颜身后,伺候了整整一年,软磨硬泡,莫夕颜才答应坐禅以马夫的身份跟着下山,就这还把这位和尚高兴的跳了好几天。 丫丫自然没兴趣知道除过莫非以外的任何事,抱着莫非走向坐禅,问道:“相公怎么了?” 坐禅随意的瞥了一眼,没好气道:“死了。” 说完后,坐禅脖子一凉,转头看去,发现丫丫用杀人的眼神看着他。坐禅吞了一口口水,赶紧改口:“不过,他还会活的。” “什么意思?”游师静好奇的问道。 坐禅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他的命格就是这样的,谁知道怎么回事?这小子,和我那师叔祖一样,奥其实和我那师侄也有一点类似,反正都是怪人,不是我们这个婆娑世界的人能够理解的。” 坐禅的话说的模棱两可,游师静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丫丫听完后,想起莫非以前说过的一些话,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第二百六十四章 瘦水南乡 世外之人。 不受这片天地约束。 丫丫抱着莫非,冷若冰霜的脸上小小的眉头皱起,煞是好看。 “六日后就是书院大典,他什么时候能醒?”背对着丫丫的游师静看着坐禅,替丫丫问道。 坐禅摇了摇头,漫不经心道:“这贫僧就说不准了,运气好了明天就醒,运气不好嘛……”坐禅故意顿了顿说:“可能永远都醒不了。” 丫丫抱着莫非,一跃上了树梢,游师静还想跟上去,丫丫掠过林间树梢,只留下淡淡的:“不要跟来。”游师静犹豫一下,最终没有跟上去,而是扭头向长安飞去。 “一声招呼都不打,真没礼貌。”坐禅抱怨一句后,撇着两只脚丫子上了大道,笑着喊道:“你家妮子竟然喜欢女人,哈哈哈……真他妈……绝了!” **************************** 第二日,莫非已死的消息不胫而走,但紧随其后的就是沧海书院的不表态,不公布,沧海书院从上到下,按部就班的继续着一切,就连书院大典,井然有序的布置着,仿佛这些谣言都是无中生有。 这样一来,各方揣测,但又无证可寻,只能不了了之。 冷府。 一个偏僻的院落里,简陋的小屋子里盘坐着一人,隔着窗户,映出他的身影。 在院落中央,一个夫子模样的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当中,整个身体匍匐在地上,一言不发。而在小屋子门边,相貌丑陋的老头子双手交叠,恭敬的候在门口。 “将你昨晚见到的细细描述出来。”未等屋内的人发话,那个老头率先开口,匍匐在地上的夫子将头抬起,赫然就是昨晚抱着郭长天脑袋的夫子。 夫子知道这个老头是冷家的一个武道高手,至于武道修为有多高,没有人都知道。不过,有很多人认为他很有可能就是冷家的那位武道名家。 夫子将昨晚的事情细细的描述出来,一分一毫不差,就连自己当时的表情动作以及叶公书等人的表情言语也尽数说出。 “你是说那个名叫丫丫的姑娘将莫非带走了?” “是的。” 小院陷入沉默,过了半天,屋子里传来一声雄厚的声音:“知道了。” 知道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夫子如释重负。世人皆知大唐冷家与大汉游家是中州能与皇家平起平坐的两大世家,但是冷家的真实实力究竟怎么样?鲜有人知。这些年里,就连冷家真正的掌舵人是谁,冷家的那位武道名家是谁,也没人知道了。 夫子作为冷家的死探,从成为夫子这二十来年,没有与冷家有过一丝交往,也没有将任何消息带回过冷家。因为,即便是冷家人,几乎也没有人会知道他的身份,除了……冷家的家主。 而这个偏僻院落里,简陋房屋中的人,便是冷家的那位家主。那个只在人们的传说中出现,却接掌了冷家,并将冷家的打理的井井有条,数十年来不仅没有出过意外,反而让冷家的势力从表面转为暗处,成为令人忌惮的存在。 “你下去吧。”冷家家主雄厚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院落中的夫子赶紧起身,在这种威压下,他的浑身已经湿透,再多呆一秒,只怕他自己都会受不了。 “小的告退。”说完后夫子就转身离去,然而,刚踏出两步,那个立在门口的老头,一掌拍出。从天而降的大掌,没有给夫子一秒的考虑时间,就将他拍成了血雾。 “年老。” “家主。”年老恭敬的转身作揖。 屋子内传来声音:“这盘棋下了多少年了?” “十四年。” “十四年,太久了,该收盘了。” 听完这句话,名叫年老的老头眼睑抬起,沧桑的眼睛望向窗棂上的剪纸:“家主请下令。” “要是让那个女人醒来,只怕她不会先找皇帝这把刀,倒是会来找我这个使刀人。也罢,不管莫非是怎么回事,最好不要让他活着回到长安了。叶家的沧海书院,还是有叶家人接管比较好。” 屋内的人说完后,年老应了声好,慢悠悠的走向庭院中央,将夫子的尸体拎起,离开了院楼。 ***************************************** 与此同时,丫丫抱着莫非的尸体,昼夜不歇的飞去。 朝发乾陵,暮到菩乡。 菩乡,背靠空山,乃是中州的佛门圣地,菩乡此地,在五百多年前,名叫瘦水南乡。此处之所以会从一个世外桃源成为佛门圣地,只因为这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名叫凌云的人和兵器谱排名第一的神兵——天下第一。 五百年前,莫家统一中州,名叫战国。战国疆域内有五大世家,秦、刘、李、冷、游。五大世家的人为了夺取瘦水南乡的天下第一神兵,五大家族的人联合起来,屠杀掉瘦水南乡凌家的所有人。 面对灭族惨案,凌家人拼死保护,护送凌家尚且年幼的嫡子凌云逃离中州,前往西荒,与此同时,天下第一也消失不见。 后来过了数十年,凌云横空出世,不过,此时的战国已经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五大家族联合起来,与朝廷分庭抗礼,五大家族逐鹿中州。凌云刚到中州,以一人之力,屠杀李家三万铁甲。 凌云以杀道入武,但却是突破杀道桎梏,就连五大家族的武道名家也不能奈何的了他。再加上有天下第一,凌云曾在一时间,搅得天下大乱,五大世家人心惶惶。后来,兽人蠢蠢欲动,慈尊下空山,将凌云带回空山,收为入室弟子,中州才趋于和平。 只不过过了数年,五大家族与皇室莫家打响战争,凌云携剑下山,奈何大势所趋。莫家皇朝覆灭,武道名家战死,凌云守护一部分莫氏宗族北上空山。最后,面对五大家族的五个武道名家,凌云不得已引敌至西荒,最后一站,这个古来杀道第一人,将当时的世间五大武道名家全部斩杀在西荒,同时,自己也殒身在西荒之中。 传闻,凌云死去的时候,一丈红菱过中州,直入西荒,曾经受过凌云帮助的公主莫夕颜带凌云回到瘦水南乡,并在此地建立了菩乡。 第二百六十五章 菩乡业火 丫丫孤身入菩乡,菩乡千余里之地,禅音升起。 五百年前的世外桃源,从瘦水南乡成为菩乡之后,依然是浩渺仙境般的存在。 “菩乡重地,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菩乡之外,一个高百丈的巨型菩萨雕塑矗立在天地之间,仿佛真正的我佛如来降临此地。雕塑前边,坐落着一座恢弘庄重的院落,见丫丫入菩乡之后,直入寺院,菩乡之地,参禅礼佛之人,全是尼姑。 众尼姑飞身而起,齐手打出佛掌,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佛印朝丫丫飞去。 丫丫没有丝毫动作,身体毫不停滞,然而,于此同时,惊鸿剑从天而来,剑气凛然,直指佛印。 “嘭——”一声之后,佛印炸裂,惊鸿剑继续向前飞去。 那些尼姑向后一退,正准备结印对敌,忽然身后的大佛传来一道声音,佛音淼淼:“你们退下。” 紧接着,一个尼姑踏云而来,飘飘然如九天之仙。尼姑是个老尼姑,宝相庄严,见丫丫冲过来,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从何而来,归往何处?” 丫丫这次没有再也兵刃相见,因为她知道这个老尼姑绝对不简单,这种威势的修为,只有那些一脚迈进武道名家的人身上或者是已然成为武道名家的人身上才会有。只不过,不已兵刃相见倒并非丫丫怕了,而是担心动手会伤及莫非。 “借菩乡业火一用。” 老尼姑眼睛陡然睁大:“菩乡业火,你要用它干什么?” “救人。” 干净利落,简短明了,丫丫说完后,老尼姑道:“施主,你可知这业火能烧世间不能烧之物,并非寻常火种,若非菩乡此地有熔岩围困业火,只怕业火一旦流出,世间三千里尽成焦土一片。” 丫丫犹豫了一下,眉头轻轻皱起,自从莫非出事后,丫丫的表情似乎不自觉的多了,总是在陌生人面前流露出不同于寻常的表情。但是犹豫很久之后,丫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相公说了,如果有一天他出事了,就带他来菩乡找业火,所以,我一定要用业火。” 丫丫的话说的异常霸道无礼,但是老尼姑却并不生气,又念了句佛号才忍不住问:“敢问施主所说的相公是谁?” “莫非。” 老尼姑明显愣了一下,才道:“姓莫?可认识空山莫夕颜?” 老尼姑身为千里菩乡的主持,自然知道莫姓对于菩乡来说是个多么重要的姓氏。当年建立菩乡,并让天下所有尼姑都能在此参禅礼佛,拥有一方佛门圣地的人就是战国莫氏皇朝的公主莫夕颜。 五百年前,莫夕颜建好菩乡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直到十几年前,突然有一个同样也叫莫夕颜的女子下空山,曾经来过菩乡,言明自己是当年莫氏一脉的子孙,因为仰慕当年那个莫夕颜,才取了同样的名字。 可即便如今这个莫夕颜不是当年的莫夕颜,老尼姑能够见到莫姓人,心中依然无比的亲切。如今在菩乡的这些尼姑,其中有一小部分是当年离开瘦水南乡出走时幸存者的后人。而大多数都是世间可怜的孤女无处可去,才来到菩乡,愿意遁入空门修习佛法的成为尼姑,不愿意的则成为此地的农户。 收留可怜之人,有个栖身之处,是当年的莫夕颜制定的规定,数百年来,菩乡的这一善行不知拯救了多少的无辜性命。 丫丫点点头,抿着嘴冷声道:“是他的姐姐。” 老尼姑又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听说过莫夕颜有个弟弟,但是惊鸿剑在此,又是莫姓,老尼姑打心底里已经信了十之八九。 脚下一蹬,老尼姑身体如流星一般向后退去,一句佛音响彻菩乡:“开佛门,生业火。” 只听得轰隆隆的响声响起,紧接着,大佛雕塑眉心处,一道大门打开,丫丫毫不迟疑的向前飞去。 入了大佛的眉心之后,丫丫只感觉到全身一片燥热,跟在她身旁的老尼姑同样是面色通红,似乎难以忍受这里的燥热。 业火不用生,或者说业火无法生,因为,业火在大佛的坐下,在一个巨型的深坑中,犹如一个火山一样的存在。 丫丫抱着莫非和老尼姑走向业火坑旁,令她意外的事,这里已经存在一个人,也是一个尼姑,只不过这个尼姑二八芳华,人间绝色,不谙世事的眼神中纯净一片,即便是丫丫这样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个尼姑的时候也忍不住生出一丝悲悯之情。 老尼姑笑道:“这是我的徒儿七师师,是菩萨转世,身怀舍利,所以才能在这业火坑中不受影响。” 七师师是老尼姑捡的小孩,从小生长在菩乡,因为长得漂亮,又单纯善良,是老尼姑的小徒弟,所以不管是师叔师伯还是师姐师妹,都非常疼爱宠溺七师师。再加上七师师与佛有缘,慧根极重,命理上与菩萨同道,所以被菩乡的人公认为下一任菩乡主持。 七师师嫣然一笑,纯净如水的眼神望向莫非,眼中自然而然生出悲悯之情。七师师一双纤细的手摸向莫非的额头,莫名其妙的说了句:“他现在很痛苦。” 若是别人见到莫非这幅样子,早就以为莫非死了,事实上,莫非现在的状态和死是一模一样。即便冷家家主派年老坐镇来往长安的路,也不过是为了确保万一,并非认为莫非还活着。 但是七师师这样一个不会武道的人,却能感受出莫非的情绪,不管是真是假,丫丫都觉得很高兴。 老尼姑问道:“不知施主要怎么用这业火救人?” 丫丫走向悬崖边缘,看着底下滔滔烈火,内心做着痛苦的挣扎。一方面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业火,能够焚尽万物,另一方面,是相公亲口交代的事情,到底该信谁。想了好久之后,丫丫咬了咬牙,毫无预兆的将莫非的身体直接抛向了业火。 老尼姑和七师师见状禁不住快步向前走着,想要将莫非救上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以身铸剑 说时迟那时快。 等到老尼姑和七师师想要上前救人并付诸行动时,莫非的身体已经如离弦的箭向业火坠落。 望着熊熊烈火中,莫非身体甫一接触业火,就已化为灰烬。 老尼姑念了句:“阿弥陀佛。”看着丫丫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 丫丫站在熔岩上方,目不转睛的望着熔岩下方,丝毫没有准备离去的意思。老尼姑似乎受不了佛像内的业火烧烤,对着七师师道:“倘若这位施主要离开这里,你就放她出去吧。” “是,师父。” 老尼姑离去,七师师拿起旁边的扫帚开始清理灰尘。七师师穿着一身素白的僧衣,朴实无华,却洗的干干净净,难得的是,七师师清丽而不受尘世沾染,仿佛洁白无瑕云海的脸庞,将身上的僧衣衬得佛光普照。 七师师有洁癖,不喜欢一丁点的尘埃。 七师师不理解丫丫的行为,同样不理解世人的心思,她只是默默的清理尘埃,十分用心,十分专注。间或抬起头,心无杂念的看看丫丫的背影,又埋头扫地。 *************************** 莫非身体直线下坠,无数的业火向他吞来,原本已经成为死尸一具的莫非,心海处一柄小小剑越来越亮,仿佛脱离了身体的枷锁,飞速的在身体四周游走。 于此同时,莫非的脑海中出现许多光怪陆离的景象: “凌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老衲代天下百姓向你求情,不要再造杀孽了。” 穿着百衲衣的慈尊,面对眼前这个天下闻名的煞星,毫不畏惧。 拿着天下第一的凌云冷笑道:“你们空山有人为天下人来求情,可有人为我去求天下,让他们不要来杀我?瘦水南乡,一族千人,有何罪?今日,挡我者死。” 莫非的身体砸向业火火海,嘴唇喃喃道:“凌云是谁?我……是凌云?” 随即,莫非脑海中又闪出另一幅画面: 空山大殿上,面对慈尊,凌云跪着说道:“师尊,弟子当年上空山时发誓,此生不再踏出空山一步。可如今中州大乱,五大家族倒行逆施,百姓流离失所,为了天下苍生,请恕弟子——重开杀戒!” 凌云一剑下空山,天下五大武道名家殒身西荒。 莫非的脑海中,凌云记忆铺天盖地而来,淹没了莫非的记忆。到了此时,莫非终于知道原来自己并非是穿越而来,或者说,他是穿越之人,但也是重生之人。只不过,当年穿越附在了凌云身上,而失去了现代记忆,而重生之后,恢复了现代记忆,却失去凌云的记忆。 这时,莫非的脑海中,另一幅画面出现: 西荒一战,李、游、刘、秦四大世家的四大武道名家已经全部殒身,凌云油尽灯枯,冷家老祖已断一臂,狰狞的笑道:“凌云,你已无力再战,交出天下第一,我保你全尸。” 凌云手中的天下第一颤颤悠悠的飞起,冷家老祖冷笑道:“找死。”说着,一掌拍去,就在这时,莫夕颜红菱过中州,九脉武者的莫夕颜,手中红菱猝不及防的出现,直接穿过冷家老祖的身体。 紧接着,莫夕颜现于红菱之后。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 “我已经来了。” “对不起。”凌云说完后,勉强笑了笑,眼睛慢慢的闭上。 莫夕颜自嘲一笑,手中的红菱将凌云身体卷起,抱在怀里,摸着凌云的脸蛋:“这些年,你为了报仇一直奔波,你走的太快了。现在,到了那边等等我。等我带你回到瘦水南乡,等我杀了南域邪教的那人,这天下,除了慈尊圣僧和医圣,就没有什么武道名家了。那时,我就去下边陪你。” 莫夕颜含泪吃吃的笑了一下,红菱去菩乡。 五百年前的莫夕颜和五年后的莫夕颜,莫非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水,没想到,她也重生了。 身处业火之中的莫非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如洪荒中的异兽,让人听之忍不住直打寒颤。 杀道的最高境界在哪里? 天下第一在哪里? 莫非年少出走西荒,真的是为了躲避中州各方的追杀吗? 天下第一,神兵谱排名第一的凶剑,要以骨锻造,以血凝炼,刺剑入骨,精血温养。当年,莫非从莫夕颜口中知道这些后,毅然决然的远赴西荒,为的就是锻造天下第一,炮制当年凌云的铸剑之路。这……也是莫非的身体要比寻常人差上几分,这……也就是莫非为什么不能修炼真气,这……也就是莫非为什么从不着急修炼杀道。 铸剑最后一道工序是什么?或许这天下除了五百年前重生的莫夕颜外,没有人会知道。铸剑的最后一道工序,便是业火焚身,以身喂剑,能挨过去,便能铸剑成功,成为杀道第一人。若是不能挨过去,就会葬生在业火之中,万劫不复。 身处业火之中的莫非,整个身体的皮肤全部烧焦,露出里边的血肉,然而,不管业火如何烧烤,莫非的血肉却并未融化,反而逐渐凝结成一块块的肉疙瘩。 逐渐个缓慢的过程,丫丫和七师师在上方等了整整一天,就在丫丫以为莫非再也不会从业火中出来时。 忽然,一声剑鸣响了起来,整个菩乡,万剑臣服,佛像摇摇欲坠,菩乡众尼姑列阵以待。 七师师和丫丫并肩站在上方,望着下方的业火。 就在这时,一柄如火般的剑破业火而出,等到上来后,七师师和丫丫才看到,那柄剑就是莫非。莫非眼睛一睁,瞳孔中的火焰蹿动,随后莫非的身体撕开一道口子,天下第一破身而出,直逼佛像头顶。 莫非紧随其后,一人一剑破佛像而出,丫丫惊鸿剑出鞘,一人一剑同样破佛像而出。 七师师念了句佛号,这位从未修习过武道的尼姑,竟踏空而上,如履平地。 三人先后走出佛像,如流星般向菩乡寺院坠去,莫非和丫丫站在一起,七师师落在身后。 在他们三人面前,菩乡众寺院的尼姑将他们团团围住。 第二百六十七章 转世佛身 菩乡之地,莫非如一柄剑立在众尼姑面前。.┡m 菩乡有信佛者数十万之众,单是寺院之中,就有上万尼姑,秦汉唐三国信仰的儒道释三教众,大唐的信仰便是释教,而菩乡正是大唐的佛门正统。 此时的莫非,全身剑气凛然,虽如一颗苍松一样站在庭院中央,但身上的剑意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就连在一旁的丫丫,虽然知道眼前的莫非还是之前的莫非,不管是长相还是感觉,都是莫非无疑。但现在的莫非给她一种奇异的感觉,尤其是在刚才破佛像而出的时候,那把剑随之消失。剑消失,剑意却依旧浓烈,那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老尼姑沉默以对,似乎非常忌惮眼前的莫非,同时,她的心中升起亲切的感觉。无来由的亲切再加上此人落入业火而毫无伤,老尼姑心中泛起糊涂,不知这个充满杀意的少年到底想干什么。 莫非回头七师师,心下无来由的宁静,刚才在业火中积攒的愤怒瞬间遁去。 朝着七师师笑了笑,莫非神行百步,一瞬间到了七师师的面前。七师师只感觉眼前一花,嘴唇上就印下一个唇。 不经人事的七师师哪只这是什么意思,刚想问莫非为什么做这个奇怪的动作,莫非嘴角一撇,破空而去,丫丫紧跟身后。 随即,空中传来一声狂笑:“哈哈哈……师尊,没想到你转世成为女人了,弟子破了你的色戒,来如何证道成佛。” 老尼姑怒气冲冲的非,而七师师一脸单纯无害的嘟着嘴。 **************************** “这么说,相公现在已经天下无敌了?” 莫非丫无奈的摊了摊手,懊恼道:“还早着呢!就算现在有了天下第一,我最多也就九脉巅峰的实力。面对武道名家毫无胜算,更何况,空山的老和尚武道早就如臻化境了。” “明天就是书院大典,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乾陵,既然龙已经找出来,就不能放弃这个天机。姐……莫夕颜和常人的生机不一样。” 说完,两人向乾陵出。 黄昏时分,两人已经到了乾陵外边,休息不长世间后,大道上,苍冥十八骑其余人大摇大摆而来。 “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 铁塔大汉闷着声音道:“主子放心,还没有哪个不长眼能伤到我们。”说着,铁塔大汉把肩膀上的棺材拿下来放在地上。莫非明的冰棺中,莫夕颜静静的躺在里边,眼中不自然流出一股暧昧的情愫,丫丫注意到后,奇怪的眼莫非和棺材中的女子,她不知道莫夕颜和莫非前世的过往,还以为两人就是名义上的姐弟,可现在一切都似乎不是她想的那样。 “乾陵重地,沿途全是官兵,想要带着冰棺偷溜进去,绝非易事。”就在这时,林间忽然跳出一个大胖和尚,甩着两只膀子走向莫非,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心中暗道:几日不见,这小子怎么变得这么恐怖。 “你还在这里?” 坐禅自傲道:“当然,贫僧得亲眼师侄复活才能回空山领命。不过,话说回来,你打算怎么进乾陵,要是一不小心惊动了官兵,后果……” “全杀了。” “不堪设想,什……么!全杀了?”坐禅受惊了一样大跳一下,吼道:“小鬼,这里有一万士兵把手,全杀了?你当他们是蚂蚁?” 苍冥十八骑中老二嗤笑了一声,显然是觉的坐禅的话有些可笑。 “什么时候动手?” “现在。明天书院大典会吸引长安各方势力的眼睛,此时动手,到时候他们就算反应过来也为时已晚。” 坐禅似乎不敢相信莫非真的要硬闯乾陵,在此问道:“你们真的要硬闯乾陵?” 似乎为了回到坐禅的这句话,莫非立马下令道:“动手。” ****************************** 长安城外。 年老坐在大路旁边的石头上,如过不认识的人老,一定会以为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 现在天色已暗,大路上,又走来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头,佝偻着腰一步步走过来,坐在年老对面的石头上。 “陶古夫,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说呢?” 年老眼睛微微阖起,慢吞吞道:“叶家的沧海书院何必要拱手让给他人?你都这把年纪了,膝下还有儿孙傍身,这趟浑水你不该掺和。” 陶古夫用粗糙的手摩挲着屁股下的石头,对年老的话置之不理。 年老继续道:“回沧海书院吧,你要不回去,可能叶老也会出事。” “你们准备对叶家动手?”陶古夫终于出了自己的疑问。 年老摆手笑道:“我们?哪来的我们!是我的主子,也是李家的那个主子,沧海书院让谁做院长也不能让莫非做,不管是皇室还是冷家,都不会再让另一个叶家起来了。” 陶古夫没有说话,年老继续道:“你回去,牺牲了一个外人,你还能保住叶家。不然,只怕叶家不保,他也必死。” 陶古夫冷笑道:“你知道,我最烦别人话多。如果你实在想说,那就告诉我冷家的那人到底是谁?” 陶古夫话音刚落,两个武道九脉巅峰全身真气汹涌而出,在空中形成强大的气浪抗衡着。 两个一脚踏进武道名家的老头,没有一招一式出手,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打斗,就这么一直坐在石头上。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旁人要是一定不会觉得这个老头子在比拼武道修为。 但要是细细就会现两人所在的数十丈范围之内,不管是泥土石块,还是花草树木,都在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度颤动着。颤动到一定程度后,这些东西全部消失了空气中,连一点粉末都没留下。 这就是高手过招,无招胜有招。 两人境界相等,实力基本相差无几,这一坐,似乎像是一场持久的消耗战,两个老头都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像是打坐沉睡一般。本站推荐丝袜美腿,童颜**,丰满肥臀图片视频在线看!!快速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tao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 第二百六十八章 暗涌 乾陵作为皇家墓林,墓林中有巧夺天工的机关暗道,又有龙首坐镇,将此地铸成死局之地。 大概是因为有一万将士守护乾陵,乾陵除了正南大道之外,其余三面全为绝境,要么有天堑阻挡,要么有悬崖隔断,易守难攻。驻守乾陵此地的士兵遇到强队想要活命,只有背水一战,死战到底。 苍冥十八骑原本就没有打算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人,大摇大摆的向乾陵杀去。时间不能耽搁太久,莫非和丫丫之前朝乾陵地宫走去,而将莫夕颜的棺材留在原地,坐禅无奈的扛起冰棺,低声骂道:“他娘的小鬼,让我扛这破棺材。” 等到驻守乾陵的官兵和苍冥十八骑打起来的时候,莫非和丫丫以及扛着棺材的坐禅到了乾陵的地宫门口。坐禅是乾陵地宫的常客,进乾陵地宫就像回自己的家一样,毫不费事。 只是这次扛着一副棺材又带着莫非和丫丫,为了避免触发地宫内的机关暗道,三人如履薄冰,耗费了不少时间。 此时,地宫外边,苍冥十八骑和士兵们激战正酣,但要是认真看去,就会发现,这场战斗是单方面的屠杀。苍冥十八骑驰骋西荒多年,能让西荒只认拳头的恶人们闻风丧胆,又岂是软柿子。 虽然这里有一万士兵,但蝼蚁再多终究只是蝼蚁,守将者刚刚下令排兵布阵,就被铁塔大汉野蛮冲撞的溃不成军,再有侏儒老八在场,凡是看见敌军守将,就直接斩杀。 十七妹和十八把手出路,确保无一兵一卒逃离此地,其余十一人对敌军进行无情的屠杀。血海浮屠墓,人间修罗象,如镰刀割过一茬茬的麦田,乾陵从之前雄伟庄重的皇家陵墓成为了一个尸山血海之地。 ************************* 于此同时,在悬天府中,梁春秋手持五道令牌,走出屋子。 院子里站着悬天府的五官以及各统领队长,梁春秋手中五道令牌向前一扔,五官接住令牌,梁春秋道:“持我手令召集悬天府五官门众人,明日于沧海书院集合。” …… 刑宗和老王爷并肩站在皇城楼上,皇城楼下,远远的走来一人,刑宗迟疑了一下:“师尊,明日……” 老王爷摆手打断了刑宗将要说的话,意味深长道:“本王姓李。”说完,趁着皇城楼下那人还没走近,一袖拂去,身子已经飘离此地。只剩下刑宗一人迷惘的看着皇城里边。 …… 长安城郊,周寒站在高高的山坡望着南衙禁军的军营,常子龙拎了壶酒走上山坡。 “还不睡?” 周寒黑着脸摇摇头:“老常,我真希望明天的太阳不要升起。” 常子龙眼睛微微闪了闪,笑道:“甭管了,喝酒,长安的破事咱们又管不到。” 周寒接过常子龙手中的酒壶,一口饮尽。 ******************************* 晨曦的曙光洒向长安,天地开始变得通明。 长安城外的大道上,一坐一右坐着的年老和陶古夫依旧紧闭双目,过往的路人好奇的看向这两个老头子。等到日光洒向陶古夫的脸后,陶古夫一口鲜血喷出,吓得路人赶紧远离此地。 这老头……不会是要碰瓷吧。 陶古夫将嘴上的鲜血抹了一下,站起身子拍拍屁股下的灰尘,然后向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头,朝长安走去。只是他的脚步缓慢,却是缩地成寸,一晃眼的功夫,陶古夫就消失在了大路上。 等陶古夫走后,对面的石头上,年老依旧紧闭双目正襟危坐,等到此处空无一人后,年老的身体忽然急速皱缩,紧接着陡然膨胀,一下子爆炸开来。 …… 沧海书院。 今日举行书院大典,长安城中,不管是世家大夫还是文人骚客,但凡收到请柬的或者没有请柬的,都想进沧海书院一观这场盛事。 今日,叶公书老先生亲自主持书院大典,叶学思负责场地布置,贤王和叶经权负责迎接朝堂来宾。叶臣、叶灵竹、李青青和张京墨全部来沧海书院帮忙打下手。 沧海书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几乎在这一时刻都放下手中的工作,举办这次的书院盛典。 即便如今的叶家没落了,但是沧海书院作为天下四大儒学圣地,叶公书老先生又备受世人敬仰,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再加上叶经权虽已致仕,可一代权相,岂能没有党羽。 因此,书院盛典零零碎碎发出的请柬,几乎整个长安闻风而动。 朝堂之上,以冷家为首的党羽、以大皇子庞太师为首的文官,以李老太爷、常老太爷的武官,全部蜂拥而至。另外,秦国以三王爷为首,秦甫风、傅天一,关山月也全部到场。至于大汉,则只有游师静一人到场。 就连李言蹊也带着半缘,身后跟着突然出现的缪缪、口口和卜家三兄弟来到了府上。陶管家吃不准缪缪和口口这两个疯子的行为,所以将接待公主的大事交给了叶臣和叶灵竹。 刚刚接待完冷扶童、冷扶苏和冷凝霜三兄妹后,又把常远、常淼等人请进府中,听到陶管家说李言蹊来了,叶臣想起李言蹊和莫非之间的绯闻,又忙不迭的去迎接李言蹊。 书院大典,四方来贺。 可在所有人陆陆续续到齐后,众人发现这里依然有些人没有来,譬如盛王、大汉三皇子刘通等人全部没来。悬天府梁春秋、北衙禁军首领刑宗以及南衙禁军周寒也未来。 更重要的是书院大典的主人公莫非也未到场。 在场的人难免有些别扭,这莫非真是好大的架子,这么多人来参加书院大典,他倒好,一个面也不露。更有人怀疑,莫非是不是真如坊间传言的那般,已经死翘翘了。 ******************************* 乾陵重地,当初升的太阳洒向乾陵之地时。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整个乾陵,尸横遍野,真正的诠释了人间炼狱是何等的残象。 苍冥十八骑检查这里的每一人中是否还有活口,遇到一刀毙命的,必然上前重布几刀,等到整个尸体烂透了才放下心来。 苍冥十八骑一生都在死亡和杀戮中度过,对他们而言,嗜血是他们骨子里具备的天性。 第二百六十九章 武道名家齐聚乾陵 苍冥十八骑火速的清理完战场,直到确保没有一条活命后,十六人守在了大路上,在莫非走出地宫之前,他们绝不允许任何一人踏足这里。 此时,在地宫中的莫非、坐禅和丫丫已经走到了之前坐禅所到的地方。 “小鬼,穿过这里,我们就到龙首之地了。不过,我可警告你,这个地方,不知被哪个龟孙子设了禁,是天机死绝之地。” “那要怎么破?” 坐禅看了莫非一眼,叹气摇头道:“无解。” 莫非白了一眼坐禅,吐槽道:“那你扛着棺材等我慢慢想吧。”说着,莫非朝旁边的地上做起,坐禅气的骂骂咧咧道:“你这小鬼,贼心眼怎么这么多?好了好了,老衲告诉你吧,想要通过这里,除非你不在这个天道之下,不在这个六道之中。” “说人话!” 这话是丫丫说的,丫丫明白坐禅说的意思,也明白坐禅另有所指,但是丫丫在这地宫之中呆的越久,心中的危机越盛几分,她明白,此地实在不宜久留,所以,这才开口想要挑明此事。坐禅无奈道:“我也不懂,怎么会有人不在这个天道之下?” 说着,坐禅拿眼睛瞟了瞟莫非,莫非自然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不在这个天道之下。想也不想,莫非直接起身朝前走去。 丫丫和坐禅没有想到莫非这么的干脆利落,连忙制止道:“莫非。”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莫非的脚已经落在地上。 第一步迈出,三人沉默着,地宫陷入一片死寂,过了好久,依旧是一片死寂。坐禅眼中升起喜意:“哈哈……你果然不是这个天道之下的人,死绝之地已破,我们快走。” 说着莫非快步向前走去,丫丫和坐禅紧跟其后。 三人路过这条通道之后,遇见一扇龙门,此门高有四十来丈,宽有三十来丈,极其宏伟壮观。面对这种小偷小摸,挖墓开门的事情,坐禅再得心应手不过,坐禅大摇大摆的上前,不知怎么的,手中忽然多了一串佛珠,佛珠链条一扯,手向两边一撒,佛珠朝着两边的墙壁弹去。一副无相图跃然于墙上,紧接着,墓门轰隆隆的打开,三人赶紧进去。 三人走进墓门之后,错愕的看着眼前空旷的场地,实在不敢相信,乾陵地宫中最为重要危险的地方,如大明宫宫院般宽广的地方,除了一尊棺材,竟然空无一物。 坐禅就地而坐,再次推理命理天机,过了很久望着中央的那副棺材道:“棺材里装的是李氏皇族的气运,要想救师侄,就要将师侄的冰棺放在那里,才能有所成效。” 坐禅说完后,又语重心长道:“不过,挪动李氏皇族的气运,只怕天下……” 坐禅话还没说完,丫丫隔空一掌将李氏皇族气运所在的棺材推向一旁,莫非扛起莫夕颜的棺材到了刚才那副棺材所在的地方。 “小鬼,你怎么都不犹豫一下……” 坐禅刚刚说完就想扇自己一个嘴巴子,因为莫非毫不犹豫的打开了冰棺。 坐禅实在不相信一个沉睡了数十年的人,怎么可能被复活,然而,莫非没有管这些。 莫非捏开莫夕颜的嘴,将怀中一枚丹药拿出塞了进去。紧接着,手中三十六根银针飞出,全部落在莫夕颜的身上。 一股白色的雾气从莫夕颜的身上缭绕而出。 …… 乾陵地宫外,苍冥十八骑刚刚歇下,古烟客手持拂尘破空而来,直闯乾陵地宫。 苍冥十八骑见远远一人潇洒而来,本身除了气度不凡外,身上裹挟的真气亦是如仙人降临,气势磅礴。十六人赶紧联合应对,古烟客作为天下道统首领,大秦国师、武道名家,自然没有将这十六人放在眼里,手中拂尘一扫,震天威势朝十六人扫去。 古烟客原以为自己武道名家一出手,即便只用了五分力气,也必然能使这十六人灰飞烟灭。然而,令他意向不到的是,这番攻击放出,这十六人只是向后退了三步。 古烟客凝眉看了一眼这十六人,终于收敛起自己的轻视,仙音渺渺道:“能让西荒恶人闻风丧胆的苍冥十八骑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如此,老道就先把你们解决了。” 说着古烟客拂尘一挥,向苍冥十八骑飞去,同时不忘开口:“这十六人交给我了,你们速速进去。” 一个武道名家出手,这十六人已经需要付出全付精力严阵以待,等再来之人,哪还有精力对待。 然而,这时天际之边,一抹蓝色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众人眼前一扫而过。南山瞎子,天下武道名家第九人,最为神秘的他在这一刻直入地宫。 老二眉头紧紧皱起,但他知道,苍冥十八骑单打独斗战力有限,想要拦下武道名家,无异于以卵击石,倒不如十六人先把眼前的古烟客解决掉。 老二狠厉的看着古烟客道:“速速动手。” 十六人将古烟客团团围住,面对这种已经脱离了武道概念,人们认知的变态高手,即便强如苍冥十八骑依然不敢轻视。 然而,不等苍冥十八骑动手,瞎子刚刚进入地宫之中,紧接着,老王爷执剑而来,紧随其后入地宫。 前后不过一刻钟,世间三大武道名家先后到了乾陵。苍冥十八骑已经感觉到了今日这场仗将是他们从未有过的硬仗。但是,下一刻,那个曾经扬言苦佛不死,不出南域的司寇名手中捏着一株大红色的花黑着一张老脸而来。司寇名刚刚进入地宫,游太姑拄着拐杖和大汉三皇子刘通以及一个花甲老者慢慢悠悠走来,刘通嫌弃的躲避着地上的尸体,骂道:“真他妈的恶心,今晚回去非得找几个妞儿洗洗身子。”随后……三人旁若无人的进入地宫。 天下九大武道名家,已聚其五,必死之地。 就在这时,一袭素衣的盛王从远处而来,气度不凡的他踏过这些血海尸山,依旧一尘不染。 苍冥十八骑不认识盛王,倘若有认识的盛王的人再次,必然会疑惑,只有九脉武者实力的盛王怎么会趟这趟浑水。 第二百七十章 巅峰之战 沧海书院。 所有宾客全已到齐,就在书院大典即将开始之时,外边一声尖利的公鸭嗓喊道:“陛下驾到——” 沧海书院众人全部起身,远远的,皇帝陛下穿着明黄色的便服,身后跟着几十名穿着黑色衣服的太监,其中一个老太监赫然便是那晚在宫中与坐禅交手的老太监。毋庸置疑,这些人都是龙卫的人,随后,外边响起一阵脚步声,梁春秋走了进来,禀报道:“陛下,外边已经安排妥当,今天一定没人敢扰乱书院盛典。” “好。”皇帝淡然的说了句号,然后向叶公书走去:“叶老。” “陛下。” 招呼一打,众人落座。 午时已到,离山钟敲响,贤王宣读典礼开始,叶公书老先生洋洋洒洒的一番演讲后,就准备让莫非接管沧海书院。 虽然莫非没有到场,但丝毫不影响叶公书想要将沧海书院交给莫非,这个仪式,似乎有无莫非并无区别。 可就在叶公书想要说出:“由莫非担任沧海书院院长之职”时,大皇子喝着茶斜眼瞄了一眼自己的父皇,皇帝果不其然开口道:“叶老。” 被皇帝打断话的叶公书看着皇帝:“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笑道:“叶老严重了,朕虽贵为一国之君,却也是叶老的学生,不敢有吩咐之语。只不过……沧海书院乃是本国儒学圣地,备受天下士子敬仰,任职沧海书院院长,不可儿戏。既然莫非不在场,朕认为,院长一职不应该授予莫非。当然了……既然叶老已经准备了这么久,朕也不好扫了叶老的兴。叶老膝下的三子叶学思,朕以为不错,不如,就将沧海书院院长一职交付于他吧。” 叶学思闻言不惊不喜的站在原地,场间众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叶学思的身上,叶臣和叶灵竹对视一眼,想起之前在庭院时的那只鸽子,两人心里的疑惑更甚。难道父亲他…… 叶公书作揖道:“陛下,院长一职,太过重要。犬子能力不足,不足以担当此重任。更何况,犬子向来习惯了平平静静的生活,对院长一职……” 皇帝嘴角抹上一丝怪笑,打断叶公书的话:“叶老,就在前几日,叶副院长还找过朕。朕想,叶副院长是愿意接受院长一职的。” 叶公书眼皮跳了跳,在场的众人大概也听明白了,一定是叶学思为了院长一职,瞒着叶公书找过皇帝,众人不禁流露出鄙夷的眼神看向叶学思。皇帝趁热打铁道:“叶学思。” “草民在。” “你可愿接受沧海书院院长一职。” 叶学思沉默了,皇帝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叶学思犹豫了很久道:“多谢陛下厚爱,草民才疏学浅,不堪重任。” 皇帝脸上的笑容立马变得僵硬,眉间隐隐布满怒容。 大皇子讥笑的喝了一口水,看场面如此尴尬,帮衬道:“父皇,既然……” “闭嘴。”皇帝怒不可遏的训斥一句后,冷声道:“朕命令由叶学思就任沧海书院一职……” “父皇。” 皇帝将头转向大皇子,冷眼看着大皇子沉声道:“你想忤逆朕?” 大皇子笑道:“儿臣不敢,只不过……此事乃是叶老家事,父皇是否……” “有些独断专权?”皇帝冷笑一声。大皇子没有说话,皇帝气汹汹道:“好,好个皇子,来人。”沧海书院外,涌进来许许多多悬天府的士兵,皇帝道:“大皇子,忤逆犯上,给我拿下。” 然而,悬天府的那些士兵望着梁春秋一动不动,皇帝怒道:“你们想造反?” 场间的局势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皇帝看着梁春秋:“梁春秋,你好大的胆子。” 梁春秋没有说话,而是不禁将脚步挪向大皇子,皇帝看着眼前的一切,怒极反笑:“好……好……好!好大的胆子,难道这众臣面前,你想谋朝篡位?这般大逆不道,你不怕天下人声讨你?” 大皇子笑道:“父皇严重了,是父皇不义在先,儿臣只为自保。”与其让父皇想尽办法出掉儿臣,倒不如儿臣先下手为,这话,大皇子只在心里想了想,并未说出来。 皇帝冷眼看着梁春秋和大皇子,冷声道:“是谁?你还没资格让梁春秋俯臣称,是庞太师?” 庞太师恭谨道:“陛下严重了,老臣实在没有这等本领。” 皇帝知道不可能是叶家,扫了在场众人一眼,将目光落在了冷家冷苍云身上:“是冷家。难道你们以为凭借一个悬天府就能置朕于死地?别忘了,朕有御林军,有北衙禁军,南衙禁军,还有龙卫,区区一个悬天府就想置朕于死地,痴心妄想。” 大皇子冷笑道:“昨日午夜时分,我听说老王爷给刑统领说过他姓李,我想刑统领一定不想参与此事。至于南衙禁军,只怕此时的父皇已经没有办法去调动了。要说御林军嘛!父皇难道不好奇,我王叔怎么不在吗?” 皇帝闻言一愣,想起自己的挚爱之人,冷声道:“你把他怎么了?” 大皇子啧啧冷笑道:“父皇果然是一片真心向……”说到这里,大皇子向冷苍云看了一眼,道:“父皇可能还不知道王叔的身份吧。” “身份?” *********************************** 乾陵地宫,就在莫非将将施完针灸术后,古烟客进了地宫,坐禅和丫丫忌惮的看着这个武道名家,随后,瞎子,司寇名、老王爷、游太姑、刘通、刘通的护卫老头、盛王鱼贯而入。 坐禅骇然的喊道:“我的娘!四个武道名家。” 莫非摇了摇头,看着这些人道:“五个,想必乾陵外还有一个古烟客,能让天下六大武道名家到此,万分荣幸。” 盛王看着莫非,皱起眉头道:“你知道我是谁?” 莫非笑道:“冷家那位传说中的武道名家,冷家家主。” 在场的众人诧异的看着盛王,谁能想到这位就是冷家的那个武道名家,他们这些武道名家齐聚乾陵,是冷家家主暗中联络所为,可谁也没有想到冷家家主竟是盛王。 盛王点头赞许道:“我真是小看你了。没错,我就是冷家家主,哼!伪装了大半辈子,没有想到还是被人知道了。” 莫非看着盛王笑道:“难为你了,这么多年里,每天和皇帝颠鸾倒凤,也能忍得下。”在场的众人就连那些武道名家也诧异万分,刘通和坐禅这两个无赖更是当场叫嚷道:“什么?你和男人上……那你的屁股……什么体位?” 盛王似乎根本没在意这些人怎么想,冷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老王爷眉头皱了皱,莫非指着丫丫道:“你可知她是谁?” 盛王没有说话,丫丫向前迈了一步:“当年就是你掐死我娘和我哥哥的?” “原来是你?”盛王冷声道:“你们既然是我的妻儿,为我牺牲又有何妨,百年之后,我们冷家的祠堂自会摆入你们的牌位。交出《生死经》,杀掉莫夕颜,我留你们全尸。” 坐禅骂道:“呸!你们这群不要脸的,怕我师侄证道,就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们作为武道名家,脸上不害臊吗?别人怕你们,老子可不怕,要打就打,老子死了,老子的师兄自然会为我下山报仇。” 司寇名绝对不允许空山再出一个苦佛,一个闪身,手中拎着的花朝坐禅扫去,坐禅虽然是武道九脉巅峰,但要面对真正的武道名家,距离相差不远,丫丫收到莫非的示意后,抽身帮忙。 盛王和莫非面对面看着。 老王爷向前一迈,就要朝莫夕颜走去,然而,游太姑临阵倒戈,一脚踏在老王爷身前。 “游太姑……” “哎……这个小和尚,虽然口无遮拦,人还无赖,可我喜欢他小半辈子了。那个女的,是我孙侄女喜欢的人,这个男的,是那个女的喜欢的人。我也很为难……” 老王爷若非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实在不愿被冷家当靶子,现在听游太姑这么说,便道:“好,你我谁也不准动手。” 游太姑和老王爷站在一旁。 场间只剩下了刘通带的那个武道九脉巅峰武者和瞎子。两人未免意外,一起向莫夕颜走去,瞎子走近后,看见莫夕颜的脸上慢慢的有了血色,手中蓝伞祭出。与此同时,刘通带的那个九脉武者巅峰也开始动手,眼看两人就要出手杀死莫夕颜。……下一秒,刘通带的那个九脉武者巅峰忽然转身,浑然一掌打在了瞎子身上。 盛王看着那个九脉武者巅峰,眼皮微微一颤,瞎子毕竟是武道名家,受了这一重击,马上起身出手。 刘通满意的看了一眼,笑着对莫非说:“怎么样?我够意思吧!不说了,这里都是一些变态,不是我的地盘,我还是出去帮其它兄弟吧。” 刘通,大汉皇帝的私生子,苍冥十八骑的老三,当年被人接回大汉后,蛰伏多年,终于在最关键的一击中,实在了自己的价值。 第二百七十一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乾陵地宫。 司寇名手中的南域特有水晶蓝——死亡之花,花蕊之中拇指盖大小的骷髅头,冲天而起,地宫炸开一道口子,司寇名身如流星飞向地面。 丫丫手中惊鸿剑剑鸣声起,御剑而行。 坐禅袖袍一挥,一尊法相现于地面。 游太姑和老王爷相视一眼,世间两大高手,冲天而起。 地宫中,只剩下四人一棺。 “你什么时候识破我的身份?” “很多年前了,大概从长安血夜那一晚,我就开始注意冷家了。”当年若非偶然,莫非也不会偷看到冷家家主为了遮掩身份,亲自掐死自己妻儿的真相,当然也不会凑巧救了丫丫。 就在这时,刘通的护卫一身真气攀至巅峰,虽不见有任何动作,倏然到了瞎子面前。 趁你病要你命! 瞎子刚才被他偷袭受了一掌,体内真气紊乱,还未恢复过来。不过,武道名家终究是武道名家,脱离了肉体凡胎的范围,自身的恐怖实力早已非常人可以想象。 瞎子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是杀招,幽蓝色的伞怦然打开,天地一颤。 那人真气一攀再攀,仿佛徒手抓了两轮日月,天地失色。 只见地宫之中,光线一暗,紧接着,无数道光影交错出现,两人边打边飞,跃出地面。 这两人交手,招招都是以命搏命,刘通看着自己忠心耿耿的仆人,眼睛一阵通红。当年要不是这个老头,他可能早就丧身在了西荒之中,后来几经辗转回到中州后,面对朝堂之上太子的压迫排挤,无数次的刺杀中若非没有他的帮助,想必他早就死在了大汉。 可如今……为了帮助自己,他却用以耗损寿命来提高修为的方式与武道名家战斗。 想到这里,刘通骂道:“他娘的,给我杀了这个狗杂种。” 苍冥十八骑除过丫丫,已经聚齐十七人,强如古烟客,当世强人,一身修为功参造化,但面对这十七人,却也毫无办法。 苍冥十八骑就像一张韧性十足的巨网,将古烟客团团围住,这张网也许乍一看并无威胁,可这张蛛网却让古烟客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地宫之中,冷家家主冷君莫手中拔出龙渊剑,这把由书院夫子在一页书中偷出来的王者之剑,在冷君莫的手里,更显的几分气度不凡。 “我很好奇你何来的自信,敢在这里挡我。” ********************* 沧海书院之中。 当皇帝听到大皇子说出盛王的身份后,脸上阴晴不断,铁青着脸色一言不发。皇帝扫过庞太师、冷苍云、梁春秋和大皇子的脸,手指在桌上敲了三敲,身后龙卫的老太监一只穿云箭朝天射去。 说时迟那时快,梁春秋一掌劈向老太监,老太监朝后一退,数十名龙卫将皇帝团团护住。 大皇子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沧海书院外,数不清的悬天府士兵涌进来,宾客惊慌不已,如今皇帝陛下和大皇子的争斗,已经不是他们这些文武百官可以参与的。虽说,忠君爱国让他们尊的是当今皇帝,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式微,能不能度过这一劫还是两说,倒不如两头都不参与。 这些墙头草的官员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叶公书的身上,一群人都随叶公书站在了一旁,对于皇家之事,他们外人实在不便参与。 穿云箭射出不久后,长安各处龙卫向沧海书院涌去,皇帝霸气的站起身子,死死盯着大皇子,大皇子骇然一退。 傅天一眯了眯眼睛,长安的武道高手基本上都前往乾陵了,沧海书院中,不管是皇帝身边还是大皇子一派,九脉武者已经成为实力的保障。 傅天一看了皇帝一眼,正准备起身,旁边的秦甫风笑道:“师兄。” 傅天一道:“师弟,你别忘了师父的命令。” 秦甫风转着手中的茶杯,不温不火道:“我是大秦的王将,师父是大秦的国师,与其和冷家那人合作,我和陛下更相信与莫非合作比较划算。” 傅天一气道:“你……杀掉唐皇,于我大秦有百利而无一害。” “莫非说过,他不希望大秦的人参与此事。” 秦甫风笑了笑没再说话,只要他还在,傅天一就不能参与大皇子和皇帝之间的斗争。 就在这时,关山月手中艳红色的剑气朝皇帝扫去,冷扶童执剑挡去,然而,下一秒,冷扶童身后的冷扶苏已经一剑刺向皇帝。 众人一惊! 冷苍云看着冷扶童,怒不可遏道:“逆子,你想干什么?” 冷扶童迷惘道:“一直以为冷家家主只是蛊惑外界的一个说法,原来父亲真的活着。对不起,我不能让冷家毁在一个疯子的手里。” 皇帝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龙卫赶紧上去救皇帝,然而,冷扶苏又向皇帝刺去一剑。 这时候,龙卫和悬天府的士兵已经交战良久,双方死伤惨重。 大皇子得意洋洋的看向皇帝和在场的众人,只要今日一过,他就是这天下之主,想到这里,心中岂能不快。 皇帝捂着伤口,颓丧的坐在地上,吼道:“逆子……逆子!” 大皇子冷笑一声,然而,就在这时,大皇子眼前一黑,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大皇子半边肩胛已经坍塌。缪缪站在大皇子的面前,一脸的冷酷无情,哪还有当初的痴傻状态。 大皇子瞪着斗大的眼珠子,对于这样的反转,谁也没有预料到。 “为……为什么?” 缪缪冷声道:“还记得二十年前在菩乡时,你让手下放狗咬死的小女孩吗?” 二十年前,大皇子只有十三岁,他似乎根本不记得这么一件小事,想了良久良久,才从记忆中隐约想起了似乎却又其事。 “你到底是谁?” 缪缪道:“千里空山,四谛五方佛,八菩萨十大弟子,二十诸天一百零八罗汉,我就是五方佛之一东佛。我的妻子是菩乡幻海观音。当年你杀了我女儿,害我妻子疯癫至今,我忍辱负重多年,要不是忌惮老王爷,早就要了你的狗命。” 大皇子眼看进气多出气少,害怕道:“你……不能杀我,我是……我是皇帝。” 缪缪冷笑道:“皇帝?皇帝又怎样?今天我要杀你,我看哪个敢拦。” 皇帝躺在高台上,讥笑道:“哈哈哈……好好!大师,杀了他我封你为护国禅师。” 一旁的李言蹊看着皇帝冷笑一声,人群中的她站起来走上前去,众人的目光忽然向她聚焦,李言蹊道:“卜一、卜二、卜三。” “卑职在。” 李言蹊负手而立,下令道:“命你三人前去传令,命北衙禁军首领刑宗,南衙禁军首领周寒率兵、御林军副统领立即出兵。” 大皇子闻言面如死灰,就连庞太师、梁春秋和冷苍云三人也是惊诧的看向李言蹊。皇帝面上一喜,忍者疼痛道:“怀安,快快快!让他们杀了这帮乱臣贼子。” 李言蹊看着皇帝笑了笑:“继续下令,着令周寒率兵围剿冷家、庞家、大皇子一脉的党羽,着令刑宗、御林军前来平叛,将悬天府、龙卫一干人众全部斩首。” 皇帝一听,急道:“怀安……龙卫……” 李言蹊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立马改口道:“对!对!龙卫护驾不利,全部斩首。” 李言蹊不早不晚,专门等龙卫和悬天府的战力消耗所剩无几,这才出手。 冷苍云和庞太师面面相觑,到底是什么时候,李言蹊竟然不声不响的控制了南衙禁军和北衙禁军。两人朝着李言蹊身后看去,看到李家老太爷和常家老太爷与叶公书站在一起时,心下了然。 老太监和凉春秋放下了打斗,关山月和冷扶苏见情势逆转,四人转身一剑朝李言蹊使去,但是即便没有了卜家三兄弟,有缪缪和口口在场,再加上早就混在人群中进来的牛三红和朱四绿又岂是易于之辈,再加上游师静和冷扶童,四人刚出手,六道身影同时阻挡过来。 缪缪和口口一个是空山五方佛之一,一个是菩乡得道高人,武道修为高深莫测。面对这四人,怡然不惧。只不过几个回合之下,老太监和凉春秋四人已经身负重伤。 李言蹊看着皇帝眼里的一抹阴毒闪过,走上前去,背对着众人,一脸冰冷的看着皇帝:“父皇,你没事吧。”如果没有看到李言蹊的表情,都会认为这两人父慈子孝的样子,令人欣慰。 然而李言蹊说完后,看着皇帝,眼睛立马变得犀利,杀意弥漫。皇帝骇然道:“你想干什么?” 李言蹊低声道:“这些年里,你对我不闻不问,大概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以这样的姿态站在你的面前吧?父皇,我外祖一家数百人的仇,你该偿还了。” 说着李言蹊手中出现几根莫非送的银针,不着痕迹的朝着皇帝身上的伤口刺去,皇帝刚想喊叫,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 皇帝挣扎了半天后,眼睛慢慢的闭上。 **************************** 乾陵地宫。 冷君莫剑起,龙入九天。 轻描淡写的一剑,整个乾陵地宫,数不清的剑影从地上蹿起,整个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切成数不清长条,每一道长条前方,剑刃寒光乍现,朝着莫非割去。 在业火中煅烧过筋骨的莫非,虽然现在实力依然没有办法和武道名家抗衡,但也算是一脚踏进了这个门槛。 眼见刀刃过来,掌刀劈开剑刃,无数道剑刃,就这样生生的被莫非用掌刀一掌掌劈开。 第二百七十二章 岁月静好(大结局) “出剑” 整个乾陵传来声如洪钟的声音,响彻天地。 随即,整个乾陵,包括长安,风云变色,只见一柄巨剑冲天而起。 乾陵之地的武道名家全部停手,龙渊现世,帝王星转,沧海书院中,所有人抬头望向远方。谁也不知乾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即便是乾陵之地的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因为龙渊剑冲天而起后,整个天地金光照耀,随后,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将天地染成红色。 “天下第一。”游太姑等武道名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五百年不曾出世的天下第一,骇然一惊,这把剑传说由来已久,但是现世只有一次。可在那唯一的一次中,世间九大武道名家陨落五位,这把剑留下了赫赫威名。 如今天有异象,血光冲天,这把斩尽武道名家的天下第一岂能不让这些人害怕。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每一个人都像活在梦里。 李言蹊担心莫非的安危,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收拾沧海书院的残局,大皇子和皇帝双双殒身,一天之内,龙卫、悬天府尽数消失在人世,冷苍云、庞太师两党被清理干净。 关山月、冷扶苏、梁春秋等人死于沧海书院,大唐瞬间成了无主之国。 这一天,冷家家主冷君莫蛰伏数十年,携龙渊出世,斩李家气运,帝星将移,天下大惊。一代枭雄苦心孤诣,以天地为盘,众生为棋,算尽前后数十年,妄图一改帝运。 这一天,空山苦佛徒弟莫夕颜复活,刚刚苏醒,境界不退反进,一步跃入武道名家。红菱出世,南域邪教司寇名死亡之花尚未出手,莫夕颜一声:“既然违背了对师尊的承诺,那就不要回南域了。” 红菱穿肠而过,南域武道名家司寇名陨落在此,莫夕颜另一脚踏入武道名家。 这一天,苍冥十八骑力战古烟客,三人断臂,两人断脚,十七人几近生死边缘,最终将古烟客斩于乾陵,一战成名。 这一天,南山最后一个武道名家瞎子,蓝衣尽毁,蓝伞尽断,斩大汉九脉巅峰于脚下,却被丫丫一剑劈在乾陵。丫丫斩武道名家于脚下,境界一升再升,成为武道名家。 这一天,沧海书院陶古夫在天不假年之时,另一脚踏入武道名家,延寿十年。 这一天,天下第一出现,莫非以血喂剑,以骨锻剑数十年。以霸道之剑对王道之剑,越境斩杀冷君莫。 自此之后,空山苦佛,南山瞎子,邪教司寇名,道玄门古烟客,冷家冷君莫,游家游太姑,秦、汉、唐三国皇室的武道名家,共计九人。瞎子、司寇名、古烟客、冷君莫四人全部战死在乾陵,老王爷与坐禅北上空山,临行一句:“除非李氏遭遇灭族之灾,不然绝不踏出一步”天下皆惊。 在莫夕颜、丫丫和陶古夫证道成为武道名家后,九之极数中,除了另一个不确定因素外,八个武道名家全数凑齐。 ************************** 三年之后。 沧海书院,张灯结彩。 叶学思和贤王接待来客,陶管家和余小花在一旁恭敬的候着。 今日是莫非孩子的百日宴,朝堂上下的文武百官纷纷来贺,如今已经成为冷家现任家主冷扶童坐在凳子上,内心感慨万千,三年,真是恍若隔世。 常淼里外瞥了一眼,一旁的常远道:“别看了,他没出来。”常淼羞红着脸低下头,常远道:“要不……” “不要。” 常远无奈的摇摇头,向院外看去,张京墨抱着一个孩子,一脸喜气的走进来,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冷霜凝。 …… 一页书院中,刚刚送走了叶公书的莫非正准备朝屋里走去,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女娃拉住莫非的衣袖,甜腻腻喊道:“爹爹!我饿。” 莫非宠溺的抱起她,笑道:“又饿了啊,走……我们去找你大娘。” 这时候,丫丫和游师静从屋里走出来,莫非白了一眼丫丫:“孩子饿了都不喂。”丫丫朝着旁边的游师静觑了一眼游师静,脸上抹上一丝坨红。 已经嫁做人妇,这三年里,从以前毛毛躁躁的丫头变得端庄典雅的叶灵竹走出来,从莫非怀中熟稔地抱过孩子,瞪了一眼这三人:“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孩子。刚喂完小的,又要喂大的。” 一页书院外,李青青和半缘瞪着眼珠子,谁也不让睡,一人一脚踩在台阶上。 李青青道:“我先到的,我先进。” 半缘傲娇的扬着下巴:“大哥哥一定想先见我,我先进。” “你还讲不讲道理。” “不讲。” 李青青和半缘谁也不让谁,让后边的仆役好生头疼,李青青是天家骨肉,身份尊贵,又是女帝钦认的郡主。可半缘深受女帝宠爱,朝中上下谁不知道女帝的逆鳞不多,除了眼前这个院子里的人,半缘也是其中一个。这两人掐架,他们可有苦头吃了。 “怎么啦!” 莫非刚打开一页书院的门,就看到半缘和李青青横眉冷对的互视对方。半缘和李青青一看到莫非,眉梢一喜,两人分别向莫非的胳膊挽去。 就在这时,一个仆役跑了过来:“院长,菩乡七师师求见。” 话音刚刚落下,又有一个仆役跑过来:“院长,大秦颜心尘求见。” …… 皇宫之中。 李言蹊刚刚批完奏折,抬头看向旁边的李思源:“王兄。现在几时了?” 李思源微微一笑:“等不及了?” 李言蹊站起身子望向远方:“有莫姐姐出马,燕云十六郡自然不再话下。只不过……三年前她一剑向南,将南域邪教斩杀了个尽,也不知这次会不会回长安。” 李言蹊不知道莫夕颜的想法,李思源自然不知,李言蹊继续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莫姐姐怎么想的,为什么不愿意见他?” 李言蹊说完后,笑道:“不管了,王兄,我要去沧海书院见小家伙了,这些奏折就有劳你了。” 李言蹊说完,就溜出了皇宫。李思源摇头苦笑,三年前,李言蹊想要让他做皇帝,他死活没有答应,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他自知实力不行,便婉拒了。后来李言蹊退而求其次,让他进宫帮忙,没想到这一帮就把自己给绑在了皇宫之中,李思源真是苦不堪言。 …… 沧海书院。 宴会已经开始,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宴过五味。 莫非早早逃开了应酬,将场面留给了叶臣、叶学思。 至于叶灵竹、半缘、颜心尘等人,围着一个屁大点的孩子乐不可支,早就遗忘了其他人。 躲过众人目光,早早逃回一页书院的莫非躺在摇椅上。 日光倾下,莫非眯着眼开始打盹。 就在这时,门‘咯吱——’打开,莫非挡住阳光眯着眼看去,一身男子装扮的李言蹊站在门口,风度翩翩。 一如当年,两人相视一笑。【更多精彩好书尽在八零电子书 http://www.txt80.com】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