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更多精彩好书尽在八零电子书 http://www.txt80.com】 《道家捉鬼人》 作者: 舍得二仙 道家传人季山泉,奉师命入世修炼,积攒功德。 艳遇千金大小姐,结识清纯小师妹,更有爱恨交织的邪教妖女。 一路斗厉鬼,斩凶妖,收异兽,解恩怨,度有缘之人。 第1章 :惊变 一对花烛摆在靠墙的案上,照得墙上的囍字半明半暗。新郎官儿钱明仕有些腼腆,先到桌边倒了两盅合卺酒,然后才微笑着拿起称杆走到床边,看着坐在床沿儿上,蒙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轻声唤道:“娘子。” 随后钱明仕挑起了盖头,笑意却僵在脸上。 新娘子长得倒是清秀文静,可就是肌肤太白了些。白得像撒在地上的月光,铺在案上的宣纸。那两道弦月般的细眉弯进了鬓发,垂着的眼帘上,浓密细长的睫毛微微向上翘着,圆润而小巧的鼻子下面,一张樱唇也是毫无血色,只有唇间那一点朱红,艳得分外刺眼。 鲜艳的钿钗礼衣,衬得新娘子端庄淑秀,可那双叠置于腹上的纤纤玉手,却留着半寸长的指甲,微弱的烛光映照之下,红得有些发黑。 “娘子……”钱明仕勉强唤了一声,因为心里发慌而喉咙干涩,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新娘子抬起眼帘,轻启朱唇:“夫君。” 这一声‘夫君’唤得幽怨无比,幻如空谷回音,寒若绝岭飞雪,加之双眸漆墨,惊得钱明仕倒吸一口冷气,不自觉地退了三步。 新娘子上身直立不动,缓慢地站了起来,仿佛是无形中有根绳索将她吊起来一样,嘴角微微上挑,勾起一抹诡异却摄人心魄的笑意。 “夫君。”新娘子向钱明仕走来,宽大的衣裙遮住了脚,但从她僵直的身体来看,怎么也不像是‘走’过来的。 钱明仕瞪大了眼睛,感觉有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有些凉,又痒痒的。钱明仕两腿发软,举起双手推在身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别过来……” 新娘子停住,嘴角的笑意散去,一双漆墨的眼眸也不知是盯着哪里,只是阴冷地问道:“为什么?你不是已经娶了我吗?” “你……你是人……是鬼?” 新娘子的脸上浮起一层煞气,阴冷地说道:“废话,我当然是鬼。” “啊……”钱明仕惨叫着夺门而出,在台阶处一脚踏空,摔在院子里。 孤月当空,清冷肃杀,院子里静谧得没有丝毫生气,偶来的风撩动树梢,摇出沙沙的轻响。庭院中灯台里的烛火陡然变得碧绿,新娘子出现在房门前,柳眉倒竖,阴冷地斥道:“钱明仕,是你家三书六礼娶我过门,为何又如此羞辱我?” “来人呐!有鬼呀!”钱明仕放声大喊,双手撑着地面想爬起来,却因为腿软又跌倒,随后又手忙脚乱地再次爬起来,向院门跑去。 “钱明仕!”新娘子大怒,用手一指,一条红绸带飞了出去,缠住了钱明仕的脚踝,钱明仕惊呼一声,向前扑倒在地。 眼前,出现了一双云头鞋,听到头顶上有人说道:“无量天尊……兄台,可要贫道出手相救吗?” 钱明仕从下往上看去,见是一位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的少年道士,这道士长得浓眉大眼,鼻正口端,脸颊虽然略有些消瘦,却不失丰润,右手竖在胸前,左手垂在身侧,但左手里却捏着一条咬了一口的鸡腿。 “道长救命啊!”钱明仕张开手臂就去抱道士的双腿。 道士退了一步,躲了开去,说道:“兄台,你要是抱住了贫道的腿,贫道还如何施法呀?” 新娘子倏然间飘到了近前,阴冷地说道:“上仙,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做你的妖,我做我的鬼,请你不要干涉我的家事!” “唉……”道士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说道:“我不是妖,我是人。” 新娘子的眉头微蹙了一下,随即说道:“随你怎么说,你是妖也好,是人也罢,请你离开。” 钱明仕伸着手,以期盼的目光看着道士,哀求道:“道长救我啊……” “你先等一下。”道士低头安抚了钱明仕一句,然后看着新娘子说道:“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妖也好,人也罢?我就是人,贫道姓季,名山泉,是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亲传弟子,自幼……” “我没兴趣知道你的身世。”新娘子阴冷地打断了季山泉,说道:“请你离开。” “季道长救我呀!”钱明仕眼巴巴地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低下头看着钱明仕,问道:“你有银子吗?” 钱明仕愣了一下,答道:“没有。” “那算了。”季山泉抿着嘴直起身,向新娘子起手道:“贫道告辞。” “季道长!季道长救我呀!我爹有银子!你要多少都给你!”不管钱明仕如何呼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季山泉仙风道骨般的背影,隐没在夜色中。 天刚亮,钱员外便起身了,坐在床边揉着太阳穴,唉声叹气。钱夫人坐起身,问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唉……”钱员外叹气,说道:“做了一宿的梦,梦见一个穿嫁衣的女子,指着鼻子骂我,说咱们家三书六礼娶了她过门儿,可咱们家明仕却羞辱她,弄得我这一宿也没睡好。” 钱夫人闻言脸色大变,连忙披上衣服说道:“老爷,快去看看咱们儿子吧!” 钱员外皱眉道:“有什么好看的,就是做了个梦而已嘛。” “啪啪啪啪……”有人用力拍打门窗,同时喊道:“老爷夫人不好了!二少爷发癔症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什么!”钱夫从立时慌了手脚,埋怨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你快起来呀,别挡着我!” 钱府门外,季山泉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走上台阶,对守门的家丁起手道:“这位小哥,我观你家府上阴气盘旋,恐有变故,贫道……” “去去去!”家丁不耐烦地挥手道:“哪儿来的野道士,睁开眼睛看清楚,这是钱府!钱老爷专门去善教观捐了一万两香火钱,才请来道德真人亲临府上相宅!哪儿来的阴气,别跟这儿胡说八道,上别处蒙吃蒙喝去!” 二少爷房中,钱夫人抱着儿子哭道:“儿啊!你醒醒啊!” 钱员外皱紧了眉头,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钱夫人嗔道:“快想办法呀,你总叹气有什么用啊?” 钱员外一咬牙一跺脚,发狠道:“行!我再去一趟善教观,大不了再捐一万两香火钱,一定要请道德真人把事情处置干净!” “那就快去呀!”钱夫人哭天抹泪儿地嗔道:“眼看着儿子都要没了,还要钱有什么用啊,快去呀!” 钱员外来到府门处,看到一个年轻的道士正在与守门的家丁斗嘴。 钱员外微一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家丁连忙躬身道:“老爷,这个道士……” “钱老爷是吧?”季山泉向钱员外起手道:“贫道季山泉,是藏龙山飞云观……” “道长。”钱员外抬手示意,打断了季山泉,说道:“钱某有要事在身,无暇与道士深谈。” 说完又对家丁说道:“给这位道长十两香火钱。” 季山泉说道:“钱老爷,你家宅不宁,你今天请我看,我只收五百两。要是等到明天,就是一千两。要是等到后天,就是两千两。要是……” 钱老爷已经走下台阶上了轿,轿子抬起来,后面跟着两辆拉礼品的马车,一道走了。 季山泉转脸看着家丁,伸出手说道:“香火钱拿来。” 钱老爷来到了善教观,善教观是黜州府最大,也是香火最鼎盛的道观。占地极大,殿宇恢宏,光是三清殿前的香炉,就有十五六人合抱那么大!要想往中间插香,那得用特制的杆子才行。平时这里便人头攒动,若是赶上初一十五,那可是鞋都会被挤掉。 钱老爷是大善主,一见钱老爷进门儿,执事的小道士连忙上前起手道:“钱老爷来了。” 钱老爷拱手道:“小道长,请问道德真人方便见客吗?” 小道士答道:“换作旁人,自然是不方便,但钱老爷来了,又另当别论,请钱老爷稍候,容小道前去回禀一声。” “好。”钱老爷应道:“有劳小道长。” 小道士快步来到后院,走到道德真人静室外说道:“观主,钱老爷带着重礼前来求见观主。” 道德真人应道:“请来我的静室吧。” “是。”小道士答应一声,又快步回到前院,对钱老爷起手道:“钱老爷,观主请钱老爷到静室叙话,请随小道来。” 钱老爷应道:“小道长请。” 来到道德真人的静室,道德真人起手道:“钱老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钱老爷拱手道:“真人言重了。真人,钱某此来,是有要事相求。昨夜钱某宿噩,梦见一身穿嫁衣的女子痛斥钱某,说我钱家三书六礼将她娶进了门儿,却被我儿明仕羞辱。今晨起来,犬子便人事不省,还祈真人慈悲,救犬子性命。” “哦?竟有这等事?”道德真人微一皱眉。 钱老爷连忙又说道:“钱某带来一万两白银,敬奉三清。” “无量天尊……”道德真人起手道:“钱老爷一心向道,必有厚报。贫道不才,愿为钱老爷解厄去难。” 钱老爷拱手道:“多谢真人。” 季山泉坐在钱府门口对面的树枝上,啃着鸡腿等着钱老爷回来。远远地看到两顶轿子过来,季山泉从树上跳了下来。 钱老爷从轿中出来,季山泉上前起手道:“钱老爷,贫道久候多时了。” 钱老爷见是季山泉,不禁皱眉道:“道长怎么还没走?” 后面轿子里,走出道德真人,一见季山泉,突然厉声斥道:“妖孽!竟敢在本尊面前骚扰善主,着!” 一道黄符拍在季山泉脑门儿上,季山泉眨了眨眼睛,抬手将符拿下来,翻过来看了看,说道:“画得还行,就是法力低了些,不过凑合着能用。” 说着,将黄符叠好揣进怀里,向道德真人起手道:“这位同修,贫道是人,不是妖。贫道姓季名山泉,是藏龙山……” “你不是妖?”道德真人打断了季山泉,盯着他问道:“那你为何一身妖气?” “唉……”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贫道自幼……” “真人。”钱老爷根本不想听季山泉聊闲天儿,对道德真人说道:“我儿生死不知,还请真人尽早医治。” “好。”道德真人答应一声,向府门走去。 季山泉大声说道:“钱老爷,你肉眼凡胎,无识人之明。贫道把话说在前头,你再来请贫道时,没有五千两的谢礼,贫道是绝不会答应的!” 钱老爷听似没听,道德真人却回头看了季山泉一眼,但也没有说话,走进了府门。 第2章 :搞错了 季山泉看着走进府门的钱员外与道德真人,笑了笑,对家丁说道:“告诉你们家老爷,本道爷姓季,季节的季,住在长街胡同儿。” “走吧。”家丁一脸厌烦地说道:“不是都给了你银子了嘛,省着点儿花,连个挂单的道观都没有,还住什么胡同儿,唉……真是不求上进。” 季山泉瞪了他一眼,说道:“我的话你记住了,否则过两天你家老爷问起来,你说不出来,等再找到我时,你跑不了一顿打!” “走吧。”家丁冲着季山泉摆手,说道:“我记住了,季道长,长街胡同儿。走吧。” 钱员外引着道德真人来到二少爷房中,还未进门,道德真人便说道:“怎么会有这么重的阴气!” 钱员外惊问道:“真人,我儿他……” “先看看。”道德真人皱紧了眉头。 半月前,钱员外向善教观捐了一万两香火钱,为了给他死去的长子钱明仕结一门阴亲。按说结阴亲这种小事,实在是用不着花这么多钱,不过钱员外这位长子,不但打小就聪明伶俐,人长得也是丰神俊秀,更写得一手好字,作得好文章。 钱员外本以为钱明仕能出人投地,甚至将来能攀龙附凤,所以也没有给儿子说亲。可没想到天不遂人愿,钱明仕年纪轻轻,竟然毫无征兆的暴毙而亡。钱员外痛心疾首,说什么也得给儿子结一门阴亲。 道德真人一向是不过问这种小事的,但冲着钱员外这一万两银子,道德真人破例,亲自给钱家选了八字。昨天晚上,就是结亲的正日子,代娶的人自然就是二少爷钱明达。 今天听钱员外说起那个梦境,道德真人已经想到了原因,或许是因为钱明仕乃新亡之魂,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见了鬼新娘后难免会惊恐,所以才惹恼了鬼新娘,前来给钱员外托梦,然后又闹腾代娶的钱明达。 可是道德真人没有想到的是,阴气会这么重!八字是他亲自看的,女方也是新亡之魂,而且年岁相当,即使是长得丑被嫌弃,也还不至于有这么重的阴气,难道是八字上出了问题? 进到房中,钱夫人连忙站了起来,抹了下眼泪,说道:“见过真人。” 道德真人起手道:“见过夫人。” 钱员外吩咐道:“送夫人回房。” 丫鬟们上来搀住钱夫人,钱夫人说道:“有劳真人了。” 道德真人应道:“夫人放心,贫道必当尽心竭力。” 钱夫人走后,道德真人走到床边,俯下身拨开钱明达的眼皮,看到眼眸已经变成了纯黑色,再按住脉门,发现心脉极弱。 道德真人取出黄符,贴在床两边的床柱上,又在门梁上和窗户上各贴了一张,然后才对钱员外说道:“贫道先将阴气镇住。二少爷受阴气侵扰,气脉极弱,只能化而不能强驱。况且根源不在此处,今日已晚,明日午时,贫道去大少爷坟前作法,先除了邪祟,然后才能为二少爷化掉阴气。” 钱员外拱手道:“全凭真人处置。” 道德真人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递给钱员外说道:“这是一包还阳草,与公鸡一起炖汤,每两个时辰给二少爷服小半碗。” “多谢真人。”钱员外接在手里。 道德真人又拿出一个小盒,说道:“这是定神香,燃在二少爷床头,着专人看管,莫使其断绝。” “多谢真人。” 道德真人说道:“钱老爷不必过于担忧,贫道告辞了。” 钱员外说道:“我送真人。” 道德真人说道:“不。钱老爷,你留在二少爷房中,你是有福之人,于此时,正须你的福气来护佑二少爷,贫道自己走便好。” 钱员外拱手道:“既如此,恕钱某不恭了。” 道德真人来到府门时,看了一眼,问守门的家丁:“这位小哥,刚才那名年纪不大的道士呢?” 家丁拱手答道:“回真人,那个道士走了。” “哦?”道德真人微一皱眉。 家丁又说道:“不过他留下话,说如果我们家老爷要是问起来,让小的说他姓季,住在长街胡同儿。” “多谢小哥。”道德真人垂着眼帘,季山泉一身妖气,但镇妖符对他一点儿作用也没有。道德真人绝不相信是季山泉的法力已经高到了可以克制镇妖符的地步,唯一的解释,应该就是季山泉的确是人。可既然是人,怎么会一身妖气呢?但当务之急,并不是要搞清季山泉是妖还是人,而是要保住钱家二少爷的命。 为了保险起见,道德真人回到善教观后,命弟子拿着女方的生辰八字去找女方家里核实。结果弟子回来后告诉道德真人,说女方家记错了日子,生辰八字上的日干不对。 “岂有此理!”道德真人拍案怒道:“结阴亲这么大的事,怎能如此儿戏!配错了生辰,轻则家宅不宁,重则伤人害命!” 弟子有些诧异,问道:“师父,怎说是配错了?他家虽然写错了生辰八字,但这个错的生辰八字,不是与钱家大少爷正合吗?” 道德真人斥道:“你懂什么?写错了生辰,就不知道是谁家的了,万一是无主孤魂,或是怨煞厉鬼怎么办?即便八字相合,那也得看年纪是否相当。一个新死之魂,若是与一个百年厉鬼相配,会有好结果吗?” 弟子惊出一身冷汗,问道:“师父,那现在怎么办?” 道德真人想了一下,说道:“事关我善教观的名声,你赶紧将此事告知钱员外,再让钱员外差人与你一同去那孙家对质,万不可因此事而毁了我善教观的声誉!” “是,弟子即刻就去。”弟子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道德真人极为懊恼地叹了口气,难怪那个季山泉敢在钱府门前叫板,想必他早就发现事情不对了。 二更时分,季山泉来到钱明仕的坟前,看到的却是一座宅院。季山泉打从记事起就有阴阳眼,师父曾多次试探他,最终只能承认他的确是天生就有阴阳眼。如此便又让师父多了一件不解之事。 阴间的门墙挡不住活人,就如同阳世的门墙挡不住鬼魂一样。季山泉迈步便穿墙而过,进到了宅院里面,一路向后宅走去。 后宅的庭院中,一名纤弱的女子被红绸吊在半空中,依然穿着钿钗礼衣的新娘子,正在鞭打这名女子,打一下便斥一句:“钱明仕,她是你什么人?为什么会在家里?” 钱明仕跪在一边,低着头恐惧地说道:“我不认识她,我真不认识她。” 被打的女子哭着说道:“这位夫人,我也不认识你家相公,我是孙家的闺女,叫孙淑娟,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你家里,我只是寻着我的骸骨找到这里的。” “骸骨?”钱明仕抬起头看向孙淑娟,问道:“你说骸骨是什么意思?” “呵呵……”季山泉交叉着双臂站在不远处,听到钱明仕的问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新娘子阴冷地问道:“上仙,你又来做什么?纵然你能通阴阳,也不该随意闯进别人的宅院吧?” 季山泉笑着说道:“话不是这么说,这里本来就是坟地,只不过我能看到活人看不到的东西而已。我脚下踩着的是阳间的土地,至于你说我闯进你家宅院,我现在是活人,等我做了鬼你再数落我吧。” 钱明仕看到季山泉,眼中充满期盼地问道:“道长,你是来救我的吗?” 季山泉笑道:“救你什么呀?昨天一个鬼新娘,今天又冒出来一位鬼姑娘,你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你也算蠢得可以了。” “死了?”钱明仕愣住,脸上满是震惊,半晌才喃喃地说道:“我怎么会死了?” 季山泉笑着说道:“你怎么会死了,这个我不知道。不过看你们这情况,应该是配阴亲的时候出了岔子,生辰八字和骸骨对不上,所以才多出一个人来。这事儿……有意思了。” 新娘子阴冷地问道:“上仙,你到底想怎样?” 季山泉摇头道:“不想怎样,又没人给我银子,我就是看看热闹。” “哼!”新娘子一挥袖,宅院和三个鬼都消失不见了。 季山泉微微皱眉,他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来探底的。师父让他下山历练,多积功德。因为他天赋异禀,所以才能不到二十岁就练成法身,也比其他的师兄弟要提前几十年入世修炼。但师父也告诫过他,他虽然天赋异禀,又练成了法身,但不是不死之身,如果不明底细就去强出头,搞不好就会把自己搞死! 季山泉心里明白,这个鬼新娘虽然对他礼敬有加,却不是因为怕他,而是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初衷。 季山泉也想井水不犯河水,本来想劝一劝鬼新娘,希望她不要去闹腾活人,死人的事,死人自己解决就好了。但从今夜见到的情形来看,这个鬼新娘戾气极重,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孙淑娟吊起来打,想必也是不会听季山泉好言相劝的。 季山泉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对付这只厉鬼,恐怕不会太轻松,如果钱员外来找自己,五千两会不会有点儿少呢? 第3章 :五十两 第二天巳时将尽,道德真人来到钱明仕的坟前,看到两拨儿人在争吵。一拨儿自然是钱家,而另一拨却是孙家。 道德真人走近,听到孙老爷嚷道:“姓钱的,你不要欺人太甚!既然阴亲配错了,就应该让我们把闺女的尸骨拉走,我们家淑娟是黄花大闺女,怎么能跟你儿子葬在一起?” 钱员外怒道:“姓孙的!要不是你们弄错了生辰八字,哪会有这种事儿?现在你们跑来想刨我儿子的坟,你们缺了大德了!” 孙老爷骂道:“你才缺了大德!你要不缺德,你儿子能暴毙而亡吗?” “姓孙的!”钱员外气得直哆嗦,指着孙老爷的鼻子骂道:“你好?你闺女不是也死了吗?死都死了,谁知道是不是黄花大闺女?” “姓钱的!你说的是人话吗?” “姓孙的!你敢动一下,我让人打断你的狗腿!” “无量天尊……”道德真人颂唱了一句,说道:“两位老爷不要吵了,话说得多了,容易伤了和气,原本是件好事,交由贫道来处置吧。” 孙老爷说道:“真人,你来评评理,既然阴亲结错了,我家闺女怎么能跟他家儿子葬在一起?” 钱老爷说道:“结错了也是因为你们家弄错了生辰八字,凭什么刨我儿子的坟?我要说去刨你爹的坟,你愿意吗?” 孙老爷骂道:“姓钱的,你还会说人话吗?” 钱老爷骂道:“总比你不会办人事儿要强!” 道德真人劝道:“两位都少说一句吧,此事虽然错在孙老爷,但孙老爷想要回自己女儿的尸骨也在情理之中,还是交由贫道来处置吧。” “哼!”孙老爷与钱老爷同时哼了一声,互相翻了个白眼。 两拨儿人退开,道德真人吩咐弟子摆香案设坛。 午时正,道德真人换上法衣,点了蜡烛,燃了香,摇动招魂铃,闭上眼睛,口中默念咒语。 钱家与孙家两拨儿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眼看着香头儿上的青烟,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指向钱明仕的坟头,本来被风吹得扑闪的两只烛火,也宁定了下来。众人都觉得后脖梗子发凉,不自觉地往一起靠拢。 坟头上突然起了一阵旋风,旋风很大,旋转得速度也是极快,但坟头上的土却半点儿也不动。 钱家与孙家两拨儿人开始往后退,都退到了法坛的正后方,挤在了一起。 道德真人睁开眼睛,拿起放在案头的宝剑,拔剑出鞘,指着旋风开始说话,但钱家与孙家两拨人听不懂,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听见一些呜哩哇啦的怪声。而那个旋风中也发出尖锐的啸声,像风嚎,更像鬼哭。两家人越发地害怕,却又不敢走,只能拼了命地往一块儿挤。 季山泉躲在不远处的大树上,却将这‘鬼话’听得一清二楚。 道德真人说道:“你本不该与钱明仕成亲,只因孙家写错了生辰八字,所以贫道才因错生错,错发了度牒。贫道知你孤苦,只要你好生离开,不再生事,贫道会为你焚化纸钱,供你使用。若是你想转世投胎,贫道也可以为你超度。” 女鬼说道:“休要胡说!你既已发了度牒,我与钱明仕便是夫妻。原本人死之后,七七四十九天便可转世投胎,可结了阴亲,便只能落入鬼道。你让我离开,我去哪里?” 道德真人说道:“你本就是孤魂野鬼,该去哪里便去哪里。贫道说了,会为你焚化纸钱供你使用,还可为你超度。” 女鬼说道:“那好,那你就超度我吧!” 旋风突然向法坛冲来,道德真人一惊,一剑向旋风刺去,然而旋风却撞在道德真人身上,将道德真人撞飞了出去,倒地后刚要起身,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师父!”善教观的几名弟子围住了道德真人。 而那个旋风也退回了坟头,随后消散了。 法坛上一片零乱,两只白烛和香炉里的香,都是拦腰折断,有一只白烛倒下时没有熄灭,引燃了法坛上的黄盖,火借风势,法坛片刻间便烧了起来。 钱员外与孙老爷一同站在道德真人身边,钱员外问道:“真人没事吧?” 孙老爷却没有说话。 道德真人说道:“这只厉鬼极其凶狠,千万不可开坟,待我修养几日,再设法坛。” 孙老爷什么话都没有说,挥了下手,带着人走了。 钱员外急道:“真人,那我儿子明达怎么办?” 道德真人说道:“先用还阳草吊住命,容我恢复元气,定保令郎无事。” 钱员外追问道:“真人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 善教观的弟子怒道:“钱老爷,你家的事,我师父自会处置,你回去等消息吧!” 看着善教观的弟子搀扶着道德真人走远,钱员外也是无奈,只能带着人先回府。 回到府门前,钱员外突然想起季山泉,问守门的家丁:“昨天在门前吵闹的那个道士,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家丁一愣,老爷还真问了,连忙答道:“回老爷,那人说他姓季,住在长街胡同儿。” “住胡同儿?”钱员外一皱眉,也没再说什么,进门去了。 钱员外进去没一会儿,季山泉到了府门前,看着家丁笑问道:“你家老爷有没有问起我?” 家丁看着季山泉直皱眉,虽然被他说中了,老爷的确是问起他来,但明显老爷对这个道士住胡同儿的事儿,也是很不以为然。 但家丁还是客气了许多,拱手道:“道长,你又有什么事?” 季山泉说道:“你进去跟你家老爷回禀一声,就说我季道长初来乍到,为你们家老爷破一回例,先救你家二少爷,等救醒了之后再收钱。” 家丁眨巴了两下眼睛,问道:“道长要收多少钱?” 季山泉一笑,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说道:“五十两。” “五十两?”家丁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季山泉,家丁还记得季山泉说过,要是老爷再去找他,没有五千两他是不会答应的。 季山泉笑道:“看你这样子,是还记得我昨天说过的话。不过你可以告诉你们家老爷,就说是我说的,你们家二少爷,就值五十两。因为救你们家二少爷,跟解决你们家的事儿,是两回事。” 钱员外到了钱明达的房中,钱夫人看着他问道:“怎么样了?” “唉……”钱老爷叹了口气,在桌边坐了下来。 钱夫人急道:“不成?怎么会不成?达儿怎么办?你倒是说话呀!” 钱员外摇头道:“道德真人受了伤,说要恢复元气,让先用还阳草吊住达儿的命。” 钱夫人一惊,问道:“道德真人受了伤?怎么回事?” 钱员外刚要说话,一个丫鬟进来说道:“老爷,夫人,前院儿来回话,说是昨天那位季道长又来了,说是能救二少爷,还说这位季道长是初来乍到,为老爷破一回例,先救人,后收钱,而且只收五十两。” 钱夫人问道:“季道长?什么人?” 钱员外说道:“就是昨天,我去善教观时……” 钱夫人打断他说道:“行了别说了,不就是五十两嘛。小兰,快去把那位季道长请进来。” “慢着。”钱员外说道:“不是钱的事儿,这个季道长太年轻了,连道德真人都没办法的事,他能有什么办法?” 钱夫人急道:“你就别说了,人家敢上门儿,自然有人家的道理,达儿都这样儿了,你又说道德真人受了伤,让这位季道长试试,万一能治好,达儿不是也能少受罪吗?小兰,快去请。” 小兰看了钱员外一眼,见钱员外没再说话,便应道:“是。” 不大会儿工夫,季山泉被请了进来,钱夫人满脸陪笑地说道:“见过季道长。” 季山泉看了钱夫人一眼,起手笑道:“贫道季山泉,见过夫人。” 钱员外略有些尴尬,拱手道:“季道长,昨日多有得罪,还请季道长海涵。冒昧问一句,季道长仙修何处?”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贫道师从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奉师父之命,入世修炼,初来贵地,日后还请钱老爷多照应。” 钱员外脸色一变,这话说得太堵人了,日后多照应?难不成钱家日后还得出这种事儿? 季山泉见钱员外变了脸,连忙笑着说道:“钱老爷误会了,贫道的意思是,钱老爷是当地大户,日后贫道要想在黜州府扬名立万,还要靠钱老爷多多照应。” 钱员外脸色缓和了下来,微笑着说道:“道长客气了。敢问道长,昨日道长还说,若没有五千两白银,道长是不会出手的,怎么今日……” 季山泉一笑,说道:“贫道初来乍到,一无名气,二无口碑,如此漫天要价,也难怪钱老爷不信。今日贫道登门,就是想让钱老爷验验贫道的本事。不过有言在先,治好二少爷与解决贵府的事,是两码事,所以贫道开价五十两。” 第4章 :刺血生阳 钱夫人说道:“季道长,只要能救醒我儿,我们钱家必有重谢!” 季山泉一笑,走到床边摸了摸钱明达的额头,触手冰凉,说道:“身上这么凉还关在屋子里……钱老爷,请你叫两个人来,把二少爷抬到院子中的太阳地里。” 钱员外说道:“季道长,道德真人说过,要用定神香熏着,而且,道德真人在这屋里贴了符。” 季山泉指着床柱上的符笑道:“钱老爷,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符?” 钱员外摇了摇头,季山泉说道:“这是镇尸符。你听这名字,镇尸,那也就是把二少爷当成了死人。镇尸符的作用是镇住尸体,避免起尸,但怎么才能镇住尸体呢?自然是镇住尸体里的阴气,同时又阻挡体外的阳气。但活人的体内,本应该是阴阳平衡的,二少爷变成这个样子,就是因为体内的阴气太重。像现在这个样子,非但不见阳光,还要用镇尸符阻挡体外的阳气,这是饮鸩止渴。时间久了,阴气入脑,就算再救醒,不是变成傻子,就是变成疯子。万幸啊……” 季山泉伸手将床柱上的镇尸符扯下来,一边叠好了揣进怀里,一边笑着说道:“万幸道德真人法力不高,这些符画得好看,但作用不是很大。听我的,趁着还有阳光,赶紧叫人把二少爷抬到院子里去。” 钱员外皱着眉头犹豫,钱夫人附耳说道:“老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让他试试吧,反正道德真人不是都受伤了嘛。” 钱员外点了点头,吩咐道:“小兰,去叫两个人进来,把二少爷抬到院子里去。” 季山泉一笑,又把剩下的镇尸符都取了下来,叠好后揣进怀里。 钱夫人问道:“季道长,既然你说这些符法力低,你为何又都收起来?” 季山泉笑道:“钱夫人有所不知,这些符所用的纸,是上好的法纸,这种纸与一般所用的纸不同,是花了大价钱专门制的。而画符所用的墨,是以丹砂混着百年纯阳酒制成。这百年纯阳酒,是以几十种药材浸泡,再以独特的储藏方法酿制而成。虽然法力低,但东西却是好东西,我要用时,重新加持法力就好了。” 说话间进来两个下人,钱员外吩咐道:“将二少爷抬到院子中的太阳地里。” “是。”两个下人低着头答应,上来将钱明达抱起来,向外走去。 院子里,早有下人放好了藤椅,又有丫鬟抱着暖被等在一旁。 季山泉走出房来,说道:“不用被子,女眷回避。” 钱夫人问道:“季道长,我也要回避吗?” 季山泉微笑道:“钱夫人不用,其他女眷回避则可。” 钱老爷挥了下手,丫鬟婆子们都走了。 季山泉说道:“把二少爷扒光,放在太阳地里晒着。” 所有人一愣,都看着钱员外,钱员外皱了眉头,看着季山泉说道:“季道长,因何如此?” 季山泉说道:“人有九窍,通换阴阳浊清。但下两窍常要用衣物遮羞,所以惯用上七窍。可二少爷这个情况,多一窍便快一分。当然,如果钱老爷觉得不雅,那就这样也行,只是这太阳都偏西了,也不知道剩下的时间还够不够,如果不够,就要等到明天了。” 钱夫人说道:“老爷,我回避,就按道长说的办吧,不要再东问西问的了,救儿子要紧。” 说完又对季山泉说道:“一切拜托道长了。” 季山泉微笑道:“夫人放心,二少爷好治,你们家娶回来的厉鬼才难办。” 一句话说得在场的人都是身上一阵发寒,钱夫人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下人将钱明达的衣物去净,放在藤椅上晒着太阳。 季山泉看着钱员外说道:“钱老爷,能不能炖只鸡?” 钱员外答道:“有,道德真人留下一包还阳草,让与公鸡一起炖,每两个时辰……” 看到季山泉不停地摇头,钱员外便住了口,没有把话说完。 季山泉说道:“不是给二少爷吃,是我想吃,我饿了。” 钱员外脸上的表情很怪异,吩咐道:“去置办一桌酒席,我要宴请季道长。” 季山泉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有只鸡就行,我还得在这里看着二少爷,万不能错过了时辰。” 听到这句话,钱员外略感欣慰,虽然季山泉很年轻,虽然有点儿没正形,但毕竟做事还是很用心的。当下吩咐道:“去吩咐厨房,给季道长炖只鸡。” 季山泉说道:“要肥的。” “要肥的。”钱员外重复了一遍,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太阳缓慢而悠闲地向西边落去,院子里静得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就是季山泉咬鸡骨头的嘎巴声。 钱员外坐在回廊下喝着茶,下人们也都聚在树阴下,看着院子里光着身子的钱明达,还有坐在钱明达对面,正在抱着盆吃鸡的季山泉。 下人们不敢说话,钱员外不知道说什么,季山泉则是专注地吃鸡。太阳,已经落到了树梢,夕阳的余晖撒落在院中,红彤彤的一片暖意。 正当所有人都开始犯困的时候,季山泉嘎嘣一声咬断了鸡腿骨,将带尖茬儿的半段捏在手里站了起来,说道:“时辰差不多了,把二少爷架起来。” 下人们赶紧跑过来,将钱明达扶起来,两个人架着钱明达站好。钱员外也站了起来,走出了回廊。 季山泉说道:“转一下,让你们二少爷正对着日头。” 两个下人转了个身,让钱明达对着太阳。 季山泉走到钱明达面前,突然用手里的鸡骨刺破了钱明达的膻中穴。 钱员外惊怒道:“你干什么!” 季山泉说道:“钱老爷,郎中给人看病,遇上恶疾还会刺血放毒,你就这么不放心贫道吗?” 钱员外面露尴尬之色,拱手道:“钱某失礼了,道长恕罪。” “无妨~”季山泉阴阳怪气儿地回答,又刺破了钱明达的明堂穴。 随后转到钱明达身后,依次刺破了脑户、大椎、至阳、命门、尾闾五穴,钱明达呻吟了一声。 钱员外眼中亮起光华,唤道:“达儿?” 季山泉说道:“别急,马上就好。” 说完抬起手按在钱明达颈后大椎穴上,大声说道:“命力七关,刺血生阳,阴邪尽退!” 掌力喷吐,钱明达噗地喷出一口发黑的污血,随后又耷拉下脑袋不动了。 下人惊道:“老爷,二少爷……不是死了吧?” “放屁!”钱员外和季山泉异口同声地骂了出来。 钱员外看着季山泉,拱手道:“季道长,我儿他……” 季山泉说道:“放心吧,已经好了,一时片刻就会醒转,赶紧扶回屋里去,吃点儿好吃的,养上几日就没事儿了。” 话音方落,钱明达呻吟一声,微弱地说道:“这是怎么了……” 钱员外喜极而泣,连忙转到儿子面前,捧着儿子的脸,盯着儿子的双眼唤道:“达儿!达儿你醒了?” 钱明达看着钱员外,半晌才说道:“爹……我这是怎么了?” “好……好……”钱员外抹着眼泪一个劲儿地说好。 季山泉说道:“先扶回屋里吧,太阳下山了,再过一会儿该着凉了。” “对对。”钱员外连声答应,说道:“快扶二少爷进屋躺下,去告诉夫人,再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 下人们立刻忙活了起来。 季山泉站在一旁看着,下人们跑进跑出,过了一会儿,钱夫人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也来了,这下更乱了,丫鬟们进进出出,有端着热水进去的,有抱着换下来的被褥出来的,还有抱着干净被褥进去的。又过了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下人们又开始忙活着点灯,往屋里送茶送饭。 季山泉自嘲一笑,这人没名气就是这样,虽然刚刚救了人,可人家一高兴一忙活,就把他这个救命恩人给忘在一边儿了。 “算了……”季山泉一笑摇头,穿过忙乱的人群,走掉了。 五十两银子不算什么,早晚会给得更多。暂时把他忘了也没什么不好,将来必然会带着重礼上门来求。先走吧,免得一会儿人家想起他来了,双方都尴尬。 钱夫人给钱明达喂完了肉粥,突然想起季山泉,转头问道:“老爷,季道长呢?” “哎呀!”钱员外两手一拍,连忙转身出来,却哪里还有季山泉的影子。 第5章 :超度 “爹……爹快救我呀……爹……” “女儿!”孙老爷猛然坐了起来,身上已被冷汗打湿。 孙夫人被惊醒,连忙唤道:“小玉,快掌灯。” “哎。”小玉答应一声,披着衣服进来,点上灯。 孙老爷脸色煞白,目光呆滞地坐着,孙夫人给他抚着前心问道:“老爷,怎么了?” 孙老爷半晌才答道:“我梦见娟儿,她说她在受苦,让我救她。” 孙夫人叹了口气,抚着孙老爷前胸说道:“老爷,算了吧,女儿命苦,早早地去了,别再想了。” 孙老爷摇头,说道:“不行,我得把女儿的尸骨接回来。” 孙夫人说道:“老爷,你不是说道德真人不让开坟吗?再者说,开坟是大事,人家钱家能让吗?” 孙老爷转头问小玉:“小玉,几更了?” 小玉答道:“快到三更天了。” 孙老爷掀开被子下地,孙夫人连忙拉住他问道:“老爷,你要干什么?” 孙老爷说道:“我去把女儿的尸骨接回来。” 孙夫人拉着他不放手,急道:“老爷,这三更半夜的,哪能去刨坟呀!你不是说那坟里有厉鬼吗?” 孙老爷推开她说道:“人也好,鬼也罢,总得讲道理。娟儿没跟钱明仕成亲,我把娟儿的尸骨接回来有什么不对?就算是厉鬼,也不能扣着我女儿不放。” “老爷!”孙夫人急道:“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你可让我怎么活呀!” “出不了事儿,我多烧些纸钱。”孙老爷穿好了衣服,出门走了。 “唉……”孙夫人重重地叹气,捶着床哭道:“冤孽呀……” 孙老爷带着人,打着灯笼到纸扎店拍门,把纸扎店老板从被窝儿里叫起来,买了半铺子的烧纸和香烛,随后来到了钱明仕的坟前。 孙老爷让人摆了祭品,点了香烛,焚化纸钱,然后自己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说道:“冤魂厉鬼,故去先人。我孙长顺只此一女,不幸早夭,本想为她寻个归宿,却无奈阴差阳错,配错了生辰。还望你老大慈大悲,准我将女儿孙叔娟的尸骨接回,孙长顺拜谢了。” 说完又磕了三个头,突然间阴风大作,蜡烛灭,香头折,家丁手里提着的灯笼也被吹掉,滚出老远,燃了起来,片刻后化为灰烬。 阴风伴着鬼嚎,周围一丈之内,都被吹得雾气昭昭。家丁们吓得腿发软,抱成一团儿。孙老爷也是后背发凉,站起来退了几步,却依然执拗地说道:“将坟挖开!” 管家哆嗦着劝道:“老爷,算了吧……就是要挖,也还是等天亮了再来吧。” “不行!我不能再让娟儿受苦,现在就挖开!” 家丁没人敢动。 孙老爷怒斥道:“一群废物!养你们有什么用!” 说完抢过一把镐,抡起来一镐砸在坟头上。 “老爷!”管家惊呼,却退了好几步。 孙老爷被一名身穿钿钗礼衣的女子掐住了脖子,举在半空中。这女子脸色煞白,双眼漆黑,手上的指甲有半寸长! 女子阴冷地说道:“我本不想杀人,奈何你们太不识趣儿!” 管家扑通跪下,哀求道:“鬼奶奶,求你饶了我家老爷吧,我家老爷也是爱女心切,不是存心要惊扰鬼奶奶。” “哼!”女子冷哼一声,说道:“既然送进了我家的门儿,生死都是我家的人,你们想要回去就能要回去吗?哪有这样的道理!” 孙老爷勉强说道:“我女儿……没有与钱明仕成亲……凭什么说是你……你家的人?” 女子手中一紧,孙老爷瞬间憋红了脸。 “放手。”季山泉走了过来,脸色阴沉。 “又是你!”女子看着季山泉说道:“三番两次跑来搅事,别以为我怕你!” 季山泉说道:“你既已结了阴亲,便已落入鬼道,而孙淑娟还要转世投胎,你何必多行不义之事?我劝你放了孙淑娟,也不要去闹钱家,你跟钱明仕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就凭你?”女子突然放声大笑,笑声犹如夜枭悲啼。 孙家人都吓得缩在一起,季山泉冷冷地说道:“你虽有百年功力,但如果你逼我出手,凭我的道行,与你打个两败俱伤还是足够的。” 笑声哑然而止,女子斥问道:“臭道士,你自己本就一身妖气,管这闲事干么?” 季山泉说道:“我奉师命入世修炼,师父嘱我多积功德。原本这件事不怪你,起因是孙家写错了生辰八字。可你要是因此而伤及活人,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女子斥道:“你收了钱家的银子?” “那倒没有。”季山泉说道:“事有轻重缓急,我已经来不及拖着向钱家要银子了。” 女子一松手,孙老爷被扔出十步开外,摔在地上,孙家管家连忙爬起来跑到孙老爷身边,将孙老爷扶起来。 女子倏然飘到季山泉面前,扬着头与他四目相对。 季山泉与她对视了片刻,笑了一下,说道:“其实你挺好看的,干么总是板着一副死人脸?死人的事,死人自己解决,何必非要牵扯上活人?我也是为你好。姑娘,给个面子吧?” 女子半晌无语,倏然间又退回到坟头上,说道:“不许挖坟。季山泉,我准你将孙淑娟超度。” 季山泉露出迷人的微笑,一躬到地,说道:“多谢姑娘。” “哼。”女子轻哼了一声,消失不见,阴风也随之散去,晴空朗月,重现人间。 季山泉走到孙老爷面前蹲下,微笑着说道:“孙老爷,贫道季山泉,师从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贫道可为令嫒超度,咱们谈谈价钱吧?” 孙老爷一瞬间老泪纵横,抓着季山泉的手腕哭道:“道长……道长……” 季山泉愕然道:“孙老爷,你不会是跟我哭穷吧?我可跟你说啊,你女儿早死,似乎并非寿终正寝,我将她超度,是要搭上我自身的功德的……” “道长。”孙老爷哽咽着打断了季山泉,说道:“道长不要误会,孙某人是感激涕零。道长不但救了孙某人的性命,还要给小女超度亡魂。道长,请受孙某人一拜。” “不用。”季山泉按住孙老爷,说道:“这些个虚礼就不必了,咱们谈谈价钱吧……其实呢,超度令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嗯……” 孙老爷说道:“道长尽管开口,孙某人哪怕倾家荡产,也绝不推辞。” 季山泉一笑,说道:“有你这句话便好,其实我只要一百两,但你这个当爹的要舍得,否则你念着女儿,女儿念着父母,超度起来颇为费力。” “多谢道长。”孙老爷又要起身下拜。 季山泉按住他说道:“别整这些没用的了,到坟前跟你女儿念叨念叨,让她安心地转世投胎。” 孙老爷说道:“道长,可否容我将夫人接来,一同向女儿道别。” 季山泉说道:“天快亮了,趁着太阳还没出来,我好送你女儿上路。这要是再耽误一天,万一刚才那位姑娘改了主意,孙老爷,你可就害了你女儿了。” 孙老爷怵然一惊,连忙点头道:“是是,道长说得是,孙某人糊涂。” 转过天一大早,钱老爷坐在厅里喝茶,钱夫人走进来说道:“老爷,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昨天慢待了季道长,你怎么还不去登门谢罪?” 钱老爷叹了口气,说道:“我在想。” “想什么?”钱夫人走到旁边坐下,看着钱老爷说道:“人家季道长救了咱们家达儿,咱们不应该去答谢人家吗?” 钱老爷摇头,说道:“不是这个事儿。你想想,我往善教观捐了两万两银子,道德真人为了咱们家的事还受了伤。我若是去答谢季道长,达儿的事好说,五十两的酬金肯定是拿不出手,就是给五千两我也愿意。可问题是,季道长也说了,治好达儿容易,娶回来的厉鬼难办。如果季道长说要为咱家处置厉鬼的事,你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钱夫人愣了一下,说道:“当然是答应啊。你想想,道德真人都治不好咱们家达儿,可人家季道长治好了,当然是季道长厉害呀。” “妇人之见。”钱老爷皱着眉头斥了一句,说道:“善教观是黜州府名头最大的道观,道德真人也是极负盛誉。可这位季道长,毕竟是初来乍到,而且能在黜州府待多久还不一定,万一咱们请季道长处置,因此得罪了道德真人……夫人,咱们可是常住黜州府,万一将来再有什么事,说到底还是要指望着善教观呐!” 钱夫人也蹙了眉头,半晌才说道:“即便是如此,人家季道长毕竟救了咱们家达儿,你总得去谢谢人家。” 钱老爷缓缓点头,说道:“谢自然是要谢,我只是在想,如果季道长说要为咱们家处置厉鬼的事,我要如何答复。” 钱夫人说道:“老爷,依我看,季道长若是要为咱们家处置厉鬼,就让他处置,回头道德真人问起来,就说是季道长自己处置的,不是咱们家请的。” 钱老爷皱眉道:“这……怕是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钱夫人低声说道:“季道长不是说五千两吗?你就带五千两去,只说这五千两是谢他救了达儿。然后再话里话外点给他听,但不把话说实,他只要收了钱,应该就会去处置厉鬼的事。” 钱老爷静默半晌,点头道:“好,就照你说的办。” 第6章 :命傀 钱老爷带着人找来长街胡同儿,打听着到了季山泉所住的宅院前,钱老爷皱起了眉头。这宅院小得可怜,站在外面看,从东头儿到西头,不过两丈来长,不高的院门上还裂了口子。住在这样的院子里,能在黜州府久留吗? “老爷?”管家看着钱老爷,用眼神请示要不要上去叫门。 钱老爷抬了抬下巴,管家上去拍了拍门,问道:“季道长在家吗?” “进来吧,门儿没闩。” 管家推开院门,钱老爷眉头皱得更紧,这个小院儿……院门对着正房门,站在门外就几乎把小院儿看了个通透。 季山泉坐在院子当中的破木桌边,左手抓着一只鸡,右手捏着一条鸡腿,见是钱老爷,季山泉站了起来,笑道:“钱老爷来了,请进。贫道正在用饭,恕礼数不周。” 钱老爷走进小院儿,向着季山泉一躬到地,说道:“多谢道长救我儿性命。” 季山泉笑道:“钱老爷客气了,快请起,我这一手油,也不便扶你。” 钱老爷直起身,面带微笑地说道:“道长很喜欢吃鸡呀。” “是啊。”季山泉笑道:“我打小就喜欢吃鸡,我师父说我可能是妖狐投胎。” 钱老爷一笑,转身吩咐道:“抬进来。” 四个家丁,用胳膊粗的杠子抬进来一只箱子,放在钱老爷脚边。钱老爷俯下身,亲手掀起箱盖,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锭。 季山泉两眼放光,咧嘴笑道:“钱老爷何必如此破费,贫道只要了五十两的谢礼,这也太多了吧?” 钱老爷拱手道:“钱某人有眼不识泰山,慢待了季道长。季道长不计前嫌,为我儿诊治,区区薄礼,还请季道长笑纳。” “笑纳笑纳。”季山泉笑弯了眉眼,说道:“钱老爷,有个事儿得告诉你一声。昨天夜里,孙老爷带着人去刨你家大少爷的坟……” “什么!”钱老爷惊怒道:“孙长顺这个混账!” 季山泉笑道:“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孙老爷刨坟不成,反倒险些被那只厉鬼掐死。贫道为孙老爷求了情,已经超度了孙家亡女淑娟。而且顺便还劝了劝那只厉鬼,让她不要再搅扰钱府。我想……这件事应该算是了结了。” “了结了?”钱老爷盯着季山泉问道:“那我的仕儿怎么办?难道就要与那只厉鬼结伴吗?” 季山泉微笑道:“钱老爷,说实话,如果不是你家大少爷给你托梦,说他想娶媳妇儿,你实在是没必要非得给他结阴亲。要知道,人死之后,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便会在地府过堂审核,赏功罚过,而后发签投胎转世。只有少数人会轮回至‘鬼道’,再有便是一些没有机缘去投胎的无主孤魂。对了,是不是你家大少爷给你托梦,说他想娶媳妇儿?” 钱老爷脸色发白,木讷地摇了摇头。 “唉……”季山泉叹息一声,说道:“钱老爷,你给你家大少爷结了阴亲,他就算本来可以去投胎,也要轮回到鬼道去做鬼,要等到这段姻缘结束之时,才能再去投胎。你这……都说鬼害人,岂不知有多少鬼,却被人给害惨喽……” 钱老爷扑通跪倒,仰望着季山泉作揖道:“道长,你可得救救我家仕儿呀!” “哎?钱老爷,你别这个样子呀。哎你们,快把你们老爷扶起来。” 管家和家丁都低着头不动。 季山泉想了想,也给钱老爷跪下。 钱老爷愕然道:“道长你这是……” 季山泉说道:“钱老爷,说话咱就好好说话,你说你这么大岁数,还给我跪着,我生受不起呀。而且我这一手油,也不能扶你不是?咱说话办事儿得讲理,我问你,是不是你花了银子求人给你儿子结阴亲?” 钱老爷起来,伸手扶季山泉,说道:“道长快请起。” 季山泉站起来,接着说道:“你找人发了度牒,这亲也结了,婚事也办了,你现在说不要?休妻要有七出之规,人家刚进门儿的媳妇儿,有什么错儿?” 钱老爷急道:“可我们家要娶的是孙家闺女,不是那只厉鬼呀!” 季山泉皱眉道:“钱老爷,我知道这事儿上出了岔子,可出了岔子不怪这只厉鬼呀。既然已经结了亲,人家又答应我不去闹腾你们钱家,你还想怎么样?我劝你,不要去招惹那只厉鬼,逢年过节多烧些纸钱,就当是你家大少爷娶了个悍妇。不过话说回来,钱老爷,那只厉鬼长得挺好看的,你家大少爷不吃亏。不但有个美貌的媳妇儿,在鬼道还没人敢欺负他,这不挺好嘛。” 钱老爷重重地叹气,季山泉接着劝道:“钱老爷,人死了就是死了,阴阳两隔,别操那么多的心。死人的事儿,让死人自己解决,如果你硬要插手,只怕会越搅越乱。” 钱老爷再次重重地叹气,季山泉笑道:“钱老爷,把心放宽,人这一辈子很短,好好过日子。” 钱老爷点头,拱手道:“多谢道长了,往后若有所需,只管到我府上,钱某人义不容辞。” “多谢钱老爷。”季山泉将鸡腿啃净,随后将骨头丢开,到箱子前俯身拿了一只金锭,说道:“这就足够了,剩下的,钱老爷抬回去。” 钱老爷愕然道:“道长,钱某真人感激道长,绝没有别的意思。” 季山泉微笑道:“钱老爷,我虽然爱财,但心不黑。干多少事儿,拿多少钱。其实我也没有想到,那只厉鬼会听我的劝。这种不费力气的事,我也不好意思收钱。钱老爷,来日方长,往后亲戚朋友家要是有个什么不顺当,记得找我。” 钱老爷笑了笑,有些尴尬,虽然这话不中听,但谁让人家有本事呢。当下拱手道:“道长放心,道长的大恩大德,钱某人没齿不忘。” 道德真人伤得不重,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后,便基本恢复了元气,心中异常恼恨!那只厉鬼当着钱家和孙家的面打伤了他,致使善教观与他道德真人的声威扫地!此仇若不报,誓不为人! 道德真人做了个命傀,俗称小木人儿。写上厉鬼的生辰八字,然后以血铜钱盖住命傀的五心,即手掌心,脚掌心,与头顶。再以法针穿过血铜钱,扎住命傀五心。而后,投入炼丹炉中…… 钱老爷回到了家里,将季山泉的话告诉了钱夫人。钱夫人听完之后,久久地沉默,好半天才抬起头看着钱老爷问道:“老爷……就这么算了?仕儿他……不会被那只厉鬼欺负?” 钱老爷皱着眉头,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倒不担心仕儿,听了季道长的话,我也想开了,活人还是别管死人的事儿,免得越管越乱。我只是担心道德真人,是咱们请人家去驱鬼,现在又说不管了,这叫我怎么开口啊?” “老爷!”丫鬟小环满脸惊恐地跑了进来,进门时脚下绊了一下,摔在地上,却撑着上半身说道:“不好了,二少爷疯了!见人就咬!” 钱老爷与钱夫人同时站了起来,两人惊得不知所措。 “达儿!”钱夫人叫着跑了出去。 钱老爷快步走到门口,大声说道:“快去请道德真人!” 钱夫人急忙忙来到钱明达的院中,刚进月门儿,就看到钱明达张着双臂在追赶下人。 “达儿!”钱夫人惊叫一声,就要扑上去,被两个丫鬟死命地拉住。 钱明达听到喊声,猛然转回身,钱夫人看到儿子双眼漆黑,嘴边还流着血,便哭着喊道:“达儿!你这是怎么了!” 钱明达嗷的一声向钱夫人冲过来,吓得两个丫鬟齐声尖叫,拉着钱夫人便跑出了月门儿。 钱老爷带着家丁赶过来时,正看到两个丫鬟拉着钱夫人跑过来,在她们身后,钱明达披头散发,张着双臂怪叫着追赶。 钱老爷大声说道:“快把二少爷按住!” 两名家丁上前,一人抓住钱明达一条胳膊,可钱明达猛然一甩,便将两名家丁甩了出去。 钱老爷大惊,喊道:“一起上,把二少爷按住!绑起来!” 剩下的家丁一起扑了上去,钱明达乱抓乱咬,顷刻间便伤了三名家丁。家丁们都吓得不敢再上前。 钱老爷大声说道:“按住!每人赏十两银子!” 一听有赏,家丁们互相看了看,发一声喊,一拥而上,有的抱胳膊,有的抱大腿,有的勒脖子,有的搂腰。 钱明达使劲儿地挣扎,但毕竟家丁众多,钱明达挣扎不开。又有家丁拿了绳子来,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钱明达捆了个结实。 至此,钱老爷才松了一口气。 “达儿……”钱夫人看着儿子被捆得像粽子一样,哭着就要扑上去,被钱老爷一把抓住,骂道:“你昏了头了!达儿现在这个样子,你上去送死吗!” 钱夫人哭道:“季道长不是说治好了吗?达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儿啊……” 钱老爷怒道:“江湖神棍!来人!去把那个姓季的假道士给我抓来!” 第7章 :黄汤 季山泉四处逛着看气脉,想着钱老爷家的事儿了结了,再找下家儿。正走着,迎面看到钱府的家丁,六个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季山泉刚要打招呼,就听一名家丁说道:“在这儿呐!” 六个家丁一起上来,不由分说便把季山泉按住,然后用绳子捆上。 季山泉虽然心里有点儿恼火,但知道肯定是钱府出事了。所以季山泉既没有挣扎,也什么都没问,被六个家丁推推搡搡地押回了钱府。 道德真人先到的钱府,一看到钱明达的情况,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被煞气摄住了魂魄,应该是烧命傀激怒了厉鬼! 不等钱老爷说话,道德真人抢先厉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给你的定神香为何没有燃在床头!” 钱老爷脸现愧色,本不想提到季山泉,却忘了定神香的事。钱老爷拱手说道:“真人恕罪,也是因内人受子心切,昨天那个季山泉又找上门来,说是能救醒达儿,我一时心软,便应允了。他倒地将达儿救醒了,可谁知……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道德真人心里一松,有季山泉救人这事儿,比不燃定神香的借口更好。于是沉着脸斥道:“江湖神棍,岂能当真?二少爷如今已是阴气入脑,失魂丢魄!只怕就算贫道除了那只厉鬼,二少爷也难以恢复了。” 钱老爷大惊失色,扑通跪下,作揖道:“真人,你可一定要救救达儿呀,我钱某人只有两子,明仕早亡,若是明达再……我钱家可就绝后了呀!” 道德真人搀起钱老爷,沉着脸说道:“钱老爷,贫道会尽力,但事已至此,贫道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家丁进来禀报:“老爷,姓季的抓回来了!” 道德真人眼色一变,他心里明白,季山泉是高人,就冲着能把钱明达救醒,至少就比他高明,而且这个姓季的一身妖气,说不好是什么来路。 钱老爷怒道:“先给我打二十棍子!” “是。”家丁答应一声,反身出去了。 道德真人皱眉,打了季山泉,恐怕会惹下麻烦吧?正琢磨着应该用什么话劝一劝钱老爷,外面已经响起了喊声:“姓钱的,你敢让人打我!哎哟……我救醒了你儿子,你居然恩将仇报,哎呀……我告诉你,你家阴气覆顶,有灭门之祸……你能不能轻点儿!打死了我,你们都得陪葬!” 灭门之祸!一句话提醒了道德真人,现在是白天,厉鬼再凶,也不敢闯到活人的宅院来闹,所以只能先以煞气控住钱明达,能控住钱明达,一个原因,钱明达是代娶之人,与那厉鬼交过气。另一个原因,是钱明达刚刚醒转,阳气虚弱。 这要是到了晚上,阳气趋弱,阴气鼎盛,那只厉鬼怕是会闯来钱府,杀个鸡犬不留! 道德真人三步并做两步到了院中,大喝一声:“住手!” 钱老爷跟了出来,不解地看着道德真人。 季山泉嚷得欢,其实根本不疼,先不说一身的功夫,这屁股从小就被师父打惯了,早就练得浑实了。 看到道德真人,季山泉问道:“你做了什么?又激怒了厉鬼。” 道德真人眼神闪烁,斥道:“我念你是同修,虽然不自量力,终究是出于一番好意,不忍你受苦,你却不知感激,竟想诬陷于我?” 季山泉冷笑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天黑之后,厉鬼必然会来,有本事咱们就等着厉鬼上门儿。白天阳气重,凡人不通鬼语,到了夜里,阴气鼎盛,凡人也能听懂鬼话。钱老爷也在这儿,等厉鬼来时,咱们一问便知!” 道德真人微眯着眼睛,盯着季山泉不说话。 钱老爷慌了神儿,看着道德真人问道:“真人,他说得可是实情?天黑后,厉鬼真的会找上门儿来?” 道德真人怒道:“休要听他胡说!” 季山泉愕然道:“道德真人,亏你道号还叫‘道德’二字,如今大祸临头,你竟然还为了虚有的名声而嘴硬?你即使不怕钱老爷家灭门,你以为跟你就没什么关系吗?你以为你在坟前作法之后,那只厉鬼不会想到是你又招惹她吗!” 说完,季山泉一挺身站了起来,瞪着家丁斥道:“给本道爷松绑!愣着等死吗!” 听着两位道长的对话,家丁早就吓傻了,鬼神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宁信其有,莫信其无,万一天黑后厉鬼真找上门儿来,两个道长总比一个道长要强吧?所以一听季山泉斥责,赶紧就给季山泉松绑,一边解绳子一边还小声说道:“道长别怪罪我们,我们都是磨道上的驴,瞎着眼睛只管听喝儿。” 道德真人铁青着脸说道:“什么叫‘招惹’?身为修道之士,驱鬼降妖,保一方安宁,又有何错?” 季山泉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说道:“驱鬼降妖没什么错,但要量力而行。像钱家这只厉鬼,是一只有着百年功力的无主孤魂,阴差阳错与钱明仕结了阴亲,其实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只要她不来搅扰活人,大可由她去,轮入鬼道,享一世姻缘之福,或许由此便能化解她身上的怨煞之气。本来我已经劝她罢手,可你却为了颜面强要出头,再次去招惹她,引来这无妄之灾!” 道德真人斥道:“你凭什么说是我招惹?我还说是你招惹呢!” 季山泉怒道:“我招惹她干什么?钱家又没给我银子让我驱鬼!” 道德真人冷哼一声道:“或许就是因为没有给你银子,你才串通那只厉鬼害人!你一身妖气,谁知你是人是妖!” 季山泉指着自己鼻子嚷道:“我是妖?那好,你说我是妖,你来降我呀!你不是说驱鬼降妖吗?你要是降不住我,你干脆也别做道士了,赶紧还俗吧,省得害人害己!” “两位道长……”钱老爷拱着手,这两人吵起来没完,天黑后厉鬼会不会来还不知道,但儿子钱明达还在屋里捆着呐! 钱老爷拱着手哀求道:“季道长,钱某有眼无珠,你海量包涵。道德真人,我儿明达怎么办呀?” 季山泉说道:“我看看你儿子。” 说着抬起脚,又停下,看着道德真人问道:“老杂毛儿,我把钱明达救醒了,这回又出了事,你跟钱老爷是怎么说的?” 道德真人指着季山泉斥道:“你不修口德,终有报应!” 季山泉笑了笑,说道:“我不修口德,顶多是嘴角起泡,吃饭时咬到舌头。可你呢?你为一己之私,招惹是非,牵连他人,你的报应你想过吗?” 钱老爷连忙又拱手道:“两位道长,千错万错都是我钱某人的错,还请季道长快瞧瞧我儿子吧。” “哼。”季山泉翻了道德真人一眼,背着手走进屋去。 “哼!”道德真人也翻了季山泉一眼,拂袖站在一旁。 钱老爷向道德真人拱了拱手,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合适,只能苦着脸跟着季山泉进了屋。 看到钱明达,季山泉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季山泉刺破了钱明达的命力七关,这七关聚集着人体的全部阳气,一经刺破,阳气散于全身,阴邪之气很难突破这层阳气保护。而且为了让钱明达恢复身体,季山泉还将自身的法力透过大椎穴打入钱明达的体内,按理说至少七日之内,阴邪煞气即使突破了钱明达自身的阳气保护,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季山泉返身出来,指着道德真人厉声问道:“你到底干了什么?这只厉鬼怎么会一副拼命的架势!” 道德真人瞪着季山泉斥道:“你道法不精,满口胡言!我什么都没做,还是问你自己吧!” 到了这个时候,钱老爷也不知道应该听信谁的话了,满眼迷茫地拱着手说道:“季道长……道德真人……我儿子还有救吗?” 道德真人冷哼一声,说道:“你问这个姓季的!” 钱老爷看向季山泉,满眼的期盼之色。 季山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救倒是能救,但现在救不了。” “哼!”道德真人冷哼一声,甩过来一个白眼儿。 季山泉也不理他,因为真的是没有时间再与他斗嘴了,眼看着日头偏西,还有好多事情要准备呢。 季山泉说道:“有一个办法,可以暂时先压一压,让人去茅房弄两桶黄汤,泼在二少爷身上,屋里也泼满,墙上也泼。” 钱老爷愕然,黄汤?泼身上?屋里也得泼满? 道德真人转过脸来,瞪着季山泉说道:“你这个办法虽然能暂时压住阴邪煞气,可是却招了晦气。” 季山泉说道:“招了晦气怎么了?最多三年也就过去了,总比丢了命要好吧?再说了,你善教观驱不了厉鬼,还不能给钱家二少爷驱驱晦气吗?” “你说什么!”道德真人眼睛瞪得牛大。 季山泉笑道:“你嚷什么?再有一个多时辰太阳就落山了,有种你可别跑。” 钱老爷听明白了,至少在泼黄汤这事儿上,两位道长的看法是一样的,连忙吩咐道:“快去茅房弄两桶黄汤来!” 第8章 :消散了 下人弄来了黄汤,钱老爷用手帕捂着口鼻,指挥下人抬到屋里去。 季山泉和道德真人走出好远,季山泉低声说道:“旁边没人了,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干什么了?” 道德真人冷哼一声,说道:“与你何干?” 季山泉看了一眼将要落山的太阳,笑道:“你真以为你斗得过那只厉鬼?” 道德真人冷笑道:“我伤了她的魂根,自然斗得过她,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伤了她的魂根?”季山泉皱眉,想了一会儿,突然惊道:“你不会是刻了命傀,然后火焚了吧?” 道德真人看了他一眼,不屑道:“是又如何?” “如何?那她就疯了!”季山泉恨不能一脚踹死这个老杂毛儿,骂道:“真他娘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道德真人怒道:“你骂谁?你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胆敢如此造次!” 季山泉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老杂毛儿,修道这个行当,不是年纪大就管用,要讲天分的。一般的鬼,伤了魂根之后,的确是会变得虚弱,甚至可能灰飞烟灭。可是厉鬼!一旦伤了魂根,就会乱了神智,就算原本还有一点点向善之心,也会因神智混乱而荡然无存!厉鬼发了疯,你想想那会是什么后果吧。” 道德真人怒道:“休要危言耸听!” 季山泉一笑,说道:“别跟我斗嘴了,趁着还有太阳,赶紧设好法坛吧,免得连个全尸都落不下。” 道德真人瞪着季山泉,但心里也被季山泉说得害了怕。因为看钱明达的情况,那只厉鬼的确不像是虚弱的样子。 季山泉见他脸上变色,笑道:“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首先,你不应该再去招惹那只厉鬼,其次,既然已经招惹了,就应该趁着阳气重时到坟前去降她。现在,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到了此时,道德真人也没了斗气儿的心情,问道:“你不设法坛吗?” 季山泉笑道:“你刚才不是还让我走吗?只不过,我想留下来看看热闹。” 道德真人沉着脸,停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确定天黑后那只厉鬼就会来?” 季山泉笑道:“如果是我,就会来。至于说那只厉鬼会不会来,我可说不准,也许她先去善教观也说不定。” 道德真人怒道:“胡扯!你说那只厉鬼疯了,她当然是先来找与她交过气的钱明达。” 季山泉瞪着他说道:“知道你还问我?你不会是怕了吧?我告诉你老杂毛儿,事儿是因你而起,你要是敢逃跑,我也袖手旁观,等厉鬼把钱家杀个鸡犬不留,我再跟着她去善教观看热闹。” 道德真人指着季山泉怒道:“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你修得是什么道!” 季山泉笑道:“我修的是什么道不用你管,我劝你还是赶紧设坛吧。” 天边,隐隐地响起一声闷雷。 季山泉与道德真人同时一惊,都抬起头来向天边眺望。有雷声,便是要下雨,水为阴,雨水无根,是为至阴!如果此时下雨,道德真人难以想像那只厉鬼会如何的凶猛! 季山泉叹了一声,说道:“看来你已经惹得天怒鬼怨,连老天爷都想灭了你。” “你说什么!”道德真人瞪着季山泉。 季山泉笑道:“有黑云涌来,一时片刻就会下雨。” “胡扯!”道德真人斥道:“我怎么没看见?” 季山泉撇了下嘴,说道:“你那是什么眼睛?能跟我比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我能看见掉在地上的针,你行吗?”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乌云涌起,雷声赫赫,不到一刻钟,大雨倾盆! 两人并肩站在加廊下,季山泉看了道德真人一眼,语带讥讽地说道:“下雨了,还挺大,刚才还没有乌云呢。” 道德真人已经没有心情理季山泉了,院中的法坛淋得落汤鸡一样,黄盖滴着水,香烛都湿了,在雨中,道德真人没有把握顺利开坛,更不要说引燃符文。 眼角的余光看到季山泉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德真人心里纳闷儿,这小子是本事大过天,还是存心想要袖手旁观? 钱老爷陪着站了一个多时辰,现在已经累得腿肚子转筋,拱手道:“两位道长,还是到厅房用茶吧。” 道德真人转身刚要说话,季山泉突然说道:“来了。” 话音未落,一条红绸从虚空中突然出现,直奔钱老爷脖颈卷来! 道德真人猛然拔出宝剑,一剑砍向红绸。红绸缩了回去,院中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一身红衣,悬在半空当中。 道德真人掏出一张符穿在剑身上,指着红衣女子喝道:“休得造次。” 季山泉盯着厉鬼,她已经脱掉了嫁衣,这身红衣的颜色很奇怪,既不是大红,也不是绛红,这种红色,倒像是被鲜血浸泡后的颜色,而那条红绸,看那个形状,倒像是用来自缢的白绫。 季山泉大声说道:“姑娘,是这个老道用命傀伤了你,跟钱家没关系!” “季山泉!”道德真人震惊地瞪着季山泉,万想不到这小子会这样害他! 季山泉眯眼一笑,说道:“你是得道高人,总比钱老爷这种凡人命硬吧?再者说,我也没有诬赖你呀。” “啊……”厉鬼突然放声嚎叫,披散的头发瞬间直立了起来,一张煞白的脸上浮着一层黑气,眉毛竖起,两眼黑的发亮,双唇也是黑的。 钱老爷瞪着眼睛,一口气儿没上来,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季山泉一把扶住钱老爷,将他靠着墙放在了地上。丫鬟婆子,家丁下人,除了吓得口吐白沫的之外,能跑的都跑了。 女鬼右臂一甩,红绸卷来,却不是奔着人,而是打在了回廊的滴水檐上。 轰的一声,头顶上的屋檐被掀飞,季山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推了道德真人一下,说道:“愣着干么?上去打呀!” 道德真人一咬牙,又往宝剑上穿了两张符,大吼一声,跳到院中,与女鬼打在一处。 季山泉躲到没坏的屋檐下,看着院中一人一鬼打斗。首先,这只厉鬼不会武功,出手只是快,却没有章法。其次,道德真人的武功也不咋地。 季山泉看着他们过了十几招,道德真人明显落了下风,当厉鬼再次抬手之际,季山泉咬破中指,屈指弹出一滴血,不偏不倚地打在厉鬼的右手背上。 厉鬼骤然缩手,一道白烟从手背上升起。厉鬼猛然向季山泉冲了过来,双手各执一条红绸,挥出来卷在回廊的柱子上,随后猛然一拉,回廊轰然倒塌,季山泉纵身跃起,一掌击向厉鬼面门。 厉鬼翻腾着退后,季山泉落在院中,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道:“姑娘,灰飞烟灭之前留个姓名吧,好歹也是个念想。” 厉鬼卷起红绸,将道德真人击飞出去。道德真人摔在地下,抹了下嘴角的血,怒道:“问什么姓名?留什么念想?你还想娶她吗?” 厉鬼转向季山泉,阴冷地说道:“你也要插手?” 季山泉说道:“若我所料不错的话,你已经把钱明仕化入体内了吧?” 厉鬼盯着季山泉不说话,又转向道德真人。 季山泉说道:“本来挺好的一桩姻缘,就这么毁了,这个老道伤了你的魂根,你不得已才用钱明仕来修补。你功力不浅嘛……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厉鬼不答,向道德真人飘去。道德真人爬起来,将宝剑横在身前,看了季山泉一眼,大声说道:“你还聊闲天儿?快过来帮忙!” 季山泉大声说道:“姑娘!你没有因为魂根受损而发疯,我很欣慰。你化了钱明仕,这件事不归我管,自有地府冥差过问。但你如果要找这个老道报仇,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厉鬼猛然转了过来,倏然间到了季山泉眼前,厉声说道:“那你去替我杀了那个老道!” 季山泉背着手,右手捏着中指,指尖儿上积着一滴血,平静地说道:“姑娘,你死得很惨吧?怨念加身,不得转世投胎,你一定很苦吧?” “闭嘴!”厉鬼五指成爪,抓向季山泉心窝。 季山泉胸口一缩,一指点在她脑门儿上。 “啊……”厉鬼嚎叫着倒飞出去,在半空中扭曲着挣扎。 季山泉手捂心窝退了三步,勉强站稳后,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道德真人跳了起来,双手握剑扑向厉鬼,一剑刺中厉鬼胸口,剑身透背而出。 厉鬼猛一爪扫在道德真人脸上,将道德真人打飞了出去,撞塌了旁边的灯台。 季山泉再次捏紧中指,挤出血,虚空画了一道符,随后右手推出。虚画出来的符猛然变得火红,印在了厉鬼身上。 “啊……”厉鬼浑身冒起了白烟,在半空中剧烈地扭曲,像被无形的枷锁禁锢着。 道德真人爬起来,冲过去握住剑柄,从厉鬼的身上拔了出来,左手在脸上抹了把血,擦在剑身上,随后手掐法诀念动咒语,宝剑瞬间通身火红。 道德真人挥出宝剑,厉鬼惨叫着被劈成了两半。 “噗”的一声,厉鬼化做了一团黑气炸开,慢慢地消散了。 第9章 :小鬼儿 “当”的一声,一件东西掉在了地上,季山泉看得真切,那是一块小巧的玉佩。季山泉猛然冲上去,抢在道德真人捡到之前抓在了手里。 道德真人皱眉道:“拿来。” “凭什么?”季山泉白了他一眼,摊开手掌看了一下,是半块白玉鸳鸯佩。 道德真人问道:“是什么东西?” 季山泉答道:“半块鸳鸯佩,成色不错,你想要吗?你好意思要吗?” 道德真人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故意讥讽,讥讽自己毁了一场姻缘。于是说道:“你留着吧,当心有尸毒。” 季山泉一笑,说道:“先顾好你自己的脸吧,伤成那样儿,怕是要留疤了。” 道德真人垂着眼帘转身,虽然厉鬼最终是他斩杀的,但他心里明白,若不是季山泉用血咒封住了厉鬼,单凭他的本事,今夜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道德真人在年轻的时候听自己的师父说过,世外有高人,能以自身的灵血虚空画符,其法力是他们这些在世间修炼的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有季山泉这样的人来到黜州府,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混了。 季山泉说道:“道德真人,你脸上的伤要早治。” 道德真人停步回头,冷冷地说道:“不劳你费心。” 季山泉笑道:“你这人怎能如此忘恩负义?我才刚刚助你除了厉鬼……” “你来黜州到底要干什么?”道德真人转回身,打断了季山泉。 季山泉淡了笑意,说道:“入世修炼,积攒功德啊。” 道德真人说道:“天下这么大,你为何不去别处?” 季山泉笑了一下,垂了眼帘。 道德真人说道:“明日申时末,你来我善教观,我给你五千两银子,你离开黜州府。” 季山泉一笑,问道:“钱家二少爷,你打算如何处置?” 道德真人冷冷地说道:“这个不用你费心,你只说你答不答应。” 季山泉舔了舔嘴唇,想了想,说道:“好,明天申时末,我去你观中取银子。” “好。”道德真人脸色缓和了下来,说道:“季道长,趁着钱老爷还没醒转,你请自便吧。” “好~”季山泉笑着摇了摇头,向院门儿走去。 离开钱府,季山泉来到钱明仕的坟前,如今的这里,只剩下一座小土包了。季山泉掏出那半块鸳鸯佩,想把它埋在坟前,可就在张开手掌的那一刻,月光映在了玉佩上,小小的玉佩划过一道柔光,变得晶亮剔透。 季山泉一怔,他本来以为那只厉鬼生前是修炼过的,否则不可能有那样的功力,但看到这块玉佩的变化,季山泉才恍然明白,那只厉鬼是因为这块玉佩能吸取月华,才会变得那么厉害。 季山泉犹豫了,那只厉鬼和钱明仕都已经灰飞烟灭了,再用这块有灵性的玉佩给他们陪葬,未免太可惜了。 季山泉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不是我贪财,总要物尽其用才好嘛。” 说完,季山泉将玉佩揣入怀中,转身离开了。 隔天申时末,季山泉来到善教观,通报了名姓之后,执事弟子引着他去了后院儿,来到道德真人静室门外。 执事弟子说道:“观主,季道长来了。” “请。”道德真人应了一声。 执事弟子推开门,然后让在一旁,说道:“季道长请。” 季山泉走进静室,看到道德真人坐在榻上,面前放着一个大布包。季山泉笑道:“都准备好了?” 道德真人解开布包,里面是五十锭黄金。道德真人说道:“五千两白银不好拿,还得雇车,所以我换成了黄金。” 季山泉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真人想得周道,多谢了。” 说着,走上前去,重新系好布包,挎在肩上。 道德真人说道:“那就请季道长即刻离开黜州府。” 季山泉说道:“天都快黑了,你现在让我出城,想让我露宿荒野遭劫吗?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走。” 道德真人垂着眼帘静默了片刻,说道:“也好,季道长请吧。” “告辞。”季山泉转身走到门口,停住脚步,说道:“既然受了你的好处,我还是多说一句。钱家二少爷所中阴煞之气极重,寻常的符水与拔毒之法不能奏效。用还阳草配以纯阳酒熬煮,倒入大盆,让二少爷浸在里面,再以八阳阵驱煞,可恢复如初。告辞了。” 季山泉拉开门走了,道德真人皱紧了眉头,万幸这个季山泉答应离开,否则用不了多久,这黜州府恐怕再没人给善教观捐香火钱了! 转过天一大早,季山泉就背着包袱上路了。钱老爷带着重礼来时,已然是人去屋空。 季山泉步行,一来走路也是一种修炼,二来季山泉浪迹江湖,本来也不急着去什么地方。 走在官道上,顶着大太阳,季山泉还在心里琢磨着那只厉鬼。怎么就会阴差阳错地与钱明仕结了阴亲?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阴差阳错的事,只要是发生了,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那厉鬼与钱明仕又有什么纠葛呢?只可惜全都灰飞烟灭了,或许再也不会知道这里边的纠葛了。 背后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季山泉让在道边,回身看去。 官道上来了九匹快马,当先一人公子哥儿打扮,身形婀娜,眉目如画,凤眼朱唇,身后跟着八个彪形大汉,一色的劲装打扮。 九匹快马绝尘而过,扬了季山泉一头一脸的灰。 “站住!”季山泉大喊着追了上去。倒不为这一头一脸的灰,而是因为季山泉看到,那位俊美的公子肩头,趴着一只小鬼儿。这么大的太阳,那只小鬼儿居然安稳地趴在那位公子肩头,而那位公子又是一脸的福相,这让季山泉极为不解。 跑出五里多地,一名大汉说道:“四公子,后面那人追了四五里地了,脚力了得。” 四公子眼角都没斜一下,冷淡地说道:“不管他,赶路要紧。” 直追出七十多里,季山泉才在九人歇马时追到了近前,指着四公子斥道:“扬了我一头一脸的土,一句话不说就这么跑了,你这人怎么如此不通人情?” 四公子看了他一眼,目光在季山泉脸上停顿了一下,随即移开,淡淡地说道:“以尊驾的武功,足以避开尘土,况且尊驾一身道士打扮,本该无争无竞,如此小题大做,究竟意欲何为?” “赔钱!”季山泉唬着脸瞪着四公子。 四公子愣了一下,又看了季山泉一眼,随即又将目光移开,问道:“你要多少钱?” 季山泉说道:“一万两银子!” “哪来的混混,瞎了你的狗眼!”一名大汉站了起来,怒视着季山泉斥道:“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这位是青州府千机门的四公子!赶紧滚!” “我管你什么公子,弄脏了我的衣服,就得给我赔银子!”借着无理取闹的这会儿工夫,季山泉的目光仔细地在四公子身上搜寻,奇怪的是,那只小鬼儿踪影全无,季山泉不免在心里问自己,难道是眼花了? 坐在四公子身边的大汉说道:“这小子不老实,看他一对招子贼兮兮的,还一身的骚臭味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老三,打发了他。” “好。”老三一步迈到季山泉面前,伸手揪住季山泉衣服前襟。 季山泉嚷道:“别动手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而后转向刚才说话的那名大汉,说道:“什么叫骚臭味儿?这是汗味儿,你跑七八十里试试!” 老三用力一搡季山泉,斥道:“滚!” 季山泉退了七八步,嚷道:“仗着人多欺负人啊!” 老三举着拳头向季山泉走去。 “老三。”四公子开口了:“问问他是什么人。” “是。”老三答应一声,转而问季山泉:“四公子问你是什么人?” “我听见了。”季山泉白了老三一眼,向四公子起手道:“贫道姓季名山泉,乃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亲传弟子,未请教四公子高姓大名。” 坐在四公子身边的大汉说道:“我家四公子的名讳,你问不着。”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丢向季山泉,说道:“就这么多,走吧。” 季山泉将银子接住,顺手揣进怀里,笑眯眯地看着四公子问道:“四公子,恕贫道冒犯了。敢问四公子,近段时日,你有没有觉得后背生寒?你家里有没有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四公子眉梢一挑,这一次奉命前往益州,就是因为益州的分舵出了事,传书中说益州分舵接二连三地死人,而且死状怪异。本来这种出远差的事,应该是三位哥哥出马,可不巧的是,接到传书的前两天,大哥与二哥相继生了病,而三哥在街上与人起了争执,被打破了头,所以父亲不得己,才让四公子前往益州查看。 四公子说道:“老三,让他过来。” “哦。”老三答应一声,退开一步,瞪着季山泉说道:“过去好好回话。” 季山泉皱着眉头斜了老三一眼,走到近前,看着四公子身边的大汉说道:“让让。” 第10章 :宵禁令 老大一瞪眼,四公子淡淡地说道:“老大,给他让个地儿。” “是。”老大答应一声,又瞪了季山泉一眼,往旁边挪开四尺有余。 季山泉坐在四公子身边,看看四公子的侧脸,又看看四公子的颈背。老大斥道:“小杂毛儿!你乱看什么?” 季山泉转头看着老大说道:“看哪里有毛病呀,郎中看病还要望闻问切,你不让我看,我怎么知道毛病出在哪里?再说了,一个大男人,还怕人看吗?” 老大脸上浮起煞气,四公子淡淡地说道:“看吧。找出毛病给你银子,找不出毛病……就杀了你。” “不是吧~”季山泉转回头看着四公子的侧脸,笑着说道:“看你长了一脸的福相,怎么心肠这般歹毒?我好心给你看毛病,你倒要杀我。” 四公子转过脸,与季山泉四目相对,冷淡地说道:“我怎知你不是招摇撞骗的江湖神棍?” 季山泉眨了眨眼,问道:“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后背生寒?” “没有。”四公子转过脸去。 季山泉一皱眉,又问道:“你家里有没有出什么奇怪的事?” “两位兄长相继病倒,郎中说只是操劳过度。” 季山泉又在四公子身边来回看了一会儿,问道:“你要去哪儿?” “益州。” 季山泉想了想,问道:“益州出了什么事吗?” 四公子再次转过脸看着季山泉,反问道:“你看不出来吗?” 季山泉皱眉。 四公子转过脸去,淡淡地说道:“杀了他。” 季山泉一愣神儿的工夫,老大一伸手便掐住了季山泉的脖子,猛然摔了出去。季山泉刚一落地,一柄钢刀便当头砍了下来。 季山泉闪身避过,大声说道:“你肩头趴着一只小鬼儿!” “胡说八道。”四公子垂着眼帘。 老三一刀紧似一刀,而季山泉却好似闲庭信步一般,逐一躲了过去。老大说道:“老二,你上。” 老二抽出刀扑了上来,与老三一左一右夹攻季山泉。 季山泉嚷道:“你们草菅人命,不怕王法吗!” 四公子说道:“老四老五,你们一起上。” 四柄钢刀飞舞,季山泉已经有些应接不暇了,大声嚷道:“臭丫头,再打我可要还手了!” 四公子秀眉一蹙,恼道:“一起上!” “是!”剩下三人齐声答应,抽刀在手,向季山泉扑去。 老大皱紧了眉头,本来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小道士,谁让他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可没想到他竟然一语戳中了四公子的软肋。四公子自幼聪颖过人,连门主都感叹说,四公子文武全才,只可惜生为女儿身。所以门中都不以‘小姐’称呼,都唤‘四公子’。 “四公子。”老大看着四公子,见她粉脸生愠,知道是动了肝火。可这一次让四公子去益州办差,本是门主出于无奈之举,若是路上闹出人命,只怕回去后不好交代,况且对方罪不至死。 见四公子不答话,而季山泉已经险象环生,老大站了起来,说道:“退下。” 七人撤刀后退,老大纵身跃向季山泉,一拳打向季山泉前胸。 这一拳虎虎生风,季山泉微一皱眉,向左避让,却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用右肩硬接了这一拳。 ‘嘭’的一声,季山泉被打飞出去,摔在地上。 老大暗暗点头,这个小道士年纪不大,却极有眼色,知道他上来是要为四公子出口气,不挨这一下,这事儿完不了。 四公子见季山泉半天爬不起来,脸色缓和了不少,站起来说道:“赶路吧。” 九人再次上马,季山泉爬起来又在后面追。 跑出几里路,老八说道:“大哥,那小子还在后面追着。” 老大头也不回地答道:“别理他。” 一路追到轼县客栈,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公子九个人拼了个大桌子,坐在一起吃饭。季山泉则是坐在旁边的桌上,要了吃食,一边吃一边盯着四公子。 ‘啪’的一声,四公子将筷子拍在桌面上,蹙着眉说道:“把那小子拎过来。” 老大起身走到季山泉桌边,说道:“四公子叫你过去。” “好。”季山泉端着饭碗过来,坐在四公子对面。 四公子瞪着他恼道:“已经放了你一马,为何还要跟着?这么急着寻死吗?” 季山泉知道这姑娘不识逗,便老老实实地说道:“四公子,真有一只小鬼儿趴在你肩上。我奉师命入世修炼,积攒功德。你说你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 “咳!”八个大汉一起咳嗽。 季山泉连忙改口道:“我说错了,你这样一位俊美的公子,若是被邪祟所伤,我于心不忍呐!” 四公子垂了眼帘,问道:“小鬼儿在哪儿?你要如何收降?” 季山泉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含糊着说道:“打从我跟上你,小鬼儿就不见了。” 老八笑道:“小道士,你不会就是那只小鬼儿吧?” 老大冷着脸斥道:“四公子面前,容得你胡说八道!” 老八连忙收了笑意,低下头去。 季山泉说道:“我说的是实话,对那只小鬼儿,我也极为不解,否则你们这么多人,还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我干么非得跟着你们?我可是跑了一百多里路啊,腿都跑抽筋儿了!” 四公子拿起筷子,夹了几样菜放进碗里,问道:“你想怎样?” 季山泉一边夹菜一边说道:“跟着你们,直到我收了那只小鬼儿。” 四公子端起碗说道:“我没有好处给你。” 季山泉笑道:“我积功德嘛,不用你给我什么好处。” 四公子不再说话,端着碗吃饭。 季山泉看着她问道:“四公子,你怎么不吃菜?” 四公子答道:“我碗里有。” 季山泉微一皱眉,问道:“我夹过你就不吃了?” 四公子不说话。 季山泉左右看了看,问道:“你们还吃吗?” “当然吃。”老八伸手就夹了一筷子。 一夜无事,转过天起来,季山泉盯着四公子看,见她面色如常,神庭明亮,俏脸生辉,非但没有什么晦气,反倒像是睡得极好。季山泉不禁皱起了眉头,难道那只小鬼儿已经跑了? 老大走过季山泉身边,皱眉道:“你昨天没有沐浴吗?怎么还是一身的骚臭味儿?”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说道:“贫道是妖狐转世,你阳气重,能闻到我前世的味道,你问问他们,有谁闻见骚臭味儿了?” 听到妖狐投胎,四公子回了下头,但也只是回了下头,随即便出门去了。 老大会了账,出来后九人上马,季山泉追出来说道:“等我一下,我去买匹马。” 四公子拨转马头,说道:“上路。” 九人纵马驰走,季山泉叹了口气,只能又追了上去。 这一天下来,季山泉又跑了一百多里路。天擦黑儿后投宿在桔县客栈,季山泉坐在四公子对面,看着她问道:“四公子,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四公子淡淡地答道:“萍水相逢,谈不上待见不待见。” 季山泉说道:“我可是为你担心!” 四公子说道:“好意心领了。” “行~算我自讨没趣儿。”季山泉唤道:“小二,好酒好菜端上来!” “哎!”小二答就一声。 老大指了指旁边的桌子,说道:“小道士,上那边吃去。” 季山泉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另一张桌子边坐下。 一会儿工夫,大桌上的酒菜上齐,小二走到季山泉桌边,陪着笑脸儿问道:“客官,你吃点儿啥?” 季山泉说道:“随便来两样小菜,要荤的。再来一大碗饭。” “好,客官稍候。”小二答应着转身。 季山泉唤道:“小二。” “客官吩咐。”小二又转回身。 季山泉说道:“一会儿你帮我去买匹马。” 小二脸色一变,说道:“客官,天黑了,明天一早我去给你老买行吗?” 季山泉皱眉道:“天黑怎么了?你们这儿还闹鬼呀?” 小二明显一哆嗦,却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瞧你老说的,哪儿来的鬼呀……是官府下了宵禁令,天黑以后,百姓不得在户外走动,违令者轻则打二十板子,重则收监。客官,你老也别难为小的,明天天一亮,小的就给你老去买马。”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不麻烦你了,饭菜快着点儿。” “行勒,这就来。”小二转身走了。 四公子看了老大一眼,老大会意,说道:“季道长,你说这里闹鬼?” 季山泉答道:“不好说,吃完了饭我出去转转。” 老八笑道:“季道长,你可别回不来。” 季山泉笑道:“回不来岂不是正好,省得老跟着你们,惹你们家四公子不高兴。” 老大看着四公子,四公子点了下头。 老大笑道:“季道长,吃完了饭,我陪你去买马,如何?” 季山泉笑道:“好啊,老大兄一身阳刚正气,正好可以驱邪避祟。” 老大怔了一下,问道:“如何季道长是想去捉鬼的话……那我跟着是否不妥?” “妥得很。”季山泉笑道:“你阳气虽重,却还没有重到鬼神不敢近身的地步。” 第11章 :找孩子 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季山泉问道:“老大兄,尊姓大名啊?” 老大答道:“就叫老大,季道长叫我老大就好,加个兄字,反倒听着别扭。” “哦。”季山泉应了一声,这种人,想必曾是江湖草莽,或是绿林豪强。兴许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或是犯了什么要命的案子,所以才投身为奴,更名改姓。 所以季山泉转了话题:“老大,你相信有鬼吗?” 老大答道:“无所谓信与不信,没见过而已。” 季山泉笑道:“说得好。不过你这么重的阳气,想见鬼可真是难了。” 老大说道:“那季道长让我同来,是没想着要捉鬼喽?” 季山泉笑道:“我说你见鬼难,是说你看不见它们,并不是碰不上。就说那边的暗影里吧,就有一只游魂在靠着墙睡觉。其实鬼随处可见,尤其是天黑以后,只不过这些鬼,大部分是落入鬼道的,还有一些是暂时没有中签,不能投胎转世的。而咱们常说的鬼,是指那些有怨气或是有执念的,会害人的鬼。” 老大歪着头看着他,不说话。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以为我在胡说八道啊?” “嗯。”老大点了下头。 “算了~”季山泉无所谓地笑笑,说道:“就当是我胡说八道吧。” 老大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们?” 季山泉皱眉道:“我说过了,四公子肩头上趴着一只小鬼儿,而且那只小鬼儿不怕阳光,我极为不解。还有就是,你家四公子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我就更加的不解了。” 老大问道:“当真?” 季山泉转脸看着他说道:“你以为我是看上你家四公子才跟着你们?” 老大不说话。 季山泉笑道:“四公子貌若天仙不假,可我知道自己的斤量,你家四公子除非瞎了眼,否则根本不会瞧上我。再者说,像你家四公子这样的美女,恐怕很难嫁出去呀。”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季山泉笑道:“这还不明显吗?你家四公子人长得美,身份又尊贵,就连出个门儿,身边都得带着八个高手!这样的姑娘,寻常人能入她的眼吗?且不说入她的眼,恐怕都不敢往前凑吧?可是光阴不等人呐!一年一年快似流水东去,你家四公子年岁越大,心气儿就会越高,也就越不好嫁喽。” 老大静默了片刻,说道:“还是说那只小鬼儿吧。” 季山泉笑道:“没什么可说的,打从我跟上你们,那只小鬼儿就不见了。对了老大,你家四公子没有养小鬼儿吧?” “当然没有!”老大瞪圆了眼睛。 季山泉皱眉道:“没有就没有呗,你急什么,你瞧你把刚才那个过路的鬼吓的,都虚了。” 老大顺着季山泉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树和房子,转回头问道:“你有阴阳眼?” “对呀。”季山泉点头。 老大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会知道的,等你见了鬼之后。” 两人静默了一段路,季山泉又问道:“你们去益州干什么?” “办差。” 季山泉看着他问道:“办什么差?” 老大看了他一眼,说道:“赶紧走吧,买了马好回去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既然人家不愿意说,季山泉也就不再追问,静默着又走出一段路,季山泉突然停住了脚步。 老大问道:“又怎么了?” “嘘!”季山泉轻声说道:“你听。” 老大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说道:“老鸹叫。” 季山泉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很无奈的说道:“有时候儿阳气太重也不好。” 老大问道:“你听见什么了?” “儿啊……我的儿啊……”季山泉细着嗓子,绘声绘色地学了两句,听得老大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老大瞪眼道:“你别吓唬我,我早年走江湖,什么事儿没遇见过!” 季山泉一笑,说道:“不怕你急什么?” 老大唬着脸说道:“别闹了,赶紧买了马,回去睡觉。” 季山泉收了笑意,说道:“我没跟你闹,真有鬼在闹腾,我得去看看,你要是害怕就先回客栈吧。” 说完,季山泉向斜刺里跑去。老大一皱眉,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一路跟着季山泉跑到了空地上,这会儿老大也听见了一个女子凄厉的叫声:“儿啊……我的儿啊……你在哪里呀……快回来呀……” 顺着声音望去,很远处有一团白影在四处乱晃。老大咽了下口水,伸手拉住季山泉说道:“道长,别过去了,兴许是谁家丢了孩子,当娘的正在喊着找呢。” 季山泉笑道:“你也看见了?那这只鬼执念很深呀,或许还有怨气,我不能放着不管,没听客栈小二说,官府都下了宵禁令了吗?” 老大一把薅住季山泉,瞪着眼珠子问道:“你当真会捉鬼?” 季山泉笑,拍拍他的手说道:“不要一提到鬼就说‘捉’,主要还是以‘驱’为主,只要驱开它,不让他闹腾活人就好了。鬼与人一样,有情有怨,有悲有喜,先问问什么事儿再说。” 见季山泉说得坦然,神态自若,老大松开了手。 季山泉笑道:“要是怕,留在这儿等我。” “怕他娘的鬼!”老大愤愤地骂了一句,跟着季山泉向那团白影走去。 离得近了,看清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只穿着贴身的衣裤,下身全是血污,在空地上脚不沾地的飘来飘去,不停地呼喊着。 季山泉停住了脚步,用不大的声音说道:“这位娘子,你在找你的孩子吗?” 女鬼赫然转过头来,空洞的双眼灰蒙蒙的,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血泪,月光下诡异得骇人。 老大头皮发麻,不自觉地抓住了季山泉的胳膊。 女鬼定定地飘在那里,半晌才用暗哑的声音问道:“你们看见我的孩子了吗?” 老大瞪着季山泉的侧脸,腿不听使唤地开始哆嗦。 季山泉看着女鬼说道:“这位娘子,看你这样子,像是产后血崩而亡,你葬在何处?” 女鬼木讷地重复道:“你们看见我的孩子了吗?” 老大轻声说道:“道长……咱们走吧……” 季山泉静默了一下,不能回答说‘没看见’,因为这只鬼很可能魇在自己的执念中,只要一说没看见,十有八九这只女鬼会发狂。 季山泉说道:“这位娘子,你孩子多大了?” 女鬼似乎想了一下,说道:“昨天生的。” 季山泉问道:“昨天是什么日子?” 女鬼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道:“六月初三。” 季山泉问道:“是哪一年的六月初三?” 女鬼答道:“丙辰年。” 季山泉轻叹了一声,老大轻声问道:“怎么了?”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问道:“今年是什么年?” 老大脱口答道:“己未年呀。” 说完之后,老大愣住,原来这女鬼已经死了三年了。 季山泉问女鬼:“这位娘子,你的家人呢?” 女鬼茫然地看着季山泉,转而又飘到不远处,凄厉地呼唤:“儿啊……我的儿啊……” 季山泉看着老大,问道:“你还害怕吗?” 老大摇了摇头。 季山泉浅浅地笑了一下,走过去问女鬼:“这位娘子,你住在哪里?” 女鬼不再搭理季山泉,绕开他飘到另一边,依然用尽了力气呼唤。 季山泉走回来对老大说道:“你回客栈吧,我不跟着你们走了。” 老大愕然问道:“你要帮她找孩子?” 季山泉点了点头,回头看了女鬼一眼,说道:“三年了,每天夜里都这样哭喊,虽然做了鬼,却依然不得安宁,还扰得活人也不安宁,这事好办,我办完之后,就去益州找你们。” “那怎么成?”老大抓着季山泉的胳膊说道:“你不是说,我家四公子肩头上还趴着个小鬼儿吗?万一我家四公子出点儿什么事儿怎么办?” 季山泉笑道:“老大,你阳气这么重,会保佑你家四公子的。” 老大摇头,说道:“不行,这只女鬼反正也走不了,你先把我家四公子的事解决了,再回来帮她找孩子。” 季山泉看着他,静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有孩子吗?” 老大一愣,答道:“没有。” 季山泉说道:“其实你家四公子在你们八人眼里,就像是你们的孩子一样,你试想一下,如果你家四公子不见了,你会怎么样?” 老大皱起了眉头。 季山泉笑道:“走吧,我最多两三天就能办好这件事。” 老大问道:“你要怎么办?你问她什么她都不说,你怎么办这事儿?” 季山泉说道:“我留在这儿等天亮,看她回到哪儿去。天亮前她一定会回到葬身之地。还有,我想看看她是怎么个闹腾法儿,如果光是在这空地上叫喊,官府也不至于要下宵禁令吧?” 老大想了想,说道:“我跟你等到天亮。” 季山泉微笑道:“何必呢?不帮她找到孩子,我是不会走的。” 话音刚落,就听女鬼突然厉声喊道:“还我孩子!” 随后猛然向有房屋的方向冲去! 第12章 :睡着了 女鬼的速度极快,季山泉也好似脱缰的野马一般,老大瞬间便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此时老大才猛然醒悟,季山泉这两天追他们的时候,根本没有尽全力,只是装着累得很惨的样子,不过是为了让四公子高兴而已。 实则季山泉的武功深不可测,倘若他要是对四公子怀有恶意,恐怕就算他们八个人联手,也不是季山泉的对手。 女鬼来到一个大庄户院儿外,凄厉地喊道:“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声音宛如铁石磨砺,刺得人耳中生疼,心里发痒。 季山泉掏出两根小布条,塞进耳朵里,然后围着院子转着看。这院子不算太大,但也不小,占地得有个两三亩。院门的门楣上挂着一个八卦镜,镜子低下用细红绳吊着一撮黑狗毛。两扇大门上泼着血,季山泉凑近闻了闻,是狗血。 季山泉摇了摇头,这也就是挡这种新死的鬼,要是像黜州府那只厉鬼……季山鬼微一皱眉,怎么会联想到那只厉鬼身上去了……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女鬼一边喊着,一边围着院墙转,季山泉才刚转了一半,女鬼已经转了三圈儿了。 季山泉感叹,这也就是鬼呀,要换了是人,这么个转法儿,早累吐了血了。 季山泉转了一圈儿,回到正门口,这座院子一共就两个门儿,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后门也是挂着八卦镜,吊着黑狗毛,门上泼着狗血。这种驱鬼挡煞的法子,感觉不像是道家术士弄的,倒像是风水先生弄的。而且恐怕还不是什么太高明的风水先生,毕竟真正的高人,是会触类旁通的。 老大追了过来,站在那儿不说话,强自控制着呼吸的节奏。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笑道:“别跟我比,我虽然年轻,但又学武功,又学法术,还从小被我师父撵着打。你不如我,没什么丢脸的,赶紧喘几口气就恢复过来了,你这样憋着,容易憋岔了气儿。” 老大深深地吸气,重重地吐出,如此反复五次,才开口问道:“就是这里?” 季山泉看着他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大答道:“女鬼找到这里,不就说明是这家抢了她孩子吗?” “不一定。”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鬼和人不一样,尤其是带有执念的鬼,不好说她认不认得准,记不记得清。再者说,人也有骗子。不能光凭她找到这儿,就说是这家抢了她的孩子。先看着吧。” 鸡叫头遍,女鬼突然宁定了下来,转过身飘飘荡荡地离开,季山泉跟了上去。 老大追上季山泉,说道:“我先回客栈,你跟到了地方,也一定先回一趟客栈。”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追着女鬼去了。 老大回到客栈,砸开门,小二满脸惊愕地往后退,哆嗦着说道:“客官……你……这时候才回来?” 老大也懒得理他,进来后坐在桌边,说道:“给我沏壶茶来。” “哎。”小二连忙到厨下生火烧水,好半天才提了壶茶来,放在桌上便远远地退开。 老大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是鬼,跟我一道出去的那位道长是位高人,正在想办法解决你们这儿闹鬼的事儿,睡觉去吧。” “哎。”小二退着离开,心里琢磨着,要是一觉醒来,这位爷还坐在这儿,那就不是鬼。要不然,这个客栈估计也开不成了。 天亮之后,四公子从楼上下来,看到老大,便坐过来问道:“你是起得早,还是才回来?” 老大答道:“回来一会儿了,四公子……” 老大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昨天晚上看见鬼了,一个女鬼,披头散发,两只眼睛……” “不要说了。”四公子蹙了眉头,心里有些害怕。 老大连忙住口,停了一会儿又说道:“四公子,那位季道长,还真是个高人。” 四公子垂着眼帘说道:“那又怎么样?” 老大轻声说道:“四公子,他不是说,你肩头上……” 四公子蹙着眉瞪了老大一眼,说道:“他说就是啊?谁知道他是不是胡说的。要真有……那个,我怎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老大静默了片刻,说道:“四公子,季道长说,要留在这里几天,帮那个女鬼找孩子。” 四公子抿了下嘴,随即哼了一声,说道:“正好。省得他总跟着咱们,待会兄弟们起来,咱们就上路。” “四公子。”老大劝道:“要不你和老二老三留下,跟季道长在一起,我带着其他人先去益州。” “那怎么成?”四公子秀眉一挑,说道:“我怎么能因为一个浑小子乱说,就把爹交办的差事放在一边。再者说,要是碰不上那个浑小子,不也没这事儿吗?” 老大皱眉道:“四公子……这不是碰上了嘛。” 四公子翻了翻眼睛,说道:“碰上什么呀……老大,不过就是瞧见一回鬼,你至于吗?咱们千机门碰上的事儿多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四公子,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看都一样。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四公子……” “别说了,我意已决,去把兄弟们叫起来,吃了早饭好上路。” “唉……”老大叹了口气,知道再说什么也不管用,只能站起身向楼上走去。 四公子轻轻地咬住了嘴唇,其实她长这么大,一直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毛病。比如说怕晒,太阳稍微大一点,她就觉得难受,必须要打一把伞才行。又比如,碰到有些难缠的人,明明自己不是对手,可突然间对方就会失魂落魄地逃走。再比如,别的女孩子都怕黑,而她却不怕,反倒觉得心里安稳。 只不过这些事,她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只当是老天爷眷顾自己。直到季山泉的出现,再加上刚才老大说也见着鬼了,四公子这心里,开始觉得不妥帖。 可一来爹交办的事不能耽搁,二来她自打与季山泉相识,便是爱搭不理,喊打喊杀,这会儿要是去倚靠季山泉,她四公子可拉不下这个脸来。 不一会儿,八个人都下来,吃过了饭,四公子起身说道:“上路。” 当着兄弟们,老大不敢劝,心里跟长了草一样,暗骂季山泉。说好了让他赶紧回客栈,可到现在都没回来,死哪儿去了? 会了账,出到门外,看到四公子已经坐在了马上。老大知道劝不了,只能上马。四公子拨转马头,驰了出去,众兄弟跟着也走了,老大最后向街上望了一眼,还是没有看到季山泉的身影,只能挥了下马鞭,追着四公子走了。 驰出不到十里地,四公子没来由地在马上晃了三晃,向旁便倒。 “四公子!”几个人同声惊呼。 老大眼疾手快,一把将四公子抱到自己马上,勒住了马,赶紧探四公子的气息,好在气息温热,又摸了摸额头,体温正常。老大心觉不妙,连忙招呼着兄弟们拨马回头,赶回桔县客栈。 一进客栈的门,便看到季山泉坐在桌边,端着个大碗往嘴里扒饭。 老大横抱着四公子,叫道:“道长,四公子突然晕厥,人事不省。” “啊?”季山泉转过身来,放下碗,鼓着两腮站了起来。 走到身边,拨开四公子的眼皮看了看,又按着脉门诊了诊,然后嚼两口把嘴里的饭咽下去,说道:“睡着了。” 老八急道:“胡扯!我家四公子办差,曾经三天三夜不眠不歇,怎么会是睡着了?” 季山泉掏出手帕擦了擦嘴,问道:“那你说她这是怎么了?” 老八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暴怒道:“你娘的!我又不是道士,这得问你才对呀!” “老八!”老大斥道:“不得无礼。” 老八低了头。 老大说道:“道长,请你给我家四公子瞧瞧。”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她真的是睡着了。我跟着你们跑了两天,就是为了她肩头上趴着的那个东西,如果她真的有事儿,我能不管吗?她真的是睡着了。” 八个人一起皱眉。 季山泉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先抱到楼上客房里去,老大守着,我吃完了饭就上去看。” 老三扯着嗓子嚷道:“你还吃什么饭?我家四公子都这样儿了!” “我吃饭怎么了?我饿!”季山泉皱眉道:“告诉你睡着了睡着了,听不懂啊?” 老大说道:“行了,都把嘴闭上,让道长先吃饭。老二,去订房。” “是。”老二走到柜台边,掌柜的赶紧说道:“几位爷早起退的房还在,回去住就行。” “嗯。”老二点了下头。 老大抱着四公子上楼去了。 等八个人都上了楼,掌柜的凑到季山泉身边,小声问道:“小道爷,你老刚才说,那位四公子肩头上趴着东西?” “嗯。”季山泉点头,说道:“趴了个小鬼儿。” “我地妈呀……”掌柜的双眼一翻。 季山泉一指点在掌柜的明堂上,掌柜的一激灵。季山泉笑道:“不用怕,包在我身上,不过这房钱……” “免!食宿全免。” 季山泉一笑,说道:“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第13章 :云凰 季山泉来到四公子的房间,老大站了起来,恭敬地抱拳道:“道长,四公子有冒犯之处,我替她向道长致歉。” 季山泉笑道:“老大,你把我当成小肚鸡肠的人了。我说你家四公子睡着了,可没说她没毛病。这无缘无故地睡着,也是毛病,只是刚才在楼下的时候,人太多,我不方便说,所以才让你先把四公子抱回房间来。” 老大心里一松,说道:“那你快给四公子瞧瞧。” 季山泉说道:“不用瞧了,表面上瞧不出什么来。那只小鬼儿应该还在,四公子突然人事不省,应该就是那只小鬼儿闹的,但我也不能确定……这样,你去跟你的兄弟们说一声,让他们不管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进来。告诉他们,这关系到四公子的性命,去吧,说完了赶紧回来。” “好。”老大答应一声,起身出去了。 季山泉坐在桌边等着,忽然听到一个纤弱的声音:“道长,我可否出来见你?” 听这声音,不像是童鬼,季山泉说道:“你出来吧,咱们谈谈。” 一团白气从四公子的颈后出来,片刻间现出人形。 季山泉一怔,脱口道:“四公子!你……怎么会魂魄离体?” “道长可看清了?当真是魂魄离体?” 季山泉随即恍然,说道:“竟然是双魂一体……难怪你不怕阳光。” 女子摇头,抿唇浅笑道:“道长再仔细看看。” 季山泉皱着眉头看着她,半晌后愕然说道:“你们是双生姐妹,你是先夭的一个。” 女子点了下头,坐在了桌边。她虽然穿着四公子的男装,但坐姿却比四公子要妖娆得多,十足的女儿之态。 季山泉来了兴趣,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何不怕阳光?” 女子低眉浅笑,答道:“我叫云凰……本来我叫云凤,可因我早夭,这个小东西就抢了我的名字,所以我只能叫云凰了。” 说着,云凰侧目看向躺在床上的四公子云凤,眼中露出宠溺的神色。 季山泉微笑道:“也好,凤为雄,凰为雌,她叫凤比你合适。” 云凰转回脸来,微嗔道:“道长,我家小妹虽然有些争强好胜,可还不至于倒转阴阳。” “是是。”季山泉笑着点头,想了想指着四公子问道:“云凰姑娘,你这是……” 云凰说道:“初见道长,云凰怕道长不问青红皂白,便将云凰驱散,所以躲进了小妹的身子里面。但今天早上听老大说,道长昨夜遇见一只女鬼,要留下为其寻找孩儿,道长如此宅心仁厚,所以云凰才敢现身相见。” 季山泉笑道:“云凰姑娘,你为了见我,不惜魇住你妹妹,这……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云凰微蹙眉头,静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不知道道长这话,是调侃还是轻辱,云凰早已做了鬼,本不该再插手人间的事,但此次关系到我家小妹的生死安危,还请道长见谅。” 季山泉正了颜色,看着她说道:“云凰姑娘,贫道一向少修口德,得罪莫怪。” 话音方落,老大推门进来,惊问道:“道长,你刚才说什么?” 季山泉答道:“哦,我在跟你家大小姐聊天儿呢,把门关上。” “大小姐?”老大杵在门口,脸色发白。 季山泉说道:“把门关上,你怕什么?你家大小姐叫云凰对吧?她是不会害你家四公子的。” “哦。”老大回身关上门,走到季山泉身边,俯下身凑到他脸侧问道:“真的是大小姐?我怎么看不见?” 季山泉一笑,说道:“你家大小姐又不是怨魂厉鬼,你哪看得见?” 老大说道:“那你帮我开个天眼,我想见见大小姐。” “开天眼?”季山泉笑道:“你掐死我算了。你要说想看怨魂厉鬼,我倒是能让你看见,用不了多少法力,可你想看寻常的鬼魂,那得好多法力才行,我可不想把法力白白地浪费在你身上。” 老大垂着眼帘直起身,季山泉说道:“你就看四公子吧,云凰和她长得一样,连穿戴都一样。” 说完,季山泉又转向云凰,说道:“云凰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不怕阳光?” 云凰轻抿嘴唇,想了一下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生下不久便夭折,爹娘怜我,怕我是来巡世的,所以请了高人为我祈福,将我供奉在祖宗祠堂里。” 季山泉微微点头,所谓巡世,是指人生前既有功德,又做了恶。在地府,功过不能相抵,功要赏,恶要罚,但罚恶为首重之事。所以发签投胎,却使其阳寿极短,早早便夭折,如此轮转几世,功便算赏过了,然后就要罚恶。 云凰接着说道:“因我早夭,爹娘更加疼惜凤儿,三个哥哥年纪小不懂事,便常常欺负凤儿。凤儿也是倔强,不向爹娘告状,被欺负了就跑到祠堂来对着我的牌位诉说。常说若是我这个姐姐还活着,她就能多一个帮手。时间久了,突然有一天,我便落到了凤儿背上,从那天起,我就一直陪着凤儿。我不是不怕阳光,只是凤儿似乎心有所感,只要日头稍微大些,她就会打把伞。即使是被三个哥哥讥讽,在这件事上,她也从不争竞。” 季山泉好奇地问道:“那你们把你们的哥哥打了吗?” 老大震惊地看着季山泉,他虽然不知道大小姐说了什么,但季山泉这句问话,却让老大想起了公子们小时候的事。那时三位公子常欺负四公子,说四公子是女孩子,不应该跟着一起练武,常把四公子打得鼻青脸肿。可后来突然有一天,四公子的轻功变得极为厉害,虽然还是打不过三位公子,可三位公子也打不着四公子了。 云凰抿嘴一笑,说道:“毕竟是兄长,我岂能陪着凤儿胡闹,我只是保着凤儿不被欺负就好。后来慢慢地长大了,哥哥们也懂事了,反倒比爹娘还要宠溺凤儿。” 季山泉露出欣慰的笑意,问道:“鬼差没来勾过你吗?” 老大又是一惊,这跟鬼聊天儿,可比跟人聊天儿有意思多了。 云凰垂了眼帘,浅笑着答道:“鬼差来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鬼差来时,凤儿都会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疯了一样拿着剑在屋子里乱砍乱劈。鬼差来了几次都是这样,后来,鬼差也就不来了。” “同气连枝,双魂锁命……好啊!”季山泉微笑着点头。 云凰看着季山泉,问道:“道长,你的话,何解?”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你们俩是双生姐妹,从一出生便心有灵犀,如今你是鬼,能通阴阳,与四公子就更加地心意相通。我估摸着,你们俩的魂根已经交缠在一起,鬼差不会来勾你了,应该等到四公子死后,才会来勾你们俩。” 云凰微微点头,季山泉突然一笑,摇了摇头。 云凰微觉奇怪,问道:“道长,你……笑什么?” “没什么。”季山泉微笑着摆了下手,他刚才在想,两姐妹双魂锁命,一人一鬼,将来四公子嫁了人,云凰也得跟着嫁,洞房的时候…… 老大拍了季山泉一下,冷着脸问道:“小子,我看你笑得不怀好意的样子,你在干什么?调|戏我家大小姐吗?” 季山泉皱眉道:“老大,我虽然不是出家人,但也还不至于如你说的这般下作吧?” 老大诧异道:“你不是出家人?” 季山泉微笑道:“我还在襁褓之时,就被师父捡回山上,虽然收我为徒,却没有出家。此次入世修炼,师父还叮嘱我,若是遇到心仪的女子,一定要带回山拜见他老人家。” 老大恍然点头,转而说道:“季兄弟,我家四公子还人事不省呢,这是怎么回事?” 季山泉微笑道:“没事的,一会儿就醒了。老大,我先跟你家大小姐谈一谈,咱们过会儿再说。” 老大面露尴尬,说道:“抱歉,我看不见大小姐,就忍不住插嘴,你们聊。” 季山泉转向云凰问道:“云凰姑娘,你为何要魇住你妹妹?” 云凰说道:“传书上说,益州分舵找到了一座陵寝,进去后出了意外,死伤了不少人。但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我见道长宅心仁厚,而且能感知到道长身上的法力,所以想请道长同行,保我妹妹平安。” 季山泉静默了片刻,说道:“云凰姑娘,我追着四公子不放,其实是因为看到你趴在她肩头上。如今知道你们是双生姐妹,我……” “道长。”云凰恳切地说道:“千机门家财万贯,只要你能保我妹妹平安,我替凤儿答应你,事成之后,给你一万两黄金的谢礼。” 季山泉一笑,垂下眼帘想了想,又抬头看着云凰一笑。 云凰抿着嘴唇,看着他问道:“道长,你……答应吗?” 季山泉笑道:“答应,反正我是入世修炼嘛,走到哪儿算哪儿。再说一万两黄金,哪有不赚的道理?” “多谢道长!”云凰满脸喜色。 四公子呢喃了一声,抬起了手臂,手背压在额头上。 云凰走过去蹲在床边,轻轻地朝四公子额头吹气。 片刻工夫,四公子猛然坐起身来,看了看四周,问道:“怎么回事?” 第14章 :相见 季山泉笑而不语,四公子看向老大,问道:“怎么又回客栈了?他怎么也在房里?” 老大看着季山泉,季山泉笑道:“你家四公子问你,你看我干什么?” 老大皱眉道:“我说不清楚。” 四公子看向季山泉,眼神不善,冷冷地问道:“莫非是你用邪术害我?” 季山泉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云凰说道:“我该怎么说?实话实说?我觉得这件事最好实话实说。” 云凰抿着嘴唇犹豫。 四公子蹙眉道:“季道长,你在同谁说话?” “我在跟鬼说话。”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四公子请稍候。” 四公子眉头蹙得更紧,看向老大。 老大说道:“咱们走出去十里左右,四公子突然晕倒,人事不省,所以属下将四公子带回客栈,余下的事,还要请季道长来说。” 云凰看了看四公子,而后向着季山泉点了点头。 季山泉一笑,看向四公子说道:“四公子,我在跟你姐姐云凰说话。” 一句话惊得四公子瞠目结舌,愣愣地看着季山泉,半晌后突然看向老大斥道:“你把我姐的名字告诉他了?” 老大答道:“四公子,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季道长说他与大小姐聊了一会儿,属下不知详情,还是请季道长向四公子解说吧。” 四公子看向季山泉,声音发颤地问道:“真的是我姐姐?她在哪儿?” “在你身边儿。”季山泉随手一指。 四公子找寻了片刻,突然瞪着季山泉怒道:“你胡扯!” 季山泉抿着嘴叹了口气,说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把眼睛闭上。” “干什么?”四公子瞪着季山泉。 季山泉说道:“给你通阴阳,开天眼,让你跟你姐姐能坐在一起说说话,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四公子垂着眼帘犹豫,片刻后抬起头看向老大。 老大说道:“四公子,咱们虽然与季道长是初识,但属下以为,季道长可信。” “好。”四公子看向季山泉,说道:“那便有劳道长了。” 说完闭上了眼睛。 季山泉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咬破手指,一边用血在四公子额上画符,一边说道:“我的灵血可以短时间内助长你的灵性,不过你见到你姐姐之后,不要过分激动。” 画完之后,季山泉用掌力将血符推进四公子额中。而后回到桌边,从怀里取出一张通阴符,夹在手中一晃,符立刻烧了起来。季山泉将符按在茶杯里,冲上茶水,端着茶杯走回来说道:“四公子,这是通阴符的符水,你喝下之后,就能看见你姐姐了。” 四公子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黑糊糊的水,微微蹙眉。 季山泉笑道:“别嫌脏,其实就是烧过的灰嘛,一咬牙一闭眼就喝下去了。” 四公子接过茶杯,放到嘴边,真的是闭上眼睛,一口喝了下去。 老大一脸兴奋地看着季山泉,说道:“季兄弟,也给我一杯喝喝。” 季山泉笑道:“老大,人家是姐妹,而且还是双生姐妹,心意相通,可你是外人,如果想让你看见云凰姑娘,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再者说,人家姐妹团聚,咱们还是不要留在这儿凑热闹吧?” “也是。”老大尴尬一笑,对四公子说道:“属下告退。” 季山泉下了楼,掌柜的迎上来作揖道:“道长,恕小的冒昧,那位公子……” 季山泉说道:“掌柜的不用担心,鬼也分善恶,那位公子没事,那位公子身上带的东西也没事。掌柜的,这边坐,我有事请教。” 天亮前,季山泉跟着女鬼往空地走,走着走着,女鬼突然就消失了,季山泉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搞清楚,原来那只女鬼就埋在空地里,连个坟头儿都没有。回来的时候,季山泉又向早起的人们打听,但所有人都对女鬼的事讳莫如深,因此,季山泉才回来晚了。 两人坐下,季山泉说道:“掌柜的,我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这儿闹鬼你知道吧?” 掌柜的咽了咽口水。 季山泉说道:“我回来前向很多人都打听过,但所有人都是摇头摆手,对这件事只字不提。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叹了口气,想了想,低声问道:“道长,你是只想知道这件事,还是想管这件事?” 季山泉笑道:“我不想管,又何必知道呢?我是修道的,不是说书的。” 掌柜的左右向门口看了看,已经开始有客人走动了,掌柜的低声说道:“道长,去你房里说吧。” “也好。”季山泉站了起来。 刚上了楼,四公子拉开门出来,眼睛有点儿发红,冲着季山泉说道:“季道长,请你过来一下。”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向掌柜的起手道:“掌柜的,你先忙,过会儿再说。” “好。道长忙完了叫我就好。”掌柜的拱了拱手,转身下楼去了。 季山泉走到四公子面前,微笑着问道:“四公子,有何吩咐?” 四公子说道:“道长请进来说话。” 进到房中,云凰起身说道:“道长请坐。” 季山泉微笑着点了下头,走到桌边坐下。 云凰说道:“道长,我刚才跟凤儿商量了一下,凤儿先留下协助道长处置女鬼的事,然后……还要请道长帮凤儿处置益州分舵的事。” 季山泉刚要说话,四公子突然四处寻找,急道:“姐姐?姐姐!” 季山泉说道:“你姐姐没走,符水的效力过了,你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四公子急道:“你再给我弄一杯符水。” 季山泉笑道:“你以为那是糖水啊?那东西能一个劲儿的喝吗?女人本就属阴,喝多了通阴符,你就真的通阴了。” 四公子蹙着眉头想了一下,说道:“你教我道法。” 季山泉微微皱眉,四公子说道:“季道长,我姐姐跟我说了,许了你一万两黄金办益州的事。我再许你一万两黄金,请你教我道法。” 季山泉笑摆手道:“四公子,不是钱的事儿。帮你们办益州的事我得收钱,但你想学道法,得跟我回山见我师父。至于我师父收不收你,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云凰在一旁问道:“道长,你不能收凤儿做徒弟吗?” 季山泉看着她一笑,说道:“我不能收徒,我虽然练成了法身,但还不够资格收徒弟。” 四公子说道:“那就烦请季道长在办完益州的事后,带我去面见尊师。” “好。”季山泉站起来说道:“那四公子就先歇息两天,我抓紧把女鬼的事办了。” 四公子说道:“我帮你。” 季山泉一笑,说道:“三年的冤魂,不是大事儿。而且四公子你体质特异,还是不沾这些事的好。” 四公子说道:“季道长,按你们道家的说法,既然我姐姐一直都在我身边,就说明我与这种事有缘,多些见识总是好的,季道长以为如何?” 季山泉一笑,说道:“也好……不过我得先向客栈的掌柜打听一下。方才你叫我过来时,我正要向掌柜的打听这件事。” 四公子向门外说道:“老大,叫客栈掌柜的上来。” “是。”老大在门外应了一声。 一会儿工夫,老大在门外说道:“四公子,掌柜的请来了。” 四公子答道:“进来吧。” 门推开,掌柜的拱着手走进来,招呼道:“公子爷,道长。” 季山泉站起来向掌柜的起手道:“掌柜的,快请坐。” 老大没有再退出去,关了门,站在门边。 掌柜的拱着手坐下,季山泉说道:“有劳掌柜的,把闹鬼的事儿说一说。” “好。”掌柜的点头,先叹了口气。 桔县有一个财主,姓朱。快四十岁了也没生下一男半女。桔县的百姓都在私底下笑话他们家,说朱财主为富不仁,要绝户了。 财主的正妻姓陈,长得不算丑,可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娘家也是县里的大户,生性凶悍。陈氏嫁到朱家,一直怀不上孩子,但也不准朱财主纳妾。后来县里的风言风语多了,陈氏扛不住,便给朱财主纳了一房小妾,是一个小户人家,也姓陈,叫陈巧儿。 过门儿不到半年,就听朱家的下人说,陈巧儿怀上了。县里的风言风语也就渐渐地消停了。可又过了不到一年,陈巧儿死了,说是难产,孩子虽然生下来了,但大人没保住。 这朱家也是太不仁义,虽说是妾室,但好歹也是朱家的人,就算不必大操持,也总得像个样子。谁知道大老婆陈氏,只让下人把陈巧儿用草席子卷了,到野地里随便挖个坑埋了,别说香烛纸钱,就是连个坟头儿都没有。 云凰轻咬着嘴唇,幽幽说道:“这些人,也太狠心了……” 四公子也蹙眉道:“未免也太过分了,这朱家怎会如此歹毒?” 掌柜的叹了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呢……可陈巧儿是嫁到朱家做妾,生是朱家的人,死是朱家的鬼,朱家怎么对她,那都是她的命啊。” 说到命,云凰垂下了头,幽幽地叹了口气。 第15章 :死因 掌柜的又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后来就开始闹鬼了。其实大家都知道是陈巧儿死得冤,可她毕竟是鬼呀。官府也没有办法,本来官府请了高人,可请来的高人却说,陈巧儿死得太冤,如果就这样镇住,有损功德,所以官府也就不管了,只是下了宵禁令。而朱家既舍不得花银子,也请不到真正的高人,就找县里看风水的吴先生给看了看。这一闹啊,就是三年了。” 四公子看向季山泉,问道:“季道长,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季山泉微微皱了下眉头,问道:“掌柜的,陈巧儿真的是死于难产吗?” 掌柜的摇头,说道:“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掌柜的,请问这位吴先生住在哪里?” 掌柜的答道:“不远,出客栈奔东走,过两条街一打听就行。” 季山泉点头道:“多谢。” 掌柜的走后,四公子拿起长剑,对季山泉说道:“咱们去找吴先生吧。”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起身出门。 下楼时,四公子问道:“季道长,你方才问掌柜的,陈巧儿是否真的死于难产,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山泉答道:“如果真的是难产而死,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而且陈巧儿的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智。我现在也说不好,问过吴先生再说。” “好。”四公子点头。 走到客栈大门口,四公子微一蹙眉,说道:“好大的日头,老大,去把我的伞拿来。” “且慢。”季山泉拦下老大,笑道:“四公子,往后不用这么麻烦了。” 说着,季山泉从怀里掏出那半块鸳鸯佩,递向四公子,轻声说道:“给你这个。这半块玉佩是一只厉鬼留下的,能吸月华,可以助云凰姑娘补益元气。而且云凰姑娘可以栖身其中,四公子以后出门也会方便许多。” 四公子接过玉佩,抿嘴一笑,说道:“多谢道长。” 三人延路打听着找到了吴先生门前,季山泉上前拍了两下门,一会儿工夫,听里面问道:“谁呀?” 季山泉答道:“吴先生在家吗?” 门打开,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头儿站在门里,八字眉,眯缝眼,挺大个鼻头儿。目光在三人脸上扫了一遍,看着季山泉问道:“小道长,你们有什么事?” 季山泉问道:“你老就是吴先生。” 吴先生点头答道:“老夫便是。” 季山泉微笑道:“贫道想向你老打听一下陈巧儿闹鬼的事。” ‘咣当’一声,门关上了,吴先生在门里嚷道:“哪有鬼,净胡说八道,走!” 季山泉一皱眉,大声说道:“吴先生,县里闹得这么凶,你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四公子看了季山泉一眼,说道:“季道长,对付这种人,你这样以礼相待,只能是自讨没趣儿。” 说完向老大丢了个眼色,老大上前一脚踢开了门。 吴先生一脸震惊地转回身,愣愣地看着走进来的三人,突然放声喊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私闯民宅,不怕王法吗!来人呐!有强盗啊!” 四公子抬起手,在鼻下轻轻地扇了扇,目光在院中扫了一圈,唯独没看吴先生。 季山泉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在吴先生眼前晃了晃,笑道:“想要吗?” 吴先生眨了眨眼睛,他一辈子看风水,也没赚到过这样一大锭金子。吴先生咽了咽口水,问道:“你们问陈巧儿的事儿干什么?” 季山泉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说道:“吴先生,你瞧瞧,你嗓子都快喊破了,连个看热闹儿的人都没有,你在这儿混得不错呀。” 吴先生皱着眉头,颇有些怨恨地瞪着季山泉。吴先生这一辈子很是艰辛,父母早亡,人长得又矬,再加上靠看风水过活,所以一直是孤苦伶仃,而因为陈巧儿的事,他给朱家看了风水,更是被乡邻所不齿。正如季山泉所说,他喊得嗓子都要破了,连个看热闹儿的人都没有。 季山泉举着金锭,一脸诱|惑地说道:“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这锭金子就给你,足够你远走他乡,安享晚年,反正你在这儿,恐怕也不好混了,吴先生,怎么样?” 四公子淡淡地说道:“不用跟他废这么多话,既然陈巧儿死得冤,他又帮着朱家。杀了他不就能平息陈巧儿的怨气吗?” 吴先生一惊,看向四公子,见她相貌生得妩媚,但神情却极为孤傲,恐怕她的话,不是随口说说那么简单。 季山泉笑道:“吴先生,我家四公子发话了,你再不说,恐怕永远都不用说了。” “我说。”吴先生咽了咽口水,说道:“朱家一直没有子嗣……” 季山泉说道:“朱家的事我们都知道,你不用说前因,只说陈巧儿是怎么死的。” 吴先生一皱眉,季山泉眼色一冷,说道:“吴先生,贫道见过陈巧儿了,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智,听乡邻们说,只有你为朱家看过风水,你想迷住陈巧儿的心智,总得知道她的死因吧?” 吴先生叹了口气,说道:“陈巧儿死得冤……陈巧儿生下孩子之后,陈氏当时就把孩子抱走了,又让人把陈巧儿锁在柴房里。他们朱家,就是为了要这个孩子,陈巧儿……是在柴房里饥渴至死。” 四公子眉头一蹙,冷冷地说道:“你真的很该死!” 吴先生愣住,片刻后说道:“我也得活着呀,活着就得吃饭,吃饭就得要钱。再说,陈巧儿毕竟已经死了,既然死了,就不应该再来闹腾活人了。我不过是帮朱家摆了一个风水阵,阻住陈巧儿进门儿而已。” 季山泉把金锭丢给吴先生,说道:“天黑之前离开,以后别给人看风水了,多积点儿阴德吧。” 三人出来后,四公子说道:“这件事好办,让老大去把朱家的人杀了,平了陈巧儿的怨气不就好了?” 季山泉摇头,答道:“鬼的事不是这么简单……四公子,你们先回客栈,我去一趟朱家。” 四公子看着他,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我是道士,我自己找上门儿方便些。” “好。”四公子点了点头,说道:“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季山泉找到朱家,上前拍门。 门里有人短促地问道:“谁呀?” 季山泉说道:“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座下弟子季山泉,为陈巧儿一事,请见朱老爷!” 门里半晌没有动静,季山泉等着,又过了一会儿,大门拉开一道缝儿,一个下人模样的年轻人探头出来,上下打量季山泉一眼,而后说道:“道长请进来。” 季山泉从门缝儿里挤进去,下人随即关紧了门,然后引着季山泉向后院走。路过柴房时,季山泉向柴房看了一眼,问道:“陈巧儿就是死在那间柴房里?” 下人一哆嗦,却没有说话,而是加快了脚步。 朱老爷中等个头儿,微胖,脸上有横肉,眉间有煞气。看到季山泉走进客厅,便起身拱手道:“道长有礼,请坐。” 随后又吩咐道:“上茶。” 季山泉起手还礼,走到下首坐下,看着朱老爷微笑着说道:“朱老爷,贫道还有别的事,所以就开门见山了。陈巧儿死得冤,吴先生的法子治标不治本,时间长了,迷魂阵的效力减弱,陈巧儿怨气增多,此消彼长,迟早酿成大祸!” 朱老爷垂着眼帘抿着嘴。 丫鬟端着茶进来,将茶放到季山泉手边,然后低着头退下了。 朱老爷叹了口气,问道:“道长要多少谢礼?” 季山泉一笑,答道:“不要钱。贫道奉师命入世修炼,积攒功德。路过此地,偶遇此事,只想息事宁人,多造功德。” “哦?”朱老爷抬起目光看向季山泉,脸上有了笑意,拱手道:“道长有何善法,还望不吝赐教。” 季山泉说道:“此事容易,朱老爷将陈巧儿的尸骨起出,重新厚葬,再让陈巧儿所生之子,到坟前祭拜,让尊夫人到坟前谢罪,如此便可化解陈巧儿的怨气。而后贫道作法,安抚陈巧儿便好。” 朱老爷冷了脸,这样做,就是向世人宣告,是朱家害死了陈巧儿,而且以夫人的脾气,是绝不会答应的。 朱老爷问道:“道长不能将陈巧儿收降吗?或者,将其打得魂飞魄散也可以。道长,朱某人小有家资,只要道长能除掉陈巧儿,谢礼好说。”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朱老爷,凡事都要有个限度。祭拜一下死人,不为过吧?何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 朱老爷冷了脸,抬手说道:“既然道长没有别的办法,那就请恕朱某人失礼了,道长请吧。”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好吧,贫道住在客栈,请朱老爷与尊夫人商量商量,若是想通了,三天之内可以让人到客栈找我。” 第16章 :扮鬼 季山泉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了客栈,到楼上敲四公子的门。 片刻后门打来,四公子看着他,问道:“你的法子不成?看你这一脸怒气,是不是要我帮忙杀人?”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贫道想请四公子帮忙,但不是杀人,不知可否容贫道进房细说?” 四公子笑了一下,说道:“进来吧。” 季山泉朝隔壁唤道:“老大。” “哎。”老大拉开门出来,说道:“季兄弟回来了。” 四公子回身问道:“老大,你怎么叫他季兄弟?” 老大笑着答道:“他虽然穿着道袍,但他没有出家,他师父还让他找个媳妇儿呢。” 季山泉皱眉道:“老大,咱们说正事儿。” 进到四公子房中,季山泉把去朱家的事一说,然后说道:“我想请四公子扮成女鬼,却吓一吓朱家的人。” 四公子微一蹙眉,云凰从玉中出来,说道:“不行。凤儿其实胆子很小,万一碰上那只女鬼,她会害怕的。” 季山泉抿着嘴垂了眼帘,四公子却说道:“好,要怎么扮?” 云凰急道:“凤儿!” 转而又对季山泉说道:“道长,我去行不行?” 季山泉摇了摇头,对四公子说道:“四公子,云凰姑娘不同意你扮鬼,问我她去行不行,可是……云凰姑娘既没有怨气,也没有法力,是不可能碰到朱家人的,也没办法让朱家人看到。” 四公子微笑了一下,说道:“姐姐,只是扮鬼而已,吓的又是活人,没事的。既然早先说了要给季道长帮忙,现在又怎能反悔呢?再者说,咱们不是还要请道长帮忙办益州的事吗?” 季山泉说道:“四公子,这是两码事,我一定会帮你办好益州的事。” 四公子说道:“季道长,我想……你既然想到让我扮鬼吓人,就应该考虑过危险,如果有危险,你也不会让我去,对吗?” 季山泉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危险倒是没有,云凰姑娘只是担心你会碰上那只女鬼。” 四公子怔了一下,垂下眼帘想了想,问道:“是季道长与我同去?还是让我自己去?” 季山泉说道:“自然是我陪着四公子,只是进朱家,要四公子自己进,而且要等那只女鬼离开之后,我才会让你进去。” 四公子一笑,说道:“那就没事了,姐姐,你放心吧。” 是夜三更过后,四公子披上黑斗篷,跟着季山泉翻窗而出,来到了朱家大宅。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刚一到,就看见陈巧儿围着宅子边转边喊。 四公子紧张地攥着拳头,身子微微发抖,下意识地靠在了季山泉身上。 季山泉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别怕,她一会就走了。” “嗯。”四公子轻声答应。 鸡叫头遍,陈巧儿木讷地转身,飘飘悠悠地离开了。 季山泉轻声问道:“还在害怕吗?” 四公子摇了摇头,问道:“现在进去吗?” 季山泉说道:“你进去找到朱夫人,掐朱夫人的脖子,就像刚才那只女鬼那样,尖着嗓子大声喊‘还我孩子’,但千万别把人掐死了,闹腾一会儿就出来。” 四公子点了点头,脱下斗篷递给季山泉,然后几步到了墙边,纵身跃了进去。 不一会儿,宅院里惊叫声四起,夹杂着哭喊声与东西碎裂声。 又过了一会儿,四公子跃出墙外,看着季山泉轻声说道:“我把他们家砸了。” 季山泉一笑,说道:“咱们赶紧回去吧,天快亮了,万一撞上人,你这副妆容,怕是要把人吓死了。” 四公子点了点头,穿上斗篷,两人向客栈返回。 转过天一大早,朱老爷带着人来了客栈,大呼小叫地问掌柜的:“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位季道长!” 掌柜的赶紧领着朱老爷上了楼,到了季山泉房外,叩门道:“季道长……季道长……” 季山泉在屋里问道:“一大早的,什么事呀?” 掌柜的答道:“季道长,朱老爷来了,要见你。” 季山泉厉声喝道:“滚!道爷还没睡醒呢!” 朱老爷一愣,这跟那天见面时的口气完全不同。但随即醒悟,昨天季山泉是上门自荐,而今天,却是他来求季山泉。朱老爷冲掌柜的摆了摆手,带着人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坐在大堂里等着。 直等到日上三杆,季山泉才从楼上打着哈欠下来,眼角都没夹一下朱老爷,捡了一张空桌坐下,唤道:“小二,弄点儿吃的来。” 朱老爷连忙陪着笑脸站到季山泉身边,拱手躬身道:“季道长有礼。” 季山泉像是才看到他,装做吃惊道:“哎哟!这不是朱老爷吗?什么风把你老吹来了?” 朱老爷面现尴尬,说道:“道长恕罪,朱某人有眼无珠,昨天慢待了道长,还望道长海涵。” 季山泉微笑道:“朱老爷言重了。慢待了贫道没什么要紧的,贫道是活人。不会大夜里地跑去朱老爷的府上闹腾。” 一句话噎得朱老爷干瞪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四公子从房里出来,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扶着栏杆,冷着脸看着季山泉说道:“季山泉,都在这儿待了两天了,什么时候上路?本公子的事可耽误不得。” 季山泉连忙站起身,恭敬地答道:“四公子,还请再容贫道两天时间。” 四公子冷哼一声,转身回房了。 朱老爷咽了咽口水,楼上这位公子,看样貌气度,绝非来自寻常人家。连忙向季山泉拱手道:“季道长,既然道长留下来是为了陈巧儿的事,那就请道长……” “谁说我是为了陈巧儿的事?”季山泉一脸诧异地说道:“我留在这儿是为了寻一件宝物,碰巧看到陈巧儿,才顺便访了访原由。我找到府上劝诫朱老爷,不过是为了顺便造一份功德,至于朱老爷你听不听劝,于贫道既无好处,也无损失。” 朱老爷愣住,求人办事儿,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朱老爷问道:“季道长,不知你老能否为陈巧儿超度?谢礼好说。” 季山泉坐下,说道:“朱老爷,看见楼上那位公子了吧?知道人家为什么那么横吗?” 朱老爷陪着笑摇头,说道:“请道长指教。” 季山泉说道:“人家不光是来头大,而且许给我事成之后,谢礼一万两黄金!朱老爷,你全部的家当,有一万两黄金吗?” 朱老爷笑了笑,脸色尴尬。 季山泉说道:“不要总提钱,贫道不缺钱。钱是什么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功德才要紧。” “是是,道长说得是。”朱老爷连连点头。 季山泉说道:“我可以给陈巧儿超度,但前提是,要先消解陈巧儿的怨气。朱老爷,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家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清楚,要想息事宁人,就别死要面子。其实挺简单的事,你把陈巧儿的尸骨起出来重新厚葬,再让她们母子相认,再让尊夫人到坟前认个错,说两句好话,有那么难吗?” 朱老爷阴着脸不说话。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朱老爷,你要么按我说的办,然后再来请我去超度。要么,你想找谁就找谁去。” 朱老爷连忙拱手道:“季道长,能不能不让我内人去坟前认错?”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唤道:“小二,饭菜快着些!” “来了。”小二片刻后端着食盘过来,将饭菜摆到桌上,说道:“道长慢用。” 季山泉端起碗吃饭,朱老爷站在一旁,低声下气地说道:“道长,内人性子凶悍,我代她在坟前向陈巧儿赔罪,行吗?” 季山泉叹了口气,实在是时间不够用,也懒得再同他讨价还价,于是点头道:“也行吧。” 朱老爷面露喜色,拱手道:“那道长,现在我就找人去将尸骨起出来?” 季山泉转头向外看了看天色,答道:“可以。” “多谢道长。”朱老爷一躬到地。 季山泉说道:“办得利落些,天黑前要下葬,不然会出什么事,我也说不准。” “是是。”朱老爷连声答应,问道:“那道长你……不跟我们一道去?” 季山泉说道:“你把下葬的事都准备好之后,再让人来叫我。” “好好。”朱老爷拱着手退了两步,带着人走了。 朱夫人在家里久等朱老爷不归,气得坐卧不宁,扯着手帕咒骂道:“小贱人!人都死了,还回来闹腾!” 三岁的朱传嗣走进来,张着小手唤道:“娘……” 朱夫人甩手一记耳光,将朱传嗣打倒在地,骂道:“野种!” 朱传嗣瞪着大眼睛不敢动弹,不知道娘亲怎么又生气了。 朱夫人白了朱传嗣一眼,恨恨地出门来到前院儿柴房,一把推开门斥道:“那个姓吴的摆得什么破阵!到底那个死鬼还是闯进门儿来了。来人!给我把这些破罐子都砸了!” 下人们一向不敢多嘴,连忙进柴房,把摆在里面的八个罐子抱出来,逐一砸碎在地上。 第17章 :灭门 朱老爷急匆匆赶回家,朱夫人劈头盖脸地骂道:“死哪儿去了?请个道士去这么久,你又去鬼混了吧?” 朱老爷斥道:“你消停点儿!要不是你,能有这么多麻烦吗?” 朱夫人立刻揪着朱老爷哭闹道:“好你个姓朱的,你娶了那个贱人就嫌弃我,现在那个贱人回来闹,你还说是因为我,我也不用她掐死我,你打死我一了百了!” 朱老爷搡开她,吩咐道:“去请吴先生选地,再去棺材店买一口上好的棺材。” 朱夫人一愣,嚷道:“我才不去给那个贱人赔罪!我有什么错?我是主母!她进了朱家门儿,就是朱家人,我要她活她就活,要她死她就得死!” “喊什么!”朱老爷斥道:“到大街上去喊!让全县的乡邻都知道是你弄死了陈巧儿!” 朱夫人一惊闭了嘴,朱老爷沉着脸说道:“你不用去了。我跟道长商量过,我替你到坟前赔罪。” 朱夫人哼了一声,问道:“那个道士要多少钱?” “人家不要钱。”朱老爷厌恶地翻了她一眼,说道:“人家是路过这里,为了行善造功德,人家侍奉的正主儿,出手就是一万两黄金!” 朱夫人眼中一亮,扯住朱老爷问道:“那这么说,这位道长很厉害呀!你怎么不请他直接除了陈巧儿,不比这样折腾省事儿吗?” “废话!”朱老爷甩开她的手,斥道:“人家能听我的摆布吗?” 天边涌起乌云,很快,本来晴朗的天空,变得阴沉沉的。季山泉向外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天公不作美,今天怕是不能改葬了。” 朱老爷坐在正堂里,喝着茶看着门外的雨越下越大,心里一阵阵地发堵,后悔昨天没有听季山泉的话,否则昨天就把事儿办完了。 下人跑了回来,淋得一身湿,不敢进门,站在门外说道:“老爷,吴先生不见了,家也空了。” 朱老爷一皱眉,哼道:“看来他自己也知道,他弄的那些东西管不了大用。你去客栈问问季道长,看看季道长能不能给选块好地。” “是。”下人答应一声便走了。 不一会儿,去买棺材的下人回来,站在门口说道:“老爷,棺材订好了。” “知道了。”朱老爷应了一声,挥了挥手,下人走了。 后宅,朱夫人在屋里走来走去,心里一个劲儿的发慌。下这么大的雨,估计改葬的事要等到明天了,那今天晚上,陈巧儿会不会再来闹?越想心里越不踏实,这要是再来闹,怕不要了她的命吗?下雨而已,既然那位道长能值一万两黄金,应该本事很大才对,难道下点儿雨就不能改葬吗? 想到此处,朱夫人决定去催朱老爷,转身想出门,一抬头,看见陈巧儿站在门外,一身白衣,下身殷虹,披散的头发被风吹起来,露出苍白的脸孔,血红的眼睛,还有发黑的嘴唇。 朱夫人吓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咯咯地叫不出声来。 陈巧儿脚不沾地的飘了进来,悬在高出朱夫人一头的位置,俯视着朱夫人,说道:“还我命来。” 一张口,嘴里流出腥臭的液体,滴在朱夫人颤抖的手上。 “啊!”朱夫人终于叫出声来,踉跄着后退。 陈巧儿如影随形,将朱夫人一直逼到墙角。 “娘……”朱传嗣走了进来,孩子都恋娘,即使这个娘亲脾气古怪,还经常动手打他,但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还是会找娘亲。 陈巧儿缓缓地转回身,看着地上那个小小的孩子,眼中的血红渐渐地褪去。 朱夫人突然冲过去,一把抱起孩子,右手掐住孩子细嫩的脖子,厉声说道:“陈巧儿!这就是你生的野种!你给我听好!马上给我滚!要不我掐死你的野种!” 陈巧儿的眼睛再次变得血红,猛然冲上来双手掐住朱夫人的脖子,尖厉地叫道:“还我孩子!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接到下人禀报的朱老爷,仓皇地跑了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惊得站在门外不敢进来,一个劲儿地喊:“放手啊!快放手!” 有下人喊:“老爷,小少爷!小少爷!” 朱老爷这才看到,朱夫人怀里抱着孩子,而孩子已经被掐得脸色发红。 朱老爷再也顾不得害怕,冲上去掰朱夫人的手,厉声叫道:“放手!快放手!你把儿子掐死了!” 朱夫人的眼底开始充血,而心里却满是恨意,只想着即便自己被掐死,她也要掐死这个野种! 朱老爷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像死人一样!快去客栈叫季道长来,快去!” 季山泉打发走了朱家的下人,让他回去告诉朱老爷,不是选地,而是要把陈巧儿葬进朱家祖坟。 朱家下人走了没一会儿,又有人疯了一样砸门,喊道:“道长不好了!女鬼杀人了!” 季山泉一惊,拉开门问道:“怎么回事?” 朱家下人答道:“道长快去看看吧,女鬼上门儿了,小少爷也要被夫人掐死了。” 听到动静的四公子开门走了出来,八名属下也都从房里出来。 看到季山泉表情严肃地往出走,四公子回房取了长剑,出来后招呼道:“老大跟我走,其他人留下。” 赶到朱家,季山泉一眼看到柴房的门开着,柴房外面的地上有很多碎片。 “蠢人!”季山泉愤愤地骂了一句。 下人说道:“道长,在后宅。” 来到后宅,看到朱老爷和朱夫人都躺在屋里的地上,朱夫人的身边躺着朱传嗣,陈巧儿跪在孩子身边,发出尖锐的哭声。 季山泉微一皱眉,叹了口气,对四公子说道:“你别过来。” “好。”四公子答应。 季山泉走到陈巧儿面前,蹲了下来。 四公子倒吸一口冷气,季山泉这个姿势,一点儿防备都没有,万一陈巧儿突然出手,季山泉如何抵挡?四公子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季山泉看着朱传嗣的尸体,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冤冤相报,累及子嗣……陈巧儿,你心里还有怨气吗?” 陈巧儿抬起头,面目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只是脸色依然苍白,哀哀求告:“道长,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救不了了……陈巧儿,你也该走了。” 陈巧儿的眼睛开始变红。 季山泉站了起来,退了一步说道:“陈巧儿,你本是枉死,沉冤待雪。可你如今杀人害命,又累及子嗣,我劝你魂归幽冥,认罪伏法。若你还要搅扰人世,贫道便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陈巧儿猛然伸出两手,掐向季山泉的脖子。 季山泉掐了一下法诀,随后变成掌推出,一掌击在陈巧儿胸口,将陈巧儿打得摔了出去,身形虚了一下。 四公子抽出长剑,刚要动步,老大拽住她说道:“四公子,道长不让你过去。再说,你也不见得能打得着那只鬼。” 四公子蹙着眉头,但也没有收剑入鞘。 季山泉盯着陈巧儿说道:“你只有三年的怨煞之气,有我在,你半分便宜也占不着。好生去地府伏法,赎清罪孽,轮回转世。” 陈巧儿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嚎叫着再一次向季山泉扑来。 季山泉微一皱眉,双手掐诀,又是一掌将她打退,斥道:“陈巧儿!我念你是蒙冤枉死,才好言相劝,再不听贫道劝诫,贫道便要出手了!” 陈巧儿突然纵声尖叫,四公子脑中嗡的一声,随即双后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老大惊呼道:“四公子!你怎么了?” 季山泉一惊回头,看到四公子的样子,立刻明白了原因,四公子体质异于常人,这鬼嚎之声对她刺激极大! 季山泉虚空画符,对付仅有三年怨煞之气的恶鬼,连灵血都用不着。画完了符,季山泉一掌推出,虚符瞬间变红,印在陈巧儿身上。 “啊……”陈巧儿的叫声更为尖锐凄厉。 老大喊道:“季兄弟!四公子昏倒了!” 季山泉本不愿驱散陈巧儿,可再让陈巧儿这么嚎叫下去,四公子恐怕凶多吉少! 季山泉一咬牙,双手掐诀,口中默念咒语,陈巧儿周身立刻冒起白烟,凄厉地骂道:“臭道士!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骂声中,陈巧儿的身形开始转淡,直至消散。 老大急道:“季兄弟,快来看看四公子!” 季山泉快步走过来,探了探四公子的鼻息,又诊了诊脉,说道:“万幸没有什么损伤,虽然七窍流血,但并不要紧,赶紧回客栈吧。” 老大追问道:“真的没事吗?” 季山泉无奈道:“就算有事,也得先回客栈呐,总不能站在这里淋雨吧?” 第18章 :溃烂 云凰守着四公子,神情凄楚,幽怨地说道:“都怨我,如果不是我,凤儿也不会变成这样特异的体质。” 季山泉劝慰道:“云凰姑娘,你不要过于自责,其实四公子有异于常人的体质,并不是因为你,反倒是因为四公子有这样的体质,你才能与她双魂锁命。” 云凰看着季山泉说道:“还要多谢道长,为了救凤儿,不得不下重手,驱散了陈巧儿的魂魄。” 季山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陈巧儿先是被迷了心智,后又亲见儿子惨死,她已经疯了。她本是枉死之鬼,既没有资格让鬼差来勾她,又不愿意自己去枉死城,留她在世间,只会多造杀孽,待其成了恶鬼,被无常锁拿,一样是永不超生。” 云凰轻轻地点了点头。 四公子呻吟一声睁开眼睛,云凰连忙蹲在床边,季山泉说道:“不行!你不能给她吹气,她被阴煞之气冲脑,你再吹气,只会让她更难受。” 云凰眼色一惊,连忙退了回来。 四公子一手扶着头,一手撑着床板坐了起来。 季山泉走到她近前,俯下身问道:“好些了吗?” “嗯。”四公子答应一声,说道:“就是头还有些疼。” 季山泉到桌边倒了一碗热茶,端到四公子面前,说道:“喝口热茶吧。” “多谢。”四公子接过茶碗,喝了两口。 见她不喝了,季山泉把茶碗接回来,说道:“四公子,你还是躺下休息吧。” “我没事。”四公子问道:“我怎么会这样?” 季山泉答道:“四公子体质异于常人,受不了鬼嚎之音。” “哦。”四公子点了点头,说道:“多谢道长出手相救。”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四公子言重了。四公子,有没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帮你叫老大来?” 四公子浅笑了一下,说道:“不用了,道长一直守着我吧?辛苦了,道长回去休息吧。” “好。”季山泉拉过一个凳子,放在四公子手边,然后将茶碗放在凳子上,说道:“贫道告退。” 到晚上的时候,四公子基本已经恢复了,季山泉又给她诊了脉,而后笑着说道:“不碍事了,再睡一宿就好了。” 四公子问道:“季道长,在我晕厥之前,我似乎看到你虚空画符,是吗?” 季山泉答道:“雕虫小技,让四公子见笑了。” 四公子摇了摇头,说道:“我虽不懂道法,却知道仅凭这一项本事,道长便不是凡人,看来还是我姐姐有识人之明。” 季山泉笑着摆手,说道:“四公子过誉了。” 四公子问道:“道长既然入世修炼,不知可有兴趣常住我千机门?” 季山泉一愣,随即笑道:“那可不成。” 四公子蹙眉道:“为何?” 季山泉笑道:“四公子打得好算盘。让我常住千机门,管吃管住发饷银,再碰到事情,就成了我份内的事。而且如果来日四公子能拜在我师父门下,又成了我的师妹,有这两层关系,我便再也不能开口与你讨价还价了。” 四公子抿了抿嘴唇,说道:“道长想多了。” 季山泉站起身笑道:“四公子,早点儿歇息吧,贫道告退。” 第二天一早,十个人便上路了。一路上季山泉谨口慎言,再不随便打听事儿,怕万一又引出什么麻烦来。 半月之后,来到了益州千机门分舵。看到漆成黑色在大门,没有匾额的门楣,季山泉皱眉道:“四公子,你们千机门倒是处处透着玄机呀。” 四公子说道:“一直无暇向道长细说,我姓黑,是墨家传人,千机门是隐世门派,所以不愿过于招眼。” 季山泉一怔,连忙起手道:“失敬。” 四公子微笑着点了下头。 老大上去拍了三下门,两长一短。 片刻后大门拉开一道缝儿,随即打开,里面的人快步出来,到四公子面前单膝跪下,抱拳道:“属下参见四公子。” “嗯。”四公子应了一声,那人起身退在旁边,四公子侧身摊手道:“季道长,请。” “不敢。”季山泉应道:“四公子先请。” 四公子也不推让,当先向门内走去。 进了门,看到好大一个院子,院子正中有一个方形石柱,柱子上安着一张巨大的弩。除些之外,整个院子再没有别的陈设,只是青砖铺地。 一个四十岁开外的汉子,带着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迎了出来,离着还有十几步,三人都是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四十多岁的汉子说道:“属下铁风,参见四公子。” 四公子站住脚,说道:“铁舵主请起,情况如何?” 铁风站了起来,抱拳答道:“死十三人,病八人,曲郎中拔不出尸毒,没死的八个兄弟,也快死了。” 四公子微一蹙眉,曲郎中不仅医术高明,还懂奇门风水,连他都救不了,看来事情不简单。 四公子说道:“带我去看生病的兄弟。” 铁风上下打量季山泉一眼,而后看向四公子抱拳道:“四公子,这位道长是?” 四公子说道:“这位是藏龙山飞云观的高人,季山泉道长,在路上救过我的命。” 季山泉微有些尴尬,起手道:“四公子言重了。” 铁风向季山泉躬身施礼道:“益州分舵舵主铁风,见过季道长。” 铁风身后的两名年轻人也一同躬身行礼,同声说道:“见过季道长。” 季山泉还礼道:“铁舵主有礼,两位少侠有礼。” 四公子说道:“先带我们去看生病的兄弟吧。” “是。”铁风答应一声,转过身当先向后院走去,而那两个年轻人却让在一旁,待四公子等人走过,才跟在后面。 来到后宅一个偏院儿,进到房里,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浑身起着浓包,脸上也是,有的人手脚都烂了,露着血呼啦的骨头,可是这些人醒着,却连一声呻吟都没有。 季山泉微微皱眉,这种蚀骨的疼痛,没有什么药可以镇痛,至少他不知道有这样的药。而身体烂成这样,经脉必然受损,即使用针穴之法镇痛,也起不到应有的效果。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人能忍。而能忍这种剧痛的人,在季山泉看来,都是疯子!当然,在人世上,这样的人被称为‘铁骨铮铮的好汉’。 靠墙的方桌边坐着一个人,背对着门,身形瘦削,穿着青布长袍,头上扎着纶巾,看不见样貌,方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药物特有的香气混着屋中的恶臭之气,冲人欲呕。 四公子走到那人身后,唤道:“曲郎中。” 曲郎中回头,季山泉看到他三十多岁的年纪,留着八字胡,相貌中平,颧骨很高,两眼极为有神。 “四公子来了。”曲郎中招呼了一声,又把头转回去,接着捣药,说道:“属下无能,已经死了十三个兄弟了。剩下的这八个人,恐怕也活不了几天了。” 四公子转脸看着季山泉说道:“季道长,烦请你看一看这几位兄弟。”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床边,看到那人闭着眼睛,眉头拧成了疙瘩,明显是在强忍着剧痛。 季山泉俯下身闻了闻,听曲郎中说道:“四公子带来一位高人,很少有人看见这种情形,能先想到闻一闻的。” 四公子答道:“的确是高人。” 季山泉轻声说道:“兄弟,睁开眼睛让我看看眼底。” 病人睁开眼睛,瞪得老大。 季山泉仔细看了看,见他眼底发黑,有阴气涌动,问道:“哪里疼?怎么个疼法儿?” 病人答道:“回道长的话,不疼!”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兄弟,我知道你是条好汉子,不过我是在给你诊病,你得跟我说实话,你只有活着,才能为千机门效力,对不对?” 四公子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病人答道:“回道长的话,我全身都疼,像有无数的虫子……不,应该是有很多人在一口一口地咬我身上的肉。” 季山泉眼色一寒,从怀里掏出一堆符纸,挑了半天找出一张,悬在病人胸口上方,说道:“兄弟,这是一张驱阴符,我要把它放在你胸口上,如果你疼得厉害,一定要大声叫出来。” 四公子向季山泉走了几步,曲郎中也站了起来,走到四公子身边。铁风和老大站到了另一边,外面的人有的扒着门,有的扒着窗,大家都专注地看着。 病人咬牙说道:“回道长的话,我不怕疼,你尽管放。” 季山泉说道:“兄弟,有时候大声叫喊,也能驱退邪祟,明白吗?” 病人眨了下眼睛,说道:“回道长的话,我明白了。” 季山泉点了下头,松开了手指,驱阴符向病人的胸口落下。 第19章 :不信任 驱阴符落在病人胸口,病人哆嗦了一下,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曲郎中静默着转身,回到桌边接着捣药,四公子抿住了嘴,其余的人都垂下了目光。 季山泉将驱阴符拿起来,叠好放回怀中,转过身向四公子起手道:“四公子,借一步说话。” 四公子微微蹙眉,从进门她就说季山泉是高人,本以为季山泉会手到擒来,结果却是这个样子……这让四公子很没有面子。 季山泉一笑,说道:“也请铁舵主与曲郎中移步。” 曲郎中停下手,站起来转过身。 四公子浅笑了一下,虽然季山泉没有手到擒来,但毕竟还是极有眼色的。 走到院中,四人站成一圈儿,季山泉轻声说道:“四公子,这些兄弟已经是死人了。” 四公子与铁风同时一怔,曲郎中拱了拱手,说道:“请道长指教。” 季山泉说道:“驱阴符的用法分两种,一种是以我自身的阳气催动,驱散别人身上多余的阴气。另一种是以患者自身的阳气驱动,平衡自身的阴气。方才我用的是第二种方法,想以那位兄弟自身的阳气驱动,但驱阴符没有起作用。如此只能说明那位兄弟的身体里已经没有阳气了。一个已经没有了阳气的人,还能算是活人吗?” 曲郎中微微皱眉,铁风垂了眼帘。四公子轻咬了下嘴唇,她相信季山泉,可铁风和曲郎中不见得相信。 四公子说道:“季道长……” 季山泉知道她想说什么,这话不好说,因为她曾亲眼看见自己驱鬼,如果由她来问‘会不会是符文不好用’这样的话,她很难说出口。 季山泉正色说道:“四公子,我这驱阴符肯定是管用的,只是……若想证明,就要以我自身的阳气驱动。可能就会让一位兄弟当场送命。” 曲郎中说道:“道长方才不是说,这些兄弟已经是死人了吗?若是道长能送他们一程,也免得他们受罪。莫非道长还能将这些兄弟救活?” 季山泉说道:“或许还有救,只是贫道不敢作准。” 曲郎中笑了一下,说道:“是吗?那就要请道长抓紧时间了,在下无能,这些兄弟怕是活不了几天了。” 季山泉微一皱眉,不明白这个曲郎中哪根筋搭错了。他是郎中,自己是道士,风马牛不相及的事,难道只是因为有可能被抢了风头,就这样唇枪舌剑地排挤吗? 四公子斜了曲郎中一眼,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长打算如何处置?” 季山泉看向铁风,问道:“铁舵主,这些兄弟是在何处染上的恶疾?可否带我去出事地点查看一下?” 铁风看向四公子,四公子点了下头。 曲郎中却抢着问道:“四公子,这位季道长只是四公子路遇之人吗?” 四公子脸色一冷,看着曲郎中问道:“有何不妥吗?” 曲郎中说道:“千机门的规矩,四公子应该知道,不是千机门的人,即便是总舵主请来的,也不能打探门内机密之事。” 季山泉皱眉道:“我没有打探你们的机密,我只是想知道这些兄弟在哪里染上恶疾,去查找病因而已。” 曲郎中说道:“这些兄弟是办事时染的疾,办事地点涉及机密。” 季山泉说道:“那好,我不是千机门的人,你总是吧?你去出事的地方查,仔仔细细地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物件,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查完之后,咱们再商量。” 曲郎中笑了笑,说道:“在下如何医治门内兄弟,不劳道长费心。” 季山泉说道:“你不去查病因,如何医治?” 曲郎中一笑,说道:“不劳道长费心。” 四公子冷冷地说道:“曲郎中,先不说这些兄弟的命能不能保住,既然事儿出在陵寝里,你不让季道长去查,那就只能是你去查,这个陵寝,终究还是要开的。” 曲郎中拱手说道:“四公子,这些兄弟只是被陵寝中的污浊之气毒害,只要等些时日,将陵寝内的污浊之气散尽,便无事了。” 四公子看向季山泉,见季山泉努着嘴瞪着曲郎中,眼中神色像是要掐死曲郎中一样,便说道:“曲郎中,你敢作准吗?” 曲郎中一顿,四公子又说道:“要散多久?” 曲郎中一皱眉,四公子说道:“如果散尽污浊之气后,进去的人再出现这种情况,是否还是因为污浊之气没有散尽?” “四公子。”曲郎中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说道:“属下也是维护总舵主定下的规矩。四公子若想变通,属下不敢阻拦,但属下该说的话,一定要说。” 四公子垂了眼帘,说道:“铁风,先安排我们休息吧。季道长跟我住在一个院中。” “是。”铁风说道:“四公子这边请。” 安顿下来后,季山泉找到四公子门前,说道:“四公子,我有话说。” 四公子在门内应道:“进来吧。” 季山泉推门进到屋里,看到四公子坐在桌边,手里提着酒壶,正在往酒盅里倒酒。 季山泉微一皱眉,走到桌边坐下,轻声问道:“这个曲郎中,连你也得罪不起?” “他救过我爹的命。”四公子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放下后又倒酒。 季山泉说道:“别喝了,借酒浇愁,愁更愁。我有办法。” 四公子转过脸看着他,粉嫩的脸颊上,因喝了酒而浮上一层红晕。 季山泉垂了眼帘,说道:“你把出事地点告诉我,我自己去查。” 四公子微一蹙眉,说道:“你一个人去?” 季山泉答道:“我原本也没打算带人去,千机门的人都这样儿了,哪还能再让人去送死。” 四公子问道:“我也不行吗?你不是说我体质特异吗?” 季山泉说道:“你更不能去,你要是出了事,只会让我更麻烦。” 四公子抿嘴一笑,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问铁舵主。” 季山泉起身说道:“我还是先回房。” 四公子找到铁风,铁风抱拳道:“四公子,属下代曲郎中向四公子赔礼,曲郎中并非有意顶撞四公子,只是这一次所开陵寝非同小可,若让外人知道,怕会横生枝节。” 四公子冷冷地说道:“恶疾的事如果查不清楚,如何开启陵寝?难道要用人命去换吗?” 铁风静默了片刻,抱拳道:“亦无不可。” “你说什么?”四公子蹙眉道:“为了死人的东西,要用活人的命去换?这也是我爹定的规矩?” 铁风轻声说道:“四公子,千机门能长盛不衰,其中内情,想必无须属下多言。如果差事上出了岔子,朝廷怪罪下来,恐怕总舵主也担待不起。除非四公子能十足十地保证这位季道长是自家人,否则属下宁愿用人命去换。” 季山泉坐在房里喝茶,听到轻轻地叩门声,随后是四公子的声音:“季道长。” 季山泉走到门边打开门,侧身说道:“四公子请进。” 四公子走到桌边坐下,先轻叹了一声。 季山泉笑了一下,坐在她对面说道:“四公子,既然这里用不着我,我还要去游历天下……” “道长。”四公子眼中带着歉意,说道:“不是我不信你,只是……可是……” 四公子咬住了嘴唇。 季山泉说道:“四公子,我这人虽然少修口德,但还不至于口无遮拦,若是四公子有什么烦心事,不妨明言,免生误会。毕竟咱们相识一场,即使此事不用我,来日说不定还会重逢。” 四公子咬着嘴唇犹豫。 季山泉微笑道:“咱们相识不久,虽然在桔县一起驱过鬼,但那只能证明我的本事,证明不了我的德行。其实四公子也不必犹疑话要怎么说,实话实说便好。你不信我,或是你们分舵的人不信我,都在情理之中,我不会介意。云凰姑娘不是也很怕我吗?怕我哪天心情不好,就会收了她。” “不是的。”云凰从玉中出来,坐在另一边,看着季山泉说道:“道长不要误会,云凰是鬼,本也不喜欢在人前走动。以前是没办法,但如今蒙道长馈赠宝物,让云凰有了栖身之所,所以云凰才不出来了。”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不是怕我就好。” 四公子一怔,随即明白他是在跟云凰说话。 四公子浅笑了一下,说道:“道长不是答应我,要带我回山面见尊师吗?是不是这件事不成,道长便不带我去了?” 季山泉愕然说道:“抱歉,我把这件事给忘了。” 随即笑道:“四公子多虑了,我既然答应了你和云凰姑娘,就一定会兑现承诺。其实不用我也好,我正好在益州转转,管管闲事。不过四公子,你可要记住,你千千万万不能接近出事地点。如果你的人要去陵寝搬东西,回来时你也不要接近他们。而且以后,你也不要再去看望染疾的人。” 四公子微有些尴尬,说道:“事情没有解决,不会有人再去陵寝的。” 季山泉一笑,说道:“但愿如此,不过四公子,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 第20章 :恨命 四公子回到自己房中,又喝了两盅酒,抿着嘴生闷气,将手里的酒盅越攥越紧,过了一会儿,突然将手里的酒盅砸向墙壁。 云凰轻叹了一声,转身透墙而过,到了季山泉房里。 “哎呀!”季山泉哆嗦了一下,说道:“你吓我一跳!” 云凰一怔,随即掩嘴而笑。 季山泉皱眉道:“你吓我一跳,你还笑?” 云凰略带些调皮地嘟了嘟嘴,说道:“道长是出世的高人,还会怕鬼吗?” 季山泉无奈地抿了抿嘴,说道:“不是怕鬼,要是你坐在这儿喝茶想事儿,突然冒出个大活人来,你会不会吓一跳?这是正常反应嘛。” 云凰微笑道:“云凰冒犯了。” 季山泉笑了笑,问道:“有事吗?” 云凰笑意淡去,点了点头。 季山泉说道:“姑娘请坐吧。” 云凰坐下,说道:“我和凤儿不一样,我是鬼,我没有那么多顾虑。道长,我们千机门是为朝廷做事,专门负责发丘启陵之事。铁舵主担心把陵寝的位置告诉你,你会走漏风声。凤儿问他,如果事情解决不了,难道要用人命去换吗?你猜铁舵主怎么回答?” 季山泉一笑,答道:“亦无不可。” 云凰诧异道:“你知道?” 季山泉笑道:“你都把话都说得如此明白了,铁舵主的回答还不是呼之欲出吗?” 云凰轻叹了一声,说道:“道长,铁舵主不懂得积功德的道理,只想着奉命办差。” 季山泉点了点头。 云凰抿住了嘴唇,迟疑了一会儿才看向季山泉,说道:“道长……你……能不能……” 季山泉一笑,说道:“想办法让铁舵主信任我?” 云凰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季山泉垂着眼帘静默。 云凰说道:“道长,只要能妥善解决这件事,谢礼可以加倍。” 季山泉抬起目光看着她,问道:“你觉得我特别贪财吗?” 云凰抿了下嘴,低下头说道:“道长曾经用云凰的事吓唬客栈的掌柜,连食宿的小钱都要省下,所以……” “给你看样东西。”季山泉从怀里取出一柄短剑,放在桌上。 云凰惊得倏然间退到墙边,颤声说道:“道长,你这是……” 季山泉一脸诧异地问道:“你认识这柄剑?” 云凰摇头道:“不认识,但我能感觉到,它非但没有戾气,反倒有一股纯阳正气。” 季山泉微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过来坐吧,剑在鞘中,应该对你没什么影响。” 云凰摇了摇头,贴着墙站着。 季山泉一笑,说道:“我不是想吓唬你,我是想问你,你觉得这柄剑值多少黄金?” 云凰答道:“敢问道长,此剑是何名号?” 季山泉答道:“胜邪。” 云凰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由自主地走到桌边,伸手去摸胜邪剑。 季山泉握住她的手腕,轻声说道:“别碰,你会受伤的。” 云凰惊醒过来,连忙缩回手说道:“云凰惊而忘形,道长见谅。” 季山泉一笑,云凰说道:“此剑乃无价之宝,非财物可衡量。” 季山泉说道:“我方才犹疑之事,就是在想,要不要用这柄剑做抵押,从而获取铁舵主的信任。” 云凰惊道:“这柄剑绝不能交给铁舵主!” “为什么?”季山泉看着她微笑。 云凰的脸上涌起尴尬之色,垂下了头不说话。 季山泉笑道:“我不会将胜邪抵押给铁舵主的,他不信我,我又岂会信他?我是想当着铁风的面,将这柄剑抵押给四公子。” “那也不行。”云凰摇头道:“道长岂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季山泉说道:“正因为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会犹疑不定。我也是怕将此剑抵押过四公子,会给四公子引来麻烦。我师父也说过,这柄剑绝不能交到凡人手中。” 云凰点头道:“尊师所言极是,如此旷世奇宝,绝不能交给凤儿,哪怕只是一两天。道长,除此剑之外,难道没有别的宝物可用做抵押吗?” 季山泉笑着抖了抖袖子,说道:“没有了,再有就是几十锭黄金,铁舵主也不会看上眼的。” 云凰抿着嘴摇了摇头,说道:“算了,随他们去吧……凤儿因为这件事很生气,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离开益州。” 说着,云凰站了起来,说道:“打扰道长了,云凰告退。” “姑娘且慢。”季山泉说道:“姑娘请坐,我还有话说。” 云凰坐下,季山泉先笑了笑,然后才说道:“姑娘自从与我相识,便一心想着积攒功德。我冒昧揣测,姑娘生在发丘世家,又是未出襁褓便即夭折,是否心中有怨气?” 云凰摇头道:“我爹娘对我极好,我不恨爹娘。” 季山泉微笑点头,说道:“我没有说你恨你爹娘,我是说你……恨命。” 云凰垂下了头,说道:“道长有何吩咐,但请明言。” “不。”季山泉摇头道:“我必须要问清楚,还请姑娘见谅。” “好吧。”云凰幽幽一叹,垂着头答道:“我是恨命,我觉得,如果我不是生在发丘世家,或许就不会夭折。也许我并非巡世之人,而是因为家里世代做这种营生,损了阴德,遭了天谴,才会报应在我身上!” 季山泉笑了一下,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如此怜爱四公子,以致与她双魂锁命?” 云凰抬起头看着季山泉,说道:“我与凤儿同年同月同日同时降生,这是我与她的宿世之缘,不论家里做了什么,凤儿是无辜的。正是因此,凤儿说想学道法时,我才会极力赞同。我希望有朝一日,凤儿可以离开这个家,甚至……能像道长这样,修得法身,跳脱轮回。” 季山泉说道:“不是跳脱轮回,而是再造轮回。修得法身不是成仙得道,只是比寻常人活得时间久,老得慢而已。不过你要想清楚,你与四公子双魂锁命,假如她能活五百年,你就要做五百年的鬼。” 云凰垂了下眼帘,随即又抬起目光,坚定地说道:“我宁愿做鬼,也不想轮回到世上再受苦楚。” 季山泉点头,说道:“所以你才会拉着我不放,一心想通过我来完成你这个心愿?” 云凰咬住了嘴唇,垂下了头,停了一会儿才说道:“是。” 季山泉静默。 云凰轻声说道:“若能得道长垂怜,云凰任凭驱使。” “姑娘言重了。”季山泉摆手道:“我是在考虑,应该教你什么功法,教多少合适。” “教我功法?”云凰愕然看着季山泉,问道:“道长既然能教我,为何不能教凤儿?” “因为你是鬼。”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还是先说我想让你办的事吧……对了,跟着铁舵主的那两个年轻人是谁?” 云凰答道:“是铁舵主的公子,矮的那个是长子,叫铁金。高的那个是次子,叫铁木。” “呵呵……”季山泉笑道:“他应该生五个儿子,那样的话,五行就占满了。” 云凰掩嘴一笑。 季山泉说道:“铁木的阳气也已经很弱了,应该也是染上了这种恶疾,只是还没有发作,或许是因为他的内力比那些门人要高,元气更充足一些。我想让你去吸掉铁木剩下的阳气。” 云凰瞬间满面飞红,扭过身低下头去。 季山泉失笑道:“不用担心,我会教你功法,你只要俯在他的脸上,从他鼻孔里将阳气吸出来就可以了。” 听了这话,云凰干脆抬起手捂住了脸,因为不仅她想岔了,还被季山泉看出来了。 季山泉突然语气转冷,说道:“云凰姑娘,我可有言在先,如果你学了功法之后去害人,我会亲手驱散你,甚至……在万不得已的情形之下,我会连四公子的魂魄一同驱散。” 云凰一惊,转回身,看到他俊美的脸上冷若冰霜,曾经温暖的笑意荡然无存! 云凰下意识地站起来,退了两步,颤声说道:“我不会的。” 季山泉的脸上重新堆起笑意,说道:“那就好,俗话说丑话要说在前面,姑娘别怕,请坐。” 云凰微微嘟着嘴,摇了摇头,确实是被他刚才的样子吓到了。 季山泉微笑道:“你来的时候吓我一跳,我刚才吓你一跳,一还一报,扯平了。不要那么小气嘛,快坐下,我教你功法。” 云凰指了下胜邪剑,说道:“你吓了我两次,你先把它收起来。” 季山泉一笑,拿起胜邪剑揣进怀里。 云凰抿了下嘴,坐在了桌边。 是夜,风清月朗,季山泉坐在院中喝着茶,四公子开门出来,走到桌边坐下,问道:“道长怎么还没有歇息?” 季山泉诡异一笑,说道:“等着看戏。” 四公子微一蹙眉,想了想之后,轻声问道:“你干了什么?” 季山泉微笑着轻声答道:“你应该问,你姐姐干了什么。” “啊!” 一声惨绝人寰地叫声响起,惊得四公子倏然起身。 季山泉皱眉道:“不是吧~那些门人都烂成那样儿了,半声都不吭,这小子也太熊包了。” 四公子惊问道:“你让我姐姐害人?” “怎么会~”季山泉站了起来,说道:“回头再跟你细说,先去看看。” 第21章 :吸阳气 铁木被按在床上,声嘶力竭地惨叫。曲郎中一脸凝重地往铁木身上扎针。铁风急得在屋里搓着手回来转圈儿。而云凰缩在墙角里,紧紧地贴着墙壁,咬着嘴唇,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看到季山泉跟着四公子走进来,铁风一把拉住季山泉,急道:“道长,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曲郎中没有回头,却冷冷地说道:“铁舵主,你怎知季道长可以救二少爷?白天的时候,他的那个什么符不是不起作用吗?” 季山泉也同样冷淡地说道:“曲先生说得是,贫道这点儿本事,实在是管不了什么大用,曲先生深通医理,铁公子的病,还得仰仗曲先生才是。” 曲郎中回头斜了季山泉一眼,又把头转回去,说道:“没事儿的人都散了吧,帮不上忙,只会添乱。” “唉!”铁风重重地叹了口气,松开手向四公子抱拳道:“四公子恕罪,属下一时心急,失礼了。” 四公子淡淡地说道:“无妨。人之常情,铁舵主不必介怀。” 季山泉说道:“四公子,咱们回去吧,免得在这里添乱。” “季道长。”曲郎中转过身来,说道:“在下说的是季道长你,何必要扯上四公子?季道长是有意挑拨我与少主的关系吗?” 季山泉笑道:“哎呀曲先生,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原来四公子是先生的主子呀?我还以为先生是四公子的主子呢。” “你!”曲郎中用手一指季山泉,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混蛋!你就是个江湖神棍!” 四公子淡淡地说道:“季道长是我请来的高人,而且我已说过,季道长救过我的命。曲郎中,你僭越了。” 曲郎中拱手,微一躬身道:“属下莽撞,请四公子见谅。” “本公子不在这里碍眼了。”四公子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季山泉一笑转身,曲郎中皱起了眉头。 云凰飘了出来,钻进了玉佩中。 回到居住的宅院,四公子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问道:“你让我姐姐干什么了?” 季山泉一笑,说道:“等下再说,铁舵主稍后便到。” 果不若然,一会儿工夫,铁风来了,进院后单膝跪下,说道:“参见四公子,见过季道长。” “这可不敢当。”季山泉笑着站了起来。 铁风说道:“四公子,此次出事的陵寝,在城南一百八十里的山腰处,洞口处有标记。” 四公子淡淡地答道:“知道了。” 铁风低着头说道:“属下告退。” 铁风走后,季山泉小声把他和云凰商量的事告诉了四公子。 四公子问道:“你真能妥善解决此事吗?” “查了才知道。”季山泉摇头,见四公子蹙眉,便笑道:“反正铁木也是中了阴毒,我不过是帮他提前几天发作而已。” 四公子看着他,抿了抿嘴唇,问道:“你真的要自己去?” 季山泉微笑着点了点头。 四公子静默了片刻,说道:“要不让老大陪你去吧,你不是说他的阳气重吗?而且,总得有人帮你找陵寝,千机门的标记极为隐秘,万一你找不到,岂不是空耗时间。” 季山泉笑道:“放心吧,我找得到。其实铁风就算不说,我也能靠寻龙点穴的方法,或是寻着阴气找到陵寝。” 四公子愕然道:“那你又何必这么做?” “给你立威呀。”季山泉微笑道:“我既然答应帮你,那就帮人帮到底。姓曲的欺负你是女孩子,我就不信这次如果换成是你兄长来主事,他也敢这么说话。” 四公子抿着嘴垂了眼帘,半晌才说道:“我不介意。” 季山泉笑道:“这话,你去跟那只被摔得粉碎的酒盅说。” 四公子看了他一眼,问道:“又是我姐姐告诉你的?” “还能有谁?”季山泉笑了一下,抬起头扫了一眼,说道:“这么大个宅院,这么多人,除了云凰姑娘,还能有谁会毫无顾忌地为你说话。” 四公子低下了头,季山泉起身说道:“早点儿休息吧。” 第二天一大早,曲郎中来见四公子,拱手道:“四公子,昨夜属下忧心铁木的病情,言语冒犯,请四公子准属下向季道长当面致歉。” 四公子微一蹙眉,这个姓曲的话说得好听,实则是来看看季山泉在不在,他是怕铁风因为儿子也染了恶疾,把陵寝的位置说出来。可这个时辰,季山泉怕是已经…… “曲先生言重了。”季山泉开门走了出来,夸张地伸了个懒腰,笑道:“都是为四公子做事,不必弄得这般生分。” 四公子看着季山泉,曲郎中一躬到地,说道:“多有得罪,还望季道长海涵。” 季山泉起手道:“不敢。” 曲郎中直起身,转向四公子说道:“属下还要看护铁木,告退。” “嗯。”四公子应了一声,看着曲郎中离开,四公子转身轻声问道:“你还没去?” 季山泉一笑,答道:“我猜姓曲的一大早就会来,所以就等他,过一会儿再去,他还会来的。” 四公子眼中生出恼意,冷冷地说道:“你去办事吧,他若再来,我自有话说。” 季山泉走到桌边坐下,微笑道:“不要生气。我不是迁就姓曲的,而是因为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妥善处置这件事。如果我有十足的把握,昨天我就去了。万一我也解决不了,再让姓曲的抓着把柄,你也不好向你爹交代。而且这件事这么奇怪,保不准还会横生枝节,到时候他们就会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了。” 四公子垂了眼帘,淡淡地说道:“你很会为别人着想。” “那是。”季山泉笑道:“你是金主嘛。” 四公子斜了他一眼,转身说道:“我回房了。” 将近午时,曲郎中果然又来了,一进院儿便看到季山泉坐在桌边与四公子下棋,曲郎中近前拱手道:“四公子,季道长。” 四公子看着棋盘,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曲郎中说道:“禀告四公子,铁木的病情已经稳定了。” 四公子转脸看着他,说道:“曲郎中果然高明,辛苦你了。” 在两人说话的空当,季山泉偷偷地拿了四公子一个棋子。 四公子见曲郎中的目光看着棋盘,连忙转回身,看了看,指着丢了棋子的位置说道:“我这里有一颗子。” “哪有?你记错了。”季山泉一笑。 曲郎中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他担心了半天,看来铁风并没有说出陵寝的位置,而且从刚才那个小动作来看,这个季山泉品行一般,也不会有什么真本事,就算他真的救过四公子,应该也只是凑巧而已。当下拱手道:“属下告退。” “嗯。”四公子应了一声。 曲郎中走后,季山泉说道:“他不会来了,万一他再来,你就说因为我偷棋子的事把我骂了,我一气之下出去了。” 四公子抿着嘴点头,见他站起身,说道:“小心。” 城南一百八十里,山势绵延,此山形貌极好,所谓石山之骨,土为山之肉,林为山之衣,这座山衣锦骨秀,确是个风水宝地,此处的陵寝,恐怕不是王候,便是将相,也难怪姓曲的宁愿死人,也不愿把地点说出来。 一路攀到半山腰,也没有查探到不寻常的地方,寻着阴气找到洞口,站在洞口边感知了一下,觉得洞口里面除了阴气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什么,而陵寝有阴气,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此,妖怪吸人精魄的猜想,被彻底推翻了。剩下的两种猜想,一种是鬼吸阳气,另一种是陵寝内有阵法,这两种,则都需要进去查探了。 季山泉将道袍脱了下来,找了个树枝挂在上面。宽大的衣服,在狭窄的地方只会碍事。 紧了紧腰带,季山泉握着胜邪剑,躬着身进了洞,阳光被挡在了身后,所幸季山泉能夜视,站着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时,就看得清楚了。 洞不算矮,也够宽,横着能走三个人,所幸千机门是为了发丘启陵,看这个洞的形状,千机门是打算用这个洞把里面的财物倒出来。 洞是斜向下方,走了大概有三四丈深,已经半点光线都没有了。纵然是季山泉能夜视,也已经看不清了。毕竟夜视也是需要有点儿光的。 季山泉取出火折子晃亮,五步外骇然出现了一个人。饶是季山泉一身道法,也被吓了一跳,脱口斥道:“什么人!” 那人没有回话,静默地站在通道中间,耷拉着脑袋和双臂。 季山泉闻到了尸臭味儿,又仔细看了看那人的打扮,慢慢地抽出胜邪剑。 眼前这具尸体,应该是上山砍柴的人误入洞中,死在了洞里,又受阴气熏染,所以起了尸。这种事很常见,并不奇怪。 季山泉走上前去,一剑刺在尸体的膻中穴上,纯阳之气透进尸身,尸身倒了下去,季山泉为了保险起见,又一剑削掉了那人的脑袋,随后跨过尸身,继续向深处走去。 第22章 :受伤 一直也没有察觉到怪异之处,季山泉不仅有些茫然。本身这么好的山就不太可能出厉鬼和僵尸,可千机门怎么会死伤那么多人? 又走了四五丈,季山泉怔住,本以为千机门死伤了那么多人,应该已经进到了陵寝中,季山泉甚至还在怀疑是财宝上被下了咒术,所以倒东西的人才会中了阴毒,可没想到,这个洞竟然还没有挖进陵寝里。统共十来丈的距离,就已经到头儿了。 “他娘的……”季山泉咒骂了一句,此时才真正明白姓曲的为什么死活不说出事地点,原来这个陵寝他们就没挖进去,怕走漏了风声,别的人跑来挖。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挖通了,拼着再死一批人,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就行了,也不必通报总舵。不过这样更显得姓曲的不是东西,既然向总舵禀报了,四公子也来了,姓曲的和姓铁的居然什么都不跟四公子说。 背后骤然起了一阵阴风,季山泉猛然回身,一剑划出,眼前黑影一闪,伴着一声尖叫,随后归于宁静。 季山泉猛然醒悟,急匆匆原路返回,出了洞,穿上道袍,疾奔下山。 四公子在房里坐卧不宁,担心季山泉会出什么事,突然听到院中有急促的脚步声,老大喊道:“四公子!” 四公子开门出来,看到八雄都到了院中,另外还有十几名分舵门人。 四公子微一蹙眉,问道:“怎么了?” 老大说道:“死了的人起尸了,病着没死的人也疯了,而且刀枪不入!四公子,季道长呢?” 四公子脸色一沉,没有说话,回到屋里取了长剑,出来说道:“慌什么?不就是起尸吗?这种事你们还见得少吗?看看去。” 老大拦住她说道:“四公子,这一次不一样,季道长去哪儿了?” 四公子轻声说道:“去探陵寝了。” 老大一皱眉,轻声说道:“四公子,咱们去找季道长。” 四公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里出了事,你们立刻就护着我逃跑,我爹的脸往哪儿搁?我以后还要不要做四公子?” 老大垂了头,四公子大声说道:“看看去。” 一众人跟着四公子,寻着喊叫声跑过来,看到一群人混战在一起,其中也包括昨夜才发作的铁木。 一共二十二个衣不蔽体的人,其中有十三个行动相对缓慢,应该是死了之后又起尸的人,剩下的九个,包括铁木在内,都是行动迅速,虽然出手已经完全没有了章法可言,但刀剑砍在他们身上,似乎根本起不了作用。 四公子纵身跃到一人面前,横剑斩向那人脖颈,剑却被颈骨挡住。这一剑,四公子用尽了全力,如果换成是活人,这一剑足以将头颅斩落。那人一爪抓向四公子前胸。四公子急退,大声喊道:“换长枪,扎住这些人,再用铁链绑起来!” 门人们立刻行动起来,四公子扫了一眼,看到曲郎中捂着肩头,靠在不远处的树上。四公子跑了过去,却没敢太靠前,大声问道:“曲郎中,你伤势如何?” 曲郎中紧皱着眉头,龇牙咧嘴地答道:“我没事,就是被铁木咬了一口。四公子,你请来的那位高人呢?” 四公子答道:“因为偷棋子,我骂了他,他一生气就走了。” 曲郎中咬牙说道:“四公子,以后要带眼识人呐!” 四公子沉着脸喝道:“老八!保护曲郎中。” “是。”老八答应一声,站到曲郎中身边。 四公子又跑开,去指挥门人围捕僵尸。 曲郎中说道:“老八,扶我去药房。” 老八看了他一眼,说道:“先跟这儿待着吧,反正这种伤你也治不了。” 曲郎中瞪着他,老八说道:“瞪什么眼?要不是你,季道长会走吗?” 曲郎中怒道:“连你也维护那个江湖神棍?” 老八一笑,反问道:“你没有想到吧?” 两个门人用长枪将铁木顶在了树上,另有两个门人扯着铁链,将铁木连树一起捆住。铁木嚎叫着挣扎,片刻工夫,铁链便勒进了树身,一会儿工夫,一人粗的树被勒断,铁木猛然抬起前臂,交两杆长枪砸落,随后一手抓着铁链一头儿,将扯着铁链的两个门人抡了出去。 随后铁木猛然一挣,将身上的铁链崩开,冲上来掐住原本拿长枪的两名门人的脖子。 ‘咔咔’两声响,两名门人相继耷拉下脑袋。 铁木摔开两名门人,嚎叫着向四公子扑来。 云凰冲了上去,全身闪着微弱的莹光,一把抱住了铁木,然而却只是阻了铁木片刻,就被铁木一抡手臂给打飞了。 四公子一剑刺向铁木的眼睛,既然脖子砍不断,眼睛总能刺进去吧?透眼入脑,即使不能杀掉这种东西,应该也能造成极大的伤害。 ‘当’的一声,铁风用刀砸开了四公子的剑。 四公子惊愕的一瞬间,铁木冲了上来,一爪抓在四公子左肩窝,五根手指同时刺进了肉里。 四公子惨叫一声,老大飞身过来抱住铁木,将铁木带倒在地。 老二老三冲上来扶住踉跄倒退的四公子。 老四上去一脚将铁风踢倒,大声斥道:“来人,将铁风绑了!” 老八丢开曲郎中跑了过来,二话不说,照着铁风的肚子就是一脚,骂道:“****祖宗!” 铁风蜷缩着闷声说道:“他是我儿子呀……” 老八又是狠狠一脚踢在铁风胸上,将铁风踢开了十几步远,骂道:“你儿子比四公子还要紧吗?你儿子都他娘的是死人了!” 铁木挣开老大,翻身一爪向老大胸口抓落。老大就地一滚,躲了开去。老五,老六,老七三人同时挥刀砍在铁木身上。 铁木嚎叫一声蹦了起来,抡起双臂将三人扫退。 四公子咬着牙,额头上冷汗直冒,说道:“不用管我,去帮他们。” 云凰费力地爬起身,踉跄着走回来,却因为受了伤,根本碰不到四公子,从四公子的身上穿过,扑倒在地上。 一点寒星骤然划过众人眼前,铁木的嚎叫声立止,额头上插着一柄短剑,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铁木还没有完全倒地,季山泉已经到了他身边,伸手拔出短剑,转身扑向另一个僵尸,手起剑落,将僵尸斜着劈成两半。 老大叫道:“季兄弟,四公子被抓伤了!” “等一下!”季山泉如灵蛇游走,穿梭于人群之中,将所有的的僵尸都砍倒,然后回到四公子身边,俯身将云凰抱起来,说道:“送四公子回房。” 说完先一步走了。 看着季山泉双手横托的姿势,所有人都愣住。只有老大知道是怎么回事,厉声喝道:“愣着干什么?快送四公子回房!” 季山泉抱着云凰先回了自己房间,将云凰放在床上,俯身吻上她的唇。 云凰一惊,刚要反抗,突然觉得喉中一暖。 季山泉直起身说道:“得罪了,我过给你一口元气,你伤得不重,休息一下就能恢复,我去看四公子的伤势。” 云凰脸颊泛红,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季山泉来到四公子房中,看到四公子眉间已经有了黑气,知道是中了阴毒,对老大说道:“出去,守在门口,谁都不许进来。” 老大招呼道:“都出去。” 老二皱眉道:“季道长,这伤你能治吗?” 老大斥道:“你能治吗?废什么话!出去!” 人都出去之后,季山泉俯下身解四公子的衣服。 四公子一惊,攥住他的手腕说道:“别!” 季山泉看着她,问道:“要命还是要脸?刚才那些人你也看见了,衣不蔽体,面目狰狞,你要是也变成那样儿,只怕是更丢人吧?” 四公子迟疑了一下,松开了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看到她肩窝五个发黑的指洞,季山泉咬破手指,将自己的灵血滴了进去。 “嗯!”四公子咬着牙,双手用力地攥着被褥。 季山泉说道:“疼就喊,忍着干什么?你又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还怕别人笑话你吗?” 四公子紧闭着双眼使劲儿摇头。 季山泉掏出手帕,卷起来递到她嘴边,说道:“咬住这个。” 四公子张口咬住。 季山泉找出驱阴符,又在符上涂了一道灵血,然后按在她的伤口上。驱阴符骤然烧了起来,五缕黑气从伤口中冒出来。 “呜……”四公子剧烈地扭动,季山泉连忙骑坐在她身上,再用手按住她胸口,将她死死地压在床上。 眼泪断了线一样顺着两鬓流下来,四公子长这么大,也没哭得这么惨过。 季山泉紧紧地盯着伤口,一张符燃尽,伤口还有些发黑。 季山泉又掏出一张符,再次按在她伤口上。 “啊……”四公子再也忍不住,凄厉地喊出声来。 门外八雄都是心头一颤,七个人一起向房门涌来。 老大张开双臂厉声喝道:“谁都不许进去!” 老二说道:“大哥,你就这么相信那个姓季的?” 老大说道:“老二,四公子虽然叫得凄惨,但并没有喊人进去,说明季兄弟在给四公子疗伤,你要是这会儿闯进去,万一误了四公子性命,你就算一头撞死,也难赎其罪。” 第23章 :治伤 季山泉在门里说道:“老大,让人去找伤药,再找包扎的东西。” “好!”老大答应一声,说道:“老二,你去。” “是。”老二答应一声,转身跑走。 季山泉用被子将四公子盖住,坐在桌边,面对着门口调息。 四公子静默着。 一会儿工夫,老大在门外说道:“取来了。” 季山泉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一道缝儿,把东西接过来,又把门关上。 上了药,包扎好,季山泉再次用被子将四公子盖住,说道:“阴毒驱净了,只剩下伤了,养几天就会好,你自己记得换药。” 四公子扯着被头蒙着脸,说道:“曲郎中也受了伤,劳烦道长去看看。” “不管。”季山泉说道:“他爱死不死。” 说完,季山泉转身向外走。 四公子掀开被头说道:“道长!曲郎中他……毕竟救过我爹的命。” 季山泉脚步一顿,叹了口气,说道:“你好好休息。” 打开门出来,八雄围了上来。 季山泉笑道:“没事了,找两个丫鬟服侍四公子,十天半月的就养好了。” 八雄一同抱拳道:“多谢季兄弟!” 季山泉一笑,问老大:“曲郎中在哪儿?四公子让我去救他。” 老八说道:“季兄弟,我带你去。” 来到药房,看到曲郎中光着膀子,一名门人正在给他包扎。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曲先生,四公子命我来看看曲先生的伤势。” 曲郎中翻起眼皮看了季山泉一眼,方才见到季山泉双手横托,他猛然想起铁木冲向四公子时,他好像看到四公子冲向了铁木,但明明四公子没动,是后来才举剑刺向铁木的。他本来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看到季山泉的姿势,才恍然明白,原来是有两个四公子! 曲郎中虽是郎中,但也涉猎奇门之术,理阴阳之变。黑家大小姐夭折之事,他是知道的,从今天这件事来看,大小姐应该一直都在四公子身边。而这个季山泉,不仅能看到大小姐,还能将大小姐抱起来,可见四公子说得没错,季山泉果然是高人。 不过,越是高人,越对他曲郎中不利!不管在什么地方,想出人投地,想桀骜不驯,都得凭本事,而且得是那种别人没有,只有自己有的本事才行。他曲郎中就有这种本事,甚至连总舵主的命都救过。 可如今来了个季山泉,年纪小,本事大,又得四公子倚重,只怕他曲郎中,用不了多久便要泯然于众了。 曲郎中笑了一下,问道:“季道长,你治好四公子的伤了?” 季山泉笑意淡去,他这话问得暗藏玄机。用意无非是说,四公子也是中了阴毒,能治好四公子,却治不好受伤的兄弟,甚至对铁木都是不理不睬。 季山泉答道:“你是学医的,应该知道男女不同,医治的时间不同。” 曲郎中笑了一下,这话答得好,四公子是女儿身,本身阴气就重,而且又是刚一受伤就被医治。 季山泉说道:“还是让我给你看看伤势,所幸你是刚刚受伤,若是再拖上两天,恐怕我也没办法了。” 老八说道:“你们俩磨磨唧唧地说什么呢?季兄弟,你给他治不就行了,四公子不就是被你按倒了就治吗?也没见你说这么多话。” 季山泉转头愕然看着老八,说道:“老八,话可不是这样说!” “那怎么说?”老八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说道:“你去忙吧,这儿不用你了。” “行。”老八一点头,说道:“你赶紧的,有这工儿夫都治完了,赶紧给他治,完事儿回去守着四公子要紧!” 季山泉微微皱眉,看着老八返身离开了。 曲郎中呵呵笑了两声,说道:“老八说话直,不过也听得出来,四公子的确对季道长青眼有加。” 季山泉转回头说道:“身为属下,还是应该静口修心,再怎么说,四公子也是你的少主,别以为曾经救过主子的命,自己就是主子了。” 曲郎中侧目对门人说道:“不用包了,下去吧。” “是。”门人答应一声,走到季道长面前又抱了下拳,然后离开了。 曲郎中瞪着季山泉说道:“我怎么做人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季山泉一笑,说道:“那些兄弟,包括你和四公子,中的都是阴毒,而不是尸毒,你化解不了这种毒。说实话,我倒很情愿看着你毒发,然后再一剑砍了你。要不是四公子为你说话,你以为我会管你吗?” 曲郎中微微眯了眼睛,问道:“你去过陵寝了?” 季山泉笑道:“你以为你不让铁舵主说,我自己就找不到吗?寻龙点穴有什么难的?更何况我还能察辩阴气。曲郎中,陵寝都没有挖开,哪儿来的尸毒?不过也不用怪你,反正那些人的阳气都被吸掉了,已经是活死人了,就是我也救不活他们。” 曲郎中皱眉道:“你说‘被吸掉’是什么意思?” 季山泉答道:“就是被吸掉的意思,自己想吧,我没空儿解释给你听。” 说着上前一指点在他颈下,曲郎中立时动弹不得,怒道:“姓季的,你想干什么?” 季山泉说道:“姓曲的,你不用怕,要想杀你,用不着这样儿,我是给你治伤。” 曲郎中怒道:“治伤也不用点我的穴道!” 季山泉笑了一下,解开包着伤口的布,说道:“伤口黑成这样儿,你没用镜子照一照吗?按寻常咬伤上药,你也配称‘郎中’?” 曲郎中抿着嘴不说话。 季山泉取出一张驱阴符放在他的伤口上,驱阴符瞬间烧了起来。 曲郎中咬着牙忍着,脸扭曲得骇人。 季山泉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还记得我说过驱阴符的用法吗?你不是说不管用吗?要不要我拿个镜子给你照照?” 曲郎中闭上了眼睛。 一张符烧完,季山泉看了看伤口,又掏出一张符放上。 “啊!”曲郎中惨叫了出来,怒斥道:“你给四公子也是这样治的吗?” “当然不是。”季山泉毫不避讳地答道:“你也配与四公子相提并论?” 第二张符烧完,季山泉给他解了穴,说道:“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每天午时正,用艾草烧灼伤口,大概十天左右就能把阴毒去净了。” 曲郎中用另一只手勒着手臂,怨毒地瞪着季山泉,问道:“你是如何给四公子医治的?” 季山泉一笑,答道:“将我的血滴入伤口,锁住阴气,再以我自身的纯阳之气驱出四公子伤口内的阴毒。比用在你身上的这种治法更有效,痛苦要轻很多。” 曲郎中咬牙切齿地说道:“姓季的!我记住你了!” 季山泉一笑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就怕你记不住我。” 四公子闭门不出,云凰也不再现身。季山泉让老大陪着自己,把分舵里里外外看了个遍。看完之后说道:“老大,带我去见铁舵主。” 老大一皱眉,说道:“见他干什么?那个老不死的,把四公子害成这样儿,也就是四公子宽容,要是换了其他三位少主,肯定摘了他的脑袋!” 季山泉一笑,说道:“铁木毕竟是他的儿子嘛,铁舵主只是想救儿子,并非存心加害四公子。现在四公子正在养伤,有事情当然要与铁舵主商议,难道你能做主吗?” 老大说道:“你可以与四公子商议嘛。” 季山泉一笑摇头,说道:“四公子短时间内不会想见我的,让她好好养伤吧。” 老大垂了下眼帘,想起四公子所伤的位置,笑了笑,说道:“行,咱们去找铁风。” 见到季山泉,铁风垂着眼帘抱着拳,心情很繁杂。一方面,季山泉杀了铁木,另一方面,季山泉是高人,不仅仅是救了四公子,也救了益州分舵。 季山泉起手道:“铁舵主,事出无奈,贫道不得不下杀手。况且以令公子当时的情况,贫道也是回天乏术,还望铁舵主恕罪。” “不敢。”铁风微有些哽咽,说道:“季道长来找在下,有何吩咐?” 季山泉说道:“有事与铁舵主商议。” 铁风沾了沾眼泪,说道:“道长请上坐。” “不必了,这里就好。”季山泉说着,找了把椅子坐下。 铁风也不勉强,在季山泉对面坐下。 季山泉说道:“铁舵主,我怀疑分舵的事是有人故意与你们为难。” 铁风一皱眉,说道:“请道长明示。” 季山泉说道:“我去看过陵寝,你们还没有挖通。而且那座山风水极好,不太可能出厉鬼。还有,我在洞中遇到了阴尸和鬼。分舵里的兄弟,包括令公子,都是被鬼吸走了阳气。我猜想,如果我没有跟着四公子到益州,对方应该不会操纵这些失去了阳气的兄弟攻击你们,只会用这样的方式,令你们寸步难行,直到将整个分舵,甚至于整个千机门都蚕食掉。” 季山泉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很不巧,我来了。对方趁我去陵寝时,用鬼来试探我,发现我不好对付,所以才操纵分舵的兄弟起尸。所幸我醒悟得快,还算回来得及时。” 第24章 :挑衅还是寻仇 铁风皱紧了眉头,静默着不说话。 季山泉问道:“铁舵主,可是想到了什么仇人?” 铁风摇了摇头,说道:“千机门一向行事低调,少与江湖门派往来,据我所知,千机门并未与什么人结下仇怨。季道长,会不会是我们惊动了陵寝里的冤魂?至于起尸……或许是因为阴气太重。” 季山泉笑了一下,垂了眼帘。铁风还是不信任他,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看来还得去找四公子说。 季山泉站起身说道:“铁舵主,贫道并没有打探消息的意思,既然铁舵主对贫道有所顾虑,贫道还是将此事告知四公子,而后你们再自己商议吧。” 铁风站起身抱拳道:“道长误会了。” 季山泉一笑,起手道:“贫道告辞。” “恕不远送。”铁风虽然嘴上说‘误会’,实际上也没有挽留季山泉。 回到居住的院中,季山泉到四公子门前叩门,说道:“四公子,贫道有很重要的事,须与四公子当面商议。” 片刻后,两个丫鬟打开门,走出来分立在门两边,一名丫鬟说道:“四公子请道长进去。” 季山泉走进房中,两个丫鬟在门外将门关上。 四公子靠在床头的隐囊上,微低着头,有些局促地说道:“道长请坐吧,有什么重要的事?” 季山泉坐在桌边,将自己与铁舵主交谈的话说了。 四公子愕然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立刻又将视线移开,说道:“我也是头回出远门儿办差,铁舵主没有说假话,我们千机门做的这种营生,确实是要行事低调,也的确与江湖门派少有往来。但听了道长的话,我也觉得是有人向我千机门寻仇,此事我会尽快与铁舵主商议,然后再告知道长。” “好。”季山泉站起身说道:“贫道告退。” 四公子抿着嘴唇没有答话。 出来后,老大把季山泉拉到院中的石桌边坐下,问道:“季兄弟,你说有人向我们寻仇……我觉得,会不会是挑衅呢?” “挑衅?”季山泉微一皱眉,寻仇和挑衅,行为一致,因果相反。 季山泉点头道:“有道理,你们发丘启陵,又受朝廷庇护,或许有人眼热,才想搞垮千机门……” 季山泉顿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老大问道:“道长想到了什么?” 季山泉站起身说道:“你提醒了我,我还得去跟四公子说。” 重回四公子房里,季山泉搬着凳子坐到了床边。 四公子低着头,问道:“道长,你这是……” 季山泉倾着身子轻声说道:“刚才老大提醒了我,我想到一件要命的事。你们是为朝廷办事……不会是朝廷想要铲除你们千机门吧?” 四公子愕然抬起头看着他,说道:“若是朝廷想灭我千机门,何必如此麻烦?出兵围剿不是更加的省时省力吗?” “也是啊……”季山泉挠了挠头,笑了一下,说道:“我想多了。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嗯。”四公子抿嘴浅笑,低下了头。 再次出来,老大问道:“季兄弟,你又想到什么了?” “没有没有。”季山泉连连摆手,笑得有些尴尬,说道:“我再去陵寝那儿看看。” “不行。”老大说道:“你得时刻留在四公子身边。” 季山泉笑道:“老大,我合着不能一辈子都跟你家四公子绑在一起吧?说到底四公子还得靠你们保护。再者说,咱们在明,对手在暗,我不去查清楚,这件事永远也解决不了。” 老大皱眉,想了想说道:“你去也行,给我留点儿什么。” “留什么?”季山泉愕然看着他。 老大说道:“我不知道……符啊咒啊什么的。” 季山泉笑道:“我就算留给你,你会用吗?” 老大抿着嘴重重地叹了口气。 季山泉左右看了看,轻声问道:“你是童子之身吗?” “当然不是!”老大瞪眼道:“我又不是修道的。”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那你就要遭大罪了……我教你一个法儿,再碰上危险,你咬破舌尖儿,把血喷在刀上,能管点儿用。” 老大咧嘴道:“咬舌头啊!” 季山泉耸了下肩,说道:“没办法,谁让你不是童子身呢,你要是童子身,用刀割破手指就行了。” 老大说道:“那容易,我去买个小童回来养着,专门儿放血用。” “那是造孽,会有报应的。”季山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再者说,也没有你的阳气重。就这样儿吧,我走了,我去看看就回来。” 走在路上,季山泉仔细琢磨,其实铁风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或许还真是惊动了陵寝里的阴魂,所以这些人才会被吸掉了阳气。可起尸这件事未免也太凑巧了点儿,自己刚在洞中碰到阴魂,分舵就起了尸,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些没死的人明显是被操控了。 也许……两种可能碰在了一起,千机门的人先是惊动了阴魂,被吸掉阳气,而后有人借此发难,想搞垮千机门。 再次来到洞口,季山泉依然没有感觉到怨煞之气,山清水秀的一处好脉,怎么会出现能吸人阳气的厉鬼呢?能吸人阳气,自然是有一些功力的,要么是被高人驱使,要么就是生前修炼过。但不论是哪一种,季山泉都不相信会是埋在陵寝里的。 四公子召来了铁风,冷淡地问道:“铁舵主,分舵可否与人结仇?” 铁风抱拳答道:“回四公子,属下奉行总舵主严令,绝没有与人结仇。” 四公子说道:“事情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然不可善了。如果你有什么隐情,趁早同我讲,或可将功赎罪。否则,若是来日被翻出来,你该知道门规无情。” 铁风单膝跪下,抱拳道:“四公子,除了陵寝地点一事,属下绝无半分隐瞒。将四公子害成这样,也并非属下存心,还望四公子……” “过去的事不要提了。”四公子淡淡地打断了他,说道:“你爱子心切,我并没有责怪你。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季道长的本事你见识过了,这件事终究是会理清的。” 铁风抱拳说道:“四公子,属下绝无隐瞒!” “那就好。”四公子垂了眼帘,说道:“待我与季道长商议之后,再告知你如何行事。” “是。”铁风应道:“属下告退。” 季山泉回来了,老大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季山泉摇头。 老大说道:“四公子请你去房中议事。”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到四公子门前说道:“四公子,贫道回来了。” 门打开,两名丫鬟走出来,分立两旁说道:“道长请。” 进到房中坐下,四公子说道:“道长,我问过铁舵主了,他说并未与人结仇。我想……令门人再去启陵,请道长从旁看护。” 季山泉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就照四公子的意思办吧。” 四公子见他面色有异,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在想,挖人家坟这种事儿,太损阴德。” 四公子抿住嘴唇,半晌才说道:“我也知道,可我爹也没有办法,江湖虽大,却大不过王土,朝廷有命,岂敢不从……其实之前你说的话,我爹也说过……我爹说,自古而今,凡与朝廷勾连的江湖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无论是哪朝哪代,谁做君王,向来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我们千机门,总有被朝廷灭口的一天。” 季山泉垂着眼帘轻叹一声,说道:“难怪云凰会找上我,原来她是想救你。” 四公子低着头说道:“其实……自从姐姐受了你一口元气之后,已经可以在我面前显形了,但姐姐还是一力主张要我跟你上山,拜见尊师。可是……即便我学了道术,如果真有那一天,我难道就不管爹娘兄长了吗?” 季山泉淡淡地说道:“总比灭门要好。” 四公子猛然抬起头,斥道:“你怎么这么说话!”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说道:“我说的是实话,我若是劝慰你,就是在骗你。或者你以为,可以带着你的家人逃走,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可实际上,如果朝廷当真要灭口,提前是不会有任何征兆的。除非你能劝你父亲早早退出来,从此后隐姓埋名,匿藏于江湖。但问题是,你爹会退出吗?从你刚才所说的话里,我猜想你爹早就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否则也不会把你这样一个纤弱的女孩子都教得如此强横。” 四公子抿住了嘴,说道:“扯远了。道长,我刚才所议之事,可行否?” 季山泉答道:“可行。不过要等你把伤养好。” “为何?”话一出口,四公子立时醒悟,抿着嘴偏过头去。 季山泉微笑道:“因为你也要到场,我得看护着你,万一你出了事,就没人给我谢礼了。” 四公子抿嘴一笑,说道:“我可以提前把谢礼给你。一万两黄金而已,分舵就拿得出来。” 第25章 :要挟 夜色幽静,季山泉将要入睡,一缕纤细的声音传入耳中:“道长,小女子求见。” 季山泉坐了起来,说道:“请进。” 一个黑影飘了进来,停在桌边。 季山泉看着女鬼,见她一身黑衣,面貌姣好,凭她身上的气息,推断得出她应该是死了百年以上。 季山泉冷冷地问道:“就是你吸走了活人的阳气?” 女鬼答道:“他们发丘启陵,罪有应得。” 季山泉说道:“你来找我,不是为了与我辩论吧?” 女鬼说道:“请道长不要插手此事。” 季山泉说道:“活人做什么事,自有他的报应,你是鬼,你杀了人,还想叫我不要插手?” 说着,季山泉掐起了法诀。 女鬼说道:“隔壁还有一只鬼,道长不会也希望她灰飞烟灭吧?” 季山泉一皱眉,知道她说的是云凰。 女鬼咯咯地笑了两声,说道:“若没有万全的准备,我岂敢来见道长?” 季山泉冷哼一声,不屑道:“你吓唬我?” 说完手一指,一道金光射向女鬼,将女鬼捆了个结实。 女鬼咯咯笑道:“道长果然法力高强,只是,云凰小姐已经被拘走了。” 季山泉轰然起身,女鬼说道:“道长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反正我被道长困住,也逃不了。” 季山泉拉开门出来,走到四公子门外,说道:“云凰,你出来,我有急事要见你。” 等了一会儿,没见云凰出来,季山泉回到自己房中,关上门问道:“你们想怎么样?” 女鬼笑道:“不想怎么样,带着你的四公子,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等你们走了,我们自然会放了云凰小姐。” 季山泉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能骗我放了你吗?放了你,我去哪里找云凰?” 女鬼笑道:“那就要看道长怎么想了。我是受人驱使,没人疼没人怜的孤魂野鬼,我的主人说了,天亮之前我不回去,就会驱散云凰小姐的魂魄。如果对于道长而言,云凰小姐是像我一样没人疼惜的孤魂野鬼,那我也只能任凭道长处置了。” 季山泉垂着眼帘,抿紧了嘴唇。 女鬼笑道:“时间还早,道长要不要去跟隔壁那位女公子商量一下呀?” 季山泉一把揪住女鬼,开门出来。 女鬼娇嗔道:“道长可真是厚此薄彼,对云凰小姐就体贴入微,对我就粗手粗脚的。” 季山泉拍门道:“四公子,贫道有急事求见。” 片刻后,屋里点了灯,又过了一会儿,一名丫鬟将门打开一道缝儿,说道:“道长,夜深了,四公子说……” “事关云凰。”季山泉打断了丫鬟。 四公子在屋里说道:“你们出去,请季道长进来。” 季山泉进到房中,把女鬼撂在桌边,然后走到床边说道:“云凰出事了,我帮你通阴。” 说完也不等四公子说话,托起她的下颌说道:“睁大眼睛。” 四公子扬着头,将眼睛睁开,季山泉咬破手指,将血滴进她的眼中。 “哎呀……”四公子闭上了眼睛,说道:“好烫。” “忍一下就好。”季山泉按着她的手,不让她揉,停了一会儿说道:“抬头,把眼睛睁开。” 将血滴入另一只眼睛之后,季山泉冲了符水,让四公子喝了下去。 片刻后,四公子看到了桌边的女鬼,惊问道:“她是谁?” 季山泉说道:“她们拘走了云凰的魂。” “什么!”四公子惊怒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地,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哎呀一声。 季山泉连忙扶住她说道:“别这么激动。” 女鬼咯咯笑道:“双生姐妹,一人一鬼,道长真是艳福不浅啊。” 四公子怒道:“为什么抓我姐姐?” 女鬼说道:“四公子,千机门独揽大局很多年了,是时候该让别人得些好处了。只要你们千机门退出益州,咱们往后井水不犯河水,我们是不会伤害云凰小姐的。” 四公子冷静了一下,说道:“这么大的事,我做不了主,我要禀报我爹,而且关系到我姐姐,我需要亲自回青州面见我爹爹,才能把事情说明白。你们先把我姐姐放了。” 女鬼笑道:“那可不成。放回云凰小姐,这位道长定会悉心看护,再想抓,可就不容易了。” 四公子冷笑一声,说道:“千机门从不受人胁迫!放回我姐姐,万事好商量,否则,千机门就算拼尽人力财力,也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女鬼脸色一变,看向季山泉说道:“道长,你也不劝劝四公子?” 季山泉冷冷地答道:“回去把四公子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你主人,另外再告诉你主人,如果天亮前云凰不回来,我季山泉就会将这件事管到底!” 说完手掐法诀向着女鬼一指,女鬼身上的金光立刻消失。 女鬼看了看四公子,一转身便不见了。 四公子看着季山泉,问道:“我姐姐会不会有事?” 季山泉咬了咬牙,说道:“你放心,你姐姐不会有事。” 四公子眼圈儿泛红,又问道:“你骗我的对不对?你说过,你要是劝慰我,就是在骗我。” 季山泉皱眉道:“我没骗你,他们没有伤害你姐姐的道理,你姐姐是交换的筹码。我只是担心,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不会放回你姐姐。” 两人坐了一夜,天快亮时,四公子靠着隐囊睡着了。 季山泉给她盖上被子,又等了一会儿,门窗上有光透了进来,天亮了,云凰没有回来。 季山泉轻轻地开门出来,看到两个丫鬟靠在门边,挤在一起睡着了。 季山泉回到自己房中,躺在床上琢磨。他没有察觉到有人来过,除非对方的功力远胜于他。但如果功力远胜于他,也就不必来谈判了。 既然没有人来,那么想拘走云凰,就要知道云凰的生辰八字。而且还要知道得很详细,因为云凰和云凤是双生姐妹,两人的生辰八字一样。在一个时辰内出生的,想单拘一个人,就要细化到‘刻’。 如果能知道的这么详细,就应该是很熟悉千机门的人,或者是千机门里有内鬼。如果是有内鬼,那会是谁?整个益州分舵,最有嫌疑的就是曲郎中,因为只有曲郎中懂奇门之术,能理阴阳之变。可没有证据,要怎么办? 季山泉就这样来来回回地想着,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过午,季山泉出来,看到老大坐在院中。见他出来,老大站起来说道:“四公子去前堂议事了,让我等你醒了告诉你,大小姐没有回来。” 季山泉点了下头,走到石桌边坐下,老大问道:“季兄弟,你饿不饿,我让人给你送饭来。” 季山泉摇了摇头。 老大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小声地把昨天夜里的事说了一遍。 老大瞪圆了眼睛,说道:“那你想办法呀!你还有工儿夫在这儿坐着?” 季山泉说道:“我想了,没办法。” 老大说道:“你把大小姐拘回来不就行了吗?” 季山泉苦笑道:“老大,你要是抓了人,会不会捆起来锁起来?” “会呀。”老大点头。 季山泉又问道:“那你要是去救人,要不要先打开牢门,解掉绳子?” “当然了。哦……”老大似乎明白了。 季山泉说道:“道理是一样的,他们把云凰拘走,也会关起来,我要是强行拘魂,搞不好会伤了云凰。” 老大皱眉道:“那怎么办呢?退出益州,不仅仅是千机门脸面的问题,也得朝廷答应才行。” 季山泉愣了一下,问道:“朝廷还指定你们在什么地方发丘启陵?” “那当然了!”老大说道:“不指定地点,随便刨,刨到皇上家祖坟怎么办?” 季山泉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说道:“那可麻烦了,朝廷连活人的死活都不顾,哪会管死人的死活呀……” 老大一惊,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小心点儿,你说这种话,是大逆不道!” 季山泉说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们怕皇帝老儿,我有什么可怕的,他就是有千军万马,又能奈我何?” 老大急道:“那你上大街上说去,别在千机门说!” 季山泉看着他低声问道:“你觉得千机门有内鬼?” 老大又四下里看了一眼,同样低声说道:“给朝廷办事儿,朝廷能不安插眼线吗?” 季山泉垂着眼帘思索了片刻,问道:“你们有几个分舵?” 老大答道:“两个。另一个在江州。” 季山泉静默着点了点头。 老大问道:“问这干么?” 季山泉说道:“我在想,为什么对方要让千机门退出益州。实际上,他们去江州不是更好吗?原本长江以南就极为富庶,当年楚国之盛,天下共知,为什么一定要抢益州呢?” “季道长。”四公子走了回来,说道:“我要回一趟青州。” 季山泉说道:“我陪你去。” “多谢。”四公子抿了抿嘴,转身回房了。 第26章 :露宿荒郊 一行十人出了益州地界,夜宿荒郊。 四公子说道:“老大,明天你和老二潜回益州,盯住分舵。” 老大和老二同时点头应道:“是。” “睡吧。”四公子侧卧在火堆旁,闭上了眼睛。 老大挪到季山泉身边,轻声说道:“季兄弟,替我照顾好四公子。” 季山泉点头道:“放心吧。” 老大又叮嘱道:“事情紧急,你别再管闲事。” “知道。”季山泉点了点头。 月上中天,突然响起惨厉的喊声:“救命啊!救命啊……” 四公子一惊坐起来,随即手捂着肩头蹙紧了眉。 八雄相继坐起来,老大问道:“四公子,怎么了?” 惨厉的喊声还在继续着,而八雄却听而不闻,四公子看向季山泉,季山泉摇了摇头,四公子答道:“没事,惊了梦。” 八雄这才放心,待四公子重新卧下,八人也相继躺倒。 季山泉盘坐着,听着喊声由远及近,片刻后,一只女鬼飘了过来,看到季山泉,女鬼猝然停住,似乎是震惊了一会儿,女鬼突然跪下,向着季山泉磕头道:“道长救命啊!” 季山泉淡淡地说道:“你已经死了,还救什么命?” 季山泉突然说话,说的又是这种话,八雄一起坐了起来,而四公子却没动。 老大这才明白刚才四公子是怎么回事,小声问道:“季兄弟,没事儿吧?” 季山泉答道:“没事,你们都睡吧。” 老大招了招手,说道:“都睡吧。” 八雄相继躺下,却都睁着眼睛。 女鬼还在不停地磕头,不停地重复着那句话:“道长救命啊!” 季山泉问道:“谁要害你?” 女鬼答道:“一只厉鬼,求道长搭救。” 季山泉垂着眼帘说道:“我怎么没有看到厉鬼?你一路喊着过来,应该是被厉鬼追逐,厉鬼在哪里?” 女鬼答道:“我不知道,他确实是追着我,这会儿不知道哪儿去了,求道长搭救。” 季山泉牵了牵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如果真有厉鬼,季山泉早就察觉到了。这只女鬼分明就是抓走云凰的人派来的,如此微末的伎俩,对方是看不起他季山泉吗? 季山泉说道:“我可以搭救你,我现在就为你超度。” 女鬼说道:“多谢道长,我自缢而亡,成了孤魂野鬼,一直不得投胎转世,多谢道长成全。” 季山泉闻言一皱眉,难道自己猜错了,这个女鬼不是那伙儿人派来的?那追她的厉鬼在哪儿? 不过也不必管那么多,季山泉手掐法诀,开始诵经,刚诵了一句,阴风骤起,一个浑厚的声音森然说道:“臭道士,我敬你道门,不愿冒犯于你,你竟多管闲事!把那个女人还给我,否则你们这些人都别想活着离开此地!” 女鬼吓得躲到季山泉身后,颤声说道:“就是他!道长,就是他。” 季山泉站了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形从黑暗中缓缓显现,面色发黑,双眼冒着绿光,身形魁梧,看着季山泉说道:“把那个女人给我,你走你的路。” 季山泉昂首说道:“碰上了,我就不能不管。” 老大蹭地坐起来,说道:“季兄弟,你刚才不是答应我,不管闲事吗?” 季山泉看了老大一眼,说道:“这是一只厉鬼,放任不管,会祸害世人。” 厉鬼哈哈大笑,一晃身到了季山泉面前,挥拳打向季山泉面门。 季山泉矮身避过,一掌印向厉鬼前胸,却打了个空,厉鬼化成黑气散开,又在季山泉身后重新聚形,双拳向季山泉头顶砸落。 季山泉向前蹿出,同时咬破了手指,回身弹出一滴血,正中厉鬼前胸。 “嗷……”厉鬼吼叫一声,一把抓住女鬼,掉头急飞而去。 季山泉提步便追,身后传来四公子的声音:“季山泉!” 季山泉停步回身,说道:“这只厉鬼不能不除,我除了他之后,在益州等你回来。” 说完,季山泉转回身追着厉鬼去了。 四公子静默着盯着季山泉远去的方向,直到季山泉消失在视野里,四公子才重又倒下,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老大拉着四公子马头的缰绳说道:“四公子,再等一等,说不定季兄弟马上就回来了。” “他是你兄弟?”四公子冷冷地看着老大,说道:“他只是咱们来益州途中,路遇的一位世外高人,这样的高人,永远都不可能是你的兄弟。退下,记得把我交代的事办好。” 老大松开手让在一边,抱拳道:“是。” 四公子挥动马鞭,带着六名属下绝尘而去。 又一天过去,露宿荒郊。老三说道:“四公子,这样不行,你身上带着伤,再急也不能这么赶,还是得投宿客栈才行。” 四公子淡淡地答道:“死不了,快睡吧,天亮了好赶路。” 说完,四公子侧卧下来,头顶处,悬着一双脚。 女鬼带着一脸阴森的笑意看着四公子,慢慢俯下身子,凑向四公子的脸。 一道人影掠了过来,一把将女鬼按在地上。 四公子一惊起身,捂着肩头失声叫道:“季山泉?” 季山泉的手发出淡淡的金光,女鬼渐渐现形,四公子诧异道:“是你?” 季山泉微眯着眼睛,冷声说道:“你想吸掉四公子的阳气,待她回到青州后全身溃烂,从而令千机门大乱,无暇顾及益州分舵,是不是?你们想用一只厉鬼引开我,可惜你们忘了,恶鬼无心,他是不会完全被你们控制的,我道法再高,又岂能追得上那只厉鬼!” 四公子与六雄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眼见被季山泉掐住脖子的女鬼露出狰狞之色,老八叫道:“季兄弟!弄死她!” 女鬼如枭啼般笑了起来。 季山泉问道:“云凰在哪里?” 六雄一惊,却没人敢问。 女鬼盯着季山泉,挑衅地说道:“有种你就灭了我!” “好。”季山泉冷冷地应了声,手上的金光变得明亮。 女鬼惊叫道:“季山泉!你要是灭了我,云凰也会灰飞烟灭!” 四公子急道:“季山泉!放开她!” 季山泉说道:“放了她,她还会想办法来害你,而且,你越是懦弱,云凰就会越危险!” 说完,季山泉咬破手指,直接用血在女鬼额头上画符。 “啊……”女鬼凄厉地惨叫,四肢在地上疯狂地扭动,却始终抬不起来。 四公子移开了视线,六雄却都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平生头一次看到鬼,也是头一次看到季山泉驱鬼。 画完了符,季山泉说道:“说出云凰的下落,我为你超度,否则,让你灰飞烟灭!” “你敢!你敢!你敢!”女鬼浑身溢出黑气,十指抓进土中。 季山泉手掐法诀念动咒语,女鬼额头上的血符亮起了光华。 “季山泉!你放了我!否则云凰也会像我这样!” 四公子紧蹙着眉头,咬牙说道:“快点儿让她闭嘴。” 季山泉掐紧了女鬼的脖子,女鬼发出嗬嗬的声音,双眼暴凸着盯着季山泉。 血符的光华,随着季山泉念咒语的声音,越发的明亮。女鬼从额头开始,全身逐渐冒起白烟。 季山泉突然停下来,说道:“最后问你一次,说还是不说?” 女鬼艰难而狰狞地笑了一下,说道:“云凰会陪……” 季山泉再次掐紧了她的脖子,不让她再说下去,念动咒语,将她化成了飞灰。 老八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低声说道:“三哥,我去撒泡尿。” “我也去。”老七也站了起来。 老三说道:“你们先去。” 季山泉坐到四公子身边,说道:“我不敢保证云凰能平安回来,但我向你保证,如果云凰有什么闪失,所有害她的人,都会是这个下场。” 四公子静默了片刻,说道:“多谢。” 老八跑回来,招呼道:“季兄弟……” 季山泉说道:“我不是你兄弟,我就是你们前往益州途中,路遇的一位世外高人,你以后要称呼我季道长。” 老八一愣,四公子垂着眼帘,背对着季山泉倒下,偷偷地抿嘴一笑。 老三说道:“都别废话了,凑近点儿,睡觉。” 老八招手道:“季兄弟,过来睡,我让给你半边铺盖。” 季山泉盘起双腿,抖了下袍摆,说道:“我得守着金主,要不然,谁给我一万两黄金的谢礼呀。” 四公子闭着眼睛说道:“回到青州就给你,省得你天天叫唤。” 此后,再没有遇到什么情况。半月之后,赶回了青州,来到大门口,看着这座状如民宅的门庭,季山泉说道:“你们总舵伪装得好,分舵也应该这样,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一座普通的民宅。” 四公子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我家,不是总舵。” “哦。”季山泉尴尬一笑。 门值的下人跑过来牵住马,说道:“四公子回来了,夫人天天惦记着四公子。” “嗯。”四公子答应一声,翻身下了马,对季山泉说道:“季道长请。” “请。”季山泉跟着四公子往门里走,刚到门前,季山泉皱眉道:“慢着。” 第27章 :黑府 四公子下意识地往季山泉身边凑近了一步,问道:“怎么了?” 季山泉仰着头看着那块写着‘黑府’的匾额,答道:“我闻到上面有一股臭味儿。” 四公子蹙了下眉头,吩咐道:“让人上去看看,或许是有东西死在里面了。” 下人应道:“是。” “我来。”季山泉说道:“让人拿梯子来。” 黑门主和夫人听说女儿回来了,便在中堂等着,但半天不见人影,夫人说道:“这孩子怎么还不进来?咱们去看看。” “好。”黑门主起身,与夫人一同向前宅走来。 直走到大门,才看见四公子站在门外,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一名年轻道士,而自家的匾额竖着靠在门柱上。 黑门主与夫人对视一眼,走到近前问道:“儿啊,这是怎么回事?” 四公子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唤道:“爹,娘。” 季山泉站起身起手道:“贫道季山泉,见过门主,夫人。” 夫人含嗔带笑地说道:“儿啊,有贵客登门也不让人知会一声。” 四公子指着地说道:“爹,娘,你们过来看。” 两人走到门前,看到地上是一堆腐肉,散发着恶臭。 黑门主微一皱眉,向季山泉拱手道:“这位道长,请指教。” 季山泉起手道:“不敢。门主,这是一种咒术,听四公子说,她去益州之前,贵府两位公子无故生病,还有一位公子与人口角。敢问门主,三位公子,是否已然康泰了?” 黑门主垂了下眼帘,随即微笑着说道:“季道长,请到厅房用茶。” “门主稍候。”季山泉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夹在手中一晃,符立刻燃起火来,季山泉将烧着的符放在腐肉上,腐肉瞬间烧了起来。 片刻后腐肉烧成了炭,季山泉说道:“这就没事了,扫掉便好。” 四公子吩咐道:“打扫干净,将匾额挂回去。” 下人应道:“是。” 黑门主拱手道:“季道长请。” 季山泉起手应道:“门主请。” 夫人拉着四公子落后数步,轻声问道:“什么人?” 四公子答道:“路遇的高人。” 夫人又问道:“本事如何?” 四公子答道:“两次救了孩儿的命。” 夫人眼露诧异之色,问道:“此次前往益州,竟如此凶险?” 四公子的目光向季山泉扫了一下,微微嘟嘴道:“有一次是他找的事儿。” 夫人垂了下眼帘,凤儿从不对人假以颜色,现在却显出少有的女儿之态,难不成是因为这位季道长救了凤儿两次,凤儿竟对他动了心? 夫人微微蹙眉,家世可以不论,人长得也清秀,只可惜是出家人,若是凤儿当真动了心,岂不成了一段孽缘? 夫人微笑着说道:“真是越大越没规矩,怎么能这样随意地称呼高人?该叫道长嘛。” 四公子垂了眼帘,应道:“是,孩儿记住了。” 进了厅房,黑门主拱手道:“季道长请上座。” 季山泉起手道:“贫道是晚辈,虽然与贵府毫无瓜葛,只是受四公子重金礼聘,但年纪太小,在门主与夫人面前,实在不敢居上座,还是门主与夫人上座,贫道坐在下面便好。” 说完也不等黑门主说话,走到一张椅子旁边便坐下了。 黑门主微一皱眉,拱手道:“季道长……” 四公子说道:“爹,他就这样儿,你和娘快坐吧,我还有话要说呢。” 黑门主斥道:“没规矩。” 四公子嘟了下嘴。 夫人拉着四公子坐下,看了季山泉一眼,心里觉得这孩子不错,刚才进门前自己跟凤儿说的话他听到了,进来后便借着让座,把他与凤儿的关系先挑明。可惜了……是个道士。 四公子将此次益州之行,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夫人从四公子讲到遇上陈巧儿之时,就开始握着四公子的手,待讲到分舵起尸时,夫人更是双手发抖,满眼关切,等说到云凰被拘走,黑门主与夫人同时一惊,夫人问道:“凤儿,你说什么?” 四公子一直没提云凰,就是知道只要一提,爹娘就会是这样。 四公子看向季山泉,说道:“季道长,烦请你将我姐姐的事说给我爹娘听。”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将他发现云凰的经过说了一遍,又详细地解释了一下她们两姐妹的关系。 夫人含泪拉着四公子的手问道:“凤儿,你姐姐怎么会被抓去?” 四公子又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直到说到归途遇险时,四公子说道:“对了,算这次,季道长救了孩儿三次。” 黑门主站起身,向季山泉一躬到地,说道:“道长大恩,黑某粉身难报!” 季山泉连忙站起来,起手躬身道:“门主大可不必如此,贫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份所应当。” 四公子狠狠地瞪了季山泉一眼,说道:“爹,我许了季道长一万两黄金,他跟我要了一路了,你让账房支给他吧。” 夫人说道:“凤儿,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季道长是同你小孩子家说笑。” 转而又微笑着对季山泉说道:“季道长,万莫与我家凤儿计较,她小孩子不懂事。单是救了我儿三次,也不止这一万两谢礼,待事情办好,我们必有重谢。” 季山泉应道:“夫人言重了。” 夫人向外唤道:“来人。” 丫鬟进来,夫人吩咐道:“送季道长往别院休息,小心伺候。” “是。”丫鬟应了一声,侧身低头道:“道长请。” 季山泉起手道:“门主,夫人,贫道告退。” 黑门主拱手,夫人站了起来,微一点头。 待季山泉走后,夫人对四公子说道:“儿啊,你也回去休息吧,我与你爹有话说。” “嗯。”四公子答应一声,对黑门主说道:“爹,我回房去了。” “去吧。”黑门主点了下头。 待四公子走后,黑门主抄起茶碗砸在地上,怒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我黑炎龙作对!” 夫人说道:“老爷,暂且息怒,这事还要尽快处置。” “怎么处置?”黑门主一脸煞气地说道:“在益州设分舵,是朝廷的旨意,岂是我说撤就能撤的?况且凰儿的事,说出去谁能相信?” 夫人说道:“缓兵之计嘛,老爷先命益州分舵撤回,再暗中查探是何人作对,待除掉对手后,再让分舵的人回去就好了。” 黑门主坐下说道:“你说得容易,各处都有朝廷的眼线,此事若不提前与龙大人商量,用不了一个月,就会有人找上门来问罪。” 夫人说道:“那就去找龙大人说,就说分舵总死人,就算不撤也做不了事了,而且用不了多久,人也得死光了。” 黑门主微眯着眼睛静默着。 夫人说道:“老爷,总得先把凰儿救回来呀。人家季道长是外人,就算是为了钱财,毕竟也是不辞辛劳,千里奔波,咱们做爹娘的,怎能不管自己的孩儿?” “我没说不管。”黑门主说道:“我得先好好想想。龙大人一向多疑,我得先把说词想好,才能去见他。” 夫人点了点头,说道:“老爷,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黑门主看着她说道:“你是说曲郎中?” 夫人点头,说道:“他眼中没有凤儿,我可以替他辩白,毕竟凤儿是女儿家。但分舵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他医治不了,却还处处针对季道长,未免有些过分了。” 黑门主垂了眼帘,淡淡地说道:“这位季道长太年轻了,如果不是凤儿亲口说,就算换作是我,也不会相信季道长有多大本事。” 夫人说道:“与本事无关。换作是老爷,即便不相信,冲着是凤儿请来的人,也会放手让他一试。可曲郎中越俎代庖,连铁风都要听他的,这未免就令人费解了吧?” 黑门主幽幽叹道:“当年与曲辛相识之时,他也是季道长这个年纪,这一晃……唉……” 夫人说道:“老爷,江山代有才人出,好汉不提当年勇。” 黑门主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先不提,你去看看凤儿,她这一次经风历险,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夫人说道:“老爷,这次的事办完,该给凤儿操持婚事了。凤儿不小了,不能再由着性子这样野了。” 黑门主皱眉道:“怎么又提这事?前年你提这事,凤儿就闹得三天没吃饭。” “不能由着她。”夫人哼道:“今年都十七了,再不嫁人,就会被人笑话了。” 黑门主皱眉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放着正事不想,提哪门子婚事?我把话说在前头,咱们是江湖人,即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得女儿相中才行。” “相中?”夫人抿嘴叹气,说道:“王孙公子她看不上,说人家不学无术,纨绔败家。谦谦君子她也看不上,说人家迂腐羸弱,沽名钓誉。难道让她去找个贩夫走卒嫁吗?” 黑门主说道:“贩夫走卒也没什么不好,当年刘关张不都是贩夫走卒吗?” “你就惯着她吧。这哪是养闺女,分明是供祖宗!”夫人起身,拂袖而去。 第28章 :早有预谋 夫人来到四公子房中,看到丫鬟正在给四公子包扎,惊问道:“凤儿你受伤了?刚才怎么不说?” 四公子笑眯眯地答道:“娘,都快好了,有什么好说的。” 夫人心里一动,走到四公子身边,从丫鬟手中接过布带,说道:“都下去吧。” 丫鬟们退出去,夫人开始小心地解布带。 四公子蹙眉问道:“娘,你为何又解开,包得不好吗?” 夫人答道:“娘要看看你的伤。” 四公子突然用手捂住,说道:“娘,伤有什么好看的,孩儿都说了,快好了。” 夫人把四公子的手拿开,解开布带,惊见五个指痕,看样子曾经是五个指洞。夫人心里一沉,这个伤恐怕是分舵起尸时,被僵尸戳中。而且这个伤,恐怕不是曲郎中给医治的,否则分舵也不会死那么多兄弟。除了曲郎中,也就只有季道长了,难怪凤儿的态度会怪怪的。 夫人什么都没说,静默着重新包扎。 四公子咬着嘴唇,娘什么都不问,就是心里什么都明白。 包扎完之后,夫人帮四公子穿好衣服,坐下说道:“儿啊,你三个哥哥都好了,虽然你大哥和二哥的身子还有点儿虚弱,但你三哥没事了。待你爹做了决定,就让你三哥陪着季道长回益州,你好好地在家养伤。” 四公子沉了脸色,垂着眼帘说道:“娘是觉得孩儿办不好差事吗?” 夫人抿着嘴轻叹了一声,说道:“凤儿,你再怎么说也是女儿家。再怎么争强好胜,也不能像你三个哥哥那样总去抛头露面。再者说,你都十七了,也该嫁人了。” “娘……”四公子一蹙眉。 “你先听我说完!”夫人冷了脸,接着说道:“你是女儿家,哪能这么大了还不嫁人?虽然咱们是江湖人,可江湖人也是人,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当个假公子吧?再者说,你也得为你爹的脸面着想呀?家里养着这么大个姑娘不嫁人,外人会在背后议论你有毛病的!” “嫁人也行。”四公子看着夫人说道:“但有一样,我得先把姐姐救回来,而且,娘选的人,不但得我自己相中,姐姐也得相中。” 夫人蹙眉道:“这叫什么话?别拿着凰儿来哄骗娘。” 四公子说道:“孩儿没有哄骗娘,娘还记得前年为我选的那个邹玉腾吗?” 夫人嗔了她一眼,说道:“当然记得,家世富贵,模样俊秀,知书达礼,你死活看不上眼。” 四公子摇头道:“娘,不是孩儿看不上眼,是姐姐看不上眼。姐姐跟我说过,当时她去查了那个邹玉腾,实则那就是个纨绔子弟,表面上装得知书达礼,实则污秽得很。幸亏姐姐与我心意相通,要不然,孩儿就嫁了。” 夫人看着她,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没骗我?” 四公子说道:“娘,刚才在厅房里,季道长已经向你和爹解释过了,我的体质特异,姐姐与我双魂锁命。如果我嫁人,姐姐会跟着我嫁。娘,姐姐早夭,你总不能在婚事上再亏待姐姐吧?” 夫人垂了眼帘,四公子接着说道:“娘,还有一件事,我本来打算等益州的事办完了再对你和爹说……姐姐要我跟季道长回山,去面见季道长的师父,拜师学道。” “什么!”夫人惊道:“你们两个要翻天呐!不准!” 四公子诧异道:“为何不准?” 夫人想了一下,问道:“那你跟娘说,你为何要去修道?” 四公子垂了眼帘,幽幽答道:“原本只是为了能看到姐姐,跟姐姐聊天儿说话。但想了这么多天,孩儿突然明白,人活着是一种禁锢,总被一些人,一些事束缚着。而且咱们家做的这个营生……孩儿若是修了道,一来能为家里解决麻烦,二来可以为爹娘和三位兄长祈福。” 夫人幽幽一声长叹,握住四公子的手说道:“儿啊,修道就要出家,娘舍不得……” “娘。”四公子打断夫人,说道:“做道士不一定非得出家才行,季道长就没有出家,他师父还让他找媳妇儿呢。” “他不是出家人?”夫人眼色怪异地看着四公子。 四公子眼神闪烁,说道:“他是不是出家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对了娘,你说大哥和二哥身子尚虚,还是请季道长看看吧,万一要是像铁木那样,可就糟了!” 夫人一蹙眉,说道:“你们刚回来,奔波劳顿,娘和你爹都不好意思立时便请人家诊治,还是让季道长歇息一日再说。” 四公子站起身说道:“娘,这可等不得,哪怕差一个时辰,可能都会有性命之忧,我去找季道长。” 夫人抿着嘴静默了片刻,说道:“那你去吧,娘就不跟着了。” 季山泉把伺候的丫鬟都请了出去,这有钱人家的规矩他受不了,洗脸喝茶都得让人伺候着,那长手长脚干什么用? 躺在床上,闻着丝丝的檀香气,季山泉开始猜想黑门主会如何决断,而且他问了两位公子的病情,但黑门主没有说。是两位公子病好了?还是不信任他?或者人家是出于礼貌,不方便一进门就请他做事? 正想着,听到四公子的声音:“季道长。” 季山泉起身下了地,打开门出来。 四公子走到近前说道:“季道长,我爹娘怕你一路劳苦,所以不便请你立时就为我两位哥哥诊治,但我放心不下,还请季道长随我去看看两位兄长。” “好。”季山泉点头答道:“我正想这事儿呢。走吧。” 走在路上,四公子问道:“你说匾额上那东西是咒术,那我兄长会不会像铁木一样?” 季山泉答道:“不会。这种咒术只是让人晦气,生个病啊,跌破头之类的。” 四公子垂着眼帘想了想,问道:“那为何我爹娘没事?我也没事?” 季山泉一怔,微微皱起眉头。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也是很容易被忽略的问题,可这个问题一旦被提起,就会发现大问题。 为什么黑门主与夫人没事?为什么四公子没事?简单来分析,益州分舵出了事,黑门主是不会亲自去的,夫人也不可能去,那就只剩下三子一女可以去。如果三个儿子生病的生病,破头的破头,那就只能是女儿去了。实事也正是如此,黑门主不得不让四公子出一趟远门儿。 “你在想什么?”四公子见他久久地沉默,忍不住问他。 季山泉没头没脑地答道:“还好你遇到了我。” 四公子蹙眉道:“我哥哥不会有事吧?不会变成铁木那样吧?” 季山泉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不禁微笑了一下,说道:“放心吧,有事的不是你哥哥,是你。” “是我?”四公子眨了眨眼睛。 季山泉停下脚步,面对着她附耳轻声说道:“你想想,为什么你没事,说明就是想让你去益州。” 四公子垂着眼帘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睁大了眼睛,轻声问道:“他们一直知道我姐姐,就是想抓我姐姐?” 季山泉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以为,他们要让你去,是因为你是女公子,你想想,如果是你三位兄长,无论是谁去益州,曲郎中敢那么说话吗?至于你姐姐,应该是你到了益州之后,他们才发现的。” 四公子脸上浮起怒容,恨声道:“你说曲郎中是内鬼?” “你小点儿声儿。”季山泉四下里看了一眼,轻声说道:“你心里有数儿就行,对你爹也先别说,咱们没有证据。” 来到大公子黑云虎的院中,黑云虎一脸笑容地迎了出来,拱手道:“在下黑云虎,见过季道长。听属下说,四公子请回了高人,只因千里奔波,在下未敢惊扰道长,不想四公子竟将道长请到了下处,道长请厅堂用茶。” 四公子说道:“哥,你不用这样文绉绉的。” 黑云虎微一皱眉,说道:“凤儿,不得无礼。” 四公子上前挽住黑云虎,问道:“娘说你还没有大好,觉得哪里不舒服?” 黑云虎推掉她的手,向季道长拱手道:“道长请里边坐。” “大公子请。”季山泉面带微笑。 进了厅堂,季山泉说道:“大公子请坐,贫道为大公子请脉。” 黑云虎笑容可掬地说道:“道长,还是先用茶。” 四公子说道:“哥,我们还得去看二哥呢,你坐下。” 黑云虎尴尬一笑,但也没再说什么,坐了下来。 季山泉诊了脉,看了眼底,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符递给黑云虎,说道:“大公子只是体内阴阳失调,多晒太阳,少吃荤腥,再有月余便能康复。这是一张驱秽符,大公子带在身上,不可沾水,不可破损,不可近房事。” 四公子微一蹙眉,斥道:“哪那么多废话。” 季山泉起手道:“失礼了,但禁忌之事,总得讲清才好。” 黑云虎看看四公子,转向季山泉拱手道:“多谢道长。” 四公子说道:“我们去看二哥,大哥你歇着吧。” 第29章 :魇镇 来到二公子黑云豹的院中,黑云豹迎了出来,三公子黑云彪跟在后面。 四公子招呼道:“二哥,三哥也在呀。这位是季道长。” 黑云豹拱手道:“季道长,在下黑云豹。” 黑云彪上下打量季山泉,说道:“跟我妹子年纪差不多,听说你很有本事是吗?” 黑云豹皱眉斥道:“老三,说什么呢。” 黑云彪呵呵笑道:“二哥,咱妹子请回来的人怕什么,能入咱妹子的眼,还能跟着千里奔波,不是外人,有什么说什么呗。” 四公子蹙眉道:“三哥,你闭嘴。” 季山泉微笑着起手道:“贫道季山泉,见过两位公子。” 黑云彪呵呵一笑,说道:“别整这些虚的,来,咱哥俩过过手。” 四公子说道:“三哥,季道长是来给二哥诊病的,你上一边儿去!” 从黑云豹院中出来,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四公子站住脚,转身看着季山泉问道:“不会就这么简单吧?一人给一张符就行了?” 季山泉说道:“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跟我走,到我住的地方去说。” 回到别院,季山泉进到屋里,掏出驱秽符,在屋子四角都贴好。 四公子看着他,等他贴完,问道:“不给我一张吗?” 季山泉微微一笑,说道:“不能给你,你身上带着这个,云凰怎么办?” 四公子蹙眉道:“那以后我要是学道,难道还不能用符咒了?” 季山泉垂着眼帘想了一下,说道:“这倒是个问题,不过至少这驱秽符不能用,到时候再说吧。” 四公子抿了抿嘴唇,说道:“你只给我兄长一人一张,你自己贴四张?” 季山泉说道:“我是要跟你说事,用这个防鬼偷听。” “哦。”四公子应了一声,坐在桌边,伸手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抿了一口,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坐到她旁边,低声说道:“你大哥阳气偏弱,你二哥阴气偏弱,你三哥阳气太盛。我猜想,除了大门上那块腐肉,你们家应该还有别的东西。但我是外人,刚一来就翻箱倒柜,掘地三尺的话,太不合适。所以我先给他们一人一张符,驱秽符会与秽物相冲。如果有人在你三位兄长的院中放了秽物,最多三天就会出事儿。” 四公子蹙眉道:“如果我去找呢?我去找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你信我,你们家人不一定信我。你去一通乱翻,找到东西还好说,万一找不到东西呢?他们自然不会怪罪你,但对我的信任就会降低了,甚至会影响到救云凰的事情。我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也可能就像我说的,你三位兄长再过上十天半月的就没事了。” 四公子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进屋看到夫人还在,四公子笑眯眯地坐到夫人身边,把经过说给夫人听,夫人听完之后微微蹙眉,问道:“不出三天就会出事……出什么事?” 四公子摇头道:“我没问,他也没说,估计是也拿不准。” 夫人垂着眼帘点头,四公子挽着她轻声说道:“娘,还有一件事,本来季道长不让我说,说没有证据,可是……” 夫人看着她说道:“说吧,娘自会分辨。” 四公子说道:“我觉得曲郎中像内鬼。” 夫人垂了眼帘,四公子说道:“娘,我不是因为他顶撞我才……” 夫人摇了摇头,四公子停住,夫人说道:“就算你是因为他顶撞你而生气,娘也不怪你。毕竟他是属下,你是少主,而且你不是去游玩,是奉了你爹,也就是总舵主的令去办差。曲辛不仅是僭越,甚至已有不轨之念。” 四公子说道:“娘,你说得真对!” 夫人冷着脸静默了片刻,说道:“你爹念着旧情,不愿意细想这件事……凤儿,等你爹做了决断,让你三哥陪你去益州。” 四公子蹙眉道:“三哥?还是让大哥去吧。” “不。”夫人摇头,说道:“要是让你大哥或是二哥去,曲郎中就会有所收敛,反倒会误事。曲郎中对咱们家很熟悉,知道你三哥是个浑人,娘让他去是给你压阵,主要的事,还是要靠你和季道长来处置。” 四公子轻声问道:“娘,如果曲郎中真是内鬼,我怎么办?” 夫人眼色一冷,说道:“先斩后奏。” 第三天一大清早,四公子跑来别院,大声喊道:“季道长,出事了!” 季山泉开门出来,问道:“谁出事了?” 四公子说道:“跟我走。” 路上,四公子说道:“大哥和二哥同时发病,昏睡不醒,呓语不绝。” 季山泉问道:“你三哥怎么样?” 四公子答道:“三哥没事,就是着急。” 季山泉又问道:“按你们家的习惯,这次你没办好差,你们家是不是得派你一位兄长陪着你返回益州?” 四公子猝然停步,愕然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说道:“别慌,有我在,保你无事,先去看你大哥。” 到了大公子房里,看到大公子躺在床上,床边坐着一位少妇,正在用凉手巾给大公子敷额头,还有一个三四岁年纪的孩子站在少妇旁边。 四公子说道:“大嫂,这位是季道长。” 少妇连忙起身垂头道:“见过季道长。” 孩子抬起头唤道:“姑母。” 少妇轻声斥道:“又忘了,叫四公子。” “算了。”四公子说道:“往后还是叫姑母吧。” 转而又吩咐道:“所有人都下去,不经传唤不得入内。” 丫鬟们应声退了出去。 季山泉上前摸了摸黑云虎的额头,热得烫手,又扒开眼睛看了看,眼底有秽色,又解开领口看了看颈下的肤色,红得发暗。 季山泉转过身问道:“大少奶奶,这两天大公子有没有说觉得头昏?” 少妇答道:“有,昨天晚上还说头疼。” 季山泉又问道:“大公子头疼的时候,是坐在屋里,还是到外面去走?” 少妇微微一怔,想了想答道:“到外面去走。” 季山泉的目光在屋子里仔细地搜寻,过了一会儿,目光落在神位上。神位上供的是关圣帝君,点着长明烛,燃着香。黑家发丘启陵,做的是偏门,供关圣帝君再好不过,只不过,这个神位看着有些不对劲儿。 季山泉走到神位前,咬破手指,将血涂在自己明堂上,片刻后伸手到神像后面摸出一个命傀。转过身来说道:“神位被污了,这东西藏在神像后面。这叫命傀,俗称魇镇,看看这上面钉的是不是大公子的生辰八字。” 四公子怒道:“来人!” 老大进来抱拳道:“属下在。” 四公子刚要说话,季山泉轻声说道:“别生气,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就是把所有下人都杀了,又能如何?关键是要找到内鬼,你这样咋呼,哪还能找得到?” 四公子抿了嘴,老大看了四公子一眼,静默着退了出去。 季山泉取出针包,在大公子命力七关上都下了针,然后让大少奶奶扶着大公子,脸朝外侧卧着,又对四公子说道:“去拿个漱盂,再拿个盆来,你自己去。” 四公子返身出去,不一会儿拿着两样东西回来。 季山泉接过盆,放在地上,说道:“漱盂接吐。” 四公子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上,大少奶奶说道:“四公子,我来吧,你扶着云虎。” 四公子说道:“都一样。” 季山泉将命傀放进盆里,又从怀里掏出一张解煞符,夹在指间晃着,丢在命傀上,命傀陡然烧了起来。 “吱……”命傀发出极为尖利的叫声,四公子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季山泉连忙走到四公子身后,双手捂住了四公子的耳朵。 黑云虎突然张口呕出一滩黑糊糊的粘液,臭气熏天。 四公子一阵犯呕,季山泉又赶紧掐住了她的鼻子。 四公子斥道:“放手!” 季山泉退在一旁,看着她蹙着眉头,紧抿着双唇,歪着头捧着漱盂。 黑云虎吐了七回,最后一口吐出的粘液已经是透明的了,季山泉说道:“好了,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四公子捧着漱盂递向季山泉,抿着嘴仰着头。 季山泉接过漱盂,走到门外说道:“把这个漱盂扔掉,越远越好,最好扔到城外去。” 有下人过来,用袖子掩着口鼻,将漱盂拿走了。 四公子出来,扶着窗台弯下腰一阵干呕,季山泉说道:“待会儿去你二哥那儿,你把我带到就回去吧。” 四公子直起身,抬起手用袖子掩着嘴,静立了半晌,转过身说道:“没事,走吧。” 在黑云豹的房中,同样的位置找到了命傀,黑门主铁青着脸,夫人也是蹙起了眉头。这两人没有在大公子房里,是因为知道四公子肯定先带季山泉去大公子那儿,如果两人在大公子那儿,怕会令季山泉拘束。 毕竟四公子前天说过,季山泉也不保准能不能找到东西。他们在二公子这儿,那边不管找不找得到东西,等季山泉来时,已经看过大公子了,也就不会因为两人在场而感到拘束了。 第30章 :托付 看着四公子给黑云豹接吐,黑门主与夫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虽然没有说话,但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想……女儿长大了。 待看到四公子将漱盂递向季山泉时,黑门主微一皱眉,夫人却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 出来后,黑门主拱手道:“季道长,请到正堂用茶,在下有事请教。” “不敢。”季山泉起手。 夫人说道:“凤儿,你先带季道长过去,我们随后便来。” “哦。”四公子眨了眨眼,但还是听话地对季山泉说道:“季道长请。” 两人走后,黑门主问道:“什么事?” 夫人说道:“老爷,我是有话要叮嘱你。虽然季道长是高人,但毕竟年岁小,还是个孩子,你再怎么敬贤礼士,也别乱了辈分。季道长还要跟着凤儿回益州,你把身份压得太低,往后凤儿与人家不好相处。” 黑门主皱眉道:“你不是不让凤儿去了吗?” 夫人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改主意了,怎么?不行吗?” 季山泉和四公子走在路上,黑云彪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搂住季山泉的肩膀,说道:“兄弟,你告诉我,是谁害咱大哥和二哥,我弄死他!” 四公子蹙眉嗔道:“这会儿来本事了,刚才你怎么不给二哥接吐啊?” “去一边儿去。”黑云彪挤着眉眼摆了下手,说道:“那是你们女人干的事儿。” “那个……三公子。”季山泉指了指扒在自己肩头的手,说道:“你先放开贫道。” 黑云彪大声说道:“大男人怕什么的?要不……你也是女人?我摸摸。” 说着伸手在季山泉胸上摸了两把,说道:“不是女人嘛。” 四公子淡淡地说道:“一会儿我告诉娘,说三哥你不敬贤能。” 黑云彪连忙放了手,转到四公子身边,低声下气地说道:“妹子,三哥错了,三哥就是看见有本事的人高兴。对了妹子,你问问道长,为啥不到我屋里去看看?兴许我屋里也有那种东西。” 四公子当然知道原因,因为一来黑云彪没生病,二来季山泉分析过,既然对方想让黑云彪去益州,就不会设计他。 四公子刚要回答,季山泉说道:“三公子,你没有生病,所以不用看。你们几位公子都是单住一个院子,虽然没有分家,也算是各有门户,无病无灾的,道士进门不吉利。” 四公子转头看了季山泉一眼,抿了抿嘴。 黑云彪哈哈笑道:“瞧你说的,别的杂毛儿……嗯……得罪,道长想得周到,不过我不介意,有空儿去我那儿喝茶。” “好。”季山泉微笑着应了一声。 黑门主到了正堂,让黑云彪与四公子都退下,然后与季山泉坐在一起,低声说道:“道长,老夫要拜托道长。” 季山泉答道:“门主尽管吩咐。” 黑门主低声说道:“老夫已经与龙大人商议过,对方敢这样针对千机门,必然是大有来头,万幸有道长相助,老夫这里有一块令牌,请道长陪同小女再返益州,可相机行事。” 季山泉接过令牌,见这块令牌巴掌大小,通体黝黑,上刻盘龙云雾。 季山泉问道:“门主,这块令牌……” 黑门主答道:“这是老夫的总舵主符印,见此令如见老夫。”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门主,交给贫道……是否不妥?应该交给四公子才是。” 黑门主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道长可否想过,是这块令牌管用,还是老夫的血脉管用?” 季山泉垂了眼帘,黑门主这是要跟曲郎中翻脸了。曲郎中不把四公子放在眼里,那四公子就算带着这块令牌,也是一样的。倒不如让一个外人拿着这块令牌,因为外人没有情分,杀伐决断之时,不必顾忌什么。 季山泉说道:“还请门主明示,是否要贫道执此令牌,就地清理门户?” 黑门主静默了片刻,说道:“老夫相信道长慧眼如炬,定能分辨善恶,主持公道。”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贫道必会给门主一个交代。” 黑门主点头,又说道:“凰儿就只能拜托道长了,如老夫这般凡夫俗子,半点办法也没有啊!” 季山泉说道:“门主,贫道不敢保证一定能救回大小姐,但贫道可以保证,定会为大小姐主持公道。” “拜托了。”黑门主拱手,随后轻叹了一声。 回益州的路上,黑云彪与季山泉并骑而行,一路上都在大声地说着自己的见闻。 日落后投宿客栈,季山泉说道:“三公子的气力真好,这一路颠簸,还能不停地聊天说笑。” 黑云彪呵呵笑道:“这算什么……” 四公子垂着眼帘,一边夹菜一边说道:“人家是嫌你话多,真是没脑子。” 黑云彪一愣,看着季山泉问道:“是吗?” 季山泉笑道:“当然不是。” 黑云彪嘿嘿一笑,往季山泉身边凑了凑,说道:“兄弟,抓只鬼给我瞧瞧如何?” 四公子瞪眼道:“不要节外生枝,咱们要尽快赶回益州。” 季山泉低声说道:“是啊三公子,大小姐还吉凶未卜呢。” “对呀!”黑云彪说道:“兄弟,等把大妹子救回来,你让我见见咱大妹子呗?” 四公子蹙眉道:“黑云彪,你能不能让本公子清静一会儿?” 黑云彪瞪眼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跟谁说话呢?” 四公子说道:“爹娘可都说了,这次办差,让你听我的。你是想让我回去后告你的状吗?” “不吃了!”黑云彪扔下筷子,起身就走。 四公子也不理他,看了季山泉一眼,问道:“为什么这么急着回益州?家里的事不用查了吗?” 季山泉答道:“家里没大事,咱们走了,家里也就不会再生事了,咱们先把云凰救回来,然后再回家去查。” “嗯。”四公子应了一声。 黑云彪走了回来,瞪着四公子说道:“你跟他说话就这样,跟我说话就那样!” “哪样?”四公子瞪着他低声斥道:“这是客栈,不是家里,你好歹也是千机门三少主,能不能别这样丢人现眼的?” 黑云彪一屁股坐下,端起饭碗,闷头往嘴里扒饭。 五日后,一行人来到黜州,投宿客栈。吃过了饭,各人都回房休息,黑云彪又追到季山泉房中,让季山泉给他讲驱鬼的事。 四公子回到房中,解衣准备沐浴,发现胸前挂着的鸳鸯玉亮着微弱的荧光。四公子一喜,连忙系好衣服跑出来,到季山泉门前叩门道:“季山泉,快出来!” 季山泉应声出来,看到四公子满脸的笑容,用手指捏着玉佩举在他面前,问道:“是不是我姐姐回来了?” 季山泉微一皱眉,摇头答道:“不是。” 四公子脸上的笑意瞬间退去,黑云彪站在季山泉身后,踮着脚问道:“妹子,你那是块什么玉?怎么还带闪光儿的?” 四公子没有回答,转身回房了。 季山泉让开门,说道:“三公子,时辰也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你回房歇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好。改天再聊。”黑云彪应了一声,出门回房去了。 季山泉看着四公子的房门,皱起了眉头。 四公子坐在大木桶里,情绪低落,胸口的玉佩还在闪着微弱的荧光,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唉……”四公子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想要站起来。 ‘嘭’的一声,窗户被撞碎,一道人影扑向四公子。 四公子下意识地抬手一挡,一只黢黑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咣’的一声,房门被踹开,季山泉一步蹿进来,抬手一掌打向来人。 黑云彪吆喝道:“怎么了?” 四公子惊叫道:“都不许进来!老三!把门给我关上!” 季山泉与来人拳来脚往地打在一处,四公子扯了衣服捂在胸前,坐在水里不敢动。此时已经看清来人的相貌,也是道士打扮,但道袍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了,而且左脸烂得见骨,看不出年纪。 两人斗了几个回合,季山泉一掌印在对方胸口,对方撞在墙上,手捂胸口恨声说道:“又是你!” 季山泉说道:“你居然修炼邪术?” 来人正是道德真人,自从赶走了季山泉,道德真人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以为从此便无事了。但半月之后,脸上被厉鬼抓伤的地方开始奇痒,道德真人用了各种办法,非但没有治好,反倒令伤处开始腐烂。 腐烂,就不是痒那么简单了,而是钻心的疼! 道德真人无计可施,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后悔赶走了季山泉,不然还能有一线生机。 挺了十来天,道德真人没有死,只是脸上的伤处腐烂见骨,人也变得极为暴躁,偶然一次因狂暴而打死了弟子,血溅到了脸上,道德真人发觉人血竟然可以止痛,于是从那时起,道德真人便从善教观消失了。 道德真人游走于夜色之中,开始杀人取血,后来演变成吸食人血,而今天,他是被那半块鸳鸯玉佩引来了客栈。 第31章 :入陵 道德真人盯着季山泉,说道:“你看看我这个样子,除了邪术,我还有别的办法可想吗?季山泉,你把那块玉给我,咱们各走各路。” 季山泉摇头,说道:“我可以试着给你医治。” 道德真人眼中露出凶光,季山泉移到木桶前,用身体挡住了四公子,说道:“有我在,你休想得逞。” 道德真人又定定地看了季山泉一会儿,转身跳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之中。 季山泉转身说道:“四公子……” “转过去!”四公子尖叫一声。 季山泉赶紧又转过身。 门外黑云彪问道:“干么呢?” 四公子答道:“不用你管,谁都不许进来!” 季山泉尴尬地说道:“我……我先出去。” “你别走。”四公子迟疑了一下,说道:“你走了那人再回来怎么办?你把眼睛闭上。” 转过天上路,黑云彪问四公子:“昨天晚上怎么了?季兄弟怎么在你房里待了一宿?” 四公子满面飞红,瞪眼斥道:“关你什么事!” 季山泉说道:“三公子,昨夜有一只血尸想吸四公子的血,所以贫道留在房中看护四公子。” “血尸?什么玩意儿?”黑云彪放慢了一下马速,等季山泉跟上来,与季山泉并骑而行。 季山泉便把他刚到黜州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说道:“道德真人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血尸,为祸世间。” 黑云彪诧异道:“那你怎么不除了他?” 四公子冷声斥道:“上哪儿去找?咱们耽搁得起吗?” “也是……”黑云彪点了点头,随即看着季山泉说道:“不对呀!季兄弟,你就知道护着我妹子,那我们这些人你就不管了?万一那玩意儿来吸我们的血怎么办?” 季山泉一皱眉,四公子斥道:“黑云彪!你还有完没完?你不是好好的吗?能不能少说话,也不怕呛了风!” 季山泉解释道:“三公子,其实刚才我没有说清楚,道德真人是冲着四公子的那半块玉佩来的。” 黑云彪问道:“什么玉佩?怎么还半块?怎么回事?” 季山泉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这嘴是闲不下来了。 一路无事,回到益州,与老大会合。 老大禀报道:“四公子,自你走后,分舵没有任何动静。” 四公子点了点头,季山泉问道:“陵寝那边有动静吗?” 老大垂了头,低声答道:“没敢去。” 季山泉对四公子说道:“四公子,咱们先去陵寝看看吧?” “嗯。”四公子点头。 稍事休息,众人出城向陵寝赶去。路上,老大凑近季山泉低声问道:“季兄弟,你不是说在益州等四公子回来吗?害我等了你好几天,还替你担心来着。”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对不住,让你替我担心了,当时我要不那么说,骗不了那些鬼。” 老大笑道:“我知道,后来我想明白了,你没在益州,肯定是跟着四公子呢。” 来到洞口,点了火把,季山泉说道:“四公子,你跟我进去看看。” 黑云彪说道:“我妹子嫌脏,兄弟,我跟你进去。” 四公子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在外面待着。” 黑云彪问道:“你不嫌脏了?你怎么转性子了?” 四公子没理他,跟着季山泉进了洞。 一路向下,走到上一回没有挖通的地方,看到已经挖通了,只是挖得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季山泉将火把插进土中,点了支香,向四公子伸出手说道:“太窄了,火把不能用,我拉着你。” 四公子迟疑了一下,将手放在他掌心里。 接着往里走,季山泉轻声说道:“跟紧些。” “嗯。”四公子轻声答应,贴在季山泉身后,亦步亦趋。 此时的四公子什么也看不见,几次踢到季山泉脚跟上,撞在季山泉身上,忍不住说道:“我还不如在外面等你呢。” 季山泉轻声说道:“你在外面我不放心。” “那你还能一辈子守着我?”四公子脱口而出,随后惊觉失言,立刻抿住了嘴。 季山泉岔开话题:“这人趁着咱们回青州的这段时间,应该是把这里挖通了。不过这么窄,想搬个大点儿的东西出来都费劲,他要找什么?” 四公子轻声答道:“那就是找小东西嘛。” “嗯。”季山泉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四公子没再说话,只是不自觉地抿嘴一笑。 又走了好一会儿,季山泉说道:“到头儿了,这人挖得不好,离地半人高,我先下去。” 说完松开手,跳了下去。 眼前唯一的一点儿亮光突然消失,四公子心头一颤,随后看到一团火光升起,照亮了眼前,四公子跳下来,抬头看着那团火光问道:“这是什么?” 季山泉答道:“长明符,能烧半个时辰,就是照路用的。” 四公子看着长明符,脸上浮起笑意。 季山泉看着她问道:“怎么?觉得好玩儿呀?” 四公子一板脸,说道:“赶紧办正事吧。” 墓室很大,季山泉寻着地上的脚印,七扭八拐地来到了主墓室。主墓室约有十丈宽,十五丈长,进口处方,远口处圆,中间共有十八根两人合抱粗细的石柱子。石柱子高约三丈,上面雕刻着云纹仙兽,主棺放在尽头的高台上,棺盖开着。 季山泉取出一张探路符,夹在指间晃着,随后手腕一抖,探路符直奔主棺而去,片刻后撞在主棺上,掉落在地下。 “没事儿……”季山泉话刚出口,主棺里直挺挺地站起一具尸体。 “你不说没事儿吗?”四公子手握剑柄,斥道:“你乱扔什么符啊,招得起尸了吧!” 僵尸转了过来,脸上烂出了骨头,平举的双手也有腐烂的迹象,但身上穿的衣服却没有烂,只是极为陈旧。 僵尸在棺材里蹦了一下,四公子将长剑抽出半尺。 但僵尸并没有蹦出来,又蹦了几下,还是没有蹦出来。 四公子抿着嘴唇儿想笑。 ‘咔嚓’一声,就在四公子将笑未笑之时,僵尸抡起双臂,将棺材挡住他的一面打碎,跳了出来,随即快速地向两人跳过来。 季山泉迎了上去,抽出胜邪剑,一剑劈向僵尸。 ‘当’的一声,胜邪剑砍进肉里,却被骨头挡住。 这种情况是在季山泉意料之外的,胜邪剑本身就有纯阳正气,再加上季山泉的手劲,根本没有想过,竟然会砍不开一只连棺材都跳不出来的僵尸。 僵尸抡起双臂,猛然扫向季山泉,季山泉因为震惊而稍有迟缓,被僵尸扫中,飞了出去,撞在柱子上,立时血气翻涌。 僵尸向四公子跳了过去,四公子的胸口亮起了光华。 四公子抽出长剑,季山泉叫道:“过来!” 四公子迟疑了一下,向季山泉跑来。 僵尸猛然一跳,平身飞向四公子,两只见骨的爪子直奔四公子后颈。 季山泉抢一步上去,翻身一脚朝天踢,将僵尸踢翻了过去,心中诧异,刚才还跳不出棺材,怎么只一会儿就能飞了? 一回头,看到四公子胸口的光华,季山泉恍然说道:“把玉佩给我。” 四公子一愣,随即丢下长剑,抬起手解玉佩,僵尸又冲了上来。 季山泉双手扣住僵尸手腕,抬腿一脚将僵尸踢得横起来,随即双手用力,将僵尸摔在地上,叫道:“把玉佩扔出去!” 四公子越是心急越解不开,听他喊,连忙握住玉佩用力一扯,甩手扔了出去。 僵尸陡然起身,向玉佩扑了过去。 季山泉用剑划破手指,将血涂在剑身上,然后几步蹿到僵尸身后,双手握住剑柄,尽全力当头劈下! ‘当’的一声,季山泉被震得两臂发麻,退了三步。 僵尸转回身,突然屈起手臂,将手中的玉佩塞进了嘴里。 眼见着僵尸脸上开始长肉,四公子惊道:“玉佩还有这般用处!” 季山泉一剑刺向僵尸的左眼,僵尸双手捂脸,用手背挡住了剑尖。 季山泉左手食指插向僵尸右耳,僵尸一抬手挡开,倒着跳出十余步远。 季山泉明白了,七窍是这只僵尸的弱点。 回头对四公子说道:“把剑捡起来。” 四公子连忙捡起长剑,季山泉张开左手说道:“刺我的掌心,然后我先上,你伺机刺他的七窍。” 四公子抿着嘴,用剑尖刺了一下他的掌心,季山泉抓住剑尖微一用力,将剑尖上涂满灵血,然后向僵尸冲了过去,四公子紧跟其后。 两人一尸斗在一起,季山泉一手持剑,一手带血,与僵尸缠斗,四公子游走在外圈儿,剑剑刺向僵尸七窍。 僵尸边打边向后跳,直到被顶在墙壁上,季山泉一剑插在僵尸喉咙上,双手一翻,扣住僵尸两只手腕,四公子从季山泉背后闪出,一剑插进僵尸的右眼。 ‘噗’的一声,僵尸张口将玉佩吐出,正打在四公子胸口。 四公子惨叫一声,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摔倒在地上。 “嗷……”僵尸凄厉地嚎叫着,猛然将季山泉掀飞了出去,随后拔下颈中的胜邪剑,甩手掷向四公子! 第32章 :反叛 季山泉飞身扑过去,挡住四公子,胜邪剑贯入季山泉右肩,从肩窝透了出来,剑尖离四公子左胸仅有半分之差。 四公子怔怔地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翻身起来,双手同时虚空画符,僵尸嚎叫着飞扑上来,四公子眼见季山泉还在画符,一咬牙,跳起来迎着僵尸冲上去,拦腰抱住僵尸。 “闪开!”只这一阻之时,季山泉画好了符,大喊一声,双掌推出。 四公子向一旁蹿开,两道红符同时印在僵尸身上。 “嗷……”僵尸凄厉地嚎叫,身上冒起白烟,却依然向季山泉扑来。 季山泉左手猛然一甩,将手上的血甩了僵尸一脸。 “嗷……”僵尸捂着脸乱蹦乱叫。 季山泉喊道:“把我背后的剑拔出来。” 四公子蹿到他背后,握住剑柄,一咬牙拔了出来,带出的血喷了四公子一脸。 季山泉扑上去将僵尸压倒,按着僵尸两臂叫道:“把剑插进他嘴里!” 四公子跑过来用左手按住僵尸额头,试了两次,终于一剑刺进了僵尸口中。 僵尸立时不动了,脸上的肉开始加速腐烂。 季山泉站起来长出一口气,说道:“不愧是千机门少主,这要换个人,估计今天就悬了。” 四公子转过身去,从内里的衣服撕下一长条布,而后静默着给季山泉把伤口勒住。 季山泉龇牙咧嘴地嚷道:“疼!轻点儿!” 四公子说道:“轻点儿止不了血。” 说完,转身走到玉佩旁边,俯下身去捡,指尖刚碰到玉佩,四公子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僵尸,见僵尸已经化成了骸骨,这才把玉佩捡起来。然后裹在衣服里使劲擦了擦,戴回脖子上。 季山泉走到僵尸头顶,踩住僵尸的头,俯身把胜邪剑拔了出来,插回鞘揣进怀里,愤愤地说道:“我师父骗我,说什么无坚不摧,等回山我得跟他老人家好好说道说道。” 四公子看着他问道:“出去吗?” 季山泉反问道:“你有没有事?” 四公子摇头,随后便咳了一声。 季山泉说道:“我到棺材那儿看一眼,然后咱们就出去。” 走到棺材旁边,看到棺材里有几块玉,两只金樽,一些珠串。 四公子问道:“为何那只僵尸会抢这半块玉?” 季山泉答道:“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他本来有半块玉,但是被人拿走了。你看这里面的东西,像是什么都没少,而且刚起尸时,僵尸的脸和手是烂的,但衣服却没烂,我猜想是因为他死时嘴里含着另外半块玉。” 两人出来,黑云彪等人立刻围了上来,见两人这副模样,黑云彪惊问道:“出什么事了?” 四公子淡淡地答道:“起尸了。” 众人脸上变色,季山泉说道:“已经解决了。” 黑云彪问道:“怎么回事?” 四公子斥道:“有什么好问的?起尸就是起尸,没见过吗?看不见他都受伤了?回分舵!” 回到分舵,迎接的人是铁金,四公子蹙眉问道:“铁舵主呢?” 铁金答道:“回四公子,家父身体不适,不能出迎,还请四公子,三公子见谅。” “嗯。”四公子点了下头,转头说道:“老八,去找曲郎中拿伤药。” “是。”老八答应一声,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一行人来到别院安顿,老八拿来了伤药,交给了老大,老大陪着季山泉进房,给季山泉包扎。 老八对四公子说道:“四公子,曲郎中不在,属下问了值事的人,说曲郎中早几天前出门去了,一直没回来。” “跑了?”四公子脸色冰冷。 黑云彪说道:“妹子,要不要派人去抓?” 四公子摇了下头,说道:“让我歇一下,明天去见铁风,先把分舵撤出益州,救回姐姐要紧。” 晚饭的时候,老大端着食盘给季山泉送到房里,刚一进门,季山泉吸了下鼻子,猛然睁开眼睛叫道:“饭菜有毒!快去看四公子!” 说完从床上跳下来,冲出门来到四公子门外,推门闯进来惊叫道:“饭菜有毒!” 四公子盘膝坐在床上看着他,说道:“我在调息疗伤,还没吃。” “季兄弟,快来看三公子!”隔壁响起老大的喊声。 四公子跟着季山泉来到黑云彪房中,看到黑云彪手扶着桌子弯着腰,正在干呕。季山泉上去一指点在他中脘穴上,随后转到他身后,掌心按在他胃俞穴上。 一道内息注入,黑云彪哗地吐了出来。 四公子回身问道:“还有谁吃了?” 老大答道:“都没吃呢,先给三公子送的,然后是四公子,随后是季兄弟。” 四公子转回身瞪着黑云彪斥道:“就你嘴快!” “臭丫头!”黑云彪抬手抹了下嘴,怒道:“你三哥都中毒了,你还这么说话,你是人吗?” 转而又搡了季山泉一把,说道:“你怎么不先来看我?你要先来看我,不就没事儿了?” 四公子转身出门,厉声说道:“老大老二跟我来,剩下的人把分舵能见着的活人都捆了!” 季山泉问黑云彪:“三公子,你没事了吧?” “去吧去吧。”黑云彪一脸厌烦地说道:“赶紧陪着我妹子去。” 来到铁风的院中,两名门人上来阻拦,一同抱拳道:“四公子,铁舵主……” 老大一人一拳将两人打倒,斥道:“敢拦四公子,你们有几个脑袋?” 四公子迈步向前走,被季山泉拉住。 季山泉抓起一名门人,摔向房门。 ‘咣’的一声,门人撞开房门摔进屋里,随即破风声响起,门人惨叫着被弩箭射中。 四公子脸上变色,季山泉轻声说道:“早跟你说遇事别生气,人一生气就容易犯糊涂,你是千机门的少主,怎能不想着防备机关?” “少教训我!”四公子瞪了他一眼,停了一下又问道:“现在能进去了吗?” 季山泉走到门边,探头往里面看了看,然后迈步进去,又把门人的尸体抓起来,摔进里屋,然后等了一会儿,才走到门边往里屋看了一眼,回头对跟进来的四公子说道:“没人。” 四公子紧抿着双唇,回身看着被老大拎进来的门人。 门人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看着四公子哀求道:“四公子饶命!” 老大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问道:“铁风哪儿去了?” 门人答道:“五天前出去的,没回来。” “放屁!”老大又扇了他一个耳光,斥道:“我天天在外面盯着,铁风根本没出去过!” 门人答道:“有密道。” 四公子问道:“密道在哪儿?带我去。” 说话间老八跑了进来,说道:“四公子,没找到铁金,问了门人,说是从密道跑了。” 四公子气得有点儿哆嗦,咬牙切齿地说道:“去密道。” 密道口设在后院的柴房,刚到柴房门口,老六和老七扭着两个人过来,老六说道:“四公子,就是这两个人在饭菜里下毒,说是奉了铁金的令。” “杀。”四公子眼角都不斜一下。 “四公子!”两人只叫了一声,便已经人头落地。 季山泉微一皱眉,但也没有说什么。 老大把门人推进柴房,所幸柴房里没有设机关。 老大跟进去问道:“密道在哪儿?” 门人爬到靠里墙的位置,掀开了地板,露出一人宽的入口。 老大说道:“下去。” 门人苦丧着脸哀求道:“四公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饶命啊!” “奉谁的命?”四公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才是千机门少主!下去。” 老大拎起门人,搡进了入口。然后自己跟着进去。 四公子刚要移步,季山泉抬手拦住她,说道:“你留下,我进去。” 四公子冷声说道:“这是千机门的事,我是千机门少主。” 季山泉从怀里掏出盘龙令,举在四公子面前,说道:“我命你留在外面。” 四公子怔住,爹竟然把总舵主的令牌给了季山泉! 四公子蹙眉看着季山泉,嘴唇发颤地说道:“你用我爹来压我?” 季山泉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你已经乱了方寸,还是留在外面冷静一下。” 四公子垂了眼帘别过头去。 季山泉进了密道。 密道阴暗狭长,走了不到一丈的距离,就已经暗得看不清了。门人突然疯跑起来,老大刚要追,被季山泉一把薅住。 “啊!啊啊……”前方响起门人的惨叫声。 季山泉甩手丢出一张探路符,符燃烧的火光由红转绿,季山泉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将另一个人按在墙壁上,似乎正在咬那人的脖子。 季山泉错身走到老大前面,说道:“前面有东西,你跟在我后面,别离我太近。” “好,你小心。”老大答应一声。 季山泉抽出胜邪剑,想了想,祭出一张长明符。左手一指,长明符向前飞去,季山泉跟着长明符往前走,老大在身后说道:“是铁金。” 听到声音,铁金缓慢地转过头来,季山泉看到他的脖子上也有血迹。 铁金放开将死未死的门人,向季山泉走来,季山泉握紧了剑柄,猛然斩向铁金的脑袋。 第33章 :水落石出 ‘铮’的一声,胜邪剑削掉了铁金半个脑袋,砍进了墙里。看着铁金的尸体倒下,季山泉揉了揉腰眼儿。他是被山中那个僵尸吓着了,以为胜邪剑不好使了,所以使足了全力,可没想到砍铁金的脑袋像切豆腐一样,这一下劲儿使大了,把腰给闪了一下。如此看来,山中那个僵尸那么难对付,跟那半块玉佩有极大的关系。 老大问道:“你使这么大劲儿干么?上一回分舵起尸,看你砍瓜切菜一样,这个铁金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什么不一样,我想多了。”季山泉回答了一句,迈过铁金的尸体向前走去。 又走了一丈多远,看到一个人戳在前面。 季山泉用手一指,长明符移了过去,老大说道:“是铁风。” 季山泉走上前去,这一次是竖着劈落,为了保险,还是用了很大的劲儿,直接将铁风劈成了两半。 看着一地的内脏,老大皱眉道:“季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季山泉答道:“回头跟你解释。” 再往前走,没再碰上什么,约莫走了一里多路,看到一个很厚的石门,季山泉指挥着长明符穿过石门,但因为石门很厚,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季山泉又打出一张探路符,老大说道:“这个可能是院墙的地基。” 季山泉一皱眉,说道:“你不早说,浪费我一张探路符。” 老大说道:“探探总没有坏处。” 过了石门,又走了一会儿,看到向上的台阶。 老大说道:“我先上。” 季山泉说道:“还是我先上。” 老大拉住他,说道:“我先上,要是有埋伏,你还能替我报仇,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 季山泉静默,这倒是实话,可这样的实话,让人听着不舒服。 老大登上台阶,伸手推了推门板,低头看着季山泉轻声说道:“没锁,也没压东西。” 季山泉想了一下,掏出一张探路符,说道:“揭开点儿缝儿。” 老大推开一道缝儿,季山泉将探路符打了出去,老大随即猛然掀开门板,舞着刀冲了上去,片刻后说道:“没人!” 季山泉几步上来,扫了一眼,看到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靠里墙有一张供桌,桌上摆着一只玉盒。 季山泉走到供桌前,伸手抚在玉盒上,感觉到有封印,便手掐法诀,默念咒语,将封印解开。 云凰出现在季山泉身边,满眼委屈地看着季山泉。 “云凰。”季山泉看着她。 云凰突然投进季山泉怀中,哭道:“吓死我了……” 看着季山泉的姿势,老大转过身去,虽然他看不到大小姐,但从季山泉的姿势上,也看得出季山泉是抱着大小姐。 云凰哭了一会儿,推起身退了一步,转过身沾了沾眼泪。 季山泉问道:“云凰,这是怎么回事?” 云凰背着身答道:“我也不知道,抓我的人把我留在这里,让我转告你,说他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分舵也不用退出益州了。还说他杀了千机门的人,你也杀了他的人,所以两不相欠,希望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季山泉抿着嘴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说道:“咱们回去吧。” 出了这间民居,才发现对面就是分舵后院儿,原来对方一直就在左近。而且整个分舵都反叛了。只是,季山泉想不明白,铁风怎么会被杀?难道是查证了曲郎中…… 不对,铁金先让人下毒,然后通过密道想逃跑,难道铁金与曲郎中密谋反叛? 也不对…… 季山泉和老大翻墙回到分舵,来到柴房门口,看到曲郎中坐在柴房外面,身上全是伤痕。 季山泉恍然明白,反叛的不是曲郎中,而是铁风父子。回想上一次四公子要击杀铁木时,铁风砸开了四公子的剑。现在想来,铁风当时的作法就很不寻常。江湖人,以忠义为先,别说铁木已经是个死人,就算还是个活人,袭杀少主也是死罪,铁风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为了维护儿子而将少主置于险地? 看到季山泉从外面回来,四公子问道:“找到我姐姐了吗?” 季山泉点头道:“找到了。” 四公子扑上来抓住季山泉衣袖说道:“让我见我姐姐!” 季山泉说道:“别急,云凰没事,曲郎中这是怎么回事?” 四公子松开手,答道:“曲郎中获知铁风父子反叛,被铁风关在了地牢。本来是要处死的,但铁风出去后就没再回来,所以才侥幸活命。” 季山泉说道:“铁风和铁金都已经死了。” “死得好!”曲郎中恨恨地说道:“早就该死了!” 季山泉看了曲郎中一眼,问道:“曲郎中,要不要我给你医治呀?” 曲郎中垂着眼帘说道:“多谢道长好意,我这不是什么阴毒尸毒,只是皮肉伤而已,我自己就能医治。倒是你肩上那处伤,看样子不像是什么毒,而是利器所伤,要不要我给你医治呀?” 季山泉笑了一下,对四公子说道:“先回房吧,云凰受了惊吓。” 回别院的路上,黑云彪迎面走来,大声说道:“妹子,人都捆起来了,我让老三他们把人都带到前院,你要不要去看。” 四公子说道:“三哥,铁风父子反叛,与门人无关,他们也是被迫听命行事。下毒的人我已经杀了,剩下的门人不能再杀了,我有事,你去安抚一下他们,然后把他们都放了。” “妇人之见!”黑云彪嚷道:“必须杀!” 四公子说道:“这次办差得听我的!” 黑云彪一摆手,绕开她边走边嚷道:“听你个屁!” “三公子。”季山泉叫住黑云彪,从怀里掏出盘龙令,说道:“见此令牌如见门主,我代门主命你奉行四公子号令。” 黑云彪一愣,瞪着季山泉说道:“这是我千机门的事,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指手画脚?” 四公子斥道:“你敢不敬门主令牌!我可以用门规处置你!” 黑云彪瞪着四公子,半晌后转身便走,大声嚷道:“赔钱货!你早该嫁人了!” 回到别院,云凰轻声对季山泉说道:“我能自己显形,你不用给凤儿喝符水了。” 季山泉点头,对四公子说道:“回房吧。” 四公子点了下头,轻声说道:“你累了一天,早点儿休息吧。”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目送她回房,转脸对老大说道:“老大,弄只鸡吃吃。” 转过天,季山泉与四公子和黑云彪坐在院中。 四公子说道:“姐姐都跟我说了,这件事就算解决了吧?”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那人已经走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既然他想要的东西拿到了,又说了希望井水不犯河水,还是就这样算了吧。” 黑云彪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对了兄弟,你不是答应让我看看大妹子吗?” 季山泉说道:“云凰可以自己显形了,等你们回到青州,跟门主与夫人一同见吧。” “我们?”四公子看着季山泉,问道:“你不跟我回青州吗?你别忘了,你的谢礼还没拿呢,而且你还答应我,要带我回山去拜见尊师。” “是啊。”黑云彪接口说道:“你要去哪儿啊?我看你也没个正经去处,以后就住我家吧。” “多谢三公子盛情。”季山泉起手,而后看向四公子说道:“你们先回青州复命,我到黜州去找道德真人,办完这件事,我再去青州找你。” “哦。”四公子眉头一松。 季山泉掏出盘龙令递给四公子,又掏出一块玉佩说道:“你把那半块玉给我,带着这块玉。那半块玉虽然好,但是个祸根,待我把事情彻底解决之后再给你戴。” “嗯。”四公子答应一声,解下颈上的玉佩递给季山泉。 季山泉将两块玉并在一起,看着云凰转到另一块玉中,将自己的玉佩递给四公子,然后把半块玉佩戴在了脖子上。 黑云彪问道:“我们家没事儿了吗?” 季山泉答道:“既然对方说了井水不犯河水,就应该没事儿了。” 黑云彪问道:“那万一要再有事儿呢?” 四公子斥道:“千机门这么多年在江湖上是白混的吗?” “你傻呀?”黑云彪瞪了四公子一眼,说道:“三哥这不是找借口留他吗!” 四公子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回房了。 入夜,一道黑影落入墙内,蛰伏在暗影中,两只血红的眼睛四下里打探了片刻,向季山泉的房门摸去。 到了门前,黑影停滞了一下,转过身向来路走。 门吱呀一声打开,季山泉迈出门来说道:“道德真人,既然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要走呢?” 道德真人猛然向前蹿去,季山泉身形一晃,挡在了道德真人面前,说道:“你应该还有救,让我试着给你医治。” 道德真人双手成爪,劈头盖脸地抓向季山泉。 季山泉侧身避过,一掌切在道德真人左颈上。 道德真人闷哼一声摔倒在地,却没有昏倒,就地一滚又站了起来,拔腿向院门跑去。 第34章 :不辞而别 听到响动,四公子最先握着剑出来,喝道:“什么人!” 黑云彪跟着也开门出来,看到道德真人正往院门口跑,黑云彪回手从墙上抠下来一块砖,照着道德真人后脑掷了过去,同时喝道:“着家伙吧你!” ‘呼’的一声,砖头箭矢般飞到,道德真人猛然一弯腰避了过去,季山泉随后赶上,一掌拍向他后背。 道德真人本已猫下腰,于是就地一滚,躲开了季山泉这一掌,手脚并用地蹿了两蹿,已经出了院门,撞开围上来的八雄,向前院儿逃去。 “不要追!”季山泉喝住所有人。 四公子看了季山泉一眼,转身回房,重重地摔上门。 黑云彪说道:“兄弟,我就说事儿还没完,你动不动就说要离开,一点儿担当都没有,难怪我妹子会生气。” 说完,黑云彪退回屋里,关上了门。 季山泉走到四公子门前,轻轻叩门道:“四公子?” “晚了,有话明天说吧。”四公子在屋内冷冷地回答。 季山泉问道:“云凰没事吧?” 屋里静默了片刻,而后四公子答道:“没事,多谢你关心。” 季山泉摇了摇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转过天一早,四公子从房里出来,看到黑云彪坐在院子里喝茶。 四公子走到旁边坐下,黑云彪放下茶碗说道:“季兄弟走了。” 四公子一怔,随即垂了眼帘,没有说话。 停了一会儿,四公子问道:“他留话了吗?” 黑云彪答道:“我也没见着面儿,今天一起来,他的房间就空了。” 四公子面无表情地静默着,黑云彪接着说道:“我就不明白了,那个道德真人不是昨天夜里找上门儿了吗?季兄弟为什么还是要走?” 四公子淡淡地答道:“高人行事,咱们这些俗人是不会明白的。三哥,咱们也启程回青州吧。” “好。”黑云彪答应了一声。 回房收拾的时候,云凰显形出来说道:“凤儿,我想……他换走了玉佩,又不辞而别,应该是怕连累你,想自己去把事情彻底解决。” “我知道。”四公子系好包袱,坐在床上抿了抿嘴,说道:“我只是有点儿担心……在山中陵寝里,如果没有我,或许他就出不来了。” 云凰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所谓当局者迷,凤儿给她讲山中陵寝的事时,云凰就没有说什么,实则如果没有凤儿在场,季山泉可战可逃,甚至都不会受伤。 入夜,季山泉盘坐在荒郊的一棵树下,摆在面前的半块玉佩闪着微弱的荧光。道德真人站在不远处,盯着季山泉说道:“把玉佩给我,我告诉你我藏黄金的地点。” 季山泉看着他问道:“你觉得我缺钱吗?” 道德真人怒道:“这块玉不是你一个人的,打死那只厉鬼我也有份!” “你说得对。”季山泉点头:“不过正常修炼的人,不需要这块玉。这是一块宿魂玉,阴气极重,正常修道的人不仅不需要它,如果道行不高,带着这块玉反而会出事,你是不打算重回正途了吗?” 道德真人怒道:“我的事,用不着你过问!” 季山泉说道:“你如果还想正常修道,就不需要这块玉。如果你不想重回正途,我就不能留着你害人。我等你来,只是本着向善之心,劝你重回正途,以免……” “少废话!”道德真人吼叫一声,双手成爪向季山泉扑来。 季山泉双掌推出,硬接他的双爪。 ‘嘭’的一声,道德真人被震退了五步,震惊地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俯身拾起玉佩揣入怀中,站起来说道:“你就算练成血尸,也远不是我的对手。既然你道心已泯,我便送你一程吧。” 另一边,四公子一行投宿在客栈,四公子刚刚睡下,一道人影闪进屋内,一指点在四公子颈下,四公子起身到半,重又摔在床上。 云凰刚一显形,就被来人一掌打退。 云凰惊道:“是你!” 来人冷冷地说道:“去找季山泉,让他带着宿魂玉,到梁州同来客栈换你妹妹!” 说完,扛起四公子,翻窗而去。 “三哥!三哥!”黑云彪被喊醒,睁开眼看着云凰斥道:“臭丫头!鬼叫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到我屋儿来干什么?” 云凰急道:“三哥,我是云凰,凤儿被人抓走了。” “云凰!”黑云彪蹭地坐起来,后背一阵发凉,瞪着云凰说道:“妹子,你可别吓唬我。” 云凰轻叹了一声,说道:“来人说让我去找季道长,让季道长带着宿魂玉到梁州同来客栈去换凤儿。三哥,我去找季道长,你带着人赶紧去梁州同来客栈。” 说完,云凰一晃身便消失了。 黑云彪愣了半晌,突然嚷道:“鬼呀!真的有鬼呀!” “季山泉……季山泉……”云凰漫无目的地飘着,这要上哪儿去找啊。 一路飘回益州,眼见着天色渐明,云凰的呼喊中已经带上了哭腔儿,蓦然间一道黄符流星般射来,正打在云凰背上。 “啊……”云凰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后背中符的地方有如炭烤一般。 一名中年道士跑了过来,厉声斥道:“孽障,竟敢夤夜嚎叫,搅扰世间!” 云凰哭着说道:“道长,我在找一位名叫季山泉的道长,我妹妹被人抓走了……” “胡说!”中年道士斥道:“孽障,休想骗我!我这便给你超度,免得你为祸世间!” “不!”云凰惊叫道:“道长万万不可!我与我妹妹双魂锁命,你若是强行为我超度,会害了我妹妹的!” “闭嘴!”中年道士一指点出,一道黄光射向云凰面门,云凰立时发不出声音,中年道士冷哼道:“休想骗我!” 说完,中年道士双手掐诀,口中诵念,云凰的身上亮起了荧光。 “呜……”云凰痛苦地挣扎,双眼流着泪,哀求地望着中年道士。 中年道士冷冷地说道:“孽障,你既已亡故,便不该留恋人世,休再执拗,以免灰飞烟灭!” “呜!呜!”云凰双手撑着地想起来。 中年道士用手一指,又一道符打在云凰肩头。 “呜……”云凰摔在地上,再也撑不起来。 中年道士看了一眼天色,冷冷地说道:“孽障,天色将明,你再若执拗,便不是贫道心狠了。” 说完再次诵念,云凰周身冒起了白烟。 天光大亮,季山泉站起身,看着新坟说道:“道德真人,愿你来世好生修道,我杀你,也是为了你好,免得你堕入魔道,永世不得超生。” 猛然感觉到怀里发烫,伸手入怀,掏出宿魂玉,看到宿魂玉变得暗红。季山泉微微皱眉,不明白这块玉怎么突然变了颜色,而且还会发烫。正琢磨,宿魂玉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季山泉一惊,这声音是云凰的,云凰曾在宿魂玉中待过,难道是与宿魂玉有了感应?季山泉拔腿向益州城疾奔而去。 中年道士剑眉倒竖,瞪着云凰斥道:“好孽障!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功力!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云凰匍匐在地,两张符加上初升的阳光,云凰只觉得浑浑噩噩,中年道士的话语听在耳中,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住手!”一声断喝,季山泉已经到了云凰身边,揭去她身上的符,念动法咒,将她收入宿魂玉中。 “妖孽!”中年道士一把抽出宝剑,指着季山泉斥道:“你竟敢冲撞本尊!看本尊收你!” “妖孽?”季山泉一晃身到了中年道士面前,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打得中年道士两眼发花,踉跄着退了两步。 “妖孽?”季山泉如影随形,反手又给了他一个大嘴巴,中年道士的脸立时肿了像猪头一般。 季山泉斥问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双魂锁命?” “大胆!”中年道士捂着脸后退,怒道:“妖孽休得猖狂。” “妖孽?”季山泉一脚踢在中年道士肚子上,厉声斥道:“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害死一个活人!” 中年道士跪在地上,捂着肚子闷声说道:“你胡说……双魂锁命,百年难得一见,而且双魂锁命的一人一鬼,总会在一起,这只鬼是独行!” 云凰微弱地说道:“凤儿被抓了,就是上次抓我的那个人。让你带着宿魂玉,去梁州同来客栈换凤儿。” 季山泉一惊,反身便走。 “等等!”中年道士追上来扒住季山泉肩头。 “找死!”季山泉回身一记耳光,这一次用了很大的力气,直接将中年道士扇倒在地。 季山泉怒道:“我是人,不是妖!我急着去救人,你再敢拦我,我弄死你!” 中年道士撑起身晃了晃头,说道:“我是想帮你。” 季山泉抿住了嘴,反身便走。 中年道士追上来说道:“我险些造下恶业,帮你救人,就当是赎罪了。” 季山泉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突然疾奔而去。 中年道士拼命地追赶,却眼见着季山泉消失在视野之中,中年道士停了下来,喘了两口粗气,向路旁边牵着马的老头儿走了过去,问道:“老丈,你这马卖吗?” 第35章 :客栈救人 狂奔了一天,太阳落山后,季山泉将云凰从玉佩中放出来,云凰虚弱得根本站不稳,季山泉搂着她坐下,低头吻向她的唇。 云凰抬起手掩住季山泉的嘴,将脸埋在他肩窝里轻声说道:“除了渡元气,你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季山泉拉开她的手,答道:“你伤得很重,咱们还要赶着去救四公子。” 云凰迟疑着问道:“可总是让你消耗元气,会不会对你有损伤?”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说道:“我已修成法身,些许元气不算什么。这次我要多渡给你一些,救四公子还要你帮忙。” “我?”云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季山泉说道:“对方可能会有帮手,甚至是厉鬼助阵,我要用元气提升你的法力,即使你帮不上忙,也能免我后顾之忧。” 云凰垂着眼帘点了下头,季山泉托起她的下颌,吻上她的唇…… 中年道士赶到时,看到季山泉坐在地上,拥吻着云凰,而云凰周身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中年道士一惊,翻身下马,走到近前斥道:“你身为修道之人,竟然以元气焙炼鬼魂,就算她是百年不遇的双魂锁命,你也不能……” “你懂个屁呀!”季山泉抬起头斥道:“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自以为是!” 云凰将脸埋进季山泉怀里,这一次渡元气用了小半个时辰,云凰已然浑身燥热,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是鬼。 中年道士说道:“不管你要干什么,都不该以元气焙炼鬼魂,她得了你的元气,必将法力大增,如果将来为祸世间,便是你的恶业。” 季山泉微微皱眉,说道:“你比我师父还烦人,你是谁呀?” 中年道士答道:“贫道忘尘子,未请教同修?” 季山泉答道:“我叫季山泉。” 忘尘子微一皱眉,问道:“季道长没有道号吗?” 季山泉摇头道:“师父说我无缘出世,所以没给取道号。” 忘尘子更为不解,坐下问道:“季道长武功卓绝,又能以元气焙炼鬼魂,应该是出世修炼的高人,尊师怎会说你无缘出世呢?” 云凰轻声说道:“我要回玉中去。”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 忘尘子连忙说道:“姑娘,贫道冒犯了。” 云凰没有搭话,回到了玉中。 忘尘子略显尴尬,笑了笑。 季山泉说道:“你一见我就叫我妖孽,何必再问我为何无缘出世呢?” 忘尘子一脸恍然地点头,问道:“季道长,你为何一身妖气?” “我也不知道。”季山泉答了一句,转而问道:“你真的想帮我救人?” “是。”忘尘子点头。 季山泉说道:“那我要先告诉你,此次救人,异常凶险。对方也是修道之人,而且还控制着厉鬼。你刚才说我用元气焙炼鬼魂,其实不然。一来我要给她疗伤,这还要怪你,你自以为是,不问缘由,也不听别人辩解。二来我要保证她的安全,至少不会让我顾此失彼。我这一次去,先救人,然后拼命,对方必然是个邪道,现在不除掉,将来只会更麻烦……恕我不恭,你连跑路都追不上我,凭什么帮我?” 忘尘子垂下头,说道:“遇之则为缘法……既然我遇上了,而且又险些造了恶业,我想,我总能帮上你,至少我可以替你保护这位姑娘。” 云凰冷淡地说道:“多谢道长好意,不必道长费心。” “得罪了。”忘尘子一脸尴尬。 季山泉说道:“你要去,我不拦着你,但话我要说在前头,这是我的事,任何决定都要我来做,请你不要自以为是地插嘴多话,以免节外生枝。” 忘尘子点了点头。 黑云彪带着八雄,披星戴月地赶到了梁州,直奔同来客栈。 老大拦住黑云彪,说道:“三公子,咱们这些人,恐怕对方都认得,不能这样冒冒失失地闯去客栈。一来对四公子不利,二来怕中了人家的圈套。” 黑云彪看着老大问道:“那你说怎么办?这可是我大妹子云凰让我来的!” 老大答道:“三公子,大小姐一时心急,难免会乱了分寸。实则对方也是有道行的人,不是咱们这些凡人能对付得了的。属下以为,此事还是要等季道长来到才能解决,咱们还是不要自行其事,免得坏了季道长的谋划。” “他娘的!”黑云彪咒骂一声,问道:“那咱们去哪儿?” 老大答道:“三公子,不如去祥福客栈暂且落脚,属下和老二去同来客栈门外守着,一见到季道长,便即刻通知三公子。” “好。”黑云彪沉着脸答应一声,掉头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从懂事到现在,黑云彪只知道千机门一向顺风顺水,虽然不与江湖门派往来,但在江湖中的地位却很高。像这种被人家掐着脖梗子,牵着鼻子走的事,还是头一回遇上!心里虽然憋屈,但亲眼见过云凰之后,黑云彪相信老大的话,对方这样的人,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 季山泉午后进了梁州城,只比黑云彪一行人晚到了半个时辰。老大在同来客栈门口迎上来说道:“季兄弟,你来得够快,我们也是刚到。” 季山泉问道:“你们进去了?” “没有。”老大答道:“我劝住了三公子,怕坏了你的谋划。” 季山泉心里一松,说道:“我没什么谋划,本来那半块玉对我也没用,其实对方不用绑四公子,直接来找我要就行了。” 话音方落,客栈里有人说道:“无量天尊……倒是贫道多虑了,早知如此,实不该再次得罪千机门。” 季山泉走进客栈,看到墙角里坐着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头发花白,净面无须,长圆脸,浓眉大眼,鼻子带勾儿,脸上没有褶子。要不是少白头,就是修炼得有些道行了,甚至已经有了法身也说不定。 季山泉走到桌前,将那半块宿魂玉放在桌上,说道:“玉给你,四公子还我。” 云凰从玉里出来,站到了季山泉身后,目光越过季山泉的肩头,瞪着那个道士。 道士一笑,拿起玉佩看了看,说道:“贫道鲁莽了,季道长见谅,云凰姑娘见谅。四公子在楼上第二间房里,季道长上去就好了。” 云凰一转身便向楼上飘去,季山泉惊呼道:“云凰!” “嗷!”一声厉吼,隐在房中的厉鬼扑了出来,一把掐住云凰的脖子。 店里的客人惊叫着四处逃散。 季山泉飞身上楼,厉鬼将云凰摔向季山泉。 季山泉接住云凰,向前一推,云凰双手掐诀,直戳厉鬼前胸! “鬼印!”道士一惊,站了起来。 来的路上,季山泉教了云凰一些鬼能用的法术,还有就是这个鬼印。本来鬼印不是一般的鬼可以使用的,用得不好,甚至会反噬,但云凰得了季山泉很多元气,驾驭鬼印不成问题。 到梁州之前,季山泉就告诉云凰和忘尘子,对方绝不会轻易罢手,为保险起见,可能会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所以云凰的冲动之举,只是为了引出那只厉鬼。只不过云凰虽有法力,却没有对战经验,一上来就被厉鬼抢了先手。 忘尘子抽出长剑,二话不说,一剑刺向那个道士。 道士一侧身,老大的刀斜着劈了下来! 忘尘子的任务是缠住邪道,让季山泉有个空当,先看看四公子的情况。毕竟邪道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万一拘了四公子的魂魄藏起来,事情就更麻烦了。 而老大不用说,一动手便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该站什么位置。 厉鬼被云凰戳中胸口,惨叫着退回屋里。 季山泉一脚踹开门,四公子猛然扑了上来,双手成爪,十根漆黑的指甲插向季山泉脖颈。 “凤儿!”云凰失声惊呼。 季山泉扣住四公子两只手腕,说道:“去杀了那只厉鬼,四公子没事。” 云凰双眼泛起红光,穿墙而入,再次掐起鬼印,戳向厉鬼。 邪道躲了几下,突然破窗而出,忘尘子随后追了出去。 老大稍一迟疑,向楼上喊道:“季兄弟,那家伙跑了!” 季山泉喊道:“上来!” 老大应声跃上二楼,看到四公子两眼漆黑,双手被季山泉扣住,张着嘴不停地想咬季山泉。 老大愣在当下,问道:“让我干什么?” 季山泉说道:“抱住她,勒紧她的胳膊,别让她咬着你,我先帮云凰除了厉鬼。” 老大丢下刀,从身后勒紧了四公子。 季山泉松了手,迈进屋里,看到云凰死抱着厉鬼的大腿不放,被厉鬼一次次地重击在后背上。 季山泉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上血符,一掌打在厉鬼身上,厉鬼惨叫着化成了飞灰。 云凰趴在地上,没有动弹。 季山泉惊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云凰说道:“快看凤儿。” 季山泉转到房门外,将手指伸进了四公子嘴里。 老大愕然一惊,虽然知道季山泉是要喂四公子喝血,可这么个喂法儿,多疼啊! 四公子一口咬住季山泉的手指,血顺着嘴角流下,片刻后,四公子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36章 :逃了 黑云彪赶来时,季山泉已经医治了四公子,将四公子留在楼上休息,让老大守着,然后坐在楼下等忘尘子。 黑云彪大步走到季山泉面前问道:“我妹子呢?” 季山泉答道:“在楼上休息。” “我就说事儿没完,事儿没完吧!”黑云彪捶着桌子嚷道:“你说你一天到晚瞎折腾什么?好在这回没事儿,下回我妹子万一要是死了,你就等着后悔吧!” 季山泉垂了眼帘,他本以为自己带走宿魂玉,四公子他们就没有危险了。可事实却是,那个邪道是盯死了四公子他们,根本不与季山泉正面交锋。 季山泉说道:“三公子坐吧。小二,来壶茶。” 黑云彪一屁股坐在季山泉对面,瞪着季山泉问道:“我跟你说半天,你就一句话?”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问道:“三公子想让我说什么?” 黑云彪说道:“说你以后住在我们家,保护我们家的人!你放心,钱有得是,你随便开价!” “季道长……”季山泉还没答话,忘尘子出现在门口,道袍上满是血迹,双手扶着门框,只唤了一声,便一头栽倒。 老八离得近,一把扶住忘尘子,问道:“季兄弟,你认识他?” 季山泉走过来答道:“认识,他是来帮忙的。” 老八赶紧把忘尘子扶到桌边坐下,倒了杯茶。 黑云彪问道:“兄弟,这位道长与你同门?” “不是。”季山泉一边给忘尘子诊着脉,一边答道:“云凰找我时撞上了他,差点儿被他害得灰飞烟灭,后来……” “什么?”老八将茶杯里的茶水倒掉,冲着忘尘子‘呸’了一声。 季山泉说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嘛。后来我赶到了,他也知错了,就追着我说要来帮忙。” 黑云彪嗤笑了一声,说道:“就这么帮?看这一身的血……道士,这血是你的……还是对手的?” 忘尘子垂着头答道:“季道长,我……碰不到他分毫,却被他打伤……让他给跑了。” 黑云彪嗤了一声,转身回到刚才的桌边坐下。 季山泉说道:“无妨,我会去找他的。你伤得不重,调息一阵子就好了。我扶你上楼休息吧。” 说完扶起忘尘子,招呼道:“小二,开间房。” 四公子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看到老大的脸,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老大长出一口气,答道:“四公子,你可算醒了,没事了,你被人抓来这里,是季道长救了你。” 四公子蹙着眉头,隐约回忆起那天晚上有人闯入房间。 老大说道:“我去叫季道长来。” 四公子抿着嘴唇稍一迟疑,老大已经开门出去了。 云凰现身出来,抚着四公子的脸颊说道:“凤儿,姐姐没用,保护不了你。” “姐姐……”四公子拉住她的手,说道:“不怪姐姐,都怪季山泉,他要不离开,我也不会被人抓走了。” 云凰微笑着说道:“别这么孩子气,他又不欠咱们的,像这样救完了你救我,救完了我救你,就算是亲生的爹娘兄弟,也不过如此啊。再者说,你心里也明白,他拿着那半块玉佩离开,是想保咱们万全,只不过,天不遂人愿罢了。” “我知道……”四公子微微嘟了嘟嘴,突然说道:“姐姐,你的手好像没那么凉了!” 云凰下意识地抽回手,尴尬地说道:“或许……或许是因为季道长的那块玉吧……他那块玉,比原来的那半块玉要温润许多。” 季山泉在门外唤道:“四公子?” 云凰倏然消失,回到了玉中。 四公子应道:“进来吧。” 季山泉推开门进来,走到床边,看了看四公子的脸色,说道:“没事了,休息两天就好了。” 四公子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又要去追杀那个邪道?” “不。”季山泉答道:“我陪你回青州复命,然后带你回山拜见我师父。至于那个邪道……山水有相逢,迟早会再遇上。” 四公子垂了眼帘,浅浅一笑,说道:“玉佩也给他了,他总该罢手了吧?” 季山泉幽幽说道:“也许吧……他拿到了宿魂玉,应该会躲起来修炼,至少几年内,应该不会现身了。” 四公子看了他一眼,颇有些内疚地说道:“因为我……害你丢了那半块玉……真是对不住。” 季山泉怔了一下,随即恍然笑道:“你误会了,我不要宿魂玉,用那东西修炼,会入魔的,我可不想入魔,我就算抢回来,也是给云凰用。我担心的是,那个邪道用宿魂玉修炼,一旦入魔,只怕会极难对付。” 四公子坐起身说道:“那咱们不去招惹他不就好了?”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惹人,人还要惹你呢……算了,有些事现在也不必对你说,说了你也不懂,反倒会平添忧虑,好好歇两天,然后回青州。” 季山泉从四公子房里出来,又去看了一眼忘尘子,然后回自己房间,云凰跟了过来。 两人相对而坐,云凰问道:“季道长,你方才说有些事不能对凤儿说,是不是有关宿魂玉修炼之法?” 季山泉点头道:“对。用宿魂玉修炼,是要将鬼魂收入宿魂玉中,再以咒法炼化成法力,再通过宿魂玉转成己用。你与四公子双魂锁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材料,那个邪道不会甘心错过的,迟早还会来找你们。” 云凰看着他,不说话。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说道:“别怕,我护着你们。” “多久?”云凰盯着他问道:“直到除掉邪道吗?如果那个邪道一直不来,你会一直留在我们身边吗?” 季山泉微一皱眉,觉得她这话问得蹊跷,想了想问道:“你想说什么?” 云凰垂了眼帘,幽幽答道:“凭你的本事……不,如果去求你师父,能否把我和凤儿分开?” 季山泉怔住,明白她言外之意,是说如果将她和四公子分开,再将她超度,就没有什么双魂锁命,那个邪道也就不会再找四公子了。 这件事,不必找师父,季山泉就能办到。可季山泉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此时听云凰说出来,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隐痛。 季山泉抿了抿嘴,说道:“四公子会同意吗?” 云凰说道:“你可以不告诉她。” “然后让我等着挨骂吗?”季山泉看着她说道:“一天两天没什么,老见不着你,四公子不会问吗?而且四公子万一要是做了我师妹,迟早也会发现你不在了。” 云凰抿着嘴唇静默了一会儿,说道:“她又不是小孩子,会明白的,到时候难过一阵子也就没事了。”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你想这么办,我没有理由阻止你,但你必须与四公子商量。” 云凰轻声说道:“你知道凤儿她不会答应的。有句话你应该知道……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季山泉淡淡地说道:“人不是鱼,人有的时候,更愿意同舟共济,生死相随。” 云凰看了他一眼,垂下头轻声问道:“我是不是……惹你不悦了?” “没有。”季山泉起身走到床边,躺在床上说道:“贫道累了,姑娘请吧。” 云凰抿了抿嘴,起身离开了。 休息了两天,忘尘子的伤也好了,听说季山泉要跟着四公子一行人回青州,忘尘子将季山泉拉到一边,低声问道:“那个邪道你不找了吗?” 季山泉摇头,忘尘子看着他皱眉道:“季道长,你有幸修得上法,就该一心济世渡人,此邪道不除,迟早会成大害!你可不能因美色而泯了道心!” 季山泉小声儿说道:“忘尘子道长,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师父让我入世,不仅是为了修炼,还说我有尘缘,让我找个媳妇儿。” 忘尘子愕然,随即又皱眉道:“即便如此,碰上此种邪道,你也不该放任不管!” 季山泉笑道:“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慷他人之慨。你想去抓邪道你就去,我没拦着你。至于我想去哪儿,你也管不着。” 忘尘子沉着脸静默,季山泉起手道:“后会有期。” 黑云彪在旁边盯半天了,四公子从楼上下来,看到季山泉和忘尘子站在大门边,问道:“三哥,那人也跟咱们回青州吗?” “不是。”黑云彪撇了撇嘴,说道:“他在劝季兄弟跟他去找那个邪道,还责怪季兄弟因美色而泯了道心。” 四公子心头狂跳了一下,轻声斥道:“你胡说什么!” 黑云彪瞥了她一眼,摆了下手,说道:“人家说的是云凰,你跟着起什么哄,你哪像个女人。” 四公子的脸由红转白,颤抖着双唇尖声叫道:“上路!” “哎呀!”黑云彪捂着右边的耳朵,看着四公子愤愤地向外走去,跟在后面嚷道:“你喊什么?好像谁踩了你尾巴似的。” 忘尘子追出来问道:“季道长,你当真就这样一走了之?” 季山泉翻身上马,看了他一眼,说道:“劝你一句,人要量力而行,你好自为之吧。” 第37章 :追兵 季山泉跟着四公子等人回到青州复命。夫人早已经将四公子要去修道的意思告诉了黑门主,黑门主也应允了此事,让四公子跟季山泉回山,而且还特意备了重礼。 启程前夜,黑门主单独宴请季山泉。 酒菜上齐,屏退丫鬟,关了门。黑门主给季山泉倒上酒,举杯说道:“季道长,老夫便将两个女儿托付给道长了。” 季山泉双手捧杯,说道:“门主言重了,此次回山,四公子能否拜入师门还不一定,但贫道可以保证,必当为门主将事情料理妥当。” 两人对饮一杯,黑门主又倒上酒,说道:“还请季道长妥为周旋。” 季山泉摇头道:“门主不知道我师父的脾气,我师父不待见我,我若不替四公子说话反倒好,若是替四公子说话,只会把事情搅黄。” 黑门主想了一下,低声说道:“有一件事,本不该说,但季道长是世外高人,说了也无妨……上一次老夫与龙大人商议益州之事时,龙大人曾暗示过老夫,朝廷将有大变!” 季山泉微一皱眉,却没有说话。 黑门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为朝廷办差的江湖门派,如逢改朝换代,大多会有灭门之险,你们去益州这段日子,老夫已经暗地里做了部属。但有一件事,老夫一直埋在心里,连凤儿她娘都没有告知……龙大人曾多次暗示,想纳凤儿做小妾,只是我千机门势力极大,他也不敢强逼,可一旦朝中生变……所以老夫拜请季道长,一定要请尊师收下凤儿!” 说完起身,撩袍就要给季山泉跪下。 季山泉连忙伸手扶住他,说道:“门主,这可万万使不得,贫道定当尽心尽力,即使我师父不收四公子,贫道也会护四公子周全。” “好。”黑门主执手说道:“拜托道长了。” 转过天一早,四公子一身女装短打,梳着灵蛇髻,髻上插着双凤含珠金华胜,到堂前向爹娘辞行。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季山泉都惊呆了,一同怔怔地看着四公子。 四公子蹙眉道:“我是云凤,不是云凰。” 夫人招手道:“儿啊,你过来。” 黑云彪凑到季山泉身边轻声问道:“真是云凤?” “嗯。”季山泉点头。 黑云彪说道:“她是不是又中邪了?你给她看看。”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夫人握住云凤的手,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忽然间眼圈儿就红了,搂住她哽咽着说道:“儿啊,以后娘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娘~”云凤蹙眉道:“女儿是去拜师,又不是出嫁,瞧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呀。” 夫人看向季山泉,招手道:“季道长,你也过来。” 季山泉走到近前,夫人说道:“季道长,凤儿就托付给你了。凤儿从小争强好胜,性子急,脾气不好,你要多担待。” 云凤蹙眉道:“娘,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季山泉起手应道:“夫人放心,贫道定当尽心尽力。” 黑门主叹了口气,说道:“时辰不早了,上路吧……八雄,照看好二小姐。” 老大躬身应道:“是。” 离了青州,一路上云凤也不说话,只是冷着脸跟在季山泉身边。 至黄昏投宿,进了客栈坐下没一会儿,外面来了一队官兵,领头的军官带着两名亲随进门来看了一眼,直奔云凤走过来,到近前抱拳道:“云凤小姐,龙大人有请。” 云凤抬起目光看着军官,冷淡地说道:“千机门是家父作主,龙大人有事吩咐,应该去找家父。” 军官昂首说道:“云凤小姐,龙大人有请!” 云凤一瞪眼,季山泉连忙打着哈哈说道:“二小姐,龙大人有令,你岂敢抗命不从?” 转而又对军官说道:“这位军爷,天色已晚,请准我们暂歇一宿,明早我们就随军爷回去。” 云凤看了季山泉一眼,垂了眼帘。 军官回头说道:“把人叫进来,客栈里的人都清出去!” 吃过了晚饭,云凤回房,两名官兵跟着上去,站在了门口。 老大凑近季山泉,轻声问道:“你要怎么办?” 季山泉答道:“睡觉。” 回房之后,云凰穿墙过来,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季山泉答道:“知道,你爹跟我说了,龙大人一直想纳云凤做小妾。而且你爹还说了,朝廷将生大变。这一次,应该是那个龙大人获知云凤刚回来又走,怕云凤跑了,所以派人来追。” 云凰脸上浮起一层煞气,恨声说道:“我去把他们杀了!” “不行。”季山泉说道:“杀了他们,等同于造反,你爹娘怎么办?” 云凰顿足道:“你有办法就说,都这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 季山泉说道:“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云凰抿了下嘴,垂着眼帘说道:“我以后不说离开的话了,这些天我仔细想过,其实我也舍不得离开。你最好想个办法将这件事彻底解决,否则躲过这次,还会有下次,甚至会连累我爹娘。” 说完,云凰穿墙走了。 季山泉微微皱眉,本来他想施个小法术,把这些官兵吓跑就算了。但云凰说让他彻底解决这件事,季山泉就只能再想办法。 转过天一大早,云凤拉开门,看到两名官兵还站在门口,忍不住厉声叫道:“季山泉!给本小姐滚出来!” 季山泉开门出来,陪着笑脸说道:“二小姐,早啊。” 云凤瞪着他,看到他虽然脸上笑着,可眼色却冷得怕人,便垂了眼帘说道:“进来,我有话问你。” 官兵抬手拦道:“不得进入!” “放肆!”云凤斥道:“我召门人议事,你们凭什么阻拦?” 军官在楼下说道:“时辰不早了,还请云凤小姐起程。” 云凤出来,手扶栏杆俯视着军官说道:“你是来请我,还是来抓我?我召门人议事,你的人也要阻拦,是欺我千机门无人吗!” 八雄应声站了起来,个个手按刀柄,都瞪着军官。 官兵们也都手按刀柄,却都在往后退。这些人跟随龙大人多年,自然知道千机门不是好惹的,如果当真动起手来,他们恐怕一个也活不了。 军官语气软了下来,抱拳道:“云凤小姐,末将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小姐不要为难末将。” “哼!”云凤冷哼一声,转身回房,大声说道:“季山泉!进来!” 季山泉向两个守门的官兵陪了个笑脸儿,然后进了房,关上门。 云凤瞪着季山泉,手指着门外不说话。 季山泉走到近前,附耳轻声:“别使性子,回去见龙大人,我自有办法。” “当真?”云凤仰着头看着他。 “当真。到时你不用管别的事,直接去见龙大人就好。”季山泉说完,伸手在她脑后点了一指。 回到青州龙府,已是掌灯时分。进门时,军官回身拦下季山泉与八雄,说道:“龙大人只召见云凤小姐,诸位请回黑府吧。” 老八怒道:“扯你娘的蛋!天都这么晚了,单独召见我家小姐,姓龙是什么意思?” 军官瞪眼道:“大胆!” 眼见着双方就要拔刀,季山泉打着哈哈说道:“不要这样,都是自家人嘛。这位军爷,借一步说话。” 将军官拉到一边,季山泉低声说道:“军爷,贫道实话对你说吧,云凤小姐这一次去益州办差,招惹了邪祟,贫道也治不了,只能带她回山找我师父医治。你让他们八个人走没关系,但你不能把贫道也赶走,万一云凤小姐身上的邪祟闹起来,还得贫道出手压制才行。” 说话间,云凤已经进门去了,她记着季山泉的嘱咐,不用管别的,直接去见龙大人。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云凤只觉得心神不宁,双眼模糊,眼前的景物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恍如梦中一般。 龙大人接报云凤到了,满脸喜色地亲自迎了出来,刚走到云凤五步之外,云凤突然怪叫一声,扑上去掐住龙大人的脖子。 龙大人惊得脸色大变,眼见云凤双眼血红,脖子上好似被铁箍箍住,两条胳膊怎么使劲儿也抬不起来。 两名官兵冲上来抓住云凤的手腕,云凤怪叫一声,两臂抡起,将两名官兵一同抡飞,一个撞在花坛上晕了过去,一个撞在柱子上吐了血。 龙大人喘过一口气,边逃边喊道:“来人!来人呐!” 门外八雄一惊,刚要向门内冲,季山泉厉声喝道:“站住!二小姐身上的邪祟又出来了,你们不可进去!” 老大立刻明白了季山泉话里的意思,大声说道:“都别动!” 军官慌忙带着人进去,看到云凤追赶着龙大人,冲上去阻拦云凤的官兵,都是片刻间就被云凤打飞出去。 “军爷,我没骗你吧?”季山泉不知何时站到了军官身边,一脸淡定地说道:“这个邪祟极其凶恶,贫道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其镇住,不想又跑了出来。” 军官惊道:“道长,那你快去治住她呀!” 季山泉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现在不行,邪祟力大,得等她折腾一会儿,贫道才治得住她。” 第38章 :灵兽 龙大人身材魁梧,相貌周正,虽已年过四旬,但一向以风|流雅士自居。此时被云凤追得犹如丧家之犬,不由得动了肝火,厉声喝道:“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季山泉眼色一寒,纵身跳到院中,大声喊道:“不可!宿主一旦受伤流血,邪祟便会更加凶恶,到时候你们所有人,包括我都得死在这里!” 看到季山泉一身道袍,龙大人好似溺水之中看见了大船,高声叫道:“道长救命啊!” 季山泉跳到近前,一掌打向云凤,这一掌看似用力,实则轻得不能再轻,刚一碰到云凤的肩头,季山泉便大叫一声,自己向后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龙大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季山泉爬起来挥着手喊道:“上啊,你们一起上,把她绑起来!” 所有人都在往后退,只留下院中的大空场,给龙大人跑圈儿用。 季山泉从怀里掏出一张探路符,装模作样地往云凤脑门儿上贴,但刚一贴上,就被云凤抡飞出去,再次摔在地上。 龙大人边跑边问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呀?” 季山泉爬起来说道:“回大人,云凤小姐去益州办差,招惹了邪祟,贫道也治不好,只能带她回山去找我师父医治。” 龙大人怒道:“那你把她带到我府上干什么?” 季山泉说道:“回大人,是你派人把云凤小姐请回来的呀。” “快把她弄走!”龙大人已经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季山泉说道:“大人,你再坚持一会儿,等她累了,贫道才治得住她。” 话音方落,云凤一爪抓进了龙大人后背。 “啊……”龙大人一声惨叫,回身一拳抡向云凤面门。 云凤另一手扣住龙大人手腕,张口向他手臂上咬了下去。 “道长!啊……”龙大人的惨叫声带着哭腔儿。 季山泉一步蹿上来,将探路符贴在云凤脑门儿上,同时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在云凤脑后点了一指。 云凤身子一晃,向后便倒,季山泉抱住云凤,看着龙大人说道:“龙大人,借一间房舍安置云凤小姐。” “带走带走!”龙大人捂着胳膊怒道:“带她走,不要留在本官府上!” 季山泉将云凤横抱起来,说道:“大人,天色已晚,阴气极重,万一她一会儿苏醒过来……还是请大人借一间房舍……” “送客!”龙大人说完之后,转身便走了。 第二天清早,云凤醒了过来,看到云凰坐在床边,忍不住呻吟道:“姐姐……我身上好疼啊……这是怎么了?” 云凰微笑着答道:“昨夜咱们俩在龙大人府上大闹了一场,你力气使大了,歇两天就好。” “哦。”云凤应了一声,说道:“我好像还记得一些……姐姐,季山泉呢?” 云凰抿嘴一笑,答道:“昨夜他跟爹和三位兄长喝酒,听说是喝多了,估计这会儿还没醒呢。” 云凤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问道:“姐姐,昨夜是怎么回事?我只记得我进了龙府,然后就……想不起来了。” 云凰说道:“季道长把你的魂打离了魂舍,好让我进去,简单说,就是让我附在你身上,咱们俩把龙大人都快吓死了。” 云凤冷了脸,说道:“应该杀了姓龙的!” 云凰摇了摇头,说道:“我本想杀了他,可季道长不准,说不论什么情由,鬼都不能害人……算了,姓龙的不再纠缠就好了。” 云凤蹙眉道:“姓龙的!姐姐,季山泉没跟爹说这件事吗?” 云凰轻叹了一声,说道:“你不知道,其实姓龙的曾几次三番暗示爹,想纳你做小妾,是爹一直不搭他的岔儿,也没有提过。以前是不怕他,可现在……听说朝廷将有大变,爹已经开始筹备了。” 云凤愕然,说道:“那我不去拜师了。” “那可不行。”云凰说道:“拜师的事不能耽搁。我说句昧良心的话,季道长再怎么帮咱们,他现在也还是外人,如果你能拜师,他就变成了你师兄,那样的话,就会对咱们家更有利,咱们家有事,他才能顺理成章地插手,咱们开口要他帮忙,底气也足不是?” 云凤抿着嘴垂了眼帘,云凰劝道:“听姐姐的,你学了道法也是好事。以前咱们没见过季道长这样的高人,你想想,如果你也能修炼成这样的高人,那咱们家还怕谁?” “好。”云凤说道:“叫季山泉起来,赶紧上路。” 穿州过府,晓行夜宿,不日来到藏龙山脚下。 山不算高,林荫树密,云凤手搭凉棚极目远眺,问道:“你们道观在哪里呀?这山也不高,一眼就能望到好远。” 季山泉答道:“藏龙山方圆数百里,飞云观也没有建在高处,从这里步行,大概再走两到三天就到了。” 众人下了马,老大问道:“马怎么办?万一跑了,咱们再出来时就没得骑了。” 季山泉想了想,说道:“没事,我找朋友看着。” 说完掐指放在嘴边吹了声响哨,约摸有半盏茶的时间,腥风刮来,两只斑斓猛虎跃出山林。 云凤惊得立刻手按剑柄,八雄纷纷抽刀在手,九匹马扬蹄嘶鸣,纷纷掉头跑走。 季山泉笑道:“别怕别怕。” 说着走上前去,两只猛虎跽坐在地上,都歪着头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摸了摸两只猛虎的下巴,问道:“虎兄,虎弟,你们还好吗?” 云凤微一蹙眉,又听季山泉说道:“帮个忙,把那九匹马追回来,看管在这里,我过几天就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两只猛虎同时虎啸一声,从众人头顶跃过,追着九匹马去了。 走在山林里,云凤忍不住问道:“季山泉,那两只猛虎是怎么回事?” “哦。”季山泉答道:“是我师弟。” 季山泉小的时候,喜欢在山林里游玩,有一天,碰到一只奄奄一息的大老虎,怀里还卧着两只小老虎,看到季山泉,两只小老虎挥舞着前爪向季山泉龇牙。 季山泉当时也没多想,就觉得大老虎要是死了,小老虎恐怕也活不了,于是跑回观里,偷了师父炼制的丹药,喂给大老虎吃了。喂丹药的时候,两只小老虎用前爪扒着季山泉,用脑袋在季山泉身上蹭,季山泉觉得好玩儿,顺手就给两只小老虎也喂了丹药。 后来师父把季山泉往死里打了一顿,不是因为心疼丹药,而是季山泉造就了三只灵兽,这是逆天之举! 小老虎长到两岁左右的时候,有一天,大老虎带着两只小老虎来到飞云观门前。呼号着将师父叫出来,然后大老虎当着师父的面,一头撞死在观前的树上。 师父沉默了一整天,两只小老虎在观外哀号了一整天,季山泉罚跪了一整天。 第二天值事弟子开观门,看到两只小老虎趴在观前,怎么赶都不走,只得回报师父。师父长叹一声,来到门前对两只小老虎说道:“孽障,本不该留你们活命,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且错不在你们,贫道便收你们为记名弟子,命你们守护山林。每月初五来此听道,你们若是行凶做恶,贫道必当亲手除掉你们!” 两只小老虎拜了三拜,从此成了护山灵兽。 云凤盯着季山泉,季山泉问道:“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云凤说道:“你就不能给我一颗丹药吃?” 季山泉苦笑着说道:“自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丹药,也不知道师父藏在哪儿了。” 老八说道:“季兄弟,你师父是神仙呐!他老人家炼制的丹药,畜牲吃了都能通人性!” 季山泉答道:“哪有,只是碰巧了。后来我师父跟我说,他之所以收那两只老虎做记名弟子,就是因为它们吃了丹药非但没死,还通了人性。” 云凤皱眉道:“那你师父当时还往死里打你?” “是啊。”季山泉说道:“我也这么问啊。” “然后呢?”云凤看着他。 季山泉耸了下肩,说道:“然后就是又挨了一顿打。” 云凤蹙眉道:“你师父可真够不讲理的。” “凤儿!”云凰斥道:“胡说什么!” 季山泉一笑,说道:“其实云凤说得对,我师父就是不讲理。” “孽障!”浑厚的声音在山林中回荡:“带外人进山也就罢了,还敢编排为师!” 云凤瞬间眼神慌乱,季山泉皱了皱眉,大声说道:“师父,弟子回来看你了!你老的神识现在走得更远了!可喜可贺呀!” “孽障,速来见我。” 季山泉大声应道:“是,师父!你老先回去吧!” 等了一会儿没声音,季山泉轻声说道:“别再乱说话了,我师父的道法又精进了。” 云凤和八雄一起连连点头,静默着跟着季山泉加快了脚步。 转过天,站在山梁上看到了山谷中的飞云观,院落极大,即便是从高处向下看,也觉得飞云观庄重恢弘。 云凤突然开始担心,这样的世外仙居,这样的得道高人,自己能拜入师门吗? 第39章 :拜师 来到飞云观前,观门口站着三名道士,门两边是值事弟子,台阶下站着的是季山泉的师兄玄明子。 玄明子四十来岁年纪,瘦高个儿,瓜子儿脸,细眉大眼,见季山泉走到近前,玄明子起手道:“师弟,师父命我在此迎候你与诸位贵客。” 季山泉笑道:“师兄,你这迎得也太近了点儿吧,怎么着也得迎到那道山梁上才像样嘛。” 玄明子看着他说道:“师父说要打你。” “怎么又要打我?”季山泉皱眉,随后向云凤一指,说道:“是她说师父不讲理的。” “季山泉!”云凤一惊,她是来拜师的,还没见到师父先被告一状,那还能有希望吗? 玄明子说道:“她说的也算在你头上。不要问我‘凭什么’,见了师父你就明白了。” 云凤松了口气,季山泉瞪着她说道:“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 云凤瞪了他一眼,没敢搭话。 跟着玄明子进了门,云凤愕然,几十丈长宽的大场院,空无一物,对面是正殿,共有三层台阶,站在大门处,看不到正殿的门,只看到台阶的顶端站着一位道长,负手而立,衣摆被风吹得飘飘荡荡。 季山泉说道:“这个空场是练功用的,不过不要以为观中弟子很多,其实没多少人,之所以要这么大的空场,是因为我们跟你们练功的方式不一样。” “哦。”云凤应了一声。 季山泉又轻声说道:“台阶上那位就是我师父,了尘真人。” 云凤抿了抿嘴唇,莫名地开始心慌。 上到台阶第二层,听到了尘真人说道:“住。” 玄明子接着向上走去,季山泉停住了脚,云凤跪下,八雄也跟着跪下。 了尘真人说道:“这位姑娘,你姓甚名谁?为何想要拜入贫道门下?” 季山泉抢着说道:“她姓黑,叫黑云凤,她还有个双魂锁命的姐姐,叫黑云凰。她们家是替朝廷发丘启陵的,她想学道,最开始是为了能看见她姐姐,后来是觉得弟子有本事,也希望能像弟子这样,如此便不会受人摆布,也可以为她们家做事。” 云凤垂着头跪着,季山泉的话虽然句句属实,可这样说,半分道心皆无,人家得道高人又怎肯收她做弟子? 了尘真人问道:“云凤姑娘,你可有话要说?” 云凤咬了咬嘴唇儿,垂着头答道:“晚辈无话可说,季道长所言,句句属实。” 了尘真人又问道:“云凰姑娘,你可有话要说?” 云凰答道:“仙长面前,没有我说话的份,仙家重地,恕我不敢现身拜见。” “无妨。”了尘真人说道:“请姑娘现身一见。” 玄明子应声撑起伞,快步走下台阶,站在云凤旁边。 云凰现身出来,跪在云凤身边。 了尘真人斥道:“孽障!还不跪下!” 所有人一惊! 玄明子说道:“师弟,说你呢。” “哦。”季山泉回过味儿来,撩袍跪下。 了尘真人缓步走下台阶,看着季山泉问道:“孽障,你渡了她多少元气?” 季山泉说道:“师父请听弟子解释,是这样的……” “为师问你渡了她多少元气!” 季山泉叹了口气,答道:“半个时辰。” “孽障!”了尘真人骂了一声,拂袖便走。 “师父!”季山泉磕头道:“请听弟子一言。” 了尘真人站住了脚,却没有转身。 季山泉说道:“双魂锁命,百年难得一遇,云凰云凤姐妹俩,一人一鬼,体质特异。弟子确是有意渡给云凰元气,令其脱了鬼胎,成为鬼灵,但弟子也是为师父着想,师父连两只猛虎都能收为弟子,又何必计较阴魂?” “你个孽障!”了尘真人转回身快步走到季山泉身边,一脚将季山泉踹倒,一边拳打脚踢一边骂道:“收了两只虎还不够,又给我弄回一只鬼,你当我飞云观是什么!是不是再过段日子,你还得给我弄回几只妖来?” 所有人都惊得瞠目结舌,玄明子淡淡地说道:“诸位不必惊慌,习惯就好。” 打了半刻钟,了尘真人直起身喘了口气,说道:“都起来吧,跟我来。” 说完转身走了,季山泉爬起来,掸了掸衣服,说道:“跟我走。” 云凤和云凰相携着站起来,玄明子将伞交给云凰,对八雄说道:“诸位,请随贫道往客房休息。” 没人敢说话,跟着玄明子走到台阶下面,老大才轻声说道:“道长,我们还带着拜师礼呢。” 玄明子说道:“先去休息,回头有了结果再说。” 季山泉带着云凤和云凰进到大殿内,此时云凤才看清了尘真人的相貌,白眉白发白须,面色红润,眼睛不大,但精光四射,鼻头儿有点儿大,嘴被胡须盖住,看不见,穿着藏蓝色道袍,头上无冠,横插着一根玉簪。 季山泉说道:“师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给个话儿吧?” “孽障!”了尘真人用手点了季山泉一下。 季山泉下意识地一仰头,说道:“师父,你不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吗?你看她们俩长得多好看呐。” 云凤愕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季山泉,云凰抿着嘴垂下了头。 了尘真人用手点着季山泉,点了好几下才说道:“也就是说,你是看人家两个姑娘长得好看,所以你才给人家渡元气……哦!死的渡元气,活的是不是还喂过血?” 季山泉皱眉道:“她们碰上事儿了,要命的事儿,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了尘真人垂了眼帘,歪着头不说话。 季山泉说道:“师父,我在外面赚了一万零五百两黄金,太重了,没都带回来,云凤带了八名属下,每人背了五百两,共四千两黄金,不过黑门主说这些只是见面礼,不算我孝敬师父,我的钱回头再送回来,师父要是收了她们两姐妹,还有重谢。” “你拿为师做生意呀?”了尘真人斥道:“你怎么不背点儿回来?你一个人就能背他们八个人的分量!” 季山泉皱眉道:“师父……那你到底是要钱还是不要钱呢?” 了尘真人指着旁边说道:“上那边儿跪着去,我不爱搭理你。” 季山泉抿着嘴,一脸无所谓地走到一边跪下。 云凤和云凰双双跪下,云凤说道:“仙长,晚辈虽无道心,但能与季道长相遇相识,想来也是机缘,还请仙长成全。” 了尘真人点了点头,说道:“你这话说得也有些道理,只是……你们姐妹,确实与贫道无缘,若不是这个孽障多事,你本应该跟着你姐姐去了。” 两人一惊,同时抬起头看了看了尘真人,又一起将目光转向季山泉。 季山泉说道:“师父,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了尘真人冷哼一声,说道:“你才修了几年道,不过是你前世造福,今生才能入我飞云观。你若能看透生死之机,为师也不必让你入世修炼了,直接把位子传给你岂不更好。” 季山泉皱眉道:“师父,既然已经这样儿了……” “你给我闭嘴!”了尘真人斜了他一眼,转回头对云凤说道:“你们姐妹与贫道无缘,但正如你所说,你们能与这个孽障相遇相识,且他又救了你们,想来你们与他是有机缘的。这样吧,我收你们做记名弟子,但我不会教你们什么,你们跟着这个孽障学道吧,能学成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 云凤一怔,云凰却叩头道:“谢师父。” 云凤连忙跟着叩头道:“谢师父。” “嗯。”了尘真人说道:“你们两个下去吧,玄明子会安排你们歇息。” 两人站起身,看了季山泉一眼,退了出去。 季山泉膝行到了尘真人身边,笑眯眯地说道:“师父……” “孽障!”了尘真人甩手一记耳光,骂道:“净给我找事儿。” 季山泉皱眉道:“双魂锁命,多好的材料啊!一人一鬼,一生一死,一阴一阳,肯定不会比我修道慢的!” 了尘真人看着他说道:“跟我说实话,要是换成两个双魂锁命的兄弟,你还管这闲事吗?” “管!”季山泉大义凛然地答道:“当然得管!师父命弟子入世修炼,积攒功德,弟子碰上事儿,当然得管!” 了尘真人嗤笑了一声,说道:“滚吧。” 季山泉笑眯眯地说道:“师父,我惹上事儿了。” 了尘真人脸色一沉,说道:“合着这俩丫头还不是最大的事儿?” 季山泉便将宿魂玉的事,包括山中陵寝里那个僵尸,详细地说了一遍。 了尘真人皱起了眉头,问道:“胜邪剑都砍不破?” “砍不破。”季山泉摇头。 了尘真人微微眯起眼睛,缓缓说道:“胜邪剑至阳至正,它砍不破的东西,必定是至阴至邪之物。你为了救云凤那丫头,把宿魂玉轻易地就给了那个邪道……你咋不死呐!” 说着一巴掌扇在季山泉脸上,骂道:“你个色迷心窍的小畜牲!你知不知道你惹出多大的祸事!” “知道啊!”季山泉捂着脸说道:“就是因为知道,这才赶紧回来告诉师父嘛。” 第40章 :诡异的笑声 了尘真人又抬手,季山泉手脚并用地爬开去,回过头说道:“你别打我了啊!我都这么大了……刚回来就挨了一顿暴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 了尘真人放下手,说道:“你过来。” “我不。”季山泉警惕地看着了尘真人,说道:“你先答应不打我。” “我不打你。”了尘真人站了起来,突然冲向季山泉,嚷道:“我弄死你!” 季山泉一边跑一边嚷道:“我还给你带回两个徒弟呐!” 了尘真人一边追一边骂道:“放屁!我说你巴巴地让我收她们,原来是有宿魂玉的事儿,你是怕那个邪道找上她们,把她们拿去炼化!你这是给我找徒弟吗?你这是存心让我给你擦屁股!你给我站住!” 季山泉嚷道:“怎么不是给你找徒弟,你不是一直叨叨说想收个女徒弟吗?” “混账!”了尘真人脱下鞋丢过去,砸在季山泉后脑勺上,骂道:“我说想收女徒弟,什么时候说过想收女鬼当徒弟了?” 季山泉捂着后脑勺接着跑圈儿,嚷道:“那不是有一个活的吗?” “废话!”了尘真人斥道:“双魂锁命,我还能只收活的不收死的?” 玄明子走到门前,起手道:“师父,两位师妹都已经安排住下,八名从人也安顿了,拜师礼也已入库。” “知道了!你下去吧!” 玄明子躬身应道:“弟子告退。” 第二天一大早,季山泉在外面敲门,喊道:“师妹!师父让咱们滚蛋!” 云凤深吸了口气,第一次被他叫做‘师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打开门,云凤怔住,因为季山泉两只眼睛都被捣成了乌眼儿青,云凤问道:“你怎么了?” 季山泉指着左眼说道:“这只是你,另一只是云凰。” 云凤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师父打的?” “呵呵……”季山泉有笑声没笑容,答道:“不是,我自己撞的。” 云凤微一蹙眉,季山泉嚷道:“当然是他打的!这还用问吗?” 云凤抿住了嘴,回到床边拿起包袱,回到门外问道:“不用向师父辞行吗?” 季山泉答道:“不用了,师父闭关了。” 云凤看着季山泉,昨天才拜师,今天师父就闭关了,这是…… 季山泉左右看了一眼,附耳轻声:“我把邪道的事告诉师父了,师父打完我之后,闭关想对策去了。” 云凤诧异道:“这么严重?” “嗯。”季山泉郑重地点头,说道:“赶紧走吧,万一师父想得头痛,说不定会跳出来再打我。” “哦。”云凤答应一声,然后叫上八雄,一行人离开飞云观。 翻过山梁,云凤说道:“季……师兄,咱们去哪儿?” 季山泉答道:“按说应该四处游历,不过师父命我教授你们道法,所以……你要去哪儿?” 云凤答道:“自然是回家。” 季山泉摇头,说道:“只怕姓龙的贼心不死,你要是回家,就证明你没事儿了,你不怕他再逼你吗?” 云凤瞪了他一眼,说道:“那你又何必问我去哪儿?你直接说去哪儿不就好了。” 季山泉垂着眼帘想了想,说道:“我想去益州,再看看那座陵寝。” “好。”云凤应了一声。 出了山林,看到两只猛虎跽坐在林边,九匹马都跪卧在一起。 云凤诧异道:“如此怪事,世所罕见。” 季山泉招呼道:“虎兄,虎弟,这是小师妹黑云凤。” 两只猛虎甩着尾巴走过来,在云凤身上闻来闻去,云凤吓得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八雄也紧张地在一旁窥伺。 季山泉笑道:“都已经知道他们通人性了,你还怕什么?” 云凤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说道:“你说得轻巧,我……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两只老虎围着。” 季山泉一笑,从怀里掏出两颗干枣,说道:“一人一颗。” 两只老虎一人叨了一颗,咽了下去。 季山泉摸了摸两只老虎的下巴,说道:“你们回去吧,我又要走了,过段时间再回来。” 两只老虎又看了云凤一眼,掉头跃进了山林。 云凤吁了口气,问道:“那两颗枣就是你先前应承的‘好吃的’?” “对。”季山泉随意地应了一声。 云凤问道:“那个枣有什么名堂?总不会是随意打发虎兄虎弟吧?” 季山泉说道:“你也有,不过现在不能吃,等你能吃的时候,我会给你的。” 云凤白了他一眼。 一行上了官道,云凤对老大说道:“你们回吧,告诉我爹娘,我如今已经是飞云观记名弟子,跟随师兄游历学道,年下再回去看望二老。” 老大点了下头,叮嘱道:“二小姐,可要照顾好自己。” 转而又对季山泉抱拳道:“季兄弟,二小姐就托付给你了。” 季山泉答道:“放心吧。老大,麻烦你回去以后,派人把我的黄金送回飞云观。” 老大点头应道:“好。季兄弟,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季山泉答应一声,目送八雄绝尘而去。 看着八雄消失在视野里,云凤突然有些心慌,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没有八雄跟在身边。 季山泉看她脸色有异,说道:“师妹,放心吧,我比八雄管用。这么长时间,不是一直都是我在救你吗?” 云凤垂了眼帘,跟着他转向益州方向,问道:“你什么时候教我道法?” 季山泉答道:“现在就教你。” 黄昏时分,两人来到始安县,投宿客栈。 到柜台前,季山泉说道:“要一间上房。” “两间!”云凤瞪了他一眼,神色异样。 季山泉看着她轻声问道:“你还要不要练功?走火入魔了算谁的?你想哪儿去了?” 云凤瞬间满面飞红,垂下头不说话。 掌柜地问道:“道长,到底是一间还是两间?” 季山泉答道:“一间。” “两间。”云凤垂着头说道:“一间太不方便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真麻烦,想省点儿钱都不行。” “我家有钱,回头给你就是了。”云凤瞪了他一眼,绕开他上楼去了。 入夜,云凤盘坐在床上,依照季山泉的声音指引,将内息按奇怪的轨迹运行。虽然这种轨迹很奇怪,但云凤却能感觉得到,这种奇怪的法门,的确能让身体生出别样的反应。 “哈哈……”短促而诡异的笑声传入耳中,紧接着听季山泉说道:“不要管,镇摄心神。” “哈哈……”笑声近了些,季山泉轻声说道:“将内息收回,沉入丹田。” “咦?”听着像一个孩童的声音。 云凤睁开眼,看到季山泉扭着头看着窗外。 云凤也将目光投向窗外,却只看到月光下摇曳的枝条。 “师兄……” “嘘……”季山泉摆了摆手,云凤抿住了嘴。 静默了一会儿,季山泉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半晌才走回来坐下,说道:“跑了。” 云凤问道:“是小鬼儿吗?” “不是。”季山泉摇头,说道:“只有煞气,没有阴气。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应该是感应到了我身上的气息,所以没敢靠近……但愿是走错路的。” 云凤微一蹙眉,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季山泉答道:“我是担心……他是被你们身上特异的气息引来的。” 云凤有些懊恼,问道:“为什么以前没有这种情况?自从遇到了你……真是不知道幸是不幸。” 季山泉说道:“以前没事,是因为云凰的阴气弱,你的阳气重。但经过益州的事后,我又给云凰渡了元气,所以现在是云凰的阴气盛,你的阳气弱,所以你们两个交缠在一起的气息就会显得特异。” 云凤看着他说道:“那就是说,你以后不用刻意去找功德做了,带着我们就行了,什么样的东西都能引来,守株待兔就好了。”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刚才那个不就吓跑了嘛。” 云凤抿着嘴垂了眼帘。 季山泉站起身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回房睡觉去了。” “慢着!”云凤神色一变,随即轻声说道:“你走了,那东西来找我怎么办?” 季山泉眨了下眼睛,叹了口气说道:“真是造孽,花两间房的钱,住一间房……往里点儿。” “你干么?”云凤推开他,一脸戒备的表情。 季山泉瞪着眼睛说道:“师妹,你不会是想让我睡桌子或是地板吧?你这可有点儿过分了!” 云凤垂了眼帘,静默了片刻后说道:“算了,你回房去睡吧,反正听声音就是个小孩子。有姐姐陪着我,不会有事的。” “那好。”季山泉转身走了。 云凤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然后把桌子搬到窗边,再把凳子放上去,回头看了看,又把茶壶拿过来放在凳子上。 云凰站在一旁看着,说道:“凤儿,不用这么担心,你睡吧,我守着你,反正我也不用睡觉,要是累了,闭上眼睛歇一下就好了。万一有事,我只要喊一声,师兄就会过来的。” 云凤嘟了嘟嘴,走到床边坐下,把枕头换了个方向,面对着窗子躺下说道:“那我睡了,辛苦姐姐了。” 第41章 :煞童 季山泉回到房中,躺在床上琢磨。只有煞气,没有阴气,正常来讲应该是妖怪,可妖怪应该有妖气才对,为什么连妖气都没有?或者……只是一个无家可归,天生有煞气,神智又不太正常的小孩子? 不过,这种推断,未免过于自欺欺人了。就算是无家可归,又没有好心人收留,也不至于在大夜里游荡,更何况还有那诡异的笑声,如果真是一个神智不正常的小孩子的话,在大夜里发出这样的笑声,还不早被人打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季山泉被楼下的响动吵醒,开门出来,看到云凤踩着一个壮汉的胸膛,剑尖抵在壮汉的咽喉上,壮汉吓得面无血色,不敢动弹。旁边还有两个人,手里握着刀,却不敢上前。 季山泉叹了口气,以前有八雄跟着,云凤是碰不上这种事的。如今孤身一人,又换了女装,这种江湖痞类,哪会舍得不调|戏她? 季山泉走下楼来,淡淡地说道:“师妹,不要杀人哦,惊动了官府就麻烦了。” 云凤满脸怒容地瞪了季山泉一眼,斥道:“日上三杆了也不起来,你睡死算了!” 季山泉找了张空桌子坐下,说道:“小二,来点儿吃的。” 云凤照着壮汉脸上狠踹了一脚,壮汉惨叫着捂住了脸,云凤扫了一眼旁边的两人,斥道:“还不走?” 旁边的两人掉头跑出了客栈,云凤丢下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儿的壮汉,走到桌边坐下,瞪着季山泉。 季山泉看了她一眼,说道:“往后这种事会常有,习惯就好。” “哼!”云凤恨恨地将长剑拍在桌子上。 季山泉给她倒了杯茶,说道:“人都已经打了,就不要再生气了,这种人迟早会横死街头,何用咱们陡增杀孽。来,先喝杯茶,吃过早饭咱们就上路。” “季道长?” 听着声音耳熟,季山泉转头,看到忘尘子走了过来。 云凤微一蹙眉,因为云凰的事,她恨不能杀了这个忘尘子,但道长驱鬼有错吗?既然没错,就只能在心里恨,不能真的动手。 忘尘子扫了云凤一眼,眼神微微一滞,随即向季山泉起手道:“季道长,不想在这里碰上了。” 季山泉说道:“忘尘子道长,请坐。” “哼!”云凤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剑,转身上楼,大声说道:“小二,把早饭给本姑娘送房里去!” “是!”小二赶紧答应,刚才云凤打三个壮汉,小二是看得清清楚楚,自然是不敢怠慢。 忘尘子略有些尴尬,坐下说道:“云凰姑娘还在怪贫道呀。” 季山泉说道:“这是云凤,就是四公子,现在是我师妹,嗯……云凰也是我师妹了。” 忘尘子一怔,随即说道:“恭喜季道长,多了两位天赋异禀的师妹。” 季山泉问道:“道长怎么到这里来了?” 忘尘子答道:“我本来是四处寻找那个邪道,不想在知龄县撞见一名煞童,此童非鬼非妖,身上除了煞气,再无其他气息。我当时撞见他时,他正在吸食一位老者的骨髓,看到我,他便跑了……唉……他速度急快,我追赶不上,只能寻着他身上的煞气一路追了下来。” 季山泉垂了眼帘,忘尘子问道:“季道长这是要去哪里?” 季山泉答道:“我要去益州。” “哦。”忘尘子静默了片刻,问道:“季道长可否助我捉拿煞童?” 季山泉说道:“既然他非鬼非妖,就算他杀人害命的方式过于诡异,也应该归官府管,道长还是去报官吧。” 忘尘子皱眉道:“季道长,你有幸修得上法,却无半分济世渡人之心,贫道实为不解!你竟然叫我去报官?当下朝廷腐朽,恶吏昭彰!你让他们欺压百姓,那是信手拈来!可你要是让他们缉凶拿盗,却是万万不能的!” 小二端着食盘快步走来,一边将食物摆在桌上,一边小声劝道:“道长息怒,莫要高声。” 忘尘子怒道:“实话实说,我怕什么!” 小二苦着脸说道:“道长不怕,小的怕,小的还得过活,道长若是一定要说,只好请道长去外面说,免得连累了小店。” 季山泉牵了牵嘴角,端起碗喝了一口粥,然后拿起一个馒头掰开,往里面夹了点儿咸菜。 忘尘子看着季山泉,说道:“如果我像你一样修得上法……” “那就天下大乱了。”季山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道:“我看你真是不开窍儿,分不清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咱们修道之人,只管阴邪鬼秽之事,人的事,还是要人来管。” 忘尘子皱眉道:“先不说官府不管,就算管,他们有这个本事吗?” 云凤从楼上走了下来,坐到季山泉旁边,看着季山泉问道:“你怎么吃这么慢?别吃了,赶路要紧。” 季山泉拿着馒头站起来,对忘尘子说道:“告辞。” 忘尘子皱眉,起身说道:“好走。” 会了账,骑马出了城,云凤问道:“师兄,你不帮他捉煞童吗?” 季山泉看了她一眼,问道:“你都听到了?” 云凤答道:“姐姐听到的。” 季山泉说道:“不是帮他,煞童又不是他的。我是不爱搭理他,他脑子太轴,跟他一起办事,不妥帖。” 云凤问道:“那咱们还往益州走?” “走啊。”季山泉答道:“昨天晚上,也许是因为感知到我身上的妖气,以为我把你吃了,所以那个煞童才没来。有你的气息在,我猜想那个煞童会跟着咱们。” 云凤问道:“煞童是什么?很厉害吗?” 季山泉想了想,答道:“这个不好说,管他叫煞童,是个笼统的称呼,但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不太好说,有很多种情况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我也不知道是哪一种。至于厉不厉害,没交过手,我也不太好说。” 云凤沉默,习武的人自然懂得一个道理,如果对手身材矮小,但速度奇快,要是力量与功力都与自己相差不多,那肯定是打不过的,因为对手目标小,动作灵活,而自己目标大,再灵活也比不过对手。 走了一上午,歇马时云凤问道:“走得这么慢,你是打算今天要夜宿荒郊,引煞童出来吗?” 季山泉点头道:“是啊,还能省店钱。” 云凤蹙眉道:“你上辈子就算真的是妖狐,也是一只穷疯了的妖狐!” 话音刚落,云凤只觉得眼前一花,骑着的马突然扬蹄立起,将云凤甩了下来。 云凤一个翻身落地,看到马也摔倒,马脖子下面涌出一滩血。 “当心!”季山泉飞扑向云凤,一掌推出。 ‘嘭’的一声,云凤被冲撞之力震开,觉得颈中一凉,伸手摸了一下,手指上沾了血。 “哈哈……”一丈开外,站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光着身子,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身上白白嫩嫩,但两只小手却留着又尖又黑的指甲。 煞童抬起手,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指甲,突然身形一晃,季山泉一步蹿到云凤身边,双掌推出。 又是‘嘭’的一声,煞童再次出现在一丈开外。 “啊!啊!啊!”煞童脸上的笑容消失,瞪着眼睛冲着季山泉尖叫了三声。 云凤吓得心砰砰直跳,如果不是季山泉出手快,她已经死了! 云凰颤声说道:“他的动作好快,我根本看不清。” 云凤说道:“姐姐,你别出来,现在太阳大,你出来也帮不上忙。” 季山泉与煞童对峙着,头都不敢回,问道:“师妹,你怎么样?” 云凤答道:“只是划破了,没大事。” 季山泉说道:“双手捂住脖子两侧,用手肘挡住心窝。” “嗯。”云凤答应一声,赶紧照做。 煞童开始移动,顺时针转大圈儿,季山泉跟着他转,反正季山泉只要挡住云凤就好。 煞童突然加快了速度,扬起烟尘。 季山泉停住,闭上了眼睛,说道:“师妹……” 煞童突然冲了过来,季山泉拍出一掌,将煞童打退,接着说道:“不要出声。” “啊……”煞童一边跑大圈儿一边尖叫。 云凤蹙起了眉头,这叫声除了尖锐之外,随着煞童快速地跑圈,已经响成了一片。 季山泉皱紧了眉头,说道:“把你脖子上的玉佩给我。” 煞童突然又冲了过来,这一次却没有攻击云凤,只是冲到两步之外,又退到一丈开外,然后又冲过来,又退回去…… 云凤摘下颈上的玉佩,递给季山泉。 季山泉反手去接,煞童再次冲到近前,一爪抓向云凤的心窝! 季山泉一伸手按在了云凤左胸上,随即手背被煞童的指甲刺中。 “啊!”煞童与云凤同时尖叫,云凤捂着胸口退了两步,煞童攥着手腕退出一丈开外。 “还好我的血管用。”季山泉转过身,将血抹在云凤脖子两侧,然后指了指云凤的心窝。 “我自己来。”云凤红着脸用手指沾了他手背上的血,擦在胸口的衣服上。 第42章 :古家村 两人一骑,在官道上缓行,煞童在一丈之外跟着。乡·村·暁·说·網打从云凤抹了季山泉的血,煞童便不再攻击,只是与季山泉对峙。季山泉便拉着云凤骑上马,接着赶路。 云凤侧坐在鞍前,越过季山泉的肩头看了煞童一眼,远远地望过去,煞童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云凤轻声问道:“师兄,还去益州吗?何不引他回山?” 季山泉看了她一眼,说道:“他比你精,不会跟着咱们回山的。” 云凤瞪了他一眼,说道:“那他总这么跟着,你打算怎么办?” 季山泉答道:“我在想。” 云凤说道:“把玉佩还给我。” 季山泉答道:“我先带着吧,至少先解决了后面那个东西,要不然你带着云凰,我都不敢往你身上贴符。” 日头偏西,忘尘子追了上来,看到煞童,二话不说,直接一道符飞出,射向煞童背心。 煞童晃了一下,很轻易地躲了过去,符落在地上,煞童朝符上吐了口口水,绕开符继续跟着季山泉。 “孽障!”忘尘子抽出宝剑,飞身刺向煞童。 煞童身形一晃,到了忘尘子背后,悬在半空中,一拳打在忘尘子背心上。 忘尘子向前扑倒,一口血喷了出来,晕了过去。 云凤惊呼道:“师兄,那个道士!” 季山泉答道:“不管他。他的血,那东西不敢喝。” 云凤瞪着他说道:“不敢喝他的血,也可以打死他呀!” 季山泉瞪了她一眼,云凤立时醒悟,如果季山泉表现出对忘尘子的恻隐之心,煞童就会用忘尘子吸引季山泉。可如果季山泉对忘尘子置若罔闻,那忘尘子的血没用,煞童也不会搭理忘尘子。如此,即使是被煞童打成重伤,忘尘子应该也不会死。 煞童上去踢了忘尘子两脚,见季山泉不仅没有停下来,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于是丢下忘尘子,继续跟着季山泉走。 官道上偶有车马旅人,见到煞童都会侧目,但看到煞童凶戾的眼神,还有发黑的指甲,又都避而远之。 日头下山了,忘尘子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牛车上。鄉·村·暁·说·網忘尘子坐起来,赶车的老者回头看了一眼,说道:“道长醒了,我看你昏倒在路边,脸旁边还有血,就把你搭上车了,道长没什么大碍吧?” “多谢老丈。”忘尘子四下里看了看,前面是一个村子,问道:“老丈,这是什么地方?你可看到一个五六岁,光着身子的孩童?” 老者答道:“这是我们村子,你说的那个孩子,我在路上看到了,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怕是爹娘都死了吧,唉……真是可怜啊,只不过……那孩子怎么看着有些奇怪……” 忘尘子说道:“老丈,停一下,让我下车。” 老者说道:“道长,看你的样子,像是伤得不轻呐,眼看着就进村了,还是到我家去歇一宿,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去办吧。” “不行,我还得……”忘尘子想跳下车,可刚一用力,就觉得后背剧痛。 老者说道:“我说吧……道长,别逞强了,先到我家歇歇,我再去找村里的古郎中来给你瞧瞧。” 忘尘子叹了口气,说道:“多谢老丈了。” 季山泉与云凤并肩坐在火堆边,云凤隔一会儿就抬起头四下观望,然后不知第几次问季山泉:“煞童在哪儿?” 季山泉随手一指,云凤就会凝目看半天,虽然看不见,但也觉得是在那里。 季山泉烤好了肉递给云凤,说道:“你先吃,吃完就睡吧。” 云凤接在手里蹙眉道:“那你不睡了?明天你会没精神的。” 季山泉答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对付他,只要他还在,我就不能睡。” 云凤吹了吹肉,咬了一口,恨恨地说道:“他为什么非得喝我的血呀?还这么明目张胆地跟着!师兄,要不咱们回山吧,想好了办法再出来,否则你这样耗着,怕是不行吧?” 云凰轻声问道:“师兄,你不能摆个阵什么的吗?” 季山泉看着她答道:“摆个阵,你怎么办?” 云凰轻轻地咬住了嘴唇,云凤说道:“你摆个只对煞童起作用的阵不就好了?” 季山泉摇头:“我没学过那样的阵,就是符咒也没有这样的。再者说,所谓百怨成煞,想对付他,就要用厉害的阵。可厉害的阵一摆出来,云凰先就受不了。” 云凰说道:“那我离得远远的行不行?” “不行。”季山泉摇了下头,说道:“我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对你造成伤害,你不能离开。万一他能对你造成伤害,那就更麻烦了。” 云凰轻叹了一声,垂着头说道:“都怨我……要是没有我就好办了。” “姐姐~”云凤蹙眉道:“你怎么总说这样的话。” 季山泉说道:“云凰,不怨你,其实在我给你渡元气时,就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会引来这么厉害的东西。” 云凤轻声说道:“我把你的血涂在身上,他就不来打我了,那你去打他呀。” 季山泉轻声答道:“他虽然怕我的血,但我的血毕竟要不了他的命,如果我离开你身边,以他的速度,极有可能将你一击杀死。就算碰到我的血会被灼伤,可你已经死了。” 云凤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又往季山泉身边挪了挪,挨着他的胳膊,感觉心里踏实了一点儿。 季山泉用肩膀碰了碰她,微笑着说道:“放心吧,我答应过你爹,不会让你死的。明天要是还想不出办法,咱们就回山找师父。” 忘尘子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过来时,觉得浑身乏力,头昏脑涨。强撑着坐起来,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待在一间极小的屋里,除了身子下面的这张床,也只有靠墙的一张窄桌,外加一个破旧的木凳子。 屋子没有窗户,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因为周围黑,所以光线极其刺眼。门关着,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忘尘子下了地,走到桌边拿起油灯,举在手里到了门边,拉开门看了一眼,外面漆黑一片。 忘尘子轻声唤道:“老丈?” 半晌没人回应,忘尘子将油灯放低了些,照着脚下,慢慢地向前走。 按说自己睡的是一个里间儿,那出了里间就应该是中堂,或者寻常百姓家住的屋子没那么多讲究,只是大间儿套小间儿的结构,但怎么也不至于这么窄吧?感觉像是走在一条甬道里。 走了一会儿,看到一扇门,忘尘子轻轻地敲了敲门,唤道:“老丈?” 还是没人回应,忘尘子稍微使了点儿劲儿,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儿。 忘尘子微一皱眉,轻轻将门推开,走进去,发现是间空屋,什么都没有,只是角落里有个破碗。 忘尘子心里生出一丝异样,回想刚才走过来这一路上,似乎没有看到门。那他睡觉的屋子和这间破屋,由一个甬道连在一起,他是怎么进来的? 走了这一段路,忘尘子的脑袋也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隐约闻到有一股异味儿。忘尘子吸了吸鼻子,在空屋子里找了找,猛然察觉,异味来自手里的油灯。 忘尘子举起油灯,凑近了些吸了吸鼻子,一股带着臭气的油腥味直冲灵台! 忘尘子骇然变色,这灯里点的竟然是尸油! “道长。” 背后响起苍老的声音,忘尘子猛然回身,带得油灯上的火苗忽闪了一下,险些熄灭。面前站着赶车带他回来的那位老丈,一脸的困意,打了个哈欠说道:“道长,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我听见你喊我,就来看你,结果你不在房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忘尘子本来脱口就要叫‘孽障’,但话在出口前,猛然醒悟,如果面前这个老头儿不是人的话,那道行必定在自己之上,否则自己不会毫无察觉。 老丈答道:“我就是个赶车的老把式,姓古,你叫我古老爹就行了。” 忘尘子仔细地端详古老爹,实在看不出他不是活人,想了想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家呀。”古老爹顿了一下,又说道:“哦,我们这儿是古家村,村里的人都姓古。之前古郎中给你瞧了脉,说你……哦,说你受了内伤,还说要治你的伤,得到山上去采药,我也不知道他要采什么药,我看你睡着了,我也就回去睡了。” 忘尘子皱眉,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古老爹,我想方便一下。” “哦。”古老爹转身,说道:“来,我带你去茅房。” 再一次走出门,忘尘子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他看到了朗月当空,月色下,错落的房屋都黑着灯,静得连虫鸣声都没有。回头看了一眼,忘尘子走出来的那间空屋,就是个两人宽,没有窗户的屋子。 忘尘子问道:“古老爹,你们这儿的屋子怎么都没有窗户啊?” “有啊。”古老爷回头答道:“你说刚才那间屋啊?那是柴房,盖的时候懒得弄窗户。” 忘尘子皱紧了眉头,他明明记得自己睡觉的那个屋子没有窗户,而且,这样的安静中,总透着一丝异样。 第43章 :荒村 天光大亮,季山泉看到一丈开外,煞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看样子睡得很舒服…… 季山泉气得脸色发青,云凰轻声说道:“师兄,我想到一个办法。鄉·村·暁·说·網煞童虽然速度极快,但我如果只是跑的话,他不一定能追得上我。我跑远,你摆个阵护住凤儿,然后我再回来找你,回到玉中。” 季山泉轻声答道:“你说得对,其实我早就想这样办,只是苦于没有摆阵的材料,如果光是用符摆阵,怕挡不住煞童。” 云凤坐了起来,冲着煞童喊道:“喂!小孩子,我又没有得罪你,你去喝别人的血好不好?” 季山泉愕然看着她说道:“你还真是没有道心呐。” 云凤斜了他一眼,说道:“连命都保不住,要道心又有何用?” 煞童坐了起来,抬起胳膊,大张着五指伸了个懒腰,然后站了起来,看着云凤。 季山泉说道:“这样不行,我肯定耗不过他,咱们还是回山吧。” 忘尘子方便之后,又被领回到睡觉的屋里,一进屋就看到窗户,而且还是开着的,就在床的上方。 古老爹说道:“我就在旁边那间屋,有事就叫我一声。” “好。”忘尘子答应道:“多谢老爹。” 古老爹走了,忘尘子又闻了闻油灯,觉得油的味道又没什么奇怪了,可心里还是不踏实,想了想,盘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不管是什么情况,先恢复过来才好应对。 季山泉纵马狂奔,既然是要回山,就不必拖拉。 云凤搂着季山泉的腰,越过他的肩头看着在后面紧追不舍的煞童,忍不住问道:“师兄,喝了我的血,他能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季山泉回答得很干脆,想了想又说道:“我估计你的体质属阴,你的血应该也属阴,喝你的血,比喝正常人的血更有助于他修炼。” 跑了大半个时辰,季山泉放慢了马速。 云凤问道:“怎么了?” 季山泉看着路边那一小滩血,答道:“昨天忘尘子被打晕在这里,人不见了。” 云凤说道:“那就是醒来后,找地方去养伤了,或者被人救了。” 季山泉摇了下头,说道:“我闻到很重的阴气。” 季山泉顺着官道又走了一会儿,看到一条很窄的岔道,季山泉说道:“应该是从这里走的。鄉·村·暁·说·網” 云凤蹙眉道:“你在说什么呀?” “驾!”季山泉没有回答,用膝盖磕了一下马肩,顺着岔道跑了下去。 忘尘子将内息运行了一个周天,感觉伤好得差不多了,睁开眼睛,心头又是一颤。以他的本事,运行一个周天,再快也得两个时辰,按说现在天早就该亮了。可外面还是黑夜,孤冷的月光照进屋里,铺在地上,让人看着就心里生寒。 忘尘子下了地,到油灯前看了一眼,发现灯里的油一点儿也没有少。忘尘子拿起油灯,走到门边拉开门,外面又是漆黑一片。 不是应该有月光吗?回来的时候,这个门就是开在外面的,这间屋子不是套间。 又闻到了尸油的气味,忘尘子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符,就着油灯想点着,可符凑到火上半天,符就是不着。 忘尘子心里发寒,转身回房想拿自己的宝剑,结果再次推开门进到屋里,骇然看到摆床的位置上是一口棺材,而床和窗户都不见了。 万幸!他的宝剑还在,掉在棺材旁边。 忘尘子走过去,俯身去捡宝剑,肩头突然被拍了一下,有人唤道:“道长。” 季山泉勒住了马,马扬蹄嘶鸣,云凤倒在季山泉怀里,蹙眉道:“干么勒得这么急?” 季山泉神色紧张,目光从左向右缓缓扫过去,轻声说道:“好重的怨气,竟然将这里与外界隔开了。” 云凤四下里看了看,问道:“你在说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村子,一个早已破败的村子。” 云凤闻言再次游目四望,片刻后说道:“我什么也没看见呀。” “你要是能看见,我还用这么辛苦地保护你吗?”季山泉翻身下了马,伸出手说道:“下来,马不能进去。” 云凤握着他的手跳下马,向来路张望了一眼,说道:“师兄,煞童不见了。” 季山泉答道:“他早就不跟着了,先不管他,看看这里面的情况再说。” 云凤想抽回手,却被他握紧。 季山泉说道:“跟紧我,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事。” 云凤蹙眉道:“那你何必去找事儿?先回山不好吗?或者……先把我送回山,免得拖累你。” 季山泉答道:“我有种预感,忘尘子被带进了这里,如果我先送你回山,恐怕他就没命了。” 忘尘子一手举着油灯,一手握着出鞘的宝剑,盯着从棺材里站起来的古老爹,厉声斥道:“孽障!胆敢冲撞本尊!” 古老爹叹了口气,说道:“道长,我见你昏死在路边,这才驮你回来,又怕你受不得黑,用自己的尸油给你点灯照亮,怎么就说冲撞二字呢?” 忘尘子想扔掉油灯,可又怕扔掉油灯后什么都看不见了,稳了稳神,说道:“我竟然没有看出你是阴魂。” “是啊。”古老爹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没想到,你还是个道士。” 这话说得忘尘子心里一揪,回想起季山泉说过的话,以及说话时的态度,忘尘子恍然醒悟,原来季山泉根本就不爱搭理自己。 古老爹说道:“道长,我可没有贬损你的意思,乡下人不会说话,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是不中听,你就当是我放了个屁。” 忘尘子说道:“既然你没有害人之心,贫道告辞了。” 说完转身,古老爹说道:“道长且慢!” 忘尘子猛然转回身来,剑尖对着古老爹。 古老爹说道:“道长不要误会,我不是不让你走,只不过,我有些话想对道长说,道长能不能听我说完再走啊?” 忘尘子一皱眉,想了想,说道:“你说吧。” 季山泉拉着云凤,穿过怨气形成的浓雾,进到了村子里,看到一派萧索,房屋破败,荒草如织。 云凤一边四下里看着,一边问道:“为什么煞童不跟着了呢?” 云凰现身出来,说道:“或许是因为这里阴气极重,我的功力大增,他若是跟来,我与师兄联手,定能除了他!” 季山泉点头道:“云凰说得对。” 云凰说道:“师兄,这里虽然怨气极重,却没有煞气,想必即便有冤魂,也不会伤人,找到忘尘子你就睡一会儿,我们守着你。” “我不困。”季山泉微笑了一下,一边四下里看,一边说道:“我三四天不睡觉没事儿。” 走了一会儿,云凰指着一间破屋子说道:“师兄,那里有活人的气息。” 季山泉放开云凤的手,说道:“云凰,你守着云凤,我去看看。” 看着季山泉向屋子走过去,云凤嘟了嘟嘴,轻声说道:“姐姐……我什么时候成了时时要人照看的孩子了……” 云凰微笑着答道:“时事变迁,于江湖上,你是千机门四公子,可在道门,你不就是个刚入门的孩子吗?不要心急,待你学成道法,便能保护姐姐了。” 季山泉走到了破屋门前,伸手去推已经破烂的房门,手刚一碰到房门,‘啪’的一声,房门碎掉,落了一地的碎木板。 季山泉站在门口向里看,屋子不大,一眼就扫遍了,门对面的墙上有两个窗,窗子也是坏的,左边的窗下摆着一口薄板棺材,厚厚的灰尘底下,依稀能看到漆红的颜色。想必这是给老人准备的寿材,每年要上一道漆,以示添福增寿,只是可惜,最终怕是没有用上。 右边的窗下是一张床,形式上的床,因为那只是用一些杂物垫起一块门板而已。床上面的铺盖散乱着,像是曾经被人掀起翻找过,如今已经被虫蛀鼠咬得破破烂烂。 季山泉走进了屋里,到棺材旁边,掀开棺材盖子看了一眼,内里只是用白布做了衬里,没有尸骨。布已经烂了,想来已经有些年头儿了。 季山泉出来,走回两人身边,说道:“没有。” 云凰抿了抿嘴,说道:“可我就是感觉那里有活人的气息……” 季山泉说道:“我没有说你错,我只是说屋子里没有。” 云凤诧异道:“那难道是在地下?忘尘子被活埋了?” 季山泉垂了眼帘,想了想说道:“再找找。” 三人又走了一会儿,看到一片大空场,这里应该是村民集会的地方。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好重的怨气,这里是怨气的源头。” 云凤抬手掩在鼻子下面,蹙眉道:“这种有些臭,又有些霉,还有些酸的气味就是怨气吗?” 季山泉答道:“那是阴气的味道,怨气的味道更难闻,你现在还闻不到。” 走到空场中心,季山泉蹲了下来,捻起一撮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皱眉道:“尸油。” “尸油?”云凤惊道:“难道这里烧死过人?” 季山泉点头道:“不止是烧死过人,应该是一次烧死了很多人。或者……是焚化了很多尸体。” 第44章 :屠村 忘尘子听完了古老爹的诉说,良久地沉默。鄉·村·暁·说·網 古老爹说道:“道长,以你的道行,能不能给我们全村人超度啊?” 忘尘子静默了片刻,说道:“我可以试试,就算我不行,我知道有一个人准行。那位季道长身怀上法,而且一身妖气,我想他一定能办到。” 古老爹问道:“你是说,刚才进屋的那位道长吗?” 忘尘子一愣,问道:“什么道长?什么进屋?” 古老爹说道:“我说的是上面,刚才有人进了我的屋子,只是因为他一身的妖气,所以我才没敢声张。” “上面?”忘尘子的脸色,在油灯的映照下一片死灰,瞪着古老爹半晌才问道:“我……已经死了?” 古老爹答道:“没有。道长你没有死,为了能让你听听我们村的事儿,所以我把你带到了地下,还请道长恕罪。” 忘尘子皱眉,突然醒悟,问道:“如果我刚才不听你说,我也一样是走不出去的,对不对?” 古老爹笑了一下,脸色尴尬,拱手作揖道:“道长恕罪,我这就送道长出去。” 整个村子走遍,什么都没发现。季山泉皱起了眉头,这么重的怨气,怎么会连个阴魂都没有?是怕他这一身妖气? 季山泉掏出一张招魂符,云凰抢着说道:“师兄,既然没有发现,你还是先好好的睡一觉。” 云凤也说道:“对呀,走了大半天,我也累了。” 季山泉想了想,把招魂符揣回怀里,说道:“等着。” 说完走开,不大会儿工夫,扛着一具棺材回来,放在地上说道:“你躺进去,我睡在棺材上面。” 云凤蹙眉道:“不是吧……你让我睡棺材?” 云凰抿了下嘴,师兄对凤儿算得上无微不至了,可凤儿还不领情,这就是做人的好处…… 季山泉说道:“进去。” 云凤掉着脸进了棺材,坐下说道:“一股霉味儿!” 季山泉咬破手指,在她鼻子下面点了个血点儿,说道:“这样就闻不到了,躺下。” 云凤躺下,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季山泉将棺材盖上,在棺材四周都用血画了符,然后躺在棺材上说道:“云凰,千万别碰到我的血。鄉·村·暁·说·網” 云凰抿嘴一笑,应道:“知道了师兄,快睡吧。” “涔涔泣……挽别离……昏灯夜半理征衣……翁妪叹……儿娇啼……窗风渐冷月寒兮……” 季山泉睁开了眼睛,云凰轻声说道:“似是汉曲,三丈开外。” 季山泉轻声说道:“若不靠近,不必理会,随她去唱吧。” “嗯。”云凰轻声答应。 凄婉的曲调飘飘忽忽,季山泉再次闭上了眼睛,或许这是一种试探,但试探的目的还不清楚。 又过了一会儿,听她反反复复地唱着这两句,云凰忍不住说道:“若有冤屈,不妨现身一见,否则,莫要扰我师兄安寝。” 曲声哑然而止,周遭归于宁静。 季山泉抿嘴一笑,云凰自幼看护云凤,养成了这种慈母舔犊的性格,现在竟连他也一道看护起来了…… 季山泉翻了个身,后背冲着云凰,一忽间睡了过去。 这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令云凰心头一暖,在这样的情形下,能把后背交给自己,这是莫大的信任!云凰盘坐了下来,凤儿还没有道法,碰上煞童这样的事,师兄就变得左支右绌。自己得了师兄的元气,修炼起来应该会比凤儿快,虽然临时抱佛脚不管用,但多修炼一刻就多一分功力。 忘尘子跟着古老爹,在一条狭长的甬道中走了很久,直到看到洞口的光,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忘尘子心里其实很害怕,害怕被古老爹带到一群鬼中间,吸光他的阳气。 走出洞口,忘尘子愣住,这是一片山林,不远处地势陡降,像是一个山谷。 古老爹站在洞里说道:“道长,你往正北走,看到一片雾气昭昭的地方,那就是古家村,恕我不能相陪了。” 忘尘子转回身应道:“好,稍候再见。” 古老爹退了一步,消失在洞内。 忘尘子向地势低处走去,果然看到一个山谷,谷底还有一潭湖水,对面的山壁上有一道瀑布垂下,山谷的东南面有一条小路,不知通向哪里。 忘尘子皱起了眉头,这个洞,加上这个山谷,这很像是泄煞用的,可谷底那条小路,却毁了这个天造地设的泄煞池。 不过此时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如果真是季山泉进了古家村,最好快点儿赶过去,免得季山泉再走了。 忘尘子转回身,按照古老爹的指引向正北走,走了约摸大半个时辰,果然看到一片雾气昭昭。忘尘子走进了雾气,但随即便迷失了方向,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置身于雾气之中,不能突破。 忘尘子叹了口气,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季道长!季山泉!季道长……” 季山泉一惊坐起,云凰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问道:“怎么了?” “你听。”季山泉支起耳朵宁定不动。 云凰侧耳听了听,说道:“好像有人在叫你。” 季山泉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听声音像是忘尘子。” 云凰说道:“我去看看。” “不。”季山泉跳下棺材,掀开盖子,看到云凤蜷缩着睡熟了。 云凰失笑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伸手轻按在云凤肩头,微微晃动,轻声唤道:“云凤……云凤醒醒……” “谁!”云凤蹭地坐起来,瞪着季山泉,片刻后才松了劲儿,说道:“我好像睡着了。” “季道长……季山泉……” 声音忽远忽近,云凤眨了眨眼睛,说道:“有人叫你?好像是忘尘子,怎么这声音忽远忽近的,他在绕圈子吗?” 季山泉失笑道:“他肯定是迷在怨雾里了,出来,咱们去接他。” 三人寻着声音走到雾气边界,季山泉走进雾气里,将忘尘子拉了出来。 云凤哼道:“统共不到一丈宽的雾气,竟然走不出来。” 云凰轻声斥道:“好了,事过境迁,何必再耿耿于怀。” “哼!”云凤翻了个白眼,将头扭到一边。 忘尘子尴尬地说道:“见过两位姑娘。贫道确是道法不精,姑娘责备得是。” 云凰微微欠身,应道:“见过道长。” 云凤阴阳怪气儿地说道:“道长言重了,我初入道门,哪有资格责备道长,我也是被师兄牵着手才走进来的,若让我自己走进雾气里,怕是得死在里面了。” 季山泉将话题岔开,说道:“忘尘子道长,我们就是来找你的,你怎么反倒从外面来了?” 忘尘子尴尬地说道:“季道长,不要再叫我道长了,只叫我忘尘子便好,我是从南面的洞口出来,嗯……此事说来话长,季道长,你……身上有没有带着水粮?” 季山泉说道:“水粮都在马背上驮着,我去取来。” “有劳了。”忘尘子始终垂着眼帘,不敢看云凰姐妹俩。 片刻后,季山泉将水粮取来,递给忘尘子。 四人找了个空地坐下,忘尘子一边吃着,一边说起了这个古家村。 古家村,本来人丁兴旺。可是到了东汉末年,天下大乱!村里来了一大群外人,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强行征召村里的青壮男子从军。 本来古家村过着安逸闲淡的生活,可刀架在脖子上,谁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去了。 后来出去打仗的人都死了,逃回来的人还引来了官军。官军进了村,不问青红皂白,见人便杀,整个村子几百口人,一夜之间便被杀光了。尸体都堆在了村中的空场上,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官军往尸堆上淋满火油,整整烧了三天三夜。 最开始,是受尽屈辱而死的女子夜夜哭嚎,后来是整个村子的人都在哭嚎。事情传到了地方官的耳朵里,便请了道士,将村里的人都埋了,但村里的人还在,困在这个村子里出不去。 说到这里,忘尘子停顿了片刻,说道:“我出来的那个洞,像是泄煞用的,但是……又好像不是。” 季山泉看着他问道:“这话怎么讲?” 忘尘子答道:“按说官府请了道士,应该给这个村的人超度,想必是当时积怨成煞,所以超度不了,才开了个洞泄煞。可那个用作泄煞泄的山谷,虽然底下有个水潭,但西南面有条小路。” 季山泉微微皱眉,说道:“这么多年了,或许是后来有人开了那条小路,到潭中去取水。” 说完这话,季山泉猛然醒悟,那个煞童,或许就是吸收了这个村子的煞气,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忘尘子微微垂着头,低声说道:“季道长,古老爹求我为村里的人超度,可是……这么重的怨气,我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季道长可否为古家村超度?” 季山泉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说道:“可以倒是可以,只是……几百号人,不是随随便便诵个经就行的。” 忘尘子面露焦急之色,说道:“季道长,这可是一场大功德!尊师刚收了两位女弟子,又跟在季道长身边修炼,做了这场大功德,于两位姑娘也有好处啊!” 第45章 :冤魂尸煞 云凤和云凰都看着季山泉,季山泉失笑道:“我没说不管,我的意思是说,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事儿,咱们得先去买水买粮,要不然没等超度完古家村的人,咱们就先升仙了。” 云凤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忘尘子,说道:“你去买。还有,买个新水囊,一定要保证没人用过才行!” 忘尘子看着自己手里的水囊,面色尴尬地答道:“好,不过还得请季道长送我出去。” 半天的工儿夫,忘尘子回来了,不但买了水粮,还买了祭品和设坛的用具。 季山泉也没有说什么,既然买了设坛的用具,那就开坛吧,开坛更快更保险一些,毕竟这一村的鬼还是有怨气的,但他们死于东汉末年,现在连朝代都灭亡了,就不要提什么报仇消怨了,只能强行超度。 而且季山泉还在担心煞童,如果煞童的煞力来源于古家村,那么当古家村的阴魂被依次超度,怨力开始减弱,煞童不会置之不理的。 设好了坛,季山泉说道:“忘尘子道长,请将古老爹请来一见。” 忘尘子点了下头,大声说道:“古老爹,季道长答应给你们超度,请现身一见。” 话音未落,古老爹出现在众人面前,向着季山泉躬身道:“多谢季道长,大恩不敢言谢,来世若有机缘,必当结草衔环。” 季山泉说道:“你们死于东汉末年,距今已有三百余年,害你们的人,早已亡故,我无法消解你们的怨气,只能强行为你们超度。” 季山泉顿了一下,又说道:“古老爹,你说当年官府请了道长,那他是否为你们开了泄煞渠?” 古老爹答道:“回道长的话,老朽不懂,因此不知。只知道道士来时,如你这般设了坛,诵了经,把村人的尸骨埋在村南面,然后又开了一条甬道,通向南面的山谷。”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古老爹,能否请你将村人召集到此,我有话说。” 话音方落,影影绰绰出现了许多鬼魂,扶老携幼,齐聚坛前。 云凤后背发凉,下意识地靠向季山泉,云凰拉住她,轻声说道:“凤儿别怕,这些阴魂虽有怨气,却没有煞气,不要去妨碍师兄。” 云凤抿了抿嘴,突然觉得自从认识了季山泉,自己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以往宁死不服输,宁死不求人的性子,几乎已经完全不见了。 季山泉看着这些鬼魂说道:“我知道你们有冤屈,但事隔三百年,害你们的人早已做古。放下吧,我为你们超度,祈福你们再世为人,安享太平。” “多谢道长。”鬼魂们一同躬身。 季山泉说道:“先送老人和孩子走,最后送年轻的女子,你们受了太多的苦,怨气最重,年轻的女子先退开。” 说完,季山泉掏出引路符,夹在指间晃着,大声说道:“法通阴阳,灵符引路。” 烧着的符丢在坛前,季山泉双手掐诀,诵念经文。 忘尘子无声的叹息,光凭季山泉这手晃着符文的本事,忘尘子就有些心灰意冷。他修道的年头比季山泉的岁数还大,可他想燃符,还得用火来引。 七遍经文诵完,大多数的老人和孩子都消失了。 季山泉说道:“不必留恋,生有时,死有地,兜兜转转,有缘自会重逢。” 说完又掏出一张引路符,晃着后丢在坛前,说道:“上路吧,你们的女儿,或是孩子的娘亲,随后就去。” 而后再次诵起经文。 古家村周围的怨雾变得稀薄,一个矮小的身影穿过怨雾,向村中心的空场走来。 “啊……”尖锐的叫声响起,惊得鬼魂们倏然倒退! “别去!”季山泉喊出声时,忘尘子已经冲到了煞童面前,一剑刺向煞童心窝。 煞童一把握住剑尖,忘尘子只觉得手腕一顿,随即推也推不进,撤也撤不出。煞童手一挥,忘尘子连人带剑被丢出半丈远。 季山泉说道:“云凤,进棺材里去。” 一道黑影掠了过来,云凰一闪身挡住云凤,与那道黑影对了一掌。 黑影倏然退去,停在一丈开外,云凰斥道:“你是什么人?” 季山泉用眼角扫了一眼,看到那是一只女鬼,清清秀秀,五官精致,穿着素花长裙,一身小家碧玉的味道。 “啊!”煞童冲了上来,季山泉早已暗地里用指甲掐破了掌心,一掌击在煞童的手上,随即如影随形地冲上去,再一掌打在煞童的胸口。 “啊!啊!啊……”煞童翻滚了一下,随即跳起来扑进那只女鬼的怀里。 女鬼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用力地抹煞童胸口的血迹,即使自己的手被烧得冒起白烟,也没有丝毫停顿! “你是他娘?”季山泉皱起了眉头。 云凰拉着云凤到了棺材边,说道:“快进去。” 云凤进了棺材,云凰交棺材盖上,唤道:“师兄,棺顶加印。” 季山泉一晃身到了近前,在棺材盖上画了一道血符,又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儿,将手上的血抹在棺材盖的缝隙里。 完成之后,季山泉对云凰说道:“她们母子是冤魂尸煞,你只管看好云凤。” “好。”云凰点头答应。 云凰不知道这个‘冤魂尸煞’是什么意思,可忘尘子听到这句话,心头猛然一颤!所谓冤魂尸煞,是说怀有身孕的女子惨死,尸身吸收了大量的煞气,死后产子,孩子是被煞气养成的。这样的天生煞童,不是后天吸了煞气的那种能比的,天生煞童极为凶残暴戾,难怪他连边儿都碰不着人家。 忘尘子跑回棺材旁边,说道:“季道长,我帮云凰姑娘守着棺材,你放手去打。”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云凤在棺材里说道:“忘尘子,你当心点儿,别打昏了头误伤我姐姐!否则,新账旧账跟你一起算!” “季道长。”女鬼抹掉了煞童胸口的血,站起身搂着煞童说道:“你不要再超度这里的亡魂,我们母子也不再找你们的麻烦,从此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啊!”煞童扬着脸看着女鬼,眼神凶狠。 女鬼垂下眼帘,抚着煞童的头说道:“乖孩子,听娘的话,这位季道长不好惹,世上的阴女有很多,不差这一个,娘帮你找。” “季道长!”古家村还没有被超度的鬼魂,相继跪了下来。如果不能被超度,那便只能这样在世间困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超度你们的。”说着,季山泉从怀中取出胜邪剑,拔剑出鞘,划破掌心,将剑上沾满了灵血。 女鬼的双眼变得血红,周身溢出黑气。煞童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季山泉,两只手摆在身体两侧,十根指甲也亮起了红光。 古家村的鬼魂们,倏地一下,全都消失了。 忘尘子举着剑说道:“季道长,给我剑上也抹点儿你的灵血。” 季山泉摊开手掌,忘尘子拿着剑在季山泉掌心里沾了沾。 季山泉说道:“我对付煞童,你对付女鬼,离云凰远点儿。” “好。”忘尘子答应一声,动了一步,发觉季山泉没动,回头问道:“季……” “啊!”煞童尖叫着冲了上来,一爪抓向忘尘子咽喉! 季山泉一剑刺向煞童心窝,女鬼随形而上,斜着一掌推开煞童,五指张开,抓向忘尘子头顶。 忘尘子此时已经转回头来,双手握剑刺向女鬼心窝,季山泉身形一晃,逼上了煞童。 忘尘子想得明白,自己的道法,给季山泉当徒弟都没资格,恐怕现在还没有云凰功力高,但他毕竟是活人,对于季山泉使出来的一切道法都是免疫的。所以季山泉才会让他对付女鬼。 其实能成为尸煞的女鬼,不是忘尘子能对付得了的。所谓的‘对付’,不过是拖住女鬼,让季山泉可以专心地对付煞童。所以忘尘子招招拼命,哪怕是与女鬼两败俱伤,只要季山泉能除掉煞童,他忘尘子就算血溅三尺,也是功德无量! 没几个回合,女鬼就被忘尘子逼得乱了章法,女鬼自然是不怕忘尘子的,可忘尘子的剑上有季山泉的灵血,如果被刺中,就算一爪就把忘尘子抓死,可她自己恐怕也得重伤,搞不好还有可能灰飞烟灭。 所以女鬼不再想着打死忘尘子,而是每一爪抓出,都是奔着忘尘子的手腕! 忘尘子当然知道女鬼想打掉他手中的宝剑,因为剑上有季山泉的灵血,这是忘尘子唯一能用来与女鬼拼命的筹码。所幸女鬼不会武功,而且速度也不像煞童那样奇快无比,因此打了一会儿之后,忘尘子抢了上风,越战越勇! 煞童被季山泉逼得四处乱蹿,一度曾冲到棺材旁边,将手插进棺材里,但因为有云凰的阻碍,不仅没有伤到棺材里的云凤,还把手烧伤了。 云凰吓得脸色发青,这个煞童的速度太快了!还好有师兄在后面追,否则光凭她和这个棺材,恐怕还真保不住凤儿的性命。 第46章 :失心疯 “啊!啊!”煞童被季山泉逼得急了,尖声叫唤。 女鬼突然丢下忘尘子,扑向云凰! 云凰双手一合,掐着鬼印戳向女鬼心口。女鬼一惊,急转身避开,一掌打在云凰肩头,云凰撞在棺材上,蹭到了季山泉的血。 “啊……”一股白烟冒起,云凰惨叫着扑倒在地,后背有如烈火焚烧一般,痛入心扉! 忘尘子追了过来,一剑挥向女鬼,女鬼倏然退去。 季山泉急退回来,抓起一把土将云凰后背沾到的血抹掉。 女鬼冲过去抱住煞童,折身急飞而去。 忘尘子双手持剑看着母子二人逃离的方向,问道:“追吗?” “不追。”季山泉站了起来,说道:“先超度古家村的冤魂。” 云凰伏在地上缓了半天,季山泉手上有血,也不敢扶她起来,云凤在棺材里焦急地问道:“姐姐怎么了?我能出来吗?” 季山泉掀开棺材盖,答道:“出来吧,云凰被女鬼打到棺材上,碰到了我的血。” 云凤从棺材里跳出来,扶起云凰。 云凰黯然说道:“又是因为我才坏了事。” “季道长,你没事吧?”古家村的鬼魂又都出来了,七嘴八舌地问季山泉。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我没事,我歇一会儿,恢复一下再给你们超度。” 古家村的鬼魂围成了一个圈,将云凰置于中心。 季山泉知道他们是想用自身的阴气为云凰疗伤,便把云凤拉到一旁,向鬼魂们说道:“多谢了。” 没有人答话,鬼魂们都静静地站着,垂着头。 季山泉对云凰说道:“云凰,你静心盘坐,注意不要吸到他们的怨气。” “嗯。”云凰答应了一声,盘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忘尘子举着剑僵持了一会儿,没见煞童母子再回来,心里落了定,这才感觉到浑身发软,坐在地上喘息了片刻,将宝剑收了起来。 云凤扳着季山泉的手,用清水将他的伤口冲洗干净,又从内里的衣服撕下布条给他包扎上,说道:“以后我要常备着包扎的物品了,照你这个样子,怕是总要用。” 季山泉抿嘴一笑,答道:“其实包不包都可以,我有法身,这种小伤,几个时辰就长好了。” 忘尘子抬头看了季山泉一眼,幽幽叹了口气。所谓人比人气死人,季山泉道法精深,天赋异禀,这也就不说了,偏又长得面如冠玉,气度不凡,一点儿小伤,便有佳人牵肠挂肚。再看自己……算了,不看也罢! 天色暗了下来,云凰也已经恢复,季山泉说道:“天色已晚,阴气太重,明日午时我再为诸位超度,多谢诸位照应我师妹云凰。” 古家村的鬼魂,相继散去了。 忘尘子说道:“季道长,雾气渐消,明日午时,会不会阳气过重?” “不会的。”季山泉坐下,说道:“这种怨雾阴气极重,就算有些许阳光透进来,也不会对阴魂造成伤害。况且三百余年的冤魂,阳光也伤不了他们。” 忘尘子又问道:“那,冤魂尸煞会不会来捣乱?” 季山泉摇头道:“不会,那个煞童属阴煞,虽然不怕阳光,但阳气重时他的煞力也低,他若是敢来,你和云凰就能对付他。” 云凰接口说道:“师兄,你教我武功吧,我真后悔以前没有跟着凤儿好好习武。原以为自己是鬼,就算没有武功也没什么关系,谁成想现在成了废物……” 季山泉坐到她身边,挨着她微笑道:“我还奇怪呢,你们千机门的武功不弱,你怎么不会武功,原来是你偷懒。” 云凰斜了他一眼,微嗔道:“你还拿人家打趣儿。” “就是。”云凤说道:“我姐姐就算想学,也得有人能教她再行啊。师父让你教我们,你先教我姐姐一套掌法,再给她锻造一把趁手的兵刃。” “兵刃?”季山泉愕然道:“掌法好说,现在就教,兵刃?等回山你去跟师父要吧。” 转过天午时正,季山泉超度了第二拨冤魂,煞童母子果然没有出现。 又一天日落前,季山泉将剩下的冤魂都超度了,怨雾散去,清风徐来,夕阳中,一片残垣断壁,破败萧索。 云凤幽幽一叹,说道:“我今天才明白,为何师父会让你入世修炼,若是没有碰上你,这些冤魂还不知道要困留在此多少年呢。” 季山泉说道:“这里的事已经了结,忘尘子道长,烦劳你带我去看那个泄煞池。” 忘尘子问道:“你刚刚耗损了法力,不休息一会儿吗?” 季山泉答道:“我没事。超度了古家村,那母子恐怕不会再留在这里了,我怕他们逃到别处去害人。况且咱们已经与他们母子结下了不解之仇,终究是不能善了,早办完早省心,走吧。” “好。”忘尘子答应一声,当先向山谷方向走去。 三人来到山谷,天已经黑透了,月亮也露了头。 季山泉在山谷里仔细地寻找,终于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泥土松动的痕迹。 季山泉用手扒开泥土,俯下身闻了闻,说道:“这里曾埋过尸骨,但尸骨已经不见了,我猜想可能是煞童将尸骨带走了。” 忘尘子皱眉道:“两天了,他可能去任何地方,这要往哪里去找?” 季山泉想了一下,回过身看着那条小路,说道:“先从这条小路找,看看煞气泄到哪里去了。” 云凤问道:“师兄,煞气不是都被那对母子吸去了吗?” 忘尘子答道:“几百人生成的煞气,他们吸不掉,大部分还是泄走了。” 云凤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忘尘子垂了眼帘,跟着季山泉向小路走去。 这条小路蜿蜒曲转,一直向西南方向延伸。走了约摸有十几里路,才看到一个小村子。 三人走近,看家护院的狗先叫了起来。 云凰现身出来,用一种奇怪的声音吼了两声,叫唤的狗都没了声响。 走进村子,看到大多数人家还都亮着灯,季山泉来到一户人家院门口,招呼道:“主人家,我们是过路的……” “喊什么!”屋里走出一个男子,三十多岁年纪,皮肤发黑,一脸的胡茬子,面相凶恶,瞪着季山泉大声说道:“过路的就走你的路,站在我家门外喊什么?滚!” “你!”云凤柳眉倒竖。 “你什么?”男子上下打量云凤一眼,说道:“长得像个妖精一样,跟道士混在一起,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货!” 季山泉一转身挡住云凤,双手掐着她双肩轻声说道:“师妹,煞气肯定是泄到了这里,所以这里的人才会这样不通人情,我再去问一家,如果另一家通人情,你再回来找这人,到时候要打要杀随便你。” 云凤气得直哆嗦,抿住了嘴唇,勉强点了点头。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挑了一个大些的院子,看到院中坐着一名上了年纪的男子,头发已经花白,正在用柴刀劈柴。 季山泉走到院门前唤道:“主人家……” ‘嗖’的一声,柴刀飞了过来,季山泉一伸手抓住,男子站起来大声喊道:“抢东西呀!来人呐!有强盗啊!” 片刻间,各家都有人出来,大多是男子,也有老人和妇人,但无一例外的,手里都拿着家伙,或是柴刀,或是扁担,或是草叉,还有拿砖头的。 云凤的气也消了,失笑道:“一村子失心疯。” “回山谷。”季山泉扛起云凤,一晃身不见了。 忘尘子一愣神儿的工儿夫,村民们呼喊着冲了上来,忘尘子这才醒悟,掉头便跑,心里这个恨呐!难怪季山泉要说一声回山谷,原来说之前就想好了要先跑。 跑回山谷,看到季山泉都已经生起了火堆。 云凤看见忘尘子,掩嘴笑道:“道长,无恙否?” 忘尘子脸现尴尬,这一路跑回来,被村民追得不善,头发有些凌乱,后背还挨了一砖头。 忘尘子抬手捋了捋头发,干咳了一声,没有接话。 季山泉说道:“这个村子里的人被煞气侵袭,已经快没有人性了。我猜想尸煞母子应该会对这个村子的人下手,咱们静观其变吧。” 忘尘子惊道:“你说什么!你是说咱们就这样眼看着那对母子,将这一村的人都杀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如果是一个人两个人,我还能试着医治,可一个村子的人都这样,除非官府派人协办,否则根本无从医治。咱们不能杀活人,可留他们在世上,他们迟早要害人。与其留下他们伤害无辜的人,不如让尸煞母子杀了他们。” 忘尘子快步走到季山泉对面坐下,皱着眉头说道:“可这些人死了,就会变成恶鬼,你难道还要驱散他们的魂魄吗?” 季山泉垂了下眼帘,答道:“他们现在是人,对你我都没有任何顾忌,你我拿他们也没有办法。如果他们变成了鬼,咱们就好对付了,到时候先除掉尸煞母子,然后再想办法超度这些村民。” 忘尘子静默半晌,才点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可是……你确定煞童会杀掉整村的人吗?” 第47章 :失魂 季山泉想了想,答道:“咱们这次跟他们母子,算是结下了不解之仇。这件事必然不能善了,煞童想要变得更强,就要不停地吸收煞气,这个村子是受古家村的煞气侵扰,与煞童自身的煞气同源,他们母子十有八九会杀掉这个村子的人,然后让煞童吸取煞气。” 忘尘子长叹一声,说道:“几百条性命啊……季道长,你真的没有办法救这些人吗?” 季山泉答道:“救不了他们今生,可以救他们来世,你不必太过介怀。” 云凤问道:“师兄,你不能给这个村子也做一个泄煞池吗?” 忘尘子说道:“活人和死人不一样……” “我没问你!”云凤瞪了忘尘子一眼,又不熟,总抢什么话。 忘尘子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垂了眼帘。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答道:“就像忘尘子道长所说的,活人与死人不一样。本身活人有躯体,想泄掉煞气就难,再加上活人可以随意走动,不会像死人一样聚在一起。而且就算做了泄煞池,当煞气减弱的时候,活人会觉得极不舒服,他们就可能会离开这个地方。那样的话,就等于提前让他们出去害人了。” “哦。”云凤应了一声。 转过天一大早,季山泉对忘尘子说道:“道长,麻烦你去村子看看。” “好。”忘尘子点了下头,站起来走了。 将近午时,忘尘子回来了,脸色阴沉。 季山泉问道:“如何?” 忘尘子答道:“都死了。” 季山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忘尘子坐下问道:“你打算怎么办?是等煞童将他们的煞气吸光再动手,还是现在就动手?” 季山泉答道:“再等一天,几百人的煞气,他一天也吸不完,让煞童分担一些,咱们也能省些力气。” 云凤问道:“什么意思?” 季山泉答道:“阴魂有怨气还好办,有煞气就很难超度,想超度有煞气的鬼魂,要先除去他们的煞气才行。” “哦。”云凤点了点头。 第二天日落,季山泉站了起来,说道:“道长,云凰,你们还是保护好云凤。” 忘尘子点头,云凰应道:“知道了师兄。” 再次来到村子,云凤惊得手脚发软。满地的尸体,有脖子被啃咬的,有开膛破腹的,有手脚撕裂的,还有扯掉头连着脊骨的,尽皆死状惨烈! 云凤记着云凰的话,不去妨碍季山泉,只是紧紧地握住云凰的手,贴着云凰。 季山泉吸了吸鼻子,微一皱眉,说道:“居然没有怨气。” “是啊。”忘尘子接口说道:“我也很奇怪,我还以为是我道法不精,因煞气太重,所以闻不到怨气。这些人死得这么惨,为什么会没有怨气呢?” 季山泉微微摇头,说道:“先找煞童吧。” 三人跟着季山泉,顺着煞气流动的方向走了三里多路,看到煞童坐在一片林子里,周身围绕着黑气。 四人走近了些,煞童睁开了眼睛,双眼血红,开口说道:“你们来了。” 声音半男半女,季山泉心里咯噔一下。自从见到煞童,他就只会叫而不会说话,现在居然会说话,而且声音是半男半女,那就是说,女鬼已经将自己化进了煞童的身体里。 煞童站了起来,缓步向四人走来,说道:“季道长,我娘说你不会放过我,所以我娘为了保住我,宁愿以身化煞。算起来,是你害了我娘。” 话音未落,煞童一晃身到了近前,拳头雨点儿般地打向季山泉面门。 季山泉连连招架,步步后退,云凰一掌拍向煞童后背,煞童一闪消失,出现在云凰身后,一脚踢在云凰后心上,云凰惨叫一声被踢飞了出去,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季山泉愕然,煞童的速度更快了,而且能够对鬼魂造成伤害。原本他虽是鬼胎,却还是人的身体,如今有了女鬼的辅助,煞童已经是半人半鬼了。 “忘尘子,护好她们!”季山泉喊了一声,拔出胜邪剑冲上去截住煞童。 忘尘子与云凤相继拔出长剑,护在云凰身边。 云凰费力地撑起身,说道:“好厉害……” 云凤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云凰转个身坐在地上,说道:“我缓一缓。” 季山泉与煞童转瞬间斗了几十个回合,季山泉百忙中划破了手掌,将血挥了出去。 煞童一闪退开好远,尖声笑道:“哈哈……季道长,你好像没有我快了。” 话音未落,煞童向云凤冲了过去。 季山泉飞身扑上,一把抱住了煞童。 忘尘子一步迈到云凤身前,随即被一股巨大的煞力击中,口喷鲜血倒飞了出去。 “啊!啊!啊!”煞童疯狂地挣扎着踹开季山泉,在地上打着滚,左腰处冒着白烟。 季山泉将血抹在胜邪剑上,随后将胜邪剑丢到云凤脚下。 “还记得陵寝吗!”季山泉双手一合,将两手蹭满了血,冲上去抓煞童。 云凤丢掉自己的长剑,抄起胜邪剑扑了上去。 煞童跳起来一闪身到了云凤背后,一拳打在云凤背心上。 “凤儿!”云凰眼看着云凤飞了出去,胜邪剑掉落在地上,连忙扑了上去。 “孽障!”季山泉一把抓住煞童的双脚,用力一扯。 ‘噗’的一声,煞童被扯成了两半。 “啊!”一声女人的尖叫,撕心裂肺。 随即一道黑气冲向云凤,云凰一掌拍向黑气,黑气陡然转向,从云凤的顶门钻进了云凤的身体里。 “师兄!”云凰惊呼,没等她再说话,云凤突然一掌打在云凰胸口,将云凰打飞了出去! 云凤跳起来撒腿便跑,季山泉丢下煞童的尸体,追了上去。 “姐姐?”云凰爬起来正想追赶,却听到云凤在身后唤她。 猛然转身,看到云凤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 云凰心如刀绞,一把抱住云凤哭道:“凤儿……” 云凤愕然道:“师兄呢?” 忘尘子捂着胸口走过来说道:“云凤姑娘,你的魂魄被打了出来,我帮你稳住魂魄,等季道长追回你的身体。云凰姑娘,请你往旁边站一站。” 说完,忘尘子盘坐下来,双手掐诀,默念咒语,一团黄光将云凤包裹起来。 云凤站在黄光里,觉得身体轻得没有半分重量,心里空空的,眼前的景物都是灰暗的,原来……姐姐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过的…… 季山泉追出五里多地,才追上云凤,以季山泉的速度,追了五里才追上,说明女鬼已经发狂了。 一掌拍向云凤顶门,云凤就地一滚躲了过去,随即站起身来,用右手两根手指对着自己的眼珠说道:“你再敢过来试试!” 季山泉猝然停步,一脸煞气地说道:“你敢伤我师妹一丝一毫,我定要你灰飞烟灭!” “哈哈哈哈……”女鬼尖声大笑,笑声凄厉悲凉。 笑声哑然而止,云凤的脸上浮起一层黑气,恶狠狠地说道:“灰飞烟灭又能怎么样!你杀了我的孩儿!我就毁掉你心爱的女人!” 说着手腕上罩了一层黑气。 季山泉急忙说道:“你还有来世!你的孩子本就是一具没有命魂的行尸走肉。你现在若是悔悟,我为你超度。”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鬼疯狂地大笑,说道:“为我超度?你知道我有多大的冤屈!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你以为你法力高强,你以为你能超度我,你凭什么管我!” 季山泉知道她已经疯了,说道:“好,我不管你,只要你把我师妹还给我,我可以帮你再生一个鬼胎。” “当真?”女鬼一怔。 季山泉趁此时机,一晃身到了近前,一指点在云凤颈下,将云凤定住,同时左手抓住了云凤的手腕,森然说道:“你做鬼太久了,忘了活人的肉身是可以用点穴术定住的!或者,你根本就不知道还有点穴术。” 女鬼愤怒地叫道:“你骗我!臭道士你骗我!” 季山泉将云凤的手扳下来,在云凤的百会、听风、明堂、脑户、大椎几处穴道上点了血,又蹲下身脱掉云凤的鞋袜,在双脚的涌泉穴上也点了血。 女鬼惊道:“你要干什么?” 季山泉站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仙佛妖魔,人神鬼畜,皆有逆鳞!” 说完猛然撕开云凤的衣服,用血在她胸前画了一道血符,随后双手掐诀,念动法咒。 “啊!啊……”女鬼凄厉的惨叫,云凤的七窍中有黑烟冒出。 “道长!”女鬼声音发颤地哀求道:“我知错了,求道长宽恕。” 季山泉垂着眼帘,念咒的声音更加的响亮。 女鬼尖声叫道:“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 季山泉听而不闻,直到黑烟冒净,季山泉才抱起云凤的躯体跑了回来。 云凰迎上来,一边查看云凤的躯体,一边焦急地问道:“没伤着吧?师兄,没伤着吧?” “没有。”季山泉答应一声,对忘尘子说道:“道长,送云凤的魂魄归位。” “好。”忘尘子念动法咒,将云凤的魂魄送回体内。 云凤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季山泉,突然抬手轻扇了他一记耳光,捂住胸前的衣襟斥道:“下|流。” 第48章 :了结 四人回到村子里,忘尘子问道:“这些人的魂魄都哪里去了?” 季山泉答道:“煞气太重,一旦魂魄离体,怕是要四处为祸。来吧,先把这些人的尸首都聚在一起。” 云凤愕然问道:“你也要烧尸体?” “对呀。”季山泉点头道:“本来火烧就是化阴煞的好方法呀。” “阴煞?”云凤眨了眨眼,问道:“还有阳煞?” 季山泉答道:“有啊,阳煞更难对付,以后碰上你就知道了。” “呸呸呸!”云凤瞪了他一眼,嗔道:“乌鸦嘴,我才不愿意碰上呢!” 云凰查漏,三人搬尸首,折腾到天黑,才算把全村人的尸首堆在了村中心的空场上。 云凤坐在云凰搬来的椅子上,喘着气说道:“累死我了,比练功还累……古家村当年也是这样吧?看着好瘆人呐。” 季山泉割破手掌,攥着拳头围着尸堆缓步而行,将血滴在地上。 云凤蹙眉道:“这么个用法儿,身上得有多少血才够用啊……” 云凰也蹙眉道:“是呀,每次有事都是这样,这一次为了护你,师兄就用了不少血,这会儿又……唉……可惜咱们也帮不上忙。” 云凤瞪着忘尘子说道:“道长,你的血也能用吧?别让我师兄一个人放血呀!” 忘尘子面色尴尬,答道:“用是能用,不太管用。” 季山泉说道:“无妨,我有法身,恢复得快,办完了事,弄两只鸡吃吃就补回来了。” 血滴成一个大圈,季山泉掏出一张符。 忘尘子说道:“咱们没有火油。” 季山泉说道:“不用火油。” 说完手一抖,将手中的符丢向尸堆,高声说道:“三昧化形,焚阴破煞!” ‘嘭’的一声,一团火光炸开,尸堆骤然烧了起来。 忘尘子惊得倒退一步,脱口说道:“季道长……你竟然可以外放三昧真火了!” 季山泉转回身笑了一下,说道:“轻易不敢用,很伤身的。” 云凤招手道:“师兄过来坐。” 季山泉走过去坐在云凤旁边的椅子上,云凤问道:“什么叫外放三昧真火?” 季山泉伸手道:“以后教你,先给我口水喝。” 云凤连忙解下腰间的水囊,拔开塞子递给季山泉。 季山泉喝了两口,说道:“我有点儿虚,我睡一会儿,待会儿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害怕。” “嗯,你睡吧。”云凤答应着,将水囊系回腰间。 火起不到一刻钟,凄厉的哀号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随后阴风骤起,卷到火堆前,成群的鬼魂在灵血画成的圈外,向着火堆哭号。 云凤咽了咽口水,说道:“道长,你也过来坐吧。” “好。”忘尘子搬着椅子走过来,坐到了云凤身后。 如此,云凤左边是季山泉,右边是云凰,后边是忘尘子。云凤一手紧握着云凰的手,另一手揪住了季山泉的衣袖。 眼见来的鬼魂越来越多,忘尘子站了起来,割破手掌,将血滴成圈,把四人圈了起来。 刚刚圈好,有一只鬼指着四人叫道:“是他们!是他们烧我们的尸身!” 一群鬼呼啦冲过来,前面的鬼被血圈烫到,猝然止步,后面的鬼撞上前面的鬼,将前面的鬼撞进了血圈儿里。 “季山泉!”云凤一把抓住季山泉的胳膊。 云凰一掌拍出,将扑向云凤的鬼打飞。 忘尘子一把符撒出去,斥道:“退开!” 云凰连忙躲了一下。 季山泉从怀里掏出胜邪剑,塞到云凤手上,然后又一歪头,睡了过去。 ‘铮’的一声,云凤拔出胜邪剑。 一片惊呼声,鬼魂都退了开去。 云凤回头瞪着忘尘子斥道:“你的血怎么不管用?” 忘尘子抿了抿嘴,答道:“我早说过,我的血不太管用,还……不如这柄短剑……” 云凰说道:“凤儿别怕,他们没什么法力。” 云凤有些气恼,站起来把云凰脚边的符捡了捡,扔出血圈外,而后瞪了忘尘子一眼,斥道:“瞎扔什么!就不怕伤着我姐姐?” 忘尘子垂了头。 火整整烧了一夜,天快亮时,鬼魂都消失了,云凰也回到了玉佩中。 季山泉睁开眼,看到云凤枕着他的手臂睡着,手里还握着胜邪剑。 忘尘子轻声说道:“季道长醒了,那我睡一会儿。” “睡吧。”季山泉轻声答应,掐着剑身扯了扯,发现云凤握得很紧,也就没再使劲儿,将她的头挪了挪,靠在椅子背上,然后站了起来。 走到尸堆前,看到尸骨都已经烧化了,分不清谁是谁,季山泉抿了抿嘴唇,他昨天太累了,不仅失血过多,还动用了三昧真火,一觉就睡死了。不过所幸他可以将鬼魂都超度,魂超度以后,这堆骸骨,就只是骸骨而已,即使将这些烧化的骸骨埋在一起,也不会出什么事。 季山泉找了把铁锹,回到空场上开始挖坑。 云凰说道:“师兄,你别挖了,等过了午时,我来挖吧。” 季山泉答道:“那怎么成?哪能让你干这种粗活儿,我没事儿了,缓过来了,不用担心。” 接近午时,云凤和忘尘子先后醒来,帮着季山泉挖好坑,把骸骨埋了起来。 等到天黑,季山泉掏出一张招魂符晃着,丢在空地上说道:“方圆半里之内阴魂,速来见我!” 一会儿工夫,空场上聚集了数百个鬼魂,全都木讷地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问道:“谁是村长?” 一个鬼魂走上一步,看着季山泉答道:“老朽便是,这位道长,有何训示?” 季山泉说道:“村长,我烧了你们的尸首,除了你们的煞气,这两天为你们超度。但我有一事不解,在超度之前,想问个明白。你们都是被害身亡,死得凄惨无比,为何你们没有怨气?” 所有的鬼魂都低下了头。 村长幽幽一声长叹,缓缓说道:“说来话长啊……人,往往要到死了之后,才能懂得人情世故。” 六年前,村里吴大树的媳妇儿怀了身孕。吴大树的媳妇儿是外村嫁过来的,人长得精致,见人三分笑,不笑不说话。或许是因为煞气冲身的缘故,吴大树总是怀疑媳妇儿与人有染,甚至怀疑媳妇儿是带着身孕嫁过来的。否则那样一个标致的姑娘,怎么就会看上吴大树那样的庄稼汉?加上村里的人也是风言风语,吴大树便成天逼问媳妇儿。 后来把媳妇儿逼急了,收拾了包袱吵着要回娘家。吴大树火气冲天,就把媳妇儿活活打死了。村里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找了几个人,用草席子卷了,埋去了山谷的大树下。 村长又是一声长叹,说道:“道长啊,我们这些人,是被邪祟蒙了心呐!那天晚上,吴大树的媳妇儿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五六岁,光屁股的孩子。我们都是被她的孩子弄死的,所以我们不怨,就当是还她了。” “好。”季山泉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为你们超度。” 连着三个晚上,季山泉将所有的鬼魂都超度了。 忘尘子起手躬身道:“季道长功德无量。” 季山泉起手还礼道:“彼此彼此。” 云凤扯了一下季山泉的衣角,轻声问道:“这里面……有没有我和我姐姐的功德?” 季山泉微笑着回答:“当然有。” 云凤眼中带笑,问道:“当真?你说了就算吗?” 季山泉答道:“我虽然说了不算,但举头三尺有神明,阴司账上笔笔清。不论你做了什么,都会有神职为你记在账上,赏功罚过,报应不爽。” 云凤微微嘟了下嘴,问道:“咱们还去益州吗?” “去。”季山泉说道:“我还是要去看陵寝,宿魂玉的事还没有了结。而且我还想抢回宿魂玉给云凰用呢。” 云凰接口说道:“不必为了我犯险,有师兄教我就好,没有那东西也无甚要紧。” 忘尘子说道:“云凰姑娘,你有所不知,有了宿魂玉,你修炼起来事半功倍,还是要抢回来才好。” 云凤浅笑了一下,说道:“忘尘子道长,你倒学会转弯抹角了,实则你还是想让我师兄去除掉那个邪道,不过是换了个说法而已。” 忘尘子尴尬一笑,说道:“我也的确是为云凰姑娘着想,我当初不辨是非对错,自以为是,险些害了两位姑娘,至今仍是满心愧疚,若是能……” “好了好了。”云凤打断了他,说道:“我姐姐早就不记恨你了,我也不怪罪你了。这一次你救了我,也偿了以往的债,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 忘尘子起手躬身道:“多谢姑娘。” 季山泉说道:“既然如此,忘尘子,跟我们走吧,反正你也是入世修炼,咱们结伴同行,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忘尘子喜道:“多谢季道长!” 季山泉指着自己鼻子说道:“季山泉。” 随后又指着云凤和云凰说道:“云凤,云凰。” 忘尘子怔了怔,随即醒悟,笑道:“说得是,既然要结伴同行,是不该如此外道。” 季山泉点头,说道:“走吧,找个有人的地方,好好吃上一顿,然后买两匹马,咱们去益州。” 第49章 :鬼气 千机门益州分舵,现在暂时由曲郎中代管。黑门主给曲郎中写了一封亲笔信,一是感谢曲郎中不忘旧情,忠直守义,二是请曲郎中推荐舵主人选,当然也可以自荐,信中写明,只要曲郎中开口,黑门主一定会答应。 不过曲郎中回信说自己不是当舵主的材料,也没有心情去管舵主的事,只想安静的研考医术,逍遥度日。 黑门主也不强求,回信请他代管一段时日,容黑门主慎重挑选一位舵主前往益州。 既然是代管,曲郎中也就应承了下来,传令门人开启陵寝,将陵寝里的财物搬出来,分批运往青州,交总舵处置。 这一天黄昏时分,有门人来报:“舵主,有一名女子昏倒在门前。” 曲郎中皱眉道:“是‘代舵主’,要我说多少遍才能记得?” 门人垂头应道:“是。” 曲郎中说道:“找两个人,抬她去医馆救治。” 门人说道:“代舵主,那名女子面无血色,脉象极弱,若是再找人抬去医馆,怕是就来不及了。虽然门规不准外人进入,但……” 曲郎中看着他问道:“是否那女子生得花容月貌,是以你们才动了恻隐之心?” “代门主……”门人脸色尴尬,说道:“你医术高明……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啊。” 曲郎中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去看看。” “是。”门人赶紧背起医箱,跟着曲郎中向门外走去。 季山泉等人晓行夜宿,来到了益州。 季山泉提议去分舵落脚,云凤不答应,还说无论花多少钱,都算她的,等年下回到青州,一并算给季山泉。 休息了一天,几人来到陵寝,看到云凤,分舵的门人都愣住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开口。季山泉笑道:“怎么?见了你们二小姐,连招呼都不打?” 一众门人这才一同抱拳道:“属下参见二小姐。” “嗯。”云凤冷着脸应了一声,本来她不愿意去分舵,就是因为自己换了女装。算着时间,分舵应该还没有舵主,想着应该不会派人来开启陵寝,谁想到会在陵寝碰到了门人,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去分舵呢。 季山泉说道:“我进去看看,你就不用进去了。” “嗯。”云凤点头,门人都已经开启了陵寝,里面肯定没什么事。 季山泉走了,忘尘子轻声问道:“云凤,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的……官府就不管吗?” 云凤答道:“千机门有御赐金牌,地方官府不得阻挠干涉,违者按谋逆论处。” “哦。”忘尘子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云凤招手叫过来一个门人,问道:“怎么回事?” 门人答道:“回二小姐,总舵主令,暂时由曲郎中代管分舵,这是曲郎中下令开启的陵寝。” 云凤问道:“他懂规矩吗?” 门人答道:“回二小姐,懂,取三留七。” 云凤点了下头,说道:“去吧。” 门人抱了下拳,转身走开。 忘尘子咳了一声,云凤看着陵寝的外羡门说道:“有话就直接问。” 忘尘子问道:“什么是取三留七?” 云凤答道:“千机门的规矩,不管多大的陵寝,里面的财物只取三成,留四成给墓主人,留三成给后来人。” “哦。”忘尘子点头。 云凤转过身看着忘尘子说道:“以前定这样的规矩,是怕墓主人阴魂不散,现在有师兄和你,是不是就应该改改规矩了?” 忘尘子连忙说道:“还是不要改的好!按理说这种事,不要做才好。” 云凤蹙眉道:“这座陵寝的主人,已经被我和我师兄除掉了。里面的财物,原本也是民脂民膏,埋在这里多浪费呀。” 忘尘子静默了半晌,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能答道:“还是等季道长出来,你问他吧。” 等了大半个时辰,季山泉终于出来了。 云凤迎上去问道:“师兄,是不是可以把陵寝里的财物都搬出来?反正墓主人也不在了。” 季山泉皱眉,不解道:“你在说什么?” 云凤说道:“我在说千机门的规矩,以往是取三留七,现在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没等她说完,季山泉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还是照老规矩办吧,而且以后这种事,你不要参与。” 云凤蹙眉道:“都是民脂民膏,埋在土里多可惜呀。” 季山泉说道:“都搬出来,也不是给老百姓用,你们何必背这个黑锅?” 云凤垂了下眼帘,随即点头道:“也是。师兄,你找到什么了吗?” 季山泉摇头,答道:“我本以为陵寝里会有什么特异之处,所以才会引来那个邪道,但我什么都没找到,看来要么是被那个邪道拿走了,要么就是那个邪道原本就知道宿魂玉。” 云凤抿了下嘴,问道:“现在怎么办?去哪儿?” 季山泉答道:“反正你都露了相,总得去分舵一趟,等去过了分舵,咱们去梁州,上回那个邪道绑了你,就是让我去梁州找他,我总觉得,他应该就在梁州左近。” 云凤说道:“师父都要闭关想对策,你上赶着去找他干么?” 季山泉答道:“就算请师父出山,也得先找着他吧?” “也是。”云凤走到树底下解开马,翻身上去,等季山泉和忘尘子都上了马,三人向益州城返回。 曲郎中见到云凤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拱手道:“大小姐。” “是二小姐。”季山泉看着他,似笑非笑。 曲郎中一皱眉,季山泉说道:“你敢说大小姐云凰已经死了?” 曲郎中垂着眼帘,说道:“二小姐。” 云凤说道:“我跟师兄路过益州,本来只是去陵寝看看,没想到碰到了门人,所以就来分舵打个招呼。” 曲郎中又是一愣,原来还能说季山泉是外人,如今成了二小姐的师兄,这可就没话说了。 季山泉笑道:“曲郎中,你很意外吧?” 曲郎中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二小姐能拜入仙门,可喜可贺。” 季山泉说道:“曲郎中,你身上有鬼气。” 云凤闻言一惊,抿住嘴下意识地往季山泉身边挪了一步,肩头挨到了季山泉身上。 曲郎中微一皱眉,四公子一向争强好胜,如今换了女装不说,一听说有鬼气,连女儿之态都显露了出来,这个季山泉,恐怕不仅仅是‘师兄’那么简单。 曲郎中淡淡地说道:“季道长是高人,既然你说有鬼气,那就是有鬼气。只不过曲某一直吃得饱,睡得好,身上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也没有碰到什么倒霉的事,只能拜请季道长多留几日,以便详查。” 说完之后再不等季山泉说话,侧身拱手道:“二小姐请。” 到别院安顿下来后,云凤问季山泉:“你是吓他的对吧?” “不是啊。”季山泉答道:“我要吓他,就说他背上有小鬼儿了,他身上是真的有鬼气。” 云凤蹙眉道:“那你怎么不去问他?” 季山泉笑道:“他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上赶着去找他问?他既然不信,等他觉出不对的时候再说吧。” 忘尘子劝道:“出家人不要斗气嘛。” “我又不是出家人。”季山泉说道:“你是出家人,你去问他好了。” 忘尘子抿了抿嘴,说道:“惭愧,我没看出来曲郎中身上有鬼气。” 季山泉静默了片刻,说道:“他身上的鬼气的确很淡,我不去找他问,一来是因为我不爱搭理他,二来兴许他只是蹭到了陵寝里的什么东西,沾了些许鬼气,可能过几天就没事了。” 曲郎中回到药房后,心里堵得慌,好好儿的居然说他身上有鬼气!不过对于季山泉的本事,曲郎中虽然嘴上不服,但心里知道人家那是真本事。按说季山泉虽然人有点儿损,但还不至于用这么无聊的事来吓唬他。 可曲郎中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既然身上有鬼气,那就应该从身体状况上反应出来才对,难道是鬼气不重,还没到反应出来的时候? “曲先生。”素琴走了进来,到近前福了下身,说道:“听说二小姐来了,我要不要去拜见?” 素琴便是半个月前,晕倒在门口的那位女子。 当天曲郎中到了门外,看到她果然生得花容月貌,诊了下脉,觉得脉象极为怪异,便让人抬回了药房。 脉象怪异,一般的郎中都会想着查古药方,但曲郎中懂些阴阳之术,便用艾草熏。熏了小半个时辰,再诊脉象,发觉平缓了不少,于是连着用艾草熏了三天,再配以老山参吊命,总算是把她救醒了。 讯问之后才知道,素琴是从宁州府来益州府投亲的,只不过亲戚家房门紧闭,从邻家打听到,亲戚家搬去了城里。素琴没有办法,只能一边打听一边找,结果在街上碰到地痞,见她美色,便生出不轨之心。 素琴吓得慌不择路,跑到分舵门口时突然晕了过去。 曲郎中可怜她孤身一人,便让她留在分舵,也没说准算什么身份,只是平日里帮着曲郎中理一理药材,抄一抄方子。 看到素琴,曲郎中眉头一皱,说道:“也好,是该去拜见一下,跟我来。” 第50章 :南郊小村 曲郎中之所以要带一个外人来见云凤,是因为季山泉说他身上有鬼气,曲郎中不觉得自己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事,甚至都没有碰上事。开启陵寝也不用他去,搬回来的财物他也不管,自有门人去处置,如果硬要说碰上了什么,那就只有素琴了。 可救素琴的时候,是用艾草熏的,艾草乃纯阳之性,可避邪却鬼,如果素琴是鬼,定然受不了艾草熏蒸。曲郎中觉得,唯一的解释,就是素琴招惹了邪祟,而素琴又常与他在一起,所以他才会沾上鬼气。 反正不论如何,带来拜见二小姐,顺便让季山泉看看。 曲郎中一边向云凤讲述素琴的事,季山泉一边盯着素琴看,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地看,仔仔细细地看。 初时素琴低着头没察觉,后来隐约觉得有人在看她,便稍稍抬头扫了一眼,见是坐在二小姐桌对面的年轻道士,正目不转晴地盯着她,不禁脸上一红,连忙收回目光,把头低得更深。 曲郎中说完之后,云凤说道:“既然是投亲无门,就留在这里吧,待找到你的家人,再走不迟。” 素琴福身应道:“多谢二小姐,如二小姐不嫌弃,二小姐居此之际,素琴愿贴身服侍。” “不必了。”季山泉淡淡一笑,说道:“二小姐除了生病受伤之外,一向不需要人服侍。” 素琴低着头没再说话,曲郎中瞪了季山泉一眼。 云凤也转过头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说道:“素琴姑娘,你说你来投亲,投的什么亲?” 素琴抿了下嘴,答道:“来找我表哥……也是我相公。” 曲郎中一愣,这个事儿,素琴可没跟他说过。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没有细问。 季山泉说道:“恕贫道多嘴一问,既然是找你相公,怎么又说是投亲?” 素琴答道:“初醒之时,不知身在何处,虽见曲先生文雅,但素琴也不便直言相告,才说是来投亲的。” 季山泉点了点头,问道:“你相公在益州,你却是从宁州来?不知可否细说一二?” 云凤站了起来,她本来与季山泉面对面坐在石桌边,曲郎中带着素琴来时,她便自然而然地转过身说话,此时走到忘尘子身边说道:“你坐那边去。” 忘尘子会意,季山泉这样追问素琴,想必是看出素琴有问题,当下也没有说话,站起来坐到了季山泉对面,侧着身对着素琴,手里暗扣了一张符,而云凤则是坐在了季山泉与忘尘子中间。 云凤的这个举动,曲郎中心如明镜,虽然也想离素琴远点儿,但毕竟季山泉现在只是讯问,如果他要一动,恐怕素琴就会……他也说不好素琴会怎么样,反正觉得现在还是不要动的好。 素琴低着头,虽然看到人影动,但却并未在意,只是一五一十地回答季山泉的讯问。 素琴家没有男丁,只有她一个女儿,家中小有家资,有百十亩地,算是宁州远郊县的小富之家。素琴的表哥叫陈淑仁,家里做生意,原本也是小有家资,两家还定了娃娃亲。 可后来陈家做生意蚀了本钱,便没落了。陈老爷说是要到益州寻友,希望能东山再起,于是陈家便搬到了益州。 等到素琴和陈淑仁到了嫁娶的年纪,陈淑仁自己带着微薄的聘礼找上门儿。素琴的爹问了问陈家现状,知道了陈家并没有东山再起,但也没有嫌弃陈淑仁,只是说家里没有男丁,而陈家又过于拮据,所以提议让陈淑仁入赘他们刘家,也免得素琴嫁过去清苦。 陈淑仁回到益州跟父母商量,陈家也同意了,于是陈淑仁便入赘到了刘家。婚后三年,虽然夫妻两人琴瑟和谐,但素琴始终没有身孕,素琴的父母着急,便去山上的道观请愿求子,结果不幸失足坠崖,双双罹难。 而后陈家又托人捎来书信,说是二老身体欠佳,想让陈淑仁回益州探望。于是陈淑仁就回了益州,素琴在家里等了半年多,渺无音讯,这才不远千里来益州寻夫。 素琴虽然说得简单,但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 季山泉又问道:“陈家原住何处?” 素琴答道:“在南郊,靠近山林的一个小村子。” 季山泉微一皱眉,问道:“那邻家有没有告诉你,你相公他们家到底搬去了哪里?” 素琴摇头,答道:“只说是在城里,我便一路打听着寻来,不想途中碰上了恶人,被追到这里,晕倒在门外。素琴得曲先生相救才能活命,又不知夫家在哪里,便一面留下为曲先生做事,偿报恩情,一面拜请曲先生帮忙打听。”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吧,贫道会替你去寻找的,明天就去。” 素琴福身说道:“多谢道长。” 曲郎中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长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季山泉眨了下眼睛,问道:“你身上的阴毒祛净了吗?” 曲郎中脸色一冷,拱手道:“二小姐,若无别事,属下告退。” “嗯。”云凤点了下头。 素琴福了福身,跟着曲郎中走了。 两人走后,云凤轻声问道:“她是鬼吗?” 季山泉抬手指了一下,说道:“这么大的日头,云凰站在那儿说这么半天话也受不了啊。” 云凤蹙眉道:“那你还东问西问的?” 季山泉答道:“她虽然不是鬼,但她身上有鬼气,比曲郎中身上的重。明天我要去南郊看看。” 忘尘子点头道:“后来我也察觉到她身上有鬼气,明天我陪你去。” 云凤说道:“我也要去。对了,把玉佩还给我。” 季山泉从怀里掏出玉佩递给她,云凤接过来挂到脖子上,说道:“你要不提我姐姐,我都把这岔儿给忘了。” 转过天一早,三人骑着马奔南郊,直走到近午时,才看到山林边的那个小村子。 云凤抬手沾了沾额上的汗珠,报怨道:“早知道这么远,我就不来了。” 季山泉转脸看她,见她粉嫩的俏脸晒得发红,笑道:“以后出门还是打把伞吧,别晒得黑黢黢的,年下回家你爹娘都认不出你来了。” 云凤瞪了他一眼,说道:“快走吧,不管找不找得到人,都不急着回去了,找个树荫歇马。”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催马向村子走去。 到了村边,季山泉勒住马,一偏腿跳了下来。 云凤跟着下了马,轻声问道:“怎么了?” 季山泉答道:“太静了,村里应该有人家养狗吧?来了生人,为什么没听到狗叫?” 忘尘子也下了马,轻声说道:“可是……没有阴气呀。”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说道:“没有阴气也不代表就有活人呢。” 云凰在玉中说道:“没有活人的气息。” 云凤一把扯住季山泉的胳膊,把手伸进他怀里。 季山泉隔着衣服抓住她的手,说道:“我这柄剑可不是打狗棒,不到时候不能随便亮出来。” 云凤嘟了下嘴,说道:“给我拿着,我不拔出来。” 季山泉叹了口气,松开手,任由她把胜邪剑取走攥在手里。 忘尘子看着胜邪剑,忍不住问道:“季山泉,你这柄剑……是什么剑?” “胜邪。”季山泉随口答了一句,牵着马向村子里走去。 “什么!”云凤一惊,追上季山泉问道:“胜邪?就是……那个胜邪剑?” 季山泉停住脚看着她,突然抓住她手腕说道:“我的。这是师父给我的。” 云凤左手攥着剑鞘,右手攥着剑柄,瞪眼道:“我问你是不是那个胜邪剑。” “我的。”季山泉松开缰绳,用手去掰云凤的手指。 云凤没他劲儿大,直接张口就咬他手。 季山泉一缩手,云凤赶紧将胜邪剑捂在了胸口,侧过身歪着头瞪着季山泉,说道:“开个价吧,多少钱我都答应。” 季山泉皱眉道:“云凰,你也不管管她?” 云凰答道:“师兄,凤儿还没学成道法,你又不会丢下她自己走,就先让她拿着吧,过了几天的新鲜劲儿,她也就不稀罕了。” 云凤说道:“谁说的?我怎么会不稀罕?这可是传世的宝物,保命的神器。如果那次分舵起尸,我手里有这柄剑的话,又怎么会受伤?” 季山泉说道:“你这样的功力,就算拿着翻天印也一样得受伤!” 云凤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还有翻天印?拿出来看看!” “没有!”季山泉瞪了她一眼,牵了马,掉着脸向村中走去。 云凤看着季山泉的背影抿嘴一笑,回手牵了马,跟着季山泉进了村。 村子里的确是静得诡异,村口的两家院子里看不到人,院门紧闭。虽然云凰说了没有活人的气息,但季山泉还是站在院门口唤道:“主人家,我们是过路的,想讨口水喝。” 半晌没有回应,季山泉吸了吸鼻子,说道:“有尸臭味儿。” 忘尘子也吸了吸鼻子,转头看着云凤。 云凤说道:“我没闻到,不过我师兄说自己是妖狐转世,他说有尸臭味儿,应该就有。” 季山泉把缰绳交给忘尘子,一偏身进了院子,走到房门前,伸手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第51章 :不见了 推开门,一股臭气迎面而来,季山泉走进屋子,看到地上侧卧着一具男子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再到里屋看了一眼,床上还有一具尸体。 季山泉走出来,云凤问道:“有尸首吗?” 季山泉点头道:“有,看样子死了有段时间了。” 云凤蹙眉道:“我怎么闻不到臭味儿?” 季山泉推开院门走出来,答道:“你站在上风口,而且尸首腐烂得并不严重。” 转而对忘尘子说道:“你进去招下魂,问一下怎么回事,我跟云凤去村里转转。” “好。”忘尘子答应一声,将马栓在篱笆墙上,进院去了。 云凤也将马拴好,跟着季山泉挨家挨户地看了一遍。 这个小村子共十三户人家,全都死了。而且死状虽然谈不上惨烈,却很奇怪。好像是突然之间就死了,有的尸首甚至手里还拿着烂掉的菜,像是在择菜的时候一下子就死了。 回到村口,忘尘子迎上来说道:“没有招到魂。应该是我道法不精,你再试试。” 季山泉摇头,招魂有什么难的,没招到就是没招到,说道:“不用了,应该就是招不到。” 忘尘子说道:“我再去别家试试。” 季山泉点了点头,忘尘子向村中走去。 云凤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季山泉摇头,这个事情很奇怪,没有阴气,没有怨气,没有煞气,魂也招不到,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闹妖怪? 可一向是北方多妖,南方多鬼。妖怪一般都在北方避世修炼,因为北方干燥寒冷,灵山险峰居多,相对活人也少,仙佛也少,而且因为气候原因,活人也很少进山,轻易不会打扰到妖怪修炼。 如果不是妖怪,那是什么?如果是厉鬼的话,不可能一点儿阴气都没有,因为这些人死的时间不算太长。 忘尘子走了回来,沉着脸色,没等走到近前就开始摇头。 季山泉说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回去把刘素琴接来,看她什么反应。” “我跟你去。”云凤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季山泉问道:“你不是怕晒吗?” 云凤垂着眼帘并没有搭话。 忘尘子解开缰绳说道:“同去吧,这里也不用人看守。” 云凤与素琴共乘一骑,来到村口,云凤先下了马,然后伸出手扶素琴下来,说道:“刚才没跟你说,村里的人都死了。” 素琴愣住,片刻后猛然转身,提着裙摆向村中跑去。 三人跟着她,见她冲进一户人家的院中,季山泉微一皱眉,这户人家是村子里唯一没有人住的屋子。 素琴片刻后又跑出来,一脸惊慌地看着云凤问道:“二小姐……尸……尸首在哪儿?” 云凤看着她答道:“这户没人住,我们看了,只有这家没人住。” 素琴愣住,扭头回去看了一眼屋子,转回来说道:“不会呀,是这家呀,二小姐……让我看看我相公的尸首吧!” 说着扑通跪下,泪如泉涌。 季山泉说道:“二小姐没有骗你,不是怕你受不了。接你来,就是为了让你看看有没有你相公。如果是这一家,可能你相公早就搬走了。” 哭声哑然而止,素琴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季山泉,似问似答地重复道:“搬走了……” 云凤伸手将她扶起来,说道:“搬走了是好事,说明你相公还活着,放心吧,我会派人帮你打听的。” 素琴垂头说道:“多谢二小姐。” 回到分舵,云凤让门人去报官,然后回到别院,坐在院中的石桌边问季山泉:“师兄,她反应如何?” 季山泉答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就是正常人的反应啊。” 云凤看着他问道:“你没有骗我?那个村子的人,看情形,应该死于素琴到访之后,如果她没有问题,那个村子是怎么回事?” 季山泉垂着眼帘静默,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如果素琴有问题,我怎么会袒护她?至于那个村子,我也没有头绪。” 云凤抿住嘴,想了想说道:“不管了,派人去找陈淑仁,找到了把素琴送去就好了。”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回头我去找找看,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回房歇着去吧,来回跑了两趟,又晒又累的。” 云凤怔了一下,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回房了。 忘尘子问道:“会不会是妖怪所为?” 季山泉微微眯着眼睛,一边想着一边说道:“妖怪……什么妖怪不吃肉,不喝血……只吸魂魄?” “吸魂魄!”忘尘子一惊,问道:“你能确定魂魄被吸走了?” 季山泉反问道:“那你说魂魄去哪儿了?尚不足四十九天,如果不是被吸走了,怎么会招不来魂?” 忘尘子静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我想不出来是什么妖怪。” 季山泉没有说话,因为他也想不出来,看来只能按云凤说的办,先找到陈淑仁,把刘素琴送走再说。 三日后,门人带回消息,说益州城北有户人家姓陈,家中一子一母,男子叫陈淑仁,三年前搬来的,据说这家人以前也是住在南郊。 季山泉垂了眼帘,云凤蹙眉道:“三年前?如果三年前就搬了,素琴怎么会不知道?难道,那个陈淑仁骗素琴?那个小村子的人是陈淑仁杀了灭口?” 季山泉失笑道:“为了骗自己的媳妇儿,杀几十口人灭口?亏你也想得出来。” 云凤白了他一眼,说道:“咱们先找上门去问问,兴许只是同名同姓。” 三人在门人的引领下,来到了陈家门前,这个小院儿不错,墙高八尺,高楣红门。 季山泉走到门前执环叩门,片刻后有人问道:“谁呀?” 季山泉答道:“请问是陈先生家吗?贫道有事相讯。” 片刻后大门打开,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探出头来,这人长得还算清秀,只是一双眼睛里有贼光,看了季山泉一眼,然后倒上下打量云凤。 云凤眼色一冷,问道:“你叫陈淑仁?” 陈淑仁愣了一下,答道:“是啊,姑娘有何贵干?” 云凤说道:“你家娘子刘素琴在我家,她……” ‘咣’的一声,云凤话还没说完,大门已经关上了。 季山泉与云凤对视一眼,高声唤道:“陈先生!” 陈淑仁很气愤地答道:“你们找错人了,我还没成亲,哪儿来的娘子,不要在我家门前胡乱吵嚷,否则我就要报官了!” 云凤说道:“把刘素琴带来,一见便知真假。” “好。”季山泉点头答应。 三人回到分舵,来到药房,没有看到素琴。 云凤问道:“曲郎中,素琴怎么没在?” 曲郎中放下药杵,转回身答道:“三日前她回来后,神情恍惚,我就让她在房里歇着,她应该在房里。” 三人又转去素琴的房间,云凤唤道:“素琴。” 无人应声,云凤微一皱眉,伸手推了下门,门没有闩,一碰就开了。 “没人。”云凤转头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沉着脸色说道:“好重的鬼气,难道我看走眼了?她竟然是鬼魂?” 云凰说道:“师兄,我能感觉到她身上有活人的气息,只是极其微弱。” 季山泉皱着眉头走进房里,吸着鼻子仔细地闻了闻,又仔细地翻查了一遍,然后依然皱着眉头走出来,说道:“云凤,这几天你让你的门人多在外面打听着,看有没有奇怪的事发生。” 云凤蹙眉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季山泉皱紧了眉头,咬了咬牙才说道:“我怀疑她是……千魂阳煞。” 云凤一听‘阳煞’两个字,立刻跺脚嗔道:“都是你这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忘尘子吓得脸色煞白,他还记得,就在不久前,焚烧煞童那个村子的尸体时,云凤曾问过季山泉关于阴煞和阳煞的问题。 季山泉当时回答说:“阳煞更难对付,以后碰上你就知道了。” 而现在季山泉说的是‘千魂阳煞’,阳煞前面加‘千魂’二字,可见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 不过忘尘子不知道什么是千魂阳煞,实际上他连阳煞都没见过,问道:“什么是千魂阳煞?”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回去慢慢说吧。” 阴煞,实为百怨而成煞,虽然厉害,但还好克制。而阳煞,其形成已属偶然。需要尸身恰好埋在阴穴之上,不仅能保持尸身不腐,还能靠阴穴之力驱开野兽,避免尸身损坏。而且不能入棺,更不能深埋,每日受阳光曝晒,数年方成。 这里面的巧合性极强,所有的条件缺一不可! 而千魂阳煞又是更为独特的一种存在形式,首先得是阳煞,其次须是女子,还要通过阴阳,也就是嫁过人,行过房。因其自身属阴,而又是阳煞,所以能够吸取活人生魂。 刘素琴,恰巧符合所有的条件! 听完季山泉的解释,云凤已然是俏脸煞白,连双唇上都没了血色。 忘尘子问道:“如果当真让她吸足一千个魂魄,会怎样?”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淡淡地答道:“成魔。” 第52章 :锁住魂魄 云凤一惊站起,催促道:“别坐着了,赶紧去找!趁她还没有成魔之前除掉她!” 季山泉安慰她道:“你不要急,也不要怕,我只是怀疑。” 云凤说道:“我不管你是不是怀疑,给我去找,现在就去找!” 素琴在街上游荡,浑浑噩噩,眼前有光,但景物却极为模糊,心里有一种喧腾的烦躁,却找不到出口。 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不知道身在何处,更不记得要做什么,仿佛一切都是幻像,仿佛身在睡梦之中。 三个地痞看到了素琴,脸上流露出猥|琐的笑意,悄悄地跟在素琴身后。 当素琴转进一条窄巷,三个地痞围了上来,一人伸出手指挑起素琴的下颌,淫笑道:“小娘子,你要去哪儿呀?” 另一人从后面搂住了素琴,在素琴身上揉搓了两把,气息渐粗地说道:“不错呀……真的不错……” 第三个人咽了咽口水,上去一把扯住素琴的衣襟。 素琴的双眼突然变得血红,抬起双手握住了第三个人的两只手腕。 “啊!啊……”扯住衣襟的人,只感觉两只手腕如同被铁钳夹住,甚至都能感觉到骨头一点点裂开,钻心的疼痛漫卷心头,不仅手指没了力气,双腿也软了下来。 另外两个人惊恐地退后,素琴双眼中红光一闪,三个人的明堂处都冒出一缕白烟,钻进了素琴的双眼中,而三个人也都倒下了。 “陈淑仁,你这个负心薄性的小人!你在哪里?”素琴凄厉地叫喊,迈过尸体向小巷的尽头走去。 季山泉带着云凤在街上四处寻找,与忘尘子约好,掌灯时分在分舵会合。 拐入一条小巷,看到三个男子躺在地上,季山泉走上去摸了颈脉,探了鼻息,说道:“死了,跟小村子的人一样,身上没有伤。” “有伤。”凤云用剑尖拨着一具尸体的手腕,说道:“腕骨碎了。” 季山泉说道:“把胜邪收起来,我跟你说过,胜邪轻易不能出鞘。” 云凤嘟了下嘴,把胜邪剑插回鞘中,指着尸体的手腕说道:“有伤。” 季山泉一边看向小巷的尽头,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看到了,又不是致命伤。” 片刻后转回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符递给云凤,说道:“这是一张解煞符,你现在就回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将这张符贴在门缝上,我不回去,无论谁叫你,哪怕是屋子着了火,只要没烧到这张符,你就不能出来。” 见他说得郑重,云凤将到了嘴边的问话又咽了回去,接过符后将胜邪剑递向季山泉,说道:“你带着。” “不。”季山泉摇头道:“你带着,如果有事发生,你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剑上。记住,只求保命,万不可恋战!” 说完又掏出针包,取出一根针刺入云凤脑户,然后又取出一根针,说道:“这个要刺在你乳根穴上。” 云凤双颊飞红,侧过身垂着头嗔道:“为何?” 季山泉答道:“泥丸宫为魂舍,针刺脑户可锁魂,心房为魄室,针扎乳根可定魄。这三个人你看到了,魂魄被吸走,我得锁住你的魂魄,否则,一旦你的魂魄被吸走,就算师父在身边,也是回天乏术。” 云凤红着脸,左右看了看,挪动脚步,靠近季山泉。 季山泉解开她外衣,摸准了穴位,将针刺了进去。 云凰说道:“师兄,我陪你去找吧?” 季山泉一边用针刺进自己的脑户和乳根,一边答道:“不行,你更危险,好歹我们还有肉身可以锁住魂魄,你连肉身都没有。你记着,别靠近解煞符,虽然名为解煞,实则也有驱邪避鬼的作用。” 云凰和云凤同声应道:“知道了。” “快回去吧。”季山泉挥了下手,转身向小巷的尽头走去。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素琴站在树梢上,随着风轻巧地上下晃动,一又血红的眼睛注视着夜幕下的益州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陈淑仁。 过往的记忆,如破堤的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一天晚上,夜色幽静,素琴因父母罹难而悲恸欲绝,气虚神伤,相公给她端来一碗热汤,温言对她说,这是郎中开的调养方子,可以安神补身。 素琴不疑有他,枕在他的臂弯里,一口一口地将热汤喝下。暖暖的汤,就像他暖暖的怀抱,素琴心里想着,世上再没有比他更能倚靠的人了。 之后,他便扶着她躺好,给她盖上被子,掖紧被角,让她先睡,说要收拾一下东西,因为家里托人捎了信来,婆母的身体不好,想让他回去看一眼。 素琴点了点头,带着一抹微笑,闭上了眼睛。 然而,当素琴再次睁开眼睛时,却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屋子门窗紧闭,床头下放着一个盛满了炭灰的瓦盆! 陈淑仁走了进来,脸上蒙着布,他把自己的身体用黑布卷起来,扛在肩上向外走去。 素琴惊愕地看着他,跟着他到了外面,看到他把自己的尸身放在马车上,此时素琴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经死了。而眼前这个陈淑仁,就是杀害自己的凶手! 素琴愤怒地质问他,扑上去想撕打他,但是一切都是徒劳,只能一路跟着马车,踩着冰冷的月光,走向山林。 陈淑仁把她埋在了林中,埋得很浅,甚至连那块裹尸的黑布,都不愿意留下给她盖一盖。 素琴撕心裂肺地哭喊,指天顿地的咒骂!可是,陈淑仁依然平静地远去了,就像擦过树梢的风,再不会回头。 天空中响过一声惊雷,霹雳般震耳欲聋! 倾盆大雨肆虐地下着,掩盖了素琴的哭声,冲开了她尸身上那一层浮土。 一道黑气从地底卷出,好似一只巨大的手,一把将她攥住,生生地将她扯回到尸身里。 黑暗……倏然降临,宛如永夜。 刺骨的阴寒,灼热的炙烤,一千多个日子里,日复一日的煎熬! 终于,她睁开了眼睛。 终于,她站了起来。 可那时的她,却忘记了这一切,只依稀记得相公回家探亲,而她久等相公不归,便想去益州寻找。却不知为何走到了这里,想起昨夜下了一场暴雨,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脏乱破旧,素琴便就近寻了一户人家,讨了一身衣服。 她也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就这样一路走啊……走啊……走啊…… 季山泉回到了分舵别院,他几乎找遍了全城,也没有发现素琴的踪迹,心里记挂着云凤和云凰,眼见着月上中天,只能先赶回来。 云凤和云凰,还有忘尘子,相继从屋里出来。 忘尘子问道:“如何?” 云凤捧了一杯热茶,说道:“师兄,先喝口热茶,坐下歇歇。” 忘尘子微觉尴尬,退开一步。 季山泉接过茶喝了一口,又将茶递回云凤手里,说道:“没找到。忘尘子,你过来,我给你锁住魂魄。” 锁完了魂魄,季山泉坐下说道:“我没找到刘素琴,我去了一趟陈家,陈家没事,刘素琴应该还没找到陈家……明天你们都在家待着,我再去陈家一趟。” 云凤垂着眼帘说道:“师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一次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素琴不管是寻亲还是报仇,看这个样子,总之是不会再回分舵了。不过……师父让你教我和姐姐,这件事虽然凶险,但也是历练,所以我要跟你去。” 季山泉怔怔地看着她,从认识那天到现在,这还是她头一次说这么多话来讲道理。 忘尘子也说道:“我虽然没用,但多个帮手总是好的,咱们是修道之人,生死福祸皆有定数,没什么看不开的,更不必刻意计较。” 季山泉点了点头,笑了一下,说道:“好吧,那就都早点儿歇息吧。” 转过天,三人再次来到陈家门外。 叩了门,陈淑仁拉开门缝,看到还是他们,立刻将门关上。 季山泉说道:“陈淑仁,我们不是官府的,不管你做过什么,我要告诉你,刘素琴已经来到了益州。如果真的是我们找错了人,那你不会有事。如果是你刻意隐瞒实情,那我只能劝你自求多福了。” 说完之后,季山泉转身上马,说道:“咱们走吧,反正是死是活,也不关咱们的事。” “就是。”云凤了上了马,提高声音说道:“好心救他一家性命,却两次吃了闭门羹!师兄,你可真是流年不利撞小人呐!”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陈淑仁脸色煞白地走了出来,看着季山泉说道:“道长,在下亡妻确实是叫刘素琴,可她……已经故去三年了!” 季山泉问道:“你可是刘素琴的表哥?你可是入赘刘家?刘家可是住在宁州?” 一连三问,问得陈淑仁目光呆滞,两腿发软,扶着门框坐了下来。 季山泉跳下马来,走到他面前问道:“刘素琴是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安葬她的?” “不……不……”陈淑仁木讷地缓缓摇头。 季山泉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刘素琴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陈淑仁蹭地跳起来,手扶着门踉跄着退回大门里,目光惊恐地瞪着季山泉喊道:“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来找我!” 第53章 :亲手报仇 在季山泉和云凤两人一唱一和的逼问下,陈淑仁终于说出了实情。 当年陈家从宁州搬来益州,陈老爷本想着投靠友人,东山再起。然而世态炎凉,友人只见了陈老爷一面,给了几两散碎银子,便从此避而不见了。 陈老爷只能重拾旧业,干起了走街窜巷的挑货郎。陈夫人则是揽些浆洗的活计,贴补家用。年复一年风刀相逼,加上郁结于心,陈老爷的身体先垮了下来。陈淑仁只能接下了父亲的货担,叫卖于长街小巷之中。 后来陈淑仁长大,去刘家下聘,回来后告诉父母,说刘老爷想让陈淑仁入赘刘家,怕刘素琴嫁过来受苦。 陈老爷听完之后,一口血喷出来,就此卧床不起。 陈老爷在咽气前,把陈淑仁叫到床边,只说了一句话:“宁做富家狗,莫做穷苦人。” 陈淑仁不想做狗,他要做狼! 陈淑仁并没有将自己父亲过世的消息告诉刘家,只说家中二老身子骨弱,受不得长途跋涉,所以不能回宁州看他成婚了。 刘家二老虽然觉得不妥,但也没有强求。毕竟让人家的儿子入赘自己家,人家老两口儿心里肯定也不痛快,不来就不来吧,想着等成婚后,给陈淑仁一笔钱,让他带回益州孝敬陈家二老。 陈淑仁从一个行脚郎中手里买了一包药粉,一包能让女人一辈子也怀不上孩子的药粉,成婚当夜,将药粉偷偷地倒进了酒里,给刘素琴喝了下去。 一晃三年,陈淑仁为刘家尽心尽力,忙里忙外,逢年过节都不曾回益州探望自己的老娘。 在刘家二老的眼中,再没有比陈淑仁更好的女婿了。自己的女儿不能生养,而女婿非但没有半分脸色,反倒时时处处对女儿体贴入微。 刘素琴也曾私下里对陈淑仁说,愿意让他纳一房小妾。但陈淑仁只是一笑置之,说没有孩子就没有吧,只要夫妻两个合合美美就好。 刘家二老觉得亏欠陈淑仁,又因为陈淑仁踏实孝顺,所以刘老爷将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了陈淑仁。 随后二老合计了一下,决定去山上的道观请愿求子。 不曾想,一月过后,有人跑来告诉陈淑仁和刘素琴,说刘家二老失足跌落山崖。 刘素琴当时就哭晕了过去,陈淑仁雇人雇车将刘家二老的遗体拉回来,操办了丧事,然后瞒着刘素琴变卖了刘家地产,对外说是刘家二老不在了,要带着素琴回益州。 一切都处理好之后,陈淑仁给刘素琴下了药,闭紧门窗,用炭烟熏死了刘素琴,之后便带着钱财逃回了益州。 听完陈淑仁的叙述,云凤气得银牙紧咬,却强忍着没有发作。因为季山泉告诫过她,遇事要冷静,不能动不动就发火,尤其现在已经拜入道门,更要心绪平和,以平和之心静观世事。 “自作孽,不可活!”忘尘子猛然一拍桌子,吓得陈淑仁一哆嗦。 季山泉问道:“你是如何掩埋刘素琴的?” 陈淑仁垂着头答道:“我在山林里挖了个浅坑,盖了一层浮土,本来是指望有野兽将尸首叨了去,谁成想……道长,你要救我呀!” 季山泉垂着眼帘点头道:“我会救你的。” “季山泉!”云凤轰然起身,怒视着季山泉,但却没有说别的话。 云凤真想不通了,不让生气,不准发火儿也就罢了。要以平和心静观世事也可以。可是像陈淑仁这样禽兽不如的人也要救?那还修什么道!还成什么仙! 季山泉平静地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我早说过,报应之事,不归咱们管,自有地府幽判依律处置。咱们要做的,就是不能放任刘素琴再吸魂夺魄,哪怕是再多一个,她都有可能成魔。如果刘素琴真成了魔,就算你心里舒服了,出了这口恶气,可你还制得住她吗?你知道她得害死多少人吗?” 云凤呼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垂着眼帘坐下,问道:“那师兄打算怎么办?在这儿等着刘素琴找上门儿吗?” 季山泉想了一下,将目光转向陈淑仁说道:“你得帮我们把刘素琴引出来。” “我不干!”陈淑仁一惊站起身,撞翻了凳子,几步退到墙边,后背紧贴着墙,抗拒地瞪着季山泉。 季山泉淡淡地说道:“你不干就算了,这么大的益州城,我们也找不到刘素琴,你就自求多福吧。师妹,忘尘子,咱们走。” 说完站起身,陈淑仁赶紧扑上来,拉住季山泉的袖子跪下,哀求道:“道长,你不能走啊……这三年来,我没有一日不愧疚……” “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季山泉冷冷地打断他,淡淡地说道:“我说救你,是因为不能再让刘素琴吸魂夺魄了,否则她将会祸乱世间。若不是因此,何用刘素琴动手,我就一剑劈死你!” 陈淑仁愕然,季山泉说道:“你要么替我引刘素琴出来,要么就等死吧。” 说完一甩袍袖,将陈淑仁的手甩掉。 陈淑仁低着头静默了一会儿,咬牙说道:“只要能保我活命,我都听道长的,道长要我如何做?” “站起来。”季山泉掏出针包,将陈淑仁的魂魄锁住,又施法将云凰封在玉佩中,然后对陈淑仁说道:“天黑以后,你去大街上呼喊刘素琴,将她引来。” “素琴。”曲郎中在一条巷子里拦住了双眼血红的刘素琴。 季山泉在找刘素琴的同时,曲郎中也暗地里派门人寻找刘素琴的下落。下午的时候,门人回报说,在某处看到了刘素琴,正巧季山泉与云凤都不在,曲郎中便自己跑来了。 “曲先生。”素琴面无表情地看着曲郎中,双眼的红光淡了下去。 曲郎中心头一颤,问道:“你……真的已经死了?” 素琴静默了片刻,答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只记得我已经死了三年了,可我却来到了益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死了,还是又活了。” 曲郎中说道:“素琴,季道长道法精深,你跟我回去,让季道长给你看看。” 素琴摇头,答道:“我想起了所有的事情,陈淑仁害死了我,不论我现在是死人还是活人,都要找他报仇!” 曲郎中愣住,半晌才说道:“你一个弱女子,要如何报仇?不如跟我回去,我答应你,一定替你报仇血恨!” 素琴静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好像可以吸取别人的魂魄,那些想欺辱我的人,都被我杀死了。” 曲郎中愕然一惊,片刻后从怀里掏出针包,取出两根针,分别插在脑户和乳根两个穴位上。 素琴问道:“曲先生,你在做什么?” 曲郎中眼神闪烁地答道:“嗯……没什么,心里有点儿害怕,扎扎针安安神。” 素琴垂了眼帘说道:“曲先生,你不用害怕,你是好人,我不会害你。” 曲郎中抿着嘴想了想,说道:“你一定要亲手报仇吗?其实……不一定非要自己动手,我替你报仇也是一样的。” 素琴摇头,答道:“我一定要亲手报仇。” 曲郎中叹了口气,说道:“那你能不能答应我,报了仇之后让季道长给你看看?” 素琴的双眼再次变得血红,森然问道:“你知道陈淑仁在哪里?” 曲郎中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想了想答道:“还未确定,季道长他们去问了,兴许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素琴踏上一步,逼问道:“在哪里?” 季山泉等人坐在陈淑仁家中等天黑,突然响起敲门声。 陈淑仁一惊,看向季山泉唤道:“道长!” 季山泉站了起来,走出屋子来到大门边,问道:“什么人?” “我,曲辛。” 季山泉一怔,云凤在身后说道:“他怎么来了?” 季山泉拉开门,曲郎中站在门外拱手道:“二小姐,季道长,门人发现了刘素琴,在明道巷附近。” 季山泉微一皱眉,现在天色还早,他之所以想等到天黑,就是想利用夜里的阴气克制刘素琴的阳煞之力,不过既然已经发现了踪迹,总不能置之不理。 忘尘子与陈淑仁也走了出来,忘尘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季山泉答道:“找到刘素琴了。” 一句话,吓得陈淑仁又白了脸,紧退了几步。 季山泉说道:“现在天色尚早,我和云凤去看看,你留下保护陈淑仁。” 忘尘子垂着眼帘想了一下,自己本来也没什么用,跟着去也是看热闹儿的,搞不好还会成为累赘,于是点头答道:“好,你们要多加小心。”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出门上马,同云凤一道远去了。 曲郎中看着忘尘子说道:“道长,有件事我想请教道长,借一步说话。” 忘尘子一怔,说道:“曲先生,进来说吧。” 曲郎中看了一眼陈淑仁,对忘尘子说道:“事关机密,还请道长移步,只须片刻便好。” 陈淑仁惊恐地唤道:“道长!” 曲郎中微一皱眉,眼神厌恶地说道:“你怕什么?刘素琴在明道巷附近,离这里远着呢。” 忘尘子迈步走出门来,曲郎中说道:“道长,这边请。” 第54章 :千魂阳煞 十丈之外的屋顶上,素琴看着陈淑仁,就是这个曾经让她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害死了她。 看到陈淑仁的那一刻,素琴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自己是死人还是活人,将来会怎样,都不重要,只想吸掉他的魂魄,然后再将他碎尸万段! 一道白影掠空而过,忘尘子愕然抬头,脱口说道:“那是什么?” ‘嘭’的一声,曲郎中抄起早就准备好的石块,拍在了忘尘子后脑勺上。 忘尘子转过头来,瞪着曲郎中。 曲郎中愣了一下,自己使的劲儿不小,竟然没有打晕他! 正想再补上一下,忘尘子两眼一翻,软倒在地。 曲郎中松了口气,俯身看了一眼,见忘尘子的脑户和乳根都插着银针,便丢掉石块跑了回来。 “素琴……素琴……”陈淑仁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刘素琴,她依然是那么的秀美,虽然脸色苍白,双眼血红,却依然动人心弦。 “素琴……”陈淑仁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间断地叫着她的名字。 “为什么?”素琴站在他的面前,语气冰冷。 “我……”陈淑仁咽了咽口水,腿软得快要弯到了地面,想跪下却又不敢跪下,怕自己一跪下,就是承认了自己的罪孽,只是慌乱地说道:“素琴……我……我娘病了,我……我……” 曲郎中走了进来,到陈淑仁身边,先拔掉了他脑户穴上的银针,又拔掉了他乳根穴上的银针。 陈淑仁看着曲郎中手里的两根银针,愕然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素琴……”陈淑仁的母亲出现在房门口,扶着门框,形容委顿,面色腊黄。 “娘!”陈淑仁跑过去,跪在母亲的脚边,他的双腿已经没有力气再支撑自己的身体,心里的恐惧变为了重压,更给双腿增加了负担。 陈夫人用祈求的目光看着素琴说道:“素琴,是我们陈家对不起你,也是我教子无方。我把这条老命陪给你,求你看在与仁儿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放过他吧。” 说着,陈夫人扶着门框跪了下来。 “娘……”陈淑仁抱着陈夫人,哽咽难言。 素琴冰冷地说道:“哪还有什么夫妻情分……他害死了我,连口棺材都舍不得给,只是将尸身丢在荒郊野地里日晒雨淋。所幸老天爷见怜,让我又活了过来,可以找他报仇。你让我放过他?你凭什么!” 一声嘶吼惊得陈氏母子浑身一颤,曲郎中也被吓得退了一步。 素琴缓步向陈氏母子走去,双眼越发的红。 陈淑仁突然跳了起来,指着素琴骂道:“贱人!你们全家本来就该死!你们家没有男丁,我们家也只有我一个儿子!你爹凭什么要我入赘你们家?我告诉你,你爹娘也是我推下山崖的!” “啊!”素琴尖叫着伸出双手,插进陈淑仁的胸膛。 “儿啊!”陈夫人哭喊着爬起来,扒着陈淑仁的肩头,用手抹着他嘴里涌出来的血。 陈淑仁眼中的光华渐暗,却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不是不能生养……是我给你……下了药……” “啊!”素琴双手一分,将陈淑仁撕成了两半! 陈夫人两眼一翻,软倒在地。 “呵呵……哈哈……啊……”两缕白烟钻进了素琴血红的眼中,素琴痴笑了两声,随即纵声尖叫。 叫声尖锐凄厉,曲郎中捂着耳朵退到了门边。 突然间一只手抓住了曲郎中的手腕,曲郎中吓得跳着脚甩手。 忘尘子说道:“她变了,快跑!” “你说什么?”看到是忘尘子,曲郎中心中稍定,但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忘尘子说道:“她是千魂阳煞,吸取活人魂魄,吸到一定的数量,就会成魔!六亲不认,嗜血好杀,快跑!” 说话间素琴已然转过身,双眼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整个脸庞都变得火红。 曲郎中惊得瞪大了眼睛,忘尘子扯着他转身就跑。 ‘轰’的一声,素琴撞破了墙壁冲出来,截住了忘尘子和曲郎中。 隔壁有人开门出来,大声斥责道:“你们家干什么呢?杀人呐?” 素琴倏然转身,一缕白烟从隔壁男子的明堂飞出,钻进了素琴眼中,隔壁男子随即软倒在地。 忘尘子纵身上前,咬破舌尖,等素琴转过身来,‘噗’的一口血喷在素琴脸上。 素琴一扬手,忘尘子好似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摔落在远处。 曲郎中惊道:“素琴,你答应过我,报了仇之后……” 素琴身形一晃,伸手掐住曲郎中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曲郎中双脚离地,两手扒着她的手腕,额头上暴出青筋,脑户与乳根两个穴位上的银针急速地颤动着。 “哎呀~”一声轻呼在身后响起。 素琴猛然回头,季山泉一掌击在她面门上。 “啊!”素琴飞了出去,连带着曲郎中也飞了出去。 所幸素琴松开了曲郎中,十指弯曲着罩在脸上,指缝中冒出黑烟。 曲郎中好巧不巧地被扔到了陈家的门框上,他自己都能听到脊骨被撞得‘咔吧’一声。 云凤右手握着沾了血的胜邪,吮着左手食指走到季山泉身边说道:“原来我的血也能驱煞呀。” “她是阳煞,你是阴女。”季山泉简单地解释了一句,随即斥道:“忘尘子,你是不是用舌尖血喷她了?她是阳煞,你用纯阳血喷她,那不是越喷越精神吗!” 方才季山泉和云凤走出一段路后,季山泉越想越不对劲。其一,就算是发现了刘素琴,怎么会是曲郎中跑来报信儿?其二,季山泉察觉到一股鬼气,本来以为是曲郎中身上的,但琢磨了琢磨,又觉得不太对。 季山泉觉得有蹊跷,所以带着云凤又返回来,正好赶上素琴掐着曲郎中的脖子。季山泉也来不及多想,抓过云凤的手指‘吭哧’就是一口,然后在掌心里沾上云凤的至阴血,打了素琴一个措手不及。 忘尘子还没有答话,素琴松开了手,左脸中间有一块被至阴血侵蚀的黑斑。脖子和双手也变得通红,看这个样子,恐怕全身都已经变红了。 素琴怪叫一声扑了过来,季山泉双手扣住素琴的两只手腕,云凤一剑砍向素琴的脑袋。 ‘当’的一声,云凤被震得手臂发麻,胜邪剑险些脱手飞出去。 “怎么又不管用!” “啊……”素琴尖叫着挣扎,左手腕被季山泉掌心里的至阴血烧得直冒黑烟。 季山泉叫道:“刃上没沾血!” 云凤左手攥住剑身,咬着牙用力一划,随后甩着血珠砍向素琴的脑袋。 素琴猛然一转身,带得季山泉一偏,云凤这一剑便落了空,又因为用力过猛,失了重心,向前跌扑了半步。 “啊!”素琴突然跳起来,双脚踹在季山泉前胸上,奋力挣脱了季山泉的控制。 季山泉一晃身追上去,一伸手掐住素琴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地上。 素琴抬腿一脚,将季山泉蹬开。 云凤扑了过来,高高跃起,双手倒握着剑柄,剑尖向素琴的胸口落下。 素琴就地一滚,云凤反手撩剑,划在了素琴的后背上。 “啊!”一股黑烟冒起,素琴陡然跃在半空中,双臂展开,两眼血红。 一大片柳絮般的白烟,从四面八方升起,向素琴的双眼飞去。 季山泉一把抢过云凤手中的胜邪剑,纵身而起,飞身刺向素琴。 素琴身上溢出一团红光,像一个巨大的气泡,将素琴包在其中。胜邪剑刺在红色的气泡上,气泡向内凹陷,但剑尖并没有刺破气泡。 白烟都钻进了素琴的眼中,素琴突然双臂挥下,两道红光射向季山泉的头顶。 季山泉连忙一个翻身,红光打在他胸口,将他击落回地面。 云凤纵身跃起,脚尖在季山泉肩头点了一下,借力扑向素琴,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气泡上。 “嘭!” 气泡炸开,素琴倒飞了出去,而云凤宛如秋风中的落叶,翻滚着落了下来。 季山泉伸出双臂接住云凤,见她已经晕了过去,再抬头时,素琴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哎呀~”云凤悠悠醒转,双手抱着头在床上翻来覆去。 云凰坐在床沿上焦急地问道:“凤儿,你怎么了?” “头好疼啊~”云凤带着哭腔儿答道:“感觉像有刀子在里面搅一样,好疼啊……” “师兄!”云凰穿墙而过,扯住季山泉说道:“凤儿头疼的厉害,你快去看看她!” 季山泉拉着她坐下,解释道:“别急,没事儿。是这样的,刘素琴是阳煞,云凤用舌尖血喷她,阴阳相撞,刘素琴的护身结界被打破,云凤受了法力冲击,这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云凤头疼是因为命魂受到了冲击,最多半日就会好了,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止这种疼。” 云凰松了口气,问道:“刘素琴怎么办?去哪里找她?” 季山泉说道:“她现在已经变成了千魂阳煞,煞气极重,很好找的,等云凤恢复了,咱们就去找她。” 第55章 :我跟你拼了 云凰微微蹙眉,略有些踌躇地说道:“师兄……凤儿不会有危险吧?” 季山泉垂着眼帘想了想,说道:“这次是个意外,我只告诉她可以把舌尖血喷在胜邪剑上,没想到她会直接用舌尖血去喷刘素琴,她没有法力,拼的是命力,万幸刘素琴是刚刚成煞……” 说着,季山泉也是神色凝重。 云凰担心地问道:“那凤儿不会有事吧?”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答道:“放心吧,回来时我给她看过了,没有损伤。回头我自己去找刘素琴,你们就不用去了。等云凤头不疼了,我用她的血画几道符。好在刘素琴是刚刚成煞,虽有煞力,但法力微弱,有云凤的至阴血,除掉她应该不成问题。” “除掉她……”云凰呢喃着重复,脸上浮起怜悯之色。 季山泉倾着身子看着她,温言说道:“她已经成煞,放任不管就会成魔。她已经报了仇,也算是了结了心愿,她不再有任何理由留在世上。” 云凰抬起目光与他对视片刻,而后垂下眼帘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停了片刻,云凰站起身说道:“师兄,我回去陪凤儿了,你也歇歇吧。” “好。”季山泉点头。 外面响起曲郎中的声音:“季道长,曲辛请见。” 季山泉向云凰挥了挥手,云凰穿墙走了。 季山泉拉开门,走到门外,背着双手看着曲郎中,语带讥讽地问道:“曲先生是不是又发现刘素琴的踪迹了?” 曲郎中一皱眉,说道:“我也是好心……” “错了就是错了!”季山泉冷冷地打断他,斥道:“我管你好心还是坏心,留着你的话,跟那些失了魂魄的人去说吧!” 曲郎中垂着眼帘咬着牙,消瘦的脸颊棱角分明。 季山泉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曲郎中说道:“我是来向二小姐和季道长请罪的。” 季山泉淡淡地说道:“向二小姐请罪也就是了,虽然我是二小姐的师兄,但我毕竟只是一个外人。” 说完转身就要回房,曲郎中低声问道:“你能放过素琴吗?” 季山泉侧身回头,看着曲郎中。 曲郎中低声说道:“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季山泉不置可否,迈步进屋,回手关上了房门。 放过素琴……季山泉躺在床上苦笑了一下。 什么是放过?凡人不求甚解,只认为不杀就是放过。实不知刘素琴枉害无数性命,若将她的阴魂驱离煞体,贬入幽冥,她将会受千百年的刑罚苦楚! 这样算是放过吗?千百年后即使还能再世为人,又会记得什么?与其多受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苦楚,何不就此消散了呢?盘桓于三界之中,受日月精华焙炼,重聚命魂,如此才是最大的慈悲。 但季山泉不会向曲郎中解释,曲郎中这样的人虽无坏心,却孤高居傲,刚愎自用,跟这种人是解释不清楚的,最重要的是,季山泉根本就不想向他解释。 转过天,云凤头不疼了,季山泉又端着茶碗坐在她面前说道:“师妹,还得放你点儿血。” “嗯。”云凤答应着,开始解手上的绑带。 季山泉说道:“撕开伤口更疼,还是重新剌吧。” 云凤面无表情地看着季山泉拔出胜邪剑,划开她右手掌心,然后她攥着拳头往茶碗里滴血。 滴了小半碗血,季山泉说道:“够用了。” 季山泉走后,云凤扁着嘴说道:“姐姐~好疼啊……两只手都不能用了,他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划伤我的右手呀。” 云凰一边给她包扎,一边答道:“他不想让你再握剑,他要自己去对付刘素琴。” 云凤一怔,说道:“那怎么成?” 云凰答道:“你用舌尖血去喷刘素琴,阴阳相撞,你的命魂受到冲击,他怕你把自己作死。” 云凤蹙眉道:“用舌尖血是他说的呀。” 云凰说道:“他说让你喷在胜邪剑上,没说让你直接去喷刘素琴,你没有法力,拼的是命力,还好刘素琴是刚刚成煞,要不然你这条小命儿就没了!” 云凤嘟嘴道:“那得怪他,又没说清楚……” 停了片刻,云凤看着云凰问道:“让他自己去对付刘素琴,你能放心吗?” 云凰叹了口气,答道:“我不放心又有什么用,本来在这件事上,我就一点儿忙也帮不上……不让你去也好,省得累赘。” “什么叫累赘呀!”云凤蹙眉嗔道:“要是没有我的血,他再有本事,能对付得了刘素琴吗?” 云凰抿嘴笑道:“好好好~姐姐说错话了,行了,包好了。” 午后,季山泉画好了符,又把剩下的血混上酒,装在小瓷瓶里,贴身放好。然后到了云凤房间,按八卦方位贴了八张聚阴符,贴完之后说道:“我去找刘素琴,你们两个不要出门。” 感觉到阴气渐盛,云凰看着符问道:“这是什么符?” 季山泉答道:“解煞符。” 云凰看着他,微微嘟嘴道:“师兄?”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用云凤的血画的聚阴符,不过你们千万不能跟师父说,要是让师父知道我画聚阴符,非打断我的手不可!” 云凤说道:“你千万小心,如果不行,不要逞强……大不了咱们回去请师父出山。” “师父?”季山泉撇着嘴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我走了。” 在城里转了一个多时辰,季山泉也没有察觉到煞气,想必刘素琴已经不在城里了。可不在城里,又会去哪里呢? 想起城南有陵寝的那座山,刘素琴会不会去了那里呢?毕竟刘素琴也受了伤,而且她刚刚成煞,估计会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兴许一时清醒,不愿再害人,跑去山里躲了起来也说不定。 季山泉出了城,一路向南走,走得并不快,因为日头还很高,白天跟刘素琴打,很吃亏的,最好是等到晚上。 季山泉来到山脚下时,虽然天还没有黑,却已经看不到太阳了。一股煞气从山里传来,证实了季山泉的猜测,看来刘素琴真的是躲到山里来了。 寻着煞气找过来,看到刘素琴时,季山泉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没有了。 季山泉本来心里也在犹豫,就是曲郎中说的那个话,刘素琴是个可怜的女人,即使是害了人,也属无心之过。 季山泉本来打算问问刘素琴,如果她愿意的话,季山泉可以将她的魂魄从煞体里打出来,虽然到了地府也是要受刑罚,但总比灰飞烟灭要好吧? 可这一路寻来,季山泉发现这是一处阴穴。刘素琴能成煞,就是因为被葬在了阴穴上,又被阳光曝晒。她如今受了伤,就知道跑到山里来找一处阴穴,只能说明她心里已经接受自己是妖怪了,也懂得如何疗伤和提升法力。 既然是这样,那她就不会答应将魂魄打出煞体,也就谈不上什么‘善了’了。 刘素琴坐了起来,盘起了双腿,一双血红的眼睛对着季山泉。 季山泉走到十步之内,站住了脚,从怀里掏出小瓷瓶,拔出胜邪剑,将瓶里的血酒淋在剑身上。 刘素琴平静地问道:“你是要除掉我吗?” 季山泉答道:“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将你的魂魄打出来,然后为你超度。” 刘素琴站了起来,说道:“那就是说,道长是容不得我活在世间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问道:“你觉得你这样算是活着吗?” “我怎样,与你有何相干?你为何要逼我!”刘素琴平举双臂,周身溢出红光。 季山泉说道:“你偶成煞身,非你之过,报仇血恨,亦合情理。但你枉杀无辜,我身为修道之人,便容不得你在世间做乱。”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刘素琴发出诡异的笑声,缓缓向空中升起,说道:“你虽是道门正宗,却又能奈我何?” 季山泉淡淡地笑了一下,掏出两张符穿在胜邪剑上,一张聚阴符,一张御剑符,而后手掐法诀,将胜邪剑抛向空中。 看到胜邪剑悬在季山泉头顶,刘素琴蹙眉道:“你竟还有这种本事。” 季山泉答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以为道家是怎么对付飞尸的?” “我跟你拼了!”刘素琴嘶吼一声,带着一身红光,突然向季山泉冲来。 季山泉一惊,赶紧收回胜邪剑,迎头砍了上去! 刘素琴并不躲闪,接近时猛然抬起左臂,甩向胜邪剑。 ‘噗’的一声,胜邪剑斩断了刘素琴的左臂。 在左臂断掉的一瞬间,刘素琴偏了下头,本就被她的左臂挡偏的胜邪剑,贴着她的脸侧斩落,削掉了她一缕头发。 而刘素琴的右手也插进了季山泉的肩窝。所幸季山泉看出她是要拼命,所以挥剑出去时,往下蹲了蹲,否则这一下就会插在心口了。 季山泉抬起左手攥紧了刘素琴的右手腕,举起胜邪剑刺进了刘素琴的心窝。 刘素琴却踏上一步,猛然用断臂搂住了季山泉的肩膀,张开嘴向季山泉的脖子咬来。 第56章 :自裁 季山泉猛然醒悟,刘素琴是想喝他的血! 季山泉松开胜邪,掐住她的脖子,随即使足了力气,用前额撞向她的脑袋。 “嘭!” 季山泉眼前金星乍现,额头上火燎燎的疼。 刘素琴也被撞得脖子‘咔吧’一声,但随即抽回右手,将沾血的手指塞进嘴里,猛然咬断,吞了下去。 季山泉眼中划过一丝惊愕,抬腿一脚将她踢飞了出去。 刘素琴翻滚着摔出一丈多远,爬起来再次向季山泉冲来。 季山泉早已掏出聚阴符扣在掌心,待她冲近,一掌拍在她额头上。 “啊……”刘素琴凄厉的惨叫,却死死地抱住了季山泉。 季山泉双手掐着她的脖子,将他压倒在地上。 刘素琴甩着双臂,奋力地抽打着季山泉的两胁。 季山泉腾出右手,握住胜邪拔了出来,然后插向她眉间。 ‘当’的一声,胜邪剑被头骨阻住,季山泉这才反应过来,剑上的至阴血已经被烧干了。 刘素琴突然抱住季山泉的胳膊,双腿夹住季山泉的左腿,疯狂地左右摇晃,嘴一张一合,随时要咬住一切能咬住的东西。 季山泉又往她身上刺了几下,发现只能刺进肉里,却斩不断骨头了。而云凤又没有来,季山泉只能死命地按着她,与她僵持着,指望着聚阴符聚集阴气,破掉她身上的煞力。 “季山泉……季山泉……” 云凤的呼喊声传来,季山泉精神一振,纵声喊道:“在这儿呐!快过来!” 季山泉走后,云凤心里就一直不踏实,太阳下山之后,心里就更加的不踏实,忍不住问云凰:“他的符够用吗?万一不够用怎么办?” 云凰咬着嘴唇蹙着眉,想了想说道:“应该够用吧?”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云凤心慌得厉害,说道:“不行,我要去找他。姐姐,你留在家里。” 云凰连忙拉住她,说道:“你别去!我去。” “你去有什么用!”云凤斥了一句,随即语调缓和下来,说道:“姐姐,刘素琴是阳煞,她不敢碰我,可季山泉要是没有我的血,他怎么对付刘素琴?” 云凰抿着嘴想了一下,说道:“那你答应我,绝不能再用舌尖血去喷她。” “好。”云凤一脸焦急地推掉她的手,开门出来,又回身说道:“姐姐,你可千万别出来,更不要跟来。” “嗯。”云凰犹豫着点了点头。 云凤叫上忘尘子,两人骑着马在城里找,逢人便打听,后来听一个人说,看到一个年轻道士往南边儿去了。 云凤便赶紧奔南城门,可城门已经关了,云凤给了守城的官兵一锭银子,再加上忘尘子一通吓唬,才得以出城,一路向山中找来。 云凤远远地看到季山泉压在刘素琴身上,一边跑一边拆掉手上的绑带,用指甲划开伤口,将血抹满双手。 近前后双掌齐下,拍在刘素琴的两侧太阳穴上。 “啊……”刘素琴纵声狂叫,身上猛然射出红光,将季山泉与云凤一同崩开。 随即刘素琴爬起来,向云凤冲了过去。 季山泉纵身赶上,飞扑上去抓住刘素琴的脚踝,将刘素琴拉倒,大声叫道:“先毁了她的眼睛!” 忘尘子一脚踩在刘素琴背上,双手薅住刘素琴的头发,将刘素琴的头扯起来。 云凤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右手上,随即岔着两根手指插进了刘素琴的眼睛。 “啊……”刘素琴双臂乱挥,眼中冒起黑烟。 云凤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季山泉跑过去捡起胜邪剑,又跑到云凤身边,将剑举到她面前,云凤再次咬了下舌尖,一口血喷到剑上。 季山泉回身一剑刺进了刘素琴额头。 刘素琴的叫声哑然而止,但双臂还在挥舞着。 季山泉双手掐诀,念动法咒,想把刘素琴的魂魄拘出来。 可是,刘素琴突然用断掌握住了胜邪,向上一推,使剑尖正对脑户,随后猛然刺了进去。 三人都呆住了,好半天云凤才问道:“她……她这是?” 季山泉轻叹了一声,上去拔出胜邪剑,幽幽说道:“她不想去地府受罚,用胜邪刺破了魂舍,灰飞烟灭了。” 忘尘子慢慢地将刘素琴的头放回地上,抬起脚,蹲下身用袖子将她后背上的泥土扫掉,叹了口气。 季山泉把刘素琴扛到到山脚下,与忘尘子各自折了一根粗大的树枝,两人一起挖了个坑,将刘素琴的尸首掩埋了。 而后生起了火,三人围坐在火堆边,云凤靠在树上,微微鼓着嘴,给咬破的舌头容出足够大的空间。 季山泉看着她微笑道:“疼吧?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云凤斜着眼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想了想又把嘴闭上,没有说话。 季山泉把胜邪递给她,说道:“我知道你想说我乌鸦嘴,我以后说话注意。” 云凤又白了他一眼,接过胜邪剑,插进腰带里,然后指了指自己的上腹部。 季山泉说道:“明白,饿了,师兄给你找吃的去。” 季山泉走了,忘尘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低声说道:“那个……云凤,我这儿有药……你也知道,我没有山泉那样的本事,碰上事儿也总咬舌尖,所以就随身带着药,你要不要用一点儿?” 云凤眨了眨眼睛,向他伸出手。 忘尘子将纸包递给她,云凤接过来,打开,见是白色的粉末。 忘尘子说道:“舔一下就不那么疼了,再疼的时候再舔一下。” 云凤伸出舌尖,刚要舔,突然又把舌头缩回去,扭头瞪着忘尘子。 忘尘子一愣,随即醒悟,说道:“我没舔过,这包是新的,上回水袋的事……我记得。” 云凤这才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将药粉包好,掖进了腰带里。 天亮后三人回到城里,一见到云凤,云凰扑上来抓住她说道:“可急死我了!” 云凤嘴型怪异地答道:“没事儿。” 云凰沉着脸问道:“又用舌尖血了?” 云凤指了下腰间的胜邪剑。 云凰松了口气,嗔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我看你怎么喝水吃饭!” 云凤嘟了下嘴,掏出忘尘子给的药又舔了一下,说道:“没事,有药。” 季山泉刚回到房里,曲郎中便来了,站在门外唤道:“季道长,方便赏见一面吗?”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进来吧。” 曲郎中推门走了进来,回手关上了门。 季山泉不等他走到桌边,便说道:“刘素琴灰飞烟灭了。” 曲郎中脚步一顿,眼中划过一抹哀伤,但一闪即灭,走到桌边坐下,低声说道:“总舵主来信了。” 季山泉微一皱眉,曲郎中接着说道:“总舵主信中说,八雄回到了青州,说二小姐来了益州,便派人快马送来了书信。” 季山泉不解道:“那你应该去见二小姐才是啊。” 曲郎中从怀里掏出信,放在桌面上推到季山泉面前,说道:“是给你的信。” “给我的?”季山泉皱着眉头拆开信,取出来看了一遍,随后又将信折了起来。 曲郎中说道:“很快朝中就要生出大变,我不知道总舵主是怎么对你说的,我接到的信,是让益州分航暂停一切活动,等待指示。”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给我的信里也说了,朝廷不日即有大变。我明天就带云凤离开。” 曲郎中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顿住脚,问道:“如果变成那样的人不是素琴,而是云凤,你还会让她灰飞烟灭吗?” 季山泉冷冷地答道:“我不会让云凤变成那个样子。” 曲郎中拉开门,走出去,回身关上门,季山泉听到脚步声远去。 季山泉有点儿恼火! 因为季山泉听得出来,曲郎中的言外之意,是说他季山泉将来,恐怕会做千机门的上门儿女婿。又因为季山泉将刘素琴打得灰飞烟灭,所以曲郎中暗示季山泉是个贪财心狠的人。怀疑他也会像陈淑仁那样,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来! 不过季山泉不屑于向曲郎中解释什么,更不会告诉曲郎中,刘素琴到最后是自裁的。因为季山泉从一开始就讨厌曲郎中,现在更加讨厌! 季山泉来到云凤房间,说道:“收拾一下,明早动身去江州。” 云凤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云凰问道:“不是去梁州吗?” 季山泉掏出黑门主的信,递给云凤,说道:“朝中有变,皇帝即将禅位,门主让我带你们俩去江州暂避风头,如无必要,不要联络江州分舵。” 云凤接过信,看了一遍,说道:“我要回青州。” 季山泉说道:“你回去不但帮不上忙,只会更添乱。你爹在信里也说了,姓龙的回过味儿来了,已经问起过你多次了,你回去是打算给姓龙的做小妾吗?” 云凤眼色一恼,云凰连忙说道:“知道了师兄,你去知会忘尘子吧,我们这就收拾。” “好。”季山泉返身出门。 云凤瞪着关上的房门恨恨地哼了一声,云凰抿嘴笑道:“他有口无心的,快收拾吧。” 第57章 :认主 是年冬,季山泉一行四人到了江州,租了一处民居住下,而后给黑门主回了一封书信报平安。 转年春,收到黑门主回信,信中告诉季山泉,皇帝已经禅位,新帝登基,改国号大隋,改年号开皇。 并敕封黑门主为秘书省掌书侍郎,赐禁宫腰牌。名义上虽是个副职虚衔,但实际权力却高于秘书省掌书令。可越过五省六部,直接向皇帝谏言,并且不参与秘书省日常事务,只负责管理千机门,处置‘非民之资’事宜。 信里还说,龙大人已经调职回京了,走之前到家里来说了不少好话,还送了重礼。 “小人。”看完了信,云凤‘嗤’了一声,说道:“姓龙的是害怕了,你当时就应该让我和姐姐杀了那个姓龙的。” 季山泉失笑道:“谁能想到会有今天呀,要早知道今天是这个样子,咱们也不用那么费劲折腾,带着八雄抄了他家就行了。” 云凰说道:“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没看姓龙的是调职回京吗?毕竟他还是与爹爹同殿为臣,算了吧。” 云凤收起信,哼道:“要我看,咱们家说是给朝廷办事,恐怕一直是在给这位新帝办事,否则哪会刚一登基,就敕封爹爹,总不会是姓龙的举荐吧?” 云凰说道:“心里明白就好了,给谁办事不重要,家人平安才重要。” “嗯。”云凤点了下头,又看向季山泉说道:“我要回家看望爹娘,好久没回去了。” 季山泉答道:“行,明天就动身。” 转过天一大早,季山泉还没起床,突然响起了砸门声,云凤烫着了似的喊道:“师兄!开门!开门呐!” 季山泉光着脚跳下地,刚拉开门闩,云凤便撞了进来,手里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鸳鸯玉佩,一脸惊慌地问道:“是不是那块玉?是不是?” 季山泉怔住,她手里拿的,正是宿魂玉,只不过当时他给那个邪道的是半块,如今云凤拿着的却是一整块。 季山泉问道:“哪儿来的?” 云凤答道:“醒来时就在枕边,姐姐说没人进过我的房间。” 季山泉从她手里拿过宿魂玉,走回床边坐下,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宿魂玉。 云凤跟过去,挨着他坐在床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季山泉神色凝重,一般有灵性的物件都会认主,云凤体质特异,又加上与云凰双魂锁命,这块宿魂玉,很可能已经认云凤为主了。 季山泉心底生出一丝恐惧,百年难得一遇的宿魂玉,认了同样百年难得一遇的双魂锁命阴女为主,那岂不是成了妖魔鬼怪,邪修术士的靶子? “问你话呢。”云凤抓着他胳膊摇了两下。 季山泉赶紧穿外衣,说道:“回来跟你解释。” 云凤愕然道:“你去哪儿啊?” 季山泉答道:“我去把这块玉扔掉。” “为什么?”云凤一伸手把宿魂玉抢了过去,说道:“原本不就是要抢回来吗?” “是说要抢回来,可不是飞回来。”季山泉又把宿魂玉拿过来,说道:“等我回来再跟你说。” 季山泉跑了几十里,看到一条大河,甩手就将宿魂玉扔去了河中心,看着宿魂玉掉在水里之后,才反身回家。 “云凤!忘尘子!拿上东西,上路!”季山泉一回来便高声叫喊,回到自己屋里拿了装银子的包袱就出来。 云凤觉得事有蹊跷,打从认识季山泉,就没见他这么慌乱过。一直以来,他都是个有些贪财,又有些玩世不恭的世外高人,即便是几次生死之险,也没见他有过半分慌乱。可这一次,季山泉却一反常态,云凤心里莫名的开始跟着慌乱起来。 三人骑着马出了城之后,季山泉便突然快马加鞭,云凤与忘尘子都知道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只能跟着季山泉绝尘而去。 天黑以后,投宿客栈,三人坐在一起吃晚饭,云凤一边吃一边看着季山泉,却也不问。 季山泉吃了个半饱,这才轻声说道:“大多有灵性的物件都会认主,那块宿魂玉有可能已经认你做主人了。” “哦。”云凤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不是本来就说要抢回来的吗?认主人又怎么了?不是正合适吗? 忘尘子却两眼发直地看着季山泉,问道:“宿魂玉抢回来了?那个邪道呢?”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是抢回来了,是自己跑回来了。我把宿魂玉扔河里了。” 忘尘子愣住,问道:“你怎么扔了,不是说给云凰修炼用吗?” 季山泉一皱眉,说道:“我就是试试,看看那块玉是不是认云凤为主人了,如果真的是认主了,还会回来的。” 吃过了饭,各自回到房里,云凤蹙着眉头说道:“姐姐……我总觉得他有话没说,好像在故意隐瞒什么。” 云凰说道:“或许是在担心那个邪道吧,上一回那个邪道把你绑走,差点儿要了你的命。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要那东西也好,省得麻烦。” 云凤嘟着嘴叹了口气,颇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是……他也说那块玉能助姐姐修炼啊。” 云凰抿嘴一笑,刚要说话,却看到枕边亮起一抹光华,随后光华褪去,那块宿魂玉出现在枕边。 “姐姐!”云凤一惊站了起来。 两人相拥着退到桌边,都惊恐地看着枕边那块玉,而宿魂玉却闪着微弱的荧光,一明一暗,好似呼吸一般。 云凤轻声说道:“姐姐,你去叫师兄来。” 云凰摇头,说道:“你拿上它,去师兄房里。” 云凤迟疑道:“这么晚了……” 云凰说道:“别扭捏了,小命儿要紧。宿魂玉回来了,恐怕用不了多久,那个邪道就会找来。从今天起,你就跟师兄睡在一起吧,免得又被那个邪道抓去。” 云凤满面羞红,轻斥道:“姐姐你胡说什么呀!” 云凰说道:“别磨蹭了,睡在一起怕什么的,又没让你做什么,像上回那样,我根本挡不住那个邪道,以那个邪道的身手,等师兄赶过来,他早都扛着你跑没影儿了。快拿上它过来,我先去跟师兄说一声,免得你说不出口。” 云凤抿着嘴低着头走进季山泉的房里,把宿魂玉递给他,然后站在门口不动步。 季山泉也有些尴尬,说道:“师妹,那个……你先上床吧,我睡外面帮你挡着。” 云凤瞬间脸红,把头低得更深。 云凰拉着云凤到床边坐下,说道:“师兄,还回青州吗?我怕这件事会连累爹娘。” 季山泉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回。千机门声名在外,就算咱们不回去,如果他想挟持门主和夫人,也一样找得到。我反倒觉得,如今门主受皇上倚重,又贵为朝廷大员,或许回家还能躲一躲。” “那好吧,都听你的。”云凰答了一句,又对云凤说道:“快睡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云凤脱了鞋躺进床里,背对着外面贴在墙上。 第二天出来时,正碰上忘尘子,忘尘子一愣,随即垂了眼帘,招呼道:“早。” “早。”云凤红着脸应了一声,快步下楼去了。 忘尘子拉住季山泉小声说道:“大战在即,你竟然选在这时候破身!” “你胡说八道什么?”季山泉斥道:“我只是贴身保护我师妹,破什么身呐?你一个出家人,怎么这般龌龊。” 忘尘子面现尴尬,季山泉又小声儿说道:“我有法身,即使破了童子身,我的血也比你的管用。” 忘尘子一愣,随即正色道:“还是不破的好。” “别废话了。”季山泉推了他一把,说道:“赶紧下楼,吃完了饭好赶路。” 一连数日,平安无事,三人进了豫州城。 去客栈之前,云凤拉着季山泉去了成衣店,给季山泉换了一身衣服,免得每次订房时,客栈掌柜都拿怪异的眼神看他们。不过想想也不怪人家,两个道士带着一位姑娘,只要两间房,你让人家怎么想? 换了衣服,季山泉俨然一副风|流佳公子的派头。两人骑着马走在大街上,宛如一对璧人,引得无数人驻足侧目。 忘尘子自惭形秽,离着远远地坠在二人身后。 “哎哟喂!”迎面过来一匹马,马上坐着黑云彪,到近前停住,上下打量季山泉,半晌才说道:“这不是季兄弟嘛,大老远地没认出来,我还以为我妹子找着主儿了呢!” 云凤双颊飞红,斥道:“三哥!闭上你的嘴!” 黑云彪笑道:“有什么可害臊的,你早该嫁人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 云凤一张俏脸由红转白,眼看着就要发作,季山泉连忙笑道:“三公子,你怎么来了?” 黑云彪答道:“爹娘想凤儿了,赶我来接,在这儿碰上你们,省了我不少辛苦,走吧。” 说完拨转马头,与季山泉并骑而行,还在上下打量季山泉,调侃道:“行啊兄弟,看不出你换身装扮,竟如同富家公子一般。” 季山泉笑了一下,云凤却心里发慌,三哥来了,再投宿时,怎么办? 第58章 :阴魂探路 本来季山泉他们是想在豫州城待一天的,可黑云彪是个急脾气,说天色还早,足够跑到下一个县去投宿,于是一行四人便出了城,奔池县而来。 到了客栈,天已经黑透了,黑云彪到柜台前大声说道:“要四间上房。” 掌柜的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公子,上房没有了,而且只剩下三间房了。” “哦。”黑云彪想了一下,说道:“三间也行,我都要了,我跟季兄弟住一间。” 云凤抿着嘴,偷偷地扯了下季山泉。宿魂玉回来了,那个邪道不会不来找,虽然这一路走来没发生事儿,可越是没事儿,云凤心里越害怕。 季山泉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急,总不能站在柜台这儿说吧。 订好了房,季山泉把黑云彪拉到外面,先把宿魂玉的事说了,然后才告诉黑云彪,这几日云凤一直是跟他睡在一间房里。 黑云彪抿着嘴点头,上回云凤被抓他也在场,知道这事儿有多凶险,便说道:“行,我明白了。不过季兄弟,你跟我妹子睡了一张床,不管你干没干别的,我妹子这辈子可就归你管了啊!回去我得把这事儿跟我爹说说,赶紧把你们的事儿办了。” “三公子!”季山泉一把拉住他,问道:“办什么事儿?” 黑云彪瞪着他说道:“亲事啊!你都跟我妹子睡了……” “三公子!”季山泉连忙拉着他又往远处走了走,低声说道:“你听我跟你说……” “说什么?”黑云彪说道:“不用说了,反正你也没出家,就这么定了,回去睡觉吧,我困了。” “三公子!”季山泉揪着他不放。 “叫三哥!”黑云彪瞪了他一眼,说道:“放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赶紧回去,你就不怕跟这儿磨蹭,那个邪道乘机来抓我妹子?” 季山泉眨了眨眼,这三公子是真彪啊,还是假彪啊? 躺在床上,云凤轻声问道:“你跟我三哥怎么说的?” 季山泉答道:“实话实说。” 云凤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我三哥说什么?” 季山泉答道:“他没说什么,你上回被抓走时他也在,他知道这件事有多凶险。” “哦。”云凤应了一声,翻了个身说道:“我睡了。” 窗外,起了一阵阴风,刮得树影摇曳,季山泉立时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动。 “师兄。”云凤轻轻地翻过身,抓住季山泉的衣袖。 季山泉轻声说道:“别怕,应该是来探路的。” 阴风在窗外转了一会儿,便消散了。 云凤轻声问道:“走了吗?” 季山泉答道:“走了,放心睡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嗯。”云凤轻轻地应了一声,没有再翻过身去,抓着季山泉的衣袖闭上了眼睛。 季山泉却没了困意,今天碰上黑云彪,晚上便有阴魂来探路,这就证明那个邪道早就跟上他们了。只不过是知道云凤跟他睡在一间房,所以才一直没动手,今天看到黑云彪,想着云凤就会自己睡一间房,所以就让阴魂来查探。 如此看来,回青州不是个好主意。邪道怕的是他,如果回了青州,云凤就得自己住闺房。到那时,邪道随时可以下手! 可不回青州,去哪儿?回藏龙山?可也不能一辈子都躲在藏龙山呐,至少在黑门主与夫人谢世之前,云凤总要时不时地堂前尽孝才是。再者说,躲,永远不是正道。 听着云凤均匀的呼吸,季山泉轻声唤道:“云凰?” 云凰答应道:“在呢。” 季山泉说道:“我想把你封在玉佩中,免得又被拘走。” 云凰答道:“他上次将我拘走,是因为铁风反叛。过了这么久,他应该不记得我的生辰八字了,况且我现在有了法力,他轻易也拘不走我,至少我感觉不对时,可以呼唤你。还是不要把我封在玉佩里了,万一有事,兴许我还能帮上忙。” 季山泉静默了一会儿,答道:“好吧。” 第二天早晨,云凤起来后说道:“师兄,我有点儿心神不宁。” 季山泉劝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可能是昨夜受了惊吓,没有睡好。” 吃过早饭继续赶路,黑云彪一反常态的沉默,直走到中午打尖儿时,也没说过一句话。 云凤觉得奇怪,问道:“三哥,你怎么了?” 黑云彪看了云凤一眼,没说话,拉着季山泉站起来,走远了些,轻声说道:“兄弟,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女人跟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季山泉一惊,连忙按上他的脉门,察觉他心、肾两脉都偏弱,问道:“你早晨起来,有没有泄阳?” 黑云彪脸色微微发红,声音压得极低,说道:“就是那个了,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我弄过的女人多了,哪里会做个梦就……兄弟,我不会是撞邪了吧?” 季山泉沉了脸,害不了云凤,居然去害黑云彪,这个邪道看来是卯上了! 见季山泉脸色阴沉,黑云彪心里咯噔一下,说道:“兄弟,你可不能只顾着凤儿,不管我这个舅子啊!” 季山泉一皱眉,说道:“三公子,云凤是我师妹,我只是……” “你不喜欢我妹子?”黑云彪打断他,说道:“娶一个送一个,要换作是寻常人,送的那个没用,兴许还得吓着,可你不一样啊,你是高人呢,你能与鬼通吧?” 季山泉抿住了嘴唇,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说话了。 云凰嗔道:“凤儿!把三哥他们叫回来。” “哦。”云凤怔了一下,问道:“姐姐,你听见什么了?” “没什么。”云凰答道:“三哥那张臭嘴,没个正经,叫他们回来,打了尖儿好赶路。” 云凤唤道:“三哥,师兄,过来吃饭了。” “你们先吃。”黑云彪回了一句。 季山泉问道:“上次给你的驱秽符带在身上没有?” “当然带着。”黑云彪从腰带里扯出一个香囊,打开后将驱秽符拿出来。 季山泉伸手把香囊抢过来,随手丢在地上,说道:“谁让你装香囊里的。” “别扔啊。”黑云彪弯腰拾起来,说道:“这是万花楼的云姐儿亲手给我绣的,我跟她说这个符不能见房事,因此云姐儿才给我绣了个香囊。” 季山泉摇了摇头,掏出一张驱阴符叠好,递给他说道:“两张符,一个驱秽,一个驱阴,贴身放好,不要装在任何东西里面。还有,少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当心得病。万一得上病,死了倒也省心,可要是死不了,切了命根子,你这辈子就有得受了。” 黑云彪瞬间脸色发绿,问道:“真的?那万一得上,你能治吗?” “不能。”季山泉一脸严肃地说道:“但我可以帮你切掉,保证不疼。” 吃过了饭上路,不到半个时辰,忽然间凉风乍起,乌云翻涌。 黑云彪报怨道:“这鬼天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它居然要下雨,都快着点儿!” “三公子!”季山泉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说道:“淋点儿雨没什么,不要着急,当心马失前蹄。” 云凤一怔,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季山泉点头,说道:“有阴气。” 忘尘子接口说道:“我也察觉到了阴气,而且越来越重。” 四人所经之处,是县与县之间的空旷之地,一马平川,无遮无挡。 又走了一段路,突然间急风骤卷,官道上尘土飞扬,百步之内已不能视物。 季山泉叫道:“下马!” 其余三人闻声勒住马,相继跳下马背。 季山泉拔出云凤腰间的胜邪,割破手掌,用血滴了一个大圈。 风声中已然有了鬼嚎之音,云凤皱起了眉头,四人的马惊得跑走,也无人理会。 季山泉用手指沾了自己的血,点在云凤两耳听宫穴上,又在她掌心抹上血,说道:“这样会好一点儿,但如果鬼嚎声太大,你记住不要出这个圈子,只管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就好。” “嗯。”云凤点头答应。 忘尘子拔出宝剑,说道:“山泉,给我剑上抹点儿血。” 季山泉将血抹在忘尘子的剑上,又在他左手背上抹上血,说道:“不要出圈,保护好云凤和云凰。” “好。”忘尘子点头答应。 黑云彪一脸茫然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三公子。”季山泉拉过他的手,在他两只手的手心手背都抹上血,说道:“你来得真不巧,咱们碰上大事儿了,把剑拔出来。” “娘的!”黑云彪的脸上瞬间浮起煞气,‘铮’的一声拔出长剑说道:“千机门从来不怕事儿!” 季山泉微微一笑,将血抹在他的剑上,说道:“不怕就好,三公子,一会儿不管看见什么,砍就对了,但是记住,不要出这个血圈儿。” 黑云彪大声说道:“放心吧!不管是人是鬼,只要敢靠前,我弄死他!” “嗷……嗷……嗷……” 凄厉的鬼叫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多,云凤开始觉得头疼,身上也不自觉地颤抖。 云凰现身出来说道:“凤儿,捂住耳朵蹲下,这么多人,不用你动手。” 第59章 :百鬼屠妖阵 乌云越压越低,周围起了怨雾,雾中影影绰绰的有黑影蹿动。 黑云彪虽然话说得漂亮,但心里却不自觉地发慌。长这么大,架是没少打,可都是跟人打架,鬼这种东西……黑云彪回头看了一眼云凰。 而且黑云彪打小脑子笨,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稳重,一个精明,底下还有一个云凤这样文武双全的妹妹,所以黑云彪虽然生在奇术世家,却是什么都不懂,遇上事儿也只知道一味的好勇斗狠! 三人一鬼各守一方,云凤捂着耳朵蹲在中间。 忘尘子说道:“山泉,这是不是……” 季山泉说道:“没错,就是百鬼屠妖阵。” 忘尘子倒吸一口冷气,百鬼屠妖阵属于中高级术法,至少以忘尘子的道行,是绝不能施展的,否则会被怨煞之气反噬! 此阵法亦正亦邪,因为虽然可以除妖,但毕竟是驱使鬼魂,使原本没有怨气的鬼魂生出怨气,使本来有怨气的鬼魂生出煞力。 此阵的威力如何,忘尘子不得而知,他既不能施展,也从来没有见识过。 黑云彪问道:“百鬼?那就是一百个鬼呗?是不是砍完了就能破阵了?” 季山泉答道:“百鬼只是个说法,能驱使多少鬼魂,要以施术者的法力而定,少则百只,多则上万只。” “上万只!”黑云彪惊道:“兄弟,砍鬼跟砍人一样吗?” 季山泉答道:“差不多,人有骨骼,不好砍,鬼有怨气煞力,也不好砍。不过你只要站在圈中,应该没什么危险,慢慢尝试,不要一上来就使猛劲儿,尤其要小心不要误伤了云凰。” “行,知道了。”黑云彪答应一声,想了想,从衣摆上撕下一条布,把剑柄与手缠在一起。 忘尘子问道:“既然他能驱鬼布阵,他不会控制云凰吗?” “不会。”季山泉答得斩钉截铁,驱鬼布阵,就已经是将鬼魂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了,那个邪道不会动云凰的,因为云凰与云凤双魂锁命,而宿魂玉又认了主,季山泉相信,邪道是想连玉带人一起抢走。 鬼嚎声响成了一片,宛如狂风怒吼,云凤不自觉地跟着尖啸起来。 季山泉皱着眉头,百鬼屠妖阵已成,邪道却迟迟不发动,想必是想多积攒煞力,好能冲破他用灵血滴成的圈。 季山泉用力一握左手,随后一串血珠甩进怨雾中。 “嗷……”凄厉的鬼叫声骤然响起,随即无数的鬼头鬼脸从怨雾中浮现出来。 黑云彪禁不住一阵恶寒,打了个激灵,破口大骂道:“你娘的!来呀!老子皱一皱眉头就不是好汉!” 无数的鬼魂躁动着,扭曲的脸孔与虚幻的躯体,在怨雾中若隐若现。 季山泉说道:“云凰,他们应该不会攻击你,你护好云凤,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出手。” “好。”云凰答应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昏倒在地上的云凤,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免得被鬼阵所影响。 季山泉再一次将血珠甩进怨雾中,鬼魂们惨叫着冲了上来。 面对着排山倒海一样的鬼脸墙,黑云彪在心中设想的各种招式都瞬间瓦解,双手握紧了宝剑,疯狂地挥舞,嘴里壮胆般地怒斥:“来呀!来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季山泉与忘尘子都沉默着,因为季山泉不让云凰动手,所以忘尘子向云凰边上挪了挪,云凰也便退到圈中,守着云凤。如此,四象转为三才,三人鼎足而立,击杀着疯涌如潮的鬼魂。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黑云彪也住了嘴,已经没有力气呼喝了。 邪道始终没有露面,季山泉心里开始觉得不对劲儿。 首先来讲,这个百鬼屠妖阵,就如同是带领着千军万马打仗。施术的人是将军,鬼魂是士卒。将军应该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否则光靠士卒去打,很难取胜不说,还有可能战败。 虽然对于邪道来说,这些鬼魂一钱不值,但邪道驱使这些鬼魂,也在消耗自身的法力,这样的鏖战是什么原因? 或许,邪道并不想杀人,只是想把季山泉他们拖到精疲力尽,然后掳走云凤和云凰,还有宿魂玉。 这样是不行的,再这样下去,自己这边没吃没喝,迟早会将体力消耗殆尽,到那时就只能任人鱼肉了! 而且冲出去,也不能往青州去,毕竟邪道知道他们要回青州,前方会有什么样的陷阱,实难预料。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带云凤回藏龙山,至少有师父坐镇,对方不敢闯山,况且宿魂玉认主的事,也应该同师父商量一下。 打定了主意,季山泉说道:“云凰,进到玉佩里,咱们得冲出去,总这样耗下去,咱们没吃没喝,迟早精疲力尽。” “知道了。”云凰倏然回到玉佩中。 季山泉说道:“忘尘子,顶一会儿。” “好!”忘尘子答应一声。 季山泉到云凤身边蹲下,取出她挂在颈上的玉佩,下了封印,然后说道:“三公子,把那两张符扔出去,把剑也扔了,来背着云凤。” “好!”黑云彪解开布条,先把剑甩了出去,然后掏出符往鬼脸上一扔,叫道:“吃去吧!” 两张符骤然起火,黑云彪反身回来蹲下,季山泉将云凤放在他背上,说道:“听我口令,我说往哪边跑就往哪边跑,你不用抬头看,也什么都不用管。” “行!”黑云彪虽然什么都不懂,虽然性子有点儿彪,但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只要谁的本事能让他心服口服,他就特别听话。他自己美其名曰,这叫识英雄重英雄,以此来掩饰他自己没主意的缺点。 怨雾陡然浓重起来,鬼嚎的声音变得锐利,看来邪道就在左近,发觉他们要跑,便驱来了厉鬼。 季山泉拉着黑云彪转好了方向,掏出一张驱阴符,咬破舌尖,喷上一口血,手一抖打了出去,喝道:“阳符开路,阴邪退避!” 驱阴符响着尖哨笔直地飞出去,星火之光穿透了怨雾。 “跑!”季山泉大喊一声,黑云彪瞪圆了双眼盯着路,直着向前冲去。 季山泉与忘尘子一左一右护着黑云彪,身后的鬼嚎之声陡然间撼天动地! “转左!” “转右!” “转右!” “转左!” 黑云彪听着口令,粗重地喘息,猛然间脚腕一紧,整个人向前扑倒。黑云彪一咬牙,双臂紧抱着云凤的腿弯,一偏头,摔在地上,左脸蹭得火辣辣地疼。 季山泉一剑将抓住黑云彪的鬼魂劈散,叫道:“站起来!” 黑云彪用头顶着地,弓起腰,然后站起来,接着往前跑去,自始至终,没有松开云凤的腿弯。 季山泉又往身后甩了一串血珠,大喊道:“跑快点儿!” “啊……”黑云彪额头上暴起青筋,加快了速度,感觉两条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鬼嚎声弱了下去,怨雾也淡了许多,黑云彪暴发了半盏茶的工夫,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身子开始打晃,却依然执拗地向前迈着步子。 季山泉再次攥紧了左手,然后将血珠挥向黑云彪的前方。 “啊……”锐利的惨叫声过后,怨雾开了一道口子。 “啊!啊!啊……”黑云彪再次鼓足了仅有的力气,步履沉重地向前猛跑,终于冲出了怨雾。 隐在远处怨雾里的邪道,‘噗’的一口血喷出来,抬起手擦了擦嘴,怨毒地盯着几人看了片刻,转身朝反方向走了。 所剩不多的鬼魂,突然失去了控制,惊得四散奔逃。 “好了。”怨雾散去,季山泉叫住黑云彪,伸手将云凤抱下来。 黑云彪松开云凤的腿弯,直直地跪下,扑倒在地上,半晌才翻了个身说道:“报应啊……小时候我成天打凤儿,今天……该我还她了……” 忘尘子警惕地四下里观察,问道:“阵破了吗?不会再围上来了吧?” 季山泉抱着云凤坐在地上,一边揉着云凤耳后的‘头窍阴’穴位,一边答道:“追了这么远,那个邪道的法力也快耗尽了,三两天的缓不过来,没事了,咱们冲出来了。” 忘尘子长出一口大气,收起宝剑,盘坐在地上,立时变得神情委顿。 云凤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季山泉的笑容,微一嘟嘴,轻声说道:“我真没用。” “你是挺没用的。”黑云彪躺在地上接口说道:“今天三哥为了保你,都快把老命拼上了。” 云凤忽地坐起来,瞪着黑云彪,刚要开口,季山泉说道:“三公子为了救你,背着你一路从阵中跑出来,连摔倒的时候都没有放开手,怕摔着你,宁可自己刮伤脸。” 云凤咬了咬嘴唇,起身走到黑云彪身边跪坐下来,伸手去摸他脸上的伤。 黑云彪挡开她的手笑道:“老爷们儿不怕这个,脸花了更有男人味儿,不像你们姑娘家,你的脸要是划花了,你师兄就不要你喽……” 云凤脸上一红,站起来踢了他大腿一脚,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哎哟……”黑云彪一脸享受地说道:“再踢两脚,舒筋活血,我这腿都要跑断了,看着你人儿不大,却沉得像死猪一样,肉都长哪儿了……” “闭嘴!”云凤又踢了他一脚,而后叹了口气,跪坐下来给他捶起了腿。 第60章 :师父也扛不住 歇了小半个时辰,黑云彪站起来说道:“走吧,别跟这儿坐着了,天都快黑了。” 季山泉说道:“我们不能回青州了,我要带云凤回藏龙山见师父。” 云凤看了季山泉一眼,没有说话。 黑云彪皱眉道:“你干不过那个邪道?” 季山泉站起来答道:“很明显他不想与我正面交锋,而且不希望云凤回青州。” 云凤皱眉道:“这话怎么说?” 季山泉想了一下,说道:“我猜想,是因为你父亲受新皇敕封,而千机门也成为了朝廷特设的一个组织。所以那个邪道不想招惹你父亲,更不想招惹朝廷,毕竟朝廷里能人济济嘛。” 云凤抿着嘴低下了头,黑云彪说道:“那不对呀,抓凤儿不也是招惹我父亲吗?” 季山泉看了云凤一眼,云凤别过头去。 季山泉苦笑了一下,说道:“云凤毕竟不是真的公子,就算云凤被抓走了,皇帝也不会关心,更不会动用朝廷的力量。皇帝只关心你父亲,和你们这些能出力,又有资格继承家业的公子。所以益州那件事,你们三兄弟只是得病破头,而云凤,却几次险些丢掉性命。” 云凤垂着眼帘说道:“三哥,那个邪道不会对付你的,你自己回去吧,告诉爹娘,等事情了结之后,我再回去看望他们。” 黑云彪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行吧,那我走了,你们……唉……万事小心吧。” 这一夜,云凤坐在火堆前发呆,直到三更时分,才靠着季山泉的肩头睡着了。 转过天,三人上路,没有再买马。一方面,季山泉想走得慢些,引那个邪道来追,最好是在见到师父之前,能把那个邪道解决掉。另一方面,云凤得加紧修炼了,既然摊上了这种事儿,躲是躲不了的,求仙求佛不如求本事,靠爹靠娘不如靠自己。 只可惜,直走到藏龙山脚下,也再没有碰上什么事儿,看来那个邪道消耗了很多法力,甚至还有可能受了伤。 忘尘子觉得自己是外人,虽然也是修道之人,但毕竟人家是隐世仙门,所以就没有跟着进山,说到百里外的小镇上去等季山泉。 季山泉也没说什么,给了忘尘子两锭银子,然后带着云凤走了。 回到飞云观,大师兄玄明子愕然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季山泉答道:“找师父有事儿。” “又有事儿?”玄明子神色怪异,目光扫了一眼云凤腰间的胜邪剑,说道:“先回房歇着去吧,我去回禀师父。” 玄明子说完,转头走了。 云凤蹙眉道:“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季山泉笑道:“师父不待见我,你是我带回来的,现在连你也不待见了。” 云凤抿了抿嘴,季山泉说道:“逗你呢,师父只是不待见我,他又没跟你接触过,怎么会不待见你呢,走吧,回房歇着去。” 刚到房门前,玄明子追了上来,说道:“季师弟,师父叫你过去。” 季山泉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不是折腾吗?刚才我在殿外等多好。” 玄明子也不理他,转身头前走,走了两步,回头看着云凤说道:“小师妹,你先回房吧,师父只叫季师弟去回话。” 云凤抿住了嘴,蹙起了眉头,但也停住了脚步。 玄明子的目光又在她腰间的胜邪剑上顿了一下,转回头走了。 大殿里,了尘真人面色平静,二目空洞,像死了一样。 季山泉走到近前,仔细端详着了尘真人,半晌后才问道:“师父,你老还活着吗?” 了尘真人动了动眼皮子,说道:“活不了多久了。” 季山泉坐下,看着他问道:“师父,我又怎么惹着你老了?” 了尘真人活动了一下脖子,季山泉手脚并用地逃开,见了尘真人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又爬回来坐下,看着了尘真人。 了尘真人垂着眼帘问道:“成亲了吗?” 季山泉一皱眉,问道:“成什么亲?我跟谁成亲?” 了尘真人说道:“黑云凤啊。” 季山泉皱着眉头抿住了嘴。 了尘真人又问道:“成亲了吗?” “没有。”季山泉不明所以,只能顺着他的问话回答。 了尘真人点了点头,又问道:“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呢?” 季山泉答道:“没想过。” 了尘真人突然翻起眼皮,厉声斥道:“没想过你就把胜邪剑给她!” 季山泉吓得往后一仰,随即嘻笑道:“就这事儿呀……我就是给她拿着,反正你老让她跟我学道,谁拿着还不是一样。” 了尘真人牵了牵嘴角,问道:“宿魂玉找回来了吧?” 季山泉怔了一下,反问道:“师父怎么知道?你老的神识现在能走多远了?” 了尘真人叹了口气,说道:“双魂锁命,云凤本就是阴女,你又给云凰渡了元气,鬼强人弱,宿魂玉最喜欢这样的宿主,人炼玉,玉也炼人,这是早晚的事儿。” 季山泉说道:“师父,我……” “我不听。”了尘真人打断他。 季山泉一皱眉,说道:“我……” “你闭嘴。”了尘真人再次打断他。 季山泉皱紧了眉头瞪着了尘真人。 好半天,了尘真人长叹了一声,说道:“宿魂玉既是修炼的法宝,也是要命的邪物。原本云凤的命数,活不到十八岁,可是因为你,她居然渡过了生死大劫。唉……” 季山泉努了努嘴,要照师父这么说,云凤应该死在益州分舵。 了尘真人接着说道:“本来呢……宿魂玉这种东西并不稀奇,凡是道家的人,谁还没块儿玉,收个魂魄什么的。久而久之,寻常的玉也就成了宿魂玉。可你得到的那块宿魂玉,却能吸取月华。” 了尘真人顿住,一对精光四射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季山泉。 季山泉咽了咽口水,问道:“能吸取月华怎么了?不好吗?” “妖孽!”了尘真人恨恨地骂了一句,而后垂了眼帘,接着说道:“好是好,但能吸月华的宿魂玉,那可是稀罕物儿,说明里面曾经镇过很厉害的魂魄。若不是你这种妖孽,岂会轻易得到?” 季山泉抿着嘴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师父,你老能不能说点儿有用的?” “能。”了尘真人答道:“带着你那个云凤,滚!” 季山泉嚷道:“外面有人要抓云凤!” “呵呵……”了尘真人笑道:“我咋一点儿都不意外呢?” 季山泉皱眉,瞪着了尘真人说道:“师父,我们可都是你老的徒弟!” 了尘真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徒弟呀……师父老了,你这次惹的事儿太大了!师父我……替你扛不住啊!” 季山泉说道:“我不用师父替我扛事儿,只要师父……” 了尘真人抬起手,止住他说下去,然后说道:“眼前一个邪道好对付,为师可以这就出去,找到他,杀了他,甚至于驱散他的魂魄。可是……宿魂玉已经认主,随着她们两姐妹的修炼,她们与宿魂玉的气息会越来越强,不知道还会引来多大的麻烦!” 了尘真人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上一次为师什么都没有说,就赶你们离山,就是想看看宿魂玉是否会认主。如果不认,那为师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可如今……徒弟呀,为师要劝你,该放手时须放手啊。” “怎么放手?”季山泉冷着脸,看着了尘真人说道:“玉在这里,她们姐妹也在这里。师父是要杀了云凤,还是要把她们姐妹和这块玉一起拱手送人?” 了尘真人垂了眼帘,摇头道:“我小小一个飞云观,挡得了一次两次,却挡不了十次八次。既然你一定要管这件事,那你就带着她们走吧,天下之大,你们可以一边躲藏,一边修炼,总好过待在这里,被人家瓮中捉鳖。” 季山泉沉默半晌,问道:“师父,不能把宿魂玉毁了吗?” 了尘真人摇头道:“能吸月华,便说明它已有了灵性,有灵性之物本就极难毁掉,若要强行毁去,只怕会伤损极大的功德,为师可不想拿一辈子的功德去干这种事儿。再者说,宿魂玉已经认主,你就不怕玉毁人亡?” 季山泉猝然惊出一身冷汗,半晌才问道:“师父,可有解法?” 了尘真人沉吟了半晌,缓缓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可惜为师孤陋寡闻,不知道解法,也只能你自去探寻了。” “好。”季山泉抿着嘴垂了眼帘,想了想又说道:“师父,云凤受不了鬼嚎之音,可有解法?” 了尘真人答道:“她是阴女,本就易受蛊|惑,修炼上一年半截,能自闭魂舍,便无事了。” 季山泉伏身叩头,说道:“师父,弟子去了。” 了尘真人长叹一声,说道:“徒弟……若是实在扛不住了,千万别心疼,杀了她才是为她好,也免得她多遭劫难,多受苦楚。” “是,弟子记下了!”季山泉站起来,转身走到殿门口,复又转回身跪下,向着了尘真人重重叩头。 “去吧,好自为之。待事情有了转机,或是……唉……记着回来就行。”了尘真人闭上了眼睛。 第61章 :残魂 回到宿处,云凤看着他问道:“师父有没有打你?” 季山泉微笑道:“没有,师父向我问了问你和云凰修炼的情况,还说你们是记名弟子,不能让你进大殿,所以你就不用见师父了,休息一天,明天咱们就走。” 云凤说道:“大殿又不是祠堂,还分谁能进,谁不能进。师兄,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别瞒着我。” 季山泉叹了口气,拉着她坐下,说道:“其实也没大事儿,就是宿魂玉的事。师父嫌它是个邪物,又认你为主,所以不爱管这事儿。” “哦。”云凤垂了眼帘,要是因为这个,那云凤也没办法。 云凤想了想,问道:“咱们把宿魂玉砸了行不行?” 说完这话,云凤突然一蹙眉,手捂着胸口‘哎呀’了一声。 季山泉眼中划过一丝震惊,宿魂玉在自己怀里,并不在云凤身上,她只说了一句‘砸了’,心便开始疼,如此看来,师父说得没错,人炼玉,玉也炼人,一旦认了主,恐怕真的会玉毁人亡。 季山泉一脸轻松地说道:“砸不了。师父说了,你跟宿魂玉就像你跟云凰一样,锁住命了。你要是砸了它,你也活不成。” 云凰倏然现身,惊问道:“那凤儿这辈子都躲不掉了?” 季山泉和云凤同时一哆嗦,季山泉说道:“师妹,你不能这个样子,你要出来得先说一声,或者慢点儿显形。” 云凰抿着嘴坐下,轻声道:“一时心急,我下回记着。” 云凤蹙眉问道:“那我要是死了,宿魂玉会不会碎掉?” 季山泉掏出宿魂玉,看了看,说道:“这块玉有年头了,不会只认你一个主人,很明显人死了玉没事儿。” 云凤盯着宿魂玉说道:“这也太不公平了。” “公平?”季山泉笑道:“你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它能干什么?” 云凤微一蹙眉,季山泉将宿魂玉递到她手中,说道:“戴着吧,师父让我告诉你,潜心修炼,随遇而安。” 云凰看着云凤,云凤握住了宿魂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随遇而安。” “师弟,小师妹。”玄明子叩门。 季山泉拉开门,看到玄明子左手拿着一个小瓷瓶,右手拿着一条系了很多疙瘩的红绳。 玄明子也不等季山泉问,先把红绳递给他,说道:“这是缚魂索,给云凰师妹的,师父这次闭关,就是为了炼制这件法器。” 云凰闻言飘了过来,站在季山泉身后说道:“大师兄,请准我当面叩谢师父。” “不必了。”玄明子说道:“师父说了,你与小师妹,将来不要给他老人家惹麻烦就行了。” 云凤也走了过来,说道:“大师兄进来说话吧。” “不用了。”玄明子答了一句,又将瓷瓶递给季山泉,说道:“这是炼魂丹,吃了吧。” 季山泉一惊,问道:“师父不过了?” 玄明子说道:“师父说,你们来日千难万险,他老人家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毕竟先得保住飞云观。你现在就吃了吧,等小师妹练成了法身,你再带她回来,师父也会给小师妹一颗的。” 季山泉拔开瓶塞,将炼魂丹倒进嘴里咽下,一道火线直入丹田,随即化作一片清凉,散于百骸,紧接着一热一冷两道气息交缠着从尾闾穴升起,延督脉直冲脑户,然后穿脑而透,凝于印堂片刻,随即延任脉下行,归于丹田。 季山泉缓缓呼出一口气,玄明子说道:“你们走吧。” 季山泉皱眉道:“这就赶我们走?好歹管顿饭呐。” 玄明子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次回来没挨打,你心里难受是吗?让你走就走,哪来那么多话说,走吧。” 出山的路上,云凤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抿着嘴笑。 季山泉问道:“你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云凤答道:“我以为师父只是为了财物才收我和姐姐做记名弟子,不曾想师父为姐姐做了法器,还说要给我仙丹。”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其实师父要钱只是个爱好,你看看咱们飞云观建的这个地儿,想花钱得跑出几百里地去。观里吃的用的,大部分都是自己种的和做的。” 云凤问道:“那师父存了不少钱吧?” 季山泉摇头道:“没多少,也就是我这次入世,碰上你们家这样的大金主,才赚回好多钱财。” 云凤抿着嘴点了点头,云凰问道:“师兄,缚魂索要怎么用?” 季山泉答道:“法器都是随心而动,你得自己尝试。” 云凰又问道:“那我练习的时候,会不会伤到你们?” 季山泉笑道:“你不会夜里到房间外面去练吗?为什么一定要在屋里练?” “哦。”云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直走到日落,云凤终于挺不住了。坐在树下嘟起了嘴,她自打下生也没走过这么多的路,从豫州走回藏龙山,未歇一日,又被哄了出来,脚上打了泡,疼得钻心。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山无林,无处采药,季山泉身上也没带着药,只能是用银针给她挑了脚上的泡,再用清水冲净。 云凤嗔道:“你好歹也是修道之人,怎么身上也不带着应急的药?” 季山泉抿嘴道:“一来我用不上,二来就算要带应急的药,也不会带着治水泡的药啊……我打小在山林里跑惯了,而且一向是用脚走路,哪还会打水泡。” 云凤嗔道:“那你带着我走路,就该想到我会用得上啊!” 季山泉微笑道:“好了,明天我背你,等你这次的水泡好了,以后也就不会再有事了。” “哼。”云凤嘟着嘴哼了一声。 远处,一缕若隐若现的白烟向这边飘来。 云凤一惊,握住胜邪轻声问道:“那是什么?” 季山泉看了一眼,答道:“好像是一缕残魂。” “残魂?”云凤眨了眨眼睛,说道:“那就是被打散的魂魄喽,为什么被人打散?又是被什么人打散的?成了残魂之后,会怎么样?” 季山泉看着她,抿着嘴想了想,答道:“不好说。” 云凤嗔道:“什么叫不好说?师父还让你教我道法,连这点儿事都不好说,你还怎么教我?” 季山泉失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能看一眼就什么都知道?再说这跟教你道法有什么关系?别没事儿找事儿,不就是脚破了嘛,我都说了明天背你,你还想怎么样?” 那缕残魂飘近,在云凤面前徘徊不去。 云凤诧异道:“它要干么?” 季山泉微微皱眉,说道:“它是残魂,应该只有本能的意识,想必是被宿魂玉吸引来的。” 云凤说道:“你赶走它,别让它总在我面前晃。” 季山泉摇了下头,说道:“它被宿魂玉吸引,只想钻进去,而且它恐怕已经无知无觉了,赶是赶不走的,除非驱散它。” 说完,季山泉伸出手指放到嘴边,做势要咬。 “慢着。”云凤唤住他,抿了下嘴,说道:“算了吧,它都已经是残魂了,也做不了什么恶,就别驱散它了。” 云凰掩嘴一笑,说道:“凤儿越发的好骗了,驱散一缕残魂,哪用得着灵血呀,师兄逗你呢。” 云凤瞪眼,季山泉看着云凰说道:“观局不语方为君子。” 云凰翘嘴扬眉,说道:“我又不是君子。” 季山泉垂了眼帘,故作喟叹状说道:“唯女子与……” “你敢说!”云凤瞪了他一眼。 云凰说道:“师兄,这缕残魂要是总这样跟着也不好吧?你得想个办法才是……难道不能超度它吗?” 季山泉失笑道:“既然是残魂,那它就不是魂,怎么超度,地府也不收啊。” 云凰看着那缕残魂,见它一直在云凤面前飘荡,看了一会儿才问道:“师兄,它进不到宿魂玉中吗?” 季山泉说道:“宿魂玉认了主,云凤不想让它进去。” 云凤微微蹙眉,说道:“那我怎么才能让它进去?想一想就行吗?它这样晃得我眼晕。” 季山泉严肃地说道:“师妹,这可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宿魂玉是炼魂的容器。云凰住在里面没事,因为她与你双魂锁命,她就是你,你就是她。可你若是让别的魂魄进去了,但凡你的心思稍有偏差,宿魂玉就会将里面的魂魄炼化成法力,供你使用。” 云凤和云凰同时一惊,云凰说道:“师兄,你那儿不是有块玉吗?让它先住下吧。” 季山泉瞪眼道:“我知道它是谁呀,就让它住我玉里!” 云凰嘟了嘟嘴,说道:“那它总在凤儿面前晃也不是个事儿啊,你总不会是要驱散它吧?” 季山泉想了想,从怀里掏出符找了找,选了一张定魂符,然后丢在旁边,手掐法诀向残魂一指,残魂倏然间被吸到定魂符的位置上,虽然还是向着云凤摇晃,却再不能靠前。 季山泉说道:“最好的方法还是驱散它,要不然它会永远跟着你,直到它重聚魂魄。不过……估计咱们都活不到那个时候。” 云凤抿嘴道:“有一块宿魂玉已经够头疼的了,再多一个残魂?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第62章 :棺材掉底儿 云凰微微蹙眉道:“师兄,要照你这么说,那以后凤儿岂不是总会引来残魂吗?” 季山泉沉默,云凰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这世上的阴魂不少,可残魂却极少。做为道家子弟,季山泉很清楚一点,不管是正道还是邪道,要么驱散魂魄,要么超度魂魄,要么炼化魂魄,绝不会弄出残魂来。 而这缕残魂也不是什么‘大能’之人的残魂,也就排除了是法力高强的人互相仇杀,而导致魂魄不能完全驱散的缘由。 那就是说,驱散这个魂魄的人,一方面法力不高,另一方面应该不是正经学道术的人。不是正经学道术的人,竟然驱散魂魄,这事有蹊跷。 季山泉取出玉佩,将残魂收入了玉佩中。 云凤问道:“又想到了什么?” 季山泉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云凤和云凰都默默点头。 转过天,季山泉背着云凤来到了野马镇客栈,见到了忘尘子。 先给云凤弄了药汤润脚,然后季山泉才到忘尘子的房中,将回山后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 忘尘子叹了口气,说道:“尊师说得也没错,穷极一隅,难敌万众……季道长,不知我可否拜你为师?”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忘尘子,我跟你说这些,就是不想让你趟这浑水。咱们萍水相逢,你何苦自寻烦恼?” 忘尘子淡淡地笑了一下,想了想说道:“我学道之初,师父说我愚,而且是愚不可及。但师父还是收我为徒,因为师父还说,我这个人诚,诚感天地。” 忘尘子看着季山泉,郑重地说道:“咱们相识不久,却共历生死。你我都是道门中人,不必学世人那般虚与委蛇。你若嫌我累赘,我自不多言,明日咱们便分道扬镳,以期江湖再会。你若忧我涉险,则大可不必,以身证道,乃我辈之本分初心。” 季山泉微微一笑,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也不必提什么拜师。一来未得师父首肯,我也不能收徒。二来你都这个岁数了,恐怕我师父也瞧不上你。你把你的道法教我,我把我的道法教你,咱们互通有无便好。” 忘尘子哑然失笑,他这些许道法,岂能与季山泉相提并论,‘互通有无’不过是个说词罢了,但感念季山泉一番好意,便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歇了三天,云凤的脚好了许多,既然躲不是办法,而师父也无能为力,季山泉决定带云凤回青州看望父母。 云凤拒绝再次步行,一定要买马。季山泉便向她解释,一来走路也是一种修炼。二来那个邪道可能还会来找麻烦,三匹马不少钱,到时候又得吓跑喽。 “我家有钱!”云凤蹙眉嗔道:“你怎么这么贪财?我问你,我值多少银子?” “嗯……”季山泉笑着眨了眨眼睛。 云凤一巴掌扇在他肩头,嘟着嘴瞪了他一眼。 会了账,离开客栈,远处走来一队送葬的队伍,头前打着招魂幡,孝子贤孙披麻带孝,扶着一具黑漆棺材,磬声邈邈,哀声阵阵。 云凤轻声斥道:“晦气。” 季山泉轻声笑道:“都入了道门了,还这么说话?人有生老病死,举哀送葬,此为常情。” 三人让到道边,也无意看这热闹,只因他们要出镇的方向,正是送葬队伍来的方向,因此迎着送葬的队伍走了过去。 三人接近送葬队伍时,季山泉感觉到玉佩中的残魂有了一丝躁动。随即‘嘭’的一声,八人抬的棺材突然掉了底,棺内的尸首落在了地上。 街道上一片哗然,主家的孝子贤孙,和抬棺的‘八仙’跪了一地,念经的道士则是摇着招魂铃,围着尸首一边转圈儿一边念经。 云凤忍着笑,扯着季山泉的衣袖,踮着脚附耳轻声道:“那个道士是真的吗?” 季山泉浅浅地笑了一下,看着地上那具尸首。 这是一位老者,须发皆白,满脸的皱纹,手也如枯木一般。尸首的周围有一丝怨气,却没有阴魂游荡。但死者的印堂处,却有一丝黑气盘旋着。另外,死者的耳垂儿干瘪。 按说人就算很老了,皮肤都皱了,可耳垂儿也不会是这个样子的,这种干瘪的样子,倒像是被吸干了气血似的。 云凤见季山泉盯着尸首看,便也看向尸首,看了片刻后问道:“师兄,你看什么呢?” 季山泉附耳轻声:“这人死得蹊跷,而且刚才我玉佩里的残魂有一丝躁动。” 云凤眼睛看着尸首,脸无意间向季山泉凑了凑,轻声问道:“哪里蹊跷?” 季山泉的鼻尖被她的秀发蹭到,抬手挠了一下,轻声答道:“耳垂儿干瘪,像是被吸干了气血,印堂有黑气盘旋。” “哦……”云凤转头看着季山泉问道:“你要管吗?” 季山泉答道:“碰上了当然要管。” 云凤抿嘴一笑,说道:“那就管吧,刚好我还能再歇两天脚。” 远处有一群人,慌慌张张地抬着一口棺材过来,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先跑到尸首旁边跪下,磕头道:“刘老爷呀,小的对不住你老,小的给你老换一口好的,你老安心上路吧。” 说完又连着磕了几个头,看这个样子,这位应该是棺材店的掌柜。 后面的人抬着棺材过来,顺着掉了底儿的棺材放好,摇铃的道士装模作样地烧了张符,然后摇着铃指挥着人将尸首装进新棺材里。 送葬的队伍走远了,季山泉对忘尘子说道:“你回客栈订房,我和云凤去棺材店打听一下。” “好。”忘尘子转身向客栈走去。 季山泉拉着云凤,跟着棺材店的人到了棺材店。 进了店,看到伙计们将掉了底儿的棺材抬去了后院儿,掌柜的陪着笑脸上来拱手道:“这位公子,来给家里老太爷看寿啊?”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拱了拱手,说道:“方才在街上看到歇脚,贵店这手艺怕不是胡混的吧?” “哟,瞧公子爷说的。”掌柜一脸尴尬,连忙让座道:“公子爷,少夫人,两位宽坐。” 云凤脸上一红,抿着嘴没说话,跟着季山泉走到茶几边坐下。 掌柜的招呼人上了茶,陪坐在一旁,先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这可真是流年不利,小店也算是百年老店,从没出过这样的事,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 季山泉说道:“掌柜的,我能不能看看那口棺材?” 掌柜的一愣,拱手道:“公子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山泉掏了一锭银子放在茶几上,说道:“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奇怪。做寿材不像做家具,处处得仔细着,尤其是底子。” 掌柜的连忙应道:“说得是呀,这底子是要紧处的要紧,再说……这抬棺都得用粗麻绳托着底,怎么就……唉……” 季山泉微微点头,他看到了,棺材底是从中间断开,被两头的麻绳一勒,张开了口,尸首才掉了出来。半尺厚的棺材底,就是垫起来站上去十几个人,也绝不会踩断的。 季山泉说道:“所以我才觉得很奇怪,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 话音刚落,忘尘子走了进来,说道:“房订好了。” 掌柜见忘尘子一身道士打扮,愕然起身退了一步,看着季山泉问道:“公子爷,你们……是一起的?” 季山泉拿着银子站了起来,走到掌柜的面前,将银子塞在他手里,说道:“实话说了吧,我们都是道门中人,那具尸首有古怪,掌柜的方才也说了,抬棺都得用粗麻绳勒着,再者说,半尺厚的底子,岂是轻易会断裂的?让我们看看,也免得招惹邪秽。掌柜的既然做偏门,应该不会不信邪吧?” 掌柜的连忙将手里的银子塞回到季山泉手中,攥着季山泉的手说道:“道长说得在理呀,这银子你老收回去,你老给小店帮忙,不收银子就是恩德了,哪还有给银子的道理,我要是收了你老的银子,来日到了下面,就没法儿向阎王爷交代呀!” 季山泉也不推辞,笑了一下,将银子揣回怀里,说道:“那掌柜的就带我们去看看吧。” “好,三位请。”掌柜的当先向后院走去。 来到后院,看到伙计们已经将棺材拆了,看到掌柜的带着人过来,连忙就要收拾。 掌柜的说道:“不用收拾,这几位是道门高人,你们先下去吧。” 伙计们都低着头走开了,季山泉走到近前蹲下,仔细地看了看断裂处,是向下压倒的,木头茬子都支着。尸体再重也不可以压断棺材底,唯一的解释,就是怨煞之力。可没有阴魂,哪儿来的怨煞之力?就凭怀里玉佩中那一缕残魂? 季山泉取出三张符,驱秽、驱阴、解煞,挨着个儿往断裂处贴了一遍,都没有反应。 季山泉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忘尘子皱眉说道:“无怨无煞,无阴无秽,还能是什么东西,才会有这般力道?” 季山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答道:“天意。” 第63章 :诈尸 季山泉从掌柜的口中得知,送葬的那家姓刘,是镇子里的大户,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刘家在野马镇住了有年头儿了,掌柜的说他爷爷就做过刘家的生意。 刘家一向人丁兴旺,但奇怪的是,刘家每一代都会把家产传给一个儿子,剩下的儿子都是只给百十两银子,然后被赶出家门,女儿倒还好,嫁了人好歹有个去处。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还有这样儿的?” 掌柜的叹息着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听被赶出家门儿的人说,刘家老太爷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就把一个儿子叫到房里去,嘱咐完了话,交了钥匙,然后就躺下了,用不了三天就咽气儿。” 掌柜的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老人们讲,刘家每代都是这样,邪忽得紧呐!” 说话间进来一个小伙计,气吁喘喘,满头大汗,躬着身喘息了片刻才说道:“掌柜的,刚出镇子,抬棺材的绳子就断了,棺材摔两半儿了,刘三爷让掌柜的派人再送口棺材过去。” 掌柜的瞬间脸色发白,季山泉说道:“掌柜的不必惊恐,即使刘家老爷有什么事,也不会难为你,你只管派人去送棺材就是。” 掌柜的咽了咽口水,拱手道:“是,是。多谢道长指点。” 季山泉起身说道:“我们去看看。” 说完,带着云凤和忘尘子出门走了。 镇外五里,棺材躺在路上,送葬的人跪成一圈。 摇铃的道士左手摇着铃,右手竖在胸前,额头上冒着冷汗,嘴里念念叨叨地围着棺材转圈儿。 原本送葬这种事,就是白赚银子,可这一次,先是棺材掉了底,然后又是抬棺材的绳子断掉,棺材摔成两半儿。 道士也是吓得心里发慌,两腿发软。 跟着看热闹的人,离得远远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平白无故的,原本晴郎的天空涌来一片乌云,先是遮蔽了日头,随后又缓缓地压了下来,阴沉沉地盖在头顶上。 从山那边吹来了凉风,呼烈烈的响着,刮得招魂幡狂乱的舞动着,像一只被束缚住的幽灵,拼命的想要挣脱桎梏。 季山泉来到看热闹的人群旁边,听见有人说道:“这老刘家邪性,几辈子都是把家产传给一个儿子,你说他们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今天这个事儿,八成儿就是报应!” 季山泉扫了一眼说话那人,那人长得五短三粗,獐头鼠目。难怪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所谓相由心生,长成这样儿,脑袋自然也不会灵光到哪儿去。这种事儿怎么能叫报应呢?分明是诡异才对嘛。 感觉到玉佩里的残魂又有了躁动,季山泉轻声对忘尘子说道:“我玉中的残魂又在躁动,你说会不会是这位刘老爷的魂?” 忘尘子看了他一眼,垂着眼帘想了想,轻声说道:“要不你放出来试试?” 云凤扯了一下季山泉,蹙眉嗔道:“嘀咕什么呢?告诉我。” 季山泉又附耳对她说了一遍。 云凤眨了眨眼睛,说道:“它不会一出来就往我脸上贴吧?” 季山泉微微一笑,说道:“那怕什么的,它又不能怎么样,而且别人也看不见。” 说着话,后面有人拍了忘尘子一下,忘尘子转头,见是一位妇人。 妇人说道:“道士,你怎么在这儿看着呀,你上前面帮帮忙去多好。” 季山泉回头看了那妇人一眼,面相刁钻,嘴唇薄,颧骨高,便说道:“又没人出钱请我们帮忙,想帮忙你去呗。” 妇人瞪着季山泉说道:“你这后生怎么这般说话?修道之人不是应该多管闲事吗?再说我也没跟你说话,你插什么嘴?” 季山泉冷笑一声,说道:“那叫慈悲济事。你是没跟我说话,但这位道长跟我是一道的,你这叫慷他人之慨,小人行径。” “哎你怎么骂人呐?”妇人指着季山泉骂道:“你个小白脸儿,一看你就没长好心眼儿。” 然后又指着云凤说道:“你这丫头也真是瞎了眼,居然看上这么个……” 云凤抬手就要扇她嘴巴,被季山泉抱住,说道:“别理她,用不了三天,她就有血光之灾。” 也不知季山泉这句话吓着了妇人,还是云凤一脸的煞气吓着了妇人,妇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躲到别人后面去了。 忘尘子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跟一个妇人争竞什么?”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答道:“这种人最可憎,你要是不搭理她,她能一直在你旁边说三道四,而且还得趾高气扬地编排你。这种人上辈子大多是告过密的人,这辈子托生了碎嘴子,找着挨大嘴巴。” 忘尘子呵呵一笑,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棺材抬来了,你要干什么,赶紧着吧。” 季山泉从怀里掏出玉佩,默念法咒,残魂飘了出来,先往云凤胸前撞了一下,云凤微一蹙眉,挥了下手。随后残魂突然向尸首飞了过去,钻进了尸首的鼻孔里。 尸首猛然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睛! “啊……” “妈呀!诈尸了!” 人群一片混乱,摇铃的道士一跤摔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尸首,浑身抖得筛糠一般,倒是没断了摇铃。 云凤咬着舌尖忍着笑,以往见到起尸就是惊心动魄,可如今看到起尸,心里竟然觉得极为有趣儿。 孝子贤孙与抬棺的八仙都跪伏在地上,孝子贤孙是不能跑,抬棺八仙是不敢跑,行里的规矩,接了活儿没入土,便不算完。本来这一次就不顺,如今又诈了尸,这要是跑了,指不定就得被鬼缠上,死了是小事,祸害了家里老小可是大事! ‘嘭’的一声,棺材店来送棺材的伙计,离着老远看到尸首坐起来,前面的人扔了杆子掉头就跑,后面的人直接被杆子压倒,刚骂了句娘,听到说诈尸,也顾不得腿疼屁股疼,爬起来跟着就跑了。 倒是先前回去报信儿的小伙计没跑,哆嗦着两腿,扶着抬棺材的杆子站在那儿,脚边土洇了水,看来是吓尿了。 “爹呀!”一声清亮的哭喊,季山泉看到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长圆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正,身材健硕,像个练家子。 那人冲着尸首磕了个头,哭道:“爹呀!你安心的去吧!儿子玉同,一定守好家业,年年拜祭你老,绝不会让你老在下面受委屈的!” 他这一哭,其他的孝子贤孙也跟着哭起来。 抬棺八仙中有一人膝行两步,叩头伏首道:“刘老太爷,大事小事,阴事阳事,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送你老上路也是为了积阴德,求你老行个方便吧!” 天空中响起一身闷雷,一会儿工夫,雨落了下来。 季山泉手掐法诀,默念法咒,将那缕残魂拘了出来,重新收入玉佩中。 尸首直挺挺地倒下,眼睛也随之闭上了。 摇铃的道士,直到此时才缓过劲儿来,哆嗦着爬起来,清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说道:“诸位莫怕,方才是刘老太爷回魂,最后看一眼孝子贤孙。现在刘老太爷已经走了,八仙听令,速将刘老太爷移棺,早早落葬。” 云凤嘴角带笑地轻声问道:“忘尘子,你以前也这样吗?” 忘尘子呵呵一笑,答道:“我虽然道法不精,倒还不至于如此不堪。” 看着众人一通忙活,换了棺材,雨也大了起来。 季山泉看着云凤问道:“要不要回去?” 云凤兴致勃勃地说道:“不,我还要跟着看热闹儿,看看还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这一回倒没再出什么事,消停的到了坟地,下了葬。 雨很大,都有些打眼,纸钱香烛是点不着了,孝子贤孙只能在坟前磕头,一个个弄得好似泥猴儿一样。 云凤初时还用手帕擦脸上的雨水,后来干脆用手抹抹眼睛就算了。 一众人磕完了头,一人站起来指着诈尸时说话的刘玉同斥道:“老三!你说,当着爹的面儿说,是不是你把爹害死了?” 刘玉同站了起来,看着他说道:“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他大哥嚷道:“要不是你把咱爹给害死了,凭啥家业传给你?打小就你不听话,就你爱惹事儿,我不信爹会把这么大的家业留给你,你要是没害死咱爹,那咱爹为啥死不瞑目?” 刘玉同突然一拳将他大哥打倒在地,他大哥叫嚷着要爬起来,刘玉同上去一脚又踢在他大哥的肚子上。 他大哥惨叫一声,翻了两个滚儿,一名妇人冲上去抱住他大哥,指着刘玉同斥道:“老三!你别猖狂!虽然家业是你的,可玉明毕竟是你大哥,爹不在了,长兄如父。这样打你大哥,你这是忤逆,我去衙门告你!” “哼!去告吧。爹在世时就已经呈状于官府,将你们都逐出家门了!”刘玉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你!”妇人被噎得面色发红,只能恨恨地捶着刘玉明哭道:“人家都不认咱们,你说你何苦要来呀!” 季山泉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刘玉同,此人出手迅捷狠辣,气势上根本不像弟弟对哥哥,反倒像是长辈教训晚辈。这种气势是装不出来的,为什么会这样? 第64章 :活尸 回到客栈,收拾停当,四人坐在一起商议。 季山泉说道:“照棺材店掌柜的说法,刘家每一代的老太爷,死之前都像是失魂之症。” 忘尘子说道:“或许刘家有妖怪,吸人魂魄。” 云凤轻笑道:“跟妖怪商量好,把家业传了之后再吸魂魄?你当是祭神呀?” 忘尘子脸现尴尬,却执拗地说道:“也未可知啊,不是每一代都如此吗?那兴许就是商量好了。” 云凤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挑了挑眉梢。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妖怪如果能吸魂魄,至少也要修炼五百年以上,五百年以上的法力,完全有能力控制人的魂魄,怎么会留下一缕残魂?” 云凤笑眯眯地看着忘尘子说道:“或许这只妖怪吸魂魄的时候吃醉了酒,所以才……” “凤儿。”云凰伸手打了她一下,嗔道:“不要欺负老实人。” 云凤嘟了下嘴,忘尘子尴尬一笑。 季山泉说道:“今天刘玉明挨了打,心里肯定不服气,等两天,咱们去找这个刘玉明问问。” “问什么?”云凤看着季山泉说道:“他要知道什么事,也不会在坟前挨打了。我看,还不如去刘家探探更有用。” 季山泉眨了眨眼睛,说道:“倒也是。” 说完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皱眉道:“雨下得这么大……” 云凤说道:“师兄,你去查探吧,人多不方便,而且我也不想再把衣服淋湿了。” 季山泉愕然回身,云凤抿嘴一笑,说道:“没事的时候,你当然应该守着我,因为你不但拿了我家的钱,答应我爹娘要照看好我,而且你也答应了师父,要教我和姐姐道法。可有事的时候,不能因为我耽误事儿。” 说着掏出宿魂玉,说道:“你带着姐姐一起去,即使我出了什么事,宿魂玉和姐姐都在你身边,我也不会有危险。” 云凰微微蹙眉,她虽然不情愿,但知道云凤说得对。 忘尘子说道:“还有我呢,我跟那个邪道斗过一回,我虽然打不过那个邪道,但保着云凤逃跑没问题!” 云凤接口说道:“对呀,煞童那次,就是忘尘子救了我。” 季山泉走回来,接过宿魂玉,伸手抚上云凤的脸颊,定定地看着她。 云凤愣住,愕然与他对视。 片刻后,季山泉收回手,说道:“云凰,咱们走。” “好。”云凰倏然回到宿魂玉中,季山泉将宿魂玉揣进怀里,拉开门走了。 云凤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到忘尘子瞠目结舌地瞪着她,不禁脸上一红,斥道:“看什么看!” 雨打在油伞上噼啪乱响,街上早断了行人,两边人家的灯火,从水面上照映过来,虚晃得有些斑驳。 季山泉走得很急,踩得水哗哗的响,云凰劝道:“师兄,别心急,急则生乱。” “好。”季山泉深长的呼吸,说道:“不急。” 云凰轻笑了两声,说道:“我还记得初见师兄那夜,凤儿说要杀了你,你骂她臭丫头。不意世事轮转,如今却是这番光景,别样心绪。” 季山泉抿唇微笑,说道:“我也没亏待你呀。” 云凰静默了片刻才嗔道:“哪里学得油嘴滑舌。” 季山泉笑而不语,眼见到了刘宅左近,季山泉纵身上了旁边的大树。 刘家大宅是座三进的宅院,前进黑着灯,二进还有下人走动,三进正房点着灯,东西厢房黑着。这样的雨夜,这样的宅院,与寻常人家别无二致,看不出什么端倪,而且宅院里阴气不重,也没有煞气、妖气之类的特殊气息。 云凰站在伞顶,说道:“师兄,在外面看不真切,谁知道他家里会不会有什么密室密道或是阵法,不如我进去查探吧?” “不行。”季山泉说道:“今夜雨大,行事不便,还是先回去吧。况且我也不放心云凤,既然没有异常,就不要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也好。”云凰答应一声,回到了宿魂玉中,毕竟刘老太爷只剩下了一缕残魂,云凰心里多少也有些害怕。 季山泉跳下大树向客栈返回,远处的墙影里转出一个道士,默默地注视着季山泉远去。等季山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道士走到刘家大宅门前,拍响门环。 二进客厅里,刘玉同沉着脸看着走进来的道士,冷冷地问道:“你说你知道我爹还魂的缘由?” 道士抖了抖袍摆,找了张椅子坐下,用眼角斜着刘玉同说道:“今日送葬的这个人,他有一缕残魂飞了出去,这缕残魂遇到了一位出世修炼的高人。就在刚才,那位名叫季山泉的高人,站在你家外面的大树上,查探你家。” 刘玉同依然冰冷地说道:“那又如何?” 道士冷笑一声,说道:“你虽然有些本事,但跟季山泉比起来……” 道士挑了挑眉梢,不屑地笑了笑,摇头道:“不值一提。” 刘玉同猛然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咔嚓’一声,扶手断裂。 刘玉同瞪着道士斥道:“你竟敢跑到我家来放肆!你是什么人?” 道士答道:“贫道丘平子,师承锦玉山天修观璞玉真人。” “名头倒是挺唬人。”刘玉同哼了一声,一步迈到丘平子面前,挥拳打向丘平子左脸。 这一拳虎虎生风,极为迅猛! 丘平子只是随意地一抬手,便用掌心挡住了刘玉同的拳头,随即握紧。 刘玉同只觉得拳头上像是套了个铁箍一般,而且越箍越紧,骨头都快要被挤裂了。 “啊!”刘玉同大喊一声,左手成爪,扣向丘平子面门,掌门涌出一团黑气。 丘平子似乎早有准备,右掌拍向他左爪,顺势将一道镇尸符贴在了刘玉同的左掌心。 刘玉同的左爪停在半空中,疼得头上冷汗真冒,脸也变了形,张着嘴却叫不出声音。 丘平子冷笑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你原本就是个活尸,偏要贪恋七情六欲,如果你避世修炼,现如今怎么着也得是妖尸了,可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个废物。” 说完一甩手,将刘玉同搡到一边去。 刘玉同攥着左手腕瞪着丘平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原来如此。”丘平子点了点头,说道:“原来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活尸,只是知道你的方法能让你活得更快活是吗?” 刘玉同瞪着丘平子不说话。 丘平子说道:“过来,我给你把符揭下来。” 刘玉同犹豫了一下,虽然有些害怕,但不过去又能怎么样?自己绝对不是丘平子的对手,也只能听话地靠过去。 丘平子伸手扯下镇尸符,刘玉同倏然退后,警惕地盯着丘平子。 丘平子笑了一下,说道:“你这种东西,本来只能吸人精血,你是怎么练成吸人魂魄的?” 刘玉同答道:“不知道,有一次吸精血的时候,觉得除了精血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就一起吸过来了。” 丘平子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是怎么变成活尸的?” 刘玉同反问道:“什么是活尸?” 丘平子呵呵一笑,答道:“顾名思义,活尸就是活着的尸体,其实你是个死人,只不过,你却可以像活人一样活着。你是否还记得,你最初的时候只是活着,吃什么都没味儿,也睡不着觉。但当你能吸魂魄之后,你又像活人一样,不但可以像活人一样吃喝拉撒,还能娶妻生子。” 刘玉同垂着眼帘沉默着。 “三少爷。”一个丫鬟端着茶盘走进来,说道:“茶凉了,换热的吧。” 说着向主座走,看到刘玉同的左手黢黑,丫鬟惊叫道:“三少爷!你的手怎么了?” 刘玉同一翻手扣在丫鬟脸上,一团黑气将丫鬟的脑袋罩住。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茶盘与茶碗掉了一地,丫鬟仰着头,四肢软塌塌地垂着,被刘玉同提了起来。 丘平子点了点头,说道:“或许是有一天,你发现吸外人的精血只能用来疗伤,而不能再延续你的命数,所以你开始吸自己孩子的精血和魂魄,不但可以活下来,而且还能以另一个身份,祖祖辈辈地活下去……你倒是个奇物。” 刘玉同将丫鬟的尸体丢在一边,恢复了初见时的神气,看着丘平子问道:“你想怎样?直说了吧。” 丘平子却不急着说自己的事儿,依然饶有兴致地问道:“今天送葬的那个,是你三儿子吧?” “是。”刘玉同坦然答道:“我每一次都把家业传给选中的儿子,再吸掉儿子的精血魂魄,变成儿子的样子,然后把儿子的尸首当成我的,拉出去埋掉。” 丘平子点了点头,说道:“可惜这一次,你儿子却跑掉了一缕残魂。” 刘玉同说道:“我又不懂法术,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丘平子微笑道:“你儿子之所以能诈尸,就是季山泉将那缕残魂,送入了你儿子的尸首里面。” 刘玉同微微眯了眼睛,问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我吸我自己的儿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第65章 :尸气 丘平子摇了摇头,说道:“自命替天行道的人,他的道理跟你的道理不一样。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能吸人精血的?” 刘玉同走回主位坐下,垂着眼帘说道:“年头儿太久了,记不太清楚了。只依稀记得,那一年闹灾,我跟着村里的人一起逃难。走着走着,我就饿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全是死人,我闻见那些死人身上的肉很香,我就忍不住去吃……” 丘平子一边听着刘玉同的述说,一边在心里盘算。 刘玉同能成为活尸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想活着’的这种执念,而刘玉同自己又不知道自己是死人,所以才会修炼成现在这个样子。所谓道法自然,往往顺势而为,随心所欲,反倒会有奇效。如果刘玉同当初知道自己死了,恐怕反倒练不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季山泉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刘玉同的身份,一来是因为季山泉刚到野马镇,还没有时间查访。二来季山泉也不像丘平子这样到处拘魂。 丘平子之所以知道刘玉同的真实身份,那是因为刘玉同吸取魂魄的时候,被一只阴魂看到了。而后这只阴魂又被丘平子拘来,问起镇上有没有奇人怪事时,便将此事告诉了丘平子。然后丘平子又借着季山泉查探刘宅的事,进刘宅当面试探了刘玉同,这才搞清楚刘玉同的真实身份。 刘玉同说完了自己的故事,看着丘平子问道:“你是要帮我,还是想利用我?” “皆是。”丘平子淡淡地说道:“能被人利用,说明你还有用。正因为你还有用,所以我才会帮你。” 刘玉同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帮我?怎么帮?我刚刚转了一世,下一次转世要几十年,你说的那个人,总不会在镇子上待几十年吧?大不了他来找我时,我不显露法力,他没有证据,难道会平白无故杀我吗?我看,你也不用帮我了。” 丘平子一笑,又把镇尸符拿出来晃了晃,说道:“不用我帮你?那你就没用了,我既可以亲手灭了你,也可以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季山泉。” 刘玉同将牙齿咬得‘咯吱’响,怨毒地盯着丘平子。 丘平子站了起来,说道:“跟我走吧。” “走?”刘玉同轰然起身,说道:“我累世开创的家业在这里,而且这里的灵气充沛,你要带我去哪儿?” 丘平子不屑一笑,说道:“你这点儿家业算什么,这里虽然灵气充沛,但季山泉是藏龙山飞云观弟子,在这里跟他动手,你就不怕招来飞云观的人?万一要是招来了,我可保不住你,到时别说家业,连你都得灰飞烟灭!” 季山泉回到客栈,进门后摇了摇头。 忘尘子站起身说道:“晚了,早点儿休息吧,我回房了。” “嗯。”季山泉点了点头,坐在桌边。 忘尘子开门走了,云凤给季山泉倒上一杯茶,说道:“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找上门去,当面质问他。” 季山泉摇了下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咱们既不是官府,也不是盗匪,更没人花钱雇咱们相宅除秽,哪能仅凭怀疑就去闯人家的家宅?” 云凤抿了下嘴,说道:“那咱们怎么办?他们家一代人才出一次这种事儿……要不咱们走吧,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来。” 季山泉哑然失笑,说道:“明天咱们去找刘玉明,把咱们的怀疑告诉他,如果他不相信,咱们就走。” “好。”云凤笑眯眯地答应了一声。 吹了灯,躺在床上。云凤说道:“师兄,我现在都已经成了你的累赘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成法身呀?”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不要心急,你体质特异,又有宿魂玉和云凰助你,我猜想,少则三年,多则十年,应该就能练成了。” “十年呀……”云凤蹙了眉头,想了一下问道:“你能不能也给我点儿元气?” 季山泉答道:“能给早就给了,元气不是内力,元气是要注入魂根的。你不像云凰,你有肉身,只能靠你自己修炼。” 云凤撑起身看着他,眼中放光地说道:“简单呀,你把我魂魄打出来,渡了元气之后再送回体内不就行了!” 季山泉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失笑道:“你还真敢想啊。那样也没用,等你的魂魄回到身体里面以后,你还是用不了我的元气,得等到练成法身才能用。可有了法身,我给你的些许元气,也就不算什么了。” “嗯~”云凤失望地躺下。 “好了。”季山泉拍了拍她,说道:“潜心修炼,随遇而安,睡吧。” 转过天,三人打听着找到了刘玉明的家。 刘玉明住在一条窄巷子里,与刘家大宅比起来,刘玉明的宅院小得可怜。 季山泉上去拍门,唤道:“刘家大少爷是住这里吗?” “谁呀?”随着问话,大门拉开,是刘玉明的妻子。 季山泉退了一步,起手道:“贫道季山泉,有事想面见刘家大少爷。” 妇人上下打量季山泉,看他一副公子哥儿打扮,长得眉清目秀,面如冠玉,怎么看也不像是道士。不过好在身边站着忘尘子,还有云凤,所以妇人也没有太过多疑,只是说道:“我家相公被打伤了,现下躺在床上起不得身,不方便见客。” 季山泉无奈地笑了一下,虽然昨天刘玉同出手重了些,可这刘玉明的身子骨也太弱了点儿吧? 季山泉说道:“贫道粗通医理,可为大少爷诊治。” 妇人微微蹙眉,说道:“我们被赶出家宅,没有多少银子。” “不要钱!”云凤恼这妇人盯着季山泉从头到脚的看,语气中便略带了一丝鄙夷。 妇人看了云凤一眼,见云凤倾城之姿,气质脱俗,衣着华贵,且腰佩短剑。猜想云凤绝不会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必然是大有背景的人物。所以虽然心中生恼,却也不敢争竞。退了一步,侧身说道:“既然三位有此善心,那便请进来吧。” 妇人引着三人进了房间,看到刘玉明时,季山泉一怔。 刘玉明印堂发暗,左脸青紫不算,表皮儿上还浮着一层黑气。 这层黑气是尸气,昨天在刘家老太爷的印堂也看到了。但刘家老太爷是死人,虽然尸气出现的位置有些奇怪,但还说得过去,而这刘玉明是活人,脸上怎么会有尸气? 看到媳妇引着三人进来,刘玉明愣了一下,但好在看到忘尘子一身道士打扮,便问道:“季萍,这是怎么回事?” 季萍指了一下季山泉,答道:“这位道长说有事要见你,还说能为你治伤。” 刘玉明看着季山泉,诧异道:“道长?” 季山泉也懒得解释了,以前穿着道袍,要向人解释自己不是妖,现在可好,还得向人解释自己是道士。 季山泉说道:“刘大少爷,你的脸只是被刘玉同打过吗?” 刘玉明答道:“小伤,大夫说敷一敷就好了。道长找我有什么事?” 季山泉说道:“你这可不是小伤,你脸上有尸气。” 忘尘子一惊,他能看见阴魂,却看不到各种气,没想到季山泉连尸气都能看到……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刘玉明一个活人,怎么会有尸气? “湿气?”刘玉明错愕着抬手摸了下脸,疼得一咧嘴,说道:“我没着凉啊,大夫也没说有什么湿气呀。” 季山泉说道:“不是寒湿之气,是尸体里的毒气。” “什么!”刘玉明一惊坐起,随即‘哎呀’一声捂住了肚腹。 季萍连忙转到床边扶住他,看着季山泉问道:“道长,你说的可是真的?” 季山泉答道:“我又不向你收钱,何必哄骗你们?刘大少爷的腹上,是否也是这般青紫?可否解衣让贫道看看?” 季萍连忙给刘玉明解衣,云凤微一蹙眉,转身出去了。 刘玉明露出肚腹,只是有些发紫,倒没有尸气。 季山泉垂了眼帘,脸上被拳头打的,有尸气,肚子上被脚踢的,隔着鞋和衣物,所以没有。难道刘玉同竟然是活尸? “道长?”季萍看着季山泉,满眼的担忧之色。 季山泉说道:“他身上没事儿,只是受了伤。” 而后又问道:“刘大少爷,你被刘玉同打了之后,是直接回家来了吗?” “是啊。”季萍答道:“玉明当时就站不起来了,幸亏二叔帮忙把玉明背回来,要不然……这老三也太狠心了!” 季山泉说道:“少夫人,请你让一下。” “哦。”季萍答应一声,退开几步。 季山泉扶着刘玉明躺下,诊了诊脉,说道:“伤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好,贫道帮你把脸上的尸气驱掉。” 说完掏出一张驱秽符,说道:“这张符按在你脸上,会像火烧一样疼,你要忍住,可以大声叫,但不要乱动。” 刘玉明双手攥紧了褥子,点了点头。 季山泉将驱秽符按在他脸上。 第66章 :人去宅空 “啊!”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吓得云凤一哆嗦,手抚着心口缓了缓,转身回到屋里,看到季山泉按着刘玉明的胸口,忘尘子按着刘玉明的双腿。 而刘玉明的双手死死地抓着季山泉的胳膊,季萍也在一旁扯着季山泉的胳膊哭喊道:“快放开我相公,你们要害死他了!” 云凤上去一把搡开季萍,斥道:“闪开!碍事儿!” 随后捏住刘玉明的两只手腕,刘玉明又是一声惨叫,手指松了力,云凤随即将他的双手按在床头上。 肉眼可见的黑气,抽丝剥茧般从刘玉明的脸上冒出,驱秽符陡然着了火,刘玉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季萍再次哭喊着扑了上来,云凤一把推开她,斥道:“你相公没死!不把尸气驱掉,你相公就真的会死!你三番两次地捣乱,是不是想让你相公死?” 季萍猝然一惊,止住哭声,看着晕过去的刘玉明,踌躇道:“可是……” “可是什么?”云凤接着斥道:“你心疼你相公没错,可你也不能捣乱呀,你不说帮忙按着你相公也就罢了,竟然还拉扯我师兄,我们为什么要害你们呀?你们是有钱呢,还是有宝啊?” 季萍垂了眼帘,以袖掩面,隐隐抽泣。 “好了。”季山泉看着黑气出净,放开手转身看着云凤说道:“我觉得我还是应该穿道袍。” “不准穿!”云凤斥道:“我不喜欢你穿道袍的样子!” “咳!”忘尘子干咳了一声,说道:“你们俩回客栈再吵,先把人弄醒吧,办事儿要紧。” 季山泉上前揉了揉刘玉明的‘头窍阴’穴,刘玉明醒了过来,呻吟道:“哎哟……痛煞我也……” “相公!”季萍扑到床前,扒着刘玉明的肩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刘玉明。 季山泉问道:“刘大少爷,我问你一件事,令堂健在否?” 刘玉明答道:“家慈过世已久,产下小妹后不久,便弃世了。” 季山泉又问道:“恕贫道无礼,令堂之死因,是否是全身溃烂?” 刘玉明愕然瞪大了眼睛,问道:“道长何以知晓?” 季山泉想了想又问道:“令尊是继承家业之人,那令尊可有兄弟姐妹?” 刘玉明想了一下,答道:“有,但因为家境贫苦,都早早离世了。” 季山泉静默了片刻,又问道:“令尊是否娶亲很晚?” 刘玉明答道:“是,家父十九岁继承家业,却是到了三十五岁才娶亲。” 季山泉点头,说道:“你好生休养吧,贫道告辞了。” “道长。”刘玉明唤住季山泉,说道:“道长不向在下略作解释吗?” 季山泉答道:“此事尚难做准,一切皆为猜测,待贫道查证之后,定会给大少爷一个交代。” 离开刘玉明的家,云凤一边走一边问道:“师兄,怎么回事?” 季山泉低声答道:“我怀疑刘玉同是活尸。他其实不是刘玉同,昨天送葬的那具尸首才是刘玉同。” 云凤扯住他,说道:“那边有个茶摊,咱们过去喝碗茶,你仔细说下。” 季山泉想了一下,这事儿不能急,白天办也不合适。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免得动起手来,云凤心里没底,不知如何应变,于是答道:“回客栈吧,这种事也不好在外面说。” 回到客栈房间,关上门,季山泉把自己的想法详细地解释给云凤听。 活尸这种东西,成因不明,属于妖怪一类,有别于僵尸。活尸最开始时吃人肉,喝人血,不过大多经过几年,肉身腐烂干净,也就死了。 如果肉身不腐烂,那就是身体里的阴气比常人要重得多,人肉属阴,吃上一段时间后,活尸就会转变,可以吸人精血。被吸精血的人,就像昨天送葬的那具尸首一样,连耳垂都是干瘪的。 刘玉同这种情况,季山泉估计,应该已经到了妖尸初期,不但可以吸人精血,还能吸人魂魄,更可怕的是,他能通过吸食,转变成被吸食的人。也就是说,现在的刘玉同,其实是刘老太爷。而被埋掉的,才是真正的刘玉同。 刚才季山泉问过刘玉明,其父是到了三十五岁才娶亲,其母死得很早,而且死得很惨。还有就是,刘玉明的叔伯们也都死得很早。这就表明,活尸不能过早娶亲,因为跟他成亲的女人会早死,生下的孩子也会早死。 活尸只能是等到自己现有的身体损耗过半时,才会娶妻生子,生养下一代替身,然后从中选一个,将精血和魂魄吸过来,从父亲变成儿子。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刘家只把家业传给一个儿子,而其他的子女都会被赶出家门,因为活尸只是把家业传给自己而已。 听完季山泉的讲述,云凤怔了半晌,而后喃喃说道:“阴气重于常人……那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也有可能变成活尸?” 季山泉微笑道:“不要乱想,所有人死后都有可能变成僵尸或是活尸,就算是我也不例外。但也只是有可能,并不是必然的,不用想得太多。” “哦。”云凤答应一声,明显松了口气。 忘尘子说道:“那便简单了,用镇尸符将其镇住,再将尸身焚化,至于魂魄……能超度最好,不能超度的话,就只能驱散,以免他在世间游荡,附着到死人身上。” 季山泉说道:“咱们晚上去,免得惊动官府。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办完,咱们好回青州。” “好。”云凤和忘尘子一头。 掌灯时分,云凤说道:“师兄,我要去酒楼吃晚饭,客栈的饭菜吃腻了,天天都是那几样。” “好吧。”季山泉起身说道:“反正我也好久没吃鸡了,叫上忘尘子,咱们这就走。” 到了镇上最大,也是唯一的一间酒楼,进了门儿,小二招呼道:“客官里边儿请。” 季山泉说道:“先来两只熏鸡,快着点儿。” 小二一愣,但还是应承道:“是,客官随便坐。” 云凤蹙眉道:“撑死你算了。” 季山泉一笑,找了张空桌坐下。 小二端着食盘过来,将两只熏鸡摆在桌上,季山泉伸手抓过一只,撕巴着开吃。 云凤抿着嘴白了季山泉一眼,说道:“小二,来个……” 云凤说了四样菜,小二眨巴了半天眼睛,说道:“姑娘,小的没见识,你说的这四样菜,小店非但不会做,听都没听过。”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捡拿手的来四样吧,不要鸡,不要鱼,快着点儿。” “好勒。”小二笑呵呵地走了。 等菜的工儿夫,外面又有人进来,与邻桌的打招呼:“哟!张兄,赵兄,都在呢。” 邻桌的拱手道:“李兄,来,快坐。” 李姓男子坐下,神神秘秘地说道:“听说了吗?刘家大宅出事儿了,死了个丫头,刘玉同跑了。” 赵姓男子嗤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我姐夫是保长,我还能不知道这事儿?”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吧……” “不是,我姐夫说了,是闹鬼!那丫头死得可惨了!下人全都跑了,估计刘玉同也被鬼给……那个了……” 邻桌聊得欢,季山泉三人大眼儿瞪小眼儿,云凤问道:“现在怎么办?” 季山泉看了一眼外面,说道:“时辰还早,先吃饭。” 二更过后,季山泉三人来到刘家大宅外面,翻墙入内,隐在暗影中各处查探。 半个时辰后,整个宅子查完,一个人都没有。果然像邻桌那三个人说的一样,刘家大宅成了一座空宅。 季山泉站在院子里琢磨,刘玉同经营了几代,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这份家业跑掉了?难道是昨天打草惊蛇了吗?可是昨天在坟地里,刘玉同打刘玉明时,分明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怎么就突然跑了呢? 云凰说道:“师兄,东北方向有煞气。” “煞气?”季山泉一愣,他没有感觉到煞气,如果在远距离上,只有鬼能感觉到的煞气,那应该是煞器所拥有的煞气。 季山泉看了看,如果有密室的话,入口应该在东厢房。 进了东厢房,季山泉点上一盏油灯,云凰说道:“北墙根儿煞气重。” 季山泉走了过去,在地上来回跺了跺脚,地都是一样的,蹲下身用手指抠了抠,地上的砖都是抹死的。 季山泉说道:“入口不在这里。” 云凤说道:“入口应该在正房,他当老太爷时,肯定是住正房,他换身体后,还是住正房。” “嗯。”季山泉站起身,转过身,骇然看到墙上浮现出一张人脸。那张人脸呈死灰色,正在缓缓睁开眼睛。 季山泉一把将云凤扯进怀里。 云凤一愣,随即嗔道:“你干么……” “别回头。”季山泉声音低沉。 云凤察觉有异,靠在他怀里不再说话。 忘尘子顺着季山泉的目光看去,惊得倒吸一口冷气,问道:“这是什么?” “人脸啊。”季山泉随意地答了一句。 墙上那张人脸的眼睛彻底睁开,看着三人,随后两边嘴角缓缓向上挑起。 第67章 :七煞夺魄阵 听到季山泉说‘人脸’,云凤慢慢扭头看过去,看到墙上的那张人脸,嘴角挑得老高,却不见牙齿,看上去像在笑,但模样极为诡异。 即使有心理准备,即使被季山泉环抱着,云凤看到那张人脸时,心里还是禁不住忽悠了一下,可想而知,若是刚才自己冒然转身,会是什么后果。 季山泉环视四周,整个屋里,除了那张人脸外,再没有别的诡异之处。季山泉将云凤拉到自己身后,走到人脸近前,盯着人脸。 人脸也盯着季山泉,既不说话,也没有别的表情。 季山泉掏出驱秽符贴在人脸上,不起作用……驱阴符……也不起作用……解煞符……还是不起作用。 季山泉收起符纸,感觉到周围的气息有了变化。 云凤手捂心口说道:“师兄,我觉得心慌,应该不是被吓的。” 忘尘子说道:“我也觉得有点儿心慌。” 季山泉其实也感觉到了,心里莫名的有点儿发慌。 季山泉将油灯交给忘尘子,说道:“转过去。” 忘尘子依言背过身去,季山泉掏出银针,分别插在云凤的脑户和乳根穴上。 云凤蹙眉问道:“又是千魂阳煞?” 季山泉摇了摇头,答道:“应该不是,有备无患吧。” 说完给自己插了针,然后又给忘尘子插了针。 云凤说道:“咱们离开这里吧?” 季山泉答道:“这可能是个阵法,咱们再看看其他房间。如果真是个阵法,留着不管,恐怕会祸延整个镇子。” 云凤抿住了嘴,她虽然跟着季山泉已经有段时间了,可还是没有‘道心’,一遇到事儿,先想到的就是自保。 季山泉带着两人出了门往正房走,心里隐隐觉得人脸这个事儿,恐怕不是刘玉同能办到的。三种符咒都不起作用,并不代表那张人脸无解,最有可能的就是,其实那张人脸是阵法的一部分,之所以符咒对它不起作用,是因为阵法中还有其他的东西在支撑着它,破阵嘛,总要找到阵眼和顺序,不是随便在哪儿破都行的。 来到正房门前,季山泉伸手要推门,云凤说道:“小心机关。” 季山泉的手顿住,侧身站在门边,示意忘尘子站在另一侧,然后才伸手缓缓地推开了门。 机关倒是没有,但正对着门的北墙上,有一张人脸。这张人脸,怒目横眉,鼻喷口张,状如斥骂。 季山泉心里一动,却没有说话,走进去看了看,又挑帘进了东里间儿。 东里间儿没有床,陈设得像个书房,靠南窗摆着条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靠北墙是一整排格架,上面摆满了书。东墙上挂着一副字,装裱得几乎盖住了整面墙,上面浓墨重笔地写了两排大字……居坐观云起,闲憩沐清风。 云凰说道:“师兄,东墙上也有煞气。” “嗯。”季山泉应了一声,走到墙边,将那副字挑了起来,看到墙上有个暗门。 果如云凤所说,入口在正房里面。 季山泉伸手试了试,暗门推不动,看来应该有机关,于是转头对云凤说道:“有机关。” “哦。”云凤答应一声,目光在屋中游走,找机关是千机门的专长。 看了一会儿,云凤走到墙边,一把将字画扯掉,左手与肩同高,右手与腰同高,手指延着墙缝,从右赂左缓缓地划动,快接近暗门时,云凤停住,然后敲了敲暗门,又敲了敲墙壁,随后两根手指捏住一块砖往外一抽,抽出半寸后,再推回去。 ‘咔’的一声轻响,云凤一脸得意地伸手推开了暗门。 季山泉笑道:“真厉害,回头给你买熏鸡吃。” “我才不吃呢。”云凤白了他一眼。 进了暗门,是一条狭长的甬道,拐了一个弯,来到一间地下暗室,大小与东厢房差不多,摆着十几个大箱子。 季山泉掀开箱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块,季山泉两眼放光,挨个把箱子掀开。一共十五个箱子,十箱银块,两箱金块,三箱珠宝玉器。 忘尘子看着季山泉的表情,提醒道:“山泉,虽然刘玉同跑了,可刘家还有别人呢,这些东西是人家的,咱们是来办事,可不是来行劫的。” “办事不要钱呢?”季山泉盯着金子说道:“你给人家相宅除秽不收钱吗?那你吃什么喝什么?跟这儿等着,我上去找几块布。” 季山泉说完把油灯交给忘尘子,转身走了。 忘尘子皱眉道:“云凤,你也不说句话?” 云凤抿嘴一笑,说道:“看见钱,你还想指望着他分毫不取?你头一天认识他呀?” 云凰现身出来,说道:“忘尘子,师兄说得也没错,办事要收钱嘛。” “嗯。”忘尘子点头答应,云凰比云凤还要维护季山泉,跟云凤都说不通,更不必与云凰争辩。 云凰看着墙上挂着的一柄刀说道:“煞气就是从那柄刀上发出来的。” 云凤走过去将刀摘下,这是一柄直刀,鞘宽一掌,长一臂有余,刀柄乌黑,没有装饰物。 云凤将刀抽出半截,青光乍现,寒气逼人。贴近刀挡处刻着三个篆字:新亭候。 云凤抿了下嘴,说道:“一般。” 云凰微笑着说道:“你抢了师兄的胜邪剑,自然对别的兵刃看不上眼,实则这柄刀不但煞气重,还有刚正之气。” 忘尘子也点头道:“是不错,煞气逼人,想必是久经沙场之物。” 云凤问道:“比你的剑如何?” 忘尘子尴尬一笑,说道:“我所用佩剑,虽是自己锻造的……就算是法器吧,但与这柄刀相比……云泥之别。” 云凤手臂一伸,说道:“那你拿着用吧。” 忘尘子眼中一喜,随即说道:“不好吧,山泉还没有兵刃。” “你看他用吗?”云凤手一张,将刀掷向忘尘子。 忘尘子连忙接住,说道:“还是问问山泉再说吧。” “问我什么?”季山泉拿着三大块布回来。 忘尘子说道:“你看看这柄刀。” 季山泉将布丢在金块上,接过刀拔出半截,诧异道:“新亭候?莫非是当年张翼德大将军的佩刀?” “当真?”云凤一怔,有点儿后悔自作主张了。 季山泉将刀拔出来,竖在眼前看了一会儿,说道:“精工细作,煞气逼人,正气盎然,应该没错。” 忘尘子说道:“你拿着用吧。” 季山泉收刀入鞘,还给忘尘子说道:“我不用,我身上的灵血,比胜邪剑都强得多,还是你用吧,赶紧把你那把破剑扔了。” 云凤和云凰一同掩嘴而笑,忘尘子一脸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季山泉眼睛只盯着金块,双手翻飞地往布里装,装了三十块,掂了掂,然后系好,递给忘尘子说道:“多背点儿金子就行了。” 忘尘子叹了口气,他不想让季山泉拿人家金子,可自己却看上了这把宝刀……罢了罢了! 忘尘子接过布包,斜系在身上。 季山泉又包了二十块,系好拎起来看向云凤。 云凤退了一步,嗔道:“我不背!” 季山泉一脸媚笑地说道:“不沉。” 云凤嗔道:“我家有钱,回头我给你。” “乖~”季山泉扯住她,往她身上系,边系边说道:“知道你家有钱,不过你家有钱是你爹娘的,这是你自己赚的嘛,回头师兄给你买马骑。” “当真?”云凤看着他。 季山泉没有答话,只是乐呵呵地又装了五十块金子,系到自己身上。 云凰轻声说道:“他不会给你买马的。” “我知道。”云凤嘟了嘟嘴。 背了金子出来,又把刘家大宅挨屋找了一遍,一共发现七张人脸,每一张脸的表情都不一样,却正合了喜、怒、忧、思、悲、恐、惊这七种情志。 凡七情六欲,过者为怨,极者为煞。也就是说,任何一种情志的过分显露,都代表着有了怨怼之意,或是对别人,或是对自己。而达到极致的情志,便会生出煞力。 七种情志,七条人命!而且被杀时都是情志达到了极致! 喜极为疯,怒极为狂,忧极为躁,思极为痴,悲极为伤,恐极为恶,惊极为惶。此阵乃是邪术大阵……七煞夺魄阵! 所谓‘夺魄’,便是说此阵可以扰乱人的心志,因每个人都有七情六欲,总会被一种情志所伤,从而导致阳魄飞散。 季山泉虽然没有学过布这种邪阵,却知道破阵之法。七情合五脏,五脏应五行,五行有生克。 驱阴、驱秽、解煞这些符咒都是没有用的,要破此阵,得用五行符。 季山泉折了根树枝,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个木符,然后找到‘恐’这个人脸,举着树枝向人脸插了下去。恐伤肾,肾为水,能伤水者,土气旺盛,则以木克之,必胜! “啊……”人脸发出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冒起浓重的黑气,直到消散于无形。 云凤手捂着心口晃了晃,忘尘子连忙靠近她,高声诵念静心咒。 第68章 :着道儿 季山泉以五行符咒破了七煞夺魄阵,云凤投进他怀中放声痛哭,一边哭一边问道:“我心里为什么这么难受啊……” 季山泉抚着她后背,哑然失笑道:“你道法不精,被阵气侵袭,情志受扰,过一会儿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墙外响起,季山泉心里咯噔一下。 云凤怒道:“谁在笑!找死吗?” 季山泉拍拍她的后背,对忘尘子说道:“云凤情志不定,你再给她念一会儿经,我去看一眼。” 忘尘子点头,对着云凤念经,云凤斥道:“念的什么东西,吵死了!” 季山泉跃上墙头,看到墙外有很多人聚在一起,顺着院墙走,一边走一边笑。 季山泉微一皱眉,跳下院墙,向人群的反方向跑去,边跑边注意院墙,结果每隔十步左右,便有一张‘喜’脸。 季山泉停住,抿紧了嘴唇。这是叠阵之法,阵中有阵,大阵套小阵,小阵为引,中阵发动,从而再扰乱活人情志,以活人为基材,再成第三层大阵。阵阵相连,环环相扣,这绝不是刘玉同那个活尸能做到的! “哈哈哈哈……”听见云凤的笑声,季山泉纵身跃回院中。 云凤一手指着忘尘子,一手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季山泉几步走到云凤身后,抬手按上她大椎穴,将一道内力注入。 云凤的笑声噎住,突然狂咳了起来,咳了一阵,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云凤!”季山泉抱住她。 云凤却转回身搂住季山泉的脖子,满脸笑意地说道:“能遇到你真好,我好高兴,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呵呵……” “哈哈……” 忘尘子和云凰都笑了起来。 季山泉喝道:“云凰,回到玉佩中!忘尘子,快离开这里!” 云凰一惊,倏然回到宿魂玉中。 忘尘子愣了一下,连忙镇摄心神,应道:“我跟着你!” 季山泉俯身想把云凤横抱起来,云凤却突然吻上他的唇。 季山泉无奈,只能一记手刀切在云凤颈上,云凤立时晕了过去。 翻出院墙,季山泉抱着云凤往东南方向跑去。一路上哭声、笑声、嚎叫声、怒骂声……纷呈叠起,野马镇恐怕已经无人幸免。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离开镇子,至少先得把云凤和忘尘子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除了飞云观,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迎面来了一群人,持刀携棒,看到季山泉,立刻嘶喊着冲了上来。 季山泉左躲右闪绕过人群,突然间背后中了一击,人向前飞出,将要落地时翻了个身,一口血喷了出来。 云凰手持缚魂索,平移到五步之内,满脸怒气地盯着季山泉,斥道:“你为什么只顾着凤儿?宁可受伤也不放手!” 话音未落,缚魂索如灵蛇一般缠上了季山泉的脚踝。 忘尘子拔出宝刀,一脸煞气地瞪着云凰。 季山泉急唤道:“忘尘子!你干什么!” 忘尘子一愣,云凰尖啸一声,猛然一抖缚魂索,将季山泉甩了出去,撞在了旁边的墙上。 季山泉再次吐出一口血,喘了口气,叫道:“忘尘子,把云凤带出走,朝东南方向……” 缚魂索再次袭来,缠住了季山泉的脖子,将季山泉后面的话勒了回去。 云凰双眼血红,怒斥道:“还不放手!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只顾着凤儿!” 忘尘子眼中再次涌起杀意,挥刀向云凰砍去。 云凰右手一挥,缚魂索的另一端闪电般飞出,击在忘尘子胸口,将忘尘子打飞出去,人撞在墙上,刀掉在地上,喷出一片血雾。 “嗷!”一声虎吼,两只猛虎从街道的另一边飞驰而来。 “收!”玄明子骑在虎背上断喝一声,一道金光罩在云凰身上。 云凰猛然转身,缚魂索飞击玄明子手中的玉瓶。 玄明子一伸手握住缚魂索,口中默念咒语,云凰惊叫着被收进了玉瓶中。 玄明子跳下虎背,上前先接过云凤,放在地上,然后看着季山泉皱眉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怎么这般不小心?” “什么叫不小心啊?”季山泉抹了下嘴边的血,说道:“那是云凰,我能还手吗?” “唉……”玄明子刚叹了口气,那群持刀携棒的人又怒吼着冲过来。 玄明子对两只猛虎说道:“驱开他们,不可伤人!” 两只猛虎掉过头,分站两边,两条虎尾甩起,将冲上来的人尽数打飞出去。 玄明子看了一眼趴在不远处地上的忘尘子,问道:“是友是敌?” 季山泉答道:“我朋友。你背他,我抱着云凤,先离开镇子再说。” 逃到镇外,季山泉抱着云凤靠在大树上,问道:“你怎么来了?” 玄明子答道:“师父的神识发现野马镇上空有邪气,怕你们有事,让我带着虎兄和虎弟来看看。镇里的人怎么了?不会是七煞夺魄阵吧?” 季山泉笑道:“不愧是大师兄,一猜就中。” 玄明子皱眉道:“都伤成这样儿了,还没个正经,你这辈子是好不了了。” 季山泉笑道:“让我像你一样,整天板着脸,一副活死人的样子,那我宁可去跳崖。” 玄明子抿着嘴,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季山泉,说道:“吃了。” 季山泉捏起来塞进嘴里,说道:“水。” 玄明子左右看了看,皱眉道:“我没带水。” “没水你给我药吃?死脑筋。”季山泉将药丸咽了下去。 “哎呀!”忘尘子醒转过来,一睁眼看见一颗硕大的虎头,两只幽绿的眼睛瞪着自己,吓得脱口惊叫。 虎弟明显被他吓了一跳,倏然退后,随即冲上去对着忘尘子一声虎吼。 忘尘子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季山泉失笑道:“虎弟,他叫忘尘子,是我朋友。” 虎弟又瞪了忘尘子一会儿,转身向季山泉走来。 玄明子走到忘尘子身边蹲下,倒出一颗药丸递给忘尘子,说道:“同修莫惊,这两只虎是贫道与季山泉的师弟,这是养血丹,你吃下去。你被法器所伤,这颗养血丹,有助你调理内伤。” “多谢。”忘尘子捏起养血丹送入口中,咽了下去。 玄明子走回季山泉身边,取出玉瓶,问道:“师妹,你好些了吗?” 云凰低声答道:“大师兄……我没事了。” 玄明子说道:“那好,我放你出来。” “不!”云凰惊叫一声,却没了下文。 玄明子说道:“你道行尚浅,着了道儿也在情理之中,季师弟不会介意的。再说,你迟早还是要跟着季师弟走,总不能一辈子躲在我的玉瓶中吧?” 季山泉从云凤怀里将宿魂玉掏出来,递给玄明子,说道:“直接传过去吧,免得云凰为难。” 玄明子接过宿魂玉,将云凰移到玉中,而后还给季山泉。 季山泉将宿魂玉放回云凤怀里,说道:“大师兄,整个镇子恐怕无人幸免。让虎兄和虎弟把云凤和忘尘子送回飞云观,咱俩去把阵破了如何?” “好。”玄明子点了下头。 季山泉把云凤弄醒,刚要说话,云凤慌乱地站起来,退开两步扭过身去,她记得晕倒前,自己控制不住心里的欲|念,亲吻了季山泉,此时只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季山泉笑了笑,说道:“虎兄,虎弟。麻烦你们俩把小师妹和这位道友送回飞云观。” 两只猛虎同时向云凤走来,虎兄向虎弟吼了一声,虎弟停步,看着虎兄走到云凤身边,才极不情愿地转身向忘尘子走去。 云凤骑上虎背,自始至终低着头,也没向玄明子打招呼。 看着两只虎远去,玄明子问道:“怎么回事,不就是着了道儿吗?两位师妹怎么都像是……小子,你不是欺负人家了吧?” 季山泉一脸委屈地说道:“我欺负她们?你没见我差点儿被云凰打死啊?” 玄明子站了起来,问道:“行不行?要是不行,我自己去。” “行。”季山泉站起来,解下缠在腰间的布包丢在树下。 ‘嘭’的一声,尘土扬起,玄明子问道:“你把谁家抢了?” 季山泉瞪着玄明子说道:“说话过脑子啊!门规严禁偷盗抢掠,你还嫌我打挨得不够啊?什么叫抢的?我这是赚的!” 玄明子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谁家失心疯了给你这么多钱,方才忘尘子和小师妹身上背的也是吧?你说野马镇恐已无人幸免,小子,你不是趁火打劫吧?” 季山泉说道:“大师兄,你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是那种人吗?” 玄明子垂了下眼帘,说道:“你最好别让钱财迷了眼,否则不用师父动手,我先扒了你的皮。” 季山泉一脸厌烦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吧,整天磨磨唧唧的。” 重回野马镇,无数的人嘶喊着向两人冲来。 两人跃上大树,季山泉说道:“他们七魄已散,恐怕找不回来了。” 玄明子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先带我去最先出事的地方。” “好。”季山泉跳下树,踩着人头人肩向刘家大宅蹿去。 玄明子等季山泉跑出很远之后,吸一口气,从半空中掠了过去。 第69章 :捡漏儿 两人来到刘家大宅,身后那些发狂的人并没有追上来,而在刘家大宅附近聚集的人,都是疯癫地笑着,对两人熟视无睹。 玄明子叹了口气,说道:“这里是‘喜’,那边是‘怒’。先得把‘怒’解掉,否则一旦打乱了阵气,被怒气影响的人就会到处杀人。” 季山泉摇头,说道:“先解了怒气,那些人也不会顷刻间便恢复,他们带着怒气四散开来,反倒会影响其他的人。而且,最不好解的就是怒气。怒伤肝,金气充盈,戾气极重,不下重手,放不倒他们。可他们阳魄已散,稍有不慎,就会令其命魂离体,魂生怨念,再生煞力,这个镇子就真的没救了。” 玄明子也摇头,说道:“就凭咱们两个人,就算先解其他的阵气,也控制不住这些人四散开来,被其他情志感染的人如果游荡到怒气中,要么被杀,要么被怒气影响。” 季山泉垂着眼帘静默了片刻,说道:“那就听你的,先去把那些被怒气影响的人放倒。” “走吧。”玄明子转身。 季山泉说道:“可有一样,万一错手杀了人,立刻要将魂魄驱散。” 玄明子脚步顿了一下,没有说话,继续向来路走去。 虎兄虎弟驮着云凤和忘尘子,将到林边,看到两个人站在不远处。 两只猛虎根本不停,向着两人冲了过去。 再近些,云凤和忘尘子同声惊道:“邪道!” 丘平子等到两只猛虎跃起之后,才双掌推出,掌力分击两只猛虎前胸。 两只猛虎被打得翻滚着落地,同时蹿向云凤,将云凤挡在后面。忘尘子爬了起来,向云凤这边跑过来。 丘平子在野马镇布下七煞夺魄阵后,本打算带着刘玉同往北走,准备在去青州的途中劫杀季山泉。 但出镇后不久,丘平子又改了主意。野马镇距飞云观仅二百余里,如果大阵发动,飞云观应该会有所察觉。又或者,季山泉破不了阵,带着云凤回飞云观搬救兵。所以丘平子躲在山林里等着看结果。 结果是看到两只猛虎驮着一个道士往野马镇去了,丘平子当时叹了口气,因为这是第一种情况,就是飞云观察觉了野马阵的邪气,派人出来了。那无论季山泉会不会受伤,都没法在这里动手劫杀了。 但丘平子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如果季山泉没有想太多,只是一心琢磨着破阵,万一让忘尘子先把云凤送回飞云观,那丘平子不就能捡漏儿了吗?因此,丘平子继续在山林里蹲守,终于天遂人愿,让他等来了忘尘子和云凤。 丘平子面带微笑,说道:“四公子,跟我走吧,免得伤及无辜。” 两只猛虎同时发出虎啸,虎弟向丘平子扑了过去。而虎兄却横过身,挡在云凤面前,两只眼睛紧盯着站在丘平子身边的刘玉同。 丘平子一闪身躲过虎弟的扑击,顺势一掌击在虎弟的后臀上,将虎弟打飞出去,同时也化解了虎尾的扫击。 云凤拔出胜邪剑,说道:“虎兄,狭路相逢勇者胜,咱们联手杀了这两个人!” “嗷!”虎兄一声咆哮,向丘平子扑去,虎弟翻身起来,也向丘平子扑来。 忘尘子拔出宝刀,却没有动步,两只虎太大了,他既找不到下手的位置,又怕被两只虎误伤。 而云凤却相信这两只虎与人没什么区别,自然懂得避让自己人,所以几步蹿上去,一剑刺向刘玉同。 云凤一个姑娘家都不怕,忘尘子再若畏首畏尾,就没脸见人了,所以忘尘子也向刘玉同冲了上去。 刘玉同原本就不同意丘平子跳出来劫杀,不说别的,光是这两只猛虎,刘玉同就觉得没把握。 而现在丘平子被两只猛虎缠住,云凤和忘尘子都向他冲过来,刘玉同心里害怕了。他虽然也练武,可毕竟只是耍把式而已,根本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要与人性命相搏! 刘玉同想跑,刚要转身,一条红绳将他捆住。 云凤未到,云凰先到。缚魂索捆住刘玉同后,云凰双手握紧缚魂索,猛然回拉。云凤一剑刺进刘玉同心窝,还咬着牙拧了一把剑柄。 刘玉同愕然瞪着云凤,感觉到生命的气息在消散。 “低头!”忘尘子大喊着冲了上来。 云凤一矮身,忘尘子一刀横斩,将刘玉同的脑袋砍飞了出去。 翻滚的天空大地,刘玉同震惊之余,想问一问,丘平子为什么不救他? 丘平子哄骗刘玉同跟他走,无非是为了在刘宅设下法阵,引诱季山泉上当。丘平子才不在乎刘玉同的生死,反倒是死了更有用,几百年的阴魂,一旦没有了肉身的束缚,能力绝不亚于鬼灵。 只不过,云凰手里那条红绳是什么玩意儿?这一点着实超出丘平子的意料之外。 忘尘子眼看着刘玉同的魂魄离体,一刀砍过去,却没有砍中,大叫道:“魂魄!” 云凰手一扬,缚魂索向刘玉同缠去,而刘玉同倏然间被丘平子招了过去。 “你为什么不救我!”刘玉同目眦欲裂地质问,伸手就要掐丘平子的脖子。 丘平子一晃身退后,躲过两条虎尾,甩手给了刘玉同一个大嘴巴,骂道:“废物,你死了才有用!” 而后丘平子双手圆转,身围出现了一个半圆的金色光球,将自己罩在里面。两只猛虎再度扑上来,却被金色光球挡住,只能用巨大的爪子,凶狠地拍击光球。 云凰移了过来,缚魂索再次缠向刘玉同。刘玉同一晃身便躲到了光球的另一边。缚魂索击在光球上,反弹了回去,云凰被震得退了数步。 忘尘子举着宝刀高高跃起,大喊道:“让开!” 两只猛虎退开,都扭头看着忘尘子,向着金色光球劈落。 “嘭!” 金光四射,忘尘子喷着血被震飞出去,远远的摔在地上,手脚抽搐了两下。 两只猛虎盯着忘尘子落地,相继转回头,接着用爪子拍挠金色光球。 阴风骤起,乌云蔽月,四面响起了鬼嚎之声。 云凤脚步一滞,她最怕这种鬼嚎,连忙掏出布条塞进耳朵里。这布条是季山泉给她准备的,沾满了季山泉的灵血。 “凤儿过来!”云凰张开两臂,缚魂索在阴风中兴奋地颤拦着。 云凤跑到云凰身边,回头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忘尘子,喊道:“虎兄,把忘尘子叨过来。” 虎兄转身一跃,叨住忘尘子肩头的衣物,将忘尘子拖了过来。 虎弟却还在拍挠罩着丘平子的金色光球,虎吼连连,明显是在发怒。 阴风中有鬼影开始晃动,刘玉同受阴气熏染,感觉到身上有法力涌动,双眼渐渐发红。 “敕!”丘平子手掐法诀,向着云凰一指。 无数的阴魂嚎叫着扑向云凰,也包括刘玉同。 云凰挥舞着两臂,缚魂索的两端上下翻飞,将冲近的阴魂打飞。 云凤与云凰背靠背,挥舞胜邪剑砍杀阴魂。 虎兄纵声咆哮,虎弟蹿了回来,但是两只虎只是围着云凤打转,偶尔还会撞到云凰。 一道紫气从林中射来,穿透金色光球,打在丘平子背心上。 丘平子喷出一口血,踉跄着前扑了几步,身周的金光散掉。 了尘真人缓步走来,冰冷地说道:“敢在藏龙山左近劫杀飞云观弟子,你当我是死人呐!” 一声厉喝,惊得阴魂四散而逃。 云凤惊喜地叫道:“师父!就是他要抢宿魂玉,杀了他!” 了尘真人身形一晃,掐住丘平子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云凰手一抖,缚魂索缠住刘玉同的脖子,烧得直冒白烟。 刘玉同嚎叫着挣扎,扯得云凰立足不稳。 云凰叫道:“凤儿!杀了他!” 云凤跳起来踏在虎兄头上,虎兄向上猛一甩头,云凤纵身而起,一剑劈过刘玉同,刘玉同‘噗’的化作了一团黑气,缓缓消散。 丘平子双手抓着了尘真人的手腕,费力地说道:“我……师父……是……璞玉……真人。” 了尘真人微一皱眉,没想到他竟然是璞玉的弟子。原以为这小子施展邪术,不会是名门正派的弟子。 “道号。”了尘真人微微眯了眼睛,但手上的劲儿却松了松。如果真是璞玉的弟子,那即使他在藏龙山劫杀云凤,了尘真人也不能杀了他,最多是惩戒一番,再派弟子前往锦玉山知会璞玉,要求璞玉清理门户。 丘平子喘了口气,说道:“弟子丘平子,见过真人。” “哼!”了尘真人冷声说道:“在我藏龙山左近,劫杀飞云观弟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真人吗?” 丘平子说道:“弟子一时糊涂,还望真人恕罪,弟子再不敢了。” “不敢什么?”了尘真人盯着他问道:“是不敢再欺负我徒弟,还是不敢再来藏龙山?” 丘平子答道:“都不敢了,求真人慈悲。” “师父!”云凤跑到了尘真人身边,用剑尖指着丘平子说道:“他三番两次地要想抓我。” “只有一次。”丘平子争辩道:“四公子拜入飞云观后,我只找过一次麻烦,而且我非但没能得手,反倒伤了元气。” 第70章 :手书 了尘真人点了丘平子几处穴道,随后将他丢出去,说道:“走吧,贫道自会派人去锦玉山,知会璞玉真人。” “师父!”云凤一怔,随即举着剑就要冲上去砍死丘平子,却被了尘真人掐住了后脖子,动弹不得。 丘平子爬起来说道:“多谢真人。” 看着丘平子远去,云凤恨恨地说道:“放手!男女授受不亲!” 了尘真人淡淡地说道:“我这岁数,都能当你爷爷的爷爷了,你少乱叫唤。” 云凤恨恨地嚷道:“你为什么不杀他?留着他再来抓我呀?” 了尘真人也不答话,看着丘平子消失在视野里,才放开了手。 云凤转过,手捂着脖子瞪着了尘真人。 了尘真人看着忘尘子问道:“那个半死不活儿的是谁呀?” 云凤不答,仍然执拗地问道:“师父你为什么不杀丘平子?” 云凰低声劝道:“凤儿,师父自有师父的道理。想必道门也如江湖,如果长辈随意出手杀死晚辈,只怕很难服众。在江湖中遇到不守规矩的人,不是也要知会对方的长辈,让人家自己清理门户吗。” “对喽。”了尘真人说道:“还是凰儿懂事。凰儿啊,回头师父教教你,你这缚魂索用得不好。” “你偏心!”云凤瞪着了尘真人。 了尘真人也瞪眼道:“我就偏心了,你能把我怎么滴!跟季山泉那个孽障一个脾性,我都懒得说你!跟我回去!” 说完转身,向林中走去。 云凤嚷道:“你不能杀就算了,为什么也不让我杀?” 了尘真人猛然转回身,瞪着云凤骂道:“你个死丫头,你还要脸吗?你要是有本事,还用我跑出来救你啊?我封了人家的气脉,你再去往人家身上捅窟窿?我这张老脸往后还要不要见人了?你个不让人省心的废物!” 云凤被骂得眼圈儿泛红,云凰连忙搂住她哄道:“凤儿,师父其实心里是疼你的,不然干么跑出来救你呀,从飞云观到这里,也百余里路呢。” 云凤扁了嘴,了尘真人一皱眉,转过身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女徒弟真麻烦,骂两句就要哭鼻子,唉……” 季山泉与玄明子再次回到‘怒’阵所在,刚刚接近,那群持刀携棒的人便怒吼着冲了上来。 两人分开左右,施重手击晕被阵气熏染的镇民。一开始,季山泉拿捏着分寸,但很快,季山泉下手越来越重! 直到季山泉一掌击断了一个镇民的脖子,玄明子才惊觉过来,厉声斥道:“季山泉!镇摄心神!” 被打死的人,魂魄浮了起来,玄明子有些犹豫,这些镇民有什么错?他们都是无辜的,如果因为他们被阵气熏染,就要驱散他们的魂魄,未免有失公允。 而季山泉此时跃上一棵大树,他被玄明子的厉喝惊醒,发觉自己竟然也受到了阵气影响,只能暂时躲在大树上,缓上一缓,让自己的情志平静下来。 一人犹豫,一人退离,那只阴魂突然扑向被打晕的镇民,撕开了肉身! 玄明子一惊,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上符咒,只这片刻时间,被撕开肉身的人陡然增多,阴魂四散开来,撕扯着活人。 玄明子一掌打散一只阴魂,叫道:“山泉!快下来!” 季山泉也已经咬破了手指,在掌心画上了符咒,一跃而下,追上一只阴魂将其打散。 阵气渐弱,远方有哭嚎的人群向这边涌来,那是‘悲’阵的人,悲伤肺,肺属金,伤金者为火。此时‘怒’阵气弱,怒气伤肝,肝属木,伤木者为金。金气消弭,火气顺势压来。 虽然火能克金,但这群‘悲’阵的人并不能压制‘怒’阵。因为‘怒’阵中的镇民伤的是木气,火气将金气压制下去后,镇民的木气将会反乘,被压制的木气如果陡然爆发,将会瞬间摧旺火气,极有可能致使‘悲’阵的人猝死! 哭嚎之声渐近,季山泉叫道:“大师兄!火气来袭,快解决怒阵!” 玄明子长叹一声,拔出宝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剑身上,随即在剑身上画了一道‘斩魂符’。 斩魂符,即是在斩杀肉身之际,同时斩杀魂魄! 玄明子叫道:“你去破阵!” 季山泉穿过人群,找到阵眼所在,在掌心画上火符,击在‘怒’脸上。 惨叫声混着哭嚎声,‘悲’阵涌来的人接近,走在前面的人方一踏入‘怒’阵边界,立时软倒在地,随即魂魄浮起…… 季山泉来不及一张脸一张脸地毁掉,只能蓄积内力,重击墙壁,连击三掌,将墙壁打塌。 那边玄明子一路砍杀而来,将血点在自己鼻下,取出三昧真火符丢向墙壁,喝道:“破!” 阵眼一破,被‘怒’阵影响的人开始四散,而‘悲’阵涌来的人,又掉头往回走。 玄明子与季山泉追着‘怒’阵的人,逐一击晕,直忙到天色大亮,才算将‘怒’阵彻底解决。 解决了‘怒’阵,其他的阵相对来说就容易多了…… 日上三杆,野马镇死一样的沉静。玄明子与季山泉用五行符咒将整座镇子肃清,尽最大努力找回镇上这些人的阳魂。 坐在树荫下,玄明子长叹一声,说道:“千年古镇,遭此横祸,真是天意难测……” 季山泉说道:“大师兄,刚才我看了,刘家的人都死光了,刘家大宅里还有很多银子,趁着镇里的人还没恢复,咱们回去叫人来搬吧?” 玄明子看了他一眼,说道:“镇上的人死了一半,剩下的人能痊愈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还是留给他们吧。” 季山泉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就算咱们不拿……” 玄明子瞪着他,眼神不善。 季山泉抿着嘴叹了口气,说道:“当我没说。” 玄明子说道:“你回去吧。” 季山泉问道:“你不回去?” 玄明子答道:“我等镇上的人苏醒,看看有没有人需要医治。” 季山泉说道:“我陪你吧?” 玄明子答道:“不必了,都这时候了,虎兄和虎弟也没回来,恐怕是出了什么事惊动了师父,你先回去吧,反正你的医术也不精。” “行。”季山泉点头,说到医术,不是光有天份就行的,还需要长年累月的经验积累。虽然季山泉的医术不是世间郎中所能企及的,但与玄明子比起来,却只能算是初窥门径。 回到飞云观,守门弟子起手道:“季师叔,师祖让你回来后就去见他老人家。”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迈进门走了两步,又转回身问道:“他老人家心情如何?” 守门弟子应道:“很好。” “很好?”季山泉愕然,问道:“出什么事了?” 守门弟子答道:“弟子不知,只听到师祖与人说话,但不见殿内有人。” “哦。”季山泉垂了眼帘,转身一边走一边琢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师父应该是在跟云凰说话,师父不是讨厌她们两姐妹吗? 来到大殿门口,看到师父正在教云凰使用缚魂索。 季山泉迈进殿门,唤道:“师父,我回来了。” 云凰停下手,侧转身低了头。 了尘真人说道:“要抢宿魂玉的,是锦玉山天修观弟子,道号丘平子。为师写了一封手书,你去一趟天修观,交给璞玉真人,将丘平子的所做所为当面说清。” “是。”季山泉上前接过书信,说道:“请准弟子在观中休养一日,明日动身。” “不急。”了尘真人说道:“听说你被凰儿打成了内伤,歇两天再去,你下去吧。” 凰儿?季山泉愕然看向云凰,云凰低着头,抿着嘴唇。 了尘真人说道:“下去吧,有话等晚上你们自己说,为师还要教导凰儿,你不要在这儿杵着了。” “是。”季山泉躬身答应,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云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咬住了嘴唇儿。 了尘真人说道:“好好练功,别的事儿练完功再想。” 季山泉回到宿处,敲开云凤的房门。 云凤打开门看见他,脸上涌起尴尬,垂着头轻声说道:“你回来了。” 季山泉笑了一下,拉住她的手进到房里,坐下后问道:“你们回来时碰上什么事了?师父怎么跟吃错了药一样?” 提到这个,云凤尴尬的心绪一扫而空,气愤地把遇到丘平子,然后师父又放走丘平子的事说了一遍。 季山泉微笑着安慰她道:“别生气了,师父不能杀他,而且既然师父都出面了,也不能再让你杀他,这事儿就像你们江湖一样,得让天修观自己清理门户。” 说着掏出信说道:“师父写的手书,让咱们送去天修观。” 云凤垂了眼帘,说道:“是呀,姐姐也是这么说,然后就被师父叫去练功了……对了,师父还说我跟你一个脾性,不待见我。” 季山泉呵呵笑道:“你想多了,师父是懒,图省事儿。云凰没有肉身束缚,练什么都比你快,师父教她,有成就感。” “真的?”云凤歪着头看他。 季山泉注视着她的双眸,微笑点头。 云凤惊觉,脸上一红,垂下头说道:“你累了一夜,快回去歇息吧。” 第71章 :逃离 季山泉斜着身子,对着她的脸笑道:“现在没事儿了,不用我陪你睡了?” 云凤微一蹙眉,伸手打了他一下,嗔道:“丘平子被师父封了气脉,再者说,他还敢跑进飞云观里来吗?” “也是。”季山泉站了起来。 云凤轻声说道:“而且……让观里的人看见也不好。” 季山泉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了,我回房去了。” “师兄……师兄……” 季山泉睁开眼睛,看到云凰坐在床前。 季山泉坐起来,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黑了,问道:“吃过晚饭了吧?给我留饭了没?” 云凰垂了眼帘,暗暗叹了口气,自己纠结了一整天,他却根本没有当回事儿。 云凰起身说道:“凤儿给师兄留了,师兄……” 话没说完,被季山泉握住了手,云凰怔住,随即垂下头。 季山泉站了起来,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们两个我都在意。” 云凰抿嘴一笑,微微点了点头,抚着他的后背轻声问道:“好些了吗?” 季山泉微笑着回答:“放心吧,我从小被师父打习惯了,身子骨结实着呢。” 云凰仰起头看着他,眼圈泛红,说道:“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觉得心里既委屈又气恼……” 季山泉抚着她的脸颊,微笑着说道:“你受了阵气熏染,把你心里的感受激发了出来,别介意打了我,也别担心自己是鬼,对于我来说,人和鬼没有太大的区别。” “嗯。”云凰低下了头,轻轻推开他,说道:“去吃饭吧。” 到了云凤房中,季山泉坐下,一边吃饭一边问道:“忘尘子还活着吧?” “活着。”云凤笑着给他倒了杯茶,说道:“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师父说他没事儿。”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忘尘子碰上咱们,也是够倒霉的。” 云凰微笑道:“那要看怎么想了,师父给忘尘子渡了气……” “什么!”云凤恼道:“给忘尘子都渡了气,竟然不理我?我还是不是他徒弟呀!” “凤儿……”云凰微微蹙眉。 季山泉小声说道:“我告诉你啊,别跟师父斗气儿,他真能打你。” 云凤嘟着嘴垂了眼帘。 门外响起玄明子的声音:“季师弟。” 季山泉应道:“师妹这屋呢。” 云凤过去打开门,玄明子站在门口说道:“季师弟,师父让你去一趟。” 季山泉放下饭碗,站起来问道:“又什么事儿?” 玄明子说道:“少说废话,快去吧。”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出门走了。 玄明子目送他走远,转回身对云凤说道:“小师妹,师父让我告诉你,从明天开始,半年之内,你每天都要跟虎兄和虎弟一起练功。” 云凤眨了眨眼睛,问道:“不是让我们去送信吗?” 玄明子答道:“不是你们,是让季师弟去送信。” 云凤蹙眉道:“可是季师兄说……” “他说的不算。”玄明子说完,起手微一躬身,转身离开了。 季山泉来到大殿,了尘真人招了招手。 季山泉满脸堆笑地说道:“师父,这么晚了你老还没休息呀?我睡了一觉,不过伤还没恢复……” “我不打你。”了尘真人白了他一眼,说道:“过来。” 季山泉走到了尘真人面前坐下。 了尘真人说道:“你自己去天修观,凤儿与凰儿留下。” 季山泉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老不是说……” “我是说过。”了尘真人沉了脸色,说道:“我本不想管这件事,让你们自己一边历练,一边解决。可我没有想到,丘平子竟然敢在藏龙山左近动手。本尊久不出世,已经没人把我放在眼里了!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口儿了,我再若不管,飞云观也就别在道界混了!” “呵呵……”季山泉笑。 了尘真人瞪着他斥道:“笑个屁呀!炼魂丹都给你吃了,还搞不定一个丘平子,就没见过你这么废物的!” 季山泉皱眉道:“师父,那小子根本就不露面儿。” 了尘真人斥道:“那我怎么能抓住他?” 季山泉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我要有那本事,还用听你絮叨。” “混账东西!”了尘真人抬手给了季山泉一个大嘴巴。 季山泉捂着脸嚷道:“我伤还没好呢!” “你又没伤在脸上!”了尘真人瞪了他一眼,而后垂了眼帘,问道:“那个忘尘子,我给他渡气的时候发现,他体内竟然有我飞云观的练气痕迹,你怎么说?” 季山泉低了头,说道:“他想拜我为师,我没答应,他太老了……然后……我就跟他说,互通有无。” 了尘真人叹了口气,停了一会儿才说道:“他也算道心端正,就是有点儿轴。这事儿我不计较,但是你给我记住,下不为例!” “是。”季山泉低着头答应。 了尘真人又问道:“他那柄刀,哪儿来的?” 季山泉把刘玉同的事说了一遍。 了尘真人皱眉道:“竟然有一只活尸,在野马镇待了这么久!” 季山泉说道:“他也不算害人,只是吸自己的孩子,也算是自己的精血。” 了尘真人怒道:“你脑袋让驴踢了?他娶的媳妇儿不是被他害死的?谁说自己生的孩子就能随便杀了?那还要王法干什么?还要道法干什么?还在天理干什么!” 季山泉抿了下嘴,说道:“师父你别生气嘛,我就是随口一说,本来是担心你老生气,结果你老更生气了,你老都这么大岁数了……” ‘啪’的一声,了尘真人又给了季山泉一个嘴巴,斥道:“我岁数大怎么了?我岁数再大,离死也还早着呢!” “好好好。”季山泉揉着脸说道:“那你老也别总打我呀。” 了尘真人的脸上阴云满布,说道:“以后遇到天资不错的,带回来,教给你大师兄调教!我飞云观再不收弟子,就要被邪魔外道给拆了!” 两日后,季山泉换上道袍,带着忘尘子离开了飞云观,取道青州,先去向黑门主与夫人告禀一声,免得二老担心。 另一边,丘平子被了尘真人封了气脉,不能再施展术法轻功,只能买了匹马,一路南下。因为锦玉山在西北,靠近党项,丘平子知道,了尘真人一定会传书天修观,要求璞玉真人清理门户。 师父璞玉真人性格刚烈,为人正直,一旦知道他修炼邪术,而且还是为了找宿魂玉,必然会亲自清理门户!所以丘平子要赶在传书到达天修观之前,逃去潮州,再乘船前往流求。 想到宿魂玉,丘平子心里极其难受!这块宿魂玉,原本就是天修观之物。丘平子在整理观中藏书时偶然发现了记载,那还是师祖凌玉真人飞升之前,曾把一只媚祸世人的狐妖打死,将其魂魄收在了玉中。 那块玉本来是一块完整的白玉,但历经数百年,狐妖的魂魄融合在玉中,将白玉变成了鸳鸯玉佩。 师父璞玉真人发现宿魂玉能吸月华,知道其已成精,便想毁掉它。只可惜宿魂玉突然消失了。 丘平子以入世修炼为借口,多年查访,才找到线索,追到了益州那座陵寝。当时有一只女鬼在陵寝外徘徊,手中拿着半块鸳鸯玉佩。 丘平子并没有见过宿魂玉,只是直觉上认为女鬼手中的半块玉,就是宿魂玉。 可正当丘平子打算除掉女鬼时,女鬼猝然消失,不知去向。 丘平子原以为女鬼还会回来,因为如果女鬼拿着的真是宿魂玉,那宿魂玉分开两半,自己就会互相吸引。 可是,丘平子等了许久,也不见女鬼再来,而千机门益州分舵准备开启陵寝。据丘平子的查访,宿魂玉极有可能葬在这座陵寝中,所以丘平子拘来厉鬼,吸取生人阳气,又吓唬分舵舵主铁风,再赶到青州,给黑宅下了咒。 不曾想,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丘平子费尽心机,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却被半路插进来的季山泉彻底搅乱! 好在最后还是得到了宿魂玉,可万没想到,成了精的东西会认主,重新回到了黑云凤手中…… 难道这是天意吗?天心独属黑云凤,他丘平子不过是一颗为他人做嫁衣的棋子? 一路停停走走,不日来到永州,天色已晚,丘平子投宿客栈。 订了房之后,丘平子找了一张空桌坐下,要了两样小菜,一壶酒。 二楼,凭栏站着一位书生,身形修长,头扎纶巾,垂着鬓发,卧蚕眉,丹凤眼,略显瘦削的瓜子脸,鼻直口正,净面无须。穿一件淡青长袍,腰间坠着一片羊脂玉环,扶栏的手指修长柔软,皮肤细腻光滑。 书生身后站着一位女子,云鬓高挽,柳眉杏眼,细鼻樱唇,面色苍白。穿一袭黑裙,轻靠在书生背上,问道:“长青,你看那道人做甚?” 许长青低垂着眼帘,淡淡地答道:“那人身上戾气极重,怕不是什么好人。” 女子抿嘴浅笑,说道:“你要夺他的法力?” 第72章 :天修观 许长青也浅笑了一下,说道:“反正这种人活着也是为祸世间,还不如将他的法力转到你身上。” 女子说道:“长青,不要总杀人了,我已是鬼灵,只要慢慢修炼便好。我真怕你这样下去,会遭天谴。” 许长青静默半晌,幽幽说道:“馨兰,你脱胎为鬼灵,用了将近五百年,要想成为鬼仙……” 馨兰抬起手攀在他肩头,柔声说道:“只要能与你相伴,做不做鬼仙都无甚要紧。” 许长青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还是要做的。这个道人气脉被封,想必法力不弱,否则也不会惹下这般祸事,更何况他一身戾气,应该也是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取他性命,损不了多少功德,说不准还会积些功德。” 馨兰轻叹一声,说道:“我自然明白你说的道理,我那样说,不过是个托词,我怕的是,这样的人,其师门必也不会是籍籍无名,你若杀了他,只怕会惹下祸端。” 许长青淡然一笑,说道:“你我相伴游历世间,若是瞻前顾后,怕也到不了今日。像他这样的高手被封了气脉,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断不可错过。” 馨兰又叹一声,说道:“好吧……都依你就是。” 夜半三更,丘平子躺在床上,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睁开眼,惊见一只鬼灵站在床前! 丘平子斥道:“大胆孽障!竟敢……” “呵呵……”低沉的笑声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气脉都被封住了,还有这般霸气,看来你曾经很厉害呀。” 丘平子这才注意到,原来桌边还坐着一个人,只是被这只鬼灵给挡住了。 丘平子挺身想坐起来,馨兰手一扬,袖子拂在丘平子前胸上,将丘平子重新打得躺下。 “你们想干什么!”丘平子义愤填膺,这可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馨兰淡淡地说道:“取你法力,助我修为。” “你们敢!”丘平子怒道:“我乃锦玉山……” “你是什么人,与我何干?”许长青打断丘平子,站了起来,负着手走到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丘平子。 丘平子看着许长青,惊觉这个男子非人非妖,身上还有一丝诡异的煞气。 丘平子说道:“敢问尊驾是何方神圣?” 许长青微微一笑,答道:“谈不上神圣,不过是个遗幸之人。” 说完,转脸对馨兰说道:“先吸了他的阳气。” “慢着!”丘平子眼珠转了两转,说道:“你们放过我,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许长青面无表情地问道:“什么秘密能值你这一身法力?” 丘平子答道:“宿魂玉。” “哈哈……”许长青笑了两声,随即脸色一沉,斥道:“宿魂玉算是什么稀罕物儿?你死到临头,竟还有心思同我打趣儿!” 丘平子说道:“能吸月华的宿魂玉,可以助鬼妖修炼。” 馨兰扭脸看着许长青,许长青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丘平子问道:“你可是邪修之士?” 丘平子明白许长青的意思,既然是邪修,那宿魂玉对他也有用。 丘平子答道:“你也看出我的气脉被封,实不相瞒,宿魂玉认了主,其主是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新收的女弟子,黑云凤。我本想连人带玉一道抢来,只可惜技不如人。” 许长青垂着眼帘想了想,又问道:“你方才说你是谁?” 丘平子答道:“我道号丘平子,是锦玉山天修观璞玉真人座下弟子。” “锦玉山……”许长青露出一抹微笑,说道:“锦玉山在西北,靠近党项,而你却往南走,怎么?是怕天修观清理门户吗?” “是。”丘平子坦然答道:“我想逃去流求。我已经将秘密告诉你们,可以放过我了吧?你不像我,你与鬼灵为伍,你只要杀了宿主,抢来宿魂玉便可。只要抢到宿魂玉,我这一身法力又算得了什么?” 许长青淡淡一笑,说道:“我可没答应放过你。” 丘平子也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受人恩惠,却恩将仇报,即使你也是邪修之士,怕也说不过去吧?况且咱们无冤无仇,你不是非杀我不可。” 许长青静默片刻,说道:“好。不过,你若是骗我……天下虽大,也没有你立锥之地!” 季山泉与忘尘子快马加鞭赶到青州,拜见黑门主与夫人,向二老报了平安,说云凤和云凰被师父留在飞云观修炼,而且已经找到加害云凤的人。 黑门主与夫人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本来想留季山泉在府上歇息几日,但季山泉说要赶着去锦玉山送信。一来是师命在身,不敢耽搁,二来也是为了解决云凤的事。所以黑门主夫妇也没有强留,只说待云凤回来时,让季山泉一定要一道再来青州。 辞别黑门主,季山泉与忘尘子一路西行,耗时近一月,来到锦玉山脚下。 锦玉山地处大隋与党项交界,山高百丈,方圆数百里。季山泉听说过天修观,但这是头一次来。师父虽然说了天修观的位置,可这么大一座山,找起来也是颇为费事。 季山泉牵着马进了山林,找了个隐蔽些的地方拴好马,然后跑到高处,冲着大山喊道:“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座下弟子季山泉!拜见璞玉真人!” 连喊了三遍,季山泉回到拴马处,坐在树底下打开了包袱,拿出鸡腿来吃。 忘尘子皱眉道:“你这样喊……管用?” 季山泉答道:“我师父每日都会以神识巡山,我想璞玉真人也会。不用担心,肯定能听见,来,吃鸡。” 转过天正午,林中有人走来。来人一身月白道袍,梳着道髻,髻上横插一支白玉簪,秀发如丝,垂于两鬓,披在肩后,眉目如画,凤眼丹唇,身材纤细高挑,步履轻盈。 来到近前,望一眼季山泉,而后向忘尘子起手道:“季道长有礼,弟子拓跋绍雪,奉家师璞玉真人之命,前来迎季道长入观。” 声音娇脆,葱指如玉。 忘尘子待她说完,起手还礼道:“道友错了,贫道忘尘子,只是随行,那一位才是季道长。” 拓跋绍雪一怔,随即向季山泉起手道:“恕我眼拙,见过道兄。” 季山泉站了起来,起手道:“拓跋姑娘有礼,有劳了。” 天修观中,二弟子断岳子不解地问道:“师父,为何让小师妹去迎客?” 璞玉真人没有答话。十六年前,党项拓跋部首领带着重礼,送来一名女婴,说是借修在天修观内。当时璞玉什么都没有问,想着用不了几年就会接走,可一晃就是十六年。 偏这拓跋绍雪天资过人,于道法武学皆是造诣匪浅。璞玉真人心里是喜欢的,可拓跋绍雪的身世却是个大麻烦。璞玉真人虽然没有问,却也心如明镜。 今日以神识巡山之时,听到季山泉喊话,璞玉真人动了心思。早就听说飞云观了尘真人于十八年前,在季家村捡了一个婴儿,想必就是这个季山泉。而且季山泉喊话之时没有报道号,自然也就是没有出家。 之所以让拓跋绍雪去迎,就是存着让两人先见一面的心思。若是不合适也就罢了,若是两人年貌相当,又一见钟情,那璞玉真人也乐得将拓跋绍雪这个麻烦送出去。 见师父不答,断岳子也就闭口不问。 季山泉和忘尘子跟着拓跋绍雪行至日落,来到一条小溪边。 拓跋绍雪驻足回身,起手道:“季道兄,天色已晚,不若便在此歇息,明早天亮再行。”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转身去拾柴生火。 拓跋绍雪走到小溪边,捧起溪水喝了两口,又洗了把脸,然后用袖子擦干。回身见季山泉抱了树枝来,便走回来拿起几根细枝,到溪边扎起几尾鱼,就着溪水收拾利落,穿在细枝上。 三人相对无语,吃过了晚饭,各自靠着树睡了。转过天动身,日落时分来到天修观。 到大殿,季山泉起手躬身道:“弟子季山泉,拜见真人。” 忘尘子跟着起手躬身,却没有说话。 璞玉真人从季山泉一进殿门就开始打量他,见他果然与拓跋绍雪年貌相当,最可喜的是,竟然已经修成了法身。如此年纪能有如此修为,想必与他这一身妖气有关。 璞玉真人微微一笑,说道:“罢了。山泉,尊师因何事差你来此?” 季山泉答道:“回真人,天修观弟子丘平子,于藏龙山百里之外的野马镇,布下七煞夺魄阵,杀伤世人无数,又于藏龙山脚劫杀弟子的小师妹,家师拜请真人,秉公执法,清理门户。” 几句话说得璞玉真人变了颜色,断岳子与拓跋绍雪也是满脸震惊! 丘平子乃是天修观大弟子,早在十年前便入世修炼,万想不到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季山泉从怀中取出书信,双手托起,躬身说道:“家师手书,请真人过目。” “绍雪。”璞玉真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拓跋绍雪上来接过季山泉手中的书信,转到璞玉真人的手中。 第73章 :木娃娃 璞玉真人取出书信看罢,气得嘴唇发紫,胡须微颤,微抖着手将书信重新装好,缓上一缓才说道:“山泉,此事我天修观自会妥善处置,你且在观中歇息一日,容我回书尊师。” “是。”季山泉躬身答应。 璞玉真人又吩咐道:“绍雪,带山泉去休息。” “是。”拓跋绍雪躬身答应,转而对季山泉说道:“道兄请随我来。” 季山泉和忘尘子走后,璞玉真人痛心疾首地骂道:“这个孽障啊……” 断岳子问道:“师父,大师兄为何要与飞云观为难?” “唉……”璞玉真人叹了口气,将了尘真人的手书递向断岳子,说道:“为了宿魂玉。” 断岳子一惊,接过书信取出来细看一遍,愕然道:“难道是师父说的,百余年前无故失踪的宿魂玉?” 璞玉真人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了尘真人在信中提到,那块宿魂玉能吸月华,而且认了黑云凤为主。我想……这天下间,恐怕也只有那块宿魂玉,能有此异状了。” 断岳子想了想说道:“师父,既然已经知道了宿魂玉的下落,是不是……应该毁掉它?” 璞玉真人摇了摇头,说道:“成了精的东西认了主,谁敢保证毁了它不会伤到宿主?就算能保证,人家会拿一个徒弟冒险吗?我也只能回书给了尘真人,让他嘱咐黑云凤,将来黑云凤飞升之际,先要毁掉宿魂玉!” 断岳子皱眉道:“那或许又要等上几百年,介时只怕更难毁掉。” “那能怎么办?”璞玉真人叹息道:“就算是千年,也得等啊……总不能让人家搭上性命吧?” 拓跋绍雪引着季山泉二人到了宿处,先安顿了忘尘子,然后领着季山泉到另一间房,忍不住问道:“道兄,请问我大师兄丘平子,因何冒犯贵观?” 季山泉抿了抿嘴,璞玉真人看过信后,什么都没有问,就让拓跋绍雪带他来休息,由此可知,师父一定是在信中提到了宿魂玉,而璞玉真人又不愿当面提到宿魂玉,至少是不想让拓跋绍雪知道。 季山泉说道:“拓跋姑娘,家师信中已然写清缘由,但尊师并未提及,想必是有难言之隐,我也不便私下里对姑娘细说,还请姑娘见谅。” 拓跋绍雪垂了下眼帘,浅浅一笑,说道:“道兄说得是,是我多嘴了。道兄歇息吧,稍后会有人来送饭,若有所需,只管叫我,我就住在左近,道兄只要喊一声,我便过来。” “多谢。”季山泉起手。 拓跋绍雪起手微一躬身,转身走了。 次日天明,季山泉起来后不久,拓跋绍雪在门外说道:“季道兄,家师有请。” 季山泉打开门出来,与拓跋绍雪招呼一声,跟着她向大殿走去。 来到殿中,璞玉真人说道:“山泉,我已命弟子传讯各门各派,凡有见到逆徒丘平子者,皆请报与天修观,也可就地击杀。另外,我已写了回书,让绍雪随你走一趟,代我向尊师赔情。” “是。”拓跋绍雪上前接过回书,揣入怀中。 季山泉起手躬身,说道:“多谢真人,弟子告辞。” 离开天修观,三人又来到那条小溪,这一整天,拓跋绍雪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弄得季山泉和忘尘子都觉得怪怪的,也没有说过话。这样的静默,让季山泉很不舒服。毕竟还要同行十几日,总这样闷着怪难受的,又不能只跟忘尘子说话,不搭理拓跋绍雪。 季山泉微笑着问道:“拓跋姑娘,你是不是经常吃这条小溪里的鱼呀?” 拓跋绍雪抿嘴浅笑了一下,答道:“道兄唤我绍雪便好,我从未下过山,不过门人倒是常来这里捕鱼,也算经常吃吧。” 见打开了话匣子,憋了一天的忘尘子也与拓跋绍雪攀谈起来。说到最后,变成了季山泉闷着头儿吃鱼,忘尘子给拓跋绍雪讲季山泉驱鬼除煞的事情。 拓跋绍雪一脸神往地听着,时不时地用眼角扫一下季山泉。 欢谈不觉时过,忘尘子讲完之时,已是月上中天。拓跋绍雪却无倦意,眉眼含笑地问季山泉:“道兄,尊师还收老虎做徒弟?” 季山泉抿嘴一笑,又讲起了虎兄和虎弟的事,忘尘子也静静地坐在一旁倾听。 听到母虎撞死,拓跋绍雪低了头,抬起手掩着嘴,吸了吸鼻子。 季山泉微笑道:“晚了,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次日来到拴马处,季山泉说道:“绍雪,让忘尘子携你一程,到了镇上,再给你买马。” “好。”拓跋绍雪答应一声,而后抿了抿嘴,又说道:“道兄,我不会骑马。” 季山泉眨了下眼睛,说道:“好学,让忘尘子教你。” 三人两骑,来到锦玉镇。看到拓跋绍雪左顾右盼,满脸新奇的样子,季山泉笑而不语。 走不多远,拓跋绍雪被路边的一个小摊子吸引了过去,摊主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阖着双眼蹲靠在墙根儿上,揣着两手似在打盹儿。 地上铺着一块布,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布上面摆着许多巴掌大小,木雕的小娃娃,千姿百态,栩栩如生。 拓跋绍雪捡了一个眉眼弯弯,裂嘴而笑,盘腿坐着的娃娃,举在眼前看了又看,脸上不自觉的笑意满盈。 季山泉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童心未泯是好事,与拓跋绍雪相比较起来,云凤活得太累了些。 拓跋绍雪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摊主:“老人家,这个多少钱?” 老者依然阖着眼睛,不语不动,真像是睡着了一样。 拓跋绍雪微微嘟了嘴,她想买这个娃娃,却又觉得吵醒老人家不好,正踌躇间,一名男子站到身边,贴得极近。 拓跋绍雪挪了一步,蹙眉转头,看到一个公子哥儿打扮的年轻男子,相貌清秀,满脸笑意,只是眼中浑浊,满身俗气。 公子哥儿盯着拓跋绍雪,笑着问道:“小道长,喜欢这个娃娃?” 拓跋绍雪抿住了嘴,却握着娃娃不想放手。 公子哥儿冲着老者喊道:“老头儿,你这娃娃怎么卖?” 老者一激灵醒过来,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看拓跋绍雪,又看看公子哥儿,说道:“十个钱。” 拓跋绍雪低头从腰间拿出钱袋,公子哥儿却说道:“这些我都要了!” 拓跋绍雪微一蹙眉,看向公子哥儿。 公子哥儿挑了挑眉梢儿,说道:“小道长,喜欢哪个,在下送给你。” 拓跋绍雪抿住了嘴唇,握了握手中的娃娃,俯身将手里的娃娃放在布上,直起身要走。 “哎~”公子哥儿一把握住拓跋绍雪的手腕,说道:“别忙走啊。” 拓跋绍雪一甩手,将他甩得退了两步,冷声斥道:“请你自重!” 斥完转身便走。 公子哥儿一笑,刚要追上去,老者拿起拓跋绍雪放回去的娃娃,笑呵呵地说道:“这位公子,带着这个。” 公子哥儿一怔,随即笑道:“对!老头儿有眼色。” 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小块碎银子,丢在摊子上,然后从老者手里接过娃娃,向拓跋绍雪追来。 季山泉挡在了拓跋绍雪身前,眼睛却看着公子哥儿手里的木娃娃。 公子哥儿上下打量季山泉,说道:“小道士,好狗不挡道儿!” 季山泉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用右手拇指与食指捏住,缓缓用力,手指陷入银子中。 公子哥儿惊愕地看着季山泉手中的银子,咽了下口水,拱手道:“冒犯了,恕罪恕罪。” 公子哥儿不舍地看了拓跋绍雪一眼,匆匆走掉了。 季山泉将银子揣进怀里,回身对拓跋绍雪说道:“再挑一个吧。” 拓跋绍雪垂着眼帘摇了摇头,十六年不曾下过山,刚一下山就碰上讨厌的人,实在令人心里怄得慌。 季山泉也未坚持,牵着马走过小摊儿前,看了老者一眼,老者又阖着眼睛揣着手,似乎再次睡着了。 季山泉蹲下身挑了三个娃娃,丢下三十个钱,然后牵着马走了。 到客栈订了房,三人坐在一桌点了饭菜,季山泉将三个娃娃摆在桌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拓跋绍雪看看娃娃,又看看季山泉,垂了眼帘。 忘尘子问道:“山泉,是这娃娃有古怪,还是你买回去送给云凤?” 季山泉说道:“这三个没古怪,就是雕工上乘。但那个富家子弟手里的娃娃……我说不太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拓跋绍雪抬起目光看着季山泉问道:“道兄,有什么不同吗?” 季山泉抿着嘴摇了摇头,说道:“说不太好,我也没看仔细,也没什么要紧。绍雪,挑一个吧。” “多谢道兄。”拓跋绍雪抿嘴一笑,伸手拿了一个。其实她早就挑好了,季山泉当时拿了三个娃娃,拓跋绍雪就觉得会送给她一个,因为听忘尘子讲故事的时候,只提到了云凤和云凰两位姑娘,而季山泉挑了三个,总不会自己留一个吧? 季山泉微微一笑,说道:“都回房歇着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 第74章 :活活打死 夜深人静,街上早断了行人,周大少踉跄着从百花楼出来,晕晕乎乎地往家走。一身的酒气混着脂粉香,加上打嗝儿的臭味儿,熏得打更的人绕着他走。 “嘿嘿……”周大少指着打更人浑笑了两声,张口骂道:“你个穷杂碎,本少爷喝一顿花酒,够你活一辈子……你还嫌我……” 眼前影影绰绰的,仿佛站着一个人。周大少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晃了晃头,看清那人竟是白天遇到的小道长,月光映照之下,细眉如黛,眼似秋潭,更显得冰清玉洁。 周大少伸着手臂兴奋地唤道:“小道长,你在这里等我呀,来,本少带你回家,床笫合欢,共赴云雨。” 说话间到了近前,将要抓上小道长肩头,突然间身子一晃,双脚离了地。周大少一愣神儿的工夫,脖子上猛然一紧,仿佛被细绳勒住,气息不透,刹时间憋得双眼血红,两脚乱蹬。 而周大少眼中的小道长,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皮鞭,不由分说,挥鞭向周大少打来。 “啪!啪!啪……”静谧的深夜,无人的街道,只有这清脆的鞭挞声。 每一鞭下去,周大少便会蹬一下腿,可即便是吸不进气,却也死不了,自然也叫不出声。鞭挞的痛苦从最初浮在皮肉上,渐渐渗进了骨头里,钻进了心里。 周大少的双眼已经完全红透,舌头伸出老长,却依然在痛苦中挣扎。 “啪!啪!啪……”鞭挞声不急不徐。 周大少的衣物早已被抽打得破碎零散,裸|露的肌肤满布着血痕,翻起的伤口中,隐约能看到骨头。 血,顺着双腿流下,再聚到脚尖,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在地上,积了一滩。 “可以了。”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墙影里走出一个人,佝偻着身子,揣着两手,缓步走到近前,伸手抚了一下小道长的额头,小道长忽然变成了一个木娃娃,落在老者手里。 周大少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这一幕,却说不出话来。 老者转回身,扬着头看着浑身是血的周大少,幽怨地说道:“一报还一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的报应还不够。” 说完,从怀里又掏出一个木娃娃,握在左手里,右手向周大少招了招,说道:“来吧,进来吧,你躲不了的。” 周大少只感觉脑袋忽悠一下,随即眼前一片漆黑,但依然能感觉到浑身上下,锥心裂骨的疼痛。 第二天晨起,季山泉和忘尘子先后到了楼下,等了有一盏茶的工儿夫,拓跋绍雪才从楼上下来,一脸歉意地走到两人身边,低着头说道:“道兄,忘尘子道长,实在抱歉,我起晚了。” 季山泉微一皱眉,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昨夜没有睡好吗?” 拓跋绍雪抿着嘴摇了摇头,答道:“做了一夜的梦,也没记清是什么,只是醒来后觉得浑身酸痛,像是干了不少力气活儿似的。” 季山泉说道:“坐下,我瞧瞧脉象。” 拓跋绍雪腼腆一笑,坐下将小臂放到桌面上,说道:“没事的,许是突然换了地儿,水土不服而已。” 季山泉按上她的脉,触手一惊,连忙凑近她的脸,盯着她的双眼。 拓跋绍雪一怔,随即脸上微红,垂了眼帘扭开了头。 季山泉说道:“绍雪,你魂魄不稳。” 拓跋绍雪怔住,眨了眨眼睛,问道:“为何?” 季山泉刚要回答,客栈伙计跑进来嚷道:“掌柜的不好了,外面死人了!” 掌柜地骂道:“穷嚷嚷什么!外面死人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咱们店里死了人。” 季山泉起身向外走去,拓跋绍雪和忘尘子也跟了出来。 大街上围得水泄不通,季山泉微微皱眉道:“好重的怨气。” “是啊。”忘尘子点头附和。 拓跋绍雪手掐法诀,念了一句口诀,然后闭上眼睛,掐法诀的手在双眼上抚过,随后睁开眼睛,愕然惊道:“那人是被活活打死的,道兄!我……我想起来了!我……” “绍雪。”季山泉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冷静,冷静……别着急……” 拓跋绍雪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吐出。 忘尘子看了一眼前面的人群,这人山人海的,绍雪居然能看到尸首,这得能开慧眼才能看到,这世上修道的人,还有不比他强的吗?好在他练出了鬼眼,要不然,岂不成了混吃等死的人了…… 季山泉也很震惊,绍雪竟然能开慧眼! 季山泉都开不了慧眼,道家内丹五眼,天眼与鬼眼,只要修为到了,自然就能打开,可慧眼与神眼,那是需要先天条件的。就像季山泉,有神眼,能看到各种气,却开不了慧眼,不能透视。 拓跋绍雪稳了稳神,低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昨夜一直在做一个梦,就是拿着鞭子,不停地抽打一个吊在半空中的人。道兄!他……他……” 拓跋绍雪指着人群,胸口又开始快速起伏。 季山泉说道:“先回房,咱们今天不走了,回房去歇歇。” 说完,又转脸对忘尘子说道:“你挤进去看看,看看死的那个,是不是昨天抢绍雪木娃娃的人。” 忘尘子点了下头,向人群中挤去。 季山泉把拓跋绍雪送回房,然后回到自己屋里,从包袱里拿出两个木娃娃,摆在桌上看着。 拓跋绍雪一个人坐在房里,心里着实有些害怕。怎么会这么巧?昨夜做了一个梦,今天外面就死了一个人。 拓跋绍雪从怀里取出木娃娃,忽然间觉得娃娃的笑脸极其的诡异。心里更加的害怕,以往在山上,她也曾有过害怕的时候,每到害怕的时候,就会跑去找师父,即使师父在神游太虚,但是坐在师父身边,心里就会宁静下来,可现在…… 拓跋绍雪咬着嘴唇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来,拉开房门出来,走到季山泉房外,伸手叩响了房门。 季山泉打开门,看到拓跋绍雪低着头,手里攥着木娃娃,立时明白她是心里害怕,便说道:“进来吧,我正想去找你呢,我看了这两个娃娃,没什么特异之处。” 拓跋绍雪轻咬着嘴唇,心怀感激地走进房里。季山泉寥寥几句,先是免了她开口央求的尴尬,又打消了她对木娃娃的疑虑。 回到桌边,季山泉伸手说道:“把你那个木娃娃给我看看,我再确认一下。” 拓跋绍雪把木娃娃递给季山泉,季山泉掏出一堆符来,挨着个儿的往木娃娃身上按了一遍,然后递还给拓跋绍雪说道:“我还以为你这个木娃娃有问题呢,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拓跋绍雪接回木娃娃,握在两手之中轻轻地摩挲,季山泉这一番作为,是为了让她安心,这般善解人意,能将尴尬消解于无形之中的人,拓跋绍雪从未见过。 “山泉。”忘尘子一边叩门,一边唤了一声。 季山泉应道:“门开着。” 忘尘子推门走了进来,回身关上门,走到桌边坐下,先向拓跋绍雪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季山泉说道:“我看了,就是昨天那个人。身上都抽烂了,官府也来人了,听仵作说,是被活活打死的。” 拓跋绍雪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季山泉问道:“你偷点儿东西没有?” 忘尘子摊开手掌,说道:“捡了片衣裳。你来?” “嗯。”季山泉点了下头,拿过布片,手掐法诀念动法咒。 一会儿工儿夫,季山泉摇了下头,说道:“招不来魂魄,要么被打散了,要么被人拘了。” 忘尘子看了拓跋绍雪一眼,问季山泉:“管这事儿吗?” 季山泉抿着嘴看向拓跋绍雪。 拓跋绍雪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季山泉是怕耽误她的时间,便说道:“道兄,我师父常教导我说,修道之人,如遇不明不平之事,当管则管。因修道之人要积功德,修缘法。如果道兄不急着回山复命,我无异议。” 季山泉抿嘴一笑,说道:“好,咱们逛街去。” 拓跋绍雪微一蹙眉,忘尘子说道:“跟着他走就对了,我还没见他失手过。” 拓跋绍雪低眉浅笑,站起身跟着出门。 又到昨天卖木娃娃的小摊儿前,那个老者依然是阖着双眼,揣着手打盹儿。 季山泉蹲下身,挨个挑着木娃娃。忘尘子与拓跋绍雪站在季山泉身后,不知道季山泉想干什么,只能看着。 老者睁开了眼睛,两眼无神地看着季山泉,问道:“道长,你在找什么?” 季山泉也没有抬头,随意地答道:“找个不一样的。” 老者说道:“我这些娃娃,每一个都不一样。” 季山泉微微一笑,将一个木娃娃举在眼前说道:“这些木娃娃雕得栩栩如生,像活的一样,不知道要是注入魂魄,会不会动起来。” 闻听此言,忘尘子与拓跋绍雪俱是一惊! 老者却淡淡地说道:“道长谬赞,小老儿愧不敢当,祖传的手艺,挣口饭钱而已。” 第75章 :故事 季山泉又拿起一个木娃娃,回头冲拓跋绍雪笑道:“你看,这个和你昨天看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老者脸色一冷,说道:“小老儿初来乍到,如有得罪之处,还望道长海量包涵。” 季山泉转回头,沉了脸色,说道:“那要看是什么事儿了,我这个小师妹头回下山,本来身子就弱,昨天晚上被折腾了一宿,今天气色都不好。老人家,你怎么说?” 老者垂了眼帘,淡淡地说道:“我听说过一个故事,道长有没有兴趣知道?” 季山泉席地而坐,摩挲着手里的木娃娃说道:“愿闻其详。” 老者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讲了起来…… 从前,有一户人家,生了一个女儿,很漂亮,家里人都把这个女儿当成宝。可是有一天,一伙强盗闯进了村子,杀了很多人,抢走了少男少女。 这户人家的爷爷当时没在村里,等回家时,已经过去了半年。 这家的爷爷就开始找小孙女,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磨穿了鞋底,累弯了腰。 整整三年,这家的爷爷无意中碰到了那伙强盗,因为村里的幸存者说过,强盗的头领,脸上有一块月牙型的暗红胎记。 这家的爷爷用了些手段,逼问出小孙女的下落,可当这家爷爷找来时,小孙女已经死了一年了。 这家的爷爷又用了些手段,从当时在场的人嘴里逼问出来,小孙女是被吊起来活活打死的,打得皮开肉绽,起因竟然只是端酒时绊了一跤,将酒水撒在了富家公子的身上。 只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富家公子就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小孙女的命,将小孙女吊在柴房里,亲手用鞭子将小孙女活活打死! 老者的眼中有了泪光,看着季山泉问道:“敢问道长,换作是你,如何处置此事?” 季山泉垂了眼帘,良久无语。 拓跋绍雪轻轻地扯了扯季山泉肩头的衣服,说道:“道兄,咱们走吧。” 季山泉低声说道:“人死债消,地府自有公断,那人的魂魄在哪里?” “呵呵……”老者苦涩地笑了两声,幽幽说道:“地府公断?活人怕是看不见的。既然道长执意要管闲事,那就自己去找吧。” 季山泉手上用劲儿,‘咔咔’声连响,手中的木娃娃被捏碎。 老者淡然地看着季山泉,说道:“道长不必如此担心,小老儿做事有分寸。” 拓跋绍雪这才恍然明白,原来那个木娃娃身上有自己的气,季山泉毁掉木娃娃,为的是避免这个老者再用她的魂魄。 季山泉站起身说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贫道奉劝老人家,该放手时须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老者翻起目光,定定地看着季山泉,忽然笑了,说道:“受教了。” 三人回到客栈,忘尘子问道:“怎么找那人的魂魄?” 季山泉答道:“我猜想,十有八九是封在了木娃娃里。” 忘尘子皱眉道:“这可难办了,要是封在木娃娃里,他可以卖掉,也可以随便挖个坑埋了。” 拓跋绍雪微微蹙着眉头,说道:“道兄……那人如此做恶,你还要救他的魂魄?” 季山泉微笑着解释道:“绍雪,我不是帮他,他生前做恶,死有余辜。可他的魂魄被封印起来,迟早会成为邪灵恶鬼,我是怕他将来害人。” 拓跋绍雪轻咬着嘴唇低下头,说道:“我又多嘴了,道兄见谅。” 季山泉哑然失笑,璞玉真人教得好徒弟,活脱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季山泉想了想,问道:“绍雪,在你的梦里,被你打的人有没有申辩什么?” 拓跋绍雪眨了眨眼睛,随即垂着眼帘努力回想了一下,摇头答道:“没有,他一句话也没说。” 忘尘子问道:“山泉,你又想到什么了?” 季山泉微微皱眉,说道:“就是觉得不通……那个老者若是想报仇,不必非得招惹咱们。而且那个老者分明知道咱们的本事,他借谁的魂不好,非得借绍雪的魂?” 拓跋绍雪愕然看着季山泉,说道:“或许是碰巧啊,就是因为那个人……对我无礼,所以那个老者才会借我的魂打死他。” 季山泉微微一笑,说道:“就是太碰巧了,怎么就这么巧,打死他孙女的人,偏偏在昨天,与你一同出现在老者的小摊子前?” 拓跋绍雪嘟了下嘴,垂了眼帘低声说道:“就是巧嘛……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 季山泉一笑,垂了眼帘。 忘尘子沉默半晌,说道:“我曾听师父说过,西域有术,名曰御灵,取生人魂魄为用,但所知不详。山泉,你听说过吗?” 季山泉抿着嘴,静默片刻才说道:“当年蜀国北伐,武侯制木牛流马以运输粮草,其形惟妙惟肖,鞭挞驱赶,不饮不食,举世称奇。” 拓跋绍雪与忘尘子对视一眼,俱皆脸上变色。 忘尘子问道:“你是说,那木牛流马,就是将生人魂魄注入其中?” 季山泉缓缓摇头,说道:“无证可考,不过是我的猜想而已。” 拓跋绍雪咬住了嘴唇,低声说道:“据说当年武侯因火烧藤甲兵而折损阳寿,不得以要用七星魂灯借命。我一直想不通,为战之时,各为其主,保家卫国,何因于此便损了阳寿?每问家师,家师总是摇头不语,只说是古事无据,何须细考。今日听道兄所言,似乎是因这木牛流马才损了阳寿。” 季山泉淡淡一笑,说道:“七星魂灯借命之法,本来就是邪术。人之寿数自有天定,该来则来,该去则去,强行借命,逆转乾坤,有违天道。” 忘尘子皱紧了眉头,问道:“照你这么说,那个老者只是编造了一个凄惨的故事,想借此让咱们袖手旁观?” “那不对呀。”拓跋绍雪实在不愿意相信,那样一个凄惨的故事,竟然是编造的,说道:“如果是编造,那他又何苦借我的魂去打死那个人?只须按捺一日,待我们离开便好了。” 季山泉看着她,虽然心里不愿意摧毁她的单纯和善良,但话还是要说:“绍雪,我猜想,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咱们的本事,如果咱们本事不济,或许也会被他拘魂。” 拓跋绍雪抿着嘴垂了眼帘,阴沉着脸色,她不愿意相信季山泉的猜想,但季山泉年长,她又不愿意出言顶撞,所以默然不语。 忘尘子倒无所谓,几经生死,他十足十地信任季山泉。再者说,即使季山泉猜错了也没什么,季山泉道心端正,绝不会轻易伤人害命。 忘尘子问道:“如果你的猜想是对的,那他拘魂魄想干什么?难道是要打仗,也要做木牛流马?” 季山泉说道:“大隋初立,每到改朝换代之际,便是外夷叩边之时。此处离党项只有一山之隔,党项八部一向对中原虎视眈眈,这些蛮夷,说不好就是想打仗。” 拓跋绍雪突然站起身,起手道:“道兄,道长,我先回房了。” 说完转身便走了。 忘尘子愕然道:“她这是怎么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我嘴快,没留神,她姓拓跋。” 忘尘子恍然,问道:“那她是党项人?” “应该是吧。”季山泉又叹一声。 不等忘尘子再开口,门被推开,拓跋绍雪走进来,将手里的木娃娃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地转身又走了。 忘尘子哑然失笑,说道:“这丫头,好大的气性。”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说道:“要是有人说你是蛮夷,你生不生气?” 忘尘子摇了摇头,说道:“你又没说她。”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什么都可以改,唯独出身改不了,就像我这一身妖气,纵然我道法再高,不熟悉我的人,初次见面还是会把我当成妖孽。这事儿怨我,等她消消气儿,我去给她赔不是。” 忘尘子点了点头,问道:“那咱们先去盯着那个老者?” 季山泉摇头道:“今天不去了,他如果真是来拘魂的,必然不会是一天两天能办到的。咱们今天刚找过他,他心里提着防备,还是明天再去吧。” “也好。”忘尘子起身说道:“那我回房打坐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拓跋绍雪没有下楼,只是开门出来把小二叫了上去,让小二送些饭菜去房里。 季山泉等小二下来,嘱咐了小二几句,然后给了小二几个赏钱。 忘尘子摇了摇头,只管低头吃饭。 不大会儿工儿夫,小二托着食盘过来,将食盘放在桌上,季山泉拿起食盘,上楼去了。 敲开门,见是季山泉,拓跋绍雪抿了嘴,侧身让在一边,季山泉走进房里,将食盘放在桌上。 拓跋绍雪跟到桌边,垂着头说道:“怎好偏劳道兄……我只是觉得有些气弱,不想走动,还请道兄不要多心。” 季山泉抿嘴一笑,从怀里掏出木娃娃,递到拓跋绍雪面前。 木娃娃脸上贴了一张纸,画了个垂眉耷眼的表情,身后用细线绑了个小木条。 看到如此声情并茂,负荆请罪的木娃娃,拓跋绍雪忍不住噗嗤一笑,拿过木娃娃,把纸脸儿掀掉,又把木条解开,说道:“好好的娃娃,弄成这个怪样子。” 第76章 :埋伏 季山泉说道:“绍雪,你我皆是修道之人,不论出身如何,世间征伐之事,都与咱们无关。我虽口无遮挡,却无意伤你,还请你原谅。” 拓跋绍雪抿了抿嘴唇,低着头说道:“道兄别这样说,是我心眼儿小。” 季山泉回身将饭菜摆到桌上,说道:“过来吃饭吧。” 拓跋绍雪走到桌边坐下,见是两副碗筷,便抿嘴一笑,倒了两杯茶。 吃着饭,季山泉说道:“我从一出生就是一身妖气,我师父曾对我说,当初因为我这身妖气,差点儿一掌拍死我。到了现在,经常会被同道误当作妖孽,就是忘尘子,初见我时,也想收了我。” 拓跋绍雪咬着筷子看了他一眼。 季山泉接着说道:“人的出身是不能自己选的,不过咱们都是修道之人,我要管这件事,也不是为了什么家国天下。虽然我不喜欢打仗,但世间征伐古来难免,我只是秉承道心,不能坐视那个老者以邪术害人。至于他是哪国人,并不重要。” 拓跋绍雪静默了片刻,问道:“那你这身妖气,知道原委了吗?” “不知道啊。”季山泉随意地答道:“我师父说了,他这辈子要是能开了天眼,就能看到我的前世,只不过……他老人家恐怕很难完成心愿,所以他老人家心里很搓火,有事儿没事儿就打我一顿出气。” “哈……”拓跋绍雪失笑,连忙抬手掩住了嘴。 拓跋绍雪缓了缓笑意,端起茶喝了一口,问道:“那这次的事,道兄要如何处置?” 季山泉答道:“明天我再去看看,看他是否还在摆摊儿,按说他大仇得报,应该离开了。” “那也不一定啊。”拓跋绍雪认真地说道:“他已经没有亲人了,或许只是想留在这里,以卖木娃娃为生,了却残年呢。” 季山泉愕然抬起目光看着她,随即哑然失笑。 拓跋绍雪微一蹙眉,问道:“怎么了?道兄为何笑我?” 季山泉微笑摇头,答道:“我没有笑你,我只是希望,世人皆如你所愿,持心向善,各安本分。” 转过天,三人到长街对面的茶楼,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一面喝茶一面盯着斜对面的老者。 老者依然是揣着手蹲靠在墙根上,生意也极为清淡。这倒也不奇怪,他的那些木娃娃,虽然雕工精美,但十钱一个却未免太过了。穷人家不会舍得十个钱给孩子买一个玩儿,而富人家的孩子又看不上这种东西。 拓跋绍雪扭着头,看着小摊子低声说道:“道兄,我觉得如果他要害人,应该不会整天这样守着小摊子的。” “嗯。”季山泉微笑着应了一声,这样的话,她这一上午说了不下十遍。心是好心,只不过……心思过于单纯了。 季山泉说道:“三天。盯三天,如果没事,咱们就走。” “好。”拓跋绍雪转回头抿嘴一笑,似乎很高兴,而且很确定不会有事的样子。 而忘尘子却心里明白,三天,对于季山泉来说,给出三天的期限,就表示一定会有事。如果季山泉觉得没事的话,一个上午就足够了。 天色将晚,老者还是没有开过张,倒是有些人看,但都是看了一会儿,问了两句,便扯着哭闹的孩子走掉了。 拓跋绍雪又开始担心:“道兄,他做不成生意,拿什么糊口度日呀?”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没有答话。世人皆苦,绝大多数人都在为了一口饱饭而起早贪黑地劳作。真要发善心,怕是有金山银山也救不过来。只是这样的话,季山泉不忍心直白地对拓跋绍雪说出来。 像她这样未历世道,不晓世情的小丫头,还是慢慢体会吧。季山泉甚至觉得,璞玉真人这次让拓跋绍雪跟着他回飞云观传书,打的就是让他带着拓跋绍雪历练的主意。 看到老者收拾摊子,季山泉站了起来,说道:“跟着他。” 三人下了楼,远远地跟着老者,见老者拐进一条窄巷,季山泉垂了下眼帘,看了忘尘子一眼。 忘尘子会意,这条窄巷宽不足两人并肩,若是内有埋伏,只怕不好应对。所以忘尘子放慢了脚步。 季山泉快步走了过去,拓跋绍雪回头看了忘尘子一眼,转回头紧跟着季山泉到了窄巷口。 窄巷中已经没有了老者的身影,季山泉走进窄巷。拓跋绍雪回头看了一眼,却不见了忘尘子的踪影。 到了此时,拓跋绍雪心里也有了一丝警惕,虽然不愿改变自己的想法,但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危险。 跟着季山泉走到窄巷中间,前方后方的巷口同时冒出人来! 前后巷口都是三个人,一人趴着,一个单膝跪着,一人站着。六人每人手中都端着一张连弩,顷刻间破风声起,弩箭如飞蝗般射向季山泉与拓跋绍雪。 季山泉搂住拓跋绍雪的腰,纵身跃起,头顶上一张大网盖了下来。 ‘铮’的一声,拓跋绍雪拔剑在手,一剑挥出,剑气如虹,不但斩开了大网,还将破开的网冲得向两边掀开。 季山泉突然发觉,自己抱着她有些多余了。 弩箭再度向两人射来,拓跋绍雪左手用力一按季山泉臂弯,自己借力向上升起,季山泉陡然落下。 乒乒乓乓一阵响,拓跋绍雪将弩箭尽数击飞。 季山泉倏然向前方巷口那三人冲了过去,而忘尘子从暗影里跳了出来,冲向后方巷口的三人。 两侧屋顶之上,各站着六个人,都是黑衣蒙面,拓跋绍雪一剑挥出,剑气袭向西侧屋顶上的人,同时借着剑气反推之力,落向东侧屋顶。 人未落下,长剑圆转,一道剑气横斩三名黑衣人。 三名黑衣人同时纵身后跃,拓跋绍雪脚尖在瓦片上一点,人如纸鸢一般飘向三人。 三名黑衣人大骇,转身欲跑,拓跋绍雪剑挽青光,倏然点出三剑,分别刺在三人小腿的‘承筋穴’上。 三人同时惨叫着摔倒在屋顶上。 身后响起破风声,拓跋绍雪不及回头,旋身向斜前方腾身翻滚,落地后对正了西面屋顶上的黑衣人,长剑挥出,剑气呼啸着射向西面屋顶上的三人。 三人同时趴下,剑气飞过,消散于远方。 季山泉从另一侧跃上西侧屋顶,一个起落便到了三名黑衣人近前,出手如电,点中三人穴道,将三人定住。 忘尘子在下面喊道:“没人了!” 拓跋绍雪刚要收剑入鞘,猛然感觉身后有风。 季山泉纵身向这边来,同时叫道:“后面!” 拓跋绍雪剑向后挥,人向前扑,随剑势圆转,如掠水飞燕一般掉过身来,看到抢她木娃娃的那人,也就是被活活打死的周大少,正一脸狰狞地扑上来。 拓跋绍雪脱手掷出长剑,飞刺周大少前胸,剑却穿过周大少的身体,插在屋顶上。拓跋绍雪旋即伸手入怀掏出一张驱阴符,扣在掌心,欺身向周大少额头拍去。 季山泉一个起落到了东面屋顶,却没有上前。 看到拓跋绍雪翩若惊鸿的身法,季山泉才意识到,她不是云凤,不用自己时时处处保护着。 驱阴符拍在周大少额头上,骤然火起,周大少挥舞着双臂,凄厉的惨叫。拓跋绍雪旋身到了周大少身后,又掏出一张驱阴符拍在周大少后心上,随后拔出插在屋顶上的宝剑,一剑斜挥,斩断了周大少的双腿。 ‘噗’的一股黑烟冒起,周大少消失不见,一个木娃娃落在屋顶上,翻滚着向屋檐滚去。 季山泉纵身从拓跋绍雪身边掠过,向远处的屋顶奔去。 拓跋绍雪扫了一眼已经滚到屋檐边的木娃娃,转身跟着季山泉急奔而去。 忘尘子在下面听到动静,仰着头等着,看到一个木娃娃滚落屋檐,便伸手接住,随后走回巷口,守着被打晕在地的三名黑衣人。 纵然季山泉脚力再快,也追不上魂魄,眼见着周大少的魂魄一闪再闪,隐没于夜色之中,只能停了下来。 拓跋绍雪追上来问道:“道兄,你在追什么人?” 季山泉怔了一下,问道:“你没看到那人的魂魄吗?” 拓跋绍雪抿着嘴垂了头,答道:“我还没有练成鬼眼。” 季山泉恍然,看来方才那个魂魄,是借物化形。如此说来,这种御灵术,要比驱鬼术更低级。难怪只能用来运送粮草,而不能用来打仗。 季山泉说道:“没关系,以你的天份,最多再有两年,就能练成鬼眼了。” 拓跋绍雪轻咬着嘴唇,低声说道:“其实是我不想练鬼眼……我有点儿害怕看见鬼。” 季山泉一笑,说道:“走吧,咱们回去吧。” “嗯。”拓跋绍雪答应一声,收起宝剑,跟着季山泉回到那条窄巷。 忘尘子指着黑衣人问道:“审审吗?”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无外乎是死士暗卫一类的人,咱们还是不审的好。咱们只对付御灵师,至于这种效力于某个势力的人,咱们还是不要接触,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78章 :身世 客栈掌柜一脸茫然地迎上来,拉住季山泉问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呀?” 季山泉哪有闲工儿夫搭理他,一甩手道:“你这客栈闹鬼!” “啊?”掌柜的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季山泉快步上楼,推开拓跋绍雪的房门。忘尘子抱着拓跋绍雪进去,将她平放在床上。 季山泉放出拓跋绍雪的魂,压回到肉身里,紧接着手掐法诀,招回拓跋绍雪的阳魄,而后左手握着自己的那块玉佩,右手掐着法诀点在玉佩上。 忘尘子惊道:“山泉!你干什么?” 忘尘子知道季山泉这块玉佩里有一缕残魂,季山泉本来说交给他师父处置,但被他师父骂了,只能自己带着。现在看季山泉的姿势,是要将这缕残魂炼化! 季山泉答道:“我也没办法,绍雪魂魄受损,我得尽快给她修补。” 忘尘子靠近一步,俯下身看着他说道:“你可以给她渡元气呀,就像对云凰那样。怎么?你还不好意思吗?” 季山泉说道:“她是人不是鬼,我给她渡元气不管用。要想管用,得要我至少半数的元气,如果那样的话,我短时间内就成了废人,万一有事,你扛得住吗?” “可这毕竟是魂魄呀!”忘尘子皱紧了眉头。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只是一缕残魂,留着它也没用。再者说,不用它,就得去另拘一个魂来。” 忘尘子问道:“如果这缕残魂不够用呢?你怎么办?” 季山泉答道:“好歹先保住她的命,然后送她回天修观。” 忘尘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走到桌边坐下。 季山泉将残魂炼化,送入拓跋绍雪体内。 天光大亮,忘尘子与季山泉相对无语,拓跋绍雪咳了两声,缓缓睁开眼睛。 “道兄……”拓跋绍雪转过脸看着季山泉,说道:“我拖累你了。” 季山泉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多虑了,没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倒是我思虑不周,没有照看好你。” 拓跋绍雪问道:“抓住御灵师了吗?” 季山泉摇头答道:“没有,让他跑了。” 拓跋绍雪静默了一会儿,问道:“那怎么办?咱们去哪儿找?” 季山泉说道:“不要操心这件事了,天下这么大,不好找的,你休息两天,我送你回天修观。” 拓跋绍雪微微点头,闭上了眼睛。 此时天修观来了一拨儿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壮汉,领着四个挑夫,每个挑夫都很精壮,而且个子不高,却被担子压得直不起腰了。 来到观门前,壮汉抱拳道:“烦请回禀一声,就说拓跋宁丛部下,拓跋豪求见璞玉真人。” 门值弟子起手应道:“贵客稍候。” 璞玉真人接报,半晌无语。如今大隋初立,拓跋宁丛便派人来,恐怕是想接回绍雪。自己一十六年亲手调教的弟子,就这样让她回去党项,相助拓跋氏攻打中原? 璞玉真人说道:“请来人进殿。” “是。”门值弟子退去,一会儿工夫,引着拓跋豪到了殿门口,起手道:“贵客请进。” 拓跋这走进大殿,向着璞玉真人深施一礼,说道:“末将拓跋豪,拜见真人。一别十六载,真人无恙否?” 璞玉真人看着拓跋豪,微微一笑,答道:“托福,贫道无恙。拓跋首领依然康健?” 拓跋豪躬身应道:“谢真人垂询,首领康健,更胜往昔。” 璞玉真人说道:“将军坐吧。” 拓跋豪应道:“谢座。” 拓跋豪坐下,璞玉真人问道:“将军来此何事?” 拓跋豪答道:“首领思念小主,日夜难安,命末将前来接回小主。” 璞玉真人浅笑了一下,说道:“昔日一别,一十六载风云变幻,现如今即使闹市相逢,只怕也会擦肩而过吧?” 拓跋豪垂着眼帘笑了一下,说道:“真人这一十六载,代为养育之恩,首领片刻不敢淡忘,嘱末将带来四百斤黄金,敬奉真人。” 璞玉真人呵呵笑道:“难得拓跋首领还念着贫道清苦。只是不巧得很,绍雪就在不久前,下山游历去了。” 拓跋豪一皱眉,璞玉真人垂了眼帘,淡淡地说道:“将军若是不信,可在观中搜寻,贫道绝不阻拦。” 拓跋豪连忙抱拳道:“真人言重了,末将岂敢在真人面前造次。只是首领思念小主,还望真人设法成全。” 璞玉真人微微皱眉,静默了片刻才说道:“这样吧,将军先在观中暂歇几日,贫道让弟子出去找找,绍雪下山不久,应该走不太远。” 闻听此言,拓跋豪疑虑顿消,抱拳道:“多谢真人!” 值事弟子引着拓跋豪离开之后,璞玉真人对断岳子说道:“你即刻动身,去追绍雪和季山泉,将绍雪的身世告诉季山泉,并让季山泉转告了尘真人,绍雪归他了。” “师父!”断岳子一皱眉。 璞玉真人叹了口气,说道:“十年前,了尘羡慕为师收了个女弟子,为师是有苦难言啊,这个弟子,现在送给他了,让他教好,千万不要让党项人找到,也不要告诉绍雪。” 断岳子踌躇道:“师父……小师妹毕竟是拓跋首领的骨肉。” 璞玉真人斥道:“狗屁骨肉!十六年呐!要不是觉得有用处,他这辈子都不会派人来接!少废话,让你怎么办就怎么办,赶紧去追季山泉。” “是。”断岳子答应一声,起身往外走。 “等等。”璞玉真人唤住断岳子,说道:“我还是给了尘写封信,免得那个老小子不放心,怕我哪天改了主意,再把绍雪要回来。” 拓跋绍雪睡了半日,再睁眼时,天已近黄昏。 季山泉见她醒来,扶她起身,让她靠在隐囊上,转身从炖锅里盛了一碗汤。 拓跋绍雪问道:“什么呀?好香啊。” 季山泉搬个凳子坐在床前,吹了吹汤,舀起一勺递到拓跋绍雪嘴边。 拓跋绍雪脸色微红,喝了一口,说道:“道兄,我自己来吧。” 季山泉答道:“烫得很,你气力弱,端不住,还是我喂你吧。” 拓跋绍雪抿了抿嘴,又问道:“这是什么呀?” 季山泉又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答道:“人参鸡汤。” 拓跋绍雪微一蹙眉,说道:“人参?好贵的……” 季山泉微笑道:“咱不缺钱,你既然叫我道兄,又是因我没有看护好你才受伤,别说人参,就是龙肉,我也买给你吃,来,趁热吃。” 拓跋绍雪低眉浅笑,喝了半碗汤,吃了两块肉,摇头道:“不想吃了。” 季山泉掏出手帕塞在她手里,转身把剩下的倒回锅里接着用小火儿炖,然后倒了杯茶,递给拓跋绍雪。 拓跋绍雪接过茶,低着头腼腆地说道:“我好多了,道兄不必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 季山泉笑道:“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我比你年长,照顾你是应该的,别放在心上。” 拓跋绍雪轻咬了下嘴唇儿,没有说话,端起茶抿了一口。 转过天,拓跋绍雪的气色好了许多,可以下地坐在桌边吃东西了。看着季山泉坐在旁边,拓跋绍雪说道:“道兄,你也吃一碗吧。” 季山泉摇头,说道:“我吃不了这个,吃完了准上火,你也就再吃一天,明天就不能吃了。对了,明天我送你回天修观。” 拓跋绍雪垂了眼帘,捏着羹匙低声说道:“我也没什么事了,有道兄照应着,这点儿伤不算什么……我还是把师父交代的事办好吧,第一次下山,事儿没办就被送回去,虽然师父不会责罚,可……我心里不舒服。”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想了想说道:“那也行。那就再歇两天,我带你去飞云观,然后再送你回天修观。” 拓跋绍雪抿嘴一笑,应道:“多谢道兄。” 忘尘子叩门唤道:“山泉,出来一下。” “来了。”季山泉答应一声,站起来对拓跋绍雪说道:“慢慢吃,我去去就来。” “嗯。”拓跋绍雪点头应了一声。 出来后,忘尘子也不说话,拉着季山泉往楼下指了指,然后率先下楼去了。 季山泉手扶栏杆看了一眼,见断岳子坐在下面,不禁一怔,赶紧下了楼,向断岳子起手道:“道兄。” 断岳子站起身还礼,压低声音说道:“山泉,师父差我来,有事找你。” 说完了拓跋绍雪的事,断岳子又把信交给季山泉,说道:“小师妹就拜托你了。” 季山泉接过信揣入怀中,说道:“道兄放心,这一路上,我一定照看好小师妹。” 断岳子叹了口气,一脸的心疼之色,站起身起手道:“贫道告辞了。山泉,不要在此逗留,明日就启程吧。” “是。”季山泉答应一声,说道:“道兄慢走,恕不远送。” 断岳子走后,忘尘子呵呵笑道:“山泉,恭喜你又多了一位小师妹,俗尘历练又多了一个伴儿。” “你放心。”季山泉笃定地说道:“把绍雪领回去,我师父肯定舍不得放她下山游历,得留在身边悉心教导。” 第79章 :走散了 季山泉倒是不担心党项的人来追,既然断岳子跑来找,想必璞玉真人已经稳住了党项人。季山泉只是担心,绍雪又不是物件儿,说送给飞云观就送给飞云观了?绍雪会怎么想?十六年的师徒恩义,仅凭一封书信就如此了断?何况这书信还不能给绍雪看。 又歇了两天,拓跋绍雪基本恢复了,至少体力已经复原。季山泉给她买了匹马,三人离开锦玉镇。 一路停停走走,季山泉刻意地与拓跋绍雪攀谈,从武功聊到道法,又从道法聊到身世。 忘尘子知道季山泉担心什么,一路上极少说话,坠在两人身后,尽量不去打扰他们。 这一日来到绵州,离锦玉山已经很远了,季山泉提议在绵州逗留两日,说绍雪难得下一回山,应该好好逛一逛。 拓跋绍雪虽然觉得季山泉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投宿到客栈,捡了个拓跋绍雪不在的空当,忘尘子问道:“你不会以为带着她边走边玩儿,就能解决问题吧?” “那怎么办?”季山泉答道:“总是好一些嘛。” 忘尘子问道:“你想没想过,怎么向她解释,为什么她师父突然不要她了?” 季山泉垂了眼帘,想了想答道:“关我什么事?这个事儿应该我师父想办法跟绍雪解释。” “呵呵……”忘尘子笑,摇了摇头,说道:“你等着挨揍吧。” 吃晚饭的时候,忘尘子说道:“山泉,明天是五月十三,城里应该有道法集会,咱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好啊。”季山泉笑着答应。 拓跋绍雪看看忘尘子,又把目光转向季山泉,眼色中有探询之意。 季山泉失笑道:“你师父除了教你道法武功之外,没有给你讲民俗吗?” 拓跋绍雪抿着嘴摇了摇头,答道:“何止是民俗,除了道家先祖之外,神话故事也没有听过多少,师父不喜欢讲故事,说那些都是无证可靠的东西,只让我潜心修道,用心练武。” 季山泉点了点头,心想这个璞玉真人也够古板的,说道:“五月十三,是关帝救难日。传说当年南海有恶龙祸害百姓,关帝奉玉帝法旨,于五月十三日擒杀恶龙,解民疾苦。所以每年的五月十三,大多会有道法集会。道法嘛……” 季山泉看了忘尘子一眼,忘尘子笑而不语。 季山泉接着说道:“民间的道法,听不听两可,倒是真的会很热闹。想不想去看看?” “嗯。”拓跋绍雪抿嘴一笑,点头答应。 转过天,三人吃过了午饭才出门,虽然说是去凑热闹,但毕竟三人都不喜欢太热闹,所以想把上午的人流错过去,想着下午人会少一些。 结果到了街上才发现,跟他们想法一样的人实在是不少。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时不时便有女子的惊叫声响起,是被不规矩的下|流坯子占了便宜。 拓跋绍雪光顾着打开人缝儿中伸过来的手,渐渐地被人群冲离了季山泉的身边,待到醒觉时,已经找不到季山泉和忘尘子的身影。 拓跋绍雪有些懊恼,干脆转身逆着人流往回走,本来是打算跟着季山泉逛集会的,现在季山泉都不见了,还有什么可逛的,倒不如回客栈来得清静。 季山泉和忘尘子被人流挤到了路边,忘尘子埋怨道:“你怎么不拉着她?” 季山泉反问道:“你怎么不拉着她?” 忘尘子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是出家人,与一个姑娘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季山泉反驳道:“我也穿着道袍呢,你不成体统,我就成体统了?” 忘尘子说道:“好歹你们年貌相当吧?” 一句话噎了季山泉没了词儿,点头道:“我错了,赶紧找人吧。” 拓跋绍雪逆着人流走了一段路,却没有看到客栈。不过倒是没人了,空荡荡的街道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阴云盘旋着,像是随时都会下雨的样子。转回身,方才还熙攘的人群已经没了踪影。 拓跋绍雪觉得不对劲儿,心里开始发慌,手掐法诀刚要念咒开慧眼,看到季山泉从拐角处跑了过来。 拓跋绍雪心里莫名的有些委屈,嘟着嘴转身又走。 季山泉赶上来拉住她的手腕,略带斥责地说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我好一通找,大家都去听法|会了,快去吧。” 拓跋绍雪停住脚步,低垂着眉眼不说话。 季山泉握住她的手,哄道:“好了,怪我没拉着你,走吧。” 拓跋绍雪抿了抿嘴,跟着季山泉转身,向空无一人的街道深处走去。 忘尘子与季山泉推挤着人群,找了好半天也没见着拓跋绍雪,忘尘子说道:“山泉,绍雪会不会已经回客栈了?” 季山泉答道:“回去看看。” 两人挤回客栈,季山泉问掌柜的:“掌柜的,我师妹回来过吗?” 掌柜的答道:“没有,不是跟你们一起出去的吗?怎么?走散了?” 季山泉点头道:“是,人太多了,一不留神就被冲散了。” 掌柜的笑着宽慰道:“没事的,这么多人,不会出什么事的,找不着你们,她自己就回来了。” “掌柜的说得是。”季山泉点了点头,转身拉着忘尘子到了门边,低声说道:“我心里不踏实,我怕是那个御灵师跟上咱们了,你留在这里等,我再出去找找。” “好。”忘尘子点头道:“如果绍雪回来,我们就在客栈等你。” “道兄……”跟着季山泉走了一段路,拓跋绍雪问道:“你的手怎么这般冷?” 季山泉没有停步,只是笑着答道:“是你的手太热。” 拓跋绍雪猛然甩开他的手,手按剑柄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眼前这个‘季山泉’转回身来,诡异一笑,突然消失了。 拓跋绍雪心里一哆嗦,退了两步,扁了扁嘴,连忙强行将心里的恐惧压下去,手掐法诀开了慧眼,惊见四面浓雾昭昭,什么都看不见。 拓跋绍雪转身向来路跑去,凭着记忆转了两个弯,却看到前方是一堵墙。拓跋绍雪跑到墙边用手推了推,这是一堵实实在在的墙,可她清楚的记得,这里应该是最初见到‘季山泉’的那条长街才对。 拓跋绍雪抿着嘴唇犹豫了片刻,退后几步,闭上眼睛一咬牙,向墙面冲了过去…… 季山泉推搡着人群快步前行,引来一片斥责声,却依然没有看到拓跋绍雪的身影。 天空中响起闷雷声,街上的人们开始欢呼,五月十三这天要是下雨,那是好预兆,预兆着会有一个十足十的好年景。 不大会儿工夫,雨落了下来,街上的人都打起了伞,像一个个冒出头的蘑菇,季山泉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拓跋绍雪被反弹回来,摔坐在地上,额头火辣辣的疼,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一边用手揉着额头,一边喃喃低语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呀……头一回下山,就接连碰上事儿……” 天色暗了下来,拓跋绍雪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蹙着眉头四下里张望,最初的恐惧转化成气恼,拓跋绍雪掏出一张驱阴符,直接拍在墙上。 ‘噗’的一声,驱阴符瞬间燃成灰烬,倒吓了拓跋绍雪一跳。但墙面却丝毫无损,只是浮现出许许多多痛苦扭曲的脸孔。 拓跋绍雪倒吸一口冷气,盯着墙面上的人脸,一步步地倒退,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这位小道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初更时分,季山泉回到客栈,淋得落汤鸡一样。还没等他开口,忘尘子先问道:“找到绍雪了吗?” 季山泉叹了口气,转身又出门去了。 “绍雪!”街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季山泉一边走一边大声喊,引得过路的人侧目。 一顶镂花小轿迎面过来,轿帘挑开一道缝,轿里的人看了季山泉一眼,轻声唤道:“小纹。” 扶轿的丫鬟应声道:“小姐。” 轿里的小姐拈着手帕向季山泉指了一下,说道:“瞧他淋得,给他送把伞去。” 丫鬟看了季山泉一眼,轻声说道:“小姐,他是个道士。” “道士怎么了?”轿中的小姐白了丫鬟一眼,说道:“道士不是人吗?瞧他淋得那般可怜,你就忍心?” “好好好。”丫鬟连声答应道:“我去还不行吗。” 丫鬟打一把伞,抱一把伞,拐着弯儿拦住季山泉,将怀里的伞递向季山泉,说道:“小道长,这是我家小姐送你的,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也不打把伞呀?” “多谢姑娘。”季山泉接过伞撑开,问道:“这位姑娘,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位女道长,年纪与你相仿,也没有打伞。” 丫鬟嘟着嘴摇头道:“没看到,我们从法|会回来,这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了,若是真有位女道长,也淋成你这个样子,我一定看得到。” 季山泉抿着嘴叹了口气,起手道:“多谢姑娘。” 说完要走,却被丫鬟一把扯住袖子,说道:“小道长,我家小姐送你伞,你都不问问我家小姐是谁吗?” 第80章 :鬼市 季山泉暗自叹了口气,说道:“贫道失礼了,请姑娘见谅。贫道急着找人,我小师妹走丢了。” “哦。”丫鬟抿了下嘴,说道:“那我不妨碍道长了,不过你记着,我家小姐姓吕,住在东城,你来还伞的时候,到东城打听吕老爷家就能找到了。” “好。”季山泉实在没心情跟她磨牙,答应一声,便绕开她走了。 拓跋绍雪回过身,见是一个老道士,慈眉善目的,便起手道:“道长有礼,弟子拓跋绍雪,请教道长尊号。” 老道呵呵一笑,答道:“贫道号道德真人,奉阎君之命镇守此地,小道友,你魂魄受损,才会误入此地,来吧,贫道送你出去。” 拓跋绍雪恍然,原来自己是误闯了鬼界,连忙躬身道:“多有冒犯,请道长恕罪。” “无妨。”道德真人微笑着说道:“这一处鬼市,本也不是常开,今日时逢五月十三,许多鬼道同修也要集会讲法,因此才会开市……瞧我,又扯远了,快跟我走吧,我送你出去,这可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拓跋绍雪腼腆一笑,跟着道德真人向远处巷道走去。 季山泉一路找去法|会,又一路寻回客栈,天已经黑透了。 忘尘子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劝季山泉歇歇吧,又觉得不合适。想说替换季山泉去找吧,又怕自己没这个本事。照眼下这个情形来看,拓跋绍雪必然是碰上事儿了,否则怎么可能半天都过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季山泉走到桌边,拿起馒头就吃,忘尘子说道:“慢点儿吃,不差这一会儿。” 随即又唤道:“小二,来碗热粥!” “来了!”小二连忙答应,知道这两位道长心急火燎,所以也不敢耽搁,赶紧到后厨盛了一碗粥端了来。 忘尘子说道:“要不你歇会儿,我出去找找?” 季山泉摇了下头,几口把馒头吃下去,喝了两口粥,拿着伞又出门儿了。 雨还细密地下着,街上已经断了行人。 站在客栈门口,撑开伞,季山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让入夜的凉风吹散心中的躁郁之气。 下午从客栈出去时,没走出多远,拓跋绍雪就不见了,既然来回找了几遍也不见人,那就应该是走到别的街道上去了,或者是误入了结界。 季山泉觉得,也许是自己想错了,不应该只想着是那个御灵师抓走了绍雪,或许是绍雪自己走进了什么地方也说不定。 毕竟一下午了,如果是御灵师抓走了绍雪,怎么会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光是抓走绍雪能怎么样?能把他季山泉除掉才算完事儿。 季山泉走出一段路,纵身上了房。目测了一个圆形的范围,按先天八卦方位依次打出探路符。 先天八卦,南为‘乾’,北为‘坤’,此即为天南地北之势。日出东方为‘离’,日落西方为‘坎’。西北乃昆仑山所在,为‘艮’。东南海洋居多,为‘兑’。西南风大,为‘巽’。东北多雷震,为‘震’。 季山泉从乾位开始打,一乾,二兑,三离,四震,五巽,六坎。 打到坎位时,探路符停在空中,烧了起来。 季山泉路下屋顶,走到探路符坠落的地方。这是一条窄巷,结界口开在一侧的墙壁上。原本这样的窄巷就少有人走,而结界口又开在墙壁上,绍雪应该不至于故意往结界里闯吧? 不过也难说,绍雪魂魄受损,还没有完全恢复,又没有鬼眼,没准会误打误撞地走进去。 季山泉将伞收起来靠在墙边,结界的另一边十有八九是鬼市,今天是五月十三,鬼道中修道的鬼想必也会讲法,阳世中没有法力的东西不能带进去,尤其是伞,以免有鬼附在上面出逃,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季山泉手掐法诀,念了句咒语,迈步进了墙壁。 里面人山人海……确切的说,是鬼山鬼海。 没有雨,没有日月星辰,有光,却很暗,低头看不见路,有一层薄雾遮住了小腿以下。 季山泉一步迈进来,至少一丈之内的鬼都停住了脚步,齐刷刷地扭过头看着季山泉,所有的脸孔都是冰冷而毫无表情。 季山泉轻咳了一声,说道:“我是来找人的,无意冒犯诸位,请问有没有哪位仁兄见过一位女道士,十五六岁年纪,长得很好看。” 所有的鬼都扭回脸去,走自己的路。 季山泉抿着嘴叹了口气,到了人家的地盘儿,人家不爱搭理你,能有什么办法…… 季山泉沿街去找,一路上看到街道两边摆着各种摊子,茶食果蔬,不一而足。很多鬼驻足在摊前挑选东西,但大多数的鬼还是顺着长街往前走。 隐约听到远处有磬声传来,季山泉加快了脚步。 拓跋绍雪被绑在石柱子上,瞪着道德真人,到了这个时候,拓跋绍雪什么都不想问,什么也不想知道。 道德真人每隔一会儿,就会敲一声磬,敲完了之后就会面带微笑地看着拓跋绍雪。 又敲了一下,磬声余音犹存,道德真人问道:“小道友,你为何一句话也不问?” 拓跋绍雪垂了眼帘,在心里斥责自己,就因为胆小,这么多年都不开鬼眼,这回倒好,头回下山,什么怪事乱事都碰上了!如果这次能活着再见到季山泉,一定要尽快把鬼眼练开。 其实拓跋绍雪根本不清楚,这次的事情跟开没开鬼眼有没有关系,只是打小养成的习惯,有了事儿先怨自己不对。 见拓跋绍雪不说话,道德真人有些恼怒。他憋着一肚子火气,想当着这个丫头的面儿,往死里骂一顿季山泉,可没想到这个丫头是个闷葫芦。 等了几个时辰了,季山泉还没有来。该不会是季山泉找不到结界吧?按说不会呀…… 道德真人开始烦躁起来,他费了半天劲,把拓跋绍雪弄进鬼界,就是想让季山泉找来,好报杀身之仇! 虽然他是鬼,不能害人,但如果生人擅闯鬼界,再因此而使没有度牒的鬼蹿到阳世上,那他这个鬼市督办就有权先斩后奏! 先杀了季山泉,即使将来要到阎君面前去理论,他的罪责也大不到哪儿去,顶多抽三十鞭子,可他的杀身之仇就报了。 “拓跋绍雪!”道德真人忍不住了,沉着脸色问道:“你可知我为何将你绑起来?” 拓跋绍雪垂着眼帘,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 道德真人站了起来,指着拓跋绍雪怒道:“我告诉你!季山泉不是好人!” 拓跋绍雪抬起头,看着道德真人问道:“你认识季道兄?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你说你是鬼差,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穿着道袍,你生前应该是修道之人吧?你是因为修有功德才能做鬼差的吧?你这样对我,是想引季道兄来吗?你想干什么?你要违逆天道吗?你想灰飞烟灭吗?” “住口!”道德真人气得脸色煞白,这个丫头,要么不说话,要么说一大堆,而且还让人无从反驳。 拓跋绍雪盯着他问道:“你凭什么说季道兄不是好人?” 道德真人心里一宽,总算问到正点儿上了,答道:“他杀了我!” 拓跋绍雪毫不客气地大声说道:“那就是你该杀!” “你!”道德真人大怒,手一摊,掌中现出一条黢黑的鞭子,举起来就要向拓跋绍雪抽过去。 “住手!”一声断喝,震得道德真人和拓跋绍雪同时一闭眼。 季山泉被自己吓了一跳,没想到这里的回音这么大!或许是因为结界的缘故,也可能是自己的阳气过于旺盛。 道德真人转回身,盯着季山泉阴冷地说道:“你终于来了。” 拓跋绍雪叫道:“道兄你快走,不要管我,他不敢把我怎么样,他要是敢杀了我,一定会受到严惩,永世不得超生!” “嘿嘿……”道德真人阴险地笑了两声,回头瞟了拓跋绍雪一眼,说道:“你刚认识他不久吧?他是不会走的。” 拓跋绍雪蹙紧了眉头,执拗地叫道:“道兄快走啊!” 季山泉上下打量道德真人,片刻后笑了一下,说道:“我要恭喜你,居然在地府谋了个差事。” 道德真人冷哼一声,手一翻,掌中的鞭子变成了宝剑,指着季山泉说道:“擅闯鬼界,搅扰鬼市,拿下!” 虚空中闪出四名鬼卒,青面獠牙,手拿锁链,围定了季山泉。 拓跋绍雪惊得瞪大了眼睛,叫道:“不关季山泉的事!他是来找我的!是我闯了鬼界!” “你认了就好!”道德真人回身用剑一指拓跋绍雪,说道:“你也休想活着离开!” 季山泉身形一晃,四名鬼卒却同时甩开锁链,围成一个圆圈。季山泉撞在锁链之上,被一股大力反弹回来,摔在地上,四条锁链灵蛇一般向季山泉缠来。 道德真人一脸不屑地笑道:“任凭你道法如何精深,在鬼界之中,也敌不过这锁魂链!季山泉,你的死期到了!” 第81章 :赏罚 四条锁魂链,几乎同时缠住了季山泉的手腕和脚腕,四名鬼卒将季山泉扯了起来,呈大字型横在半空中。 “哈哈哈哈……”道德真人放声大笑,笑声中透露着心满意足,又带着些嘲讽。 拓跋绍雪声嘶力竭地喊道:“放开他!放开他!” 道德真人猛然转身,用剑尖指着拓跋绍雪厉声斥道:“你闭嘴!一会儿就轮到你!” 拓跋绍雪眼中见泪,怒斥道:“你公报私仇,枉为修道之人!” “哼。”道德真人轻轻的一声冷哼,就好像那日在黜州府钱老爷家,季山泉不屑于同道德真人争辩一样,现在的道德真人更不屑于同拓跋绍雪争辩。 实力才是唯一的权柄! 拓跋绍雪突然没了声音,瞪大了眼睛看着道德真人身后。 道德真人一怔,连忙转回身,看到季山泉的周身浮起一层金光。随后,季山泉缓缓地竖了起来,双脚落回地上。四名鬼卒用力的拉扯,却不能阻止季山泉的动作。 道德真人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季山泉的道法竟然已经高到可以对抗锁魂链了吗? 季山泉双手一抖,锁住他两只手腕的锁魂链立刻脱开。两名鬼卒因用力过大,踉跄着退出好几步,险些摔倒。 随后,季山泉蹲下身,双手分别握住锁住他双脚的锁魂链,用力一扯,竟生生地将两条锁魂链扯断! 道德真人大惊失色,但只片刻,又恢复宁定,他不相信季山泉的法力高到如此地步! 道德真人飞身扑上,一剑刺向季山泉胸口。 季山泉一伸手握住剑尖,顺势一拉,将道德真人拉近,随即一掌击在他胸口,将他击飞出去,然后将抢过来的剑丢在地上。 “你……”道德真人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季山泉,满脸的震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季山泉竟然有如此法力。 季山泉面无表情地盯着道德真人,同时谨慎地向拓跋绍雪走去。 其实并不是季山泉的法力有多高,只是道德真人不明白。活人到了鬼界,就好像鬼到了阳间一样。 在阳间,鬼是虚的,人是实的。反则亦然,在鬼界,人是虚的,鬼是实的。 锁魂链是法器不假,但季山泉有肉身。肉身是个好东西,可以保护魂魄,再加上季山泉的法力,如此一来,锁魂链对于季山泉来说,就像是阳世间寻常的铁链一样。 试想,寻常的铁链,又怎么能捆住季山泉呢? 用来绑住拓跋绍雪的,也是锁魂链,只不过拓跋绍雪比较实诚,被绑住了就没想过挣开。 季山泉走到拓跋绍雪身边,伸手扯断了绑住她的锁魂链,拓跋绍雪失控般扑进季山泉怀里,搂住他放声大哭。 季山泉从始至终都盯着道德真人,此时搂着拓跋绍雪,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冲道德真人说道:“我师妹的佩剑呢?还给我,我们立刻离开。” “离开?”道德真人一伸手,被季山泉丢在地上的宝剑倏然回到道德真人手中。 道德真人用剑尖指着季山泉斥道:“你们擅闯鬼界,就想这样离开?” 四名鬼卒舞动着锁魂链,将两人围在中间。 季山泉轻轻推开拓跋绍雪,说道:“别害怕,锁魂链锁不住你。” “你说什么?”道德真人皱起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四条锁魂链同时向两人缠来,季山泉一晃身到了道德真人面前,伸手扣向道德真人咽喉。 “嘭!” 一股大力将季山泉击了回来,季山泉胸口发闷,血气翻涌,身子晃了两晃,拓跋绍雪被四条锁魂链锁住,只能尖声叫道:“道兄!” “退下。”出现在道德真人身前,将季山泉一掌击退的白面书生淡淡地说了一句,目光一直盯着季山泉。 四条锁魂链倏然收回,拓跋绍雪连忙冲上来扶住季山泉。 季山泉咬着牙看着那个白面书生。 白面书生面无表情地说道:“将血吐出来,免得憋成内伤。” 季山泉犹豫了一下,吸一口气,将压下去的热气再度提上来,然后吐出一口血。 “道兄……”拓跋绍雪用手抹着他嘴角的血渍,泪珠止不住地往下落。 “参见大人。”道德真人与四名鬼卒一同单膝跪下。 季山泉隐约猜到这个白面书生是谁了,光凭刚才那一掌的法力,这个书生就不是鬼,而是神。 季山泉轻声对拓跋绍雪说道:“别哭,我没事,只是吐了口血,没有内伤。” 白面书生侧目瞟了道德真人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道德真人答道:“回大人,他们两个擅闯鬼界,搅闹鬼市。” 白面书生看向季山泉,问道:“你们为何擅闯鬼界?” 季山泉答道:“回大人,道德真人抓了我师妹。我们……” 道德真人怒道:“你信口雌黄!” “放肆。”白面书生平淡地说道:“本尊在问话。” 白面书生的语气波澜不惊,而道德真人却吓得双膝跪地,叩头不起,再不敢说话。 白面书生说道:“季山泉,把你的话说完。” 季山泉说道:“我们并没有搅闹鬼市。” 白面书生侧转身俯视着道德真人,说道:“本尊记得,你是被季山泉所杀。” 道德真人应道:“是。” 白面书生问道:“你是否公报私仇?” 道德真人没有回话,白面书生说道:“本尊在问你话,从实招来。” 道德真人又迟疑了片刻,才一五一十的将如何诱|骗拓跋绍雪之事说了一遍。 白面书生转回身,问道:“拓跋绍雪,道德真人所言,属实吗?” 拓跋绍雪点头答道:“回大人,属实。” 白面书生说道:“既然如此,你们的罪过还不算太大。季山泉,减你半数功德,你心服吗?” 拓跋绍雪蹙眉道:“大人你护短,明明是道德真人设计陷害我道兄,凭什么减我道兄的功德!” “绍雪。”季山泉皱眉摇头,说道:“不可造次。” 转而向白面书生垂头道:“回大人,我心服。” 白面书生看着拓跋绍雪说道:“道德真人的罪过,自有地府惩处,本尊绝不会护短。虽然你是被道德真人骗进鬼界,但季山泉毕竟是为了救你而擅闯进来,这也是实情。” 拓跋绍雪心里不服,但季山泉已经警告过她,她也不敢再争辩,只是咬着嘴唇儿,一脸委屈地扶着季山泉。 白面书生又说道:“拓跋绍雪,你被骗受苦,本尊可以补偿你,你可以向本尊要寿数,但不能超过十年。也可以向本尊要法力,也是不能超过十年。你选一样吧。” 拓跋绍雪说道:“请大人帮我开鬼眼。” “绍雪!”季山泉惊愕地看着她,这孩子是真傻呀!开鬼眼,用不了两年的时间,人家可是答应给十年的寿数或是十年的法力呀! 拓跋绍雪说道:“道兄,都是因为我胆小,不敢开鬼眼,所以才惹出这么多事来。” 季山泉盯着她说道:“这跟有没有鬼眼没多大关系!” 拓跋绍雪执拗地摇头。 白面书生看着拓跋绍雪,半晌才说道:“上前来。” 拓跋绍雪走到白面书生近前,白面书生抬手在她额间点了一指,说道:“三日之后,鬼眼就开了。” 拓跋绍雪起手躬身道:“谢大人。”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请大人赐还我师妹的兵刃。” 白面书生向虚空中一抓,手中便有了拓跋绍雪的宝剑,看了看,然后递向拓跋绍雪说道:“这柄剑太过寻常,你虽是女子,却有不屈之志,此剑与你不配。” 季山泉眼中一亮,起手道:“求大人恩赏。” 白面书生看了季山泉一眼,淡淡地说道:“太湖深处。” 季山泉一皱眉,太湖可大了去了,而这个‘深处’又如何理解?是指湖心啊?还是湖底呀?基准方位又在哪里? 白面书生说道:“你们即刻离开吧。” “是。”拓跋绍雪答应一声,走回来搀住季山泉。 两人走出一段路,季山泉小声责备道:“你怎么也不问问,明显那位大人对你青眼有加。” “问什么?”拓跋绍雪眨了眨眼睛。 季山泉皱眉道:“问‘太湖深处’是什么意思啊。是什么东西在那儿?还是什么人在那儿?而这个‘深处’是指横向的深,还是纵向的深,基准方位又在哪里?” 拓跋绍雪垂了眼帘,淡淡地说道:“我不想去找。我离开锦玉山才几天,就惹出这么多事来,去太湖那么远,怕是都没命回来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我陪你去找。” 拓跋绍雪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说道:“就是太湖嘛,大人已经说了,找不找得到全凭缘法,怎能刨根问底。” “季山泉。”身后响起白面书生的声音。 季山泉连忙回身,白面书生说道:“因你而起的事,你要处置干净。” 季山泉愣了一下,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起手应道:“是。” 白面书生说道:“太湖湖底,威剑泰阿,去吧。” “多谢大人!”季山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泰阿剑呐!当年楚国的国宝,后来不知所踪,原来沉在太湖底。 出了鬼界,已是夤夜时分,季山泉左右扫了一眼,皱眉道:“我放这儿的伞呢?” 第82章 :鬼敲门 拓跋绍雪问道:“什么伞?” 季山泉又弯腰找了一圈儿,顺口答道:“找你的时候下着雨,在路上有个丫鬟给了我一把伞,我进鬼界时靠在墙边上的。” 拓跋绍雪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季山泉皱眉道:“难道有鬼跑出来了?所以那位大人才告诫我,要把事情处置干净?” 拓跋绍雪说道:“那要是伞被路过的人拾走了呢?” 季山泉摇头道:“都这么晚了,哪还有人?再说,鬼界入口开在这里,一般人下意识地就会绕道走,不会经过这里。” “哦。”拓跋绍雪垂着眼帘说道:“那就是有鬼跑出来了……人家送你伞,应该说了姓甚名谁吧?去找找问问就知道了。” “再说吧。”季山泉直起腰,说道:“你这一天又累又饿,又惊又吓,先回客栈吧,明天再去找。” “嗯。”拓跋绍雪答应一声,眼中有了笑意。 回到客栈,忘尘子还在等门,桌子上用纱笼罩着饭菜。见两人进来,忘尘子长出一口大气,说道:“三清保佑,可算是找回来了,快过来坐下歇歇,我去把饭菜给你们热热。” 季山泉失笑道:“你去热?” 忘尘子一边往食盘里装饭菜,一边答道:“现在什么时辰了?难道还让客栈的伙计等你们啊?我跟人家打了招呼,厨房的门给我留着呢。你们歇着吧,一会儿就好。” 拓跋绍雪起手躬身道:“多谢道长。” “不必这么见外。”忘尘子端起食盘,头也不回地说道:“桌上是我刚泡的茶,你们先喝口茶。” 东城吕府大门上点着两个灯笼,门框上,靠着一把油伞,在昏黄的灯下,隐约发着惨绿的微光。 雨后的夜晚,格外的宁静,门房起夜的时候,似乎听到有人在叩门。声音不大,却分外的清晰。 门房有些奇怪,这大半夜的是什么人在叩门? 来到大门前,眼睛贴在门缝儿上看了半天,也没看见人影。门房直起身,摇了摇头,反身往茅房走。 ‘啪啪’,又是两声极轻,却十分清脆的叩门声。 门房有些生气,谁他娘的大夜里不睡觉,跑到门前来胡闹? 门房喊了一声:“谁呀?大夜里的不睡觉,瞎闹腾什么!” ‘啪啪啪’,无人应声,却又连着叩了三声门。 门房再次贴到门缝上去看,却骇然看到一只绿幽幽的眼睛。 “啊!”门房惨叫着倒摔在地上,两条腿吓得使不上劲儿,两只手不管怎么倒腾也爬不快,歇斯底里地大声喊道:“来人呐!有鬼呀!快来人呐!” 住在前院儿的下人都被门房吵醒,相继跑了出来。 门房指着大门说道:“有鬼……有鬼敲门!” 下人中有年纪小胆子大的,回屋点了灯笼,提着到了门前,也不看,直接拉开门栓,打开门,迈出门槛张望了两眼,然后转回身讥笑道:“哪有鬼?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你睡迷糊了吧?” 人多气壮,门房缓了过来,跳起来冲到大门外,扯着脖子骂道:“我|日|你八辈儿祖宗!大夜里不睡觉,跑来瞎折腾什么!你他娘的不得好死!” 也没人劝门房,愿意骂就骂。 年轻的下人一低头,看到靠在门框上的伞,弯腰拿了起来,见手柄上刻着个‘吕’字,便皱了眉头,招呼旁人道:“来瞧瞧,这好像是内宅用的伞,怎么会戳门口儿了?” 一众人围上来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门房还在跳着脚儿的骂。谁也没有看到,就在此时,一抹若有若无的身影,向后宅飘了过去。 吕家的小姐吕烟翠,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梦中露出微笑。在她的脸上方,横着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素白的长裙,乌黑的头发都向上飘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吕烟翠。 “小姐……醒醒……小姐……醒醒……” 隐约听到有人呼唤,吕烟翠蹙起了眉头,本不想搭理,可那个纤细悠远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萦绕,吕烟翠睁开了眼睛。 “啊……” “呜……呜……”季山泉睡得正香,猛然被哭声惊醒,一激灵坐了起来,听到隔壁忘尘子斥道:“孽障,因何事搅扰?眼见天光,速速离去!” 哭声哑然而止,季山泉又坐了一会儿,见再没了动静,便又躺下睡了。 待到睡醒,已是日上三杆。起身洗漱后下楼,看到拓跋绍雪已经坐在楼下,同忘尘子在喝茶。 看到季山泉,拓跋绍雪面带笑意地站起来招呼道:“道兄早。” “早。”季山泉答应一声,走到桌边坐下。 拓跋绍雪拿起茶壶给季山泉倒了一杯茶,然后才坐下。 忘尘子说道:“五更过后,有一只女鬼在窗外号哭,山泉,你听到没?” “听到了。”季山泉点了下头,喝了口茶,说道:“不是让你骂跑了吗?” 拓跋绍雪问道:“我怎么没听到?” 季山泉答道:“你的房间离得远,而且你昨天累很了,怕是睡死了。” 忘尘子说道:“我不是骂,鬼见得多了,不得不提防些,保不准是来骗人的。我话虽那么说,可她若是有什么冤屈,直说就好了。她不是什么都没说,直接就走了嘛。” 季山泉笑道:“若是新亡之魂,就凭你那语气,有冤也吓跑了。” 忘尘子失笑道:“吓跑就吓跑吧,上地府去告也是一样的。对了,咱们今天上路吗?” “不。”季山泉放下茶杯,说道:“我得去查问一下伞的事,我怕有厉鬼跑出来。” “行。”忘尘子点头说道:“你先吃点儿东西,然后咱们就去查问。” 吃过饭,出了门,忘尘子说道:“山泉,你拉着绍雪。” 拓跋绍雪脸上微微一红。 季山泉皱眉道:“今天又没有集会,街上人也不多。” 忘尘子说道:“你拉着她。谁知道那位书生大人会不会护短?万一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呢?反正你们都离开了鬼界,道德真人是否还在这里,你知道吗?” “好。”季山泉也是无奈,忘尘子要是轴起来,是说不听的,于是向拓跋绍雪伸出手说道:“来,我拉着你。” 拓跋绍雪抿着嘴唇伸出手,将手指放在他的手心里。 三人到了东城,一路打听着到了吕府门前。看着这座宅子,季山泉又想起了昨天那个丫鬟脸上的表情。 也难怪那个小丫鬟神气活现的,吕府光是临街的这面墙,就有十来丈长。这吕家恐怕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季山泉上前向门值的下人起手道:“这位小哥,贫道是来还伞的,昨日下雨,贵府小姐送了贫道一把伞。” 门值的下人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三人,问道:“伞呢?” 季山泉答道:“伞不见了,贫道是想……” “道长。”门值的下人打断季山泉,说道:“小的去给道长回一声,三位稍候。” 门值的下人见过伞,就是昨夜戳在门框上那把。伞不是问题,一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二来相信三个道士,还有男有女的,应该不会打什么歪主意。 但问题是,小姐昨夜惊了魂,那一声惨叫,整个宅子都听见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里瘆得慌! 早起请了城中三清观的观主凌微道长,来到宅中给看了,独独指出昨夜那把伞上有鬼气! 小姐的贴身丫鬟小纹也认了那把伞,说是昨天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年轻道士淋着雨,小姐让她把伞送给了年轻道士。不过小纹也说了,她让那个年轻道士记得来还伞。 今天来了三个道士说还伞,但是手里又没有伞,说伞丢了。这个事儿古怪,不是他一个守门的下人能做主的,必须要告诉老爷才行。 凌微道长并没有离开,虽然吕小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因为小纹说了,她让年轻道士记得来还伞,凌微道长想见一见这位年轻道士,吕老爷也就陪着凌微道长在厅房里喝茶下棋。 听了门值下人的禀报,吕老爷看向凌微道长。 凌微道长点了点头,吕老爷说道:“请那三位道长进来。” 下人出去,不大会儿工夫,引着季山泉三人走了过来,将到厅房门口,凌微道长微一皱眉,侧目看过去,心中颇为诧异。 当中这位清秀的道士一身妖气,可他身边一男一女两个道士却是常人。难道是被这妖孽蛊|惑了心志?还是另有缘由? 下人引着季山泉三人走进厅房,向吕老爷躬身道:“老爷,三位道长请来了。” “你下去吧。”吕老爷站了起来,向季山泉三人微笑拱手道:“三位道长,请坐。” 季山泉起手道:“吕老爷,贫道昨日于街中偶遇一顶小轿,有一名丫鬟借了一把伞给贫道,不知可否是贵府上的丫鬟?” 吕老爷微微一笑,说道:“三位道长先请坐。” “多谢。”季山泉答应一声,走到一旁坐下。 拓跋绍雪挨着季山泉坐下,而忘尘子坐到了对面。 吕老爷向门外吩咐道:“叫小纹来。” 外面有人答应了一声。 凌微道长看着季山泉,微笑着说道:“贫道是三清观的观主,道号凌微。这位小道友,敢问仙修何处?” 第83章 :不见 季山泉无奈一笑,看凌微道长的表情,知道又是自己这一身妖气让人家起疑心了。答道:“晚辈季山泉,师从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晚辈自打生下来就是一身妖气,家师也不明其因。” “哦?”凌微道长一愣,听这个名头,应该是出世修炼的高人,不过仅凭他一面之词,又难以作准。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道长若有疑虑,尽可一试。” 拓跋绍雪微微蹙眉,季山泉这话的意思,是让凌微用降妖的术法收他。心里莫名地气恼,比起她异族的身世,季山泉这一身的妖气才是真正的无奈。 拓跋绍雪说道:“晚辈拓跋绍雪,师从锦玉山天修观璞玉真人。” 凌微道长微笑着回应道:“拓跋姑娘有礼。” 拓跋绍雪抿嘴,看来她师父的名头,这个老道也没听过。 忘尘子说道:“晚辈忘尘子,师从湘州华藏观道隐真人。” “道隐真人!”凌微道长眼中一亮,他知道华藏观道隐真人,于是微笑着说道:“原来是故人弟子,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五月十三,贫道请道隐真人来绵州讲法,那一次万人空巷,至今忆起,犹似昨日一般。” 忘尘子笑了一下,起手道:“道长,二十年前五月十三,家师正在闭关,虽然收到很多请柬,但家师并未出关。” 凌微道长神色一正,说道:“你果然是道隐真人的弟子,那这两位,是出世修炼的高人?” “是。”忘尘子点头。 拓跋绍雪垂着眼帘,对这个凌微道长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说话间小纹走了进来,季山泉看到小纹,站起来起手道:“昨日多谢姑娘赠伞。” 小纹看了季山泉一眼,浅笑着点了下头,然后向吕老爷福身道:“老爷。” 吕老爷说道:“既然季道长认出你了,就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是。”小纹答应一声,退了两步,转身时又瞟了季山泉一眼,出门走了。 凌微道长转身掀开旁边的黄盖,季山泉一眼看到那把伞,立时皱了眉头,伞上残留的鬼气极重,既然伞在这里,那便是被鬼驱着回到了吕府,可是鬼却已经不在伞中,那鬼去了哪里? 凌微道长拿起伞,递向忘尘子,说道:“忘尘子,你看看这把伞。” 忘尘子有些尴尬,不过在世间,季山泉无名无号,又这么年轻,初次见面而又没挨过大嘴巴的人,是不会相信他的。 忘尘子站起来接过伞,看了看,说道:“有鬼气。” 凌微道长点头,说道:“不错,昨夜这把伞自行回到府门外,被下人拾到,由此还惊吓了吕小姐。” 说着,凌微道长将目光转向季山泉,问道:“季道友,你可能认出,这把伞是否就是昨日借给你的那一把?” 季山泉答道:“应该是。” 凌微道长又问道:“那为何这把伞会自己回来?” 季山泉答道:“应该是被鬼魂附着于上,驱使归来。” 凌微道长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道长仙修名山,想必道法精深。怎会轻易让鬼魂附着在伞上,还自己跑回吕府?” 拓跋绍雪站了起来,垂着眼帘淡淡地说道:“道兄,既然伞已经归还,咱们这就走吧,不是还要赶着回山吗?” 凌微道长微笑道:“拓跋姑娘何必如此介意?事情总要问个明白嘛。” “道长说得是。”季山泉应了一句,转头对拓跋绍雪说道:“先坐下,稍安勿躁。” 拓跋绍雪抿着嘴坐下,垂着眼帘。 凌微道长笑了一下,看着季山泉,等他解释。 季山泉也不隐晦,将鬼界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吕老爷听得瞠目结舌,凌微道长也没了最初的气势。但凌微道长还是心存疑虑,虽然季山泉说得合情合理,不过以季山泉和拓跋绍雪的年纪来看,如果真是进了鬼界,又岂能平安无事的出来? 季山泉问道:“道长,鬼在哪里?” 凌微道长一怔,随后答道:“贫道已经将鬼驱走了。” 季山泉看向吕老爷问道:“吕老爷,可否让贫道见一见贵府千金?” 吕老爷面有难色,看向凌微道长:“道长?你看……” 凌微道长看着季山泉问道:“道长是不相信贫道有能力将鬼驱走吗?” 季山泉站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贫道告辞了。” 说完转身便走,拓跋绍雪站起身跟着季山泉走了。 忘尘子站起来起手道:“告辞。” “忘尘子。”凌微道长唤住忘尘子,问道:“这位季道长果非凡人?” 忘尘子答道:“晚辈难望其项背。” 凌微道长微一皱眉,问道:“鬼界的事属实?” 忘尘子笑了一下,答道:“道长,无论道法如何,修道之人毕竟不是说书的。告辞了。” 一句话点醒了凌微道长,他只是一味地怀疑季山泉,却忽略了大家是同修。正如忘尘子所说,修道之人不是说书的,无故编出奇诡之事,总有露底的时候,得不偿失。 凌微道长急起身追了出来,唤道:“季道长请留步。” 季山泉停步转身,冷着脸问道:“道长有何指教?” 凌微道长微笑着起手道:“人老了,心眼儿不够使了,季道长见谅。” 季山泉的脸色平和下来,浅笑了一下,起手道:“道长过谦了。” 凌微道长转回身对跟出来的吕老爷说道:“吕老爷,还是请季道长看一看,以策万全。” “好。”吕老爷拱手道:“诸位道长请。” 吕老爷引着众人来到偏院绣楼前,吩咐丫鬟道:“几位道长要见小姐,你知会一声。” 丫鬟应声进去,一会儿工夫,小纹跟了出来,向吕老爷福身道:“老爷,小姐不愿意见季道长。” 吕老爷脸现尴尬,斥道:“胡说什么!” 季山泉微微眯了眼睛,这个偏院阴气很重,但如果见不到吕小姐,就不能断定是不是残留的阴气。 小纹低着头答道:“回老爷,小姐说……若不是昨日多事,也不会引来恶鬼,所以……不愿意见季道长。” 季山泉抿了嘴,这个理由也足够充分,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于是起手道:“既然如此,贫道告辞了。” 吕老爷拱手道:“吕某家教不严,失礼了,还望道长见谅。” 季山泉答道:“吕老爷言重了,此事因贫道而起,实为愧疚,请代为转达贫道歉意。告辞。” 凌微道长将季山泉送到府门外,说道:“季道长,借一步说话。” 走远了几步,凌微道长问道:“季道长为何想见吕小姐?” 季山泉答道:“恕晚辈无礼,昨日离开鬼界之前,曾有一位地府神职告诫晚辈,说因晚辈而起的事,让晚辈清理干净。晚辈只是觉得,能御伞而归,恐怕不是寻常的鬼魂,晚辈只是有些担心。不过有凌微道长主持大局,晚辈这些许担心,必然是多余的。” 凌微道长垂了下眼帘,低声说道:“季道长,恕老道不恭,毕竟你的年纪太轻。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想必此事不会那么简单。我心里也是拿捏不准,正如你所说,能御伞而归,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吕老爷是晨起才派人来请,我来时,偏院只有阴气,不见鬼魅。季道长,你若有什么发现,不知可否告知老道?” 季山泉说道:“道长不必疑虑,人命关天,晚辈若是看出异状,断不会与道长争竞,只是晚辈并未看出异状,而吕小姐又不愿见晚辈,所以只能是等等看,如果过上两日,偏院的阴气散了,也就没事了。” “那好。”凌微道长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说道:“那这几日,还请季道长留在绵州,一应开销,老道担负。” 季山泉说道:“因晚辈而起之事,如何能让道长破费,些许开销,不足挂齿。晚辈住在望来客栈,若有所需,道长只管差人知会晚辈就是。” 凌微道长起手道:“如此多谢了。” 三人回到客栈,坐在一起吃午饭。拓跋绍雪垂着眼帘,闷声不响。 季山泉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问道:“还在生气呀?” “嗯。”拓跋绍雪应了一声。 季山泉微笑道:“世人愚钝,何必计较?白白惹得自己心里不痛快。” 拓跋绍雪说道:“自以为是,倚老卖老,却也不见他有何真本事。” 忘尘子叹了口气,说道:“绍雪,你和山泉天资过人,又生有机缘,拜入隐世高门修炼上法。你不知道,世间人能修到凌微道长这般境界,已是凤毛麟角了。” 拓跋绍雪轻咬了下嘴唇,面现尴尬之色,说道:“我失言了,道长莫要怪罪。” 忘尘子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等你在世间游历得久了,自然就会明白了。这凌微道长算不错了,你想想道德真人。” 拓跋绍雪微一蹙眉,提起道德真人,拓跋绍雪心里的火气更大,恨恨地说道:“地府竟然让他当鬼市督办,真是无人可用了!” 第84章 :借身 季山泉笑了笑,道德真人能修得道法,必然也是做过很多功德,只不过道心不稳,到最后造了恶业。 实则他做了鬼市督办,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虽然他当了官,可也是落入了鬼道,至少百八十年不能转世投胎。 而这一次又因为诱|骗拓跋绍雪进入鬼界,恐怕必受重责,连这个鬼市督办也做不成了。 见季山泉垂目不语,拓跋绍雪放下筷子,侧转了身对着季山泉,说道:“道兄,因为我,害你折损了半数功德,待传书之后,我禀明家师,随你游历尘世,补偿你的功德。” 季山泉一笑,说道:“好。不过你不必愧疚,功德就好比是金银,积攒来就是为了花销的。其实你想想,积攒无数功德,换来得成正果,位列仙班,其实就像世间的人,用钱财买官一样。” “哎!”忘尘子严肃地斥道:“莫要胡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季山泉笑道:“神明忙得很,哪有闲工儿夫听我絮叨。” 拓跋绍雪抿嘴一笑。 这一天,慢慢悠悠地过去了,当夜幕降临,凌微道长站在偏院门口,感觉到阴气更重了。没有神眼,看不到气,可凭借着身上越来越阴冷的感觉,凌微道长意识到事态严重! 凌微道长转脸对吕老爷说道:“这里不对劲儿,赶紧差人去望来客栈请季道长。” 吕老爷虽然是凡人,但心头也能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迫,见凌微道长都这么说,连忙命下人去请季山泉。 凌微道长看着绣楼顶上的天空,伴随着夜色,似乎有什么东西一同压了下来。已经是五月的节气,本该渐生暑热之气,可站在院门口,却感觉到透骨的寒意。 丫鬟小纹从绣楼里出来,穿着夹袄,揉搓着两臂,吩咐婆子道:“生盆炭火来,这都入夏了,怎么冷得人心里发凉。” 凌微道长猛然想起,季山泉曾说要见吕小姐,难道吕小姐有问题?唤道:“小纹姑娘,过来一下。” 小纹应声跑了过来,招呼道:“道长。” 凌微道长问道:“是你家小姐要你生火盆吗?” 小纹摇头答道:“不是。是我们觉得冷,小姐还穿着单衣,只说乏得很,我怕小姐睡着了受凉,才吩咐生火盆。” 凌微道长心里咯噔一下,如此看来,吕小姐就算没有被‘借身’,恐怕也被鬼魅所迷了! 小纹看着凌微道长,问道:“道长还有事吗?” “没事了。”凌微道长摇了摇头。 “哦,那我回去了。”小纹转身跑回了绣楼。 凌微道长本来想把小纹先救出来,但又怕打草惊蛇,惹出更大的事来。反正已经差人去请季山泉了,还是暂且忍耐为好。 季山泉来到吕府偏院门口,看到一团阴气盖在绣楼之上,呈螺旋状盘旋。 凌微道长问道:“季道长,这阴气如此之重,是何道理?”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我要见吕小姐。” 吕老爷说道:“道长请。” 到了这个份儿上,吕老爷也顾不得女儿愿意不愿意了,哪有入夏了还生火盆的道理?这分明是闹邪秽嘛。 季山泉对忘尘子说道:“绍雪鬼眼还没有开,身子尚弱,你看护好她。” 忘尘子点头应道:“放心吧。” 拓跋绍雪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她本想陪着季山泉进去,可她也知道,自己连鬼眼都没有,陪着进去也没什么用,说不定还会像在鬼市里那样,拖累季山泉。 吕老爷引着季山泉和凌微道长进了院,走到绣楼前,吩咐外面的丫鬟:“进去告诉翠儿,季道长要见她。” 丫鬟跑了进去,片刻后小纹出来,说道:“老爷,小姐才睡下。” 吕老爷斥道:“叫起来!快去!” 小纹吓得一哆嗦,应道:“是。” “道兄!”拓跋绍雪叫道:“有人从二楼北窗飞出去了!” 拓跋绍雪在院门中听到小纹说的话,觉得奇怪,这个吕小姐为什么死活不肯见季山泉?于是便开了慧眼,结果刚开了慧眼,就看到绣楼里有人从北窗飞了出去。 季山泉一错身绕过小纹,冲进绣楼,几步蹿到二楼,已经不见了人影。 “小姐呢?”小纹跟着跑了上来,惊见刚才还好端端躺在床上的小姐,已经不知所踪。 吕老爷怒斥道:“小姐呢!” 小纹哭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啊……” 季山泉说道:“去把绍雪和忘尘子也叫进来。” 小纹愣了一下,吕老爷斥道:“还不快去!” “是。”小纹提着裙摆跑下楼去。 季山泉走到窗口,手扶窗棂看着外面。吕府这座偏院,与后宅正院是平齐的,绣楼坐北朝南,二楼修得也高,一眼望去,能看到好远。夜色中,一片整齐的屋顶,夹着行人稀少的街道,并没有什么惹人注意的地方。 即便是‘飞’出去的话,按照季山泉跑上来的速度,也不应该飞出多远才对。而且如果飞出去的人是吕小姐的话,那吕小姐恐怕已经被‘借身’了。 “道兄。”拓跋绍雪上楼后径直走到季山泉身边,手指着窗外说道:“我看到那人一路向北,中间不曾落地。” 季山泉点了下头,转回身看着小纹说道:“给我一样你家小姐常用的东西。” 小纹眨了眨眼睛,从枕下抽出一条帕子递给季山泉。 季山泉接在手中,放在窗棂上,掏出一张招魂符晃着,默念咒语。 片刻工儿夫,一道虚影忽忽悠悠地来到窗前。 季山泉问道:“你是何人?” 凌微道长说道:“她就是吕小姐。这怎么可能……我真是老糊涂了……唉!” 吕烟翠那晚睁开眼,看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悬在自己上方,吓得惨叫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待到醒转过来,却发现自己飘在空中,屋里点着灯,另一个自己缩在床里,裹着被子,小纹守在旁边好声劝慰。 吕烟翠觉得奇怪,叫了小纹一声,可小纹充耳不闻。吕烟翠大声地叫,可小纹只是守着另一个自己,像是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另一个自己却吩咐小纹去烧热水,说是觉得心里冷,要喝热茶。小纹便下楼去了。 小纹刚走,另一个自己便换了一副表情,冷笑着拿起团扇,走到吕烟翠身边,朝着吕烟翠扇了一下。 吕烟翠只觉得一阵急风吹来,就被吹得东倒西歪,向窗边飘去。 就这样一下一下的,吕烟翠被扇到了窗边,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打开了窗子,然后冷笑着用力一扇,吕烟翠便翻滚着飞出了窗外。 在夜色中飘荡了好一会儿,吕烟翠才正过来,一阵阵地头晕犯呕,却吐不出来。想起来路遇的年轻道长,吕烟翠便一路哭着向西城客栈找来。 结果到了客栈窗外,被忘尘子一吓唬,又惊得不敢说话,偶来一阵夜风,吕烟翠直接就随风飘出城外去了。 吕烟翠说一句,季山泉就重复一句给拓跋绍雪听,说到被忘尘子惊吓,拓跋绍雪回头看了忘尘子一眼。 忘尘子干咳了一声,脸上微露尴尬之色。 吕老爷抓住凌微道长的胳膊哭道:“道长,你老可得想办法救我的翠儿呀!” 凌微道长安慰吕老爷:“放心吧,贫道定当尽力。” 季山泉见吕烟翠飘忽不定,知道她初离肉体,尚不能习惯,而且心志不坚,随曲就弯,于是掏出玉佩说道:“吕小姐,我先将你收入玉佩之中,免得你受这颠倒之苦。” 吕老爷惊道:“你不能收了我女儿!” 凌微道长拉住他说道:“吕老爷,不是收,是让吕小姐在玉佩中暂歇而已,你莫要慌乱。” 看着季山泉施法,拓跋绍雪拿手拍自己额头,嘴里小声念叨着:“还不开……还不开……” “别打了。”季山泉收起玉佩,轻笑了一下,说道:“打肿了也没用,再忍两天就开了。” 拓跋绍雪嘟了嘟嘴,在心里责怪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胆小,早知有今日,她说什么也得先把鬼眼练开。 季山泉转回身,看着吕老爷问道:“吕老爷,恕贫道言语冒犯,你可做过恶事?” 吕老爷一怔,随即昂首答道:“没有!吕某虽然经商,但从不坑害他人!” 季山泉垂了眼帘,既然吕老爷没有做过恶事,那这只厉鬼找上吕小姐,恐怕就是因为那把伞了。 季山泉问道:“小纹姑娘,你借给贫道的那把伞,是否是你家小姐自己常用的?” 小纹瞄了吕老爷一眼,低声答道:“是。” 季山泉又看向凌微道长问道:“道长,那把伞在何处?” 凌微道长说道:“还用黄盖压着,跟我来。” 众人下了楼,刚到院门,看到两个丫鬟扶着一位美妇人走来。这美妇人也就二十六七的样子,貌若桃李,身姿丰韵,双眼如秋潭之水,顾盼生情。 见到众人,美妇人未语先笑,走过来挽住吕老爷说道:“老爷,听说翠儿出事了,我过来看看,还好吧?” 说着话,一双美目瞟了季山泉几下,嘴角牵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85章 :鸠占鹊巢 吕老爷皱眉道:“没什么大事,你先回去吧。” 美妇人嘟嘴道:“老爷,听说家里闹鬼,我也怕得紧,这位道长……” 说着用团扇一指季山泉,抿嘴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位道长仙风道骨,不如请到妾身房中坐坐,一来看看宅气,二来驱驱邪秽。” 拓跋绍雪瞪着美妇人,眼神不善。 吕老爷斥道:“季道长还有正事要办,你不要在此胡闹,回去!” 说完向季山泉摊手道:“道长请。” 美妇人哼了一声,嘟着嘴白了吕老爷一眼,却也不敢再说话。 几人来到厅房,凌微道长将伞拿给季山泉。 季山泉接过伞,掏出一张追踪符,对拓跋绍雪说道:“你跟忘尘子留在这里,我去追那只鬼。” “我也去。”拓跋绍雪说道:“我能追得上追踪符。” 季山泉一怔,追踪符飞起来可是极快的,倒没看出来,拓跋绍雪能有这么好的轻功。 拓跋绍雪嘴角带笑地说道:“道兄不信?我以前用追踪符追过飞鸟。” 季山泉牵了牵嘴角,没有说话,将追踪符贴在伞上,油伞开始颤动。 季山泉握着伞到了院中,问拓跋绍雪:“准备好了?” “嗯。”拓跋绍雪点头。 季山泉将伞抛向空中,油伞刚一离手,便倏然向西边飞去。季山泉身形一晃追了上去,拓跋绍雪也随之不见了踪影。 见两人如此身法,凌微道长愕然看向忘尘子。 忘尘子干咳了一声,说道:“咱们等他们回来吧。” 季山泉与拓跋绍雪两人,一路蹿房越脊,追着油伞奔西城而来,眼见将到西城墙,油伞陡然折头向下,落进了一条窄巷。 季山泉如影随形,跳落窄巷之中,看到一名少女倒在巷中。 拓跋绍雪跟着落下,赶到近前扶起少女,季山泉说道:“是吕小姐……的肉身。” 拓跋绍雪愕然问道:“借身的鬼呢?” 季山泉看着落在地上的油伞,叹了口气说道:“这把油伞是吕小姐常用之物,吕小姐留在上面的气息要比借身的鬼重很多,那只鬼已经逃了,凭这把油伞恐怕找不到了。” 拓跋绍雪抿着嘴叹了口气,说道:“先救吕小姐吧。”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伸手从怀中掏出玉佩,念动咒语,将吕小姐的命魂送回体内,随后又按了按吕小姐的脉门,发觉吕小姐的阳魄并没有散。 拓跋绍雪揉了揉吕烟翠耳后的‘头窍阴’穴位,待吕烟翠有了呼吸后,将她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头。 季山泉说道:“我抱她回去吧。” “不用。”拓跋绍雪矮身搂住吕烟翠的腿弯,说道:“一个人我还背得动,在山上时,我也常挑水的。” 季山泉垂目一笑,没有说话,等她站起来,跟在她身边向东城返回。 路上,拓跋绍雪问道:“那只鬼怎么跑了?既然要跑,又何必把吕小姐的肉身带出这么远?” 季山泉一怔,脱口说道:“不好!” 说完一把将吕烟翠抱过来,展开轻功向吕府狂奔。 拓跋绍雪也回过味儿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当下也顾不得计较,几个起落追上季山泉,一同跑回吕府。 落在院中,看到吕老爷、凌微道长,还有忘尘子,三人正坐在厅房里喝茶。 季山泉怔住,本以为那只鬼引走他,是为了回来害人,结果…… 拓跋绍雪轻轻捅了一下季山泉,轻声说道:“别抱着了,快送吕小姐回绣楼。” 季山泉连忙说道:“来接一下,我没劲儿了。” 吕老爷见季山泉抱着一人,立时想到是自己的女儿,已经跑了出来,上前想接过吕烟翠,却抱不过去。 凌微道长说道:“别换手了,季道长再辛苦片刻,送回绣楼吧。” 回到绣楼,将吕烟翠放到床上,吕老爷看着女儿,伸手抚了抚女儿的脸,转头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长,小女没事儿吧?” 季山泉答道:“没什么大碍,缓上一两个时辰就会醒过来,至于恢复嘛……请个好大夫,开些温补的药调理几日也就是了。” 吕老爷站起来拱手道:“多谢道长啊,多谢道长。” 季山泉说道:“咱们出去说吧,绍雪,你留下照看一下吕小姐。” 拓跋绍雪答道:“我留下没用,我又没开鬼眼,就算鬼回来了,我也看不到。” “鬼回来?”吕老爷惊道:“季道长,你们没有将恶鬼收服啊?” 拓跋绍雪蹙眉道:“鬼就是鬼,为何偏要加个‘恶’字,如你这般称呼,即便本来无事,恐怕也要寻你的晦气。” “是是。”吕老爷连声应道:“道长教训得是,吕某记下了。季道长啊……你得救救我女儿呀……” 说着便转了哭腔儿,拉着季山泉的胳膊就要跪下。 季山泉托住他说道:“吕老爷不必如此,贫道并没有说不管,我只是说咱们出去说。” “可是……可是……”吕老爷连说了两个‘可是’,眼睛直在拓跋绍雪与吕烟翠之间打转儿。 拓跋绍雪抿嘴叹气,说道:“好了好了,我留下就是了,你们出去说吧。”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吕老爷连连向拓跋绍雪打拱。 拓跋绍雪蹙眉道:“吕老爷你别这样,我年纪小,生受不起,你莫折了我的寿数。” “好,好。”吕老爷转身摊手道:“季道长请。” 来到厅房,落座后,凌微道长问道:“季道长,没有抓到那只鬼吗?” 季山泉摇头,答道:“我们追到时,那只鬼已经离开多时了,只寻回了吕小姐的肉身。” 吕老爷惊惶道:“那可如何是好呀?那只恶……哦不,那只鬼会不会回来呀?” 季山泉垂着眼帘想了想,说道:“吕小姐的阳魄并没有散去,以贫道浅见,那只鬼似乎不是来索命的,倒像是要借尸还魂。” 吕老爷哭丧着脸说道:“我女儿没死呀!它借得哪门子尸,还得哪门子魂呀?” 凌微道长说道:“鸠占鹊巢更贴切一些,那只鬼先把吕小姐的魂吓出来,然后占了身子,保留阳魄,如此它便成了活人,而吕小姐就成了孤魂野鬼。” “哎呀~”吕老爷捶胸顿足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哇!” 凌微道长说道:“吕老爷你也不必太过焦心,那只鬼怕季道长追踪,已经弃了吕小姐的肉身,想必不会再回来纠缠。只是……如此一来,季道长若想抓住那只鬼,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季山泉笑了笑,他也知道不容易,可那位白面书生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为了救人闯入鬼界,都被减去了半数的功德,如果这只逃出来的鬼清理不掉,还不定怎么着呐! 吕老爷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长,你还抓那只鬼吗?” 季山泉答道:“抓。修道之人,本来就该渡劫解厄,碰上了都没有袖手不管的道理,更何况这次的事是因贫道而起。” “太好了!”吕老爷上前作揖道:“那就请季道长留在舍下,也好让绍雪姑娘陪陪小女,季道长……肯屈尊否?” 凌微道长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道:“季道长,老道也恳请季道长留下。老道年岁大了,这件事就不插手了。” 吕老爷一怔,连忙又向凌微道长作揖道:“凌微道长,吕某绝没有轻慢之意,你老……” “吕老爷。”凌微道长握住吕老爷的手腕,微笑道:“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有心思和精力,与一个后生争竞吗?再者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莫把老道看窄了。” 季山泉站起身,起手道:“道长,晚辈后学,虽有些本事,也难能思虑周全,还要请道长提点。” 凌微道长呵呵一笑,摆手道:“不行了,有心无力呀,这一天折腾下来,腰酸背痛,还好有你。山泉呐,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弟子,百年后就能安心闭眼了。可惜呀……老道没这个福分呐!” 转而向吕老爷说道:“老道回去了,吕小姐福大命大,有高人相救,吕老爷大可安心。” 说完,微笑着向季山泉点了点头,又向忘尘子点了点头,忘尘子连忙站了起来,起手躬身。 凌微道长呵呵笑道:“老道走了,剩下的事儿,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吕老爷连忙搀住凌微道长,说道:“我送道长。” 绣楼之上,吕烟翠悠悠醒转。 小纹伏在床沿上喜极而泣:“小姐!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吕烟翠轻声问道:“季道长呢?” 小纹抹了下眼泪,哽咽着答道:“季道长同老爷去了厅房,绍雪姑娘在这儿。” “哦。”吕烟翠抿了抿嘴唇。 小纹连忙站起来说道:“小姐口渴了吧,我去给你倒茶。” 拓跋绍雪转到床边,看着吕烟翠笑了一下,说道:“吕小姐醒了,我给你诊诊脉。” 吕烟翠看了拓跋绍雪一眼,随即垂了眼帘,轻声应道:“多谢绍雪姑娘。” 西城窄巷,一名华服公子走了进来,拾起地上的油伞,掀掉上面的追踪符,笑了笑,握着伞,背着手缓步走出窄巷,往远处的一座大宅行去。 第86章 :阴毒 华服公子姓魏,因命格中缺水,所以取名为魏金水。魏金水所去的大宅,乃是绵州都尉魏扩的府邸。 来到门前,门两旁的石狮子的眼睛都闪了下红光,值卫的官兵向魏金水行礼道:“二公子回来了。” “嗯。”魏金水答应一声,背着手站在大门前。 官兵敲了两下门,大门拉开一条缝儿,门房看见魏金水,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打开门,让到一旁说道:“二公子。” 魏金水走进门,扫了一眼,前院黑着灯,通往后院的门锁着。 门房关了门,轻声说道:“二公子,怎么从前门儿回来了?不是都走侧门的吗?” “哦。”魏金水垂着眼帘应了一声,答道:“今天心里有事儿,就走到了前门,不想再往侧门走了。” 门房赶紧到院门边轻轻敲门,敲了十几下,中院儿才有人问道:“什么事呀?” 门房答道:“二公子回来了。” 中院门打开,一名小厮跑了出来,上来拉住魏金水埋怨道:“祖宗,怎么从前门回来了?小的在侧门候了小半夜了,快走吧。” 小厮拉着魏金水过中院儿,进后院儿,拐到偏院儿。进了屋坐到床上,两名丫鬟一个淘手巾,一个泡茶,小厮蹲下来给魏金水脱鞋,一边脱一边问道:“祖宗,你这又是闹哪出儿啊?老爷这两天可是气儿不顺,你可消停着点儿。” 淘手巾的丫鬟淘好了手巾,走到魏金水身边给他擦脸,也说道:“是呀,万一惹着老爷,又得挨打了……爷,你脸上怎么这么冷啊?” 说着又握住魏金水的手,蹙眉道:“这都入夏了,怎么……爷,你哪儿不舒服?” 魏金水答道:“没什么不舒服。” 另一个丫鬟端着茶过来,说道:“许是夜风凉,吹着了,喝两口热茶暖暖就好了。” “嗯。”魏金水答应一声,接过茶说道:“行了,你们都去歇吧。” 淘手巾的丫鬟还是不放心,吩咐小厮道:“小金子,去把厨子叫起来,给爷炖碗热汤,喝了再睡下,免得寒气怄着。” “不用了。”魏金水说道:“你们都去歇吧,我困了,喝两口茶就睡了。” 小金子说道:“涓姐,都这么晚了,再炖汤得什么时辰,还是让爷早点儿睡吧,保不齐明早老爷还得叫呢。” 涓儿抿着嘴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说道:“我去烧水,总得烫烫脚再睡,溪儿,守着爷,别让爷睡了。” “知道了。”溪儿答应一声,对小金子说道:“你去歇吧,这儿不用你忙活了。” 魏金水说道:“我拿回来的伞搁在门口儿了,拿到院儿里去烧了。” “哦。”小金子怔了一下,但也没问,反身出来,在门口看到伞,拿起来,又找了火盆,到院中把伞烧了。 另一边,拓跋绍雪眼见着天色已晚,可还没人来叫,不禁有些奇怪,对吕烟翠说道:“吕小姐休息吧,贫道告辞。” “绍雪姑娘!”小纹连忙拉住拓跋绍雪,季山泉抱小姐回来时,小纹听见他们说话了,知道那只鬼跑了,小纹说道:“绍雪姑娘,你就留下吧。” 拓跋绍雪还没有说话,楼下跑上来一个丫鬟,说道:“绍雪姑娘,季道长打发人来说,他和忘尘子道长住在府里了,请绍雪姑娘看护我家小姐几日。” 拓跋绍雪微一蹙眉,问道:“几日?” “这……”丫鬟迟疑道:“来人没说,想是季道长也没说。” “我去问道兄。”拓跋绍雪甩开小纹,径直下楼去了。 “绍雪姑娘!”小纹急得直跺脚。 吕烟翠撑起身说道:“小纹,别叫了。” 小纹转回身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蹙眉道:“小姐……” “别说了。”吕烟翠轻叹了一声,说道:“不能总是麻烦人家。” 丫鬟引着拓跋绍雪到了季山泉的住处,拓跋绍雪叩门唤道:“道兄。” 季山泉拉开门,不等拓跋绍雪开口,便微笑着说道:“我答应了凌微道长,在抓住那只鬼之前,留在吕老爷府上。” 拓跋绍雪抿了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丫鬟,推开季山泉进了屋,说道:“把门关上。” 季山泉把门关上,到桌边点上灯。 拓跋绍雪满脸不悦地轻声说道:“那你就让我守着吕小姐?我又不是她们家丫鬟……你要是担心,你自己守着去。” 季山泉失笑道:“你胡说什么?” 拓跋绍雪抿了抿嘴,刚才的话说得过分了,就算心里不痛快,这种话也轮不到自己说。 拓跋绍雪说道:“鬼都已经跑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在这里耗不起呀。” 季山泉轻声问道:“你以为我是担心吕小姐?” 拓跋绍雪看了他一眼,又垂了眼帘。 季山泉轻声说道:“我是在等你开鬼眼,等你开了鬼眼,就能跟我去抓鬼了,到时候,如果吕老爷愿意,就让忘尘子守着吕小姐,如果不愿意,那就随他的便了。” 拓跋绍雪抿嘴一笑,随即站起身说道:“晚了,你早点儿睡吧,我回去了。” 季山泉轻声叮嘱道:“咱们是修道之人,吕小姐是世俗凡人,这件事办完,咱们就会离开,恐怕老死都难再相见。你别给人家脸色看,明明出了力,结果却不落好儿,何苦呢?” “嗯。”拓跋绍雪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又停了片刻,走到门边,拉开门出来,对丫鬟说道:“回绣楼吧。” 回到绣楼,小纹扑上来拉住拓跋绍雪,带着哭腔儿说道:“绍雪姑娘,你可回来了,快看看我家小姐吧。” 拓跋绍雪愕然变色,连忙到床前,看到吕烟翠紧闭着双眼,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拓跋绍雪连忙掀开被子,解开吕烟翠的衣衫,把手伸进去按在她心口,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拓跋绍雪心里有些发慌,她虽然也懂医术,却从未给人医治过。虽然懂道法,但从未碰上过邪秽之事。 拓跋绍雪站起来落下床柱上的纱帘,说道:“快去叫季道长来。” 小纹双手提着裙摆跑下楼去。 拓跋绍雪不敢施法,只能用手按着吕烟翠的心口,以内力护着吕烟翠的心脉。 半盏茶的工儿夫,季山泉来到,站在楼梯口问道:“怎么了?” 拓跋绍雪已经冷得打战,声音发颤地答道:“吕小姐……心脉停了,心口出奇的冷……我只能用内力……” “你过来。”季山泉打断了她,随后咬破了手指。 拓跋绍雪走到季山泉身边,季山泉将她拉进怀里,左手按在她腰后命门穴上,将右手举到她唇边,说道:“吸我的血。” 拓跋绍雪也顾不得害羞,吸了两口,将血咽下,感觉到一股热气直入丹田。 季山泉右手按在她颈后大椎穴上,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运转内息,周身开始发热。 拓跋绍雪将头抵在他颈边,迟疑着伸出双臂,抱住他,闭上了眼睛。 一刻钟过去了,小纹忍不住了,小姐生死不知,可季道长却只顾着给他师妹暖身子! 小纹说道:“季道长,我家小姐还生死不知,请季道长先搭救我家小姐。” 季山泉松开拓跋绍雪,掏出针包递给她,说道:“锁住魂魄,用驱阴符将阴毒驱散。记住,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能用内力去压制阴毒,阴毒会逆行进入你的丹室,病人没治好,大夫先死了,我再晚来一会儿,你就活不成了。” 拓跋绍雪垂着眼帘,抿着嘴唇点头。 季山泉对小纹说道:“叫几个人来,按住你家小姐的手脚,一会儿她会惨叫挣扎。” 小纹惊道:“为什么?” 季山泉答道:“解释给你听,你也听不懂,快去吧。” 小纹问道:“季道长,你不能给我家小姐喝点儿你的血吗?” 季山泉答道:“你家小姐应该是再寻常不过的凡人,喝了我的血,既不能吸收,也不能运化,反倒有害,除非你家小姐自幼习武。” 小纹抿了嘴,再次提着裙摆跑下楼去。 片刻工儿夫,小纹带着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上来。 拓跋绍雪用针锁住了吕烟翠的魂舍与魄室,然后指挥着丫鬟婆子分别按住吕烟翠的手脚。 掏出驱阴符,拓跋绍雪扭头看向季山泉,她没干过这种事,心里难免有些发慌。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冲着她点了点头。 拓跋绍雪吸一口气,猛然将驱阴符按在吕烟翠心口上。 “啊……” 原本已经几乎没有了呼吸的吕烟翠,突然睁开了眼睛,而这一声瘆人的惨叫,吓得丫鬟婆子一齐放了手,手足无措地看着。 好在拓跋绍雪也按着吕烟翠的胸口,吕烟翠才没有坐起身来,但两手乱抓时,却抓到了拓跋绍雪的左眼角。 眼睛火辣辣的疼,眼泪不自觉地滑落,拓跋绍雪却没有松手,只是仰着头躲避着吕烟翠的双手。 季山泉厉声斥道:“按住她!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点儿事儿都做不好!” 丫鬟婆子们连忙抓住吕烟翠的手脚,死死地按住。 第87章 :提亲 用到第三张驱阴符时,符不再起作用,吕烟翠昏死了过去。 拓跋绍雪直起腰,转过身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季山泉问道:“这样就行了吧?” 看到拓跋绍雪的左眼珠红了一片,季山泉立时变了脸。 拓跋绍雪见他满面愠色,知道他动了肝火,连忙说道:“道兄,不怪别人,是我自己笨。” 季山泉还未答话,一旁的丫鬟小纹便抢着说道:“季道长,我家小姐昏死过去了……” “吵嚷什么!”季山泉瞪了她一眼,吓得小纹一哆嗦。 季山泉压了压心头的火气,冷淡地说道:“你家小姐没事,好好睡一觉,醒了之后吃些补品就好了。” 小纹低着头不敢再说话,拓跋绍雪轻声说道:“快回去吧,早点儿休息。” 季山泉沉着脸转身下楼了。 第二天一大早,魏金水的两个丫鬟相继被冻醒。 涓儿裹着被子轻声说道:“这都入夏了,怎么冷成这样儿啊。” 溪儿用手帕捂着打了个喷嚏,应道:“是啊。” 魏金水坐起来说道:“要是觉得冷,就到别屋去睡吧。” “爷怎么醒得这么早?”涓儿连忙下了地,披上衣服点了灯,端着过来,看到魏金水的脸色,猛然怔住,半晌才问道:“爷,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魏金水抬起手摸了一下脸,说道:“我也不知道。” 溪儿也披着衣服下了地,沏了杯热茶端过来,伸手摸了摸魏金水的脸,惊道:“爷!你的脸这么凉,你不冷吗?” 魏金水接过茶喝了一口,答道:“我不冷。” 说完将茶递还给溪儿,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我要出去一趟。” “不行。”涓儿将灯放在桌上,按住他说道:“得请个大夫来瞧瞧。” 魏金水叹了口气,说道:“我虽然身上凉,可我又不觉得冷,瞧哪门子大夫啊。” 小金子在外面叫门道:“爷,老爷叫你过去回话。” 两个丫鬟赶紧给魏金水穿衣套鞋,涓儿嘱咐道:“爷,可千万仔细着回话。” “嗯。”魏金水点头答应。 都尉魏扩坐在书房里,沉着脸等着魏金水。门外有人说道:“老爷,二少爷来了。” 魏扩说道:“让他进来。” 门推开,魏金水走进来。 “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魏扩猛然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灯火一阵乱晃。 魏金水看着魏扩,双眼闪了下绿光。魏扩突然就魇住了,笔直的坐着,呆呆地看着前方。 魏金水走到魏扩身边,俯下身轻声说道:“我该娶亲了。” 魏扩缓缓点头。 魏金水又轻声说道:“我要娶东城吕家的千金,吕烟翠。” 魏扩再次缓缓点头。 魏金水再一次轻声说道:“今天就去找媒婆,上门提亲,旬日之内,我要把人娶回来。” 魏扩木然说道:“时间太紧,来不及准备。” 魏金水轻声说道:“就说我病了,娶亲是为了给我冲喜。” “好。”魏扩缓缓点头答应。 出了书房,魏金水往前院儿走。小金子追着问道:“爷,这一大早的,你要去哪儿啊?” 魏金水答道:“我要去办点儿事儿,你别跟着我。” “那哪儿成啊?”小金子说道:“小的不跟着爷,回头老爷知道了,还不得掀了小的的皮呀!” 魏金水站住脚,侧目看着他说道:“跟着我也行,只是……你别后悔。” 小金子怔了一下,随即笑道:“瞧爷说的,小的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哪有什么后悔一说。” “好。”魏金水点了点头,说道:“走吧。” 出了府门,一路往南走,小金子摩挲着双臂嘟囔道:“怎么这么冷,难不成是要下雪吗。” 南城靠城墙边,有一座破落的小院子。魏金水来到院门前,直接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小金子跟在后面问道:“爷,到这儿来干什么?” 魏金水倏然转身,吓了小金子一跳! 魏金水阴沉地说道:“你的话太多了,把嘴闭严,否则你就再也别想说话了。” 小金子心里一慌,二少爷的眼神前所未见,看得人心里哆嗦,后背发凉。 小金子僵硬地点了点头。 魏金水转回身走到破屋门前,抬起手敲了两下门。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看了魏金水一眼,说道:“进来吧。” 跟着老头儿进了屋,小金子左右看了看,这间屋子不大,而且没有隔间,东头是炕,西头是灶,除此之外,什么家什都没有,不过,炕中躺着个人,光着身子,身上画满了乱七八遭的花纹。 魏金水站在门口,并不往里面走,看着炕上的人问道:“弄好了吗?” 老头颤颤微微地往炕边走,头也不回地答道:“哪有那么快,昨天夜里才弄来。” 魏金水冷冷地说道:“午时前必须要弄好。” 老头儿走到了炕边,拿起笔接着在那个人身上画。 魏金水重复道:“午时前必须要弄好。” “为什么?”老头儿没有回头,慢悠悠地说道:“你还想去招惹那个道士?你图什么呀?” 魏金水淡淡地答道:“不图什么,就是想让他知道,有些事,即使他道法再高,也无能为力。” 老头儿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了。” 季山泉一早便到了西城,查探到都尉府的阴气极重。但是都尉府守卫森严,季山泉不想打草惊蛇,便先回了吕府。 到了忘尘子的屋里,将情况告诉忘尘子。 忘尘子抿着嘴琢磨了半天才说道:“这事儿麻烦了……你打算怎么办?潜进都尉府去?” 季山泉摇头,说道:“它不怕都尉府的官煞,那么它恐怕是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的老鬼。它一直都是在借身,而不是附身。没准儿这个时候,都尉府的人都被它控制了,我要是潜进去,他就会用活人来对付我,到时候我就难办了。” 忘尘子皱眉道:“那位书生大人也真是……既然知道有鬼逃了出来,他为什么不抓?非得让咱们去抓。” “是让我去抓。”季山泉苦笑了一下,说道:“地府的道理,谁能说得清?咱们又不是地府的人。书生大人让我去抓,估计也是另一种惩处吧?” 忘尘子愤然道:“扣了半数的功德还不够?” 季山泉一笑,答道:“我也没积多少功德,估计是不够吧。” 忘尘子也是无奈,叹了口气,问道:“你想怎么处置这事儿?”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我得好好儿想想,晚上我再去探探,看它到底借了谁的身。” 忘尘子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晚饭的时候,吕老爷摆了宴席,将季山泉三人请到了厅房。先向拓跋绍雪敬酒道:“绍雪姑娘,为救小女,令姑娘受伤,吕某感激不尽。” 拓跋绍雪答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贫道不会饮酒,恕贫道不恭了。” 吕老爷连忙应道:“姑娘随意。” 随后举杯一饮而尽,复又倒满酒,向季山泉举杯道:“季道长……” “吕老爷。”季山泉摆了摆手,打断他,说道:“贫道没做什么事,吕老爷不必如此。刚巧贫道有话对吕老爷说,贫道已经找到那只鬼,它又借了别人的身,令千金应该没事了,只要调理些时日,自然就会恢复如初,我们也该告辞了。” “唉……”吕老爷重重地叹了口气,将酒盅放在桌上。 季山泉说道:“吕老爷若是有话,但请明言。” “唉!”吕老爷又叹一声,摇头道:“这事却与三位道长无关了。午后都尉府来提亲,说是要为二少爷冲喜……想我吕某虽是一介商贾,可也是大富之家,家中唯有一独女,竟然……竟然说要用我的女儿冲喜!这个姓魏的,欺人太甚!” 季山泉皱起了眉头,与忘尘子对视一眼,而后问吕老爷:“那吕老爷怎么回话?” 吕老爷愤然说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姓魏的虽然领兵,可也不能无法无天!” 说完端起酒盅一饮而尽,随后又重重一叹,说道:“可他毕竟是官呐……道长,旁的人我也信不过,我想托你们将翠儿带走,走得越远越好,到别的州府去安置,我留下来与那姓魏的理论!” 拓跋绍雪看了季山泉一眼,没有说话。 季山泉心里已经有了数儿,看来那只鬼是借了二少爷的身,可为什么要娶吕烟翠呢?那只鬼到底与吕家有什么纠葛? 季山泉说道:“吕老爷,听你这话的意思,魏家是仗势欺人,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吕老爷沉着脸又倒满酒,举杯饮尽,将酒盅重重地顿在桌面上,说道:“我绝不答应!莫说那个魏二少行止不端,就算是个好人家,我也不能让我的女儿去给他冲喜!” 季山泉垂着眼帘想了想,问道:“他们打算何时来迎亲?” 吕老爷看着季山泉答道:“十天之内。” 季山泉静默了片刻,说道:“吕老爷,有件事我没跟你说,不过既然有了提亲这回事,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清楚。据我查探,那只鬼去了都尉府。” 第88章 :夜探都尉府 “都尉府!”吕老爷愕然一惊,而后轰然起身道:“难道是那只鬼要我女儿?道长!道长你得救我女儿呀!” 说着退了两步,向着季山泉跪下。 季山泉连忙起身将他扶起来,说道:“吕老爷,不必如此,贫道告诉你这件事,就是要与你商量个对策。” 吕老爷攥着季山泉的手,苦着脸说道:“什么对策都行,就是不能让我女儿嫁过去。” 季山泉扶着吕老爷坐下,说道:“吕老爷,你先不要着急,我今天晚上就去都尉府探探情况。” 拓跋绍雪说道:“道兄,我跟你去。” 季山泉问道:“你鬼眼开了吗?” 拓跋绍雪抿了嘴,想了想答道:“不知道啊。” 季山泉向空处一指,问道:“那是什么?” 拓跋绍雪转头看去,说道:“一只鬼。” 吕老爷一哆嗦,季山泉失笑道:“还学会扯谎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拓跋绍雪唬了脸,嗔道:“没有你往那里指?” 忘尘子笑道:“行了,还是我陪山泉去吧。绍雪,其实那里刚才有一只过路的鬼,你的鬼眼没开。” 拓跋绍雪轻轻咬住了嘴唇,季山泉实中有虚,虚中带实的试探,轻易就把她给揭穿了。 忘尘子说道:“以后跟山泉说话,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斗心眼儿你可斗不过他。” “哼。”拓跋绍雪瞪了季山泉一眼。 天交初更,季山泉与忘尘子出了吕府,一路避着人向西城而来。 到了都尉府左近,两人伏在暗处,忘尘子轻声问道:“要不要我跟你进去?” “不用。”季山泉摇了摇头,忘尘子的武功虽说还可以,但毕竟差点儿意思,那只鬼要是有所准备,恐怕忘尘子就会成为累赘。 季山泉说道:“你在外面守着,如果那只鬼要是跑出来……” 季山泉顿住,琢磨这话怎么说合适,因为忘尘子的道法也一般,如果那只鬼真有几百年的道行,恐怕忘尘子扛不住。 忘尘子接口说道:“我只盯着它的去向,不去招惹它。” 季山泉一笑,点了下头,隐在暗影里,向阴气盘旋的后宅院墙摸去。 翻过院墙,季山泉顺着阴气潜行到偏院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季山泉一闪身隐到暗影里。 涓儿和溪儿走了过来,溪儿轻声说道:“这也真是怪了,只有咱们爷的屋里冷得瘆人,外面一点儿事儿也没有,你说咱们爷是不是中邪了?” 涓儿轻声斥道:“胡吣什么,让人听了去告诉老爷,瞧不揭了你的皮。” 将要进院儿门,溪儿拉住涓儿,轻声说道:“涓姐,说起老爷,你觉不觉得老爷今天有些奇怪?” 涓儿静默了片刻,轻声说道:“是有点儿奇怪,好好的突然间要给咱们爷娶亲,娶就娶吧,还这么急。十天之内就要娶回来不说,还特意把咱们叫过去,让咱们不要再给咱们爷陪房了。” 溪儿轻声说道:“不陪房也好,昨天夜里差点儿冻死我。” 涓儿使劲拧了溪儿一把,斥道:“没良心的小蹄子,咱们爷虽然风|流了些,可对咱们一向很好,如今刚有点儿事儿,你就想躲?等着我告诉爷,把你撵出去!” 溪儿带着哭腔儿说道:“好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要不跟老爷说一声,请三清观的道士来给咱们爷瞧瞧吧。” 涓儿叹了一声,轻声说道:“没用的,咱们老爷一向不信鬼神之说,你要是去说,没准儿平白挨一顿板子。” 溪儿说道:“那……那请老爷来咱们爷屋里坐坐。” 涓儿斥道:“怎么跟老爷说呀?你说还是我说?还是让咱们爷去说?老爷为啥要到咱们爷屋里坐坐?行了,别嚼舌头了,多穿点儿就是了。” 溪儿叹了一声,跟着涓儿进了院儿。 季山泉听得真切,结合吕老爷所说的情况,可以推断出那只鬼借了二少爷的身,又控制了都尉。可它为什么一定要娶吕家小姐呢?这只鬼应该知道季山泉他们还在吕府吧?难道是在向季山泉挑衅吗?还有,先得招来二少爷的命魂。 这只鬼的阴气太重,一旦借身,阴毒就会侵蚀肉身,如果没有二少爷的命魂,就不能把这只鬼从肉身里打出去,否则用不了一个时辰,肉身就会腐烂。 再有,刚才两个丫鬟说了,都尉是个不信鬼神之说的人,即使找回二少爷的命魂,并且送回到肉身里,如果都尉不让医治,那二少爷还是得死,而且会死得分外痛苦惨烈。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先得找到二少爷的魂魄,然后再说别的。虽然吕老爷那里有魏家二少爷的生辰八字,但季山泉怕有诈,所以还是打算弄到一样二少爷常用的东西。 可二少爷在屋里,他常用的东西也应该在屋里,季山泉又不能闯进去,非但不能闯进去,甚至都不能靠得太近,以免自己身上的气息被那只鬼察觉到。 季山泉隐在暗影里,一边琢磨一边等待时机,想着要是那两个丫鬟出来洗个茶杯,或者换个床单什么的就好了。 然而,直等到黑了灯,那两个丫鬟也没有再出来过。 季山泉想了想,又向正院儿摸去。 透过窗缝,看到一个彪形大汉,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估计这人就是都尉。季山泉折了根细树枝,挑开门闩摸进屋去,先点了都尉的昏睡穴,然后扒开眼睛看了看,确定都尉被鬼术迷了心志。 季山泉撕了都尉一条衣襟,因为要想拿到二少爷的东西,今晚是不可能了,还不如回去找吕老爷要二少爷的生辰八字,配上都尉的这条衣襟试试,兴许能招来二少爷的魂。 离开都尉府,叫上忘尘子,两人原路返回。 吕老爷还没有睡,等在厅房,见季山泉和忘尘子回来,连忙迎出来问道:“季道长,查探得如何?” 季山泉答道:“就是魏家二少爷被借了身。吕老爷,你把魏家二少爷的生辰八字给我。” 吕老爷应道:“好,两位道长请里边坐,我去去就来。” 不大会儿工夫,吕老爷拿来了生辰八字。 季山泉招了一次魂,但只来了一阵阴风,却没有见到阴魂。 季山泉微微皱眉,说道:“魏家二少爷的魂被困住了。” 吕老爷问道:“那怎么办啊?” 忘尘子说道:“吕老爷,办法得慢慢想。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们会处置好的。” 吕老爷尴尬地笑了一下,拱手说道:“那就不打扰两位道长了。” 吕老爷走后,忘尘子低声问道:“确定是被困住了?不是被打散了?又或者,这生辰八字会不会有问题?”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得找来魏家二少爷常用的东西。” 转过天一大早,魏金水又是早早地起来,却没有惊动两个丫鬟。走到两个丫鬟的床边看了看,见她们穿着夹袄裹着棉被,魏金水轻叹了一声,走出门外。 本以为季山泉会来,结果一夜都没什么动静,难道季山泉已经离开了?或者,季山泉来过,而他并不知道? 魏金水打了水,站在院中洗漱。听到动静的小金子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出来,说道:“爷,你跟变了个人似的,晚上也不出去了,还起这么早。” 魏金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小金子连忙闭上嘴,回屋拿了盆,也打了水洗漱。 洗漱之后,魏金水说道:“我出去了,你不用跟着我。” 小金子刚一张嘴,魏金水又接着说道:“你放心吧,老爷不会怪罪你的。” 小金子不敢再说话,因为总觉得二少爷有些奇怪。 魏金水走出大门,看到一匹马驰了过来,马上的人五大三粗,一脸的络腮胡子,到近前勒住马,用马鞭指着魏金水斥道:“臭小子!这个时辰了才回来?我看你就是个吃闲饭的,早晚得把你自己作死!” 魏金水看着那人,眨了下眼睛。 此人是魏家长子,魏栋,早早的便在军中当差,见魏金水这副德行,魏栋心头火起,斥道:“混账东西!见了大哥也不吭一声,找打呢吧?” 说着一马鞭抽了过来。 魏金水一抬手攥住马鞭,向旁边一带,将魏栋直接从马上带得摔了下去。 值门的官兵连忙上去扶起魏栋,与魏栋一起满脸震惊地看着魏金水。 魏金水淡淡地说道:“大哥,我有事,先走了。” 魏栋瞪着眼珠子看着魏金水远去,半晌才嚷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子是不是中邪了!” 站在很远处房顶上的季山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琢磨,虽然说都尉不信鬼神之说,但这位大少爷似乎相信,可以从这位大少爷处下手。不过还是得先跟着魏金水,看这只鬼到底想干什么。 跟到南城,远远地看到魏金水进了一个小院子,季山泉转脸对拓跋绍雪说道:“绍雪,看看里面的情况。” 拓跋绍雪开了慧眼,盯着看了一会儿,说道:“太远了,看不清楚,只看到三个人,两个站着,一个躺着。站着的两人一高一矮,矮的那个好像上了岁数,背有些驼。躺着的那人……身上好像是画了符咒。” 第89章 :尘封往事 季山泉抿着嘴沉默,拓跋绍雪问道:“要不我再靠近些看看?”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等二少爷离开。” 小屋中,魏金水看着炕上的符尸,问道:“真的能管用吗?” 老头儿平淡地答道:“放心吧,除了我,没人能解这个符阵。” 魏金水垂着眼帘沉默,良久之后,轻声问道:“待我事成之后,你要如何?” 老头儿淡淡地笑了一下,答道:“你放心,我自有安排。” 魏金水抿住嘴,握住老头儿的手。 老头儿笑着推掉他的手,说道:“别这样,我可不好男|色。” “那我走了。”魏金水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老头儿站在窗口,目送着魏金水远去,幽幽一叹,轻声说道:“来生再见。” “道兄!”拓跋绍雪指着小屋惊道:“那个人自尽了!” 季山泉一把拉住拓跋绍雪,说道:“再等等,二少爷还没有走远。” 魏金水猝然停步,猛然转回身,向着小屋狂奔回来,推开门,扑面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炕上,老头儿扑倒在符尸上,血顺着炕沿滴在地上。 “志雄!”魏金水扑过去搂住老头儿,将他翻过来,哭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如果你一早告诉我要用血祭,我绝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卢志雄看着她,眼色温柔,微弱地用气声说道:“韵儿……无论你要怎样……我一定会帮你……” 那一年七月初一子夜,年仅二十三岁的卢志雄,遇到了放禁的韵儿,一人一鬼一见钟情。 一月之间,缠绵悱恻,转瞬便到了鬼门关闭的日子。 两人依依不舍,可韵儿又不得不离开,于是两人相约,来年七月,绵州再会。 卢志雄苦等了一年,终于又见到了韵儿,两人依偎在水畔,看着河中的水灯,数着日子互述愁肠。 将到月末,韵儿又要离开了。卢志雄心绪激荡,说要投河自尽,去陪伴韵儿。韵儿哭着抱住他,告诉他,自己因身犯重罪,被罚入鬼道,千年不得转世投胎。卢志雄就算投河自尽,也是不能陪伴她的。 卢志雄十五岁父母双亡,跟随商队行脚做工,曾在西域学过巫术。闻听韵儿此言,便发誓要助韵儿解脱。两人约定,十年之后的七月初一,在此重会。 从此后,卢志雄踏遍千山万水,访师求术。 而韵儿每年七月都会坐在河边枯等,日升而去,日沉而来,望着涓涓细流,忆着耳鬓厮磨。 十载寒暑,一蹴而逝。又到七月初一,韵儿满怀期待的来到水畔,却不见卢志雄的身影。韵儿失望之余,在心里劝慰自己,他一定是在路上耽搁了。 等了一个月,卢志雄没有来,又到了鬼门关闭的日子。韵儿望水兴叹,在心里告诉自己,明年,他一定会来的。 又一个十年,漫长而煎熬。枯坐在水畔,河中的水灯不再绚烂。听到初更的梆声响起,韵儿笑了,为何要多等他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对自己来说,不过是千年中的一个须臾。可对于卢志雄这样的活人来说,却占去了半生的时间,足够他娶妻生子,逍遥度日。 他,不会来了。 五年后的七月初一,卢志雄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水畔,然而,却再也不见韵儿的身影。 卢志雄坐在水边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迟到了十五年,只因他偷学禁术,被师父关了起来。他宁愿再等十五年,只要能见韵儿一面,亲口向她解释。 “韵儿!我回来了!我没有辜负你!”每一年的七月,卢志雄就站在水边喊,从初一喊到三十,从黄昏喊到天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疯子。 慢慢的,卢志雄老了,喊不动了,他就用禁术为自己续命。 五月十三那天晚上,卢志雄夜归的路上,见到季山泉在施法,便躲在暗处看着。后来见季山泉一步迈进了墙里,便凑了过去。 不想刚到墙边,就看到韵儿走了出来。 时隔四十年,韵儿一如往昔,而卢志雄却已垂垂老矣。 一声‘韵儿’,唤起了尘封的记忆,却唤不回流逝的年华。 韵儿声嘶力竭地质问他:“值得吗?值得吗!四十年呀!四十年呀……如果当初你没有离开,或者你能如约回来……” 卢志雄让韵儿附在那把伞上,将伞带到了吕府门外。 可季山泉第二天就找上了门,韵儿又逃了出来,重新借用了魏金水的肉身,而卢志雄,用禁术将魏金水的命魂封在了一具尸体里。 韵儿,也就是现在的魏金水,抱着卢志雄的尸体嚎哭,眼看着他的魂浮起,魏金水伸手去抓,卢志雄却躲开了,微笑着说道:“韵儿,为了等你,我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我该走了。韵儿,我没有负你。” “志雄!”魏金水哭喊着扑上去,卢志雄却一忽间消失了。 ‘嘭’的一声,季山泉踹开了房门,闯进屋来。 拓跋绍雪跟着进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拓跋绍雪怔住,脑子里混乱地理着两人的关系……父子?爷孙?忘年交? 季山泉微眯着眼睛,冷声说道:“奉地府神职之命,拿你归案!” “哈哈哈哈……”魏金水凄厉地大笑,眼神怨毒地盯着季山泉,状似癫狂地喊道:“来呀!来抓我呀!没有这个人的命魂,你敢将我打出肉身吗?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害死了志雄,我要你赔命!” 魏金水张着十指向季山泉扑来,季山泉一闪身避过,在他背上切了一掌。魏金水扑倒在地,随即便爬了起来,夺门而去。 拓跋绍雪刚要动步,季山泉拉住她说道:“不用追,追上也没用。它借用的肉身是都尉府的二公子,不找到二公子的命魂,就不能将它驱离肉身,否则都尉府的二公子死在外面,全城的百姓都得遭殃!” 拓跋绍雪蹙着眉头,恨恨地跺了下脚,说道:“那就追到都尉府去!” 季山泉说道:“都尉府守卫森严,那些官兵能眼看着你杀他们的二公子吗?” 拓跋绍雪抿了嘴,目光落在炕上的符尸上,问道:“道兄,你看这些……是符咒吗?” 季山泉将卢志雄的尸体挪开,仔细看了看尸体上的符咒,答道:“应该是吧?” 拓跋绍雪诧异道:“你也不认识?” 季山泉失笑道:“天下术法繁不胜举,我才修了几年道,哪有那么多的见识。” 拓跋绍雪轻咬着嘴唇想了想,说道:“二公子的命魂会不会封在里面?要不……招一下这位老者的魂问一问?” 季山泉想了想,说道:“权且一试吧。” 季山泉掏出一张招魂符晃着,投向卢志雄的尸体,招魂符刚一接触尸体,‘噗’的化作一缕白烟消散。 拓跋绍雪眨了眨眼睛,问道:“道兄,这是怎么回事?” 季山泉皱眉道:“此人的阴魂已被收押,想必他生前做了许多恶事,他的阴魂招不回来了。” 拓跋绍雪垂着眼帘想了想,开了慧眼,看了看尸体,然后说道:“尸身的魂舍里有一个命魂,道兄,你能不能拘出来?” “我试一下。”季山泉掏出玉佩,放在尸体头顶半尺处,又在玉佩与尸体头顶之间画了一个魂渠,然后取出一张引魂符晃着,投在魂渠上,开始默念咒语。 “不行。”拓跋绍雪说道:“快停下,魂舍的命魂要散!” 季山泉睁开眼睛,抿着嘴叹了口气,他也感觉到了,尸体里的魂非但引不出来,而且还有一股拉扯之力与他抗衡。 拓跋绍雪伸手往尸体上摸,嘴里还说道:“这些到底是什么呀……” 季山泉一把攥住她手腕,说道:“别碰。这可能是一种符阵,如果弄花了这些符,很可能会使里面的魂散掉。” 拓跋绍雪蹙眉道:“那只鬼在向你挑衅?否则怎么会将二公子的命魂封在这具尸体里?” 季山泉点了点头,就是挑衅。那只鬼一面把二公子的命魂封在尸体里,另一面向吕家提亲。季山泉不但要想办法阻止婚事,还要想办法在尸体腐烂之前……应该说是在尸体产生变化之前,把二公子的命魂取出来。 拓跋绍雪蹙着眉头抿着嘴,季山泉想到的事情,她也想到了。可问题是她和季山泉都不认识这种符,又何谈破解之法? 耳中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季山泉惊觉,说道:“快走,有人来了。” 两人进来后跃上房顶,跑开了一段距离,回过头看到魏金水带着一队官兵到了小院儿门前。 魏金水坐在马上,吩咐道:“将这里围起来,进去人搜,不要碰任何东西!” “是。”官兵答应一声,将小院围住,三名官兵进了屋,片刻后出来报道:“二公子,屋内有两具尸首,一老一少。老的没什么特异之处,少的光着身子,身上画满了图案。” 魏金水微一皱眉,问道:“没有活人吗?” 官兵答道:“没有。” 魏金水翻身下了马,向屋内走去。 季山泉微微皱眉,这只鬼不好对付呀。 第90章 :封魂印 不多时,魏金水从小屋里出来,吩咐道:“留两个人,将这名老者的尸首抬回都尉府,那具画了图案的尸首不要碰。余下的人,随我速去东城吕府!” 季山泉暗道不好,连忙赶回吕府,对吕老爷说道:“那只鬼带了官兵来抓我们,你不要怕,他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实话实说。” “那那……”吕老爷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季山泉也没空儿跟他解释,说道:“我们得离开,否则你就犯了窝藏罪,告辞。” 说完叫着忘尘子,三人蹿房越脊地远去了。 吕老爷扬着头望着三人远去的方向,突然顿足哭道:“这可怎么办啊!”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多时,门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随后魏金水带着官兵进来。 魏金水盯着吕老爷,阴冷地问道:“季山泉呢?” 吕老爷哆嗦着答道:“跑……跑了。” “跑了?”魏金水冷哼一声,喝道:“搜!把活人都给我撵到这里来!” 官兵们应了一声,四散开来。 魏金水叫住一名官兵,说道:“立刻去传令,四门城禁。” 官兵惊道:“二公子,城禁要都尉令牌才行。” 魏金水说道:“你去都尉府,告诉我爹,就说是我说的,四门城禁,捉拿妖道!” “是。”官兵一抱拳,向外跑去。 吕老爷指着魏金水问道:“你……你就是都尉家的二公子?” 魏金水扫了他一眼,冷淡地答道:“不错,就是我让我爹向你家提亲。” 吕老爷怒道:“你这只恶鬼!我绝不会让我女儿嫁给你!” “你说什么?”魏金水一步迈到吕老爷身前,伸手掐住了吕老爷的脖子。 “放开我爹!”吕烟翠被官兵推搡着来到中院儿,一眼看见魏金水掐着吕老爷,当时就要扑上来,却被官兵拦住。 魏金水转头看着吕烟翠,静默了片刻,将吕老爷推开,冷冷地哼了一声。 吕烟翠连推带打地撞开官兵,跑过来扶住吕老爷,哭道:“爹!爹你没事吧……” 吕老爷咳了一阵,指着魏金水说道:“你……你放过我女儿!” 吕烟翠哭着劝道:“爹,别说了……” 魏金水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很快,吕府上下都被带到了中院儿。官兵报道:“二公子,没人了。” 魏金水看着吕老爷说道:“既然季山泉已经逃了,我可以退婚,毕竟我还欠吕小姐一个人情。但有一样,你们给我记好了!我跟季山泉不死不休!如果你们再敢与季山泉搭扯,我让你们一府上下,鸡犬不留!” 他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官兵们都是一头雾水,但吕老爷和吕烟翠却心如明镜。吕老爷答道:“只要你放过我女儿,吕某人绝不干涉你的事,更不会资助什么人。” “识相就好。”魏金水冷哼一声,拂袖转身道:“走!” 季山泉带着拓跋绍雪和忘尘子,又回到了南城小屋。季山泉相信自己的判断,只要他们离开吕府,那只鬼就不会为难吕家,毕竟那只鬼能脱身出来,还是因为吕小姐的那把伞,而后又借了吕小姐的身。 当务之急是找到二公子的命魂,否则这件事到最后,就只能硬拼! 硬拼,季山泉倒是不怕,不过硬拼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就不好估计了。常言道民不与官斗,季山泉可以随时随地处置那只借身的鬼,可二公子的肉身也就完了。官兵倒是抓不到季山泉,可是否会因此给当地百姓带来劫难,那就不好说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硬拼的。 指着尸体上的符咒,季山泉问忘尘子:“你见过这种东西吗?” 忘尘子仔细地看了看,然后用手捏着眉心,闭着眼睛想了半天,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这种符咒源自上古,好像叫什么……对了,封魂印。” “那你会解吗?”拓跋绍雪满眼期待地看着忘尘子。 忘尘子干咳了一声,答道:“不会。” 见拓跋绍雪嘟嘴,忘尘子争辩道:“我就是看到过,那本书上别说解法,就是画法也没写呀。这种东西,十有八九是禁术,要不是我喜欢涉猎古籍,根本就不会知道。你们知道吗?你们要是知道,干么还问我呀?好歹我还知道这是封魂印呢。” 拓跋绍雪小声‘嗤’了一声,嘟囔道:“谁知道是不是你信口胡编的。” 忘尘子瞪眼道:“你这丫头,我是出家人,岂能信口胡说?” 季山泉盯着尸体叹了口气,那只鬼只是让官兵抬走了老者的尸体,却不让官兵碰这具尸体,足以说明这具尸体不能碰,只要碰花了这些符咒,那二公子的命魂一定会灰飞烟灭! 怎么办?封魂印解不开,二公子的命魂就引不出来,而且少则三天,多则五日,这具尸体一定会开始腐烂,一旦腐烂,封魂印就会被破坏,二公子的命魂一样是救不回来。 耳中又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季山泉说道:“官兵又回来了,赶紧离开。” “那这个怎么办?”拓跋绍雪看了一眼尸体。 季山泉答道:“先避开再说。” 三人出了小屋,躲到远处的房顶上。 不一会儿,来了一队官兵,但这一次坐在马上的不是魏金水,而是魏栋。 魏栋在军营听说父亲要给魏金水娶亲,一早便赶了回来,结果就被魏金水从马上扯了下来。这还不算,没多久,又有巡街的官兵抬回来一具尸体,还说是二公子吩咐的。魏栋还没弄明白尸体的事儿,又来了官兵,说二公子要四门城禁,抓什么妖道。 魏栋就纳了闷儿了,上一次回家的时候,老二还怂得跟个小鸡子一样,这才短短的三个月,老二怎么就成了精了?先不说能接住挥动的马鞭,就说能用一只手把他这种身板儿的人从马上扯下去,这简直就是中邪了嘛! 见是魏栋,季山泉对两人说道:“那人是都尉府大公子,你们不要露面,我得出去见他。” “为什么呀?”拓跋绍雪扯住他的袖子,一脸的担忧。 季山泉说道:“我若不去阻止他,他肯定会动那具尸体。只要碰花了符咒,二公子的命魂就灰飞烟灭了。” 拓跋绍雪强辩道:“那也不一定啊,没准儿还就出来了呢。” 季山泉抿着嘴看着她,拓跋绍雪嘟了下嘴,放开了手。 忘尘子说道:“绍雪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我也觉得拦不拦他都没什么两样了。反正咱们也破不了封魂印,你去告诉他,只能是自找麻烦。” 季山泉叹了口气,这话也对。去告诉魏大公子,说他二弟的命魂被封在尸体里,人家要是不信,会说他季山泉是疯子。人家要是信了,还不得拿刀逼着你把人家二弟的魂救出来吗? 见季山泉叹气,忘尘子语重心长地对拓跋绍雪说道:“看到了吧,世间的事,往往就是这般无奈,咱们修道之人,济世难,醒世更难呐!” “哦。”拓跋绍雪应了一声,眨了下眼睛,问道:“那道长你打算如何处置那只借身的鬼?” 忘尘子答道:“听山泉的。” 拓跋绍雪翻了下眼睛,嘟着嘴动了动嘴唇,连季山泉都没听到她在嘀咕什么。 魏栋跳下马来,进了小院,有官兵抢在前面推开了房门。魏栋走进屋里,一眼看到炕上的尸体,问道:“这就是那具老二不让动的尸首?” 官兵应道:“回将军的话,就是这具。” 魏栋走到炕边,看了看,说道:“把脸上这些鬼画符擦掉。” 官兵低声说道:“将军,二公子不让碰。” “放你娘的屁!”魏栋抬手就是一鞭子,斥道:“不把脸擦干净,知道他是谁呀?老子的话还没有那个怂蛋好使吗?” 官兵挨了一鞭子,也不敢再吱声,抓起旁边的衣物,朝上面吐了口吐沫,就往尸体的脸上擦去。 “啊!”刚擦了一下,凭空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吓得官兵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尸首说道:“诈……诈……诈尸了!” “放你娘的屁!”魏栋抬腿就是一脚,踹得官兵一头磕在炕沿上。 魏栋虽然也被刚才那一声惨叫吓得心头直跳,但毕竟行武多年,面上还是稳得住的,用马鞭指着尸首说道:“来人,把这玩意儿给我拖到外面太阳地里去,我看它能闹什么妖儿!” 官兵们虽然害怕,但将军发了话,又不敢不听,只能走上前来,将尸首抬着出了屋,丢在院子里,然后躲得远远的。 魏栋跟了出来,拿脚踹了尸首几下,见没什么动静,便吩咐道:“把他的脸擦干净。快点儿!” 站在远处房顶的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惨叫。 季山泉无奈地叹了口气,二公子的魂散了,现在只剩下两条路了。一是硬拼,二是跟这位秉性生猛,无知而无畏的大公子聊聊。 季山泉看向忘尘子,说道:“我和绍雪都在那只鬼面前露了相,你去跟大公子聊聊吧?” “好。”忘尘子点头答应,问道:“聊什么?” 第91章 :取信于人 “相宅算命!相宅十两,算命一银!”忘尘子一边吆喝着,一边从巷子里转出来。 魏栋听到吆喝声,吩咐道:“把那个算命的叫来。” 官兵应声而去,片刻工儿夫,将忘尘子带了过来。 不等忘尘子说话,魏栋指着尸体说道:“算命的,这是怎么回事?” 忘尘子一脸迷茫地看着魏栋,说道:“这位官爷,我是算命的,不是仵作。” 魏栋说道:“没让你验尸,我问你这身上画的是什么?” 忘尘子看了一眼尸体,说道:“相宅十两,算命一银。这个嘛……五两银子。” “你娘的!”魏栋举鞭欲打。 忘尘子瞪眼道:“干什么!你虽是官家,可贫道也不是好欺负的,若没些真本事,也不敢游走于世。” 凡莽撞性躁者,大多喜欢有脾气,有骨气的人,讨厌怯懦之辈。见忘尘子这副样子,魏栋倒笑了,放下马鞭说道:“好!你能说得让我信服,别说五两,五十两都是小意思。说吧。” 忘尘子蹲在尸体旁边看了一会儿,头也不抬地说道:“这应该是一个符阵,但贫道不敢做准。贫道只是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这种东西是邪术,为的是把人的魂封在尸体里面。如果不懂破阵之法,被封在里面的魂就会灰飞烟灭。” 魏栋眨了眨眼睛,说道:“什么灰飞烟灭,不就是魂飞魄散吗?” 忘尘子站起来,看着魏栋,很认真地解释道:“世人愚钝,混淆魂飞魄散与灰飞烟灭。人死之后,三魂飞出,七魄散掉,这叫魂飞魄散。而灰飞烟灭,是指人的命魂散掉,再不能转世投胎。” 魏栋皱眉道:“我不管这些,那你是说这里面有魂魄?” 忘尘子答道:“是魂,不是魂魄。魂和魄是两回事。” 魏栋抬手搓了搓脑门儿,嚷道:“有没有?你就说有还是没有就行了!” 忘尘子之所以这么较真儿,都是季山泉教的。因为要对付魏栋这种粗人,先得让他觉得你很深奥,你越是较真儿,他才会越信服。 忘尘子答道:“即使曾经有,现在也没了。你看,这脸上的符咒已经花掉了。这种符阵不能乱动,如果不知道破解之法就随便乱动,那里面的命魂就会灰飞烟灭。” 魏栋皱着眉头背着手,围着尸体缓步转着圈子。他是粗人不假,可他不是傻子。刚才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应该就是这个道士说的命魂。 不过魏栋在意的不是这个尸体里的命魂,而是魏金水。老二为什么不让人碰这具尸体?难道老二知道这具尸体里有命魂?还有,抬回府里的那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另外,这次回来,感觉爹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爱说话了,也没了以前的脾气。尤其是官兵说老二要四门城禁,爹什么都没问,直接就给了令牌。这又是怎么回事? 忘尘子看着魏栋转了几圈,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说道:“军爷,你是不是该给我银子了?” “你等会儿,少不了你的。”魏栋还在琢磨。 忘尘子说道:“军爷还有什么吩咐?” 魏栋抬起头看着忘尘子,问道:“你有事儿啊?” 忘尘子说道:“贫道还要济世渡人。” 魏栋说道:“我还有事要你办,等办完了事,给你一百两银子。” 忘尘子说道:“贫道还没有吃饭呢。” 魏栋一皱眉,晃了下马鞭,对一名官兵说道:“去给道长弄点儿吃的去。” 从称呼上来判断,忘尘子觉得魏栋心里已经信服了,便低声说道:“军爷,借一步说话。” “啊?哦。”魏栋手一挥,说道:“你们都走远些。” 官兵们都退到院外,背转了身。 忘尘子低声说道:“军爷,恕贫道多嘴,军爷你黑云盖顶,府上恐有畸变。” 魏栋一瞪眼,忘尘子连忙说道:“军爷息怒,军爷若是不信,只当贫道什么都没说。” 魏栋垂了眼帘,半晌后才说道:“道长,如果当真有畸变,你能处置否?” 忘尘子答道:“那要看什么事了,贫道法力有限,如果府上来了什么厉害的邪秽,贫道万一处置不了,反倒会更添祸乱。” 魏栋神色一滞,他跟他爹都不信鬼神之说,一个原因是要统兵。兵嘛,难免会有些杀伐之事,如果人人都信神信鬼,兵就没法儿带了。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世面儿上的道士都是满嘴跑舌头,一张嘴就没有他不能办的事儿,可结果呢? 带兵的人心里都有数儿,很多怪异的事情是难免的。以前也暗地里请过道士,说得天花乱坠,可屁用没有。不像这位道长,不把话说满,处处给自己留着余地。这样的人,九成有真本事。 魏栋抱了抱拳,说道:“道长,我家的确出了点儿怪事,道长跟我回家看看吧。” 忘尘子摇头道:“贫道刚才说了,贫道的法力有限。军爷还是先说说贵府的怪事,贫道也好先为军爷谋划一二。” “也行。”魏栋点头,开始向忘尘子讲说自己家的事,还有自己的疑虑。 被差去弄吃食的官兵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只熏鸡。 站在远处的季山泉看到熏鸡,咽了下口水,说道:“绍雪,我饿了,咱们吃饭去吧。” 拓跋绍雪无奈笑道:“那不管忘尘子了?” 季山泉说道:“他有吃有喝的,再者说,这事儿急不得,先得让魏家大公子十足十地信任忘尘子,然后咱们才能出面。反正跟他说了,回头到客栈碰头,咱们走吧。” 听完魏栋的讲述,忘尘子一边吃着鸡一边摇头,说道:“军爷说的这些,在贫道看来并不算是怪异之事。就算二公子知道这具尸体里面封着命魂,那也顶多只能说明二公子与施法的人有来往。至于说都尉大人听信二公子的话,那也可以解释为二公子请了一位有本事的人,从而使都尉大人改变了对二公子的态度而已。” 魏栋皱眉道:“那什么才算是怪异之事?” 忘尘子嘬了嘬手指,想了想说道:“如果军爷你怀疑二公子有问题,那就要先问一问二公子身边的人。一般来讲,无论是被鬼附身,还是被鬼借身,身上的阴气都会很重。越是厉害的鬼物,阴气越重。而阴气越重,周围的人就会感觉越冷。军爷可以问一问二公子身边的人,最近这段时间,跟二公子待在一起,有没有觉得冷,冷到什么程度。” 魏栋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道长随我一同回府。” 忘尘子再次摇头道:“不可。如果二公子没有问题,贫道去了倒没什么。但万一二公子真有问题,贫道冒然露面,恐怕会激生剧变,对都尉大人和军爷你,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魏栋垂着眼帘想了想,问道:“那我要去哪里找道长你?” 忘尘子答道:“贫道忘尘子,住在望来客栈。” “好。”魏栋点头道:“我先回去查问,然后再到客栈找道长商议。” 忘尘子又叮嘱道:“军爷,切莫打草惊蛇。” 季山泉说是吃饭,却带着拓跋绍雪先到了成衣铺,买了两身衣服换了。 拓跋绍雪头一次穿俗世的衣物,难掩欢喜之色,又见季山泉一身公子打扮,心里莫名地涌动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 出了成衣店,拓跋绍雪轻声问道:“道兄,为何要换上俗世的衣物?” 季山泉答道:“那只鬼要抓道士,咱们不换衣服能行吗?还有啊,别叫我道兄,让人一听就露馅儿了,叫我师兄。” “嗯。”拓跋绍雪答应,又问道:“那忘尘子怎么办?他还穿着道袍呢。” 季山泉答道:“他没事儿,那只鬼不认识他,就算是当街抓住,也会放掉的。” 两人向酒楼走,迎面看到一队官兵,季山泉拉起拓跋绍雪,掉头便跑。 拓跋绍雪边跑边说道:“师兄,不是都换了衣服吗?” 季山泉答道:“我身上有妖气。如果是那只鬼带队,它能察觉到。” 魏金水带着人,将全城的客栈都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季山泉和拓跋绍雪。走到成衣铺前,察觉到微弱的妖气,魏金水勒住马,翻身下来,走进成衣铺,问道:“可见过一男一女两个道士?” 成衣铺的掌柜连忙拱手应道:“见过,刚走,买了两身衣服换上了。” 魏金水咬紧了牙根,这个季山泉,既不与他正面交锋,也不离开绵州,看来季山泉说奉了地府神职之命,不是扯谎吓唬人的。 魏金水出门上马,说道:“回府!” 躲在远处的季山泉看着官兵远去,低声说道:“看来咱俩不能住客栈了,这小子肯定把客栈翻了个遍,说不定黄昏后还会再查一遍。” 拓跋绍雪没有应声,因为她并不在意住在哪里,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 季山泉说道:“咱们先去吃饭,吃完了饭,你去客栈知会忘尘子一声,然后咱俩出城,恐怕今天晚上,城里是不会消停了。” 第92章 :调查 魏栋与魏金水,几乎是前后脚到了都尉府门前。 魏栋招呼道:“二弟,你去哪儿了?” 魏金水看了他一眼,翻身下马,一边往府里走,一边答道:“搜查妖道。” 转而又问道:“大哥去哪儿了?” 魏栋答道:“去那个你让人拉回尸首的地方看了看,那里还有一具浑身鬼画符的尸首。” 魏金水顿住脚,转回身看着魏栋,眼色冰冷地问道:“你动了那具尸首?” “动了。”魏栋却不停步,越过他向中院走去。 魏金水跟着魏栋,追问道:“没发生什么事儿?” 魏栋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冷笑一声,说道:“咱是带兵的,就算有些动静,也吓不倒咱。倒是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带着兵四处抓人了?” 魏金水淡淡地答道:“有些事,当管则管。” 进了后院儿,魏栋说道:“跟我走,陪我喝两盅儿。” 魏金水一皱眉,说道:“大白天的喝什么酒?” “走吧。”魏栋一把攥住魏金水的手腕,魏金水下意识地一翻腕,将手脱开。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魏栋却已经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魏金水反应激烈,倒不是因为自己手上冷,而是因为她是韵儿,对丫鬟小厮她不介意,也没那么多戒备。可对于魏栋这种平等身份的男子,她便有了下意识的反应。 魏栋瞪眼道:“干什么?找打呢?” 魏金水迟疑了一下,他想用摄魂术,像对付都尉那样,把魏栋也控制起来,但又有些犹豫。 一个原因是魏栋年轻,火力壮,阳气足,常年在军营,身上的煞气极重,韵儿站在他身边,都有些觉得不舒服。 另一个原因是韵儿虽然死了几百年,但不是什么厉鬼,只是被罚入鬼道受刑,说到法力,如果没有卢志雄的帮衬,她自己是没什么法力的。否则也不用借助官兵来围剿季山泉了。 如果冒然使用摄魂术,一旦控制不住魏栋,那就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魏栋惊觉,直接向她动手,或是去请道士。另一种可能是魏栋因魂魄受损而发狂。无论哪一种情况,对眼下一心只想报仇的韵儿来说,都无异于后院儿起火。 原本,卢志雄是想让韵儿借身在吕烟翠身上,然后嫁人生子,在临盆之时,挤走来投胎的魂,自己投在新生儿的躯体中,如此不但能去除韵儿身上的阴气,还能保留记忆和些许法力,长大后投身道门,好好修炼,学成后再入世渡人,将功补过。 只是因为季山泉,韵儿没办法才逃了出来,而后又一意孤行,要与季山泉争竞,最终害死了卢志雄。 韵儿悔不当初,虽然没有卢志雄的帮忙,自行投胎也没有问题。但韵儿不愿意背负着害死情郎的愧疚度日,所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韵儿都要先杀掉季山泉!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韵儿不想与魏栋为难,垂着眼帘淡淡地说道:“大哥能否稍等片刻,我命人将我师父葬了。” “师父?”魏栋皱眉道:“什么师父?你让人抬回来的那具尸首?” “对。”魏金水点了点头,说道:“那个就是我师父。我师父发现了一名妖道,用死人的尸首做法,但我师父不是那名妖道的对手,为了保护我,我师父被妖道打死了。” 魏栋点了点头,说道:“那行,你先去忙,让溪儿到我房里来。” “溪儿?”魏金水皱起了眉头。 魏栋瞪着他问道:“怎么?认了师父长脾气了?” 魏金水反问道:“溪儿是我贴身丫鬟,到你房里干什么?” 魏栋看着他,半晌才说道:“我常年在军营,身边没有丫鬟,每次我回来住几天,你都会让溪儿来伺候我起居,你忘了?” “哦。”魏金水垂了眼帘,说道:“师父刚去,我心情不好,一时没转过筋来,大哥先回房吧。” 魏栋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回到房里坐了一会儿,溪儿提着热水走了进来,先冲了茶,又把剩下的倒在盆里,兑上些凉水,淘了手巾后走过来,递给魏栋,说道:“爷,擦把脸。” 魏栋接过手巾,擦了擦脸,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都这个月份了,还穿着夹袄。” “没有。”溪儿答应着,接回手巾到盆里淘了,然后将水泼到院中,回来后一边倒茶一边说道:“二爷房里冷,生着火盆还得穿夹袄,要不然冻得睡不着觉。” 魏栋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溪儿将茶放到魏栋面前,答道:“就这两天的事儿。那天二爷晚上出去,夜里居然从前门回来,当天夜里就把我冻醒了。” 魏栋皱眉,低声问道:“老二中邪了?” 溪儿眨了眨眼,轻声说道:“爷,我可什么都没说,这话要是传到老爷耳朵里,我又得挨板子了。” 魏栋又问道:“老爷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溪儿答道:“没有。除了突然要给二爷娶亲之外,再就是不让我和涓姐给二爷陪房了。别的我也就不知道了,毕竟我是二爷房里的,对老爷的事,也不甚知晓。爷,你这屋可真热。” 魏栋说道:“上里屋去把夹袄脱了,这都什么天气了,还穿这玩意儿。” “还是别了。”溪儿嘟了嘟嘴,说道:“二爷说一会儿过来陪爷喝酒,我还是穿着吧。” 魏栋皱着眉,没有说话。 未时末,拓跋绍雪到客栈找到忘尘子,告诉忘尘子,她和季山泉要出城。 忘尘子愕然道:“那魏家大公子要是来找我怎么办?” 拓跋绍雪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嘛,那要是没有师兄,你自己碰上这事儿,还没法儿管了?” “师兄?”忘尘子看着她,眼色怪异。 拓跋绍雪解释道:“季道兄说那只鬼借用官兵找我们,所以换了衣服。既然换了衣服,就不能再叫道兄了。” “哦。”忘尘子恍然,想着季山泉也不会在这时候,就把转师门的事告诉拓跋绍雪。 “我走了啊。”拓跋绍雪站了起来。 忘尘子说道:“明天你们可得一早就回来啊。” “嗯。”拓跋绍雪刚答应一声,就听到楼下一阵嘈杂。 忘尘子连忙走到门边,回头用眼神示意拓跋绍雪躲一下。 拓跋绍雪躲在一旁,忘尘子将门拉开一道缝儿,看向楼梯口,看到有官兵走上来。 忘尘子关上门,对拓跋绍雪说道:“跳窗走。” 拓跋绍雪嘟嘴蹙眉,一边往窗边走,一边小声嘟囔道:“济世渡人,倒像是做贼一样。” 到了窗边推开窗子,拓跋绍雪惊道:“官兵把客栈围住了,后面也有官兵。” 忘尘子一皱眉,猛然响起砸门声,且有人高声喊道:“开门!官府搜查人犯!” 拓跋绍雪咬住了嘴唇儿,被堵在屋里和跳窗被看到是一样的结局,就是连累得忘尘子也露了相。 正不知怎么办才好,一片呼喝声响起:“在那儿呐!” “站住!” “就是他!抓住他,不论死活!” “别跑!那个小白脸儿!说你呐!” 拓跋绍雪松了口气,看来是季山泉引走了官兵。 忘尘子又等了片刻,将门拉开点儿缝,向外看了一眼,说道:“没人了,快走。” 拓跋绍雪闪身出来,跑到客栈门口,听着呼喝声追了过去。 季山泉直奔北城门,跑得不紧不慢。季山泉怕自己跑得太快,这些官兵追不上,或者追错了路,拓跋绍雪反倒跟不上来。 城门早就关了,不但关了,城墙上还增派了弓弩手。 看到季山泉向城门跑来,身后还跟着一队追兵,城门口的军官喊道:“站住!再敢近前半步,就要发箭了!” 他说话这会儿工夫,季山泉又跑近了有一丈多地。这种吓唬小蟊贼的话,对季山泉不管用。他身后跟着一队官兵,还有都尉府的二公子,谁敢放箭?射着自己人算谁的? 季山泉跑了这一路,一直在注意二公子,二公子骑着马,本应该比官兵跑得快,却没有追上来,那只能说明这只鬼法力不行,不敢自己冲上来,它也害怕季山泉孤注一掷,当街把它除掉,然后逃之夭夭。 “准备!”守门的军官举起了手,虽然有可能会射到自己人,但如果放任嫌犯逃跑,那也是大罪过。 军官在等,等季山泉转向,或是向城头上跳跃,只要角度合适,就会下令放箭! 一道纤细的身影,如飞燕般掠上城头,剑光闪处,十几把弩弓断成两截,弓弩手也被踢翻在地。 季山泉纵身跃上城墙,脚尖在城墙上点了两点,上了城头,随后与拓跋绍雪一同向城外飘去。 “放箭!”追上城头的军官看到两人尚未落地,立刻下令。 箭雨应声向两人背后射去。 拓跋绍雪猛然扭过身来,刷刷刷一连挥出三剑,剑气交织成一道大网,击飞了弩箭,击中了城头。 城头上响起一片惨叫声。 季山泉方一落地,便转身向城头望去,斥责道:“你怎么伤人呢?” 拓跋绍雪不悦道:“他们要杀咱们,我还不能还手吗?要是这样也不对的话,那这个‘道’,不修也罢!” 第93章 :败露 魏金水登上城头,本想下令追出城去,但看到受伤的官兵,突然意识到如果再逼迫季山泉两人,或许季山泉不会出手,但季山泉身边的那个丫头,恐怕就要大开杀戒了。反正季山泉还会回来的,魏金水相信,只要自己不死,季山泉是不会离开的! 忘尘子让客栈小二帮忙买了套衣服换上,虽然他没有露相,但也不必非得穿着道袍招摇。就好比拓跋绍雪来时,如果当时忘尘子穿的是俗世衣物,也就不用避讳什么了,打开门让官兵看看就好了。 天黑下来以后,季山泉生了堆火,坐在火边拿出熏鸡和馒头,分给拓跋绍雪。 拓跋绍雪抿着嘴接到手里,往他身边挪了挪,低声说道:“道兄,我说话口无遮拦,你不要生气。” 季山泉笑道:“我没有生气呀。” 拓跋绍雪微微嘟嘴,说道:“可是你自打出城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季山泉说道:“我是在想怎么对付那只鬼,我以为你在生气,所以就没有打扰你。” 拓跋绍雪低声说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使性子了。” 季山泉说道:“不要这么说,其实你也没什么错,是我太苛刻了。” 拓跋绍雪蹙眉道:“道兄,人家都认错了,你就原谅人家吧。” 季山泉失笑道:“你瞧你,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难道非得让我骂你一顿,感觉我出了气,然后才算完事儿吗?” 拓跋绍雪嘟着嘴垂了眼帘。 季山泉说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跟你置气,我是兄长,别说你没犯什么大错,就算犯了大错,我也不会阴阳怪气地挤兑你。” 拓跋绍雪抿了抿嘴,咬了一口馒头。 季山泉接着说道:“我当时只是觉得,他们也伤不着咱们,而且又是受人指使。咱们走了也就是了,没有必要非得伤害他们。不过现在想来,如果当时你没有发威,兴许这会儿他们还在追捕咱们呢。所以说,你是对的,我是错的,有时候不能一味地退让,一味退让只会让对手更猖狂,该立威时也要立威才行。” 拓跋绍雪嘟着嘴说道:“你这么说,就是拿话挤兑我。” 季山泉呵呵地笑出声来,看着她问道:“你要是总这个样子,那往后还让不让我说话了?” 拓跋绍雪抿嘴一笑,低了头。 魏栋激灵一下坐起来,发现屋里黑着,而自己坐在床上。 “溪儿!”魏栋嗷咾一嗓子,吓得溪儿蹭地坐起来,连忙下了地,掌上灯,走到魏栋床边问道:“爷,怎么了?” 魏栋使劲挤了挤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溪儿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答道:“过三更了吧?” 魏栋抬手捂上胸口,觉得心里冰凉冰凉的,问道:“我怎么睡着了?” 溪儿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而后才答道:“爷跟二爷喝酒,喝醉了,就睡着了,还是二爷帮着我把爷扶到床上的。” 魏栋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什么都没想起来。 溪儿问道:“爷,要不要喝茶?” 魏栋点了点头,溪儿将烛台放在桌上,转身去泡茶。 魏栋又问道:“我喝醉了,老二干什么去了?” 溪儿答道:“走了,干什么去了……我就不知道了。” 魏栋穿上鞋站起来,溪儿端了茶转身,见他这副模样,愕然问道:“爷,你这是要去哪儿?” 魏栋说道:“你睡吧,我回军营。” 溪儿将茶放在桌上,说道:“这三更半夜的,又没什么急事,爷还是等天亮再走吧。” “有事,这就走。”魏栋一边说,一边拿起甲胄。 溪儿走到他身后,帮他将甲胄系好,说道:“喝口热茶再出门儿吧,夜里风凉。” “嗯。”魏栋答应一声,走到桌边端起茶吹了吹,喝了两口,放下后说道:“我走了。” 出了门,叫起内院儿的婆子,开了门去往中院。 月光凄寒,魏金水坐在中院的花亭里,背对着魏栋。 魏栋看到魏金水,微一皱眉,走到花亭边上说道:“老二,大夜里的不睡觉,在这儿坐着干么?” 魏金水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大哥,这三更半夜的,你要去哪儿呀?” 魏栋冷冷地反问道:“什么时候起,我做事还要向你禀报一声?” 魏金水似乎笑了一声,魏栋没怎么听清楚,只看到魏金水站了起来,转过身,凄寒的月光下,魏金水的脸上仿佛罩着一层黑纱。 魏金水说道:“把人押过来。” 两名官兵,推搡着被五花大绑,一瘸一拐的忘尘子走了过来。 魏栋皱起了眉头,魏金水说道:“大哥白天的时候,遇到了这个道士,不知道这个道士跟大哥说了什么?” 忘尘子抢着嚷道:“你们凭什么胡乱抓人?” “胡乱?”魏金水侧身看向忘尘子,阴冷地说道:“你既然是个道士,为何要乔装改扮?” 忘尘子大声说道:“你们满城抓道士,弄得鸡犬不宁,我怕被你们诬陷!” “哼。”魏金水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我问过望来客栈的掌柜,你和季山泉是一伙的,当初你们就是一道投宿。” “孽障!”忘尘子眼见事情已经败露,便大声斥道:“你逃出鬼界,祸害世人,你已经罪无可恕!” “我不用谁来宽恕我!”魏金水陡然变成了女人的声音,惊得魏栋手按刀柄连连后退。 但押着忘尘子的两名官兵,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抓着忘尘子的胳膊,按着忘尘子的肩头。 韵儿撕心裂肺地咆哮道:“我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将我罚入鬼道,千年不得转世投胎!我爹要把我卖给一个糟老头子,只为换些钱好养活儿子……我不愿意,他就往死里打我,难道我就应该被他卖了,或者被他活活打死吗!” 忘尘子愕然问道:“你杀了你爹?” “对。”魏金水的表情变得怪异,眉眼间流露出骄狂的女儿之态,颇显戏谑地说道:“我先把我弟弟杀了,炖了一锅肉给我爹吃,然后等他睡熟,再用柴刀砍了他的脑袋。” 魏栋一阵犯呕,强压着才没有吐出来。 忘尘子说道:“你杀弟弑父,骨肉相伤,你是罪有应得!” “一派胡言!”魏金水斥道:“他能害我,我就不能杀他吗?” 忘尘子说道:“你父亲只是恶在法理不容,而你却是恶在天理不容!你被罚千年,却不知悔改,你已经无可救药了!” “杀了他!”魏金水指着忘尘子尖叫。 两名官兵抽出腰刀,魏栋猛然蹿了过去,拔刀在手,一刀一个,将两名官兵砍翻在地。 魏金水倏然到了近前,一拳击在魏栋左脸上,将魏栋打倒。 忘尘子抬腿一脚踢向魏金水小腹,魏金水倏然后退,忘尘子因腿上的箭伤失了重心,侧着摔倒。 魏金水再度扑上前来,右手成掌,指尖插向忘尘子脖颈。 魏栋不及站起,就地一滚,一刀向魏金水扫去。 魏金水翻手捏住刀身,眼中闪出绿光,盯着魏栋的眼睛,语调空灵地说道:“我是你弟弟,你的亲弟弟。” 魏栋一怔,呆呆地看着魏金水。 忘尘子屈起腿,一脚踹在魏栋脸上,大声喝道:“你弟弟死了!她是鬼!” 魏栋一激灵,魏金水奋力一掌向忘尘子插去。 忘尘子翻滚着避开,魏栋跳了起来,举刀砍向魏金水后背。 魏金水倏然闪身,刀尖紧贴着忘尘子的肩头砍在地上,忘尘子惊叫道:“瞎砍什么!你倒是看着点儿啊!” 此时忘尘子才体会到,当初他乱丢符纸,险些伤着云凰时,云凤是个什么心情。 “来人!”魏金水大声招呼,十向个官兵从暗影里跑了出来,都是钢刀在手,眼中无神,面如死灰。 忘尘子叫道:“快给我松绑!” 魏金水用手一指两人,喝道:“杀了他们!” 官兵应声向两人冲来。 魏栋赶紧揪住忘尘子身上的绳子,忘尘子用力撞开他,叫道:“快走,去北城外找季山泉!” “道长!”魏栋略一迟疑,官兵已经冲近。 忘尘子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冲在前面的两名官兵立时捂住脸,跳着脚嚎叫。 “快走!”忘尘子喊了一声,又是一口血雾喷出,阻拦了另外两名官兵,然后就地一滚,滚出三五步,一翻身站了起来,跑向花亭。 魏栋一咬牙,砍翻两名向他冲来的官兵,掉头向院墙跑去。 魏金水悄无声息地赶到背后,五指成爪,插进了魏栋后背。 “啊……”魏栋惨叫一声,猛然回身,一刀斩向魏金水。 所幸有甲胄防护,魏栋伤得不算太重。但依然能感觉到钻心的剧痛,和透骨的寒意。 魏金水倏然退开,避过了这一刀。 忘尘子从魏金水身后冲了过来,‘噗’的一口血雾喷向魏金水。 魏金水急闪身,便还是没有完全躲开,身上被喷中的地方冒起了白烟。 “快走啊!”忘尘子喊了一声,再次向魏金水冲去。 魏栋一咬牙,丢了刀转身冲向院墙,跑近后猛然蹿起来,双手扒住墙头,手脚并用地翻了过去。 第94章 :收场 天色大亮,季山泉与拓跋绍雪站在城墙下,仰头看着城墙上,被五花大绑,堵着嘴,刀架着脖子的忘尘子。 魏金水手扶城墙,看着季山泉大声说道:“妖道!你的同伙已被擒拿!” 季山泉微微蹙眉,本以为忘尘子已经取信于魏栋,没想到却落到这步田地。看来还是低估了这只鬼,早知如此,就应该叫着忘尘子一起出城。 “放箭!” 季山泉一怔,先前听魏金水说了两句,还以为是要以忘尘子为人质,威胁他投降,没想到接下来竟然是放箭! 眼见一排弓弩手冒出头来,季山泉说道:“你去救忘尘子,来!” “好!”拓跋绍雪答应一声,见他双手叠放,蹲下身,便抬腿向他掌心踩落。 季山泉用力一掀,拓跋绍雪借力一纵,跃高数丈,一剑向城头挥去! 季山泉随即向城墙跑去。 两人一个在空中,一个在地下,弓弩手稍一迟疑间,拓跋绍雪的剑气已经劈到。一片惨叫声响起,连带着忘尘子,都被剑气击飞出去。 季山泉跳上城头时,拓跋绍雪已经到了忘尘子身边,用剑挑断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 季山泉扫了一眼,看到魏金水的背影转进了一条小巷,季山泉说道:“你们去都尉府找大公子,我去追那只鬼。” 说完,季山泉向街道落去,城头上的官兵,举着刀枪向拓跋绍雪和忘尘子围过来。 拓跋绍雪执剑斥道:“站住!再敢上来,就休怪我手下无情!” 忘尘子从嘴里掏出布包丢在地上,咳了两声,吐掉嘴里的血,说道:“二公子被鬼迷了,你们快跟我俩去都尉府救都尉和大公子。” 官兵们面面相觑,不过二公子已经跑了,这两人又说是去都尉府救人,那就跟着去吧,反正要是这两人说谎,到了都尉府再打也是一样的,顶多就说是追赶两人才到了都尉府。 季山泉争奔到巷子口,看到魏金水的身边在巷子的另一边隐没。季山泉冲进巷子,对面突然冒出四名弓弩手,四支弩箭陡然射向季山泉。 季山泉纵身而起,头顶上风声凛冽,一个黑影当头盖下。 季山泉心思一转,落了下来。 魏金水扑在季山泉身上,从后面勒住了季山泉的脖子,对再次上好了弦的弓弩手喊道:“放箭!” 四支弩箭,同时向季山泉的前胸射来。 季山泉扣住了魏金水的手腕,转身的同时咬破了指尖,随即将手指插|进了魏金水的魂舍,四支弩箭尽数扎进魏金水前胸。 魏金水木然站立,双眼变得漆黑。 季山泉冷冷地说道:“你害的人太多了。” 忘尘子和拓跋绍雪带着官兵赶到都尉府,拓跋绍雪惊道:“天呐!这里的阴气好重啊,整个府邸都被阴气笼罩着!” 忘尘子愕然看向她问道:“你能看见阴气?” 不等拓跋绍雪答话,府门里冲出一队拿刀的官兵,见人就砍,连跟着忘尘子他们一道来的官兵也不放过。 忘法子与拓跋绍雪分别取出驱阴符,挨个拍在砍人的官兵脑门儿上。 有的嚎叫着倒下,有的直接晕了过去。 跟着两人一道来的官兵,看到这样的场景,联想来之前忘尘子说的话,都吓得一个劲儿往后退。 两人一路冲进了都尉府,将官兵丢在了外面。他们本来也不需要官兵帮忙,只要不给他们添乱就行。 后院,都尉手中握着钢刀,将五花大绑的魏栋踩在长凳上。 忘尘子和拓跋绍雪刚进了后院,都尉便大喝一声:“站住!” 魏栋脸贴着凳子,斜眼看到是忘尘子,大叫道:“道长救我啊,我爹疯了!” “住口!”都尉用力地蹬了魏栋一脚。 拓跋绍雪横剑身前,瞪着都尉斥道:“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脚下踩着的人是谁?” 都尉瞪着两人,目光有些呆滞,却异常地凶狠,大声问道:“谁是季山泉?” 问完之后,举起了刀,悬在魏栋脖子上方。 官兵跟了进来,看到这一幕,都愣在当场。 魏栋奋力地挣扎,却好似蝼蚁撼树一般,只能大声喊道:“我爹疯了!都尉疯了!快来救我!” “谁是季山泉!”都尉再次大吼一声,宛如雄狮般咆哮,将几名试图冲上来的官兵吓退了回去。 一道人影从屋顶上掠下,同时喊道:“我是季山泉!” ‘嘭’的一声,季山泉一拳将都尉打倒,然后去解魏栋身上的绳子。然而都尉却猛然跳了起来,双手抡起钢刀,呼啸着斩向季山泉。 季山泉闪身避过,随手将魏栋丢向忘尘子。 季山泉心中诧异,刚才那一拳,自己用了七成力,那是怕把都尉的脸打碎。本该一击便将他打晕,没想到都尉竟然扛住了。难怪能当都尉,果然功夫不白给呀。 都尉呼喝着刀刀紧逼,季山泉闪避中一连三指都点在都尉胸前的大穴上,可都尉浑若不觉。 又一刀劈来,季山泉闪身避过,从怀里掏出一张驱阴符,闪电般拍在都尉额头上。但都尉只是顿了一顿,随即便伸手扯掉了驱阴符。 官兵们见季山泉与都尉过招,都大声呼喝起来。 忘尘子给魏栋解开绳子,魏栋大声喊道:“都不要吵!” 官兵们都闭上了嘴,既然大公子发了话,那他们就听命行事好了。其实刚才的那一幕,官兵们都看得出来,都尉没准儿还真是疯了。 拓跋绍雪见季山泉久战不下,便开了慧眼,片刻后说道:“道兄,他的魂魂都移了位。” 季山泉恍然,难怪驱阴符不管用,因为都尉根本不是中邪,而是像魏栋说的那样,疯了。 拓跋绍雪问道:“道兄,要我帮忙吗?” “不用!”季山泉并不是打不过都尉,只是不能下重手。 七成的力打不晕都尉,可八成的力恐怕就会伤到都尉,绍雪初出茅庐,手上没准儿,万一伤了都尉,事情就会更麻烦。 魏栋看出了季山泉的顾虑,大声喊道:“季道长!你只要打掉我爹手里的刀,剩下的事我来办!” 季山泉百忙中扫了魏栋一眼,打掉刀是那么容易的吗?都尉双手握刀,除非将他两个手腕捏碎,否则那会轻易将刀打掉?不过…… 都尉再次一刀劈来,季山泉一侧身,右手钳住刀身,左掌击在刀镡上。 ‘铮’的一声,钢刀折断。 都尉反手上撩,季山泉旋身一腿将都尉踢得倒退五步。 都尉大吼一声,甩掉手中的断刀,张开双臂扑向季山泉。 魏栋令道:“听令!一起冲上去,将都尉捆住!” 官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敢动。 魏栋怒道:“快上!否则都尉有半点闪失,都算在你们头上!” 官兵们一听这话,知道躲不了,只能扔了刀,一起冲上去。 季山泉引着都尉游走,官兵们被都尉打得哭爹喊娘。不过有了这些官兵的协助,季山泉轻松了许多。寻了个空当,掏出针包,取出两根针,先后在打斗中刺进了都尉两耳后的‘头窍阴’穴。 都尉晃了两晃,一名官兵扑到了都尉身上,将都尉扑倒在地,随后十来个官兵叠罗汉一样压了上去。 都尉被抬回了屋里,季山泉给他的魂魄复了位。 完事儿之后,魏栋将季山泉三人请到厅房,叫人上了茶,看着季山泉说道:“季道长,可否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为我解说一二?” 季山泉点了点头,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又把魏金水尸首的地点告诉了魏栋。 听完之后,魏栋苦笑了一下,问道:“我二弟……是不是早就死了?” “是。”季山泉简短的回答。没必要告诉魏栋,魏金水其实是他害死的。 魏栋幽幽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只鬼为何会借我二弟的身?” 季山泉微一皱眉,忘尘子却抢着答道:“魏将军,从令弟的面相上来看,当有此劫,只是可惜,他没能躲过去。” 季山泉和拓跋绍雪都一脸震惊地看向忘尘子。 忘尘子面色坦然,起手道:“将军放心,人死不等于烟灭,贫道愿为二公子做一场法事,超度亡魂,祈祝其来世大富大贵。” 魏栋欣然点头道:“如此多谢道长了!” 拓跋绍雪抿着嘴,一双大眼睛盯着忘尘子。而季山泉则是牵了牵嘴角,强行将笑意压了下去。 两日后清晨,三人离开绵州府,出了城,拓跋绍雪笑道:“忘尘子,真看不出来,你骗人的本事不小嘛。” 忘尘子却坦然说道:“这不是骗人,而是为善之心。莫说世人愚钝,不晓阴阳,就算是你我修道之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能怎样?命魂已散,三界再无此人,即使来日命魂重聚,也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何必计较是真话还是谎话,只要能使他心安理得便好了。” 拓跋绍雪眨了眨眼,转脸看着季山泉,问道:“道兄,他这话说得有理吗?” 季山泉想了一下,说道:“就算有理吧。” “什么叫就算?”忘尘子皱了眉头。 季山泉说道:“因为你虽然好心,却忘了一件事,如果魏栋听劝,而不是那么鲁莽地去动那具尸体,虽然二公子还是救不了,但至少不会是他亲手害死。” “有区别吗?”拓跋绍雪看看季山泉,又转脸看忘尘子。 忘尘子若有所思地垂了眼帘,隔了一会儿才说道:“他毕竟是带兵的,过于莽撞,只会害人害己。” 第95章 :入室弟子 三人晓行夜宿,不日来到藏龙山脚下。 拓跋绍雪心思重重,这么快就到了藏龙山,事情办完之后,她就要返回天修观了。即使季山泉再送她一趟,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月余的时间。可从此后,天南地北,怕是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都难得再见一面了。 眼见着天色渐暗,拓跋绍雪说道:“道兄,天色晚了,今天就别走了。” 林中阴暗,实则天色尚早,季山泉说道:“林中阴暗,天色尚早,过了这个山头。” “我累了。”拓跋绍雪垂着眼帘,找了棵大树坐下。 忘尘子走远了些,也找了棵大树坐下,靠在树杆上闭上了眼睛。 刚刚坐下,忽然间腥风骤起,两只猛虎蹿了出来。 拓跋绍雪听忘尘子提到过虎兄和虎弟,她刚到山脚下时还在想着两只虎是什么样儿,想着等见着时,是会高兴还是会有些害怕。 可如今见着了,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其中一只虎的背上坐着一名少女,倾国倾城,身姿曼妙。 云凤跳下虎背,扑到季山泉身前,眼中满是喜悦,抿着嘴宁定了片刻,才说道:“你回来了。” 季山泉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微笑道:“回来了,你还好吗?有没有被师父打?” 云凤紧紧地反握着他的手,满眼笑意地摇头。 拓跋绍雪低了头,使劲地咬着嘴唇儿。 “来。”季山泉拉着云凤向拓跋绍雪走来。 拓跋绍雪连忙站了起来,垂着眼帘。 季山泉说道:“云凤,这位是拓跋绍雪。绍雪,这位就是云凤,比你大一岁。” 拓跋绍雪起手躬身:“绍雪见过同修。” 云凤怔了一下,这丫头也没有道号。云凤上下打量拓跋绍雪,见她明眸皓齿,玉质天成,不禁先瞟了季山泉一眼,然后才微笑着回应道:“同修有礼,叫我云凤就好。” 拓跋绍雪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云凤转过脸,贴在季山泉身侧,微笑着说道:“师父说你回来了,特意命我带着虎兄虎弟来接你,走吧。” 说话间,两只虎走了过来,在拓跋绍雪身上闻来闻去。 云凤说道:“不用怕,他们这是喜欢你。” 拓跋绍雪勉强笑了一下,她不害怕,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云凤拉着季山泉上了虎兄的背,对忘尘子说道:“忘尘子,你带着绍雪,可别摔着她。” 不等忘尘子回话,云凤接着说道:“虎兄,咱们走吧。” 看着云凤和季山泉远去,忘尘子说道:“绍雪,咱们也走吧?” 拓跋绍雪垂着眼帘点了点头。 路上,云凤靠在季山泉怀里问道:“有没有想我?” 季山泉搂着她笑道:“当然有啊。” 云凤仰起头,枕着他的肩斜睨着他,阴阳怪气儿地说道:“还有空儿想我呀?真难得。” 季山泉一怔,随即失笑道:“你又胡说什么?绍雪是奉了师命,为丘平子的事来向师父传书的。” “哦。”云凤嘟了嘟嘴,说道:“那就是说,见过师父,她就回去了?” 季山泉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璞玉真人给了我一封信,让师父收留绍雪。” 云凤微一蹙眉,问道:“为什么?” 季山泉便把拓跋绍雪的身世说了一遍,云凤抿着嘴沉默半晌,说道:“虎兄,师兄有事要先跟师父说,再跑快些。” 虎兄吼了两声,加快了速度,而虎弟听到吼声之后,放缓了速度。 回到飞云观,云凤说道:“你去见师父吧,我在这儿等忘尘子他们。”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进门去了。 看了信,了尘真人冷哼道:“早把徒弟给我不就好了,何用现在写信来求我?要是我不答应,看他怎么办!” 季山泉说道:“璞玉真人想必是知道师父一定会答应,所以才托我给师父带信。” “废话!”了尘真人瞪了季山泉一眼,随即眯着眼睛自语道:“十年了,绍雪也长成大姑娘了……山泉,绍雪好看吗?” 季山泉翻了个白眼,说道:“师父,你老总这么说话,弟子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了尘真人瞪着他说道:“人之相貌,天生地养,随心志而变化。为师只是问了一句好看不好看,你若是误会,就是你心眼儿脏!” “行行行。”季山泉连连点头,答道:“好看。” 了尘真人又问道:“比云凤如何?” 季山泉微一皱眉,想了想答道:“各有千秋,云凤有倾城之色,绍雪有琼玉之容。” 了尘真人微微点头,面露微笑,问道:“算路程,你晚回来好几天,路上出了什么事吗?” 季山泉便将路上发生的事细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了尘真人放声大笑,说道:“好啊!璞玉那个老东西,仗着自己离昆仑仙域近,总跟我来劲!这回好,胜邪他得不着,泰阿也归了我飞云观了。哈哈……好!” 季山泉皱眉看着他,说道:“师父,还没找到呢。” 了尘真人说道:“明天你就带绍雪动身去太湖。” “师父!”季山泉嚷道:“我刚回来,连云凰还没见着呢!” 了尘真人瞪了他一眼,斥道:“一晚上还不够你见的?甭废话!” 季山泉皱眉,问道:“师父,云凰呢?” 了尘真人答道:“练功呢,晚上你就见着了。” 忘尘子和拓跋绍雪到了观门前,看到云凤等在门口。 下了虎背,忘尘子问道:“山泉呢?” 云凤答道:“去见师父了。忘尘子,你去歇着吧,还是上回那间房。” 转而又对拓跋绍雪说道:“小师妹,跟我来。” 拓跋绍雪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云凤微笑道:“师姐师妹叫着亲切,一个称呼而已嘛,走吧。” “是,师姐。”拓跋绍雪答应一声,跟着云凤进了门,向大殿走去。 来到大殿门口,云凤喊道:“师父!绍雪来了。” 跟着云凤走进大殿,拓跋绍雪向了尘真人起手躬身道:“弟子拓跋绍雪,拜见真人。” 了尘真人笑着招手道:“好好,来,孩子,坐这儿来。” “是。”拓跋绍雪有些受宠若惊,走到了尘真人左手边坐了下来。 云凤蹙着眉走到季山泉身边坐下。 了尘真人看了云凤一眼,说道:“凤儿,你去练功吧。” 云凤答道:“师父,弟子累了,歇会儿。” “随你。”了尘真人转脸看着拓跋绍雪,情不自禁地笑着。 拓跋绍雪有些尴尬,从怀里取出书信,双手呈给了尘真人,说道:“真人,家师命弟子送来回书,因本观大师兄丘平子……” “绍雪。”了尘真人打断了她,接过书信,随手放在茶几上,说道:“这个不忙,我有件事对你说。” 拓跋绍雪微微垂着头,应道:“弟子恭聆真人训教。” 云凤嘟了嘟嘴,用极轻的声音嘀咕道:“造作。” 了尘真人眉毛跳了一下,却没有转头,依然笑眯眯地说道:“绍雪呀,十年前,我与璞玉真人打赌,我说他不会教导弟子,早晚得出事儿。你猜我们赌得什么?” 拓跋绍雪抿着嘴摇头,低声答道:“弟子不知,请真人明示。” “呵呵……”了尘真人说道:“赌的是你,如果他输了,就得把你让给飞云观。绍雪呀,这一次你来了,就不用回去了。往后你就是为师的入室弟子。” “什么!”拓跋绍雪还没反应过来,云凤先恼道:“师父!我才只是个记名弟子,她有什么本事,一来就是入室弟子!” 拓跋绍雪也是心里发慌,说道:“真人切莫同弟子说笑,弟子蒙家师养育教导,未能报得万一,怎可另投别门。” 说着站了起来,躬身道:“恕弟子失礼,回书已送到,弟子告辞。” 了尘真人说道:“绍雪,为师这里有璞玉真人的书信。” 拓跋绍雪退了两步,转身便走。 了尘真人看着季山泉努了下嘴,云凤一把抱住季山泉的胳膊,瞪着了尘真人。 了尘真人站起来揪住云凤的耳朵,斥道:“让你去练功你不听,别以为你是女子,为师就舍不得打你!” “疼啊疼啊!”云凤松开了季山泉,双手攥住了尘真人的手腕。 季山泉追上拓跋绍雪,拦住她的去路,说道:“小师妹,这是真的。还记得那次你魂魄受损,忘尘子在门外叫我说有事,其实就是你师兄来了,带给我璞玉真人的亲笔书信,让你转投飞云观。” 拓跋绍雪看着他,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儿,她相信季山泉不会骗她,可师父为什么要让师兄偷偷地把书信给季山泉?而且当时在天修观时,为什么不提这件事? 拓跋绍雪有些哽咽,低声说道:“我要回去见师父,除非师父亲口对我说。” “绍雪。”季山泉微笑着说道:“在哪里修道不都一样吗?” 拓跋绍雪咬着嘴唇儿,摇头道:“我要回去见师父。” 说完想绕开季山泉,季山泉伸手拉住了她。 “季山泉!”云凤恼道:“人家要回去问师父,有什么不对?你干么拉着人家?” 了尘真人抬起手作势欲打,口中斥道:“你给我闭嘴!” 第96章 :纠结 云凤瞪着了尘真人,嚷道:“我说得有什么不对?换了是你,不得回去问问吗?” 了尘真人恨得直咬牙,在她脑门儿上使劲儿戳了一下,说道:“都给我回来。” 拓跋绍雪推季山泉的手,轻声说道:“快放开,师姐不高兴了。” 季山泉放开手,说道:“师父叫呢,至少你得听师父把话说完吧?” 拓跋绍雪踌躇了片刻,走了回来。 了尘真人拿出璞玉真人的信递向拓跋绍雪,说道:“自己看。” “师父!”季山泉一惊,虽然他没看过信,但可以肯定信里提到了绍雪的身世,还有让绍雪转投飞云观的真正原因。 “叫唤什么?”了尘真人瞪了季山泉一眼,说道:“璞玉就喜欢故弄玄虚,以为把这事推给我就算完了?绍雪的事,本来就应该让她自己决断。” “绍雪!”季山泉说道:“转投门派这么大的事,我和师父都不会骗你,你何必非要如此执着?” 云凤垂着眼帘说道:“自己的事嘛,总要搞清楚,否则……” “云凤!”季山泉扭脸瞪着云凤。 云凤瞪眼,但见他眼神凌厉,便抿着嘴垂了眼帘。 拓跋绍雪看着信封,心里也在犹豫,她能预感到,季山泉这样激动,想必这信中藏着一个师父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可就像云凤说的,自己的事,总要搞清楚。 了尘真人说道:“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是非对错,你自己会想明白的。” 拓跋绍雪取出信,缓缓展开…… 拜上道兄,绍雪入我门中一十六载,天资过人,温顺良善。今党项拓跋部来人,欲接回绍雪,为其虎狼之心添薪助力。 绍雪虽未避世出家,但终是我道门良才,得天独厚,岂可与虎狼为伍? 十六载寒暑,其父不忆当年弃哺之过,妄想凭借骨血之实而夺回绍雪,令其为己所用,身背血债,折损功德。殊不知,昔日无养,今日无恩,岂能因骨血之凭便操控他人。 十年前,道兄妒我收得高徒,今日命其转投道兄门下,望道兄惜爱教导之。 落款是‘璞玉’。 看完了信,拓跋绍雪久久的沉默,眼泪断了线一样滑落。 了尘真人说道:“你爹是党项拓跋部的首领。当年你爹不要你,把你丢到天修观。如今你长大了,你爹又派人来接你。无非是因为你学了一身道法武功,已经是有用之人。他把你接回去,恐怕立刻就会让你联姻,嫁给你爹指定的人,甚至还会让你上阵杀敌。绍雪,你愿意回去吗?” 拓跋绍雪只顾落泪,垂头不语。 了尘真人又说道:“如果你愿意回去,为师不拦你。但为师要告诉你,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你要与你季师兄沙场重逢,到那时,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季山泉愕然看着了尘真人,问道:“师父,打仗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了尘真人答道:“绍雪会道法,如果她回去帮她爹,为了克制她,为师就要命你去投军。对了,凤儿的爹正好是朝中重臣,可以代为引见。” 拓跋绍雪突然站起来,哭着向殿外跑去。 季山泉刚要起身,被云凤一把拉住。 了尘真人说道:“让她自己安静一会儿吧。” 云凤拉起季山泉,板着脸说道:“跟我走,有话问你。” 见了尘真人闭上了眼睛,季山泉便跟着云凤回了宿处。 关上门,云凤夹着腰瞪着季山泉,问道:“师父为什么拿你说事儿?” “没有啊……”季山泉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表情。 “你是不是当我傻?”云凤用手指头戳着他的额头,说道:“师父说那丫头要是回去,迟早得跟你生死相搏,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山泉搂住她笑道:“云凤,你想多了,师父不是说得很清楚嘛。” “放开!”云凤推开他的胳膊,问道:“你说,你们回来的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季山泉笑着从怀里掏出木娃娃,说道:“瞧,我给你和云凰买了这个,一人一个,喜欢吗?” 云凤抢过木娃娃,随手顿在桌子上,又戳了他额头一下,斥道:“我问你话呢,回答我!遮遮掩掩的,你跟她怎么回事?” 季山泉皱眉道:“我跟她能有什么事?你瞧你这样子。” “好。”云凤转身便走。 季山泉连忙站起来,将她扯回来搂在怀里,问道:“干么去?” 云凤仰着脸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怕我去找拓跋绍雪呀?放心,我是去找忘尘子。” 季山泉说道:“好,我跟你说,来,咱们坐下说。” “我不听你说。”云凤推开他,说道:“我找忘尘子去,省得你骗我。” 季山泉抿了嘴,看着她不说话。 云凤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垂了眼帘。 季山泉微笑着拉住她的手,说道:“来,坐下。” 拓跋绍雪跑出了大门外,跑到林子里,坐在一棵树下,抱着双膝埋头痛哭。从小到大,师父虽然对她好,却什么都不告诉她。 她也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的身世,师父只回答说她是党项人,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拓跋绍雪曾在无数个夜晚,猜测自己的身世,以为自己是遗孤,是师父捡来的,甚至猜测过自己父母被人杀害,是师父救了她,不告诉她的原因,是怕她去寻仇。 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拓跋部首领的女儿!还是被自己的爹送到天修观的。为什么?为什么爹不要她? 她想回去当面问问爹,为什么当初要抛弃她。可了尘真人的话,又让她害怕。认了爹,她就是拓跋部的小主,如果真像了尘真人说的那样,爹让她联姻,甚至让她上阵杀敌,她能拒绝吗? 如果拒绝,又何必回去认爹?如果不拒绝,那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绍雪。”忘尘子走了过来。 拓跋绍雪抬起头看了一眼,又把脸埋了起来,多希望来的人是季山泉,可她知道,有云凤在,季山泉是不会来找她的。 忘尘子走到她身边坐下,说道:“绍雪,山泉说过,人的出身是不能选的,但人要做什么事,却是可以自己选的。” 拓跋绍雪埋着头哽咽道:“当初我爹不要我,现在我师父也不要我。” 忘尘子叹了口气,说道:“你这话不对。你爹有什么苦衷……” “什么苦衷!”一个浑厚的声音斥道:“她爹是党项部的首领,连个闺女都养不活吗?那么小就丢到天修观去,能有什么苦衷?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回屋待着去,别给我添乱!” 忘尘子惊得四处乱看,拓跋绍雪抬起头,抹了把眼泪,说道:“是了尘真人的神识。” “哦。”忘尘子惊魂稍定,说道:“绍雪,你师父……” “绍雪!”了尘真人又说道:“来大殿见我。” 忘尘子一脸尴尬,拓跋绍雪站起来,抬起手抹了抹眼泪,对忘尘子说道:“你回去吧,真人好像不高兴了。” “好。”忘尘子答应一声,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与拓跋绍雪一同向观门走去。 云凤听完了季山泉的讲述,咬着牙揉着衣角。 季山泉看着她,微笑着问道:“怎么了?你生什么气呀?” “你说呢?”云凤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 云凤自己就是这样一步一坎儿地走到今天,她一个阅人无数的四公子,都被季山泉折服,为之倾心,更何况拓跋绍雪这种从没下过山的小女孩儿。可是云凤又没话可说,同修同道,碰上了事儿,难道让季山泉袖手不管吗? 季山泉皱眉道:“我说什么呀?所有的事我都跟你说了呀。” “我让你跟我装糊涂!”云凤猛然将他按倒在床上,又捶又打。 “云凤!”季山泉攥住她两只手腕,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你想多了。” 云凤怔住,眨了眨眼睛,而后扁着嘴伏在他怀里。 拓跋绍雪回到大殿,了尘真人招手道:“过来,坐到为师身边来。” 拓跋绍雪走过来坐下,了尘真人温言说道:“绍雪,你爹不要你,可能因为你是私生女,留在他身边不安全。你师父没有不要你,是怕你爹把你要回去,所以才让你来飞云观。为师问你,你是想修道呢?还是想回家?” 拓跋绍雪垂着头不说话。 了尘真人微笑了一下,说道:“为师也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那就换一个问题吧,你愿意嫁给一个粗鲁的陌生人吗?” 拓跋绍雪蹙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带出抗拒的神色。 了尘真人微笑道:“那你愿意领兵打仗吗?” 拓跋绍雪答道:“我是女子。” 了尘真人摇头道:“党项不同于中原,不乏女子主军主政之事。你一身道法武功,回去后必然会受到你爹的重用!” 拓跋绍雪看着他,了尘真人郑重地说道:“为师说得出就做得到,只要你回去,为师就让你季师兄投军。绍雪,一个是当初抛弃你的人,一个是与你同生共死的人,你可要想好啊!” 第97章 :留下 拓跋绍雪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其实了尘真人不必总是提到季山泉,经过这一路上的事,拓跋绍雪宁可自裁,也绝不会与季山泉为敌,她纠结的只是生恩养恩。 了尘真人叹了口气,又说道:“你爹娘生了你不假,可你尚在襁褓之时,便遭遗弃。这十六年来,是你师父将你养大成人,为师也不是逼你不认亲生的爹娘,为师只是担心,你爹是拓跋部首领,在你爹的心中,有很多事都比你重要,为师是怕你吃亏呀!” 拓跋绍雪低着头不说话,了尘真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不急,你在观中好好想想,把所有的事都想清楚,然后再回答我。” 说完朝殿外唤道:“玄明子。” 片刻后,玄明子走进殿中,起手应道:“师父。” 了尘真人说道:“这是你小师妹,拓跋绍雪。绍雪,这是你大师兄,玄明子。” 拓跋绍雪站起来,向着玄明子起手躬身:“见过道兄。” 玄明子微微一怔,应道:“小师妹。” 了尘真人说道:“带绍雪去休息,找个离你近,又干净的住处,你好生照看着。” 玄明子应道:“师父,弟子左近的住处都有人了。” “有人就搬出去。”了尘真人白了他一眼,说道:“去吧。” “是。”玄明子答应一声,对拓跋绍雪说道:“小师妹,随我来。” 拓跋绍雪向了尘真人躬身道:“弟子告退。” “去吧。”了尘真人闭上了眼睛。 出了大殿,玄明子在头前走,问道:“小师妹,为何称我为‘道兄’?” 拓跋绍雪答道:“我是天修观弟子,随季道兄同来,家师写了一封手书给了尘真人,命我转投飞云观。只是……我还没有答应。” “明白了。”玄明子答应一声,再不说话。 安顿了拓跋绍雪,玄明子转到云凤住处,叩门道:“师妹。” 云凤拉开门,玄明子说道:“人也接回来了,为何不去练功?” 云凤蹙眉道:“我跟师兄好久不见了嘛,少练一天怕什么的?” “练功去。”玄明子面无表情。 “哼。”云凤嘟着嘴转回身,对季山泉说道:“我去练功了。” 季山泉微笑道:“去吧。” 看着云凤远去,玄明子低声说道:“师父命我将小师妹安顿在我的住处左近,就是原先玄玉子的房间。小师妹是跟你一道回来的,她心绪纷乱,你去劝劝。” 季山泉愕然道:“师父让玄玉子给绍雪腾房间?把我的房间让给绍雪吧,我搬到云凤这边来,这边还有空房。” “你的房间?”玄明子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的房间有玄玉子的房间干净吗?师父说要一间干净的。” 季山泉垂了下眼帘,笑了笑,说道:“走吧,去看看小师妹。” “你自己去。”玄明子一边转身走开,一边说道:“我还要督导云凰练功。” 来到拓跋绍雪门前,季山泉叩门唤道:“绍雪。” 听到季山泉的声音,拓跋绍雪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连忙走到门边拉开门,低着头招呼道:“道兄。” “是师兄。”季山泉笑道:“在绵州时,不就让你叫师兄了吗?” 拓跋绍雪抬起头,眼神哀怨地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抿了抿嘴,尴尬一笑,说道:“是师兄不好,不过,瞒着你也是璞玉真人的意思。那你说,我要是当时就告诉你,你会不会跑回天修观去?” 拓跋绍雪垂了眼帘,让在一旁说道:“进来坐吧。” 季山泉走到桌边坐下,拓跋绍雪关了门,走到桌边说道:“茶具我还没来得及刷洗,要是以后师兄还能来我房里,到时再把今天的茶补上。” “好。”季山泉笑了笑,说道:“绍雪,留下吧。你师父把你从小养大,教了你一身本事,他必然希望你能重造命数……不,我这话不对,应该说,你既然打小就入了天修观,那这才是你的命数。就像我一样,生来就应该入道门,俗世的事,就让俗世的人去做吧,以你的资质,勤加修炼,用不了多久就能修成法身。你想啊,你有了法身……” “师兄。”拓跋绍雪打断了他,说道:“你不用劝我,我本也没想去党项。也不是不知好歹,不领真人的情,我只是舍不得我师父。” “那好办呀。”季山泉微笑着说道:“你隔三差五地回去看看你师父就好了。你想啊,你有两个师父,学两个门派的道法,用不了几年,就能追上大师兄了。” 拓跋绍雪看着他,问道:“玄明子?” “嗯。”季山泉点头。 拓跋绍雪抿了抿嘴,轻声说道:“他身上感觉不到多少法力……他很厉害吗?” 季山泉失笑道:“你能感觉到你师父身上的法力吗?” 拓跋绍雪一惊,诧异道:“玄明子道兄竟然已臻化境?” “还好吧……”季山泉垂着眼帘抿了抿嘴,说道:“比师父差远了。” 拓跋绍雪抿嘴一笑,转而又淡了笑意,说道:“师兄,我还是想回去面见我师父。”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你真是死心眼儿。你师父偷偷摸摸地把信给了我,还不让告诉你,就是怕你回去。你爹派人去天修观接你,你师父说你入世修炼了,那你爹就这么算了?不会留个人在天修观盯着吗?你这一回去,你师父还怎么说呀?” 拓跋绍雪说道:“那我就不回去,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季山泉看着她,严肃地问道:“你不回去,你爹不会派兵上山?在你爹心中,你是他女儿,他就算用绑的,也得把你绑回去。你希望天修观因为你和拓跋部开战?还是你眼见事儿不对,再逃跑?” 拓跋绍雪微微嘟着嘴,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接着说道:“万幸啊!在你爹派的人到达天修观之前,你跟着我下山了。要不然,你想回也得回,不想回也得回。你要逃跑,党项的人挡不住你,可天修观跑不了。你只要不露面儿,你师父就可以说找不到你,你爹也没办法,毕竟是他自己时隔十六年才来找你。可你一旦露了面儿,所有人都得被你害了!” 拓跋绍雪扁了嘴,眼圈儿又红。 季山泉抿着嘴叹了口气,说道:“好了,眼睛都哭肿了,你师父又没死。等上几年,你爹也就没了找你回去的心思,到时候再回去看你师父嘛。” “嗯。”拓跋绍雪答应,抬手抹了下眼泪。 了尘真人睁开了眼睛,幽幽一叹,感慨道:“年轻长得好,就是不一样啊……连放屁都是香的!” 玄明子低声说道:“师父,你老用神识偷听弟子说话,不太好吧?” “你说什么?”了尘真人白了他一眼。 玄明子答道:“除了季师弟,还有谁能令你老发这样的感慨。” 了尘真人又闭上眼睛,说道:“去准备一下,明日行拜师礼。” 玄明子说道:“师父还请三思,云凤与云凰两位师妹入门时,未行拜师礼。” 了尘真人睁开眼睛瞪着玄明子,斥道:“她们是记名弟子,绍雪是入室弟子。” “是。”玄明子答应一声,站起身说道:“弟子告退。” 初更时分,云凰才到了季山泉房中。 季山泉拉她一起坐在床上,说道:“回来一天了也没见着你,练功这么刻苦呀?” 云凰含笑说道:“凤儿天天想你,你刚回来,总得要让她先跟你说说话嘛。” 季山泉搂住她,笑问道:“那你有没有想我?” 云凰依偎在他怀中,含羞点头。 季山泉拿出木娃娃,说道:“我特意给你和云凤买的,一人一个,喜欢吗?” 云凰接在手里,微笑着说道:“我这个最不好看,小师妹的最好看。” 季山泉笑容一僵,云凰斜睨着他俏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凤儿的。” 季山泉轻声说道:“云凰,我只当绍雪是妹妹。” “我知道呀。”云凰摩挲着木娃娃,微笑着说道:“忘尘子都告诉我了,你们这一路诸多凶险,万幸你安然无恙。” 季山泉抿了抿嘴,说道:“这个……那老头儿雕的娃娃都不一样,要是有一样的,我肯定都拿一样的。” 云凰歪着头看着他,微笑道:“我知道呀,你不用解释。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当时只有小师妹在你身边,所以就让小师妹先挑,而且她是外人,这也是礼数嘛。至于凤儿,不管什么事,我都不会与凤儿计较的。你说是不是?” “是。”季山泉笑得有些尴尬,云凰的软刀子,比云凤的拳头厉害多了。 云凰转了话题:“我爹娘还好吗?” “好。”季山泉说道:“过段时间,我带你们回青州。” 云凰点了点头,问道:“你跟小师妹还有事情要办吧?” 季山泉一怔,云凰微笑道:“不然为什么要过段时间?” “那个……”季山泉抬起手挠了挠头。 云凰嘟着嘴将他的手拉下来,嗔道:“又不是小孩子,挠什么头,心里有鬼呀?” “哪有?”季山泉皱眉。 云凰掩嘴一笑,说道:“好了,瞧把你难的,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忘尘子都告诉我了,地府神职赏了小师妹泰阿剑,你得陪她去找。” 第98章 :不服 季山泉皱眉,到底是云凰的心太细,还是忘尘子的嘴巴太大? 云凰说道:“对了,忘尘子还说,小师妹不仅开了鬼眼,好像还开了神眼。他说当时他和小师妹去都尉府,小师妹能看到都尉府上空的阴气。不过后来一忙活,他把这事儿给忘了,要不是我问得细,他还想不起来呢。” 季山泉咽了下口水,果然是云凰问得细,连忘了的事儿都问出来了。 云凰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你在想什么?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季山泉连忙答道:“有啊,你说小师妹开了神眼嘛。” 云凰抿嘴一笑,站起身给他铺床,说道:“连日奔波,累坏了吧?快躺下吧。” 季山泉拉住她说道:“我不累,再坐会儿。” 云凰脸上微红,轻声说道:“我不走,凤儿让我陪着你。” 季山泉怔了一下,随即讪讪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转过天,行拜师礼。 云凤虽然是记名弟子,但辈分却不低,观礼时站在季山泉身边,后面一堆师侄看着,她也不好失礼,只是恨得牙根儿痒痒! 拓跋绍雪三跪九叩,正式转投了飞云观,依次见礼时,云凤脱下腕上的玉镯递给拓跋绍雪,说道:“小师妹天资过人,得天独厚,可喜可贺。师姐我只是记名弟子,受你这一拜,愧不敢当,一件小玩意儿,还请小师妹不要嫌弃。” 了尘真人瞪着云凤,气得胡须都有些抖。 拓跋绍雪抿着嘴唇,用眼角扫了一下季山泉,轻声说道:“师姐……” 云凤不听她说,直接拉过她的手,将玉镯套在她手腕上,扭脸看着季山泉,似笑非笑地说道:“这玉镯带在小师妹手上分外好看,是不是?” 季山泉勉强笑了一下。 “凤儿。”了尘真人沉着脸说道:“你们姐妹有什么话,礼毕之后再说。” “是,师父。”云凤答应一声,放开拓跋绍雪,垂了眼帘。 见礼过后,了尘真人命徒子徒孙散去,把季山泉,云凤和拓跋绍雪三人留了下来。 不等了尘真人开口,云凤先问道:“师父,小师妹有何天资,还请师父明示。” 了尘真人瞪眼道:“我留你在这儿是有话说。” 云凤仰着头垂着眼帘,说道:“弟子不服。” “好。我知道你不服……”了尘真人拿出一个木盒子,冲着三人打开,然后拿了张纸,提起笔要写,想了想说道:“山泉,你来写一个字,随便写。” 季山泉抿着嘴叹了口气,走到茶几边跪下,写了个‘道’字,放在木盒里,盖上了盒盖,然后退回到云凤身边。 云凤蹙眉问道:“干什么?” 季山泉答道:“慧眼。” 了尘真人指着木盒问云凤:“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字?” “我哪知道?”云凤瞪了了尘真人一眼,转脸问季山泉:“你写的什么呀?” 季山泉闭上眼睛,又叹了口气。 了尘真人失笑道:“我问你,你问他?你要问他,我还问你干什么?” 转而又问拓跋绍雪:“这里面写的什么字?” 拓跋绍雪抿着嘴唇,既然到了这一步,她怎么做都是错的了。 拓跋绍雪手掐法诀开了慧眼,答道:“道门的道字。” 了尘真人打开木盒,拿出纸展给云凤看。 云凤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了尘真人放下纸,说道:“山泉,明天你和绍雪就动身去太湖吧。” 云凤瞪大了眼睛看着季山泉,季山泉轻声说道:“我要陪小师妹去找泰阿剑。” 云凤说道:“我也去。” “你不能去。”了尘真人说道:“你还得留在观中修炼。” “我就要去!”云凤瞪着了尘真人。 了尘真人猛然一拍茶几,斥道:“你在家跟你爹也这么说话吗?混账东西!” 云凤立刻扁了嘴,季山泉轻声哄道:“云凤,我很快就回来,听师父话。” 了尘真人皱眉道:“带她回去,别在这儿闹腾。” 季山泉扶起云凤,拉着她向殿外走去,嘴里还在轻声地哄着:“好了,师父骂你,也是因为你顶撞呀,别哭,当心让风吹着伤了脸……” 拓跋绍雪垂着眼帘,沉默地跪坐着。昨天那么大的风,她哭着跑出去…… 了尘真人说道:“绍雪,你不要介意,凤儿虽然脾气不好,心却不坏。” 拓跋绍雪问道:“师父,为何一定要让季师兄陪弟子去?难道除了季师兄,别人都办不到吗?” 了尘真人答道:“一来,山泉最精明,遇事善思辨。二来,他本就在入世修炼,他陪你去最合适。” 拓跋绍雪垂了眼帘,低声说道:“那也可以让师姐一道去呀。” 了尘真人摇头道:“凤儿初入道门,武功道法皆属下乘,还是留在观中修炼的好。” 回到房里,云凤坐在床上低着头抽泣。 季山泉搂住她哄道:“好了,师父虽然偶尔会骂你,可还没有打过你呀。” 云凤嗔道:“我是记名弟子,她是入室弟子。她天资过人,道法精深,我学无所成,天生的废物。” 季山泉给她擦着眼泪,失笑道:“瞧你说的什么话,要照你这么说,大师兄已臻化境,那我还不用活了呢。” “对呀!”云凤扭过脸看着他问道:“为什么是你陪着去?大师兄陪着去不行吗?” 季山泉微笑道:“大师兄要侍奉师父,别的师兄弟……” “师兄。”云凰缓缓显出形来,抿着嘴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吧,凤儿的性子你知道,你就不怕越抹越黑?” 云凤瞪眼道:“说!” 季山泉皱眉道:“什么实话呀?云凰,你说清楚。” 云凰坐在桌边,说道:“泰阿剑是你向地府神职求的赏赐,准确的地点,也是因为你先说了要陪小师妹去找,所以地府神职才告诉了你。还有,为了救小师妹,你折损了半数功德。小师妹道法精深,有她相伴,碰上事情,你更容易解决。而且你还答应了小师妹,让她陪你入世修炼,补你的功德。” 云凤揪住季山泉的衣襟,将季山泉按倒在床上,恼道:“你也嫌我累赘了是不是!” “凤儿!”云凰蹙眉道:“你昏了头了?师兄为小师妹索求赏赐,那是因为小师妹死心眼儿,放着好处不拿,偏偏只要了鬼眼,师兄这么做,也是为本门着想。而小师妹陷于鬼界,师兄怎能袖手旁观?为救小师妹折损了功德,小师妹应该相助师兄补回来,这是她的本分。” 云凤一愣,季山泉坐起来说道:“云凰说得对!” 云凤嘟着嘴看看云凰,又转回来瞪着季山泉。 云凰说道:“师兄,你去知会忘尘子一声吧。”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站起来走了。 云凤蹙眉道:“姐姐,你什么意思呀?” 云凰挪到床边,与她坐在一起,轻声说道:“在绵州,曾有一位富家小姐,只是于街上看了师兄一眼,便让丫鬟给师兄送伞,你这么个闹法儿,能管几回用?回头闹到大家都烦了,你还怎么办?” 云凤微微嘟嘴,云凰接着说道:“再者说,师兄又不是浪|荡公子,还能见一个喜欢一个吗?你以前是什么样儿,以后还得是什么样儿,你是千机门四公子,可不是没人疼没人怜的野丫头。” 云凤眼中涌起桀骜之色,云凰抬手抹去她腮边的泪珠,微笑着说道:“这才是我妹妹。” 云凤垂着眼帘想了想,说道:“我要跟着去太湖。” 云凰说道:“随你,反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转过天晨起,云凤说要送季山泉出山,玄明子也没有阻拦,只是问道:“云凰师妹呢?” 云凤微笑着答道:“姐姐说她这些天累得很,想休息一天。” 季山泉看着云凤,云凤眯着眼睛,皱着鼻子冲他笑了一下。 玄明子淡淡地说道:“山泉,路上小心,照顾好小师妹。” “是。”季山泉答应。 出了山林,云凤对两只虎说道:“虎兄虎弟,你们回去吧。”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云凤,你不怕回来后师父打你吗?” 云凤笑道:“师父不会打我的,否则我也出不来。师兄,你带我。” 说完拉着季山泉的手向马走去。 拓跋绍雪抿着嘴唇,她心里很羡慕云凤,人长得好,家世好,侍宠生骄,不服管束。 “绍雪。”云凤坐在马上,靠在季山泉胸前唤道:“快上马,咱们天黑前赶到客栈投宿。” “是。”拓跋绍雪答应一声,翻身上了马,跟着季山泉东驰去。 远处,许长青盯着四人,淡淡地说道:“与季山泉共乘一骑的那位姑娘,应该是黑云凤吧?” 馨兰说道:“另外那位姑娘的法力,虽然比不上季山泉,可也不是等闲之辈,而且应该还有一个鬼灵。长青,咱们不是对手,还是算了吧,不要招惹了。” 许长青沉默,自打从丘平子口中听到宿魂玉,许长青就找来了藏龙山,只不过,感觉到山中灵气充盈,许长青知道飞云观不是好惹的,所以只能在外面守株待兔。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许长青说道:“还是跟着他们,看看再说。” 第99章 :出师不利 了尘真人大发雷霆,指着玄明子的鼻子斥道:“我说没说过不准凤儿跟着去!” 玄明子答道:“师父息怒,云凤师妹只是说送他们出山,弟子也没有想到她跟着去了。” 了尘真人站起来,走到玄明子身边,戳着他脑袋顶问道:“你这里面是浆糊吗?云凤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 玄明子答道:“师父,小师妹得天独厚,又受地府神职指引,还是应该潜心道法,以期大成。” 了尘真人微一眯眼,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玄明子答道:“弟子愚钝,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既然云凤师妹想跟着去,而云凰师妹又没有劝阻,那就随她好了。” “随她?”了尘真人走回去坐下,说道:“那为师说过的话,就可以当作耳旁风吗?” 玄明子答道:“师父言重了,云凤师妹是记名弟子,本来师父也是让季师弟代为传授道法武功,云凤很听季师弟的话。如果师父心中不悦,等他们回来,师父可以打季师弟一顿出气。” “嗯。”了尘真人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云凤执拗地直跑到天黑才肯停下,本说要投宿客栈,却错过了宿头。季山泉知道她是怕师父派人来追,所以也就没说什么,找了些柴生了火,四人围坐在一起吃干粮。 云凤半倚半靠在季山泉身上,揪着馒头一点一点地往嘴里放,仰着头看着星空,一直笑眯眯的。 拓跋绍雪垂着眼帘,闷声不响地吃馒头喝水。 忘尘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无奈地摇了摇头。 吃完了饭,拓跋绍雪走远了些,盘坐下来闭上了眼睛,那天拜师之后,师父将本门心法口诀传授给了她,并叮嘱她要勤加修炼。 云凤瞟了拓跋绍雪一眼,‘嗤’了一声,说道:“跑了一天,累死我了,师兄,我困了。” 季山泉答道:“困了就睡吧。” “嗯。”云凤答应一声,把季山泉推倒,躺在他身边,枕着他的肩窝儿,闭上了眼睛。 忘尘子抬起手搓了搓额头,走远了些,背对着季山泉盘坐了下来。 听到云凤说话,拓跋绍雪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结果看到云凤搂着季山泉躺倒,弄得心绪烦乱,也没了练功的心思,闭着眼睛忍了一会儿,干脆也背过身躺下了。 远处上风口,许长青掏出一包药粉,馨兰握住他的手腕,轻声劝道:“长青,你要三思啊。” 许长青轻声答道:“等了一个多月,总要尝试一下。他们虽然法力不弱,但毕竟年纪小,见识少。” 馨兰抿住嘴,缓缓地松开了手,许长青将手中的药粉,随风扬了出去。 忘尘子突然觉得头晕,晃了两晃,向后倒了下去。 季山泉心觉不妙,晃了晃云凤,见云凤没有反应,连忙坐起身唤道:“绍雪!” 拓跋绍雪翻身坐起来,身子一晃,抬手扶额道:“怎么会头晕?” 季山泉游目四望,黑漆漆的夜色中,不见有什么动静。 季山泉抱起云凤,走到拓跋绍雪身边,将云凤放下,说道:“好像有人下毒,你试着提一下内息。” 拓跋绍雪提了一下,说道:“内息没事,就是头晕。” 季山泉又走过去把忘尘子拖了过来。 拓跋绍雪不禁失笑。 季山泉看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按上她的脉门。 拓跋绍雪说道:“师兄不用担心,我不是因为中毒才发笑,我是见师兄对师姐是抱,对忘尘子却是拖,所以才没忍住。” 季山泉尴尬一笑,说道:“他太重了。” 拓跋绍雪问道:“你怎么没事?” 季山泉再次向周围扫视了一眼,附耳轻声道:“我小时候偷吃师父的丹药,差点儿吃死,后来师父把我救回来,我就变得百毒不侵了。” 拓跋绍雪抿着嘴,笑而不语。 季山泉说道:“躺下睡吧,我守着你们,不会有事的。” 拓跋绍雪蹙眉道:“我还挺得住,师兄你去四处找找。” 季山泉摇了下头,说道:“肯定找不着人,你们三个都中了招儿,一动不如一静。” 拓跋绍雪的眼皮开始发沉,说道:“师兄,我要不行了。” 季山泉扶着她躺下,说道:“放心睡吧,你脉象没事,有我在,保你平安。” “嗯。”拓跋绍雪应了一声,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季山泉转身想回到云凤身边,突然看到云凰站在身后,吓得一哆嗦,随即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在她额头上轻拍了一下,轻声斥道:“说了你多少遍,出来之前打声招呼,你故意吓我呀?” 云凰抿着嘴笑,贴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在看你照顾小师妹,一时忘了,下回我记得先打声招呼。” 季山泉瞪了她一眼,嗔道:“还闹,有人偷袭咱们。” “人呢?人在哪里呀?”云凰左右看了看,微笑道:“你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下毒的人还敢露头儿吗?你要想引下毒的人出来,好歹也要装一下吧?” 季山泉笑着坐下,云凰挨在他身边说道:“睡吧,我守着。他们几时能醒还不知道,天亮前我叫你。” “好。”季山泉躺倒,枕着双臂闭上了眼睛。 远处,馨兰看着云凰轻声说道:“那就是他们的鬼灵。” 许长青皱紧了眉头,喃喃道:“我的迷心散,怎么会不起作用?” 馨兰说道:“季山泉一身妖气,恐怕另有蹊跷,长青,还是算了吧,咱们……” “什么算了!”许长青轻声斥道:“如果每一回都算了,你能有今天吗?” 馨兰抿着嘴低了头,许长青垂着眼帘叹了口气,转回身握住馨兰的手,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一定把宿魂玉给你抢过来。” 天快亮时,季山泉睁开了眼睛,看到云凰侧卧在自己身边,手支着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季山泉露出一个微笑,问道:“你不会一晚上都这样看着我吧?” 云凰答道:“是呀。自从你和凤儿睡在一起,我每天晚上都是这样看着你的。” 季山泉笑道:“想想还挺瘆人的。” 云凰脸色一沉,坐了起来。 季山泉连忙坐起来搂住她说道:“同你说笑的。” 云凰冷着脸说道:“我是鬼,以后这种话不要说,一点儿也不好笑。” “知道了。”季山泉说完,突然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云凰一怔,随即满面飞红,慌着抬手掩面,转过头去。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天快亮了,你回玉中吧。” 晨曦初现,拓跋绍雪醒了过来,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师兄,没事吧?” “没事。”季山泉说道:“他们俩还没醒,你再睡一会儿。” 拓跋绍雪摇了下头,答道:“不睡了,你睡一会儿吧。” 季山泉说道:“我没事儿,昨夜是云凰守着,我也是刚睡醒。” “哦。”拓跋绍雪应了一声,她忘了,还有一位鬼灵师姐。 日上三杆,忘尘子醒了过来,捂着脖子缓缓地转动着脑袋说道:“昨天晚上怎么回事,我好像突然一下就睡着了。” 季山泉答道:“没事儿,有人下毒,不过我没中毒,所以下毒的人也没出现。” 忘尘子一惊,脱口说道:“不会是丘平子吧?” 季山泉答道:“不会,他被我师父封了气脉,三年五载的缓不过来。再说,他现在应该忙着逃命,哪有空儿再来找麻烦。” 等忘尘子缓了一会儿,季山泉抱起云凤说道:“咱们走吧,以后不能睡野地了,看来又有人找上门儿来了。” 一路向东,直到日头偏西,云凤才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绑在季山泉后背上,便拍了拍季山泉的肩头,问道:“我怎么了?” 季山泉答道:“昨夜有人下毒,你们都中了毒,不过好在只是使人昏睡的迷|药。” “哦。”云凤搂住季山泉的腰,呢喃着说道:“那我再睡一会儿。” 拓跋绍雪目视前方,心里却有些难受,从小师父就教导她,所有的事都要靠自己。可看到云凤,拓跋绍雪才突然明白,原来也可以不用靠自己,只不过……要找到一个能呵护自己的人。 如此晓行夜宿,倒也没再发生什么事情。 拓跋绍雪对季山泉的心思,也渐渐的淡了。因为每到投宿,季山泉都是与云凤睡在一间房里,既然云凤已经捷足先登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争竞呢? 心思淡了下来之后,拓跋绍雪便潜心修炼师父教授的心法口诀,既然找不到能呵护自己的人,那还是得靠自己。 这一日进了朗州城,投宿在客栈,看天色尚早,云凤便说要上街转转。 拓跋绍雪说道:“师兄和师姐去吧,我回房练功了。” 云凤说道:“绍雪,难得出来走走,何必闷在屋子里?以后有得是时间练功。” 拓跋绍雪心里一揪,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拓跋绍雪孤身一人,找到泰阿剑后,自然是留在飞云观潜心修炼,可不就是‘有得是时间练功’吗。 但脸上的失落一闪而逝,微笑着应道:“师姐说得是,我久在山中,是该到处走走。” 云凤笑道:“对呀,等找到泰阿剑,咱们再一道去青州,回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拓跋绍雪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季山泉,发现季山泉也是一脸错愕。 第100章 :飞星子 走在街上,云凤拉着拓跋绍雪的手,有说有笑,宛如亲姐妹一样。 季山泉和忘尘子跟在两人后面,忘尘子用肩膀碰了碰季山泉,朝云凤努了努嘴,季山泉摇了摇头。 季山泉也不知道云凤在搞什么鬼,突然就对绍雪亲热起来,还说要带绍雪去青州,估计是云凰的主意吧? “求求你,放了他吧!”听到女子的哭喊声,云凤拉着拓跋绍雪向声音传来的巷子走去。 进了巷子,看到一户人家的门口,一名少女抱着一名道士的腿,跪在地上,哭着哀求:“道长,他没有做错什么事,求你放了他吧。” 这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穿着粗布衣裤,低着头死死地抱着道士的一条腿。 道士年纪不大,长得眉清目秀,身形修长。 云凤刚到近前,道士突然抬起头看向云凤,微眯着眼睛说道:“姑娘,你身上鬼气极重!” 云凤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跪着的少女身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的哭声哑然而止,抬起了头。 云凤看到少女的双眼浑浊,原来是个瞎子。 云凤蹙眉瞪向道士,斥道:“你竟然欺负一个盲女!” 道士答道:“姑娘误会了,有一只鬼缠上了这名女子,贫道只是将鬼收了,可这女子与贫道拉扯,非要让贫道放了那只鬼。姑娘,这是小事,你身上鬼气极重,还是让贫道……” 说着向前迈步,却忘了腿被盲女抱着,迈了一步才醒觉,道士不禁怒道:“放手!没听到我说的话吗?这位姑娘被厉鬼缠身,比你的事要严重得多!” “你闭嘴。”云凤不悦道:“什么厉鬼?我与我姐姐……” “云凤。”季山泉打断了云凤,双魂锁命的事,还是不要逮谁跟谁说的好。 “妖孽!”看到季山泉,那道士一脚踢开盲女,背手拔出身后宝剑,一剑向季山泉当胸刺来。 ‘当’的一声,拓跋绍雪后发先至,执剑将那道士的剑挡开,斥道:“你这人实是无礼,凭什么不问青红皂白便拔剑相向?” 道士诧异地看着拓跋绍雪,说道:“你是同修?” 拓跋绍雪沉着脸答道:“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座下入室弟子,拓跋绍雪,未请教?” 云凤瞟了拓跋绍雪一眼,心里别扭,因为她要是向别人自我介绍,就得把入室弟子换成记名弟子,听着就矮人一头。 道士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季山泉,而后剑交左手,向拓跋绍雪起手道:“昆仑山仙道观,极阳真人座下关门弟子,飞星子。请教诸位同修。” 云凤指着拓跋绍雪说道:“我是她师姐,黑云凤。” 季山泉上下打量飞星子,昆仑山的?不是个善岔儿。起手道:“贫道季山泉。” 忘尘子还没有说话,飞星子便盯着季山泉问道:“道兄何以一身妖气?云凤姑娘又怎么会一身鬼气?” 忘尘子走过去扶起盲女,说道:“姑娘莫怕,我们跟这小道士不是一伙儿的。” 飞星子一怔,连忙向忘尘子起手道:“恕晚辈失礼,未请教道长尊号。” 忘尘子答道:“叫我忘尘子便好,我与你们没法儿比,只是俗世中一名修道之人而已。” 盲女握住忘尘子的手,哀求道:“道长,求你让那位道长放了他。” 飞星子说道:“姑娘,我抓的是鬼。” “我知道他是鬼!”盲女尖声叫道:“可他没有害人,没有犯错,你为什么要抓他呀!” 飞星子眉头微蹙,说道:“驱鬼降妖,乃我辈本分。人鬼殊途,阴阳两隔,姑娘你莫要执着!” 转而又盯着云凤说道:“云凤姑娘,你身上的鬼气是怎么回事?” 云凤扭脸看着季山泉,季山泉答道:“不便告知。” 飞星子微眯了眼睛,看着季山泉问道:“莫非你们豢养鬼畜?” 季山泉眼中寒光一闪。 拓跋绍雪斥道:“胡说八道!你自以为师出昆仑,便将别人都想得低下,有鬼气便是豢养鬼畜吗?难道不能是鬼灵鬼仙吗?” 云凤不明白‘鬼畜’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拓跋绍雪这么激动,想必这个词不是什么好话,当下也沉了脸,手按剑柄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大言不惭地问东问西?师出昆仑就想压别人一头吗?” 飞星子被两个姑娘骂得一愣一愣的,而另一边,忘尘子却在询问盲女,飞星子被骂得没了话说,大家才听到盲女正在向忘尘子讲述自己的事情。 盲女叫谭秋月,自幼眼盲,眼盲也就算了,偏又在五岁时,爹娘相继得了重病死了,谭秋月就被领到了叔叔家。 长大后谭秋月才明白,叔叔当初根本不想管她,只不过是怕外人说闲话,才不得不把她领回家里养着。 自从到了叔叔家,每天就是干活儿,稍有错处,就会被婶婶连打带骂。 七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个男孩儿,是婶婶家那边的亲戚,叫付书茗。谭秋月自打爹娘死后,吃到的第一口热乎馒头,就是付书茗给的。 隔年付书茗又来了叔叔家,给谭秋月带了一小包点心。从那以后,人家盼过年,谭秋月盼付书茗来。可从那次以后,付书茗就不来了。 一晃三年,有一天晚上,付书茗来了,不过没带东西,说是忘了。谭秋月也不介意,其实她并不是盼吃的,而是能有一个人,把她当人看。 这一次,付书茗待得时间很长,以往都是待两三天,可这一次却待到了十天头上。 谭秋月问他:“你不用回家吗?” 付书茗回答说:“我记得我娘说来接我……我娘还没来,等着呗。” 一晃半年过去了,谭秋月不再问付书茗,而付书茗也不提回家的事,好像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有家。只是每天帮谭秋月干活,有时候因为婶婶打谭秋月,他还跟婶婶吵,只不过,婶婶从来不理他。 谭秋月心里明白,付书茗已经死了,他是鬼。可谭秋月不敢问也不敢说,怕付书茗离开。莫说付书茗对她好,哪怕付书茗是来害她的,她也心甘情愿。 直到飞星子出现,谭秋月听到付书茗的惨叫声,叫得惨绝人寰,谭秋月惊问,飞星子说自己是道士,抓走了缠她的鬼,她这才抱住飞星子,求飞星子放过付书茗。 听完了谭秋月的讲述,其他人都沉默,唯有云凤怒斥道:“飞星子,人家两人在一起好好儿的,你为什么多管闲事?” “闲事?”飞星子皱着眉头看着云凤,说道:“云凤姑娘,你也是道门中人,应该懂得人鬼殊途的道理。我且不问你身上的鬼气是怎么回事,或者是像绍雪姑娘所说,你有一只鬼灵或是鬼仙相伴。但这个付书茗,却是寻常的亡魂,只因执念难消,才滞留不去。若是放任他长久地在阳世徘徊,迟早会成祸害!” “什么祸害?”云凤瞪眼道:“你凭什么说他就一定会变成祸害?” “云凤。”季山泉低声说道:“即使成不了祸害,寻常人总与阴魂相处,迟早也会恶疾缠身,折扣阳寿。” “我不怕!”谭秋月伸着手说道:“把书茗还给我,我是个瞎子,本来活着也没意思,好在有书茗陪我,我不怕病,不怕死,求求你们,把书茗还给我吧!” 说着,谭秋月跪了下来。 忘尘子本来能扶住她,但还是犹豫着,扶着她跪在了地上。 飞星子说道:“驱鬼除妖……” “不要讲大道理。”忘尘子打断了他,说道:“我只问你,是不是非得带走付书茗?” “是。”飞星子昂然答道:“他既然是鬼,就不能滞留在阳世。” 季山泉问道:“你要如何处置付书茗?” 飞星子答道:“自然是超度他去地府转托。” 拓跋绍雪突然问道:“付书茗是怎么死的?” 飞星子一怔,皱眉道:“他的死因,似乎不归我过问吧?” 拓跋绍雪淡淡地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更愿成人之美。天条戒律,人情理法,皆是规矩。不知死因,不明执念,促狭妄断,破业毁姻,恐怕你非但积不到功德,反倒会引得天怒人怨,神烦鬼弃。” 飞星子皱紧了眉头,看着拓跋绍雪说道:“姑娘这话未免太过了吧?我虽然入世修炼,的确是为了积攒功德,可也并非如姑娘所说的这般不堪。付书茗身无怨气,虽有执念,也不过是贪欲使然。这位姑娘虽然孤苦,但毕竟人鬼殊途,一个活人,岂能依赖于一只鬼?” 云凤反问道:“那你让她依赖谁?” 飞星子说道:“无论是生为富贵,还是身受苦楚,都是前世业报。” 季山泉说道:“你怎知付书茗因她而滞留,就不是谭秋月的业报?” 飞星子瞪着季山泉说道:“你这是强词夺理!即使谭秋月心甘情愿,可她的家人又当如何?你应该知道,宅中常有阴魂不散,不但会使人生病,还会倒活人的运势。” 谭秋月说道:“我可以离开这里,只要道长能放过书茗,我情愿离开这里。” 第101章 :谈判 飞星子冷淡地对谭秋月说道:“人有人界,鬼有鬼道,不是你想怎样便能怎样的。” 云凤瞪眼道:“那你想怎样?就凭你师出昆仑?就凭你有道法?” 飞星子皱眉道:“我师出昆仑怎么了?我驱鬼降妖有什么错?你这般针对我,你修的又是什么道?” 云凤恼道:“我修的什么道要你管?” 拓跋绍雪说道:“所谓修道,先明事理,再造术业,驱鬼降妖是没有错,但并非一概而论。天意尚悯人心,何论我辈?你以偏概全,自说自话,这不是道心,而是仗势欺人。鬼也好,妖也罢,若不为恶,当以劝导为先,即使劝导不通,若不为恶,亦不该强施以术力。你问我师姐,你师出昆仑怎么了。正是因为你师出昆仑,才更应该懂得天道人心。” 云凤又瞟了拓跋绍雪一眼,这死丫头说话一套儿一套儿的,姐姐还说要带她一道去青州,总让她待在季山泉身边,好吗? 季山泉说道:“先不论这些,谭姑娘,你家里人呢?” 谭秋月摇头,飞星子说道:“我路过此地,察觉他们家有鬼气,敲开门把事情说了,她的家人便躲了出去。” 季山泉问道:“你当时对谭姑娘的家人说有鬼缠上她了?” “没有。”飞星子答道:“我只说宅中有鬼气。” 拓跋绍雪说道:“如此说来,她的家人根本就不在意她的生死。” 谭秋月说道:“道长,你若是执意要将书茗抓走,我也不活了。” 飞星子微微眯眼道:“你吓唬我?” 谭秋月说道:“随道长怎么想,本来我早就想死,与其活得没个人样儿,还不如早早一死了事,若不是有书茗陪着我……道长,求你放了书茗吧。” 飞星子尚未说话,巷子那头儿跑过来一个中年男子,到近前看到这么多人,不禁一愣,随后向飞星子拱手道:“道长,如何?” 飞星子答道:“鬼已经抓住了。” 谭秋月叩头哭道:“叔父,那是书茗啊!你让道长放了书茗吧!” 谭秋月不说还好,一说是书茗,中年男子的脸瞬时间吓得煞白,上来揪住谭秋月的头发就往门里拖,嘴里骂道:“你个小贱人,竟然往家里招鬼!” 忘尘子抬手一记耳光,打得中年男子眼前一黑,转了个圈儿绊在门槛上,摔进门里。 云凤怒道:“人比鬼恶,这是什么世道!” 中年男子捂着脸嚷道:“打人了!不是,抢人了!” 季山泉说道:“闭上你的嘴。这丫头我买了,你要多少钱?” 云凤和拓跋绍雪一同看着季山泉。 中年男子一愣,随即转了转眼珠,说道:“五十两银子。” “什么!”云凤手按剑柄,她家的丫鬟都是买的,能出到五两银的,就已经是中上之姿,心灵手巧。一个盲女敢要价五十两,这是摆明了看出季山泉要行善,所以才狮子大开口。 季山泉拉住云凤,淡淡地说道:“我买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五锭银子,丢进门里,说道:“写字据。” 中年男子捡起银子,眼珠转了转,说道:“这只是卖身钱,我打小养她,这么多年好吃好喝儿地供着,怎么着也得五十两银子吧?你得再给我五十两。” ‘铮’的一声,云凤拔出胜邪剑,指着中年男子斥道:“你就不怕有命拿,没命花!” 中年男子吓得一哆嗦,连忙往后退。 拓跋绍雪看了季山泉一眼,见季山泉沉着脸,却并不阻止云凤,便说道:“不劳师姐动手,不如让我杀了他,反正咱们是过路的,带着谭姑娘一起走就好了。” 中年男子吓得连连后退,拓跋绍雪提着剑,阴沉着脸缓步向他走去。 忘尘子说道:“快写字据吧,真的想死吗?” 中年男子连忙应道:“写写,我马上写。” 飞星子静默地立在一旁,待季山泉拿到字据,这才问道:“季道兄,你想干什么?” 季山泉答道:“带谭姑娘去别的地方安顿,让她和付书茗长相厮守。” 飞星子说道:“鬼是我抓的,我是不会放的。”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说道:“那我就逼你放。” “呵呵……”飞星子挑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云凤说道:“我们人多。” 飞星子一怔,看向拓跋绍雪,拓跋绍雪没有看她,走过去扶起谭秋月,说道:“谭姑娘,跟我们走,我保证还你一个公道。要是还有人想欺负你,我师兄师姐必然会为你做主。” 飞星子垂了眼帘,拓跋绍雪虽然没有明说,但言外之意自然是也会插手。飞星子不怕云凤,云凤这样的,就算再多三五个也没关系。但拓跋绍雪若是和季山泉联手,他就一点儿胜算也没有了。 忘尘子看着飞星子说道:“飞星子,跟我们走吧,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飞星子冷哼道:“凭什么?” 忘尘子笑道:“不敢呢?” “谁说不敢!”飞星子瞪眼。 忘尘子笑道:“敢就走吧。” 一行人回到客栈,云凤说道:“绍雪,你陪谭姑娘上楼去。” 季山泉说道:“绍雪留下,你陪谭姑娘上去,我们跟飞星子聊聊。” 拓跋绍雪抿住了嘴,云凤唬着脸扶住谭秋月,闷声不响地上楼去了。 四人坐在角落里,飞星子垂着眼帘喝茶。 季山泉说道:“放一只鬼有这么难吗?你不差这点儿功德吧?” 飞星子答道:“不是功德的事儿,想要功德,满世界都是。”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你是想说,只有你有道心?” 飞星子将茶杯顿在桌面上,瞪着季山泉说道:“人鬼殊途,你凭什么准许他们两个在一起?鬼不能转托,人不得终寿,只为你那点儿所谓的慈悲心吗?” 拓跋绍雪垂着眼帘说道:“这样吵下去,恐怕十年八年也分不出胜负。飞星子道兄,交出付书茗,我们念你这份人情。否则,我和师兄一起打你。” 季山泉和飞星子同时一愣,都没想到拓跋绍雪这样一个文静的姑娘,说话竟然如此直率。 片刻后,飞星子失笑道:“绍雪姑娘,咱们都是道门正宗,你们为了一只鬼打我?不合适吧?” 拓跋绍雪淡淡地问道:“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这句话一出口,季山泉和飞星子都沉默了。 云凤安顿完谭秋月,回到自己房里,坐在床上生闷气。 云凰显形出来,坐到她身边哄道:“好了,又生什么气呀?” 云凤嘟嘴道:“他嫌我没用,要那个死丫头陪着。” 云凰微一蹙眉,说道:“凤儿,师兄在办正事。爹办正事的时候,也是大哥和二哥陪着,什么时候要你和三哥陪着过?但爹最疼的还不是你吗?” 云凤扁嘴道:“你还说我?” 云凰沉着脸说道:“我说你怎么了?你不能说吗?你能办的事,谁也不会拦着你,可你不能办的事,难道还不准别人办吗?” “哼。”云凤嘟着嘴偏了头,说道:“她不就是比我懂道法吗?” 云凰垂了眼帘,想了想说道:“不止是道法,还有心境。” 飞星子看着拓跋绍雪说道:“绍雪姑娘,人鬼殊途啊。” 拓跋绍雪垂着眼帘,淡淡地答道:“那又能怎样?既然付书茗能留在谭秋月身边那么久,自然有其能留住的道理。你有道法术力,便去强行拆散人家,凭什么?” 飞星子皱眉道:“我还是那句话,人鬼殊途,人怎么想,怎么做,我管不着。可鬼有鬼道,咱们修道之人,本来就是管这种事的人。” 季山泉皱眉道:“你怎么这么轴呢?咱们管的是与人为恶的鬼,你跟一个有执念的鬼较什么劲?” 飞星子答道:“道兄此言,我不敢苟同。你说付书茗没有做恶,那他跟谭秋月在一起,致使谭秋月阴气侵体,折损阳寿,这也不算做恶吗?” 忘尘子说道:“人家谭姑娘心甘情愿。” 飞星子一笑,说道:“谭姑娘心甘情愿,这话你去对地府幽判说。等到谭秋月辞世,去往地府销账之时,其未能按命定之寿而终,那要怎么算?地府幽判会因为她一句心甘情愿,就免了付书茗害人之罪吗?” 季山泉微一皱眉。 拓跋绍雪说道:“业报循环,本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你又怎知他们不是互为业报?” 飞星子垂了眼帘。 拓跋绍雪从怀里掏出木娃娃,抿着嘴摩挲了片刻,说道:“这个木娃娃是附灵之物,可以让付书茗的阴魂附在里面,从而减弱一些他对谭秋月的伤害。” 季山泉扭脸看着她,拓跋绍雪垂着眼帘。 飞星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手掐法诀,放出一个阴魂。 付书茗被法咒封住,外面的事情半点不知,刚一被放出来,便向着飞星子跪倒,哭着哀求道:“道长,求你发发慈悲吧,你要是把我抓走,秋月也是死路一条啊!” 飞星子看着他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是鬼,如果你留在谭秋月身边,不但会使她生病,还会折损她的阳寿!” 第102章 :跟随 付书茗愣住,拓跋绍雪说道:“飞星子道兄,你既然放了他出来,又何必再吓他。” 飞星子答道:“我不是吓他,只是把话向他说清楚。” 拓跋绍雪说道:“那你应该当着谭姑娘的面说,你这样只对他一个人说,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飞星子垂着眼帘微微皱眉,付书茗转向拓跋绍雪,问道:“姑娘,我真的会害了秋月吗?” 拓跋绍雪答道:“会。但是秋月说她心甘情愿,还说如果没有你,她也不想活了。” 付书茗含泪垂头,飞星子问道:“只为了短短几十年,甚至是十几年的欲|念,就为来世种下业报,值得吗?” 拓跋绍雪答道:“值与不值,不是旁观者决定的。你我尚且跳脱不出轮回,更何况他们这些再寻常不过的凡人。你所说的业报,他们或许永世都看不到。你所谓的欲|念,在他们来说,恐怕是唯一值得珍惜的东西。” 飞星子沉默了。 拓跋绍雪对付书茗说道:“秋月在楼上,你去跟她商量一下吧,商量好了下来找我。” “多谢姑娘。”付书茗拱手,转身向楼上飘去。 到了楼上,刚进到房中,谭秋月便张着手问道:“是你吗?书茗,是你吗?” 付书茗握住她的手,坐到她身边柔声说道:“是我。秋月,那位道长把我放了。” 谭秋月伏在他怀里哭出声来。 付书茗抚着她的后背,幽幽说道:“秋月,那位道长说,我会害了你的。” 谭秋月摇头,哽咽着说道:“我知道,我不在乎,如果没有你,我早就不想活了。” 楼下,一桌四人沉默着。 飞星子一直看着拓跋绍雪,而拓跋绍雪也一直垂着眼帘,轻轻地摩挲着手里的木娃娃。 付书茗扶着谭秋月从楼上下来,走到桌边。 付书茗说道:“几位道长,我们商量过了,请让我留下吧。” 飞星子垂了眼帘。 拓跋绍雪将手里的木娃娃放在桌上,说道:“你可以附在这个里面,能减弱阴气对秋月的伤害。” 付书茗脸色一喜,拱手道:“多谢道长。” 谭秋月也说道:“多谢道长。” 拓跋绍雪说道:“付书茗,你进到木娃娃里去吧。” “是。”付书茗答应一声,钻进了木娃娃里面。 拓跋绍雪手掐法诀,向木娃娃施了术,而后说道:“付书茗,你现在不能出来。等到我们将你和谭姑娘安顿好之后,我再教你化形之法。” 说完站起来,将木娃娃放进谭秋月手中,说道:“谭姑娘,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多谢道长。”谭秋月答应着,跟着拓跋绍雪转身,向楼上走去。 飞星子目送拓跋绍雪上楼之后,转回头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季山泉答道:“入世修炼,走到哪里算哪里。” 飞星子笑了一下,站起身说道:“失陪。” 季山泉点头道:“随意。” 回到房间里,云凤问道:“解决了吗?” 季山泉点了点头,云凤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季山泉笑了一下,坐在桌边倒了杯茶,答道:“没什么,谭姑娘的事,让我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云凤垂了下眼帘,转而站起来走到他背后,伏在他背上,揉着他的胸口微笑着说道:“我给你揉揉。” 季山泉一笑,搂住了她的手臂。 转过天,一行人上路,出了城之后,发现飞星子在后面跟着。 云凤回头望了一眼,唤道:“师兄。” 季山泉看向她,云凤向身后使了个眼色。 季山泉笑道:“大路通天,你还能不让人家走吗?” 云凤抿了嘴,转脸又对拓跋绍雪说道:“绍雪,把谭姑娘安排到江州好不好?我家在江州有分舵,我去打声招呼,往后也有人照应着。” 拓跋绍雪应道:“好。还是师姐想得周到。” 于是一行人奔江州而去,飞星子则是一直在后面跟着,打尖儿时坐在远处,投宿时住一个客栈。 连着三天,云凤憋不住了,这一晚投宿客栈后,云凤走到飞星子面前,拍着桌子问道:“总跟着我们干什么?” 飞星子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笑意,答道:“云凤姑娘,你们是入世修炼,我也是入世修炼,这路你们走得,我却走不得吗?” 云凤冷笑了一声,问道:“你这样跟着我们,不会是打算等我们离开后,再去抓付书茗吧?” 飞星子微笑着答道:“我师出昆仑,如果我不想放过付书茗,你们还能杀了我不成?我既然已经放了他,就不会再去抓他。” 云凤抿着嘴瞪着飞星子,见他一副笑容可掬,人畜无害的样子,也没什么话可说,只能恨恨地抬手虚点了他一下,转身回到自己桌边。 吃完了饭回到房中,云凤还嘟着嘴在生气,云凰轻声说道:“师兄,你发现没有?飞星子每一回坐的位置,都是正对着绍雪的。” 季山泉微笑着点头,答道:“早就发现了,打尖儿的时候宁可跟别人拼桌,也要坐在绍雪对面。” 云凤愕然道:“你们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季山泉笑道:“你又没问。” 云凰微笑着说道:“你心思不细怪谁呀?你不喜欢的人,根本不会去留意他做什么,只是凭你自己的臆断下定论。” “哼。”云凤蹙眉哼了一声,转而略带兴奋地轻声问道:“那就是说,飞星子喜欢绍雪喽?要不……给他们撮合一下?” 云凰避着季山泉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云凤一眼。 云凤抿住了嘴,云凰微笑着说道:“咱们又不知道他的底细,再者说,仅凭他每日盯着绍雪,就说他喜欢绍雪,未免太过武断。而且,咱们已经拜入师门,已经是修道之人了,莫要再以俗世之念去揣测评断。” “哦。”云凤嘟着嘴垂了眼帘。 季山泉说道:“顺其自然吧。” 又过两天,云凤找了个机会问云凰:“姐姐,前两天你为什么那样瞪我?” 云凰笑道:“还跟姐姐记仇啊?” 云凤蹙眉道:“不是。既然飞星子喜欢绍雪,而绍雪又……” “又什么?”云凰看着她。 云凤抿嘴一笑,摇了摇头。 云凰说道:“师兄说得对,顺其自然。绍雪的事,你我都不能插手,不管存的是什么心思,都会被人家以为是坏心,甚至还会惹起师兄不悦。” 云凤垂了眼帘,云凰劝道:“凡事随缘就势,不可过分强求,以免自招怨怼。” 云凤嘟嘴道:“那要是师兄舍不得呢?” 云凰失笑道:“舍不得?那不是应该的吗?绍雪有什么不好吗?” 云凤蹙眉瞪着她,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凰说道:“没什么意思,我还是那句话,你是千机门四公子,从小你就没怕过什么,现在也不用怕。你要是怕了,就是承认你自己不如绍雪。再者说,总有个先来后到吧?要是师兄这么简单就跟别人走了,那也没什么可惜的。” 云凤蹙着眉头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云凰说道:“凤儿,你把绍雪当成大师兄或是忘尘子,就没错了。” 云凤说道:“那怎么能一样?” “一样的。”云凰看着她郑重地点头,重复道:“一样的。” 一月有余,到了江州。进城时云凤回头望了一眼飞星子,对季山泉说道:“咱们住到分舵去,看他还怎么跟。” 季山泉一笑,点头道:“好。” 云凤头前带路,直奔分舵而去。将到分舵门口时,飞星子才觉出不对劲儿,看到他们停在门前,飞星子这才醒悟过来,人家不是去客栈,而是有落脚的地方。 云凤上前叩门,半晌后,大门才拉开一道缝,一个门人露出脸来,上下打量云凤,问道:“姑娘有何贵干?” 云凤没来过江州分舵,虽然上一回朝局动荡时住在江州,却没有联系过分舵,所以分舵的人不认识云凤。 云凤掏出令牌递了过去。门人接过令牌,神色一滞,随即抱拳道:“姑娘请稍候。” 云凤点了点头,看着大门重新关上。 飞星子骑着马走过来,微笑着问道:“季道兄,你们要借宿吗?怎么?吃了闭门羹了?” 云凤瞟了他一眼,说道:“道长还是走你自己的路吧。” 飞星子勒住马,说道:“我知道东城有一间客栈不错,不如……” 大门吱呀一声向两旁拉开,一名精壮的汉子,带着十几个人向大门走来。 飞星子微一皱眉,翻身下了马。 季山泉回头一笑,说道:“没事儿,不是打架。” 那名精壮的汉子走出大门,看着云凤抱拳道:“少主,属下当如何称呼?” 云凤答道:“二小姐。” 汉子单膝跪下,说道:“江州分舵陆山川,恭迎二小姐。” 所有的门人一同单膝跪下,同声说道:“属下恭迎二小姐!” 拓跋绍雪和飞星子,一同抿住了嘴唇。 “起来吧。”云凤说完,转回头看了一眼飞星子,问道:“你下马,是想帮我们打架吗?” 第103章 :中毒 飞星子讪讪地笑了一下,说道:“恕贫道眼拙,不知云凤姑娘有如此的背景,这般的排场,告辞。” 说完转身走到马旁边,翻身坐上去。 云凤似笑非笑地说道:“这里房间很多,不差你这一双筷子。” 说完拉住拓跋绍雪向门内走去,说道:“马车里有位姑娘,眼睛不好,过去两个人扶进来。” 有门人应道:“是。” 季山泉看向飞星子,问道:“道兄肯赏光否?” 飞星子憋得脸有点儿发红,却有门人上前来牵住了马的笼头,说道:“贵客请下马。” 飞星子抿着嘴下了马,说道:“多谢。” 已经被云凤挤兑了,要是再拿人家的属下撒气,只会更失身份。怪只怪自己想法简单,没想到云凤会是个这么有背景的人。 陆山川跟在云凤身后,抱拳低声说道:“二小姐,带这么多人进分舵,不合规矩。” 云凤说道:“他们不是外人,都是我的师兄师妹,我已经拜入飞云观了,陆舵主要是有所顾忌,可以写封信向我爹求证。” 陆山川愣了一下,应道:“属下知道了。” 到了别院,云凤又说道:“那位眼睛不好的姑娘姓谭,从账上支一笔钱,给她买个宅子,不必太大,舒服就好,离分舵近些,时常照应着点儿,不过……不要干涉谭姑娘,哪怕是怪事。” 陆山川抱拳道:“请二小姐明示。” 云凤垂了下眼帘,低声问道:“谭姑娘有一位远房兄长,是只鬼。” 陆山川抬起头看着云凤,云凤很认真地点了下头。 陆山川低下头,说道:“属下要写信,将此事禀告总舵主。” “可以。”云凤答道:“顺便告诉我爹娘,就说季师兄陪着我呢,让他们不用担心,等我办完了事,季师兄会带我回青州看望他们二老。” “是。”陆山川答应一声,说道:“属下告退。” 陆山川走后,拓跋绍雪问道:“师姐,那位陆舵主,为什么要给你爹写信呀?是不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云凤笑道:“不是的。我爹定了很多规矩,我坏了规矩,分舵就要禀告我爹,不然日后他们要担罪责。放心吧,只要一提季师兄,别说这点儿规矩,就算把分舵拆了,我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拓跋绍雪抿着嘴垂了眼帘。 季山泉和飞星子,还有忘尘子三人走了进来。 云凤说道:“绍雪和我住,师兄住我们旁边,忘尘子随意,飞星子道兄,你去东厢房吧。” 飞星子起手道:“多谢云凤姑娘。” 说完,又向季山泉和忘尘子示意,然后转身向东厢房走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晨起,季山泉拉开门出来,觉得院子里静得不太正常,连忙走到云凤门前唤道:“云凤?绍雪?” 没有回应,季山泉心里一沉,震断门闩闯了进去。 看到云凤和绍雪并排躺在床上,季山泉心里松了一下,坐到床边按上绍雪的脉门,季山泉的心又悬了起来。 绍雪的心脉微弱,应该是中了剧毒。可指端和唇色却没有反应出来。 季山泉赶紧又按云凤的脉,惊觉云凤已经没了脉搏。 季山泉赶紧扒开云凤的眼皮,看到命魂即将离体。连忙拿出针包,将她的魂魄锁住,又将绍雪的魂魄锁住。 “云凰!”季山泉叫了一声。 云凰倏然现身出来,问道:“师兄?” 季山泉沉声说道:“看好她们俩。我去看看忘尘子和飞星子。” 云凰一怔,转眼看到两人胸上的银针,惊问道:“她们怎么了?昨夜睡下时还好好儿的!” “等会儿再说。”季山泉站起身向外走去。 季山泉去了好半天才回来,进门后直接说道:“分舵的人没事,咱们的饭是单独做的。我把忘尘子放到飞星子屋里了,你去守着。” “好。”云凰答应一声,倏然消失。 季山泉把绍雪抱下地,将她盘坐好,再用针刺破绍雪的十个指尖,将她双手放在膝上,然后坐在她身后,给她推经过血,将毒逼出来。 约摸半个时辰,绍雪指尖滴出的血变得鲜红,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地上的血,绍雪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说道:“师兄,我没事了,自行调息便好。” 季山泉收回内息,说道:“我锁了你的魂魄,你调息时小心。” 绍雪低头看到左乳上的针,不禁脸上发烧,连忙镇摄住心神,闭上了眼睛。 季山泉又把云凤抱下来,依法炮制。但这一次,却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云凤睁开眼时,猛然喷出一口污血,随即咳了起来。绍雪连忙伸手按在云凤的膻中穴上,注入内息顶住云凤的气,以免她被嘴里的血反呛回来。 云凤咳了一阵才缓过气息,目光落在绍雪左胸的银针上,心绪一乱,又喷出一口血。 季山泉说道:“绍雪,你的内息与我的反推,你撤掉吧。” “是。”绍雪答应一声,收回手。 云凤又咳了一阵,带着哭腔儿说道:“怎么又中招儿了啊……难不成得一辈子躲在飞云观吗?” 季山泉说道:“别闹腾,镇摄心神。” 又过了半个时辰,季山收回内息,站起身说道:“绍雪,守着云凤,我去救飞星子和忘尘子。” 说完转身便走,绍雪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她想说她去救,让季山泉休息一会儿,可她还没有恢复,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救醒飞星子只用了一刻钟,飞星子说道:“多谢季道兄,绍雪姑娘没事吧?” 季山泉一边把忘尘子扶着坐好,一边答道:“最先救的就是绍雪。” 飞星子说道:“季道兄连救三人,恐怕已是强弩之末。容我缓上一缓,由我来救忘尘子,道兄留些体力,以防贼人来袭。”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这话说得对。救云凤时已经消耗过甚,如果自己拼尽全力,下毒的人定会乘机偷袭。 季山泉对云凰说道:“去守着云凤和绍雪吧。” “嗯。”云凰点头,转身消失。 飞星子缓了一刻钟,转到忘尘子背后坐下,一边推经过血,一边说道:“难怪道兄绝口不提,原来云凤姑娘是双魂锁命。道兄,这次的事,也是因云凤姑娘而起吧?” 季山泉答道:“应该是。” 飞星子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双魂锁命虽然难得,却还不至于为此而招惹道兄你这样的高人,难道你们身上有邪修的宝物?” “有。”季山泉看着他。 飞星子淡淡一笑,说道:“道兄不用提防我,我师出昆仑,无论你们是有邪修的宝物,还是有什么神兵利器,我都没兴趣。” 季山泉微一皱眉,问道:“你说胜邪剑?” 飞星子答道:“我说的是泰阿剑。” 季山泉静默地看着他。 飞星子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们走的这个方向,应该是去太湖,传说当年楚王以泰阿剑退敌,死后用此剑陪葬,实则,到底还是沉入了太湖。” 季山泉看着他问道:“道兄怎么知道?” “你还是叫我飞星子吧,我才十七岁。”飞星子接着说道:“道兄不会也如世人一般,真的以为凭楚王那样的凡人,就能激发泰阿剑的剑气吧?” “不然呢?”季山泉看着他问道:“莫非是贵观的某位师长,当年襄助楚王?” 飞星子笑道:“泰阿剑承载天地威气,如果一个凡人激发出剑气,就算他有王命加身,也会立时消耗掉所有的命力。当年我师父游历红尘,不忍楚国百姓遭灭顶之灾,因此才插手此事。只不过……我师父说他虽然救了人,可也杀了人,功过相抵。事后他老人家劝楚王将泰阿剑沉入太湖,以免再因此剑引来不意之事。” 季山泉问道:“你也是来寻泰阿剑的?” 飞星子摇头,答道:“我所用的配剑,是我自己炼制的。泰阿剑虽好,但毕竟是凡间之物。” 季山泉皱眉道:“那你为何跟着我们?” 飞星子答道:“反正是入世修炼,去哪儿都一样。不过要是早知道跟着你们这么危险,我就不跟着了。” 季山泉淡淡一笑,说道:“那你可以离开了。” “那可不成。”飞星子说道:“有恩必偿,有仇必报。我没招惹谁,却也中了剧毒,险些丢了性命。我要偿道兄的救命之恩,还要报这一箭之仇!” 季山泉垂了眼帘,这一次找上门儿来的人,恐怕是个用药的高手。这可不同于丘平子那种施术摆阵的人,用药向来是防不胜防的,比丘平子可要难缠得多。 飞星子看了季山泉一眼,问道:“道兄在想什么?” 季山泉答道:“遇到你之前,我们就中过一次毒。但那一次只是迷|药,可这一次,却是要命的剧毒。” 飞星子想了一下,说道:“道兄你百毒不侵吧?头一次下迷|药,应该是不太想杀人。可道兄不中招儿,要想夺宝,就只能痛下杀手了。” “是啊。”季山泉幽幽叹了口气,说道:“用药的人极为难缠,他躲在暗处,绝不会露面。而且这个人手段极高,两次用药,都是无色无味,连我都没有察觉。” 第104章 :妖兽 飞星子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没有察觉,那下毒之人,恐怕不是寻常人。道兄打算如何应对?” 季山泉沉默,那人用药无色无味,无迹可寻,这是个大麻烦。 飞星子说道:“我倒有个应对之策,不知当讲否?” 季山泉答道:“愿闻高见。” 飞星子说道:“以后所有的水食,我先尝。” 季山泉看着他,不说话。 飞星子说道:“论法力和武功,除了道兄,应该就是我了。道兄百毒不侵,你尝了也没用。我先尝,有事的话,道兄救我也省时省力。如何?” 季山泉笑了一下,垂了眼帘。这是最好的办法,如果这样的话,用不了多久,下毒的人就没招儿了。可是,平白无故欠飞星子这么大的人情,季山泉潜意识里觉得不妥。 还有,即使暂时逼得下毒之人没了办法,可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吧?飞星子终究是外人,难道还能永远绑在一起? 飞星子笑道:“道兄不用觉得欠我人情,实则我还欠你一条命呢。若不是道兄救我,恐怕我就醒不过来了。” 季山泉笑了笑,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虽然救了你的命,但只是一次,可你要是尝毒,恐怕会经历很多次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的煎熬,另外……” “那道兄还有别的办法吗?”飞星子笑着打断他,说道:“总不至于要让绍雪姑娘来经历这种煎熬吧?” 季山泉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要说的是,咱们迟早还是要各走各路的。即使现在逼得下毒之人没了办法,他可以等你离开。” 飞星子垂着眼帘想了想,说道:“暂时先这样吧,再想办法。” 许长青守在分舵外面,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分舵有什么异动,知道这一次又失败了,看来季山泉不仅仅是百毒不侵那么简单。 既然下毒不管用,就得另想办法了。 回到客栈,许长青坐在桌边沉思。馨兰坐在他对面,静默着。知道劝也没用,这么多年,许长青从来不听劝,反倒是越劝越生气。 许长青沉思了良久,才缓缓说道:“看来只能用‘药人’了。” 馨兰蹙紧了眉头,还是忍不住劝道:“长青,药人太损阴德了。咱们这么多年也没有积下功德,若是再损阴德,只怕……” 许长青淡淡地说道:“世间妖修者,化形前无不伤人害命,吸食血肉,可修成正果者也不在少数啊。只要为你拿到宿魂玉,让你修成鬼仙,日后可以慢慢地积累功德,以赎罪业。” 馨兰垂着眼帘,幽幽地叹了口气。 分舵的人按云凤的吩咐,找了个宅院,将谭秋月安置下来。绍雪教了付书茗化形之法,并嘱咐道:“待到秋月寿终之后,我会回来取走木娃娃,希望到时你不要心生贪念。如果你逃遁的话,无论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而且再不会容情。” 付书茗拱手应道:“道长放心,道长大恩,在下永世不忘,绝不敢生出贪念。待到秋月寿终,在下自会随秋月一同前往地府。还请道长教在下脱离之法。” 绍雪摇头道:“你自己脱离不了,只能由我来施术。我已拜托师姐,介时自会有人知会我,你只要耐心在此等我便好。” 付书茗躬身应道:“是,在下谨记。” 离开宅院,走出一段路,云凤拉着绍雪问道:“绍雪,你说还要等你来施术,这也太麻烦了,还总得记挂着。” 绍雪摇了摇头,答道:“我只是吓唬他而已,我没有用法术将他封禁,只是以他的念力附着在木娃娃上面。他的念力来自于对秋月的担忧,等到秋月寿终,付书茗的担忧也就没了,自然就脱离了木娃娃。” 云凤眨了眨眼睛,凑近她轻声问道:“那若是有一天,付书茗倦了、厌了,也会脱离开木娃娃?” 绍雪抿着嘴点了点头。 云凤沉默了一会儿,又轻声问道:“你对付书茗说要等你来施术,是不是也怕有一天付书茗会厌倦?” 绍雪垂着眼帘,没有回答,其实她是有这样的担心,但她宁愿是自己想多了。 “救命啊!”一只长着两个毛茸茸的大耳朵,脸盘儿像狐狸,个头却只有巴掌大小的东西,突然从旁边的巷子蹿出来,抱住了绍雪的小腿。 “什么东西!”云凤吓得浑身一哆嗦,‘铮’的一声拔出胜邪剑。 那个小东西嗖的一下又不见了。 “什么东西?”云凤握着剑转着圈儿找。 季山泉说道:“好像是一只小型妖兽。” “妖兽?”绍雪问道:“不化形就能通人言?” 季山泉答道:“如果是兽的话,永远都不会化成人形,但能通人言。” 说话间,一个中年道士举着铜钱剑,从巷子里跑了出来,看到季山泉等人,问道:“看没看到一只小狐狸?” 云凤微一蹙眉,这人好生无礼,问人话连个招呼都不打,居然还是个道士,也不知道他师父是怎么教的。 绍雪答道:“看见了,你为何追它?” 道士问道:“跑哪儿去了?” 云凤斥道:“我师妹问你为何追它!” “跟你们这些俗人……”道士话说一半,看到了一身道袍的飞星子。 五人中只有飞星子穿着道袍,道士向飞星子起手道:“这位同修,可看到一个妖物从此过?” 飞星子随手一指,说道:“往那边儿跑了。” “多谢。”道士应了一声,顺着飞星子指的方向追了下去。 绍雪问道:“道兄,你看到那只小妖兽的去向了?” “没有啊。”飞星子微笑着答道:“他这般无礼,我就随手指一下,反正以他的本事,想抓那只妖兽,无异于白日做梦。” 绍雪抿嘴一笑,转着身看了一圈儿,说道:“你要我救命,为何又躲起来?追你的道士已经走了,你要不要出来?” 半天没有回应,云凤将胜邪剑收起来,失笑道:“行了,那么个东西,能听懂你的话吗?” 话音未落,眼前黑影一闪,季山泉一伸手掐住了小妖兽的脖子,将小妖兽掐得吱吱叫。 绍雪蹙眉道:“师兄,你轻点儿。” 看着这种距离,云凤脸色泛白,问道:“师兄,它是想干什么?” 季山泉冷冷地答道:“你说它不懂人话,它要咬你。” “畜生!”云凤猛然拔出胜邪剑。 绍雪连忙拉住云凤,劝道:“师姐,它不懂事,你别杀它。” “真的不懂事吗?”季山泉看着小妖兽。 小妖兽慢慢翻起白眼,随即耷拉了脑袋。 绍雪惊道:“师兄!” 季山泉嗤笑一声,说道:“跟我装死?好,云凤,剥了它的皮!” “不要不要不要!”小妖兽突然睁开眼睛,蹬着腿儿叫道:“你有什么心愿,我都可以满足你,你放了我吧!” “都可以满足?”云凤笑道:“我想成仙。” 小妖兽看了云凤一眼,问道:“你看我像仙吗?” 云凤给了它一巴掌,打得小妖兽嗷嗷怪叫。 “师兄。”绍雪蹙着眉头,说道:“放了它吧。” 季山泉说道:“绍雪,你不要乱好心,若不是我早有提防,刚才它就把云凤的脸咬伤了。” “没有!”小妖兽争辩道:“这位仙子姐姐的脸好好的,高人你不能乱把罪名加给我。” 云凤笑道:“嘴还挺甜,可惜你找错了人,你是妖狐,我师兄也是妖狐,你碰上老祖宗了,休想花言巧语!” 小妖兽叫道:“我不是狐狸,我叫应灵,我身上没骚味儿!” 季山泉抬手弹了它一个脑崩儿,斥道:“你是说我身上有骚味儿吗?” 应灵怪叫道:“啊!杀妖了!菩萨姐姐救命啊!” 绍雪看着它,蹙着眉头喃喃道:“应灵?” 云凤转脸问道:“你知道这种东西?” 绍雪答道:“我听师父说过,嗯……是原来的师父,应灵这种小妖兽常在世间修炼,偶尔会假托神仙之名来完成凡人的心愿,以此积累功德,补益修行。不过这种妖兽不懂世事,常常好心做坏事。” 云凤问道:“怎么说?” 绍雪答道:“比如说,有人求财,它就去偷钱给请愿的人。这还倒罢了,据师父说,最可恨的是,有人求子,这东西就迷|惑女子与不相干的人同床。” 众人尽皆愕然,云凤说道:“那它就是祸害,杀了了事!” “不要啊!不要啊!”应灵狂乱地蹬着腿。 绍雪拉住云凤,说道:“师姐,它能修炼到通人言,实为不易,还是放了它吧。” 季山泉说道:“绍雪,这样的祸害不能留,留下便是罪业。” 应灵突然说道:“绍雪姐姐,我愿意认你为主,供你驱使,你收留我吧!” 绍雪怔住,云凤用剑尖比划着应灵,问道:“你有什么用啊?收留你有什么好处?” 应灵眼珠跟着剑尖转,说道:“我会打探消息,我还能找丹药的材料,我还会偷钱,我还能迷|惑凡人……仙子姐姐,你把剑拿远点儿行吗?这把剑有一股正气,熏得我难受。” 第105章 :结缘 云凤瞪眼道:“会的不少,可惜全都是坏事!” 应灵说道:“找丹药的材料不算是坏事吧?” 云凤不屑一笑,说道:“材料谁不会找,还有得着你吗?” 飞星子说道:“云凤姑娘,它说的材料,应该不是世间常见的材料,不过……估计它说的‘找’,实则上也是‘偷’。” 云凤说道:“瞧,我说对了,全都是坏事!” 应灵尖叫道:“绍雪姐姐!绍雪姐姐!” 绍雪蹙眉急道:“算了,我不用它做什么,只要跟着我好好修炼就好,师兄,我愿意收留它。” 季山泉看着她说道:“你可想好。妖兽活得极长,一旦你答应了它,血脉相系,可能几辈子都是它的主人。你现在的道法可以管束它,但来世如何,很难预料,到时候你若是管束不住它,它所做的一切罪业,都会算在你的头上。” 应灵叫道:“我不会做坏事,绍雪姐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你闭嘴!”季山泉斥了一句,手上加了些力。 “呃……”应灵翻着眼睛吐着舌头。 “师兄!”绍雪伸手要抢。 季山泉躲了一下,说道:“这么小的一个妖兽,也没有什么用处……” “师兄。”绍雪打断了他,垂了眼帘说道:“我说了,不用它为我做什么,只要跟着我好好修炼便好。” 所有人都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把你的血喂给它吧,再用结缘印施术。” 绍雪伸出手指,应灵一口咬住。 片刻后,绍雪陡然蹙眉,手捂胸口,脸上涌起痛苦的神色,额头上渗出冷汗。 云凤惊道:“畜生,松口!” 季山泉说道:“没事,不用担心。” 飞星子解释道:“妖兽认主,在吸食主人精血时,会将妖毒注入主人的血液中,以此来完成血脉相系。” 云凤愕然道:“妖毒?那主人要是受不了妖毒呢?” 飞星子答道:“绍雪受得了。一般妖兽轻易不会认主,就是因为一旦主人受不了妖毒攻心,就会死,而妖兽害死主人,也活不成了。” “妖毒?”季山泉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 飞星子灵光一现,轻声问道:“季道兄,你是不是觉得,那个下毒的人,用的就是妖毒?” 应灵松开了嘴,说道:“你们中了妖毒?那为什么仙子姐姐和那位老道长没死?” “你给我闭嘴!”云凤又给了应灵一巴掌,打得应灵再次嗷嗷直叫。 云凤斥道:“别叫唤!” 应灵叫道:“为什么打我?我又没说错话!” 云凤瞪眼道:“为什么单单说我和忘尘子?” 应灵反问道:“你说呢?” “你找死!”云凤用剑尖往它脸上比划。 应灵惨叫道:“主人!救命啊!” 绍雪缓一口气,说道:“不用叫我主人,叫我姐姐就好。还有,这位仙子姐姐是我的师姐,你往后不可造次。” 应灵闭上嘴,看着云凤。 季山泉说道:“绍雪,施术吧。” “嗯。”绍雪手掐结缘印,按在应灵额头上,默念咒语。 片刻后,应灵额头上亮起一块印记,随即隐没。 季山泉说道:“应灵,我是绍雪的师兄,云凤是绍雪的师姐,飞星子和忘尘子两位道长是我们的朋友,如果你敢放肆,我们会让绍雪罚你。” 应灵看着绍雪。 季山泉手上加劲,问道:“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应灵惨叫着蹬腿儿。 “师兄!”绍雪伸手去抢。 这一回季山泉没有躲,将应灵交给了她。 应灵缩在绍雪怀里,突然‘噗’的一声,向季山泉胸口吐了口口水。 季山泉一瞪眼,绍雪对应灵斥道:“干什么!” 应灵连忙将脸埋进绍雪怀里,绍雪对季山泉说道:“师兄,它不懂事,我会教它的。” “原来在这儿!”刚才那个拿铜钱剑的道士又跑了回来,一眼看到绍雪怀里的应灵,用铜钱剑指着绍雪说道:“你们竟敢骗我!” “你是谁呀?”云凤蹙眉道:“你师父没教你与人为善的道理吗?” “放肆!”道士大步走到近前,伸手就抓绍雪怀里的应灵。 云凤抬腿一脚,将道士直接踢飞了出去,怒道:“你才放肆!” 道士半天才捂着肚子爬起来,脸上已经没有了桀骜的神色,说道:“你们不知道,这是一只妖怪。” 飞星子淡淡地说道:“这位同修,你说错了。它不是妖怪,而是妖兽。” 道士愣了一下,季山泉说道:“这位道长,不管它是什么,请你告诉我,它做了什么事,惹得你这般恼怒?” 听闻此言,道士脸现怒气,指着应灵说道:“它偷观里的钱不算,还迷|惑良家女子,致使一名女子饮恨自缢!” 绍雪愕然变色,揪着应灵的后脖子,将它提到眼前,问道:“你害了人?” 应灵闭着眼睛,死了一样全身耷拉着。 绍雪恼道:“我问你话呢!” 应灵连忙睁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道:“姐姐,我是为了完成世人的心愿。” “你!”绍雪掐住它的脖子。 “呃……”应灵两眼上翻,两腿使劲儿地蹬了两下。 绍雪咬着嘴唇,将它丢开,说道:“我不要你了。” 应灵趴在地上,尖声咳嗽。 道士用铜钱剑指着应灵斥道:“我今天就除了你!” “慢着。”季山泉抬手一拦,将道士撞得踉跄退了几步。 季山泉问道:“我问你两件事,你再杀它不迟。” 道士看着季山泉,问道:“什么事?” 季山泉说道:“第一件事,这个妖兽是不是在你的观中假托神仙受愿?第二件事,那个自缢的女子被迷|惑后,与何人交合?” 道士的脸色瞬间变得异样,说道:“与你无关。” 季山泉看着他说道:“你知道得这么清楚,那它就应该是在你的观中受愿。你咸池晦暗,桃花逢煞,还要我往下说吗?” 道士怒道:“你信口雌黄!” 季山泉淡淡一笑,说道:“我说得对不对,你心里最清楚。我劝你立刻离开,往后勤修功德,免得死后受罚。” 应灵走到绍雪脚边,用两只前爪揪着绍雪的裤腿,仰着脸看着绍雪说道:“姐姐,是这个道士让我当神仙,他赚了好多钱,那个女子……” “你住口!”道士大怒,举剑就要向应灵冲过来。 季山泉再次一抬手将他撞回去,说道:“你是人,我不能杀你,现在我送你一个字……滚!” 道士恨恨地瞪了季山泉一眼,掉头跑走了。 飞星子皱眉道:“季道兄,即使你不能杀他,也应该报官吧?毕竟出了人命。” 季山泉看着地上豆丁大的应灵说道:“难道让它上堂作证吗?” 飞星子哑然失笑。 应灵还在仰望着绍雪,唤道:“姐姐,姐姐,姐姐……” “别叫了。”绍雪用脚拨了它一下,应灵骨碌开去,又爬起来,走回来再次揪住绍雪的裤腿。 季山泉说道:“绍雪,你答应收留它之时就该想到,它以前做过的事,在你这儿都应该一笔勾销。它跟了你之后再作恶,你才能罚它。” “是呀是呀。”应灵仰望着绍雪,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绍雪俯下身将它抱起来,说道:“从今往后,你不许作恶,我虽然不忍心杀你,但有得是人可以杀你,听见没有!” 应灵连连点头。 云凤说道:“好了,咱们回去吧。” 回分舵的路上,绍雪要去布铺,云凤问道:“买布做什么?” 绍雪答道:“我想缝个背兜,应灵可以待在里面,免得让人看到。” 云凤拉住她说道:“分舵有上好的熊皮,你也不用自己做,回头我让人给你做一个就是了。” 应灵趴在绍雪肩头看着云凤,问道:“仙子姐姐,你家特别有钱吧?” 云凤瞪了它一眼,问道:“你想干什么?” 应灵说道:“仙子姐姐,你能不能施舍给我一些钱,让我去分给穷人,积些功德。” 云凤哼道:“你想得美哦,用我的钱给你积功德?门儿都没有。” “小气。”应灵嘟囔了一句。 绍雪斥道:“不许顶撞我师姐。” 应灵委屈道:“仙子姐姐家的钱又不是好来的,为什么不能施舍一些?” 云凤猝然停步,瞪着它斥道:“你说什么!” 应灵倏然换到绍雪另一侧肩头,说道:“你家是刨坟的,又不做生意,钱自然不是好来的。” 云凤蹙了眉头。 季山泉说道:“云凤,不用听它说。反正你已入了道门,积累功德可以荫蔽亲者,等回青州后,跟你爹说,常舍些粥米就好了。” 绍雪扭脸看着应灵说道:“我不喜欢你多嘴多舌,你想要功德,跟着我修炼就好,不修口德,也会损阴德。” 应灵闭上了眼睛。 回到分舵,云凤写了封信,找到陆山川,将信递给他,说道:“派专人送去青州,交给我爹。” “是。”陆山川接过信,说道:“二小姐,顺安镖局大当家劳杰雄知道二小姐来了江州,特意送来帖子,说明日在聚朋阁设宴为二小姐接风,请二小姐赏面。” 第106章 :无极观 云凤微一蹙眉,问道:“他怎么知道我来了?” 陆山川答道:“是属下派人知会的。” “给我准备一套男装。”云凤拂袖而去。 益州,江州两个分舵,与当地的大镖局都保持着合作关系。而云凤是‘主家’,按道理,云凤到了江州,陆山川是应该知会顺安镖局。上一回去益州,那是因为分舵出了事,所以才没有知会益州的通路镖局。 但是,云凤这次来不是公差,而且已经换了女装。陆山川要是心思稍微灵通一些,就不应该知会顺安镖局,毕竟再怎么说是江湖人,云凤父兄俱在,一个女儿家也不应该抛头露面。 回到自己房里,云凤掉着脸。 绍雪不明所以,试探着问道:“师姐,怎么了?” 云凤蹙眉恼道:“那个陆山川,知会了顺安镖局,明天我要去赴宴。要不是他为人老实,忠于职守,我……” 云凤没有说下去,只是恨恨地朝门口翻了个白眼儿。 绍雪抿着嘴浅笑了一下,她不明白云凤为什么生气,但云凤很生气,她也不敢多问。 云凤站起身向外走去,绍雪也没敢问她去哪儿。 云凤走后,应灵问道:“姐姐,你比她要厉害得多,为什么怕她呀?” 绍雪答道:“不是怕,她是师姐,而且又没有冲我发脾气。人有的时候会心情不好,这种时候,不太熟识的人最好不要多说多问。” 应灵问道:“那姐姐和我算不算熟识?” 绍雪微笑道:“现在还不算。” 应灵问道:“那姐姐心情不好,我也不能多说多问吗?” 绍雪微笑道:“我没有心情不好呀,等我将来心情不好时,咱们就熟识了。” 应灵看着绍雪,停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就是我不高兴。” 说完在桌面上来回跑圈儿,边跑边叫:“我好难受啊!我好难受啊!” 绍雪蹙眉问道:“你哪儿难受?怎么个难受法儿?” 应灵停在绍雪面前,用爪子指着自己心窝说道:“这里难受,说不出怎么个难受法儿。” 说完又开始跑圈儿,接着叫道:“我好难受啊……” “别叫了。”绍雪伸手拉住它,说道:“是我心情不好,影响了你。” 应灵问道:“姐姐为什么心情不好?” 绍雪浅笑了一下,答道:“不为什么,人有的时候很奇怪,会突然之间心情不好,过一会儿就好了。” 云凤到了季山泉房里,将明天要赴宴的事说了。 季山泉笑道:“有人请吃饭是好事儿呀,掉什么脸子,我陪你去。” 云凤嘟了下嘴,坐到他身边挽住他说道:“我不想让外人知道咱俩的事。” 季山泉笑问道:“咱俩有什么事?” “找死啊!”云凤打了他一下,嗔道:“明天我会说你是我的属下。” “好。”季山泉笑着答应,说道:“你想怎么说都行。” 云凤看着他微笑道:“你不能吃饭,你要一直站在我身后,除非我叫你,否则也不能说话。” “好。”季山泉微笑着点头。 云凤嫣然一笑,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 入夜,无极观一片寂静,观主无极真人坐在房里生闷气。 半年前,偶然的一次机会,无极真人抓到了一只像狐狸的东西,也就是应灵。发现它能通人言,而且还能迷|惑人的心志,无极真人都险些着了道儿。 应灵求无极真人饶命,无极真人便与它谈条件,让它出去偷银子。后来应灵说它可以完成世人的心愿,无极真人知道,应灵的法力不大,但迷|惑人心志的本事不小,于是就让它在观中假托三清显圣。 如此一来,无极观的香火陡然鼎盛了起来。 再后来,看到应灵为求子的女子安排交合之事,无极真人便动了邪念。但长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终于碰上一个心志比较坚强的女子,还没有行完房,那女子便清醒了过来。 女子的夫家找来无极观,无极真人当然是矢口否认,还说女子心不诚,恶意抵毁无极观的声誉。 本以为,无凭无据,那家人也不敢怎样,可谁料想,那名女子极为烈性,当夜便自缢而亡! 无极真人害怕事情败露,便起了杀心。结果在追应灵的时候,碰到了季山泉一行人。好在季山泉让他‘滚’,看来也没有报官的意思。不过留着那个应灵,恐怕迟早是个祸害。 只是,无极真人想不出什么办法才能除掉应灵。而且更大的问题是,没有了应灵,显圣的事怎么办?难道向香客们说,三清回天庭了? 外面隐隐约约有女子的哭声,无极真人微一皱眉,这大夜里的,观中怎会有女子的哭声?难道是孤魂野鬼跑来造次? 无极真人拿起铜钱剑,打开门出来,站在门口四下里观瞧。 浓浓的夜色中,只有院中的烛台里亮着昏暗的灯火,照得四周影影绰绰。哭声忽隐忽现,飘忽不定,一忽间在远处,一忽间又在耳畔响起。 无极真人心里有点儿发毛,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孽障!敢在无极观撒野?速速离开,本尊不与你计较。” “你不与我计较……我倒要与你计较……你害过多少人……你自己心里清楚。”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阴冷锐利。 “放肆!”无极真人虽然嘴硬,但声音已经开始发颤。 猛然间一个黑影从眼前掠过,无极真人想也没想,举剑便砍了过去,结果却砍了个空,又因为用力过猛,失了重心,向前扑倒,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无极真人忍着疼,用双手撑着地想要爬起来,眼前却现出一双悬空的脚,脚上穿着一双云头素履。 无极真人僵住,缓缓抬头看上去,看到一张清秀惨白的脸,无极真人说道:“我不认识你呀。” 馨兰阴冷地说道:“你不必认识我。” “啊……”一声惨叫过后,无极观又恢复了寂静。 “姐姐!姐姐!姐姐!”听到叫声,绍雪一惊坐起。 云凤跟着起身,握着胜邪剑,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床外,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绍雪连忙扶住云凤的肩膀,轻声说道:“师姐,没事,是应灵。” 云凤缓过神来,看到应灵贴着绍雪的腿站在床沿上,忍不住一巴掌扇过去,斥道:“大夜里叫唤什么!” 应灵向后一倒,掉下床去,躲过了这一巴掌,然后又跳上来,看着云凤。 云凤瞪着它斥道:“说!什么事儿?要不是正经事儿,我扒了你的皮!” 应灵这才看向绍雪,说道:“姐姐,我刚才回了一趟无极观,无极观没人了。” “没人了!”云凤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应灵再次倒下床去,然后又跳上来,看着云凤。 绍雪问道:“没人怎么了?嗯……不对,为什么没人了?” 应灵盯着云凤,答道:“不知道,就是没人了。” 云凤斥道:“它爱有人没人,这也值当的大夜里跟我们说?” 绍雪蹙眉说道:“师姐,一整座道观没人了,事情怕有蹊跷吧?” 云凤答道:“有什么奇怪?那个……对了,小畜生,你说的那个无极观,是不是就是白天抓你的那个道士待的道观?” “是。”应灵答应了一声,依然警惕地盯着云凤。 “那就对了。”云凤说道:“这个小畜生没死,那个道士害怕事情败露,连夜潜逃了。” 绍雪抿住了嘴,如果说潜逃,那个道士自己跑就行了,为什么整个道观都没人了呢? 云凤斥道:“小畜生,我告诉你,再敢大夜里乱叫唤,我让我师兄掐死你!” 应灵哆嗦了一下,它不怕云凤,可着实怕季山泉,于是连忙点头。 云凤躺下,拉了下绍雪,说道:“睡觉,不用理它。” 绍雪躺下,应灵蜷缩到绍雪脸旁边,委屈地眨巴着眼睛。 绍雪微笑着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头,说道:“睡吧,有什么话,明早起来再说。” 转过天起来,洗漱过后,云凤换了男装出门了。 绍雪坐在桌边问应灵:“你昨夜去无极观做什么?” 应灵答道:“我给他们赚了好多钱,我想拿些回来给姐姐。” 绍雪抿嘴一笑,问道:“给我?你昨天不是还向我师姐求施舍,说要救济穷人吗?” 应灵答道:“姐姐就是穷人,如果姐姐有钱,就不用住在凶女人家了。” 绍雪哑然失笑,笑过之后又板了脸,说道:“你当面叫‘仙子姐姐’,背后却叫‘凶女人’,这样不好,姐姐不喜欢。这两种称呼你选一个,往后不管是当面还是背后,都不能改口。” 应灵说道:“那就叫仙子姐姐,不然她会扒了我的皮。” 绍雪微笑道:“不会的,仙子姐姐看起来凶,其实人很好,你只要乖,仙子姐姐就不会那么凶了。” “嗯。”应灵点头答应。 绍雪站起身说道:“带姐姐去无极观看看。” “为什么?”应灵跳上她的肩头。 绍雪答道:“姐姐觉得事情有古怪,想去看看。” 应灵问道:“那……如果真的没人了,我可以拿观里的银子吗?” 绍雪想了一下,又看了看它巴掌大的小身板儿,答道:“可以。” 第107章 :兵分两路 出了房门,看到飞星子和忘尘子坐在院中的石桌边,绍雪打了声招呼,然后向院门走去。 飞星子站起身问道:“绍雪姑娘,你要出去呀?” 绍雪停步转身,答道:“是,我想去一趟无极观。” 飞星子说道:“我陪你去吧?” 绍雪抿了抿嘴,答道:“不用劳烦道兄了,我就是随便走走。” 飞星子微笑着走向绍雪,说道:“现在可不安生,万一碰上下毒的人怎么办?多个人多个商量嘛。” 绍雪想了一下,说道:“那就劳烦道兄了。” 忘尘子看着两人走向院门,撇着嘴摇了摇头,果然是没人关心他的安危。等死后一定要向地府幽判求告,下辈子要么当个年轻俊美的高手,要么做个如花似玉的女子。 走在路上,飞星子问道:“绍雪姑娘,你那个木娃娃……从何而来?” 绍雪答道:“季师兄送我的。” “哦?”飞星子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问道:“季道兄与云凤姑娘好像……关系不一般吧?” “嗯。”绍雪就了一声,脸色淡漠。 飞星子停了一会儿,又问道:“云凤姑娘比你年长,又是你的师姐,怎么道法武功比你差这么多?” 绍雪答道:“师姐是记名弟子,拜入师门不足一年,我本是锦玉山天修观弟子,师从璞玉真人,最近才转投了飞云观,拜了尘真人为师。” 飞星子看着她的侧脸,说道:“这般曲折,你给我说说可好?” 绍雪轻轻地摇了下头,答道:“没什么可说的,转投门派而已。” 飞星子微笑道:“绍雪姑娘,我不是打听你们的事,我只是……” 应灵插嘴说道:“不是打听事儿,你问这么多干么?” 飞星子微一皱眉,说道:“你别说话,吓着过路的人事小,惹来麻烦就不好了。” 应灵贴着绍雪的脸颊说道:“姐姐,除了季道长,他们都讨厌我。” 飞星子一怔,说道:“你说什么?昨天就是季道兄要掐死你。” 应灵看了他一眼,没理他,换到了绍雪另一边的肩头。 绍雪也没太明白应灵这话的意思,垂着眼帘回想昨天的事,但没觉得季山泉哪里表现得与别人不同,最开始季山泉还劝她不要收留应灵来着,反倒是飞星子从始至终没什么意见。 飞星子说道:“小东西,你把话说清楚!” 应灵说道:“你们都把我当成妖兽,季道长却把我当成自己人。” “胡说。”飞星子说道:“最开始就是季道兄不让绍雪姑娘收留你。” “对呀。”应灵又换回绍雪这边肩头,看着飞星子说道:“在收留我之前,你们都觉得不应该收留我。可收留我之后,无极真人又找了回来,姐姐当时生气说不要我,你们谁说话了?还是季道长劝姐姐对我既往不咎。” 绍雪恍然,飞星子嗤笑道:“那也不能说明季道兄不讨厌你。” 应灵说道:“季道长从来没叫过我‘小东西’或者‘小畜生’!” 飞星子说道:“那是他懒得理你,根本就不和你说话。” 应灵说道:“季道长又不像你,没事儿说什么话?” 绍雪忍不住‘噗嗤’一笑。 飞星子看了她一眼,这一路上便专注地与应灵斗嘴…… 云凤带着季山泉到了聚朋阁。 顺安镖局的大当家劳杰雄等在门口,这是一个四十岁上下,中等个头,身材精壮的汉子,相貌中上,不怒自威,脸色红润。穿着长袍,不是上好的衣料,却是耐磨的材质,而且做工考究,肩上斜挎着镖囊。 看到陆山川等人走过来,劳杰雄打量了一眼云凤,笑着抱拳道:“顺安镖局大当家劳杰雄,见过四公子。” 云凤抱拳躬身,应道:“大当家好,晚辈何德何能,敢劳大当家于门外等候。” 劳杰雄侧身,指着身后两名俊朗的年轻人说道:“四公子,这两人是我的儿子,老大承轩,老二承皓。来,见过四公子。” 两人同时抱拳躬身道:“见过四公子。” 云凤应道:“见过两位世兄。” 劳杰雄笑道:“四公子请。” “大当家请。”云凤应承了一句,向门内走去。 上了楼,落了座,劳杰雄看了一眼站在云凤身后的季山泉,问道:“四公子,这位兄台是?” 四公子答道:“季山泉,总舵的门人。” “哦。”劳杰雄应了一声,就不再理季山泉,站起来亲手执壶,给云凤和陆山川倒酒。 倒完了酒,劳杰雄举杯道:“劳某为四公子接风,先干为敬。” 绍雪和飞星子到了无极观,看到观门前聚着很多人,走近了些,听到大家在议论。 有人说:“知道吗?听说昨天夜里三清又显圣了,把无极观的人都接上天成仙了!” 有人驳斥他:“胡扯!是个人就能成仙啊?就算是成仙,估摸着也就无极真人能成仙。” 另有人说道:“我觉得张兄说得还是有道理的,周兄你想,神仙也得有人端茶倒水,有人打扫庭院吧?这一观的人正好儿,在凡间就熟识,到了天上也一样。” 又有人走过来小声说道:“别想美事儿了,听附近的人说,昨天夜里观中有惨叫声,怕是闹鬼了!” 有人看到了飞星子,嚷道:“这里有个小道士!” 人群呼啦一下围过来,将飞星子围住,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 飞星子大声嚷道:“我不是无极观的!我不是无极观的!” 绍雪四下里看了看,无极观占地约十几亩,院墙不算太高,而且大白天的,无极观上空还凝聚着阴气。 绍雪轻声问应灵:“有后门儿吗?” 应灵轻声答道:“在北面。” 绍雪绕开人群,向东墙走去。 飞星子看到绍雪走开,连忙推搡着人群往外挤,喊道:“绍雪!绍雪!” 绍雪加快了脚步,她可不愿意被人围住。 人群顺着飞星子张望的方向看过去时,绍雪已经绕过了墙角。 飞星子提起内息,大声喊道:“我不是无极观的!让开!” 这一嗓子声如惊雷,震得好多人都耳中轰鸣,眼睛发胀。 飞星子挤出人群,向东墙角追去。 “绍雪。”飞星子追上绍雪时,绍雪已经到了后门。 应灵看了他一眼,说道:“应该叫绍雪‘姑娘’。” “嗯?”飞星子愣了一下。 绍雪抿嘴而笑,看来应灵除了她和季山泉之外,对谁都没有好感。 “姐姐,我给你开门。”应灵说完,倏然跃过院墙,片刻后,后门打开,应灵跑出来又跳上绍雪肩头。 飞星子皱眉道:“你这么个豆丁大的东西,怎么开门的?” 应灵看了他一眼,换到绍雪另一边的肩头。 两人走进无极观,绍雪回身要关门,飞星子抢着把门关上,上了闩。 云凤这顿饭吃了有大半个时辰,劳杰雄在席间,除了说些客套话之外,还似有意似无意地提到了他两个儿子都未娶亲,还间或夸赞他两个儿子长得好,武功高,人品佳。 陆山川不止一次地用干咳来提醒劳杰雄,但劳杰雄不明所以,竟当面问道:“四公子,恕我冒昧,敢问四公子,可否已经结亲?” “他。”云凤向季山泉一指。 季山泉微微一笑,向劳杰雄点了下头。 劳杰雄愕然,刚才不是说季山泉是总舵的门人吗?少主与门人结亲?这不合规矩呀! 云凤站了起来,抱拳道:“多谢大当家款待,在下告辞了。” “我送四公子。”劳杰雄起身,脸上有些尴尬,这分明就是推搪之词,哪有少主与门人结亲的道理。 云凤转身,刚走出两步,突然身子一晃。 “云凤。”季山泉一把搂住她,按上她的脉门,怒道:“岂有此理!” 陆山川惊问道:“季道长,二小姐怎么了?” “又中毒了。”季山泉脸色阴沉,这个下毒的人不但难缠,而且手段高明,一桌吃饭,却只有云凤中毒。 劳杰雄也变了颜色,一桌吃饭,怎么只有四公子中毒?而且,为什么要说‘又’? “师兄……”云凤软倒在季山泉怀里,微笑着喃喃说道:“你看……好多……” 话没说完,云凤便晕了过去。 季山泉将她横抱起来,快步下楼。 劳杰雄追到楼下,拉住陆山川问道:“陆舵主,这是怎么回事?” 陆山川皱着眉头答道:“大当家,你放心,这件事与你无关,咱们一桌吃饭,你我都没事。这事不便对大当家的说,回见。” 劳承轩和劳承皓跟了下来,看着季山泉远去的背影,劳承轩说道:“爹,刚才四公子叫那人‘师兄’。” 劳杰雄皱着眉头点头,说道:“陆舵主叫他‘季道长’。” 劳承皓说道:“这是什么意思?道长就道长嘛,为何谎称是门人?还说跟他结了亲。” 劳杰雄静默了片刻,说道:“谎称门人,可能是因为有些事不方便说。至于结亲,倒像是真的。传闻千机门四公子从不对人假以辞色,可刚才晕倒之时,却明显地露出了女儿之态。” 劳承轩说道:“爹,不管怎么说,四公子毕竟是赴宴时中的毒,咱们是不是……” 劳杰雄点了点头,说道:“回去准备礼品,我亲自登门谢罪。” 第108章 :蛟胆 绍雪和飞星子将无极观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的确是一个活人都没有。不仅是没有活人,尸首也没有,而且观中的阴气极重,却没有鬼气。 飞星子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这么重的阴气,怎么回事……” 绍雪左右看了看,问道:“道兄,应灵呢?” “啊?”飞星子跟着左右看了看,说道:“刚还在你身后跟着呢,一转眼……那儿呢。” 绍雪转头,看到应灵拖着一个比它大几十倍的布包走了过来。 绍雪愕然问道:“这是什么?” 应灵答道:“银子。姐姐不是允许我拿银子吗?” 绍雪抿住了嘴唇,本以为它只有巴掌大,撑死也就拿一两锭到头儿了,没想到这小家伙儿竟然拿了这么多,这一大包,恐怕得有几百两。 飞星子笑道:“拿这么多,你拿得动吗?还不是得让绍雪背着。” ‘嗖嗖!’应灵倏然远去,又倏然回来,仰着脸看着飞星子。 飞星子的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干咳了两声。 应灵跳上绍雪肩头,大包刚好将它盖住。 绍雪肩头猛然一沉,问道:“应灵,你拿了多少银子呀?” 应灵答道:“我脑袋这么大的银锭,五十锭。” 绍雪抿住了嘴,应灵小声说道:“我怕姐姐不高兴,其实我帮他们赚的,比这多百倍不止。” 绍雪笑了一下,说道:“留下一锭,剩下的你晚上去布舍给穷人吧。” 应灵小声说道:“姐姐,一锭不够的。” 绍雪说道:“就是全都留下,我也不会搬出去住。” 飞星子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要搬出去住?” “没有。”绍雪摇头,说道:“道兄,咱们走吧。” 飞星子又四下里看了看,说道:“先等一下……绍雪,你觉不觉得,这里的阴气都快赶上养尸地了。” 绍雪摇了摇头,说道:“我从未下过山,对实际的情况并不清楚。” 飞星子说道:“我给你讲讲……” “道兄。”绍雪打断了他,略带歉意地说道:“回去再向道兄请教,咱们出来有些时辰了,师兄和师姐估摸着也应该回来了。” “哦。”飞星子努了努嘴,说道:“也行,咱们走吧。” 季山泉给云凤推经过血解了毒,守在床边琢磨。老这样儿不是个事儿啊,这隔三差五的下个毒,就说能救吧,可身体也受不了啊。 “师兄!”绍雪推门进来,一脸担忧地问道:“师姐怎么样了?” “没事。”季山泉说道:“我已经给她解了毒,你去哪儿了?” 绍雪答道:“我去了一趟无极观,就是应灵以前待的那个道观。观里的人都不见了,而且里面阴气极重。飞星子道兄说,那里的阴气都快赶上养尸地了。” “养尸地?”季山泉微一皱眉,目光一垂,看到应灵拽着个大包,正在舔地上的血。 季山泉问道:“应灵,你在干什么?那是云凤体内逼出来的毒血。” 应灵抬起头看着季山泉,眨了眨眼睛,说道:“这个毒好贵呀,这里面有蛟胆,千金难买。” 季山泉问道:“人鲛还是龙蛟?” “龙蛟。”应灵接着舔地上的血。 绍雪蹙眉道:“别舔了,弄一嘴土,多脏啊。” 应灵答道:“姐姐你不知道,多少妖兽一辈子都吃不到蛟胆,弄一嘴土也值得。” 季山泉看着应灵,问道:“你不怕毒吗?” 应灵答道:“这种毒不怕。” 季山泉问道:“那你怕什么毒?” 应灵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舔地上的血。 绍雪说道:“应灵,师兄问你话呢。” 应灵抬起头看着季山泉,说道:“不想告诉你。” 季山泉一笑,说道:“好。不说就不说吧,本来我也不应该问。” 应灵舔完地上的血,跳上桌子,把装银子的大包放下,然后又跳到床上,在云凤的七窍上闻来闻去。 季山泉看着它,问道:“毒没有祛净吗?” 应灵抬起头问道:“季道长,仙子姐姐的体内还有残毒,虽然对仙子姐姐已经没有伤害了,但对我来说很有用,我能吸掉吗?” 季山泉问道:“你打算咬哪里?” 应灵看了看,说道:“咬指尖儿就行。” 季山泉点了点头,应灵跳到云凤左手边,抱起云凤的手,咬住了中指指尖…… “啊……”半盏茶的工儿夫,云凤突然醒了过来,一扬手将应灵甩了出去,攥着左手腕叫道:“疼啊!疼死我了!” 绍雪一惊,转身瞪着应灵问道:“你干什么了?” “噫……哈!”应灵跳上桌面,小脸儿上带着诡异的笑,摇摇晃晃地说道:“吾乃元始天尊是也!汝等见到本尊,为何还不参拜……噫……呀……哈……” 绍雪怔住,季山泉摸了摸云凤的脉,说道:“或许这种毒对应灵来说像酒一样,它喝醉了,不小心放出了妖毒,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云凤蹙眉道:“什么意思?它给我吸|毒?” “嗯。”季山泉点头。 绍雪抿嘴一笑,伸手去抱应灵,应灵一爪拍开绍雪的手,斥道:“大胆!放肆!无礼!吾乃太上老君是也,汝安敢造次!” 绍雪失笑道:“你刚才还说自己是元始天尊呢。” 应灵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嗝儿,突然向前扑倒在桌面上,打起了呼噜。 绍雪抱起应灵,转身看着云凤问道:“师姐,能不能让它睡床上?” 云凤点头道:“抱过来放这儿吧。” 季山泉对云凤说道:“你也醒了,绍雪也回来了,让绍雪陪你,我去找飞星子。” “嗯。”云凤点头答应。 绍雪说道:“对了,我都忘了,飞星子道兄让我转告师兄,说让师兄去找他,他有话要对师兄说。” “知道了。”季山泉答应一声,站起身走了。 绍雪将应灵放在枕边,说道:“师姐,要不要喝水?” “不喝。”云凤笑着答应,用指尖戳了戳应灵的脑袋,应灵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露着肚皮。 绍雪抿嘴一笑,说道:“师姐,我扶你躺下吧?” “没事儿,坐一会儿。”云凤看着应灵,笑着说道:“早知道这么好玩儿,当时我就收它了。” 绍雪抿了抿嘴,没有接话。实则当时是应灵说要跟绍雪,妖兽这种东西,对人的善恶与法力极为敏感,即使走投无路,应灵也不会选云凤当主人。 云凤看向桌面,问道:“那大包里是什么?” 绍雪答道:“应灵从无极观拿回来的银子,说是要施舍给穷人。” “姐姐!我拿了五十锭银子,够你用一段日子了。咱们不跟凶女人住一起了!”应灵突然说起梦话,绍雪瞬间白了脸。 云凤眯着眼睛看着应灵,绍雪连忙说道:“师姐,它不懂事,你不要生气。” 云凤嗤了一声,说道:“我才懒得跟它计较,豆丁儿大的东西,一巴掌就拍死了。” 绍雪松了口气,云凤盯着她问道:“你也觉得我很凶吗?” “没有啊!”绍雪笑,心又提了起来。 季山泉来到飞星子房中,将云凤中毒的事,还有应灵说的话,吸了毒血之后的反应,都告诉了飞星子。 飞星子皱紧了眉头,蛟本是鳞甲类的活物修炼成妖,凡蛇、鳄、鱼、龟,经五百年修炼而成,隐于江河湖泊再行修炼。能捕到蛟且取胆,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即便是现在的季山泉和他飞星子联手,就算再加上绍雪,三个人也对付不了一只蛟。 蛟虽然是妖,却有别于其他的妖,因其再历五百年,便可吞珠化龙,所以相较于其他的妖,蛟的法力更强! 如果这个人能杀蛟取胆,又何必下毒呢?直接找上门儿来,所有人合力也不是对手啊。 如果不是这个人杀蛟取胆的话,那他的蛟胆又是从哪里来的?再者说,这么珍贵的东西用来下毒,这人吃拧了吗? 季山泉见他良久无语,问道:“飞星子,你在想什么?” 飞星子眯着眼睛摇了下头,说道:“我在想,这人有蛟胆,却用来下毒。那他就不是杀蛟取胆的人,可他的蛟胆又是从哪里来的?” 季山泉垂着眼帘想了想,说道:“或许是从他的师长处得来的。” 飞星子笑了一下,问道:“道兄,如果你有杀蛟的本事,你会去杀蛟取胆吗?” 季山泉也笑了一下,说道:“五百年修炼,且是化龙之物,我是不会去杀的。” “着啊!”飞星子拍掌道:“名门正派不会去杀蛟取胆,邪魔外道如果有这本事,取了胆又岂会让给弟子门人?所以这人的蛟胆,必定不会是从师长处得来。” 季山泉沉默半晌,幽幽说道:“那就只能是皇室了。” 飞星子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也不会是现在的皇室。” “怎么说?”季山泉微一皱眉。 飞星子答道:“一者,我听忘尘子说,云凤姑娘的父亲是朝中重臣,如果本朝有人想加害云凤,黑门主既不会毫无察觉,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二者,蛟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捕杀的,如果是凡人捕杀,那动静儿可大了去了,咱们不会一点儿风声都听不到。” 第109章 :走不了 季山泉沉默,杀蛟取胆,应该是为了炼制丹药。自武王伐纣之后,道家威名布于天下,要说皇室之中最喜炼制丹药者,莫过于汉武帝时的淮南王。 民间传说,淮南王服丹飞升,所剩丹药被家中的鸡和狗吃了,由此才有了那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儿。 飞星子问道:“道兄,你在想什么?” 季山泉答道:“我在想应灵说的话,它说……很多妖兽一辈子都吃不到蛟胆,可它却能闻出云凤的毒血里有蛟胆。” 飞星子怔了一下,随即眼中一亮,说道:“那个小东西吃过?” “或许吧……”季山泉想了想,站起身说道:“去跟绍雪说说这事儿。” “我也去。”飞星子站了起来。 把绍雪叫到院中,季山泉说了自己的疑问,绍雪点头道:“等它醒了,我问它。” 说完了事儿,季山泉说道:“我去陪陪云凤。” 飞星子连忙应道:“去吧去吧。” 转而又对绍雪说道:“绍雪,到我屋里下盘棋呀?” 绍雪抿了下嘴,说道:“在这儿下吧。” 两个时辰之后,应灵醒了过来,睁开眼坐起来,看着季山泉问道:“姐姐呢?” 季山泉轻声说道:“小点儿声,云凤刚睡着,绍雪去我房里休息了。” 应灵跳下地走了。 听到敲门声,绍雪拉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听到应灵说道:“姐姐,是我。” 绍雪低下头,抿嘴一笑。 应灵蹿上绍雪肩头,绍雪关上门回到桌边坐下,说道:“我有话要问你。” “嗯。”应灵跳到桌面上,看着绍雪。 绍雪问道:“你以前吃过蛟胆?” 应灵点头道:“吃过。” 绍雪又问道:“在哪里吃的?怎么得到的?什么时候吃的?” 应灵答道:“汉武帝时淮南王炼长生丹,他升仙以后,我在他府中丹房吃的。” 绍雪皱眉道:“他真的升仙了?” “不知道。”应灵摇头,说道:“反正肉身死了,至于到底升没升仙,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他吃的丹药是我捡到的那种,就不好说了。” “好吧。”绍雪垂着眼帘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淮南王是怎么得到蛟胆的?” 应灵答道:“派军队杀呀。当时以剿叛为名,动用了三万大军,死伤近万人才杀了那只蛟。” 绍雪问道:“你亲眼看见了?” 应灵摇头,绍雪说道:“那就是道听途说喽?” 应灵问道:“那姐姐说他是怎么得到蛟胆的?” 绍雪抿嘴一笑,伸手摸了摸它的脸,说道:“姐姐不是怀疑你。” 应灵说道:“我知道。不过我相信这个传言,否则他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得到蛟胆呢?” 绍雪想了想,问道:“你确定是蛟胆吗?” 应灵点头道:“是蛟胆,我虽然没吃过,但那种蛟龙独特的气味不会错。” 绍雪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师姐中的是什么毒?” “不知道。”应灵摇头,跳上绍雪的肩,说道:“姐姐别问了,都几百年的事儿了。姐姐,咱们去接济穷人吧。” 绍雪微笑着说道:“等天黑以后,你自己去吧。” “为什么?”应灵又跳回到桌面上看着绍雪,问道:“姐姐不想积功德吗?” 绍雪解释道:“这些银子,其实是你帮着无极观骗来的。你去散掉,是赎罪。我若是跟着你去,就会抢了本该补你罪业的功德。” “哦。”应灵耷拉了脑袋,说道:“知道了。” 夜半三更,应灵背着大包往无极观跑,既然银子是骗来的,那离无极观越近的人,骗的应该越多,而且无极观周边的人很穷,所以应灵打算从那里开始散银子。还有就是,如果这包银子不够,还可以去无极观再拿。反正姐姐说了,银子是它帮无极观骗来的,现在只不过是还回去而已。 应灵站在院外,将银子掷到人家门上或是窗子上。半个时辰下来,无极观周围的人都从被窝里爬出来,跪在院子里感谢三清保佑。 应灵胸臆畅快,又跑到无极观去拿银子。越过院墙,刚一落地,应灵打了个激灵,这股寒意绝不寻常! 应灵想也没想,嗖地跳出墙去,消失在夜色中。 馨兰蹙眉道:“这个小东西,跑得可真快!” 许长青从暗影里走出来,淡淡地说道:“没关系,这种小妖兽,全身上下没一处有用,跑就跑了吧。” 馨兰说道:“这东西跟季山泉他们是一伙儿的,我是怕它坏了你的事。” 许长青淡然一笑,说道:“如果这么个东西就能坏了我的事,我也不用再去抢宿魂玉了。” 馨兰垂着眼帘,轻声说道:“长青,他们不会在这里待很久的,药人恐怕赶不及。” 许长青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黑云凤需要休养,等她养好了身子,我再下一回猛药,他们走不了。” 馨兰轻声说道:“那么贵重的材料,太可惜了。” 许长青看了她一眼,说道:“王爷留下的细料不少,没什么可惜的。” 馨兰垂着眼帘说道:“也不知那宿魂玉管不管用,万一费尽辛苦得来,却是个寻常货色,那可就亏大了。” 许长青垂了眼帘,静默半晌后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以往我做事,你没这么多顾虑的。” 馨兰说道:“以往你杀的是坏人、恶人。可这一次,他们不但是好人,而且师出名门。长青……我心里害怕。” 许长青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这个世上没有真正百毒不侵的人,只是我还没有找到对付他的药物。” 馨兰轻叹一声,垂着眼帘缓缓地点了点头。 应灵风一样跑回分舵,站在睡房门口喘了喘,想起昨天晚上云凤那恐怖的样子,应灵小心地推了推门,发现门没有闩,看来是姐姐给它留门儿了。 应灵进到屋里,跳上床,蹲在绍雪脸旁观,用爪子轻轻地推绍雪。 推了两下,绍雪睁开眼睛,扭过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应灵趴在绍雪耳边轻声说道:“姐姐,我又去无极观了,那里比白天还要阴冷。” 绍雪想起白天飞星子说的话,轻声说道:“你去找季道长,跟他说一声。” 云凰在玉中说道:“不用去找师兄了,师兄要守着云凤,以免对手调虎离山。小师妹,你不用担心,师兄会想出办法的,快睡吧。” “是,师姐。”绍雪答应一声,抚了抚应灵的头,轻声说道:“以后别去无极观了,睡吧。” 转过天,快到中午的时候,陆山川来到别院,站在云凤房门口说道:“二小姐,顺安镖局大当家的来了,还带着礼品,说是要当面向二小姐谢罪。” 云凤打开门出来,蹙眉道:“这人还真麻烦,你昨天没说不关他的事吗?” 陆山川低声答道:“说了,不过劳当家的昨日听到属下称呼‘季道长’,劳当家的说,他有件小事,想请季道长帮忙。” “哦。”云凤说道:“那你先去吧,我跟师兄说一声。” 云凤换了男装,叫了季山泉,两人一同来到前院客厅,刚一进门,劳杰雄便起身抱拳道:“四公子,因在下宴请,致使四公子遭厄,在下特来请罪。” 云凤答道:“劳当家的言重了,请坐。” 两相落座,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云凤说道:“劳当家,陆舵主说你老有事要找我师兄帮忙?” 劳杰雄应道:“是,多有冒昧。敢问季道长,能否屈尊为顺安镖局相相宅?” 云凤微一蹙眉,相宅这种小事,怎好让季山泉去,那可不是牛刀杀鸡,简直是用胜邪剑杀鸡。 季山泉倒是不以为意,脸上带笑地问道:“劳当家,镖局最近不安生吗?” “是。”劳杰雄答道:“走镖时每有血光之灾,原本谈好的生意也会出纰漏,先前交好的帮派也生出了嫌隙。这小半年亏了不少银子,好在有陆舵主照应着,为千机门运镖,倒还顺利。” 季山泉说道:“那就去看看吧。” 劳杰雄眼色一喜,抱拳道:“多谢季道长,不知道长何时有闲?” 季山泉看了云凤一眼,答道:“明天吧,我和四公子一同前去。” 劳杰难愣了一下,相个宅还要四公子同去?但劳杰雄也没有问,站起身抱拳道:“那在下明日恭候大驾,四公子,告辞了。” 云凤起身应道:“劳当家慢走,恕不远送。” 劳杰雄走后,云凤蹙眉问道:“你怎么答应他了?不是还有飞星子和忘尘子吗?相个宅而已,随便谁去不都行吗?” 季山泉答道:“还是咱们去吧。一来,人家劳当家求的是你和我。二来,下毒的人应该是冲着宿魂玉来的,而且这回是只想要宿魂玉,不管你和云凰的死活。我是怕顺安镖局的事情也跟这事儿有牵连。” “怎么会?”云凤反驳道:“你没听劳当家说吗,他家的事都有小半年了,就算是丘平子,也不会提前在这里做局吧?谁知道我会来呀?”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还是咱们去,万一查出什么问题,有你在,说话也方便些。” 第110章 :鼎 镖局是开门做生意的,又要装车运货,所以门口紧临平直宽大的直路。门口有直路,容易泄财,所以镖局门口安了两个貔貅,点了晴开了光。 而且大门内设置了影壁墙,影壁墙上雕得是无爪飞龙。民间雕龙不能有爪,所以在爪的位置雕了祥云。 站在镖局门口,季山泉实为惊叹,惊叹镖局的人居然还没有死绝! 整个镖局被阴寒的气息包裹着,上空盘旋着浓重的阴气。想必这种情形已经有段时间了,如果不是镖局的人身带煞气,恐怕早就灭门了。 云凤轻声说道:“我觉得身上发寒,这里是不是阴气极重?” 季山泉点头答道:“是。” 劳杰雄迎了出来,抱拳道:“四公子,季道长,里边儿请。” 云凤拱了下手,季山泉起手做礼。今天季山泉特意换了道袍,既然是来相宅,总得像个样子。 进了门,绕过影壁墙,看到一个大空场。镖局和武馆的陈设相差不大,中间这个大场院就是演武场,正房前摆着两个兵器架,左边吊着沙袋,右边栽着木桩。这样的摆设既显得专业,又能唬人。 为了显示对四公子的敬重,镖局的人分列两旁,夹道欢迎云凤和季山泉。季山泉一边走,一边观察每一个人的脸色,大多是印堂发暗,更有甚者,印堂已经发黑。 季山泉觉得有些奇怪,那天吃饭的时候,没觉得劳家三父子有什么问题呀,难道他们一家不在镖局住吗? 进到厅房落了座,唤人上了茶。 季山泉问道:“劳当家,你不在镖局住吗?” 劳杰雄答道:“上了岁数,喜欢清静,去年买了个小院儿,搬到外面住了。” 季山泉垂着眼帘点了点头。 劳杰雄问道:“季道长,是否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季山泉站起身说道:“烦请劳当家带我们转转。” “好。”劳杰雄站起身,说道:“请。” 说是让劳杰雄带着转,其实是季山泉在指引方向,来到后院东墙根儿处,季山泉停了下来,说道:“劳当家,叫人拿把铲子来。” 劳杰雄连忙吩咐人去拿来铲子,季山泉接过来,蹲在地上挖。 云凤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季山泉身边,背对着季山泉,眼色中带着警惕。 劳杰雄觉得云凤奇怪,在镖局里还一副戒备的神情,是在提防什么?可劳杰雄又不方便问,只能在一旁沉默着。 季山泉挖了有一尺深,还是一无所获,不禁皱起了眉头。这里是阴气最重的点,又不是阴穴,自然应该是地下埋着东西,可挖了一尺深都没挖着东西,难道是想错了? 或者,是个不大的东西,埋得比较深?可如果是不大的东西,能聚来这么重的阴气,那可就不是寻常物件儿了。 季山泉接着又挖,云凤不担心季山泉能挖出什么来,无论挖出什么,云凤都不会觉得震惊和奇怪。可劳杰雄就不是这个心思了,尤其看到云凤一脸戒备,而季山泉又一脸深沉,劳杰雄问又不敢问,甚至都有些后悔找季山泉来帮忙了。 ‘当’的一声,铲子碰到了东西,季山泉丢下铲子蹲了下来,伸手进去摸了摸,然后用手抠出几把土来,从两尺来深的洞里拿出一个小鼎。 这只鼎只有一寸多高,两手相合粗细,青铜材质,上面刻满了极像符咒的花纹。看到这些花纹,季山泉想起了绵州那具封印魏家二公子的尸体。这只鼎上面的花纹,与那具尸体上的符咒类似。 “咦?怎么是它?” 季山泉抬头看向劳杰雄,问道:“劳当家认识这只鼎?” 劳杰雄说道:“这是陆舵主两年前送给我的,我一直拿它当香炉用,后来不见了,怎么埋在这儿?” 云凤微一蹙眉,与季山泉对视一眼。 劳杰雄脸色一变,问道:“季道长,难道镖局出这么多事,就是因为这个东西?” 季山泉站起身答道:“还不好说。” 既然牵扯上了陆山川,季山泉说话时便留了些余地。 劳杰雄明白季山泉的顾虑,毕竟人家和四公子是一家人,牵扯上了陆舵主,人家自然要回护。 劳杰雄说道:“季道长,其实这只鼎不是陆舵主有意送给我的。两年前,陆舵主托了一趟镖,送往青州总舵,这只鼎是里面的一件货物。我看着喜欢,就问陆舵主能不能卖给我。陆舵主抹不开面子,就送给了我。” 季山泉心里一松,本来还担心陆山川有问题,看来是想多了。 云凤却心里一惊,还好当时劳杰雄看上了。两年前,她还不认识季山泉,这要是送到青州,后果不堪设想! 季山泉说道:“劳当家,我不是要刻意回护陆舵主,是真的不好说。” 劳杰雄试探着问道:“那道长怎知这只鼎埋在这里。” 季山泉答道:“我能感知到阴气。这只鼎既然是千机门托运的货物,自然是冥器,上面有阴气也很正常,世面上有许多出土的冥器,包括宫里都有,不也没什么事嘛。所以我才说,不好说。” 虽然季山泉解释得合情合理,可劳杰雄也不是一窍不通的傻子。见了光的冥器,过了两年还有阴气,绝对有问题!但既然人家不愿意说,劳杰雄也就不再多问。 季山泉停顿了片刻,说道:“劳当家,虽然这只鼎不好说,但镖局的情况却极为不妙。如果信得过贫道,就请劳当家让镖局里的人都离开几天。” 劳杰雄点头道:“道长说哪里话,怎么会信不过。正好现下也没生意,就放一段时间的假,让他们该探亲的探亲,该回家的回家。” “也好。”季山泉说道:“还有一件事,我和四公子得留在镖局,还得麻烦劳当家差个人,到千机门分舵去一趟,把我那几位道友请过来。” “好,我这差人去请。”劳杰雄心里踏实不少,季山泉能这么安排,看来是会把这件事管到底了。 给镖局的人放了假,等来了拓跋绍雪三人,季山泉说道:“劳当家,你也不用留下来陪我们了,事情解决之后,我再知会你。” “这……”劳杰雄有些过意不去,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季山泉说道:“劳当家就不要客气了,既然请我帮忙,就听我的吧。” 劳杰雄抱拳道:“多谢道长,多余的话劳某不说了,记在心里。四公子,诸位,伙房留了人,诸位要是……” “劳当家。”季山泉打断他,说道:“伙房的人也离开,镖局里不要留人,一个都不要留。” 劳杰雄皱眉道:“总得有个烧水做饭的吧?” 绍雪说道:“劳当家放心吧,事急从权,烧水做饭我都会的。” 劳杰雄说道:“怎么能劳动姑娘你呢。” 飞星子说道:“干点儿活儿就能救人命,这份功德积得值了。” 应灵从背包里伸出头来说道:“那你去烧水做饭呀,这份功德让给你了。” 劳杰雄吓得一哆嗦,指着应灵瞪着眼睛惊道:“这,这是……” 绍雪说道:“劳当家不必惊慌,这是我养的灵兽,能通人言。” “果然是仙家呀!”劳杰雄无比惊叹,心里想着,难怪千机门久盛不衰,原来竟是与仙家交好。 应灵从包里出来,跳上绍雪的肩头,说道:“姐姐,这里的阴气比无极观还重。” 绍雪蹙眉道:“不要多嘴。” 季山泉说道:“劳当家,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好。”劳杰雄抱拳道:“辛苦诸位了。” 忘尘子从进来就一直在研究那只鼎,待劳杰雄走后,忘尘子说道:“山泉,这只鼎上的纹路,很像那具尸体上的符咒。” 季山泉愕然问道:“你不认识这种花纹?” 忘尘子同样愕然答道:“我又不是学这种东西的,上回那具尸体上的符咒,我也是从古书上看到的。这只鼎上的纹路,我没见过。” 飞星子说道:“这种符咒我认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飞星子。 飞星子看着鼎说道:“这是西南的一个巫术派的符咒,鼎上的符咒是用来聚魂的。” 季山泉问道:“你说的西南,具体是指哪里?” 飞星子答道:“附国。” 季山泉微一皱眉,附国很小,南北仅八百里,东西不过一千五百里。其民只有两万余众,不过附国的习俗的确是极重鬼神之事。 云凤问道:“附国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江州左近?” 飞星子笑道:“那你是青州人,怎么也来了江州?” 云凤微一蹙眉,白了他一眼。 绍雪说道:“既然是聚魂之物,为何只见阴气,而不见阴魂?” 季山泉垂着眼帘想了想,说道:“或许是因为镖局的人身有煞气,再加上门前有镇宅貔貅,里面有神龛的缘故。劳当家说,这只鼎他一直是当香炉用的。既然是当香炉用,那就应该是用来供神的。镖局直到近半年才出事,也许是因为这只鼎一直摆在神龛前,被神灵镇着。” 忘尘子问道:“那又是谁偷着将这只鼎埋了,又为什么要埋起来?” 第111章 :聚魂 忘尘子的疑问,也是季山泉的疑问,是谁将鼎埋了起来,又为什么埋起来。 首先来讲,能把鼎埋起来,应该就是认识这只鼎,飞星子说鼎上的符咒出自附国一个巫术派,那埋鼎的人会不会是这个巫术派的人,或者鬼。 其次,埋鼎的人想干什么?顺安镖局虽然很大,但既不是衙门,也不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门派,害一个镖局为了什么?最关键的问题是,大当家并不住在镖局里。如果说是为了抢生意,用这种方法,未免太过于小题大作了吧? 还有绍雪的疑问,这么重的阴气,又是聚魂鼎,为什么没见到阴魂?阴魂惧阳气,但也只限于鸡鸣之后,到午时之间,现在已经过了午时,还是不见阴魂,别说厉害的阴魂,就是游魂野鬼也不见一只。 季山泉问道:“飞星子,你确定这只鼎是聚魂的?” 飞星子想了想,说道:“也可能是聚阴,我又不是学这个的,只是观中书阁有记载而已。” 云凤说道:“不管是聚阴还是聚魂,如果是因为这只鼎才使得镖局诸事不顺,那把鼎拿走不就好了吗?” 季山泉答道:“还要弄清始末,以免留下后患。咱们不会久居江州,如果处置不干净,等又出了事,就算人家能通过分舵再找到咱们,恐怕为时已晚了。” 云凤抿了嘴,说道:“我就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季山泉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解释给你听嘛,又没有说别的。” 绍雪垂了眼帘,说道:“我去烧壶水泡茶。” 飞星子站起来说道:“绍雪,我陪你去。” 绍雪一怔,刚要开口拒绝,飞星子紧接着说道:“这里阴气这么重,不安全,咱们无论做什么,都要结伴而行。” 绍雪点了下头,说道:“有劳道兄了。” 两人出去后,云凤问道:“你为什么不叫陆山川来?” 季山泉摇了摇头,答道:“叫他没有用。他是凡人,不能待在阴气这么重的地方,而且他也不会知道这只鼎的由来,挺多就是知道挖出来的地点而已。如果镖局只是阴气重,而没有阴魂作祟,等咱们回到分舵再问他也不迟。” “好多鬼呀!”应灵突然蹿了进来,爪子指着门外,眼睛盯着季山泉。 季山泉连忙起身向外走,云凤跟着便走,忘尘子抄鼎跟了出来。 出了门,什么都没看见,季山泉问道:“鬼在哪儿?” 应灵跳上季山泉肩头,答道:“后宅耳房。” 绍雪到了厨房,却没有看到柴,应灵便说它去找,结果一猛子就蹿去了后宅,实则它根本不是想找柴,而是找个借口,在镖局里逛逛,没想到推开耳房门时,看到耳房里挤满了阴魂。 应灵跑回来告诉绍雪,绍雪让它来叫季山泉,她和飞星子先一步去了后宅。 赶到后宅,看到绍雪和飞星子站在东北角耳房前,季山泉猛然醒悟,门朝正南开,东北正是五鬼之地,这只鼎埋在东墙根儿,将阴魂聚集在五鬼之地,因为隔着门墙,所以季山泉没有看到,又因为阴气太重,遮掩了鬼气,而且谁没事儿去推别人家的耳房门呀。 季山泉想错了,以为阴魂会围绕在镖局周围。实则当时听飞星子说‘聚魂’时,就应该想到阴魂是被聚集在某一处了。 这些阴魂状如痴呆,挤在一起摩肩接踵,不大的耳房里,密密麻麻地挤了几百只阴魂。 飞星子说道:“道兄,这里应该有许多是落入鬼道的阴魂,七月将至,鬼门将开,你要赶紧处置这只鼎。我和绍雪联手做法,将这些阴魂驱离此地。” 季山泉微一迟疑,转身对忘尘子说道:“你留下相助飞星子和绍雪,我和云凤回分舵找陆舵主。” “好。”忘尘子答应一声,将鼎递给季山泉。 飞星子皱眉道:“不用了,我和绍雪就可以了,忘尘子还是跟着你们吧,你要查找鼎的来路,你还得护着云凤姑娘,你更需要帮手。” 云凤说道:“飞星子说得在理,忘尘子还是跟着咱们吧。” 季山泉点头道:“也好。” 应灵跳回绍雪肩头,不满道:“你们为什么不问姐姐答不答应?” 绍雪说道:“我自然答应,你不要多嘴。” 应灵说道:“我没有多嘴,姐姐和飞星子联手做法,难道不需要有人护法吗?万一做法之时有人来捣乱怎么办?” 云凤说道:“算了,别磨蹭了,忘尘子留下,师兄,咱们走。” 忘尘子答道:“好,我留下。” 飞星子瞪着应灵,应灵毫不示弱地回瞪着飞星子。 “走吧。”季山泉将鼎揣进怀里,拉着云凤走了。 待两人走远,飞星子瞪着应灵问道:“我跟你有仇吗?” 绍雪一愣,应灵答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忘尘子笑着说道:“先别吵,办正事要紧。等办完了事,有得是时间吵架。” 回分舵的路上,云凤警惕地左顾右盼,紧贴着季山泉。 季山泉微笑道:“不用这么紧张,这东西虽然有聚魂的作用,但我猜想,如果不施术的话,应该不会引得阴魂跟随左右。” “嗯。”云凤点了点头,后悔自己穿了男装,如果穿的是女装,就可以拉着他挽着他,心里也就不会这么害怕了,以后再也不穿男装了! 镖局不远处的窄巷里,许长青露出微笑,说道:“他们分开了,正好下手。” 馨兰蹙眉道:“长青,这里阴气这么重,他们应该是在想办法解决此事,咱们若是乘机从中作梗,那可是造孽呀!” 两人之所以会来到此处,倒不是盯着季山泉,而是因为镖局的阴气太盛,引得药人的命魂躁动不安。 许长青说道:“你不要再说了,宿魂玉,我志在必得!” 馨兰黯然问道:“长青,为何一定要成仙呢?咱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许长青垂了眼帘,幽幽说道:“当年我一文不名,幸得王爷赏识,嘱我以炼制长生丹药。可恨奸人下作!竟诬告王爷谋逆。王爷不得已,急着服丹,只可惜天意弄人,我试尝的丹药竟是真品。唉……” 馨兰劝道:“长青,你自己也说了,或许是因为你多年修道,丹药与内丹结合,才得长生,而王爷只是凡人,虽然练过气,却并非道门正宗之法,无法化解丹药之精,也是情有可原之事,你又何苦为此执着?” 许长青摇头道:“我虽不变老,却不知道是否能长生,况且我法力不高,又无武功,总要让你保护我。而你只是鬼灵,若你是鬼仙,更能助我。待我得道,或是开了天眼,定要寻到王爷的转世,偿他的恩情。” 馨兰劝道:“饮水思源本是良善之心,可为了报恩却多行不义之事……长青,我劝你悬崖勒马,季山泉一行人,还是不要再招惹的好。” 许长青沉了脸,斥道:“不必多言!” 绍雪与飞星子一同作法,应灵百无聊赖地在绍雪身边来回溜达,闲得无聊便指挥忘尘子:“道长,护法你得像个样子,你总这么坐着有什么用啊?” 忘尘子看了它一眼,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应灵倏然蹿到忘尘子面前,仰着头问道:“修道的人都用剑,道长你为什么用刀?” 忘尘子答道:“器具好坏,不在其形,而在其实。” “哦。”应灵说道:“就好像法力高低,不在年纪大小,而在于天分高低,对吗?” 忘尘子皱眉,这小玩意儿真够讨厌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见忘尘子皱眉,应灵尖着嗓子笑了两声,突然笑声一顿,使劲吸了吸鼻子,说道:“道长……倒了。” 忘尘子仰倒在地上。 应灵回头,看到绍雪和飞星子也相继倒下。 应灵蹿到绍雪身边,在绍雪的七窍上闻了闻,想了一下,抱起绍雪的右手,咬住了绍雪拇指。 前一次云凤中的毒攻肝,所以应灵选的是左手中指,而这一次的毒攻脾,所以应灵选右手拇指。 “想不到你这么个小东西,竟然还懂医术。”许长青从暗影处走了出来,脸上带着面具。 应灵瞪着两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许长青,用力地吸着绍雪的拇指。 许长青冷冷地说道:“有你这么个东西,我的药岂不是浪费了!” 一道黑影向应灵袭来,应灵倏然逃开,闪电般消失了。 馨兰恼恨道:“这小东西也太快了!我竟然连它的边儿都碰不着。” 许长青沉声说道:“你不该出手的。” 馨兰抿着嘴低下头,许长青冷淡地说道:“我知道,你是故意惊吓它,让它回去报信的。馨兰,如果你再这个样子,咱们俩也就到头儿了。” 馨兰一惊抬头,急道:“长青,你要夺宿魂玉,不得不杀黑云凤,这我没办法,可不要再牵扯别人了!” 许长青冷冷地说道:“只杀一个黑云凤就行吗?季山泉不会找遍天下为黑云凤报仇吗?这些人,迟早都得死,现在不杀他们,只是时候未到。” 第112章 :从中作梗 季山泉回到分舵,便找到了陆山川,直接了当地将镖局的事告诉了他。 陆山川当时就傻了眼,看着云凤说道:“二小姐,属下真的不知道这东西这么厉害!” 云凤说道:“没人说你存心设计,你还记得是从哪座陵寝里挖出来的吗?” 陆山川笃定地答道:“记得。” 那座陵寝,从陪葬的东西来推测,应该是战国时期,楚国公卿的墓。让陆山川记忆犹新的理由,并不是陪葬的冥器有多么丰厚,而是因为主棺用的是双尸棺。 主墓室的格局也很奇怪,双尸棺放在主墓室正中间的高台上,那座高台有两人高,砌了九级台阶。棺身黝黑发亮,上面描着红色的花纹,就像这只鼎上的花纹一样。 主墓室北圆南方,与天圆地方的规矩相逆。而这样的鼎一共有三只,北面正中有一只,南面把角各放着一只。 陆山川虽然为人木讷,但能坐上分舵舵主的位置,本事是不容置疑的。对于这样的陵寝,陆山川吩咐门人不可近主棺三尺之内!而且吩咐门人,绝不能碰这三只鼎。 可没想到,鬼使神差地,还是有人拿了一只出来。而且是放在了箱子最低下,直到陵寝再度封闭之后,陆山川才发现。 但陵寝已经封闭了,陆山川便没有再让人打开,后来托镖时,劳杰雄说喜欢想买,陆山川便送给了他。 听完了陆山川的讲述,季山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陆舵主,能否带我去那座陵寝看看?” 话音刚落,应灵嗖地进来,直接跳到了桌子上,冲着季山泉大喊道:“中毒了!他们都中毒了!” 喊完两声,又倏然不见了。 陆山川愕然瞪着房门,直到季山泉和云凤离开半晌之后,才喃喃自语道:“什么东西?” 季山泉心里极为搓火,三天两头儿的下毒也就算了,绍雪和飞星子正在驱散阴魂,这个时候乘机下毒,也太不是东西了! 云凤一边纵马狂奔,一边恨声说道:“别让我抓住他,否则我扒了他的皮!” 应灵赶回镖局,已经不见了带面具的人,应灵警惕地四下里看了看,又支起耳朵听了听,确定没事后,蹿到绍雪身边,抱起绍雪的手接着吸|毒。 “咳!咳咳……”只吸了一口,应灵便狂咳了起来,仰倒在地上,咳得喘不过气来,眼见着小脸儿已经涨红。 季山泉赶到时,应灵瞪着血红的双眼,已经没了气息。 季山泉连忙趴在地上闻了闻应灵嘴里的气味,闻到一股淡淡的甘草气味。季山泉微一皱眉,趴在地上,掰开应灵的嘴,向它口中猛然喷了一口气。 “咳咳咳……”应灵又剧烈地咳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只咳了几声,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吸气。 季山泉爬起来,将绍雪扶着坐好,诊了下脉,说道:“云凰,给我护法。” “是,师兄。”云凰现身,祭出缚魂索,站在了季山泉身边。 季山泉说道:“如果有人来犯,不管是人是鬼,杀!” 云凰应道:“是。” 云凤看得出来,季山泉动了肝火,他很少说这个‘杀’字。 应灵喘匀了气儿,坐在地上看着云凤说道:“仙子姐姐,我差点儿死了。” 云凤抿嘴一笑,俯身将它抱起来,说道:“瞧把你委屈的,我抱抱你好了。” 应灵愤愤地说道:“那个下毒的人真坏!在姐姐手指上涂了甘草汁。” 云凤问道:“你看见下毒的人了?” “看见了。”应灵答道:“不过他带着面具,身上没有气味,不过有一只鬼跟着他,那只鬼还想抓我来着。” 云凤蹙眉道:“身上没有气味?什么人身上竟然没有气味?就算是死人,身上也应该有气味才对呀。” 季山泉说道:“有法身的人,身上没有气味。” 云凤怔了怔,回想了一下,季山泉身上还真是没有气味,虽然老大说季山泉身上有一股骚味儿,但云凤从来没有闻到过。 云凤对应灵说道:“你去闻闻飞星子手上有没有甘草汁,如果没有的话,你帮他吸下毒。” “不去。”应灵从云凤的臂弯跳上了云凤的肩头。 云凰说道:“知道你不喜欢飞星子,可季道长在救治你姐姐,你就当是帮季道长的忙好了,若不是季道长救你,你刚才可就憋死了。” 应灵看着云凰,眨了眨眼睛,跳下地走到飞星子身边,在飞得子七窍上闻了闻,然后‘噗’的一声,朝飞星子脸上吐了口口水,然后转回头说道:“仙子姐姐,鬼灵姐姐,你们不要告诉他好不好?” 云凤与云凰相顾莞尔,云凰说道:“好,我们只会告诉他,是你救了他的命。” 半盏茶的工儿夫,飞星子疼醒了,看到应灵咬着他的手指,知道是给他吸|毒,但轻轻一抖手,把应灵甩开。 应灵又醉得东倒西歪,打着晃冲着飞星子脸上‘噗’地吐了口口水,飞星子一偏头躲了过去。 应灵用爪子指着飞星子说道:“大胆,本尊给你仙水,你竟然躲避,真是不知好歹。” 听到这话,云凤猛然联想到它装神弄鬼时,给人喝的‘仙水’里有它的口水,不禁一阵犯呕。 飞星子伸手抓住应灵,送到云凤面前,说道:“云凤姑娘,你看好它,我去救忘尘子。” 云凤接过应灵,应灵顺势倒进云凤怀里,打起了呼噜。云凤与云凰相视一笑,说道:“只能救一个人,还是个子太小了。” 云凰轻叹一声,说道:“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呀,可咱们在明,对方在暗,也是无法可想,无计可施。” 云凤本来心里就有气,听云凰这样说,便把应灵交给云凰,摘下颈上的宿魂玉,拿在手里说道:“宿魂玉,你赖上我也就罢了,一点儿忙都帮不上,是不是我的死活跟你没关系呀?反正我死了,你再去找下一个宿主。你要是真有灵性,好歹也为我出点儿力,也不枉咱们相处一场,就算你不能像师兄那样保护我,至少也像应灵那样帮我解解毒什么的,你说你有什么用?就是块破石头,把我惹恼了,我拼了性命不要,先把你砸成粉末!” 云凰蹙眉道:“一个死物,再有灵性能怎么样,你跟它较什么劲呀。” 云凤恼道:“当初以为是个宝,谁想到是个祸根!早知如此,在它认主前就砸了它!” “算了。”云凰劝道:“已经这样了,就别给自己添堵了。” 云凤叹了口气,重新将宿魂玉戴回颈上,放进衣服里。 宿魂玉在云凤的衣服里,慢慢地变成了粉红色。 季山泉和云凤离开得匆忙,那只鼎留在了陆山川房里。陆山川也没有碰它,想着季山泉和二小姐回来后,自然会来取走。眼见着天色已晚,陆山川也没有闩门,脱了外衣上床睡下。 半睡不睡的时候,院子里起了一阵风,将陆山川的房门吹开,一个虚影飘了进来。 陆山川觉得身上发冷,翻身看到房门开了,便起身下地,想去把门关上。 虚影贴上了陆山川后背,陆山川突然僵住,片刻后,双眼闪了下绿光。 寂静的千机门分舵,骤然响起了锣声,门人们一边穿着外衣,一边跑到院中。 陆山川大声说道:“带上器具,跟我走!” 门人们都很奇怪,舵主从来不曾这样过,大夜里敲锣,还不说去干什么。不过规矩就是规矩,舵主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门人们立刻准备了器具,跟着陆山川出了门。 城门已经关了,陆山川出示了御赐金牌,守门的军官不敢怠慢,只能打开城门,放陆山川等人出城。 出了城,陆山川一马当先,向正东驰去,奔出一百余里,转过几座山头,有精明的人惊觉,这是要去那座双尸棺陵寝。这大夜里的要开陵? 到了山脚下,陆山川勒住马,翻身下来,说道:“下马!跟我走!” 有门人抱拳道:“舵主,半夜开陵,恐有不妥。” 陆山川冰冷地说道:“我是舵主,妥与不妥,我心中有数!” 此时,季山泉背着忘尘子,飞星子抱着绍雪,一行人回到了分舵。 值门的人看到云凤,抱拳道:“禀二小姐,陆舵主带着人出去了。” “出去了?”云凤问道:“这大半夜的,去哪里?” 值门的人答道:“属下不知,二小姐与季道长刚走不久,陆舵主便敲锣把大伙儿叫了起来,只说让大伙儿跟他走。” 季山泉说道:“先回别院。” 云凤点了下头,对门人说道:“关门。” 回到别院,将绍雪和忘尘子安顿下,季山泉向飞星子交代了一声,让他看护两人,然后拉着云凤去了陆山川的房间。 进门后,季山泉微一眯眼,说道:“鼎不见了。” “鼎?”云凤说道:“是呀,急着去救人,忘了拿鼎了。” 季山泉说道:“咱们去找陆舵主。” “好。”云凤答就一声,跟着季山泉出门。 刚到院门口,云凤突然觉得胸口发热,连忙伸手入怀,摸到宿魂玉有些烫手,于是掏出来,看到宿魂玉变成了暗红色。 第113章 :巫阳 “师兄你看!”云凤将宿魂玉举在胸前。 季山泉微一皱眉,上一次云凰被忘尘子抓住,宿魂玉就曾经变得暗红,难道宿魂玉是在提醒他们,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云凰?”季山泉唤了一声。 云凰应声现身,说道:“师兄,我在呢。” 季山泉松了口气,说道:“上回你碰到忘尘子时,宿魂玉变成这种颜色,这一回……” 季山泉皱眉沉吟,云凰说道:“师兄,或许宿魂玉不想让咱们去找陆舵主。一来城门关了,咱们没有御赐金牌,要出城就得翻城墙,容易引起误会。二来绍雪和忘尘子刚解了毒,万一咱们走了,那个下毒的人再来下毒怎么办?” 季山泉刚才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觉得宿魂玉是个死物,就算有灵性,应该也不会有这种辨别轻重的心思,但云凰说得没错,毕竟相对于绍雪和忘尘子来说,陆山川是外人。 季山泉看着宿魂玉说道:“不去找陆舵主了,先守着绍雪和忘尘子,如果绍雪她们恢复了体力,陆舵主还不回来的话,再一起去找。” 宿魂玉变回了洁白的颜色,一呼一吸地亮着微弱的光华。 云凤愕然道:“天呐!你真能听懂人话呀?宿魂玉,在镖局时我只是心急,又觉得你是个死物,我说的话你别介意啊!” 宿魂玉的光华亮了一些,算是回答。 云凤吐了下舌头,小心地将宿魂玉放回衣服里。 回到别院,季山泉跟着云凤回了房,绍雪见季山泉进来,连忙要起身。云凤紧走两步到了床边,按住她说道:“躺着吧,师兄又不是外人,拘什么礼呀。” 绍雪说道:“师兄,下毒的人手段极高,这样不是个事儿,我不想去找泰阿剑了,咱们回飞云观吧。” 季山泉坐在桌边沉默,其实是云凤连累了绍雪,本来这一趟师父不让云凤跟来,应该就是怕会节外生枝。 云凤垂着眼帘说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师父本来就说不让我跟来,都怨我,要不是我非得跟着来捣乱,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师姐。”绍雪握住云凤的手,说道:“我绝没有这个意思,你万莫多心。实则如果你不跟着来,镖局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灭门了。师姐,你无意当中救了整个镖局。” 云凤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微笑着没有说话。 季山泉说道:“云凤,镖局的阴魂已经驱离了,明天你差个人去知会劳当家一声,告诉他,半月之后再去镖局,让阴气散一散。” “好。”云凤点头答应,说道:“你回房去吧,时辰不早了,歇歇吧,绍雪也该睡了。” “嗯。”季山泉答应一声,站起来离开了。 陆山川带着人,赶在天亮前重新挖开了陵寝,点了火把,只带着两名门人进到陵寝中。 走在窄长的甬道中,两名门人缩着脖子挤着肩膀,虽然是山里,虽然是天亮前,可这座陵寝却冷得怪异。这种冷,钻进皮肉,渗入骨头,冷得人心里发慌。 进到主墓室,陆山川停在了主棺前,扬着头看着主棺,久久的伫立。 两名门人看不见,在主棺的高台上,站着一位身穿彩裙的妙龄女子,眼神中带着哀怨,凝视着陆山川。 墓室里静得只闻呼吸之声,这样的静,这样的冷,让两名门人由最初的心里发慌,发展到双腿打颤。 女子轻启薄唇,问道:“你去寻定魂鼎了?” 陆山川答道:“我将它投入河中了。” 陆山川突然开口说话,又似是与人应答,吓得两名门人都是一哆嗦,从挤在一起,变成了背靠背,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 女子眼中的哀怨之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名的怒火! 陆山川平静地说道:“巫阳,够了。近千年了,你放了我吧。” 巫阳怒道:“宋玉!” 这一声历喝,好似晴空霹雳,陆山川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两名门人更不用说,眼见陆山川退了一步,两人跟着退了三步,一名门人仗着胆子说道:“舵主……咱们出去吧?” 陆山川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巫阳。 巫阳的眼角有泪珠滑落,眼中的怒火消退了下去,幽怨地说道:“是你为我做《神女赋》,是你说愿与我长相厮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现在后悔了吗?” 陆山川摇头,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有了泪光,缓缓说道:“巫阳,我没有后悔,只是……千百年来,在这阴暗孤冷的墓穴中,我实实的无法忍受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两名门人终于可以确定,舵主是被鬼上身了!否则怎么会大半夜带着人来开陵,开了陵又不让门人进来搬东西。 两名门人互换了一下眼色,同时转身向外跑去。 陆山川并不在意两名门人跑掉,他带着两名门人进来,只是为了办完事后,让这两名门人把陆山川的肉身抬走。虽然他们现在跑了,但他们应该会叫人回来,毕竟千机门内有高人。 巫阳闭着眼睛宁定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神变得清冷,问道:“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陆山川答道:“我要拿走剩下的两只定魂鼎,再把咱们的尸身烧掉。” 巫阳的唇角露出了笑意,温柔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山川答道:“巫阳,听我的吧,你也应该去转世投胎了。” 巫阳妩媚地笑着,双手掐成奇怪的样子翻了两翻,柔声说道:“宋玉,你是不是以为,我为了做这个魂冢,已经耗尽了法力?” 陆山川眸子一滞,刚要开口,巫阳用手一指,一道白光射入陆山川的印堂。 陆山川惊道:“巫阳,你做了什么!” 巫阳妩媚地笑着,柔声答道:“你既然这么喜欢肉身,就待在里面吧。” 陆山川愕然半晌,突然向高台冲去,嚷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巫阳一挥袖,陆山川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摔回地下,吐出一口血。 巫阳柔声问道:“疼吗?有活人的知觉吗?” 陆山川双手撑着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巫阳。 巫阳飘到他的近前,手指一划,掉落在远处的火把飞了过来,落在陆山川的背上,瞬间点燃了陆山川的衣服。 陆山川连忙爬起来,靠在墙上将身后的火蹭灭。 巫阳柔声说道:“不用怕,你感觉不到疼,无论这具肉身如何损坏,你都会‘活’着。怎么样?感谢我吧?你不用辛苦地去投胎,就重新‘做人’了。” 陆山川愕然看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曾以为她温柔、美丽、善解人意,可直到今天才发现,她原来竟是如此的蛇蝎心肠! 巫阳退回到主棺前,突然冷了脸,说道:“走吧。你这副丑样子,让我恶心。” 陆山川跌跌撞撞跑出陵寝时,天已经大亮了。初升的朝阳温暖而明亮,陆山川手搭凉棚,微微眯起了眼睛。 一众门人都退开了半丈左右,个个全神戒备,手按刀柄。 依照千机门的规矩,凡入陵而中邪者,杀无赦! 然而这次中邪的人是舵主,门人们不敢轻举妄动,早在那两个门人跑出来时,便有人回去通报二小姐了,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把这位‘舵主’看牢,不要让他跑了,等二小姐和季道长过来。 陆山川扫视了一圈,躬身施礼,黯然说道:“诸位,多有得罪。我本想借贵门舵主的肉身做一件事,只可惜未能如愿。我想见季道长,当面向他陈情,不知诸位允否?” 上身的鬼这样彬彬有礼,门人们还是头一回见着。 一名门人应道:“已经有人回去通报二小姐和季道长了,贵人稍候便是。” 陆山川说道:“何必劳动二小姐与季道长奔波,反正咱们也是要回去的。” “回去?”门人皱眉道:“贵人想要占用陆舵主的肉身多久?” 陆山川长叹了一声,说道:“那就要看季道长的本事了。” 一众门人尽皆怒目而视,陆山川又躬身施礼,说道:“诸位不要误会,我绝无挑衅之意。只是确有难言之隐,即便说与诸位知晓,也无济于事,还是要向季道长陈情方可。诸位,陆舵主的肉身受了伤,还是赶紧回去医治吧。” 说着,陆山川缓缓转身,将烧伤的后背展示给众人看。 门人们面面相觑,千机门不同于江湖帮派,等级设立比较简单,分舵也只是一个大宅院,一个舵主领着几十号人,并没有堂主、香主之类的官职。 而自千机门江州分舵设立以来,虽然也碰到过诡异之事,但中招儿的都是门人,舵主中招儿,这还是头一次。 所以一时间,没人可以决定要不要相信眼前这位‘陆舵主’。 陆山川再次说道:“其实诸位不必担心,如果我想害人,或是想逃跑,就不会站在这里同你们说话。我是真心想见季道长,我虽然是孤魂野鬼,但并不是我愿意做孤魂野鬼,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希望季道长能送我去转世投胎。” 第114章 :试毒 季山泉一夜都没有睡好,这次碰上的对头,是个用毒高手,而且根本不在意云凤的死活。如果是这样的话,让云凤躲在飞云观也不行。云凤倒是安全了,可下毒的人恐怕会去找黑门主和夫人。 按应灵的说法,这个下毒的人有法身,而且身边还有一只鬼。由此便可以推断,那人想抢宿魂玉,就是为了给他身边的鬼用,很可能也是一只鬼灵。 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什么朝廷,他或者云游天下,或者隐修深山,就算得罪了朝廷,朝廷也抓不住他。 其实季山泉早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个办法太冒险了。办法就是,将云凤的魂打出来,然后同云凰一道封印起来。 这样的话,宿魂玉在短时间内会认为宿主已经死了,季山泉可以用宿魂玉把下毒的人引出来。 因为云凤若是死了,季山泉又百毒不侵,下毒的人想要宿魂玉,就得来生抢。一旦照了面儿,季山泉有把握弄死他! 因为季山泉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一个人! 可这个办法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引来地府神职,毕竟云凤和云凰两人的身份特殊,当初云凰就说过,有勾魂使来勾过她,只不过是让云凤给撵走了。照这样来说,云凤死后,也会有勾魂使来勾。 如果没引出下毒的人,却把地府勾魂使给引了来,那季山泉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季山泉虽然想到了办法,却一直没有提过。 绍雪迷迷糊糊地觉得手指疼,眼开眼睛,看到应灵咬着她的左手中指。绍雪轻声问道:“你干什么?” 应灵松开嘴,跑到绍雪脸旁边说道:“姐姐,我用我的毒养你,养好了,你以后就不怕妖毒了,而且寻常的毒也伤不着你了。” 绍雪抚了抚它的头,微笑着轻声问道:“那对你会不会有损伤?” 应灵大声答道:“我没事。” “嘘!”绍雪轻声说道:“小点儿声,仙子姐姐还没醒。” 应灵答道:“她醒了,看见我在咬你,就问我干什么。我告诉她了,她说她也要试试,我就试了一下,然后她就晕了。” “什么!”绍雪一惊坐起来,按上云凤的脉门。 应灵说道:“姐姐别急,没事的,我把毒又吸回来了,仙子姐姐睡上一天就好了。” 绍雪松了口气,蹙眉道:“这种事不能乱试的。” 应灵委屈地答道:“我知道呀,可仙子姐姐说要打我的嘛,鬼灵姐姐劝她,她也不听,还说我要是不给她试试,以后就让我睡地下。” 绍雪垂着眼帘叹了口气,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这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猛然想起还有陆舵主的事,绍雪说道:“糟了,你可坏了大事,陆舵主不见了,那只鼎也不见了。本来今天还说要去找陆舵主的,你把师姐弄晕了,这可怎么办?” 应灵眨了眨眼睛,说道:“不怪我,我又不知道,我醒的时候,你们都睡了,仙子姐姐醒来也没跟我说陆舵主的事。” “云凤。”听到季山泉的声音,绍雪连忙下了地,应道:“来了,师兄稍等。” 穿好衣服开了门,绍雪一脸歉意地说道:“师兄,应灵不知道陆舵主的事,给师姐试毒,把师姐弄晕了。” 季山泉眨了眨眼睛,问道:“试什么毒?” 绍雪侧身说道:“师兄先进来吧。” “绍雪。”飞星子到了门前,问道:“你好些了吗?” 绍雪掩着门答道:“好些了,多谢道兄挂念,师姐尚未起身,道兄请回避。” “哦。”飞星子退下了台阶。 季山泉说道:“我也不进去了,出来说话吧。” 到院中石桌边坐下,绍雪把应灵的话对季山泉说了。 季山泉还没说话,飞星子先笑着说道:“这得多久啊,不养上个三年五载,恐怕不顶用吧?远水可解不了近渴。” 应灵瞪着飞星子,嗓子眼儿里发出纤细的嘶鸣声。 季山泉说道:“倒不为眼下这件事,应灵有护主之心,难能可贵,慢慢养吧,总是件好事,只不过,云凤的道法武功都很差,可不能再给她试了。” 应灵点头答道:“知道了季道长,以后仙子姐姐就算让我睡地下,我也不给她试了。” 季山泉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我会劝她不要欺负你的,其实云凤她……” “季道长!”一名门人慌着跑进来,喘着气说道:“不好了,陆舵主鬼上身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三人听后也不觉诧异。 季山泉问道:“陆舵主还活着吗?” 绍雪微一蹙眉,这话问得也太直白了。 门人怔了一下,答道:“不知道,我回来报信时,陆舵主在陵寝里。” 季山泉神色一变,问道:“哪个陵寝?是不是那个双尸棺的陵寝?” “是呀。”门人愕然看着季山泉,问道:“道长怎么知道?” “我猜的。”季山泉答了一句,心里琢磨着,别是陵寝里的‘正主儿’跑出来了吧! 门人问道:“季道长,二小姐醒了吗?” 季山泉答道:“二小姐不太舒服,这事交给我来办,不必惊动二小姐了。” 门人说道:“也好,季道长,请。” 季山泉摇头道:“我去不了,我得守着二小姐,这样吧……” 绍雪说道:“师兄,我去。” 飞星子接口说道:“我陪绍雪去。” 季山泉摆了下手,问门人:“兄弟,你把陆舵主从分舵离开,到你回来报信这段时间的事详细说一下。” 门人皱眉,心里起急。陆舵主生死不知,这位季道长却好整以暇地问东问西,季道长要守着二小姐,去不了也就算了。另两位说要去,季道长还不吐口儿,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季道长是二小姐的师兄,恐怕连二小姐都得听季道长的。门人也只能把这一夜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季山泉垂了眼帘,片刻后又问道:“他把什么东西扔到了河里?” 门人答道:“我没看清楚,大概就是这么大个东西。” 门人抬起两手,比了个合握的姿势。 绍雪说道:“师兄,他把那只鼎扔河里了?”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 飞星子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随即又皱眉想了想,说道:“双尸棺……他们自己起内讧了?” 季山泉抿紧了嘴唇,这还真得有人去一趟,搞不好陆山川会死在陵寝里。 季山泉说道:“绍雪,你进去,帮云凤穿好衣服。” 绍雪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师兄,不用担心,就让我去吧,就算你带着师姐一起去,要是那人下毒,我们还是一样会中招儿。放心吧,有应灵呢,要是有什么事,应灵会回来报信儿的。” “好吧。”季山泉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答应。 飞星子一脸兴奋地站起来说道:“走吧。” 两人跟着门人出了分舵,纵马向东城门飞奔,飞星子看着绍雪的侧脸说道:“绍雪,你骑马骑得真好。” 应灵从背包里露出头来,瞪着飞星子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飞星子一皱眉,绍雪斥道:“不得无礼!” 应灵又瞪了飞星子一眼,缩回背包里去了。 飞星子沉默,回想出门前的那一幕,绍雪说应灵要用妖毒养她,飞星子当时随口取笑了应灵,可季山泉却很认真地说应灵有护主之心,难能可贵。 飞星子猛然醒悟,应灵是绍雪的侍兽,这在道界极为罕见,即使是在仙界,有侍兽的神仙也是寥寥无几。 季山泉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应灵当成兽,而是当成了人,甚至是‘友’。这也难怪应灵除了季山泉之外,不喜欢其他人,或许在这些人里,除了绍雪和季山泉,再没人把应灵这个小东西当回事儿了。 飞星子唤道:“应灵。” 应灵伸出头来瞪着他。 飞星子说道:“几日来,我言语之中多有冒犯,请你原谅。” 绍雪一怔,扭脸看向飞星子,见飞星子一脸真诚,不像是在说笑。 应灵眨了眨眼睛,问道:“还有事吗?” “没有了。”飞星子说完,对上绍雪的目光,抿嘴一笑。 应灵缩回到背包里,绍雪浅笑了一下,扭回脸看着前方。 出城不久,迎面看到分舵的人,门人勒住了马,招呼道:“陆舵主安好否?” 对面答道:“就算安好吧!” 不一刻到了近前,飞星子看着陆山川问道:“贵驾何人?” 陆山川在马上拱手道:“见过两位道长,在下宋玉,要见季道长,当面陈情。” 飞星子冷哼一声,说道:“见可以,先从陆舵主的肉身里出来。” 陆山川诚恳地说道:“道长,我若是能从肉身里出来,就不用去见季道长了。” 飞星子皱眉道:“此言何意?” 绍雪想起了魏家二公子,脱口说道:“宋先生,你中了封魂印吗?” 陆山川惊愕道:“这位道长,你居然知道封魂印,那你能解否?” 绍雪微一沉吟,说道:“宋先生,还是随我们去见季道长吧。” 第115章 :千年 回到分舵,绍雪领着陆山川直接来了别院,门人取了烫伤药跟了过来,给陆山川医治。 季山泉看着坐在对面的‘陆山川’,虽然还是壮硕的身材,敦厚的相貌,却已然显露出儒雅之气。 季山泉问道:“宋先生,见我何事?” 宋玉拱手,答道:“季道长,我本无意冒犯,原本只想借陆舵主肉身处置一些私事,不想反生遗害,还请恕罪。”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说道:“宋先生若方便,可否细说一二?” 宋玉答道:“愿为道长解惑。” 当年,巫阳从西南蛮荒之地而来,也就是现在附国南部。凭借巫|蛊之术,得楚王重用。又因其生得风姿绰约,容貌端丽,所以引得楚王朝思暮想。然而巫阳乃术士,非寻常楚国女子,不是楚王想要便能得到的。 楚王多次明示暗示,都得不到巫阳应允,一捧愁怀难解,楚王便命宋玉同游云梦泽。 夜来一梦,恍如神女临凡,楚王醒来后将梦事告诉了宋玉。宋玉是当时楚国第一风|流才子,对巫阳也是情慕已久,便以巫阳为原身,写了《神女赋》。 而因这一篇《神女赋》,巫阳告诉宋玉,她之所以一直拒绝楚王,就是因为喜欢宋玉。 两人耳鬓厮磨,枕榻缠绵,却因为楚王之故,宋玉不敢与巫阳长相厮守。于是巫阳借助楚王的财力,造了一座魂冢,告诉宋玉,生不能同衾,死必同穴! 巫阳取了宋玉的指甲和头发,还有一小瓶血液,自己进了魂冢。 然后,再没有出来。 宋玉临死之前,偷偷地交代了可信之人,将他的尸身送去魂冢与巫阳合葬。死后,命魂飞去了魂冢,与巫阳相见。 从此后,两人于陵寝中厮守,一晃便是近千年。 宋玉幽幽一声长叹,说道:“这么多年了,我早已厌倦了魂冢的阴暗孤冷,可她又不让我出去。直到千机门挖开了魂冢,拿走了三才定魂阵中的一只定魂鼎,我才得以逃脱。我本想……” “逃脱?”绍雪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冷冷地说道:“宋玉,你负了巫阳。” 宋玉微一皱眉,说道:“近千年了,还不够吗?” 绍雪淡淡地说道:“你死得早,没有读过汉乐府,有一首上邪,我诵给你听……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宋玉垂了眼帘,季山泉与飞星子一同沉默了。 良久之后,宋玉低声说道:“就算是我负了她吧,可如此长久的孤寂,除了她什么都没有,如今又被她封在了陆舵主的肉身里,季道长,求你帮帮我。” 绍雪冷哼一声,说道:“巫阳造魂冢之时,你知不知道?” 宋玉点头答道:“我知道,她跟我说得很详细。” 绍雪说道:“既然如此,你早该知道会是这样,为何又反悔?” 宋玉说道:“鬼神之事,不到死后,谁能知道?我虽信道,却并非诸位这样的道门高人。” “好。”绍雪说道:“就算你说得在理,那我问你,你当时知不知道巫阳会将自己封在魂冢里?” 宋玉垂了眼帘,没有回答。 季山泉一皱眉,绍雪气愤地说道:“你与巫阳暗通款曲,怕楚王得知后降罪于你,所以你明知巫阳会死在魂冢里,却还是让她去了!如今你又背情负义,悔誓断盟,你还有没有良心!” 飞星子接口说道:“所谓恶鬼无心,今日算是见识了。” 季山泉说道:“宋先生,我解不了封魂印。” 宋玉急道:“季道长,就算你们觉得我罪有应得,也应该救救陆舵主啊!” 绍雪说道:“救陆舵主简单,我想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巫阳会用火把烧陆舵主的肉身吧?” 宋玉愕然,问道:“为何?” 绍雪说道:“如我所料不错,你是在夜间阴气重时,先用阴风吹灭了陆舵主肩上的阳火,然后才能附身。而陆舵主的魂魄并未离体,只是被你压制住了。陆舵主是武人,命力比你要强得多,肉身受到损伤,你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陆舵主却能感觉得到。一旦陆舵主的命魂开始苏醒,而你又被封魂印封住,陆舵主的命魂,最终会将你吞噬掉。” 季山泉垂着眼帘说道:“想必巫阳为了造魂冢,已经没有多少法力了,否则,她很可能会直接驱散你的命魂。” 宋玉突然抓起桌上的茶碗,摔碎后用碎瓷片指着自己的脖子,说道:“你们要是不救我,我就杀了陆舵主!” 绍雪脸生恼色,手按剑柄。 飞星子淡淡地说道:“杀吧,他又不是我们什么人,不过是分舵的一名舵主而已。你杀了他,他的命魂也出不来,你还是难逃灰飞烟灭。” 宋玉愣了半晌,突然跪了下来,手撑着地哭道:“一千年啊!我陪了她快一千年了,还不够吗……” 云凤拉开门走了出来,她醒了一会儿了,听到了整个故事的始末。云凤走到季山泉身边坐下,看着季山泉,轻声问道:“一千年,真的很长吗?” 季山泉淡淡地说道:“不长,须臾之间而已。” 云凤抿嘴一笑,绍雪垂了眼帘。 宋玉愕然抬起头,看看云凤,又看看季山泉,说道:“你们执手相伴,游历红尘,当然会觉得时间短。如果你们困居一室,永夜不明,恐怕就不会觉得时间短了。” “谁说的?”云凤瞪眼。 绍雪幽幽说道:“师姐不必与他争辩,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云凤怔了怔,看了她一眼,尴尬地笑了笑,垂了眼帘,却在桌子低下伸过手去,握住了季山泉的手。 飞星子说道:“定魂鼎被他扔了,镖局的事也算了结了。要我说,把他捆起来,等着他被陆舵主的命魂吞噬就好。” 宋玉一惊,看向季山泉哀求道:“道长,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季山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并没有骗你,我真的解不了封魂印,因为那是南疆巫术,我不懂。不过,我可以帮你去跟巫阳谈一谈。” “师兄?”云凤蹙眉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笑了一下,看向绍雪,绍雪垂着眼帘说道:“师兄的意思是说,巫阳虽然心里恨,却并不是真的要让他灰飞烟灭,只是逼他回头。否则即使巫阳的法力不足以驱散他的命魂,也不会让他逃出陵寝。” 云凤咬住了嘴唇,她没想到的事,绍雪却想得到,为什么? 宋玉连忙站了起来,说道:“季道长,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季山泉说道:“今天不去了,天色不早了,到那里天都黑了。你放心,你这个情况,三五日的不会有事,明天再去吧。” 吃晚饭的时候,应灵求季山泉:“季道长,我想七天给姐姐养一次毒,每次多养一些,养毒的时候,你能不能帮忙照看着?” 绍雪蹙眉道:“应灵,不必劳烦师兄。” 季山泉说道:“我是师兄,应该照看着。” 飞星子说道:“我来照看吧。” 应灵看了飞星子一眼,说道:“姐姐与季道长是同门师兄妹,飞星子道长是外人,你能照看多久?” 绍雪说道:“应灵,现在不养了,等回到飞云观,让大师兄照看我。” 云凤笑了一下,说道:“那要等好久,时间白白地浪费了,今晚就开始吧,让师兄照看,反正七天才养一次,师兄也累不着。” 绍雪抿了下嘴,轻声答道:“是,师姐。” 飞星子恨恨地瞪了云凤一眼。 吃过了饭,绍雪跟着季山泉回房了。 云凤回到自己房里,坐在床上唤道:“姐姐。” 云凰现身出来,坐到她旁边,微笑着问道:“想回飞云观了?” “嗯。”云凤点头道:“我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惹出这么多麻烦来。我早该听你的,不应该这样黏着师兄。” 云凰微笑着说道:“黏着他没错呀,他下午的时候不是都说了嘛,千年都只是须臾之间而已。” 云凤眯眼一笑,随即想起绍雪,蹙眉道:“你说下午的事,我倒奇怪,绍雪居然和师兄一样,能猜到巫阳的心思。” “那不是猜的。”云凰轻声说道:“你不明白,是因为你没有处在那个位置上,绍雪……她是感同身受。” 云凤蹙眉道:“姐姐,你是说绍雪还是喜欢师兄?” 云凰失笑道:“为什么不喜欢?凭什么不喜欢?师兄哪一点不招人喜欢?” 云凤嘟嘴道:“姐姐你什么意思呀?” 云凰说道:“凤儿,你的心思太独了,绍雪跟咱们一样,与师兄一同经历过生死,你不要以为飞星子长得不错,献献殷勤就能勾走绍雪的心。” 云凤垂了眼帘,嘟嘴道:“那你是说,以后就这样儿了?” “哪样儿?”云凰板着脸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绍雪是咱们的小师妹,师兄照看她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也仅仅是照看而已,你可别想歪了。要说让绍雪跟师兄在一起,就算你答应,我还不答应呐。” 云凤眯眼一笑,挽住她说道:“我都听姐姐的,有姐姐在真好。” 第116章 :谎言 绍雪沉沉地睡着,应灵坐在桌面上,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微笑着问道:“你总盯着我干什么?” 应灵答道:“我不喜欢飞星子,即便是他向我道歉了,我也还是不喜欢他。” 季山泉失笑道:“不喜欢就不用跟他说话,你总不会是想让我赶他走吧?” 应灵问道:“为什么不能赶他走?” 季山泉答道:“他是我们的朋友,不能只因为你不喜欢他,我就赶他走,这样会有失礼数,也会得罪人。” 应灵说道:“他喜欢我姐姐。” 季山泉笑道:“你姐姐温柔善良,端庄秀丽,会有很多人喜欢她。” 应灵盯着季山泉问道:“那你喜欢我姐姐吗?” 季山泉垂了下眼帘,答道:“喜欢,她是我的小师妹,我当然喜欢她。” 应灵追问道:“是像喜欢仙子姐姐那样喜欢我姐姐吗?” 季山泉摇了摇头,答道:“不是。” 应灵问道:“那是什么样的喜欢?” 季山泉想了想,说道:“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我喜欢你姐姐,就像你姐姐喜欢你一样。” 应灵低着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很认真地说道:“你们人真是麻烦!喜欢还要分好多种。” 季山泉微笑道:“所幸你是妖兽,不是麻烦的人。快睡吧,明天还要去陵寝。” “好吧。”应灵跳到床上,蜷缩在绍雪脸旁边,闭上了眼睛。 转过天,一行人来到陵寝,见到了巫阳。 巫阳神色冰冷地逐个扫视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宋玉脸上,淡淡地说道:“宋玉,你找来这么多人,想干什么?” 季山泉说道:“巫阳,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请你把宋玉的命魂放出来,我们带陆舵主走。” 宋玉急道:“季道长,你不是说帮我跟她谈谈吗?” 季山泉答道:“我不是正在谈吗?我是答应你跟巫阳谈,但并没有答应让巫阳放了你,我只是要救回陆舵主。” 宋玉向后退,摇头道:“我不能再留在这里。” 巫阳的眼中闪过一丝哀怨,随即隐没,将目光转向季山泉,阴冷地说道:“我可以放宋玉出来,把陆舵主还给你,但你得答应我,帮我驱散宋玉的命魂。” 宋玉怒道:“巫阳,你好毒!” “我好毒?”巫阳再次将目光投向宋玉,说道:“为了你,我舍弃了修炼。为了你,我叛逆了神灵。为了你,我用自己的血祭了魂冢。而你,却反悔了。” 宋玉缓缓摇头,看着巫阳说道:“如果我知道会是这个样子,我当初绝不会答应你。” “我跟你说得很清楚!”巫阳的脸上浮起一层煞气,厉声说道:“在我准备修建魂冢之时,我便告诉你了,你也答应了我,会千年万年地与我长相厮守!” “死后的事谁能知道!”宋玉嚷道:“你是术士,可我不是!我只是一个凡人,我陪了你快一千年,还不够吗!” 巫阳沉默地看着他,拢在胸前的衣袖微微有些发抖。 绍雪说道:“巫阳,放下吧。快一千年了,你的付出也算得到了回报,转世投胎去吧。” 巫阳看向绍雪,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小姑娘,看你的样貌,是党项人吧?按你们党项人的规矩,男人负心,要如何处置?” 绍雪答道:“我的血脉是党项的,可我是在锦玉山长大的。不管规矩是什么,毁了他,也就毁了你自己的心,你愿意这样吗?” 巫阳垂了眼帘,幽幽答道:“我早已经没有心了。” 季山泉突然说道:“我答应你。你解开封魂印,我驱散宋玉的命魂。” “什么!”宋玉惊叫一声,转身要跑。 飞星子身形一晃,一掌将宋玉击倒,嗤笑道:“待着吧。” 巫阳定定地看着季山泉,问道:“你是修道之人,可以无故驱散阴魂吗?” 季山泉答道:“背情负义,始乱终弃,该杀。” 巫阳看向宋玉,问道:“你真的不愿意再陪我?” 宋玉垂着眼帘沉默了一会儿,幽幽答道:“巫阳,我愿意陪你,但不是在这里。如果咱们能出去,我还是愿意陪你,我受不了这里的阴暗孤冷。” 巫阳蹙眉道:“可咱们是鬼呀,阳世已经不是咱们应该留恋的地方了。” 宋玉抬起头,热切地看着巫阳,说道:“跟我走吧,咱们去游历天下,只要能离开这里,我愿意千年万年地陪着你。” 绍雪说道:“巫阳,跟他走吧,只要你们能在一起,又何必非得留在这个墓穴里。” 巫阳垂着眼帘沉默着,似乎在考虑。 宋玉又说道:“巫阳,跟我走吧,外面天大地大,无拘无束,咱们可以逍遥快活。” 巫阳问道:“你真的那么想出去吗?” 宋玉答道:“是,我待在这里太久了。巫阳,跟我走吧,我愿意永远陪着你!” 巫阳浅笑了一下,双手结印,翻了好几下。 季山泉微一皱眉,虽然他不懂南疆巫术,但从巫阳施术的动作和时间上来判断,应该不仅是解除封魂印这么简单。 一道黑气从陆山川的印堂飞出,倏然钻进了甬道。 季山泉一直冷眼旁观,宋玉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不相信。道理很简单,已经是鬼了,在外面风吹日晒,有什么好?宋玉已经跑出去过一次,应该能体会到,待在这个墓穴里才最舒服,也最安全。 绍雪咬住了嘴唇,左手握得剑鞘‘咯咯’直响。 云凤蹙着眉头,看向飞星子,飞星子站的位置,完全可以挡住宋玉的。 飞星子微笑了一下,将目光投向季山泉。他和季山泉一样,宋玉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不相信。既然是风|流才子,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舍弃花花世界,声色犬马,困守在一个地方。 巫阳沉静地垂着眼帘,淡淡地问道:“你们还有事吗?” 季山泉说道:“我送你去地府。” 巫阳看了他一眼,不屑地笑了一下,说道:“无知小辈,自以为是。” 季山泉一皱眉,说道:“因为你的鼎,险些使人灭门,而你也不该留在阳世。” 巫阳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笑过之后,看着季山泉问道:“定魂鼎是我拿出去的吗?我待在魂冢里,地府都不管,你凭什么说三道四,多管闲事?” 飞星子斥道:“阴阳有别,你既已是阴魂,就该去地府销账,我辈修道之人,管的就是你这样眷留阳世的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巫阳手抚着双尸棺,缓缓地转着圈子,喃喃地说道:“我曾是楚王驾下的大祭司,如今居然变成了孤魂野鬼……真是可笑。” 飞星子斥道:“不管你生前如何,既然死了,又不去地府,就是孤魂野鬼。” 绍雪微一蹙眉,说道:“道兄,不要这么说,她毕竟是前辈,也没有作恶。” 飞星子张了张嘴,本想说即使定魂鼎不是巫阳拿出去的,但毕竟是她做的,但对上绍雪的双眸时,飞星子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巫阳停住了脚步,看向绍雪,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绍雪起手答道:“弟子拓跋绍雪。” 巫阳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既然是党项人,为何会在锦玉山长大?” 绍雪答道:“内情我也不知,或许父母有难言之隐,才将我送去了锦玉山。” 巫阳沉默,绍雪说道:“前辈,既然宋先生已经走了,你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转世投胎。” 巫阳说道:“你们身上有妖毒的味道,是中了毒吧?季道长,只有你身上没有妖毒的味道。想必你不但法力高强,武功也很好,否则他们也不会活到现在。” 应灵露出头来,问道:“你能闻到妖毒的气味?” 巫阳凝视着应灵,半晌才问道:“绍雪是你的主人?” 应灵眨了眨眼睛,缩回包里。 绍雪抿了抿嘴,说道:“前辈见谅,它还小,不懂礼数。” 巫阳浅笑了一下,说道:“它可不小了,只是个子太小,没什么大用。” 应灵又露出头来,恨恨地瞪着巫阳。 绍雪说道:“我不需要它有什么大用,只要能陪着我安心修炼就好。” 巫阳微笑着说道:“我说它没什么大用,是对我而言。但对你来说,它却是无价之宝,只可惜,你什么都不懂。” 绍雪答道:“前辈说得是,弟子的确对妖兽所知甚少。” 巫阳看向其他人,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季山泉身上,问道:“你非得送我去地府吗?” 季山泉答道:“既然前辈不想去,贫道也不能强逼,就此别过吧。” 说完转身。 巫阳说道:“等一下。” 季山泉转回来,问道:“前辈还有何吩咐?” 巫阳问道:“你是绍雪什么人?” 季山泉答道:“我是绍雪的师兄。” 巫阳扫了一眼,问道:“还有谁跟绍雪有关系?” 季山泉微一皱眉,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云凤答道:“在下黑云凤,是绍雪的师姐。” “你是绍雪的师姐?”巫阳脸上涌出惊愕的表情。 第117章 :阴兵 云凤俏脸生愠,解释道:“绍雪是从天修观转投过来的,我运气好,比她早入飞云观几天,但我是刚入门,绍雪是自小修道。” 巫阳淡淡地说道:“修炼与入门早晚没关系,要讲天分的。” 云凤瞪着巫阳,但没有说话。 绍雪怕巫阳再说出什么让云凤生气的话,连忙问道:“前辈,可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要弟子效劳?” “对。”巫阳轻微地点了下头,停了一会儿才说道:“原本我还在犹豫,但你既然转投过门派,应该问题不大。绍雪,我死得太早,没有传下衣钵,你想学南疆巫术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一愣。 云凤蹙着眉头垂下了眼帘,应灵选绍雪,巫阳也选绍雪,绍雪就那么好吗? 季山泉说道:“前辈,绍雪不能留下来陪你。” “我有说过,要让绍雪留下来吗?”巫阳扫了季山泉一眼,又将目光投到绍雪脸上,说道:“不要叫我前辈,叫我巫阳。” “师兄?”绍雪看向季山泉,眼中有探询之意。 季山泉答道:“术法无善恶,善恶于心。艺不压身,师父也说,飞云观要广纳贤才。” 绍雪脸上浮起笑意,巫阳问道:“也就是说,我可以去飞云观喽?” 季山泉一愣,他说的‘贤才’,指的是绍雪,不过……巫阳也算吧? 巫阳问道:“你在想什么?黑姑娘……” “你能叫我云凤吗?”云凤真觉得巫阳是故意的,因为凭直觉,云凤觉得巫阳喜欢绍雪,却不喜欢她,就像师父了尘真人一样。 “好。”巫阳笑了一下,说道:“黑姑娘的确不太好听。” 云凤抿着嘴叹气,说道:“你老人家还是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吧。” 巫阳说道:“云凤身上还着一只阴魂,应该是鬼灵,好像还有法器,出来我看看。” 云凰应声现身,福身道:“黑云凰见过前辈。” “叫我巫阳。”巫阳应了一句,看向季山泉说道:“你们飞云观应该不介意住鬼吧?” 季山泉答道:“应该不介意。” 巫阳微一蹙眉,问道:“你师父叫什么?” 季山泉皱眉,这话问得极不恭敬,就算她是千年前的术士,难道还能比师父厉害吗? 见季山泉皱眉,巫阳笑了一下,说道:“你是个好徒弟……飞云观……清风那个老东西,是你什么人?” 季山泉一惊,清风真人是季山泉的师祖,听巫阳的称呼与语气,她竟然与师祖相识? 巫阳神色一黯,幽幽道:“已经死了吗……唉……清风门下三大弟子,了尘道法最精,可是你师父?” 季山泉躬身答道:“回前辈的话,了尘真人,正是家师。” 巫阳蹙眉道:“你们都听不懂话吗?叫我巫阳。” 季山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巫阳看向忘尘子,问道:“丑道士,你也是飞云观的?” 忘尘子干咳了一声,答道:“我不是,我只是跟山泉……跟季山泉学了一段时间。” “难怪。”巫阳垂了下眼帘,说道:“了尘喜华美之人物,我想他也不会收你为徒。” 巫阳将目光转向飞星子,飞星子起手道:“弟子昆仑山仙道观,极阳真人座下关门弟子,飞星子。” “好长的名头。”巫阳淡淡地说道:“那你是外人。” “嘿嘿嘿……”应灵尖声笑了起来。 绍雪轻拍了下它的头,斥道:“不得无礼。” 巫阳看向绍雪,说道:“绍雪,你还没有回答我。” 绍雪说道:“前……巫阳,我现在不能拜你为师,我要回去问过师父。” 巫阳答道:“不用你拜我为师,你带着我就行,我教你就是了。我已经是鬼了,有没有师徒名分,已经不重要了,况且以你的心性,学了我的本事,应该不会慢待我。” 绍雪起手躬身,应道:“弟子绝不会慢待前……” 绍雪抿住了嘴,巫阳咯咯笑道:“如此懂礼数,果然不是了尘教的,一时改不过来也没什么,你身上带着玉吗?” 绍雪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包,仔细地打开,捧在手里说道:“只有师姐送的玉镯。” 云凤问道:“你怎么不戴着?” 绍雪答道:“怕碰坏了。” 巫阳说道:“玉镯不行。” 见巫阳将目光转向季山泉,玉凤掏出自己的玉佩递给绍雪,说道:“这个也送你。” 巫阳看着云凤,半晌,才将目光移回到绍雪脸上,缓步向绍雪走去。 季山泉说道:“巫阳,既然你要跟我们走,这两只定魂鼎,我要毁掉。” 巫阳轻叹一声,说道:“你把它们也投到河中去吧。” 季山泉皱眉道:“这样的法器,随便丢进河里,不会遗害一方吗?” “不会的。”巫阳答道:“为了祭这个魂冢,我没有在定魂鼎上施多少法力,而且定魂鼎只要不长时间接触阳气,是不会吸引阴魂的,水属阴,沉入河底也就相当于是封印起来了。” 季山泉说道:“若是日后被人无意中打捞起来,岂不是又生祸乱?难道不能拿到铁匠铺去化掉吗?” 巫阳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那你就拿去化掉吧。” 季山泉拿了两只定魂鼎,一行人回城,让门人把陆山川送回分舵,季山泉等人连夜找到一家铁匠铺,给了铁匠一锭银子,说要把这两只鼎化了打把小剑。 铁匠二话不说,嚷起两个徒弟就开炉生火,将两只鼎一块放在炉火中烧。 烧了多半个时辰,铁匠惊异道:“道长,这材料可稀罕啊,烧这么久都不变颜色,要不你们先回吧。” 季山泉答道:“没关系,我们等着。” “哎~”铁匠咂嘴道:“我还能冤你们的不成吗?这怕是要烧一夜呐。再说了,打成剑可不是一会儿两会儿就能打好的。” 季山泉说道:“我要看着这两只鼎化掉。” 铁匠皱眉想了想,说道:“这样啊……那这木炭怕是不成,得用石炭……” 看到铁匠一脸发愁的样子,季山泉又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铁匠。 铁匠两眼放光,转身招呼徒弟取石炭出来。 巫阳在绍雪的玉佩中幽幽一叹,轻声说道:“你可真有钱。” 季山泉微一皱眉,巫阳借助楚王的财力造了一座魂冢,却说他有钱,而这语气又不像是在挖苦。 加了石炭,不到半个时辰,两只鼎的底部就开始发红了。 飞星子四下里看了看,凑近季山泉轻声说道:“有很多阴魂向这边涌来。” 季山泉转身说道:“我去阻挡它们。” “不。”飞星子说道:“我和绍雪去,你留下,以免节外生枝。” 绍雪也说道:“师兄,我去阻挡便好。” 季山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应道:“好。” 巫阳突然问道:“季山泉,当真要让绍雪去?” 季山泉觉得巫阳话里有话,问道:“有何不妥?” 巫阳答道:“我只给你一个字……逃。” 炉中的两只鼎骤然变得火红,一阵阴风随之刮来,风中夹带着鬼嚎之声! 飞星子愕然道:“这可不像是寻常的阴魂。” 季山泉心思电转,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大错!惊问道:“巫阳!这两只鼎是不是不能见火?” 巫阳冷淡地反问道:“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将它们投进河中?” 一大群阴魂现出了模样,个个身穿轻甲,手握刀剑,凶神恶煞,带着乌云一般的阴气向这边涌来! “阴兵!”飞星子断然拔出宝剑,咬破舌尖,‘噗’的一口血喷在剑身上。 云凤拔出胜邪剑,季山泉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胜邪剑上,然后又喷在绍雪的剑上,还有忘尘子的刀。 云凰现身出来,祭出缚魂索。 巫阳语带嘲讽地说道:“逃吧,他们是楚军陷阵营,生前便不畏死,死后更不会怕你们。” 陷阵营中皆死士,只求杀敌,不求生还,以血肉之躯为己方大军开路! “鬼呀!”铁匠偶然回头,看到了阴兵,惨叫一声,掉头便跑。 两个小徒弟,一个吓得直接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儿,另一个连滚带爬地躲回了屋里。 “杀!”震天响的喊杀声骤然响起,云凤心神为之一荡,还好在飞云观修炼了半年,已经不像从前那样难以承受了。 应灵尖叫道:“跑啊!为什么不跑啊!” “闭嘴!”绍雪斥道:“咱们跑了,这一城的活人怎么办?” 五人一鬼迎向了阴兵,巫阳惊叫道:“你们失心疯了!” 忘尘子瞬间便受了伤,阴器所伤,疼入骨髓。 云凰尽力护着云凤,但无奈阴兵死搏,十几个阴兵同时向云凰扑来,任凭云凰的缚魂索再怎么厉害,也被扑倒在地。 季山泉连忙去救云凰,绍雪与云凤背靠着背,一边砍杀,一边向季山泉靠拢。 倒是飞星子,野马一样冲入了阴兵阵中,将阴兵的阵型冲散,减缓了阴兵的合围之势。 季山泉双掌带血,击散阴兵,云凰站了起来,抖出缚魂索,清开隔在她与云凤之间的阴兵,将云凤和绍雪接引了过来。 季山泉又向陷入阴兵包围的忘尘子冲了过去。 第118章 :药人 巫阳斥道:“你们这些浑人!八百陷阵营的阴兵,岂是你们能挡的!” 季山泉哪有工儿夫理她?双掌翻飞,冲到了忘尘子身边。 忘尘子突然将手里的刀掷向季山泉,说道:“我不行了……” 季山泉接住刀,旋身圆斩,将近身的阴兵尽数打散。 忘尘子扑倒在地。 “给我少许元阳。”巫阳现身出来,捧住绍雪的脸,吻上绍雪的唇。 绍雪怔住,生平第一次,竟然是被巫阳亲吻。 巫阳吸了一口绍雪的元阳,张开两臂,起在空中,纵声喊道:“吾乃楚王驾下大祭司巫阳!今夜奉楚王谕令,解除尔等职守,将士安息!” 随后念诵众人都听不懂的咒语,巫阳的魂体渐渐发出荧光。 以巫阳为中心,阴兵相继单膝跪下,缓缓地消散了。 直到阴兵完全消失,巫阳才摔落在地上,极其虚弱。 炉中的两只定魂鼎,化成了铁水。 绍雪扑到巫阳身边,急切地唤道:“前辈!前辈你怎么样?” “元阳!”季山泉急道:“她耗损过甚,快渡给她元阳。” 绍雪将巫阳扳过来,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绍雪急道:“我……我不会,刚才是她自己吸的元阳。” 云凤一推季山泉,急道:“你去,救人要紧!” 季山泉赶紧到了巫阳身边,搂起巫阳,嘴对嘴地将元阳渡了过去。 巫阳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季山泉,猛然推开他,斥道:“小辈无礼!” 绍雪赶紧解释:“前辈莫要怪罪,实因我不会渡元阳,师兄也是为了救前辈。” 巫阳蹙着眉头,瞪了季山泉一眼,回到了绍雪的玉佩中,然后才说道:“无知小辈,我为建魂冢,耗尽了法力,岂能不设防护?是个人就能想到用火熔掉,亏你还是妖魂投胎,竟如世人一般愚蠢!” 季山泉也不争辩,转头看了一眼炉火,见两只鼎已经化了,便说道:“回去吧。” 回到分舵,各人回房休息,刚擦了把脸,巫阳便说道:“绍雪,我闻到妖毒的味道了。” 绍雪一惊,突然觉得眼前发黑,连忙叫道:“大师姐!” 云凰应声现身,看见云凤已经倒在了床上,连忙上来和巫阳一起扶住绍雪,绍雪随即晕了过去。 两人将绍雪架到床上,巫阳高声喊道:“季山泉!快过来!” 季山泉闻声跑了过来,看到这般情形,怒道:“又中毒了,还有完没完了!” 说着打开绍雪的背包,看到应灵正睡得香甜,季山泉抓着应灵的耳朵晃着叫道:“应灵!应灵醒醒!” “别叫了。”巫阳说道:“妖毒的味道这么浓,小妖兽早就醉死过去了。季山泉,你们惹上什么人了?此人下毒的手法极为高明。” “一言难尽。”季山泉答了一句,掏出针包。 巫阳一把抢过针包,抽出一根针,拿起季山泉的手刺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摸应灵的肚子。 看着带血的针,季山泉惊道:“它是妖兽,我的血……” 巫阳瞪了他一眼,季山泉皱着眉头闭上了嘴。 巫阳摸准了应灵肚子上的位置,一针扎了下去。 “哎呀!”应灵陡然跳了起来,乱跳了几下,然后低头盯着自己肚子上的针,片刻后抬起头看着巫阳骂道:“哪个混账王八蛋用针扎我!” 巫阳伸手把针拔下来,说道:“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下不为例。绍雪中毒了,快救她。” 应灵转头看到绍雪闭着眼睛,连忙抱起绍雪的手,吸她的手指。 外面隐约传来打斗的声音,巫阳说道:“季山泉,你先去把忘尘子和飞星子弄到这屋来,然后再去阻住来犯的任何东西,千万不能让任何东西进到别院来,否则我照应不过来。” 季山泉微一皱眉,巫阳瞪眼道:“快去呀!这里不用你管,有云凰守着就行了。” 季山泉迟疑了片刻,起身离开。 片刻工儿夫,季山泉夹着忘尘子和飞星子回来。 巫阳扫了一眼,说道:“扔地上就行了,快去挡住那些来犯的东西。” 季山泉将两人放在地上,到床前拿起胜邪剑,反身出门了。 巫阳所说的‘东西’,正是许长青炼制的药人。 方才阴气冲城,自然也惊动了许长青和馨兰。两人站在远处的屋顶,看到季山泉等人在阴兵阵中拼杀,连许长青的心里,都萌生了退意。 这一拨儿人,道心稳固,道法精深,武功高强,不畏生死。这样的人,的确不是好惹的。 后来看到巫阳以古术退了阴兵,更让许长青心里发寒!可是许长青不甘心,他要再试一次,借着季山泉他们大战之后,体力与法力都消耗过大,赌这一场输赢!虽然药人还没有炼制好,但还是可以用,反正这些药人也就是作用捣乱的。 季山泉寻着打斗的声音来到前院,看到几十个穿着道袍的人在与分舵的门人打斗。这些道士当中,就有那天抓应灵的那位无极真人。此时的无极真人,脸色青黑,双眼碧绿,一双手如铁爪一般,筋络分明。 这些道士行动迅速,力气极大。季山泉眼见一名门人被一个道士击中腹部,吐着血倒飞了出去。 季山泉冲了上去,卯足了劲儿,一剑劈掉一名道士的脑袋。 ‘噗’的一声,没了脑袋的腔子里喷出一片黑色的雾气,一股尸臭混着药味儿弥散开来。左近的分舵门人,相继丢下手中的兵刃,双手掐着脖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抽搐,片刻间脸上、手上便开始腐烂,表情痛苦却发不出声音。 眼看着几个门人腐烂露骨,季山泉知道就算现在给他时间,他也救不了这些人,与其让这些人承受痛苦,不如让他们解脱。 季山泉手起剑落,将几个中毒的门人杀了,随后大声喊道:“都退开!不要碰到毒雾!” 门人们虽然心里害怕,但没人敢退,不但怕门规处置,还怕被人瞧不起。虽然没有舵主坐镇,可别人都看着呢。如果临阵退缩,就算留下一条命,以后也没脸在千机门待着了。 此时听到季山泉的喊声,人人如获大赦一般,全都退到一丈开外。 季山泉急奔而行,将药人逐一斩杀。 好在药人并没有去追赶门人,反倒是向季山泉围了过来。 当所有的药人都倒下后,季山泉才猛然惊觉,无极真人不见了! 云凤房中,应灵吸掉了绍雪体内的毒,又醉得直打晃儿。 巫阳伸手去抓它,应灵倏然跳开,巫阳微一蹙眉。 “嘿……呀……哈!”应灵各处乱跳,一会儿桌上,一会床上,一会地上,还抽空儿朝飞星子脸上吐了口口水。 巫阳抿着嘴看着应灵,说道:“云凰,抓住它。” ‘嘭’的一声,就在云凰刚要动步的时候,房门被撞开,无极真人出现在门口。 应灵转身看到无极真人,眨了眨眼睛,向前一扑,趴在地上打起了呼噜。 无极真人猛然俯身,十指向应灵插去! 云凰连忙一抖手,缚魂索闪电般飞过去,卷住应灵扯了回来。 “啊!”应灵疼醒,乱蹦乱跳着拍自己的小身子。 巫阳失笑道:“你的法器不错,回头我也得让了尘给我做一件。” 云凰手一抖,缚魂索抽在无极真人脸上,将无极真人打飞了出去。 巫阳说道:“小心点儿,不要碰坏了那个药人,他身体里面都是毒,要是弄破了,至少云凤和丑道士都受不了。” 云凰抿了下嘴,轻声说道:“巫阳,他叫忘尘子。” 巫阳淡淡地说道:“长得那么丑,是得忘尘,不然多苦呀。” 云凰噗嗤一笑,巫阳看了她一眼,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没有。”云凰抿着嘴摇头。 一位戴着面具的书生出现在门口,拱手道:“敢问这位前辈,可是巫族长者?” 巫阳看了他一眼,答道:“巫族祝师,阳。你是谁?怎知我是巫族人?” 许长青答道:“在下许长青,曾游历至附国南疆,学过巫族之术。” 巫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屑一笑,说道:“你那也叫学过?真是可笑。” 许长青说道:“请前辈不要插手此事。” 巫阳淡淡地说道:“我没有什么法力,阻止不了你。” 云凰愕然看着巫阳,巫阳说道:“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说的是实话。不过你放心,我能调阴兵,只要你保住我,不管他杀了谁,抢走了什么东西,我都能找得到他。” 云凰抿住了嘴唇。 许长青有些犹疑,躲活人好躲,躲阴兵可难。阴兵无处不能去,而且不知疲倦,用阴兵找人,易如反掌。 巫阳说道:“应灵,去给云凤把毒吸掉。” 应灵看了许长青一眼,跳到床上,抱住云凤的手,叨住云凤的手指,一双大眼睛转着看这个看那个。 许长青走到了床边,巫阳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应灵,仿佛许长青是透明的一样。 云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就算巫阳能调阴兵,可如果凤儿死了,什么都完了,就算把这个书生千刀万剐又能怎样? 但云凰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因为这种事就像谈生意,谁心虚谁就输了。 第119章 :失算 实则巫阳也悬着心,但自己没有法力,光凭云凰,恐怕不是对手。与其冒然出手相斗,还不如施以攻心之计,只要能拖上一拖,等季山泉回来便好。 云凰正到了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刚好无极真人又走回到门口,云凰手一抖,缚魂索抽了过去,再次把无极真人打飞。 云凰一动手,许长青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虽然很轻微,却没能逃过巫阳的眼睛。巫阳悬着的心放下了,瞟了云凰一眼,丢了个眼色。 云凰会意,盯住了许长青。 巫阳最开始担心的是,许长青毕竟是个有法身的人,她自己和云凰都是鬼,哪怕许长青只是懂一点儿道法,动起手来都有可能对她们造成伤害。云凰或许没事,但她可就保不准了,毕竟她几乎已经基本没有法力了。 但是,刚才云凰动手的时候,许长青哆嗦了一下,如此便能证明,许长青心里也害怕。既然对手害怕,巫阳就不害怕了。 巫阳清冷地说道:“应灵,专心一点儿,地上还有两个人等你救呢。” 馨兰在许长青的玉佩中说道:“长青,算了吧。此时罢手还来得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从此后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 巫阳安静地看着许长青,刚才就察觉到他身边有鬼气,果然带着一只鬼。 许长青心里清楚,此时不能再犹豫了,必须立下决断,要么杀了云凤,抢走宿魂玉,要么立刻离开。否则一旦季山泉那边腾出手赶回来,恐怕再想走都不容易了。 许长青伸手入怀,他怀里揣着一把浸了毒的匕首。 云凰翘起了手指,缚魂索对准了许长青。 “啊!”应灵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两只前爪捂着嘴,在床上蹦来跳去。 云凤的胸前突然亮起了红光。 许长青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云凤睁开了眼睛,双眼血红,突然坐起身,一掌击向许长青。 许长青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掌,被打得倒退了数步,后腰撞在桌子上。 巫阳心中虽然震惊,却若无其事地退了一步,说道:“小心点儿,别撞着我。” 云凤坐在床上,血红的眼睛瞪着许长青。 馨兰惊道:“你没事吧?” “没事。”许长青咳了一声,实则这一掌重逾千斤,打得他差点儿背过气去。 馨兰急切地说道:“走吧,走吧!” 许长青迟疑了一下,转身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巫阳向云凰丢了个眼色,云凰手一扬,缚魂索倏然卷向许长青的脖子。 “小心!”馨兰惊叫一声,现身出来,抬手挡向缚魂索。 缚魂索击在馨兰手臂上,馨兰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许长青回头,一小团黑影迎面扑来,直接撞在他的面具上。 应灵这一下使足了力气,撞完之后摔在地上,站起来时有些打晃儿。 许长青被撞得踉跄退了几步,绊在门槛儿上,倒向门外。 云凰倏然飘到门口,许长青一把扯下面具,一口血雾喷向云凰。 云凰急闪身,却还是被喷到了肩膀,瞬间白烟冒起。 巫阳抄起桌上的茶壶掷了过去,连壶带热茶砸在许长青身上。 许长青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跑向院墙。 云凰忍着疼追出去,却迎面碰上无极真人。 无极真人被缚魂索抽了两次,脸上已经见骨。云凰看到他脸上露出骨头的地方有黑雾冒出来,想起巫阳说他身体里面全是毒,这要是让他进了屋,至少忘尘子怕是活不成了! 当下也顾不得去追许长青,一抖缚魂索,缠住无极真人的脖子,随后一甩手,将无极真人摔向远处。 应灵站在门口儿,举着两只前爪,跳着脚大声叫道:“打死他!打死他!” 巫阳看到云凤又倒下了,凑过去看了看,见云凤不动,又看了看绍雪,也不见醒来。 巫阳伸出手,轻轻地挑起云凤胸口的衣襟。 “你干什么?”本来还在门口叫喊的应灵,突然蹿回到云凤胸口上,踩住了被巫阳掀起的衣襟,一脸警惕地盯着巫阳。 巫阳收回手,说道:“我想看看她胸口有什么东西。” 应灵说道:“你是贼。” 巫阳微一眯眼,斥道:“如此无礼,疏于管教!我说过下不为例。” 应灵仰着头说道:“你少吓唬我,我不怕你!” “是吗?”巫阳双手结印翻了两翻,念了两句咒语。 应灵双眼突然瞪得老大,片刻后猛然转身用头撞墙,叫道:“头好疼啊!头好疼啊!姐姐呀!救命啊!” 巫阳又翻了两下手印,应灵停住撞墙的动作,转回身来,眼神惊恐地瞪着巫阳。 巫阳冰冷地说道:“我们巫族,是最早驯养妖兽的人。” 应灵盯着她,背靠着墙,叫道:“姐姐!姐姐你醒醒啊!” 云凰飘了进来,问道:“怎么了?” 应灵闭着嘴一个劲儿摇头。 巫阳说道:“我想看看云凤胸口有什么宝物,这个小东西把我当贼了,我教训教训它。” 云凰抿了嘴,看了应灵一眼,说道:“快救人吧。” “等一下。”巫阳说道:“它体型太小,承受不了太多的毒,过来。” 应灵赶紧跳到桌面上,巫阳在应灵背上扎了几针,说道:“吐到茶碗里。” 应灵一低头,吐出半碗清水般的液体。 云凰看着茶碗,问道:“这是什么?” 巫阳答道:“这就是妖毒。先喂给妖兽毒药,然后再让它吐出来。” 云凰微微蹙眉,说道:“不会太残忍吗?” 巫阳答道:“妖兽不是人,对人起作用的毒药,对妖兽来说,往往是可口的美食。” “哦。”云凰眨着眼睛应了一声。 巫阳说道:“应灵,去救人吧。” 应灵乖乖地跳下地,跑到忘尘子身边。 巫阳说道:“先救飞星子。” 应灵赶紧又挪到飞星子身边,捧起飞星子的手,咬住他的手指。 巫阳问道:“许长青呢?” 云凰咬了下嘴唇,说道:“我追出去看到那个药人又往屋里来,所以就先解决了药人。” 巫阳淡淡地说道:“不用内疚,这事不怪你,怪季山泉没有守好院门。” 云凰轻声说道:“不怪师兄的。” 巫阳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季山泉一步迈进来,问道:“没事吧?” 应灵抬起头问道:“巫阳欺负我算不算?” “不算。”巫阳似笑非笑地看着应灵。 应灵赶紧又低下头,接着给飞星子吸|毒。 云凰垂着头说道:“下毒的人来了,巫阳吓住了他,可……我却没能抓住他。” 季山泉说道:“没事的,怨我跑得太远了。” 巫阳说道:“知道怨你就好,过来把这个喝了。” 说着,端起那半碗妖毒,递向季山泉。 云凰惊道:“这是妖毒!” 季山泉一皱眉,巫阳说道:“没关系,死不了。他不应该闻不出妖毒的味道,或许是他忘记了,喝了这半碗,或许能想起来。” 云凰蹙眉道:“这能管用吗?” 巫阳说道:“放心吧,死不了。季山泉,喝了它。” “师兄!”云凰抓住季山泉的手臂,脸上满是焦虑。虽然巫阳说得在理,可这毕竟是妖毒! 季山泉犹豫了一下,按说她看上了绍雪,应该不会害他才对。 巫阳问道:“怕我害你?那我又何必帮你们退去阴兵?” 季山泉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师兄!” 季山泉只听见这一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季山泉才睁开眼睛,看到云凤坐在床沿上,眼睛都哭红了,见他醒过来,连忙说道:“师兄你醒了!” 云凰出现在云凤身后,问道:“师兄,你怎么样?” 季山泉还没回答,应灵跳了上来,盯着季山泉的脸问道:“你没事了吧?姐姐让我看着你,说你醒了让我去告诉她,她说她不方便守着你。” 云凰失笑道:“那你姐姐有没有告诉你,这些话不能当着我和云凤的面说呀?” “没有啊。”应灵回头看着云凰答道:“姐姐没说呀,为什么不能当着你们的面说呀?” 云凰笑着摇头,应灵说道:“我得回去告诉姐姐,还有那个凶女人。” 云凤蹙眉道:“应灵,你怎么这么喜欢叫别人‘凶女人’?” 应灵答道:“她就是凶女人,她比你凶多了,她欺负我,你们还都不帮我。” 云凤说道:“行了,你去吧。” 应灵眨眼不见了,云凤到桌边倒了碗茶端回来,送到季山泉手里。 季山泉接过来喝了一口,问道:“我晕了多久?” 云凤答道:“两个多时辰了。” 季山泉又问道:“大家都没事儿了吧?” 云凤答道:“没事了。” 季山泉又喝了口茶,皱眉道:“这茶怎么有点儿腥?” “是吗?”云凤接过来喝了一口,说道:“不腥啊。” 又举给云凰,说道:“姐姐,你闻闻。” 云凰也摇头道:“不腥。” “水为阴,有些许腥味儿不奇怪。”巫阳穿墙过来,说道:“你比我预计的醒得早。” 云凤站了起来,让到一边。 巫阳坐在床沿儿上,拨着季山泉的眼皮看了看,又诊了诊脉,说道:“先养上一个对时,让妖毒走遍全身再说。” 第120章 :药室 许长青逃到了山里,馨兰伤得很重,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 许长青搂着馨兰,喘息着说道:“我给你渡元气。” 馨兰摇头道:“长青,你的法力有限,而且你自己也受了重伤,不要再把元气给我了,我的伤不要紧,你先好好调养。” 许长青喘均了气息,哀叹道:“我原本以为,经过了这么多年,你我已经很厉害了,可谁曾想……竟然还不敌一只鬼灵。” 馨兰劝慰道:“别这么说……长青,那只鬼灵绝不简单,而且她手中居然有法器。再者说,你本是专攻丹术的,从来不会打架,这一次,只能算是个意外。” 许长青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看来我是没有这个本事了。” 馨兰心里一松,搂住他说道:“长青,我就等你说这句话。我不要宿魂玉,只要你能陪着我,其实你想,就算你有一天死了,咱们不是还能在一起吗?” 许长青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馨兰,你快调息吧,天就要亮了。” 一个对时之后,巫阳来到季山泉房中,问道:“感觉如何?” 季山泉答道:“除了能闻到水有腥味,没什么别的感觉。” 巫阳坐在床沿上,伸手在他身上按了十几处穴位,然后说道:“调运内息,按这个顺序循环七次。” 季山泉点了下头,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收起双腿盘坐好,闭上了眼睛。 半个时辰后,季山泉睁开双眼。 巫阳问道:“有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季山泉吸了吸鼻子,想了想答道:“好像有一股甜腥相混的味道。” 巫阳说道:“极淡的甜腥味儿,就是妖毒的味道,就像一杯清水里加了一滴蜜。你现在闻到的,是应灵身上的味道。” 季山泉问道:“你为什么要让我能闻到妖毒的味道?” 巫阳站了起来,走到桌边坐下,想了想才说道:“你有一身的妖气,应该是妖魂投了人胎,而能保留下来妖气,则说明你的前世必然是修炼过,而且法力不低。其实……我是想用妖毒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引出你魂中的妖力。” 季山泉皱眉,瞪着她不说话。 巫阳笑了笑,说道:“怎么?妖魂投人胎,很丢脸吗?” 季山泉板着脸岔开话题:“巫阳,你说许长青的药室,会不会就在城里?” 巫阳眨着眼睛想了想,说道:“他能在这里阻截你们,而且频频得手,还炼制了药人,药室应该就在城里。” 说完顿了一下,又笑问道:“你想去找一找吗?” 季山泉答道:“能瞬间放倒飞星子和绍雪这样的人,所用的材料必然非同小可。如果能找到药室,或许能找到许多金贵的药材。” “呵呵……”巫阳看着季山泉,笑而不语。 季山泉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巫阳不答反问:“你会丹术吗?” 季山泉答道:“我师父会。找到药材,可以孝敬我师父。” 巫阳淡了笑意,垂了眼帘不再说话。 季山泉看着她问道:“你也想要那些药材?” “当然。”巫阳抬起目光看着他,说道:“正如你所说,能瞬间放倒飞星子和绍雪,足见材料极好。这样的药材,很可能几百年才能搜集到一小撮儿。季山泉,你师父的丹术很厉害吗?不会只知道炼长生丹吧?” 季山泉冷冷地看着她,反问道:“那你又会炼什么丹?” 巫阳嗤笑了一声,说道:“我会炼制的丹药可多了……季山泉,如果你能把药材给我,我就教绍雪丹术。”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说道:“你本来就是要让绍雪做你的传人,就算我不把药材给你,难道你就不教绍雪丹术了吗?” 巫阳不屑一笑,说道:“无知小辈,巫术包络万象,术法林总,先教什么,后教什么,都是我说了算,你觉得是丹术有用,还是蛊术有用?或者是通灵术有用?” 季山泉看着她半晌,说道:“你退了阴兵,又救了云凤,你不必再拿绍雪来要挟,我并没有说不给你,其实你只要说你想要就好了。” 巫阳脸色一沉,站起来说道:“走吧,我陪你去找药室。” “好。”季山泉说道:“我去跟云凤说一声。” 夜色中,季山泉游走着,妖毒的味道虽然很特别,但也不是多远都能闻到。所以得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找。 巫阳跟在季山泉身边,突然问道:“绍雪不好吗?” 季山泉微一皱眉,反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巫阳答道:“我觉得绍雪好。” 季山泉说道:“绍雪是我小师妹,她当然好。” 巫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季山泉也没有再说话。 走到城西北,闻到了妖毒的味道。寻着味道来到一座大宅院前,这座宅院的大小,不亚于千机门分舵,想必许长青是把药放在了这家的库房里。 翻过院墙,寻着气味找到库房,看到库房没有窗户,门上挂着一把拳头大的锁。 季山泉说道:“还得烦劳你去找一下钥匙。” 巫阳看了他一眼,说道:“弄掉不就好了?” 季山泉摇头,答道:“你去找个钥匙又不麻烦,何必毁人家东西。” “哼。”巫阳翻了他一眼,飘走了。 找来钥匙,开了门进到库房里,里面摆着十来口大箱子,看来这家人很有钱。 季山泉闻着味儿走到最里面,打开一只箱子,看到里面放着许多小罐子。 季山泉微笑道:“许长青倒是会藏。不过话说回来,巫阳,如果他没有存放妖毒,那咱们不就找不到了吗?” 巫阳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些药都是什么?是不是还想区分它们的味道?” 季山泉一笑,摸了摸鼻子,说道:“我都答应把这些药给你了,告诉我一下也不为过吧?” 巫阳说道:“装起来吧,回去再告诉你。” 季山泉取出准备好的布袋子,将所有的罐子都装了进去。然后锁好了门,送回钥匙,两人向分舵返回。 刚回到分舵别院,就看到一只白发苍苍的阴魂站在院子里。 季山泉一愣,这只阴魂,少说也得有七十岁吧?难道他是宋玉? 宋玉看到巫阳,迎上来,满脸悔恨地唤道:“巫阳。” 巫阳看着他,冷淡地问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巫阳……”宋玉哀怨地说道:“我去了土地庙,土地爷说我困世太久了,要想去地府,就得过恶狗岭和金鸡山,我这个样子……走不过去呀。” 巫阳垂着眼帘说道:“季山泉,帮我送他一程。” “巫阳。”宋玉抢着问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这近千年来,我一直是年少模样。” 巫阳看着他说道:“怎么?都已经离开我了,还想用我的法力吗?” 宋玉恍然明白,原来这么多年,一直是巫阳用自己的法力维系着他的魂体。 宋玉愣了半晌,问道:“近千年了,难道我一点儿法力也没有吗?” 巫阳淡淡地答道:“我劝过你,可惜你只是醉心于词赋,从不听信我的劝说。” 宋玉伸手想握巫阳的手,巫阳冷着脸退了一步。 宋玉尴尬地收回手,说道:“巫阳,我后悔了,我不该离开你。我不想去地府了,让我再陪着你吧,好吗?” “不好。”巫阳冷冷地说道:“季山泉,送他走。” 说完,巫阳转身向云凤的房间飘去。 “巫阳!”宋玉想要追上去,却被季山泉抬手拦下。 宋玉说道:“季道长,我是真心悔过了。” 季山泉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说道:“宋先生,恕我直言,你不过是想带法转世而已,我劝你还是早早上路吧。” 宋玉有些激动地说道:“一千年啊!我难道不应该有些法力吗?” 季山泉答道:“你没有修炼过,就不应该有法力,如果你想要法力,我倒是可以给你一点儿。但是,我得先告诉你,没有修炼过的人,却带法转生,十有**都会天生有残,你愿意吗?” 宋玉踌躇了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落寞地说道:“季道长,送我上路吧。” 巫阳坐在桌边,绍雪和云凤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听到宋玉最后这句话,绍雪轻声说道:“巫阳,再见一面吧?” 巫阳幽幽一声长叹,淡淡地答道:“不必了,早就看够了……” 片刻后,季山泉在房门外说道:“巫阳,我已经送他走了。” 巫阳答道:“多谢你了。” 外面没了动静,巫阳说道:“你们也睡吧,云凰陪着我就好了。” “嗯。”绍雪答应一声,与云凤相继起身,到床上躺下。 巫阳吹灭了蜡烛,坐在黑暗里,回想着魂冢里无数个日、日夜夜。 “巫阳。”云凰握住巫阳的手,关切地看着她。 巫阳笑了笑,摇了摇头。 应灵跳到桌面上,盯着装药的布袋子使劲地抽鼻子。 巫阳伸手将它拨拉开,说道:“这不是给你吃的。” 应灵瞪了巫阳一眼,跳回床上,蜷缩在绍雪脸旁边,闭上了眼睛。 第121章 :噬心蛊 许长青在山林里躲了一整天,体力恢复了一些,也没见季山泉等人来寻找,于是便赶在天黑前回了城。 待到夤夜时分,到了城西北那座大宅院。馨兰取来钥匙开了库房门,进去后走到最里面打开箱子,发现细料全都没有了! “这真是……欺人太甚!”许长青恨得咬牙切齿,知道肯定是巫阳教唆季山泉找到了药室,拿走了药材。 馨兰也是一阵心疼,那些细料中,除了当年淮南王留下的,还有不少都是历经百年,甚至几百年才搜集而来,不曾想一朝尽失。 许长青气得胸口发闷,眼前发黑,身子晃了两晃,馨兰赶紧扶住他,劝道:“长青,消消气,毕竟是咱们先去招惹人家,就当作是一报还一报吧。” 许长青恨声说道:“我去找琼碧真人,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馨兰一惊,琼碧真人是个邪道,一直觊觎许长青的丹术,上一次见面,琼碧真人还说要用自己的术法换许长青的丹术,但是许长青不想学他的邪术,所以没有换。如果这次找上门儿去,琼碧真人是不会平白帮忙的。 馨兰劝道:“长青,算了吧,不要去牵扯那个邪道,得不偿失呀。” 许长青怒道:“我要抢回那些细料!你应该知道,很多细料,要几百年才能搜集到!” “我知道。”馨兰说道:“我陪着你慢慢找,几百年对于咱们来说,不会太久的。” 许长青摇头,眯着眼睛说道:“谁知道我还能不能再活几百年。” 馨兰喟然一声长叹,说道:“长青,我怕你再这样执着下去,咱们……恐落不得好收场。” 许长青咬牙说道:“不用怕,琼碧真人术法精深,只要他肯帮忙,必然能马到功成!” 转过天一大早,一名门人走进别院,隔着门报道:“二小姐,镖局来人,说劳大当家的昨夜人事不省,想请季道长过去看看。” 云凤打开门,蹙眉道:“怎么又出事儿了?知道了,让来人稍候。” “是。”门人应声退去。 季山泉听到对话开门出来,走到云凤门前,问道:“巫阳,定魂鼎会摄人魂魄吗?” 巫阳答道:“不会,定魂鼎只是将命魂守固于一处,不会摄人魂魄。” 季山泉看向绍雪,说道:“绍雪带着巫阳一起去吧?” “嗯。”绍雪点头。 飞星子听到几人说话,从房里走出来说道:“我也去。” 一行人跟着镖局的人,来到劳杰雄的宅院。 这座宅院不大,三进的院落,青砖灰瓦,看上去舒适干净。 季山泉站在院门上看了一会儿,既没有看到阴气,也没有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 劳家二少爷劳承皓,接报后迎了出来,万出门槛抱拳道:“四……” 见云凤穿着女装,明艳动人,劳承皓结巴了一下,改口说道:“有劳二小姐,诸位道长前来,在下实为感激。” “好说。”云凤应了一声。 季山泉说道:“请二少爷带路,引贫道去看看劳大当家。” “请。”劳承皓转身,当先带路。 一路向后宅走,季山泉留意着宅院中的气息,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进到劳杰雄房里,看到劳杰雄躺在床上,二目紧闭,眉心深蹙,双唇微呈青紫,面色灰暗。 季山泉走到床边,劳承皓连忙搬了凳子放在季山泉身后,轻声说道:“道长请坐。” 季山泉点了下头,坐下后诊了诊脉,感觉脉象平稳,既不像生病,也不像中邪。而后拨开劳杰雄的眼皮,发现劳杰雄的命魂躁动不安,却又没有离开魂舍。 这种情况,很像是受了惊吓而导致晕厥。可劳杰雄是镖局大当家,走南闹北,见多识广,这得是受了什么样的惊吓,才能吓成这个样子? 季山泉想到了那只定魂鼎,它是被谁埋在墙根儿下的?现在看来,不是宋玉干的,但也必然是一个认识定魂鼎的人干的。能认识定魂鼎,至少应该懂一些南疆巫术,或许还会是巫族人。 季山泉对劳承皓说道:“二少爷,大当家的魂魄不稳,我要为大当家的收魂,你阳气太重,又不懂术法,请你暂且回避一下。” “是。有劳道长了。”劳承皓抱拳躬身,退了出去。 劳承皓出去之后,季山泉轻声说道:“巫阳,你来看看劳大当家。” 巫阳现身出来,诊了诊劳杰雄的脉,说道:“从表象上来看,是惊魂之症,但实际上,他这是中了蛊。” 所有人都沉默,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始末。 巫阳问道:“这位劳大当家,把定魂鼎摆在何处?” 季山泉答道:“我找到那只定魂鼎时,它不是摆在明处,而是埋在镖局的墙根儿下面,将阴魂聚向五鬼之地。” 巫阳微微蹙眉,能懂得这么做的人,必然是懂术法的,结合中蛊一事,可以确定埋鼎的人,应该是巫族的人。 巫阳说道:“绍雪,你来诊一下脉,着重注意他的心脉。这种脉象,是中了噬心蛊才会有的脉象。” 绍雪应声走到床边,季山泉站了起来,说道:“坐下细诊。” “是,师兄。”绍雪答应一声坐下,伸出手按上劳杰雄的脉门。 云凤站在一旁,脸上有点儿难看,为什么这些长辈,就没个喜欢她的?在飞云观,师父愿意教姐姐云凰,把她扔去跟虎兄虎弟做伴。现在巫阳又这么细心地教导绍雪,怎么就没人这样对她? 从小到大,云凤从来都是众星拱月一样的存在,可自从认识了季山泉,逐渐地就变成了季山泉的累赘。而且除了季山泉和姐姐云凰之外,云凤感觉没有人待见她。 一会儿工夫,绍雪睁开眼睛,说道:“他的心脉好奇怪,沉中有躁,忽动忽静。” 巫阳点头道:“是这样的,因为蛊虫在啃噬他的心。” 飞星子凑到床边,绍雪连忙站了起来,说道:“道兄请坐。” “好。”飞星子坐下,诊了诊劳杰雄的脉,转头问道:“巫阳,中蛊只有这一种脉象吗?” 巫阳淡淡地说道:“我只教绍雪。” 飞星子一脸尴尬,站起来退到一边,说道:“绍雪,你坐。” 季山泉问道:“巫阳,你方才说的噬心蛊是什么东西,要如何解?” 巫阳答道:“噬心蛊是用来打乱人身七魄的,七魄一乱,人便会发狂,所谓失心疯也是如此。” 季山泉问道:“如何解法?” 巫阳答道:“解蛊之法繁琐凶险,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告诉他的家人,只能喂水,不能进食,更不能用汤食吊命,七日之内不会有事。” 季山泉答道:“好。” 巫阳回到了玉佩中,季山泉拉开门,劳承皓抱拳道:“季道长。” 季山泉说道:“二少爷宽心,大当家的魂魄已经收回来了,只是受了些损伤,恐怕还要昏睡几日。过两天我再来看,你要记住,只能喂水,不能喂食,更不能以汤食吊命,否则我也回天乏术了。” 劳承皓一躬到地,说道:“多谢季道长。” 一行人回到分舵别院,巫阳说道:“去云凤房里说话。” 飞星子微一皱眉,他是外人,又是男子,自然不能去云凤的房里。巫阳这是有意将他排除在外。不过,既然术法是人家的,人家藏私也无可厚非。 飞星子说道:“我先回房了,有什么事叫我便好。” “好。”季山泉点头答应。 进到云凤房里,巫阳坐在桌边说道:“蛊术是巫术中的一支,极其阴毒。虫蛊又是蛊术中最残忍的一种方法。噬心蛊所用蛊虫,在养蛊之时,便是以尸油喂养,一旦施入人体,任何药物都不能将其毒杀,只能以术法将蛊虫导出来。” 云凤问道:“如何施入人体?” 巫阳答道:“通常是混入食物,也有从下两窍或是鼻耳窍施入的。” 云凤蹙眉,心里一阵犯呕。 巫阳看着绍雪说道:“回头我教你导引的术法。” 绍雪脱口惊道:“我?” 季山泉说道:“巫阳,这次还是我来施术吧。” 巫阳看了季山泉一眼,说道:“我教的是绍雪。” 季山泉点了点头,尴尬一笑,在这件事上,他跟飞星子的待遇是一样的。 巫阳问道:“你们找到埋鼎的人了吗?” 季山泉答道:“没有。” 巫阳静默了一会儿,说道:“蛊术在你们这里,只是盛行于权贵之间。镖局开门做生意,轻易不会得罪权贵,即使是得罪了权贵,也大可不必用到蛊术。而且,能用噬心蛊的人,绝不会是寻常人,必然是我们巫族中身份极高的人,我们巫族竟然落魄到要卷入江湖争斗了吗?” 季山泉也是想不明白,原本以为是有人看出那只鼎阴气重,所以埋在冲五鬼的地方,给镖局捣乱。可现在劳杰雄中了噬心蛊,那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巫阳看着云凤问道:“你们家是江湖人,江湖恩怨还需要求助于术士吗?” 云凤答道:“我也不太清楚,其实从小到大,我爹也不太让我参与门中事务,对于千机门事务,我还没有陆舵主知道得清楚呢。” 巫阳想了一下,说道:“那就去问陆舵主吧。” 第122章 :千机门 陆山川休养了两天,气色好了许多,就是还有些畏寒。 季山泉三人来时,陆山川正坐在院中的石桌边晒太阳,看到三人,连忙站起身抱拳道:“二小姐,两位道长。” “坐吧。”云凤应了一声,走到陆山川对面坐下。 巫阳嗤了一声,轻声说道:“小丫头把心思都用在这上面了。” 绍雪怔了怔,随即明白,一张石桌,四个石凳,云凤与陆舵主坐对面,她就只能与季山泉坐对面,挨不着了。 绍雪心里觉得好笑,巫阳说得对,师姐把心思都用在这些琐事上面了,难怪道法武功都不精。 落座后,季山泉说道:“陆舵主,我们刚从劳大当家私宅回来,劳大当家……中了巫蛊之害。” “巫蛊之害!”陆山川极为震惊。 季山泉说道:“我也想不通,江湖上什么样的仇怨,还会牵扯上巫蛊之术?” 陆山川摇头,巫蛊之术,一向只在权贵之中盛行,而且也只有权贵才会重用巫蛊术士。江湖上顶多也就是邪门道士一类,而且以他对劳杰雄的了解,劳杰雄怎么也不会去得罪权贵,更不会与巫蛊之术扯上关系。 季山泉问道:“陆舵主,劳大当家可有什么对头?” 陆山川皱着眉头想了想,答道:“劳大当家一向为人和善,倒没听说他有什么对头。不过一年多以前,江州新起了一家镖局,叫朋盛镖局,他们大当家姓伍名吉,找过我几次,想接千机门的镖,但我没有答应。他一个新起的镖局,还没把路趟开,就想借千机门的名头立威,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季山泉微一皱眉,看向云凤。 云凤摇头,在云凤的意识里,镖局就是帮千机门送货的,至于什么立威之说,她也是头回听到。 见两人都是一脸茫然,陆山川说道:“二小姐,你不大过问门中事务,恐怕还不知道咱们千机门的威风吧?” 云凤失笑道:“的确,倒要请陆舵主说说了。” 千机门在江湖上没有排名,但却有传说。江湖传说,千机门是隐世高门,背景深厚,不但有江湖背景,还有朝廷背景。 镖局给千机门走镖,不仅要插自己的镖旗,还会在镖车上插一支千机门的令旗。 三山五岳的绿林人物,见到千机门的令旗,无不退避三舍。而且只要镖局插过一次千机门的令旗,再往后走镖,即使不插千机门令旗,也基本不会被劫镖。 这种不成文的规矩,源自十三年前益州的一趟镖。 当年益州通路镖局接了镖,送往青州途中,遇到了一伙新开山头儿的山匪。这伙儿山匪不认千机门的令旗,通路镖局不想动武,便给了一千两买路钱,想交个朋友。 可是这伙儿山匪里有个二当家,浑号贼眼子,非要打开箱子看看货。押镖的镖头当然不肯,说了没两句便僵了起来,两边儿动起了手。 山匪人多势众,不但劫了镖,还把人都杀了,只留下一名趟子手,打断了两条胳膊,让回去报信儿,说通路镖局以后不能从他们山下过。 得到消息后,黑门主派出八大护法,也就是后来给云凤当保镖的那八个人,还有朝廷十三名秘卫,一夜之间,将那个山头杀得鸡犬不留! 所有山匪的脑袋,都被砍下来堆在了路边。那个贼眼子倒是留了全尸,却被活扒了皮,死狗一样吊在路边的大树上,树上刻了三个涂血的大字:千机门! 当时通路镖局的大当家也带着人跟着办事,结果除了大当家,镖局其他人全都吓尿了。 整整一年,没人敢动那些人头和吊在树上的尸首。后来还是一个苦行僧路过那里,将那些骸骨收殓掩埋。 从那次以后,再没人敢碰千机门的镖,且江湖传说中,把千机门的令旗当作了阎王令,见之必要退避三舍,以免触了霉头,招来杀身之祸。 季山泉和绍雪都愕然看着云凤,云凤蹙眉道:“十三年前!我才五岁,看我做什么?我都不知道这事儿,八雄也从未跟我说过。” 回到云凤的房里,巫阳说道:“千机门好厉害。” 云凤板着脸看着巫阳,巫阳说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季山泉说道:“这样就说得通了,不是为了做买卖赚钱,而是为了借助千机门的威名趟路,所以才会对劳大当家下黑手。噬心蛊使人发狂,如果劳大当家疯了,他的声名和信誉也就毁了,而且还会被外人说三道四,镖局也就做不下去了。” 绍雪说道:“可咱们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是朋盛镖局干的呀?” 云凤说道:“去问问劳家两位公子,看镖局最近有没有进新人。” 巫阳说道:“对,你和季山泉去问吧,现在就去。” 云凤脸上有了笑意,起身说道:“师兄,咱们走。” 季山泉看了巫阳一眼,跟着云凤出门了。 走在路上,季山泉说道:“我带你去吃点儿东西吧?” 云凤愕然道:“不是去劳家吗?”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不用去问了,挖出那只定魂鼎之后,劳大当家就应该已经排查过了。而且镖局要是进了新人,挖出定魂鼎的那一刻,劳大当家就会说,可是当时他什么都没说,恐怕就是因为心里也没个准谱儿,想不到会是谁干的。” 云凤蹙眉道:“那你刚才又不说?” 季山泉答道:“巫阳要教绍雪术法,正好你说要去劳家,她就顺水推舟地让咱们离开。其实,只要先把劳大当家医好,藏在暗处的人,就会另想办法,咱们才有迹可寻。” 云凤板了脸,片刻后又嫣然笑道:“都说鬼精鬼精的,你像鬼一样精。” 季山泉拉住她的手笑道:“我要不像鬼一样精,怎么驱鬼降妖啊?” 转过天,还没等季山泉等人再去劳家,一名门人来到别院,抱拳说道:“二小姐,陆舵主吩咐属下来知会二小姐一声,朋盛镖局的大当家伍吉来了。” “知道了,你去吧。”云凤应了一声,扭脸儿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等门人走后才说道:“让他们聊吧,咱们等着问陆舵主就好了。” 陆山川将伍吉请到客厅,落座后上了茶。 陆山川问道:“大当家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伍吉抱拳道:“陆舵主,我听说顺安镖局出了点儿事儿,想着来打声招呼,若是陆舵主有何吩咐,我们朋盛镖局愿意效劳。” 陆山川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大当家有心了,不过我听说,劳大当家只是受了些风寒,没什么大事儿。” 伍吉似笑非笑地问道:“陆舵主,顺安镖局的人是这么跟你说的?” 陆山川说道:“本来呢,有点儿东西要托往青州,只是不巧得很,劳大当家这个时候病倒了,不过也不急,不就是受了点儿风寒嘛,咱们习武之人,喝几碗热汤,睡两天大觉就好了。再者说,劳大当家主不了事儿,不是还有两位公子嘛。” 伍吉一皱眉,干笑了两声,说道:“陆舵主,难道……就不能照应一下兄弟我吗?” 陆山川淡了笑意,很认真地说道:“大当家的,话不是这么说,你新起的炉灶,火不旺,路不通,人不熟。这三样儿你得自己先办稳妥,然后才能跟我谈托镖的事。我们千机门这支令旗,可不是给别人抬轿子的。” “那是那是。”伍吉尴尬地陪着笑脸儿,连连点头。 停了一会儿,伍吉又说道:“听说四公子来了,陆舵主可否为在下引见?” 陆山川说道:“大当家,不是我驳你的面子,实在是因为‘四公子’已经没有了,如今是‘二小姐’,不方便见生人。” “哦。”伍吉一副了然的样子,站起身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陆舵主要是有什么急事,只管差人来知会兄弟。” “好。”陆山川起身抱拳,说道:“大当家好走,恕不远送。” 陆山川送到门外,看着伍吉离开,然后向别院走去。 季山泉等人在院中坐着,陆山川走到近前,抱拳道:“二小姐,伍吉走了。” 云凤问道:“他来干什么?” 听完陆山川的讲述,季山泉说道:“顺安镖局的事,这个伍吉十有**脱不了干系,陆舵主又提到了劳家两位公子,恐怕伍吉还得对顺安镖局下手。” 巫阳说道:“不会的。噬心蛊的蛊虫得来不易,能用一只来对付劳大当家这样的江湖人,已经是极为破例了,绝不会再用来对付他那两个儿子。” 季山泉瞟了陆山川一眼,巫阳说话,陆山川是听不见的,可他要是接口,那陆山川就会不明所以,甚至会想到是鬼。陆山川刚被上过身,还是不要再受惊吓的好。 季山泉向云凤使了个眼色,云凤说道:“陆舵主,你先去忙吧,我和师兄商量一下。” 陆山川站起身应道:“是,属下告退。” 季山泉问道:“巫阳,你说要不要先救醒劳大当家?” 巫阳答道:“我只管教绍雪术法,怎么处置事情,你自己拿主意。” 季山泉起身说道:“走,咱们去劳家。” 第123章 :追阳 伍吉回到朋盛镖局,到了后院儿一间屋里。 这间屋里关着门窗,窗上还遮着黑布,屋里只有一张床,除了床之外,什么都没有。 床上坐着一名穿黑袍子的男子,长发披肩遮面,盘坐着。露在外面的双手极为消瘦,指甲很长,坚硬发黑。 伍吉轻声说道:“大巫师,我没有见到四公子。” 这名男子,一年前晕倒在朋盛镖局门口。伍吉不是个心善的人,但看到这名男子的装束,伍吉叫人将这名男子抬进了镖局。 伍吉走南闯北,见识过的人与事很多,这名男子虽然形如乞丐,但这身黑袍的做工却很考究。 救醒了这名男子,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名男子是巫族的大巫师,名叫追阳,没有姓氏。 追阳告诉伍吉,说他来大隋,是为了寻找巫族的神女,阳。自从神女离开之后,巫族再没有出过像‘阳’一样的神女,近千年过去了,远古的巫术已经失传,连蛊术都即将没落。 神女阳早已经成为了传说,可追阳还是不停地向天神祈祷,试图寻找神女的转世。 终于有一天,天神回应了追阳,说‘阳’在大隋国江州,为了重新振兴巫族,追阳便赶来了江州。 这一路跋山涉水,历尽了艰辛,因为天神说,要想得到神女的原谅,就要付出代价。所以追阳以净腹的方式苦行,一路只喝水,偶尔吃点儿山果,结果那天就饿晕在朋盛镖局门口。 为了感谢伍吉的救命之恩,追阳答应帮他完成一个心愿。 伍吉的心愿就是,替代顺安镖局,接手千机门的镖。 巫族人的习俗,对于救命恩人,必须有求必应,哪怕为此而付出生命。 追阳答应了伍吉的愿望,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追阳去顺安镖局外面走了一趟,察觉到顺安镖局的气场有异,回来后改了装束,跟着伍吉再次登门造访,发现了神龛前的定魂鼎。 追阳并不认识定魂鼎,但根据古老的图腾和零星的记载,追阳推断那上面铭刻着的,应该是巫族古老的咒语。或许,这只鼎是找到神女阳的一个契机! 但不论如何,先要完成伍吉的心愿,所以追阳潜入顺安镖局,将定魂鼎埋在了后宅东墙根儿处,正对着五鬼方位。 阳宅五鬼冲煞,则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如此顺安镖局用不了一年,就会土崩瓦解。 只是追阳没有想到,千机门二小姐来了,还带来了季山泉,将定魂鼎挖了出来。不但挖了出来,还破了五鬼冲煞的局。 追阳本想去试探一下季山泉的本事,结果就在那天晚上,看到了阴兵冲城,也看到了退掉阴兵的巫阳。 但追阳不敢确定那就是神女阳,虽然巫阳诵念的咒语似曾相识,可毕竟远古的巫术早已失传。而追阳又答应了伍吉,必须要先完成伍吉的心愿。 为了试探,追阳拿出了仅有的一只噬心蛊蛊虫,喂给了劳杰雄。如果那天晚上的女鬼能解噬心蛊,那她就一定是神女阳,如果不能解,正好可以完成伍吉的心愿。 虽然蛊虫很珍贵,但为了试探巫阳,为了报救命之恩,这么做还是值得的。 而今天追阳让伍吉去千机门分舵之前,给了伍吉一只蛊虫,告诉伍吉,见到四公子后,只要打开盒子,蛊虫自己就会去找四公子。 这是一只普通的蛊,只会让人腹痛。如果巫阳解不了噬心蛊,劳杰雄必然会发狂,顺安镖局也就完了。然后追阳再跟着伍吉去给四公子解蛊,冲着这份恩情,千机门也应该把镖转给朋盛镖局了。只可惜,伍吉没有见到云凤。 追阳问道:“为什么没有见到四公子?” 伍吉答道:“陆山川说,四公子已经变成了二小姐,不方便见生人了?” 追阳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伍吉解释道:“这是我们汉人的规矩,称她为四公子时,把她当作男人看,可以代表千机门办差。但是称她为二小姐时,她就是大家闺秀,不能随便见外人了。” 追阳抬起头,目光从纷乱的发丝中透出来,说道:“你们汉人真麻烦。” 伍吉笑了一下,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追阳低下头,停了一会儿才说道:“让我想想。” 季山泉等人到了劳家私宅,绍雪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将蛊虫引了出来。又用事先准备好的药粉,将蛊虫引到了小盒子里。 这只蛊虫通体透明,只有线香粗细,无头无尾,缓慢地蠕动到药粉上,将药粉粘在身上,然后慢慢地渗进体内。 巫阳说道:“把盒子盖上吧。” 绍雪盖上盒子,问道:“这种害人的东西,留着它干什么?” 巫阳说道:“季山泉有句话说得对,术法无正邪。这只蛊虫又不是你养的,白来的东西有什么不好?将来如果碰上打不过的恶人,或许它还能派上用场。” 绍雪蹙眉道:“它是个活物儿,我留着它不用喂养吗?要用什么东西喂养?” 应灵露出头来说道:“不要养,有我一个就够了!” 巫阳想了一下,说道:“先替我留着吧,回头再说。” 季山泉又给劳杰雄扎了几针,揉了揉心经上的穴位,不大会儿工夫,劳杰雄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季山泉,劳杰雄虚弱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季山泉看向巫阳,巫阳说道:“不要提蛊术。” 季山泉对劳杰雄说道:“大当家,没什么事儿,你撞了邪秽,我已经给你驱净了。” “哦……多谢了……恕我礼数不周。”劳杰雄又闭上了眼睛。 绍雪打开门,将劳承皓请了进来。 季山泉说道:“二少爷,大当家已经醒了,按重病初愈的方式,调理几天就好了。” 劳承皓抱拳道:“多谢季道长。” 转而又看向云凤说道:“多谢二小姐。” 云凤应道:“举手之劳,不必多礼。” 季山泉问道:“二少爷,来了两次,怎么不见大少爷?” 劳承皓答道:“我大哥在处置镖局事务。因为这段时间的事,耽误了几单生意,需要走动打点。”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来之前我去了趟镖局,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以把人都招回来了。” 劳承皓眼中露出喜色,再次抱拳道:“多谢季道长!” 等着顺安镖局重新开业的这段时间,每天一起来,巫阳就会把云凤赶出房来。云凤知道巫阳要教绍雪,也乐得去季山泉房里,跟季山泉待着。 这一天早晨,云凤从房里被赶出来,看到一名门人站在院中。 见到云凤,门人双手捧起一封信说道:“二小姐,有人在门外留了一封信。” 云凤走到近前接过信,看到信封上写着:烦请千机门二小姐,转呈神女阳。 神女阳?云凤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随即想到可能是巫阳,于是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门人抱拳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云凤又推门回来,说道:“巫阳,有封信,信封上说让我转呈神女阳,是你吗?” 巫阳脸色一沉,盯着云凤手中的信,眼中涌起怨毒的寒光。 云凤吓了一跳,连忙将信放在桌面上,说道:“我走了,你自己看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 巫阳的目光落在信封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绍雪看着巫阳,试探着问道:“巫阳,有什么事吗?” 巫阳淡淡地答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楚国吗?” 绍雪摇了摇头。 巫阳沉默了一会儿,幽幽说道:“因为我是被放逐之人。” 绍雪愕然,信封上明明写着‘神女阳’,连神女都放逐?那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呀! 绍雪问道:“你不是……神女吗?” 巫阳嗤笑了一声,说道:“神女,也是在我死后,他们才追加给我的封号。在我被放逐的时候,我不是神女,而是黑巫。” 黑巫,是巫族中对邪恶术士的极端称呼。当年巫族极为兴盛,几乎每一个族人都会巫术,而巫阳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女孩儿。 巫阳的父母,只是族中低等的放蛊人。巫阳从会走路起,就跟着父母一起放蛊。有一次,巫阳的父母放蛊时,没有看管好蛊虫,伤到了族长家的孙子。 原本这不算什么大事儿,可族长家的孙子天生体质弱,而伤到他的那只蛊又是毒性极烈的蛊,所以没等到救命的人赶来,族长家的孙子就死了。 按照族中定的规矩,除了放蛊人的孩子以外,十四岁以下的孩子都不能擅自进入放蛊的场地范围。这本应该是族长家的错,可族长却惩罚巫阳的父母,判了百蛊噬身的刑罚。 没有人为巫阳一家人说话,在父母的惨叫声中,巫阳暴发了,抓着巫阳的族人七窍流出黑血,尖叫着抓挠自己全身,活活将身上的肉抠下来,死得无比凄惨。 巫阳冲到父母身边,挖出每一只钻进父母体内的蛊虫,带着父母的血肉塞进嘴里。 第124章 :选择 巫阳倒下了,族人们震惊了,以为巫阳必死无疑! 按巫族的规矩,受罚而死的人,没有资格入殓,只能丢在那里,等着被动物吃光。 然而,巫阳在父母的尸身前躺了七天七夜,却奇迹般地醒了过来。醒来的那一天,晴朗的天空中打了无数个响雷。 族长害怕了,要再一次处死巫阳,但这一回,除了被巫阳害死的那个人的家人,剩下的族人们全都反对! 因为依据巫族的传说,食百蛊而死,闻惊雷而重生者,必然是神女! 族长是绝不会承认巫阳是神女的,所以给巫阳加了一个‘黑巫’的名头,放逐了她。 年仅十三岁的巫阳,一路向东流浪,直到她遇到了楚王。 没有人知道楚王与她是如何相识的,她不说,楚王自然也不会说。当时伴随楚王游猎的人,后来不是战死沙场,就是因言获罪,处了死刑。 到最后,只有巫阳和楚王两个人知道,实则在楚王遇到巫阳的那一天,楚王将巫阳当成了猎物,纵马追射,却险些被巫阳杀死! 巫阳做了大祭司,最年轻,最美丽,最不可思议的大祭司。 巫阳想为父母报仇,请求楚王发兵征讨巫族,可楚王却提出纳妃做为交换条件。巫阳答应了,让楚王先发兵,为父母报了仇之后就嫁给楚王做妃。 可是楚王却又以驱兵万里,艰险难测为由,说要慢慢筹划,让巫阳先嫁给他。这一次,巫阳拒绝了,而且也明白了楚王不会为她复仇的。 但是巫阳并没有绝望,开始练阴兵!楚国的陷阵营,成了巫阳的目标,这些死士,是最佳的人选。 然而,就在阴兵将要练成的前昔,巫族的人找了来,告诉巫阳,说族长在祭祀的时候触怒了天神,被天上降下的神火烧成了灰烬。 不仅如此,族中几位掌管最高巫术的长老,都突然间暴毙而亡,放蛊的场地也被一场野火烧成了白地。 族人恳求巫阳回去,因为巫阳是神女,只有神女重新回到巫族,才能平息天神的愤怒。 然而,巫阳却一字一顿地对族人说道:“我宁愿毁掉我自己,来换你们灭族!” 绍雪听着巫阳平淡地讲述,握着她的手眼圈儿泛红。 巫阳停下来看着她,清冷地说道:“你的心太软,其实不适合修炼巫术。” 绍雪低下了头。 巫阳幽幽一叹,说道:“或许,这是天神的安排,巫术一直为世人所诟病,说它是邪门歪道,盛行于王贵之中而禁于民间。其实巫术远远早于道术,本也是应天人之感,动万物之灵的术法,不该落到这步田地。或许……天神是寄望你能为巫术正名。” 绍雪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巫阳浅笑了一下,拿起那封信拆开,取出信件看了一遍,神色变得极为怪异。 绍雪问道:“怎么了?” 巫阳将信收起来,答道:“这个人说,他是巫族的大巫师,是天神回应他,告诉他我在江州,所以他才找了来。” 绍雪看着巫阳,不太明白巫阳是什么意思。按绍雪的理解,巫阳所说的‘祈祝天神’,应该就是道家说的‘通灵’。 通灵的话,法力低的通鬼,法力高的通神。神无所不知,知道巫阳的命魂还在江州,也没什么奇怪呀。 巫阳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你不明白,我叛逆了天神,我不但为异族祈祝,还为了异族男子放弃了术法的传承,按理说这个大巫师祈祝我的事,应该得不到天神的回应才对。” 绍雪想了一下,轻声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说,或许你把巫术传给我,就是天神的安排吗?” 巫阳微一蹙眉,说道:“可你不是巫族的人呀,就算将来你学成了,也不会去做巫族的神女。” “也是。”绍雪想了想,又问道:“他既然知道你在这里,为什么不来找你?信里写了什么?” 巫阳答道:“他在信里说,他以净腹的方式从附国南疆一路找来,请求我能跟他回巫族去。” 绍雪问道:“就这一句话?” 巫阳答道:“这一句话就足够了。他净腹而来,必然是体力不支,饿晕在某处,而后被人救起。巫族的规矩,有仇必报,有恩必偿。他能给劳大当家的用噬心蛊,一方面是为了报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我。如今咱们把噬心蛊解了,他可以断定我就是神女,所以投来这封信,希望咱们不要再插手顺安镖局的事。” 绍雪蹙眉道:“为了报恩,就不惜杀人放火吗?” 巫阳点头道:“为了完成恩人的心愿,巫族人会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绍雪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巫阳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我不插手,你也不能插手。” “为什么?”绍雪蹙紧了眉头,问道:“你不是想让巫族灭族吗?” 巫阳平静地答道:“天神已经对巫族做出了惩罚,我已经没有仇可报了。你不懂巫族的规矩,救命之恩,舍命偿还。以我现在的能力,绝对不是大巫师的对手。虽然巫族已经没落,但这个人能当上大巫师,法力必然不低。而你,先不说还没有学多少巫术,即使是学了一些,初学乍练,也绝不是大巫师的对手。” 绍雪说道:“师兄一定会管的,我不能让师兄孤身涉险。” 巫阳看着她问道:“季山泉为什么一定要管?顺安镖局跟他有什么关系?再者说,怎么会是孤身涉险呢?你不是还有两位师姐吗。” 绍雪蹙眉道:“二师姐自保都成问题,大师姐法力虽高,可毕竟是阴魂……我不能袖手旁观,你放心,反正我只学了引蛊之法,他也不知道我是你徒弟。” 巫阳苦笑摇头,幽幽说道:“我真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管这件事呢?为什么就不能不管呢?” 绍雪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如果我劝师兄不管这件事,师兄会听我的吗?” 巫阳微笑着答道:“你可以试试,在我看来,季山泉虽然有善心,但并非江湖豪侠,无谓卷入这种争斗。” “好。”绍雪站起身说道:“我去跟师兄说一声。” 巫阳点头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但有句话我得先说,这一次,我不会帮你们。如果你一定要帮季山泉,那么,在解决这件事之前,我不能再传授你术法了。” “我知道了。”绍雪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绍雪来到季山泉房中,将信的事,和巫阳的意思说给季山泉与云凤听。 听完了绍雪的陈述,季山泉沉默。 云凤蹙眉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绍雪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师姐,巫阳也有自己的难处。” 云凤哼了一声。 季山泉心里却明白,巫阳不想插手,必然是因为她自己的法力太低。巫阳不插手,对方就不知道巫阳的底细,心里还会有些许顾忌。如果巫阳插手,暴露了自己法力低的弱点,对方就会毫无顾忌了。 至于不再传授绍雪术法,那是因为无论是术法还是武功,都是熟能生巧。绍雪初学乍练,就算天分再高,也根本掌控不了巫术的运用。巫阳不再传授绍雪,就是怕临敌之时,会混乱绍雪的选择,反倒造成麻烦。 云凤问道:“师兄,你在想什么?” 季山泉答道:“我在想,那个大巫师应该是被伍吉救了。伍吉的心愿应该就是整垮顺安镖局,然后替代顺安镖局,接千机门的镖,我想去找劳大当家谈谈。” “谈什么?”云凤看着季山泉,季山泉想得未免有些简单了。伍吉开的也是镖局,同行是冤家。想接千机门的镖,为得是趟开三山五岳的路。但无论能不能接到千机门的镖,两个镖局之间都会有争竞。 伍吉现在有这么强的帮手,即使劳家认栽,伍吉也不会罢手。更何况顺安镖局风光了几十年,岂能向一个新起炉灶的镖局服软? 谈与不谈的结果是一样的。与其去找劳杰雄谈,还不如商量一下要不要再管这件事。毕竟伍吉是冲着顺安镖局去的,千机门虽然与顺安镖局搭伙多年,但也只是生意上的关系,千机门不欠顺安镖局什么,她和季山泉,更不欠劳杰雄什么。 管是情分,不管是应该的。 云凤说道:“师兄,我觉得,这件事咱们也不要插手了。” 季山泉和绍雪一同看向云凤。 云凤说道:“镖局只是送货的,顺安镖局能送,朋盛镖局也能送。他们都是外人,咱们没有必要为了外人去涉险。他们要争斗,就让他们自己去争斗好了。江湖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绍雪接口说道:“师姐说得对,我赞成师姐的说法。咱们是修道之人,不是江湖豪侠,这种江湖上的私人恩怨,咱们没有必要卷进去。” 季山泉又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那咱们这就启程吧。不然一旦出了事儿,恐怕顺安镖局还得来找咱们。到时候再说不管,怕是说不过去了。” “好。”云凤和绍雪一同起身,说道:“我们回去收拾东西,你去叫忘尘子。” 第125章 :原谅 回到房中,绍雪告诉巫阳,说季山泉决定立刻启程去太湖。 巫阳点头道:“那就好,本来我还担心你们不了解巫术,动起手来会吃亏。” 收拾好之后,一行人离开分舵,出了东城门,驰上官道。 将近正午时分,巫阳突然惊叫一声:“绍雪救我!” 话音未落,巫阳便如一缕轻烟般,被抽离了玉佩,消失在来路上。 一行人急拉住马,绍雪惊问道:“怎么回事?” 季山泉心思一转,说道:“不好!有人动了巫阳的骸骨,快回去!” 巫阳被封在一个昏暗的空间里,格外阴冷,但这样的气息,又分外熟悉。 听到一个声音说道:“神女,我是巫族的大巫师,追阳。为了寻找你,我从南疆净腹而来。神女,我带你回巫族。” 巫阳冷冷地说道:“我说过要回巫族吗?” 追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神女,巫族已经没落了,上古的巫术几乎都已经失传,你的命魂能留到今天,这是天神的安排。神女,我以巫族大巫师的身份,代族人请求你,请求你回到南疆去,指引巫族再次兴盛。” 巫阳冷哼一声,就此沉默。 追阳等了一会儿,又说道:“神女,巫族曾经对不起你,害了你的家人,放逐了你,可巫族已经受到了惩罚。上古巫术都已经失传,可你和你家人的遭遇,却流传至今。每一代巫族人,都心口相传着你的苦难,背负着愧疚。神女,请你原谅巫族,给巫族一个重生的机会。” 感觉到封印被解除,巫阳现身出来,看到一名披头散发的黑袍男子跪在自己面前,心口上插着一柄利刃! 巫阳微微蹙眉,冰冷地说道:“不要以为你死在我面前,我就会回到南疆去。” 追阳平静地说道:“神女,放逐你的族长,是我的先祖。巫族人的习俗,以血还血。我是我们家族最后一个人,我死了,你的仇怨就消了。自从先祖放逐了你,我们家族的人都以发遮面,不敢见人。神女,请你原谅巫族吧。” 巫阳回头瞟了一眼,供桌上摆着的,是那只被宋玉投进河中的定魂鼎,刚才她就是被封在定魂鼎里。 追阳说道:“请神女原谅,我将你封在里面,是为了让你能听完我说的话。” 巫阳幽幽地叹了口气,走到追阳面前蹲下来,双手拢起他的长发,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刻着古老的符文。 “你可以驱散我的命魂。”追阳看着巫阳的脸,一说话,血从嘴里流了出来。 巫阳问道:“知道你脸上纹的是什么吗?” 追阳答道:“不知道,我家世代男子脸上都要纹上这个符文,请神女告知。” 感觉到他的生命在流逝,巫阳长叹一声,说道:“你脸上纹的是罪符,罪符里面是我的名字,阳。” 追阳的精神在涣散,虚弱地说道:“请神女原谅……原谅……” 巫阳轻声说道:“我原谅你们。” 追阳的眼中闪出一丝光彩,随即淹没,垂下了头。 命魂浮起,来不及说一句话,便消失了。脸上纹有罪符的人,得不到天神的庇护,死后即刻会被吸去无岸之界受苦。 巫阳站了起来,看着追阳的尸身说道:“我答应你,回南疆去。” 季山泉等人赶回江州城,季山泉一马当先,向顺安镖局驰去。 “绍雪,跟我走!”云凤在岔路口之前唤了一声,到了岔路口时,拨马向分舵方向驰去。 绍雪答应一声,跟着云凤跑上了岔路。 忘尘子追着季山泉而去,飞星子犹豫了一下,季山泉去顺安镖局,自然是要救人,而云凤去分舵,想必是去调人围攻朋盛镖局,寻找巫阳。这样算起来,季山泉这边人手虽然少,但绍雪那边更危险,所以飞星子追着绍雪去了。 顺安镖局,尸首满地。死者尽皆面色发黑,七窍流血! 季山泉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在尸首上发现了纤细的咬痕,由此推断,镖局的人是被某种毒虫咬死的。 “你们是什么人?”一声断喝,紧接着有官差涌入。 季山泉站起来回身应道:“贫道季山泉。” 领头儿的官差抽刀在手,指着季山泉斥道:“妖道,残害顺安镖局一干人等,拿下!” 季山泉微一皱眉,这群官差怎么信口雌黄,指鹿为马呀?有什么证据说是他残害顺安镖局的人? 官差们相继抽出配刀,刚要上前,门外又有人断喝一声:“住手!” 陆山川大步走了进来,站在门口扫了领头儿的官差一眼,说道:“千机门办事,无关人等回避!” 领头儿的官差看到陆山川,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收刀入鞘,一言不发地带着官差离开了。 陆山川走到近前,抱拳道:“季道长,二小姐吩咐属下来看看,二小姐带着人去朋盛镖局了。” 季山泉有点儿担心,去朋盛镖局,自然是去找巫阳,能拘走巫阳命魂的,必然是那个大巫师,虽然有绍雪和飞星子陪着,可不知对方底细,季山泉还是放心不下。 季山泉说道:“陆舵主,请你去劳大当家的私宅看看,如果看到毒虫,自己保命要紧。” “好。”陆山川点头。 季山泉又问道:“朋盛镖局在哪里?” 陆山川回头吩咐道:“带季道长去。” “是。”一名门人答应一声,转身向门外跑去。 季山泉对忘尘子说道:“相助陆舵主。” “好。”忘尘子点头答应。 朋盛镖局,一样是尸首满地,死者也都是面色发黑,七窍流血。 闯进门来,云凤等人愣住。 “那边。”绍雪感知了一下,先一步向后宅走去。 “绍雪!”飞星子追上绍雪,说道:“不要急,当心点儿,这些人死得蹊跷。” “多谢道兄提点。”绍雪应了一声,但脚步依然不慢。 来到追阳的那间暗室,绍雪拔剑在手,唤道:“巫阳!” 巫阳在里面答道:“没事,进来吧。”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绍雪收剑入鞘,飞星子抢一步到门边,侧着身轻轻推开了房门。 巫阳站在追阳的尸身前,幽幽说道:“绍雪,你过来。” 绍雪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走到巫阳身边。 巫阳指了下追阳的尸身,说道:“将他的头割下来。” 三人一惊,云凤蹙眉道:“人都死了,就算有再大的仇,也应该算了吧?再者说,你怎么能让绍雪干这种事儿呢?” 巫阳答道:“这是我们巫族人的习俗,我将他的头颅带回南疆,也算是完成了他的心愿。绍雪是我弟子,我让她做有何不妥?难道这种事要我动手吗?” 云凤轻轻地‘嗤’了一声,小声嘟囔道:“旁门左道。” 说话的这会儿工夫,绍雪仔细地打量了追阳,看到他心口的利刃是直刺进去的,知道此人是死于自裁。 绍雪抽出宝剑,却抿住了嘴唇,割人头这种事儿,她长这么大,别说亲手去做,连看都没看过。 飞星子看着巫阳问道:“我替绍雪割尸首的人头行吗?” 巫阳摇头道:“不行。这人是巫族的大巫师,你没有资格割他的头。” 绍雪在心里叹了口气,巫族还真是奇怪,这么残忍恶劣的事,居然还是一种殊荣。 看着绍雪躲闪的眼神,云凤说道:“小心点儿,别伤着手。反正要做,一咬牙一狠心也就做了。” “嗯。”绍雪答应一声,举起宝剑。 巫阳说道:“不是砍,是顺着骨缝割下来。” 飞星子不悦道:“你怎么事儿这么多?” 巫阳眼中一寒,斥道:“你懂什么!这是我巫族的事,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怕两人吵起来,绍雪连忙说道:“道兄,帮我拉着这人的头发。” 飞星子瞪着巫阳,巫阳垂着眼帘看着追阳的尸身。 飞星子哼了一声,走上前拉住追阳的头发,绍雪咬着牙开始割头。 云凤蹙着眉头,说道:“外面的人都死了,好像是中毒死的。巫阳,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巫阳问道:“死状如何?” 云凤答道:“面色发黑,七窍流血。” 巫阳又问道:“尸身上有没有咬痕?” 云凤蹙眉道:“我没看……等下。” 云凤返身到门边,吩咐道:“查验尸身。” “是。”门人答应一声,跑到最近的一具尸身处查验了一会儿,回来报道:“禀二小姐,死者面色深黑,表情痛苦,七窍流血,血色乌沉,身体多处有细小的破损痕迹,像是被某种虫子咬的。” “知道了。”云凤应了一声,反身走回来,绍雪已经将人头割下,飞星子提起来,追阳的脸正好对着云凤。 云凤惊斥道:“别对着我!” 飞星子看了云凤一眼,侧转了身。 巫阳对绍雪说道:“先找块布包起来,回头我教你处置的办法。” “哦。”绍雪明显有些犯呕,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飞星子说道:“我去包起来,你别管了。” 绍雪应道:“多谢道兄。” 看着飞星子拎着人头出去,巫阳淡淡地说道:“绍雪,不要让他为你做太多的事,欠得情多了,将来你还不起。” 第126章 :太湖边 云凤听出巫阳的话是意有所指,岔开话题道:“巫阳,外面的人怎么回事?” 巫阳答道:“是被蛊虫咬死的。” “蛊虫?”云凤想了一下,问道:“你是说,是这位大巫师杀的人?” “对。”巫阳点头。 云凤问道:“他不是帮着朋盛镖局吗?” 巫阳答道:“他帮朋盛镖局,是因为伍吉救了他的命。但巫术不是用来杀人作恶的。他帮伍吉铲除顺安镖局,报了救命之恩以后,再以同样的方式惩处朋盛镖局。” 云凤微微蹙眉,这巫族人也真够可以的,这样的话,还不如当初就不报恩呢。如果没有这位大巫师,伍吉就算还是想铲除顺安镖局,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可倒好,一下子铲除了两个大镖局,真应了那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话了,往后千机门的镖,就只能交给誉满堂那样的小镖局来接了。 季山泉赶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飞星子将人头包起来,加上一院子的死人,季山泉问道:“怎么回事?” 飞星子摇了下头,答道:“来的时候就这样,去问巫阳吧。” 看到季山泉,云凤问道:“顺安镖局怎么样?” 虽然巫阳已经说了,这位大巫师是报了恩之后又惩处了朋盛镖局,但云凤还是寄望于季山泉能救下顺安镖局,哪怕只是救下劳杰雄一家也好。 季山泉摇了下头,答道:“劳家两位少爷死在镖局里了,陆舵主带人去劳家私宅了。” 云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季山泉看着巫阳问道:“怎么回事?” 巫阳说道:“事情都已经了结了,咱们赶紧去太湖吧。” 季山泉看到供桌上的定魂鼎,皱眉道:“那只鼎……” 巫阳点了下头,说道:“就是宋玉投进河中的那只。” 季山泉问道:“这只鼎不会再招来阴兵了吧?” 巫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只鼎你不能毁掉,它将成为巫族的圣物。” “你要回巫族?”季山泉、云凤、绍雪三人异口同声。 巫阳垂了眼帘,幽幽说道:“离开快一千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停了一会儿,又对绍雪说道:“去太湖办完了事,你要跟我去南疆。” 绍雪愕然,季山泉说道:“我师父不会答应的。” 巫阳看了他一眼,说道:“只要绍雪愿意跟我去,了尘会答应的。” 绍雪踌躇道:“去南疆呀……” 巫阳说道:“不会太久,只是把大巫师的头颅送回去,然后再找一个传人,用不了多久,顶多十年。” “十年!”绍雪一惊,她今年十六岁,虽然迟早能修出法身,可这个时候的十年,也正是她如花似锦,碧玉年华的十年。 绍雪下意识地看向季山泉,却遇上云凤的目光。 绍雪连忙低下头说道:“巫阳,让我考虑一下。” 巫阳说道:“不急,先去太湖办事。” 飞星子说道:“绍雪,我可以陪你去南疆,反正我走到哪儿算哪儿。” 绍雪没有接话。 云凤用眼解斜着季山泉,季山泉说道:“先去太湖吧。” 一路无话,一行五人来到太湖延岸。 看着广阔的湖面,绍雪愕然道:“这么大呀!我还以为是一眼能望到头儿的小湖泊呢,早知道不来了。” 所有人都看向绍雪,只有巫阳在玉佩中问道:“你师父都教你什么了?” 绍雪没有回答,脸颊微红地低下了头。 季山泉说道:“太湖虽大,但多有人泛舟捕鱼,只要寻到熟悉水路的人问一问,直接去最深处就好了。” 云凤问道:“即使找到最深处,要如何打捞?”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答道:“我游下去找就好了。” “游下去?”云凤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季山泉微笑道:“有了法身,虽然不是神仙,可也不是凡人了,放心吧。” 一行人顺着湖边走,远远地看到一条打鱼的小船,一名三十岁上下年纪的男子,穿着短褂子,赤着双腿,正在修补小船。 季山泉走到近前,起手道:“这位大哥,贫道有礼了。” 男子抬起头,看到五人有男有女,装扮有道有俗,不禁怔了一怔,而后点头哈腰地招呼道:“哦,有礼有礼,有什么事儿吗?” 季山泉说道:“这位大哥贵姓?” 男子憨厚一笑,说道:“什么贵不贵的,我姓李,叫初三。” 季山泉点头笑道:“李大哥,我想问一下,这太湖最深的地方在哪里?” 李初三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道:“最深的地方不知道,谁也没量过。反正有那么十几处挺深的。” 季山泉掏出一锭银子,说道:“麻烦李大哥带我去这十几处挺深的地方转转,这是……” “不不不……”李初三不等季山泉说完,便一个劲儿地摆手,也不接银子。 季山泉微一皱眉,李初三说道:“不能去,最近湖面上不太平,你瞧我这船都莫名其妙地漏了。” 莫名其妙?季山泉最不相信的就是这四个字。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莫名其妙的事,只要出了事儿,就一定是有原因的。 季山泉问道:“李大哥,我能看看你的船吗?” 李初三答道:“看吧,我没骗你,船底漏了好几个洞呢。” 五个人一起围到船边,几乎头顶着头俯下身,看着船底最大的那个洞。这个洞大概能捅过去两根指头,非常的圆,像是被尖锥一类的东西刺穿的。但洞的边缘却极为光滑,像水磨一样,一丁点儿毛刺儿都没有。 云凤说道:“这不是铁器凿穿的。” 忘尘子看着云凤问道:“这你也懂?” 云凤看了他一眼,答道:“水下也有宝藏,只不过多数不能打捞而已。我们家陆上有两个分舵,可水上有三个分舵呢。” 飞星子失笑道:“好厉害。” 云凤瞪了他一眼。 李初三听差了话,以为是说他的船,便接口道:“是吧,我没骗你们吧?” 季山泉直起身问道:“李大哥,这船是什么时候漏的?” 李初三答道:“就是昨天,昨天水面上太平,没风没浪,我本来想多打点儿鱼,可才撒了两三网,船就漏了。” 季山泉问道:“那船漏的时候,水是漫上来的,还是喷上来的?” 李初三看着季山泉问道:“你说什么?” 季山泉想了一下,重新说道:“我是问,船漏的时候,水是从船底慢慢地漏进来,还是突然一下蹿起一条水柱?” “哦。”李初三答道:“是慢慢漏进来的。嗯……你问这个干么?” “随便问问?”季山泉笑了一下。 李初三说道:“反正你们别上湖了,他们都说龙王爷发怒了!” 云凤挨着绍雪,扯了一下绍雪的手指,轻声问道:“师兄问的是什么意思?” 绍雪轻声答道:“水漫上来,就是水鬼捅漏了船。如果是喷上来,就是碰上水兽了。” “水兽?”云凤扭脸盯着绍雪。 绍雪凑近她,轻声说道:“水兽凶猛,可大可小,蛟在化龙之前也算水兽。” “啊?”云凤的声音有点儿大,李初三看着云凤说道:“小姑娘,不要不相信,龙王爷厉害着呢。” 云凤冲着李初三眯眼一笑,又转脸贴着绍雪的脸颊轻声问道:“水鬼好对付吗?” 绍雪想了一下,轻声答道:“我虽然知道,但没见过,还是过会儿问师兄吧。” 季山泉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李大哥,你这条船卖给我行吗?” 李初三一皱眉,说道:“你要船干什么?你又不打鱼,就为了到湖面上转一圈儿?这不是糟蹋东西吗?再说了,这船漏了,你会修吗?” 季山泉失笑道:“那这样儿吧,你把船修好,租给我,我用完了再还给你。” 李初三皱眉道:“你为啥非得去湖面上转啊?等过一阵子消停了再去不行吗?” 季山泉抿着嘴叹了口气,过一阵子?恐怕这阵子是过不去了。 水鬼凿船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找替死鬼,另一种是守护精气源头。精气源头有很多种,但对于太湖来讲,恐怕这个精气源头,就是那柄泰阿剑。也就是说,李初三船漏的地方,很可能极为接近泰阿剑。 季山泉说道:“李大哥,我不是为了上湖面上赏景,我有很重要的事,等不得。” 李初三摇头道:“小道长,我不能害你。我实话告诉你,陈腊八就死在湖里了,也是船漏了,没回来。” 季山泉微一皱眉,打鱼的人一般水性都很好,就算船漏了,抱着块木板也应该能漂回来才对,怎么会没回来呢? 季山泉问道:“陈腊八船漏的地方,跟你船漏的地方,是一个地方吗?” 李初三回想了一下,点头答道:“你还别说,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都是那一片儿水挺深的地方。我说小道士,你说那个地方,不会是龙王爷的宝库吧?怕我们这些人偷了他老人家的宝贝,所以派出虾兵蟹将来把船给凿漏了。” 季山泉看着他微笑道:“放心吧,龙王爷不会跟你们这些老实人过不去的。就算那里是龙王爷的宝库,你们也偷不着宝贝。” 第127章 :渔村 李初三狐疑地看着季山泉,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你们是不是想偷龙王爷的宝贝?” 季山泉叹了口气,这种老实人,真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 见季山泉叹气,李初三唬了脸,说道:“那我可不能让你们去。你们要是偷了龙王爷的宝贝,转脸儿拍拍屁股走了,龙王爷一发怒,我们全村人都会倒霉的!” 季山泉失笑道:“李大哥,我们也是凡人,哪敢去偷龙王爷的宝贝呀?我们是找一样凡间的东西,不过是在水底下而已。” 云凤说道:“李大哥,我们不是坏人。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我们是坏人,何必跟你说这么多话?这里又没有人,把你杀了之后抢了你的船不就行了吗?” 绍雪愕然看着云凤,诧异她怎么这么说话!首先,船漏了,恐怕没人会修船吧?其次,太湖这么大,去哪里找船漏的地方? 李初三倒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道:“小姑娘说得在理,你们不是坏人。” 绍雪哑然失笑,她自己倒是想多了。 李初三又说道:“那我劝你们也过阵子再去,真的是不太平。” 飞星子被他们绕得烦躁了,说道:“我们会法术,如果是龙王爷不高兴,我们就替你们向龙王爷求求情。如果是水鬼闹事,我们就收了邪秽!” 李初三震惊地瞪圆了眼珠子,盯着飞星子上看下看,一脸崇敬地说道:“你会法术?那你变成个大王八让我看看。” 此言一出,云凤和绍雪同时掩嘴而笑,连忘尘子都忍俊不禁。 飞星子瞬间黑了脸,季山泉连忙说道:“李大哥,我们的法术是用来对付妖魔鬼怪的,你说的那种变身术,只有神仙才会。而且王八是千年寿星,也不是一般的神仙能变得成的。” “是啊?”李初三似懂非懂地点头,说道:“那是我不懂事儿了。” 飞星子叹了口气,听了季山泉的话,飞星子也明白了,李初三就是个粗直的老实人,有什么说什么,没那么多心思,更不会讥讽调侃别人。 季山泉又说道:“李大哥,你抓紧修好船,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办。” “那行。”李初三点头,转身向远处一指,说道:“你们去我家歇歇,到村口问李初三家,有人就告诉你们了。” “好。”季山泉应道:“多谢。” 去渔村的路上,忘尘子感慨道:“久不见民风如此纯朴了。” 飞星子呵呵一笑,说道:“民风纯朴,自无争竞,也便无事。你我修道之人,入世本为积攒功德,当然要去往物欲横流之地,纸醉金迷之所,方能见到煞怨情仇。” “道友说得是。”忘尘子微笑点头。 云凤斜了飞星子一眼,她最讨厌飞星子有事儿没事儿的就要显摆一下。于是贴在绍雪耳朵轻声说道:“绍雪,飞星子这人不好,太浮躁。” 绍雪愣了一下,巫阳在玉佩中说道:“没错,季山泉好。” 两人同时一窘,都低了头,不再说话。 渔村不大,有那么几十户人家的样子。到了村口,也没见到什么人,只有几个孩童在追逐嬉戏。 绍雪拦下一名孩童,微笑着问道:“小童,你们村里的大人呢?” 小童答道:“都去龙王祠供奉龙王了,姐姐,你是过路的吗?” 绍雪微笑着点头答道:“是呀,我们在湖边碰到了李初三,他让我们到他家歇歇脚。” 小童说道:“他家太破了,去村长家吧,村长是我爷爷,你们跟我走吧。” 说着拉住绍雪的手,扯着绍雪向村里走。 几个人满脸笑意地跟着小童进了村,一边走,绍雪一边与小童聊天儿,知道小童叫渔宝,姓贺。村里有四十六户人家,都是打渔为生。 还有那个李初三和陈腊八都是二楞子,漏船的事早就发生了,可他俩偏不信邪,也不跟着大家伙儿供奉龙王爷,非得去打鱼,结果陈腊八死了,李初三才消停了。 村长家住在村子中间偏南,院子不小,明堂开阔,三间大瓦房,门朝正南。院子左边晒着渔网,右边摆着木头架子,架子上面用笸箩晾着鱼干。 渔宝拉着绍雪进了院,直接往正屋走。 绍雪拉住他说道:“渔宝,我们先在院子里坐坐,等你家大人回来。” “好吧。”渔宝答应,松了手,跑到架子旁取了一笸箩鱼干,递到绍雪手中,说道:“你们先吃着,我去烧水。” 看着鱼干,云凤问道:“这东西能好吃吗?” “不知道。”绍雪摇头。 季山泉拿起一块,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说道:“还好,就是有点儿咸。” 云凤说道:“我还是吃自己的干粮吧。” 忘尘子拿起一块鱼干,咬了一口,笑道:“人家一番好意,入乡随俗吧。” 渔宝烧好了水,就跑去找家里大人。不大会儿工夫,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跟着渔宝回来了,进门满脸堆笑地说道:“远客好啊,我是渔宝的爹,叫贺风平。” 众人起身打招呼,贺风平笑着说道:“坐,都坐。” 从贺风平的口中得知,漏船的事从两年前就偶有发生了。当时不是圆孔,只是船底有裂缝。村里人也就没太在意,只当是平时保养得不好。可近段时间,漏船的事频繁发生,而且是船底被凿了圆孔。 这圆孔和裂缝的差别可太大了!村里人这才着了慌。赶紧派人到镇上去买祭品,准备拜祭龙王爷。可陈腊八不信邪,说打了这么多年的鱼都没事儿,肯定不是龙王爷发怒,还叫着李初三一道去,结果陈腊八就没回来。 季山泉问道:“贺大哥,按说常年打渔的人,水性应该都不错,就算出去得远,抱块木板也能游得回来呀?” “你不知道。”贺风平叹了口气,说道:“腊八的船和初三的船都漏了,初三就说赶紧回来,可腊八不干。不干就不干吧,还拿着船桨打水,骂了一些难听的话,然后一个浪打过来,人就没了。”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心里都明白了,如果是水鬼的话,那它也不是想伤人,只是想把人赶走,而陈腊八不但不走,还言语挑衅,所以才会丢了性命。 季山泉说道:“贺大哥,我们是修道之人,你们这里的事情可能不简单。能不能租给我们一条船,去你们船漏的地方看看。” 贺风平皱了皱眉,说道:“船没有问题,多得是,说什么租不租的。只是龙王爷发了怒,你们这个时候去,怕不妥吧?” 季山泉点头答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小心的。” 飞星子说道:“贺大哥,你们刚刚拜祭了龙王爷,正好应该有人去试试,看龙王爷消了气儿没有,就让我们去看看吧。” 贺风平摆手道:“那可不成,我们的事,哪能让几位远客去冒风险。” 季山泉说道:“没事的,别人不都没事儿吗?要不是陈腊八骂了脏话,也没不了。我猜想,龙王爷也不想杀人,要是情况不对,我们赶紧回来就是了。” 贺风平摇头道:“这么大的事儿我做不了主,等我爹回来再说吧。” 飞星子皱眉道:“我们就是租条船,不用那么麻烦吧?” 贺风平说道:“小道长,话不是这么说,你们来我们村里坐客,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怎么过意得去呀?” 飞星子叹了口气,抬手扶额,闭上了眼睛。 吃过晚饭,季山泉又跟村长商讨了一番。村长倒是没有强烈地阻拦,只是把季山泉单独带到别的屋里,低声说道:“道长,不瞒你说,老朽觉得这个事儿……跟龙王爷没什么关系。” “哦?”季山泉看着村长,说道:“那老村长说说看。” 季山泉一直不提水鬼,一来是怕吓着他们,二来怕人家觉得自己是江湖神棍。现在老村长提了出来,正好可以顺着话头儿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村长说道:“其实老朽也不灵光,就是自己个儿琢磨。要说龙王爷那可是正神,他老人家要是发了怒,那还不得巨浪涛天呐!哪会只是在船底下凿几个洞?” 季山泉微笑道:“或许龙王爷不愿杀生,只是为了吓退你们。” “哎~”村长摆手道:“道长,其实你心里早就有数儿了,只是不愿把真相告诉我们这些个凡夫俗子。老朽以为,道长若是一开始就说出真相,担心两件事。第一,如果我们信了,会吓着我们。第二,如果我们不信,会把你当成骗子。我说得对不对?” 季山泉微笑着点头应道:“老村长说得在理。” 村长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还有件事儿,我谁都没告诉。你知道陈腊八为什么非得去打渔吗?” 季山泉察觉到话中有异,便问道:“难不成是看见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对喽!”老村长一拍大腿,说道:“不愧是修道的人,心眼儿就是灵光。有一天晚上,陈腊八来找我,说是看见了一团五彩宝气!” 第128章 :水鬼 那天陈腊八去打渔,运气极差,折腾了一天,只网到十几条鱼。眼见着天色渐晚,陈腊八一赌气,也不赶着回家了,直接在船上煮鱼吃。 渔船顺着水流漂,远方隐隐约约有些斑驳的亮光。 陈腊八觉得奇怪,便向着亮光划去。 近了些,看清那些亮光五彩斑斓,陈腊八眼睛瞪得溜圆,手上使足了劲儿,把渔船往亮光处划。 结果划着划着,发现船底进水了。 陈腊八不甘心,可也没办法,只能记住那个水域,先回来。 陈腊八知道,想一个人独吞宝物是不可能的,所以回来后,就悄悄地找了村长。 村长当时跟他说得很明白,村长说:“腊八呀,那不一定是宝物,兴许是什么东西引诱你去填命。退一步讲,就算是宝物,你还没到跟前儿,船就漏了,这就表明那宝物不是你的,你没这个命。” 陈腊八不信这个邪,更不甘心。眼瞧着宝物放在那儿,怎么能当没看见呢?于是陈腊八私底下找了几个年轻人,转过天划了两条船又去那个地方。结果亮光没看见,两条船都进了水。 回来后检查船底,发现两条船都被凿了圆洞。洞虽然不大,可边缘光滑,不像是新凿的,倒像是经年累月被水流打磨的一般。再者说,那么深的水,湖面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谁凿的船? 后生们都害怕了,说什么都不肯再去。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知道了消息的人都偷偷摸摸地去寻宝,结果无一例外的,船都被凿了圆洞。 一时间人心惶惶,村长没办法,只能站出来说,那是龙王爷的宝库,凡人不能靠近,现在冲撞了龙王爷,得赶紧拜祭。 可是陈腊八不死心,又叫着李初三那个二楞子去了一趟,结果就把命搭进去了。 听完了村长的讲述,季山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老村长,贫道以为,这是一只水鬼。它本不想伤人,只是想守住宝物。” 村长瞪大了眼睛看着季山泉,诧异地问道:“真有宝物?” 看到村长的表情,季山泉后悔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但既然已经说了,也只能这样儿了。 季山泉说道:“应该有。可有一样,即使真的有宝物,凡人也承受不起。” 村长笑了笑,点头应道:“是啊是啊。” 季山泉说道:“老村长,不管怎么说,地点是你们村的人发现的,你看这样行不行……如果我能找到宝物,给你们村一千两银子当谢礼。” 村长眼中一亮,连忙说道:“瞧道长说的,这算怎么回事儿嘛。”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凡事皆有因缘,我若平白地取走宝物,于情理也是不合,老村长不必推辞。” 村长呵呵笑道:“既然道长这么说了,老朽便愧领了。” 村长把自己家的人聚到一间房里,腾出另外两间房,一间给云凤和绍雪住,一间给季山泉他们三个男人住。 季山泉把跟村长谈的事对云凤和绍雪说了,然后问应灵:“去江州分舵取一千两银子,多久能回来?” 应灵站在桌面上看着季山泉,问道:“有什么好处?” 季山泉微笑道:“你说。” 应灵指着床头的布包,说道:“给我一块蛟胆吃。” 季山泉一皱眉,说道:“那是巫阳的,我说了不算。” 巫阳说道:“可以给你一小块儿。” 应灵问道:“一小块儿是多小?” 巫阳答道:“半两钱的钱眼儿大小。” 应灵琢磨了一下,说道:“行,一夜就能回来。” 季山泉说道:“云凤,给陆舵主写个手札。” 转过天,一行人跟着村长来到湖边。 村长并没有叫其他的人,只是他的儿子贺风平,还有另一个叫贺风宁的男子,想必也是村长的本家。看这个样子,村长是想独吞这一千两银子。不过季山泉无所谓,只要能找到泰阿剑,谁拿银子与他无关。 村长指挥两个子侄将船推到水中,然后对季山泉说道:“道长,让风宁掌舵,船上能坐四个人。” 季山泉看了一眼小渔船,是能坐四个人,但如果要打斗的话,两个人都嫌多。 季山泉说道:“我自己去就行了。” 云凤惊道:“不行!” 绍雪说道:“我跟师兄去,这本来就是我的事。” 飞星子说道:“还是我去吧。” 巫阳说道:“飞星子,你虽然是一番好意,但毕竟是外人,还是让绍雪去吧,你留在岸上保护云凤。” 巫阳的话虽然说得直率难听,却提醒了飞星子。季山泉是去取泰阿剑,这种瓜田李下之事,还是避避嫌疑的好。虽然自己的道法高过绍雪,可也没高出多少。于是点头道:“好,我留在岸上。” 云凤牵住季山泉的手,将胜邪剑塞给他,说道:“万不可逞强,成则成,不成便退。”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放心吧。” 转而又问绍雪:“绍雪,你水性如何?” “好着呢。”绍雪一脸镇定,根本看不出来她其实不会水。 季山泉点了点头,两人上了船,船向湖心划去。 朝阳映着水面,远红近清,波光潋滟。初晨的风拂过脸颊,撩起秀发,轻舞摇曳。 绍雪与季山泉对坐着,别着头看着湖光山色,心里说不出的悒闷。巫阳让她跟着去南疆,这一走,便是千山重重,万里迢迢。她不想去,虽然不去也不能总跟着季山泉,可毕竟相对离得近些。 但是,绍雪心里也明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更何况巫阳是阴魂,就算自己能回到南疆,恐怕也很难传授术法。因为巫族已经没落,能通阴者想必是少之又少,而且还有大巫师的人头要带回去。 季山泉看着前方,目光从绍雪的肩头越过,余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她朝花惜露般的惆怅令人心疼,然而季山泉却不能说什么。既然心里已经许了云凤和云凰,那便不能再去招惹旁人,以免害人害己。 “两位道长,水流急了,坐稳些。”贺风宁的声音将两人的思绪打断。 绍雪转回头,正对上季山泉的目光,下意识地抿嘴一笑,如蓓蕾初开。 季山泉也微笑了一下。 船身突然一晃,绍雪连忙抓住船帮儿,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惊惧的神色。 季山泉一怔,问道:“你根本不会水,是不是?” 绍雪咬着嘴唇儿脸红,平生头一回说谎,还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见季山泉皱眉,绍雪怯怯地说道:“师兄,我错了,你别生气。” 季山泉懂她的心思,飞星子是外人,云凤和忘尘子都派不上用场,让他自己来,绍雪又不放心,所以才会说谎。 有心让贺风宁掉头回去,又怕绍雪伤心,好在她的轻功极好,只要不落入水中,应该没什么大碍。 季山泉说道:“以后不许这样。待会儿若是有事,你照顾好自己,不要落入水中。” “嗯。”绍雪咬着嘴唇儿点头。 巫阳在玉佩中轻笑了一声。 “两位道长,咱们快到了。”贺风宁的声音有些发紧。 季山泉也察觉到了浓重的煞气,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水面,说道:“停船。” 绍雪也站了起来,身子晃了两晃才找准了平衡。 水面下有一道人形状的暗流向船涌来,季山泉微微眯着眼睛,慢慢地脱下长袍,丢在船上。能聚水为形的水鬼,绝不会是淹死的怨魂那么简单。 季山泉说道:“贺大哥,掌好舵。” “好。”贺风宁心里害怕,声音发颤。 季山泉又说道:“绍雪,守好这条船,不要让任何东西接近。” “知道。”绍雪答应一声,拔剑在手。 季山泉拔出胜邪剑,看准了时机,纵身向水中跃下。 水鬼倏然一惊,季山泉已经到了近前,挥剑刺向它胸口! 不管是不是这只水鬼杀了陈腊八,季山泉都不必犹豫。因为季山泉不是来打渔的,而是来取泰阿剑的。打渔人都被水鬼撵走,取剑的自然就会拼命了。与其多费口舌,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况且季山泉还没有练到能在水中说话。 哗啦一声,如鲸喷泉涌,水面上陡然蹿起一大股水柱。 就是贺风宁都看得真切,水柱的顶端,是一个惟妙惟肖的‘水人’! “着!”绍雪娇斥一声,剑气挥出,呼啸着斩向水鬼。 季山泉顺流而上,用胜邪剑划破手指,屈指将一滴灵血弹向水鬼。 ‘嘭’的一声,水人炸开,水帘如雨般撒落,而水鬼避过剑气与灵血,向绍雪扑去。 “朱雀展翅!”绍雪足尖点在船板上,团身旋舞,微红的剑气组成状如振翅的火鸟,急风暴雨般射向水鬼。 季山泉一瞬间有些错愕,想不到绍雪竟然能施展四象剑式! 季山泉也能施展四象剑式,只不过,朱雀展翅这一势,他总是用不好。青龙凶猛,白虎肃杀,玄武厚重,朱雀飘逸。其他三势没问题,唯独朱雀一势,季山泉绝不可能施展得如此飘逸唯美。 “嗷……”水鬼无法躲避,被无数剑气击中,倒飞出十数丈,落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第129章 :剑奴 季山泉游回船上,说道:“贺大哥,再往前去。” 经过刚才的一幕,贺风宁也不害怕了,知道这两位年轻的道长是真有本事,所以卯足了力气,把船向前划去。 绍雪有些懊丧地说道:“我法力不够,没能打死它。” 季山泉眼睛盯着水面,答道:“不要在意,它不是寻常的水鬼,能聚水化形,至少也得是鬼灵。况且要想用剑气击杀,需要极高的法力,我也做不到,否则我就不用跳到水里去了。” “嗯。”绍雪答应,这些道理她虽然懂,但还是要季山泉亲口说出来,她心里才会舒服。 水面无风无浪,划了十几丈,不见水鬼的踪迹,而早先的那股煞气也消失不见了。 季山泉心中觉得不妙。水鬼应该是被绍雪打伤了,要么沉入了湖底,要么跑了。 季山泉最担心的是,这只水鬼其实不是水鬼,而是与泰阿剑一起沉入湖底的‘剑奴’! 从水鬼的情况来推断,这只水鬼的执念极深,而且法力不低,虽然刚一过招儿就被绍雪打退,但它身上的那股煞气,委实不容小觑! 另外,如果是寻常的水鬼,一方面它应该害怕泰阿剑的威气,另一方面它没有必要吓跑打渔的人。因为凡人再怎么有本事,也不可能潜到水底打捞泰阿剑。除非它的宿命就是守护泰阿剑,所以有人靠近,它才会驱赶。 如果是剑奴的话,季山泉最担心的情况,莫过于它拿着泰阿剑跑掉。因为它是剑奴,它的命与泰阿剑系在一起,所以它可以触碰,甚至是操控泰阿剑。 太湖这么大,如果它拿着剑跑了,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 季山泉回头看了绍雪一眼,说道:“你小心点儿,我去水里找找。” 绍雪点头答道:“你也小心。” 季山泉跃入水中,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绍雪扒着船帮儿看了看,掐指要开慧眼,巫阳说道:“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怕季山泉跑了不成?何必空耗法力。” 绍雪抿着嘴唇,松开了手指。 “呜……”低沉的哭声若隐若现。 绍雪微一皱眉,刚才打了一架,竟然还有阴魂往这边来,这只阴魂是傻的吗? 绍雪站了起来,盯着阴气涌来的方向,一会儿工夫,一只阴魂浮出水面,看着绍雪哭道:“道长,我是渔村的陈腊八,被恶鬼害死,不得解脱,道长救救我吧……呜……” 绍雪恍然,原来是陈腊八。 刚要说话,巫阳却说道:“水鬼阴气重于其他鬼魂,当心有诈。” 陈腊八也不辩驳,只是半浸半浮在水面上,抬着手,用袖子遮着脸低声哭泣。 绍雪迟疑了一会儿,问道:“陈腊八,你要我如何救你?” 此言一出,贺风宁浑身一哆嗦,直眉瞪眼地嚷道:“你说什么!” 绍雪转身看着贺风宁,安慰道:“你不用怕,是陈腊八的阴魂,他不是来害人的,他想让我救他。” “哦!”贺风宁瞪着绍雪,重重地应了一声,但依然是目光呆滞,神情惊愕。 陈腊八哽咽着说道:“道长,请你带我回村子,我想再看看我住的房子。” 绍雪答道:“这倒好办。等我们办完了事,我就引你回去。” “回哪儿去?”贺风宁冷不丁插了一句。 绍雪看了他一眼,怕他害怕,只答道:“阴魂的事不要打听,跟你没有什么牵扯。” “哦。”贺风宁答应一声,神色缓和了一些。 季山泉潜入水底,既没有察觉到煞气,也没有看到泰阿剑。心里不免一沉,既然那只水鬼在这里驱赶渔人,泰阿剑就应该在左近才对。没有发现,很可能就是被水鬼拿走了。这样的话,又不知该往何处去寻找了。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绍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开始坐立不安。 巫阳说道:“不用担心,死不了。” 绍雪蹙眉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说话。” “嗯。”巫阳答应了一声。 季山泉浮出水面,绍雪立刻欢叫道:“师兄!” 季山泉没有应声,浮在水面上不动。 绍雪急道:“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巫阳说道:“嚷什么?停了呼吸这么久,不得重新打开肺管,调运内息缓一缓吗?” 绍雪嘟着嘴轻声说道:“你又如何知道。” 巫阳淡淡地答道:“因为活着的时候,我也能做到。” 绍雪惊讶道:“你和师兄一样厉害呀!” 巫阳嗤笑一声,说道:“他算什么,不过是刚练成法身的小辈而已。” 绍雪微一蹙眉,巫阳从不招摇,能这么说,必然是真的。这样一个人,仅仅是因为仇恨巫族,便毁了自己,落到如此法力全无的境地,值得吗? 巫阳冷冷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绍雪坦诚地答道:“我在想你曾经跟我说过的话,巫族的人来找你,请你回去,可是你说,只要能让巫族灭绝,你宁愿毁了自己。” 巫阳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是不是在说,我不应该回去?” “不。”绍雪答道:“我是在可惜你一身的法力,你生长在巫族,那是你的根,近千年了,再大的仇恨也该放下了……我陪你回去。” 半晌,直到季山泉游回船边,巫阳才轻轻地说道:“好孩子。” 贺风宁听绍雪说了半天话,越听后背越凉,却又不敢多嘴。见季山泉回来,忙问道:“道长,咱们回去吗?” 季山泉点头道:“先回去吧。” 贺风宁赶紧调转船头往回划。 绍雪问道:“没有找到吗?” 季山泉摇头,答道:“这下麻烦了。” 巫阳说道:“不用犯愁,我有办法。” 季山泉问道:“什么办法?” 巫阳答道:“我会告诉绍雪的。” 季山泉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回到岸边,下了船,云凤见季山泉浑身湿透,却一无所获,便上前拉住手安慰道:“没事的,慢慢找,咱们有得是时间。” “嗯。”季山泉点头,说道:“咱们回去吧。” 绍雪说道:“你们先走,我招个魂。” “招个魂?”季山泉问道:“招什么魂?” 绍雪便把陈腊八的事说了,季山泉微微皱眉,说道:“水鬼阴气极重,你可小心点儿,提防有诈。” 绍雪没想到季山泉和巫阳说的一样,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他只是一只鬼,冲我使诈,难道不怕灰飞烟灭吗?” 季山泉淡然一笑,说道:“好吧,我先回去了。” 飞星子看着季山泉等人离开,对绍雪说道:“我陪你。” 绍雪浅笑了一下,转回身面对着湖面,取出一张引魂符,晃着后丢在脚边,高声呼唤道:“陈腊八,魂归来……陈腊八,魂归来……” 湖面上,陈腊八的阴魂飘飘忽忽地过来,停在绍雪面前,鞠躬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绍雪说道:“跟我走吧,回去看看,然后我送你去地府。” 陈腊八哭道:“道长,我是枉死啊,地府不得补我阳寿吗?” 绍雪抿了抿嘴,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去了地府就知道了。” 陈腊八又哭了两声,样子极为伤心,哽咽着说道:“不劳道长了,我自己回去看看就行了。” 绍雪看着他说道:“不麻烦,你死了有段日子了,恐怕已经过了销阳籍的时辰,还是我送你一程较为稳妥。” “好。”陈腊八抹了把眼泪,说道:“那道长跟我来吧。” 说完嗖的一下消失了。 绍雪一怔,飞星子已经蹿了出去。 巫阳说道:“我早就说过,陈腊八因贪财而死,心术不正。他困在湖中,不得返还,你用引魂符为他引路,招他回来,恐怕他现在要闹事了。” 引魂符与招魂符的区别在于,引魂符是作为引路之用,就是让阴魂能看到路,听到叫它的人的声音,跟着这个人的声音回来。而招魂符则是要有阴魂生前的物件或是生辰八字,定向招魂。 如今绍雪把陈腊八引了回来,却没有陈腊八生前的物件,更不知道生辰八字,而陈腊八却跑了! 绍雪急奔而去,看到飞星子停在了村口。 奔到近前,问道:“道兄,陈腊八呢?” 飞星子摇头,答道:“从一开始我就没看到他,只是追着阴气跑到这里,但村里的阳气太重,遮盖了陈腊八的阴气,我找不到了。” 说话间季山泉等人赶了上来,他们先走,却比绍雪和飞星子晚到村口。 方才见两人急奔而过,季山泉就知道出事儿了。水鬼不但阴气重,而且怨气也比其他死法的鬼魂要重得多。陈腊八又是因贪财而亡,本来就是个心术不正的人,不可能乖乖听话。 不过季山泉没有强行说破,能借着这个机会教训一下绍雪也是好的,免得她老不长记性,毕竟谁也不能总在身边提醒着她。 “师兄~”绍雪转回身,眼圈儿红了。 云凤叹了口气,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回身对季山泉斥道:“你瞧!明明能说明白的话,非得让绍雪自己长记性,这样有意思吗?” 第130章 :捉拿陈腊八 绍雪愕然道:“师姐,你说什么呀?” 云凤答道:“师兄他说,你心太善,只知道可怜弱者,从不设提防。他知道会出事儿,但要让你吃一堑长一智!” 绍雪委屈地看着季山泉,眼色中有些怨恼,可转念一想,师兄和巫阳一样,从一开始就劝过她,是她不听话才弄成这个样子。 季山泉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能怎么样。” 话音刚落,一众村民拿着渔叉棍棒,叫喊着向几人冲了过来。 几人同时一愣,飞星子高声斥道:“干什么!” 这一嗓子喊得声音极大,冲在前面的村民被震得耳中轰响,不自觉地停住脚,却怨毒地瞪着他们。 飞星子又斥道:“你们干什么?” 贺风平举着渔叉,愤懑地吼道:“你们逼陈腊八杀了我爹!” 飞星子瞪眼道:“胡扯!我们杀你爹干什么?杀了你爹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贺风宁!” 飞星子回身瞪着贺风宁,大声说道:“你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你告诉他们,是我们让陈腊八杀村长的吗?” 贺风宁磕磕巴巴地说道:“我跟两位道长在湖上碰到了妖怪,后来这位女道长又说陈腊八的魂儿想回家看看,我倒真没听他们说要杀村长。” 贺风平嚷道:“是陈腊八说的!他上了我爹的身,说是你们逼他这么干的,然后就把我爹用筷子插死了!” “鬼的话你也信?”飞星子冷哼一声,拔剑出鞘,挥出一道剑气。 ‘嘭’的一声,尘土飞扬,村民面前现出一道浅坑,站在前面的村民惊得连连后退。 飞星子收剑入鞘,傲然说道:“杀你们还用得着驱鬼吗?你们也配吗?” 季山泉走上一步,拍了拍飞星子的肩头,对贺风平说道:“你最清楚,陈腊八是因贪财而死,我还答应你爹……” “反正是你们把陈腊八的鬼魂招回来的,你们得给我个说法儿!”贺风平意识到季山泉可能会说出那一千两银子的事,所以狂吼着打断了他。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我可以把陈腊八送走,不让他再祸害你们,但你们不能把村长的死,算在我们头上。而且,我们的事还没有办完,还得住在村里。” 所有人都看着贺风平,村长死了,贺风平理所当然地成了大家心目中的村长,其实这么个小渔村,村长也就是个拿主意的人,平时也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可得。况且老村长是贺风平的爹,报不报仇,找谁报仇,当然是贺风平说了算。 贺风平攥了攥手里的渔叉,他其实是有点儿吓懵了。他爹突然从床上跳下地,嚷着说自己是陈腊八,是村里来的那帮生人让他来杀村长,然后就当着贺风平的面,拿起一根筷子插进老村长的眼睛里。 贺风平当时一个是吓的,另一个是觉得季山泉他们找到了宝贝又不想给钱,所以指使陈腊八来杀人。现在看来,的确是陈腊八在捣鬼。 贺风平咽了口干沫儿,说道:“行,你们把陈腊八送走,答应的事儿不能改口,你们就还能住我家。” “行。”季山泉点头,所谓‘答应的事儿’,就是那一千两银子。 季山泉说道:“把陈腊八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贺风平一愣,左右看了看。 一位上了年岁的老者说道:“陈腊八没爹没妈,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生的,就算当初知道,都过了这么些年了,谁还记得呀?” 季山泉说道:“他名字叫腊八,应该就是腊月初八生人,他今年多大岁数?” 老者答道:“三十多岁吧,三十到四十之间,你挨个儿试试。”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那不行,带我去他家吧。” 贺风平多了个心眼儿,人多说话不方便,于是转身招呼道:“大家都回去吧,没事了,我陪着几位道长去抓陈腊八,回头一定给大伙儿一个说法儿!” 飞星子歪着头向季山泉凑了凑,轻声说道:“你刚才应该把那一千两银子的事儿说出来。” 季山泉答道:“何必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只办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村民们相继散去,有几个年轻的想跟着去看热闹,也被贺风平连踢带骂地撵走了。 一行人跟着贺风平往村里走,走了没一会儿,看到远方有火光。 “哎呀!”贺风平撒腿就跑,边跑边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季山泉追上贺风平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啊?”贺风平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接着喊道:“快来人呐!走水了!” 季山泉一把薅住他的后脖领子,直接将他拉住,领口勒住了他的脖子,贺风平立刻咳了起来。 季山泉大声问道:“走水的那处,是不是陈腊八的房子!” “不……咳咳……”贺风平一边摆手一边咳嗽。 季山泉心里一松,贺风平喘过一口气,说道:“不知道,好像是。” 季山泉一皱眉,喟叹一声,向火光处急奔而去。 来到近前,看到火舌喷吐,整个房子都烧着了,季山泉也不及细想,两臂圆展,双腿微曲,提一口气至中气海,周身溢出淡金色微光。 “玄武凝山!”绍雪愕然看着季山泉,看到无数的剑气从他身上发出,射向着火的房子,所过之处,冰冷的剑气将火焰的温度带走,火势渐渐弱了下来。可是,他手中并没有剑…… 在船上,绍雪本来不用施展四象剑势,但是,她就是想施展给他看,让他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可没有想到,他的四象剑势竟然已经到了心念化形的境界! 巫阳现身出来,站在绍雪身边,轻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看好他吗?” 绍雪垂了眼帘,巫阳接着说道:“就是因为他从不招摇,本事只用在当用之时。” 云凤注视着季山泉,眉间带笑,双眸精亮,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此生得遇此一人,胜于万千浮华! 村民们争先恐后地端着盆提着桶跑来,折腾了一刻钟才将火扑灭。根本没人在意到季山泉稍显怪异的姿势,更看不到飞花流雨般的剑气。 季山泉收了剑势,飞星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季山泉。 走进屋里,弥漫着烟火的气味,地上有一堆烧焦的东西,应该是陈腊八的衣物和被褥。虽然陈腊八没有修过道,但人死之后通了阴阳,也知道烧毁生前常用的东西,以此来消除自己的气息。只不过,毕竟是没修过道的,不知道锅碗瓢盆儿也算数。 季山泉找了一只碗,掏出一张招魂符,晃着后丢进碗中,手掐法诀念动法咒,片刻工儿地,陈腊八的阴魂出现在眼前,表情扭曲地奋力挣扎。 季山泉冷冷地说道:“陈腊八,你杀害活人,本该将你驱散。但你没有法力,只是孤魂野鬼,本尊不便越俎代庖,这便送你前往地府受审。” “道长!”陈腊八惊叫道:“道长我知道宝物在哪里!” 季山泉微一皱眉,问道:“在哪里?” 陈腊八说道:“你答应放过我,我就告诉你。” 季山泉想了一下,问道:“如何才算是放过你?” 陈腊八说道:“不要送我去地府,把我送回湖里去。” 季山泉眼光一寒,陈腊八赶紧又说道:“我保证再不害人!” 季山泉有些迟疑了,绍雪说道:“师兄,千万别跟我犯同样的错,不能相信它!” 陈腊八赶紧争辩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么厉害,所以才会骗你。我现在知道你们能抓住我,我再不敢骗你们了!” 季山泉心里明白,陈腊八之所以想留在湖里,无非是为了找替身。他以为自己是枉死之魂,就得找个替身才好投胎,实则他根本不明白找替身是什么意思。 季山泉摇头道:“我不能留着你害人。” 陈腊八惊道:“你不想知道宝物在哪里吗?” “想。”季山泉很诚恳地说道:“但我不能把你留在阳世。如果你肯告诉我,我就送你一程,否则,我只送你到望乡台,后面的路,你自己走。” 陈腊八愣住,飞星子一笑,说道:“我解释给你听。你是枉死,不会有鬼差来接引你。你先要到土地庙去销阳籍,然后上黄泉路,出了黄泉路到望乡台。一到望乡台,魂魄回不来,看与不看都在你。但过了望乡台,就是恶狗岭,接着是金鸡山和野**,如果季道长只把你送到望乡台,你恐怕是到不了酆都城就要灰飞烟灭了!” 陈腊八惊得瞠目结舌,瞪着飞星子嚷道:“你胡说!你诓我!” 飞星子冷笑一声,说道:“我不是让你信,我是解释给你听。等你到了望乡台,就知道我说的话是否属实了。” 季山泉手掐法诀,看着陈腊八冷冷地说道:“我再问你一次,你说还是不说?” 陈腊八的神色极为纠结,禁不住急促地喘息。 飞星子说道:“季道兄,不必跟他耽误工儿夫了,他是不会说的。” “好。”季山泉用手一指陈腊八。 陈腊八惊叫道:“我说!” 第131章 :威剑泰阿 送走了陈腊八,一行人回到村长家里。 老村长的灵堂都已经搭好了,贺风平也算对全村人有了交代,吃了口东西,便忙活着披麻戴孝,跪棺守灵。 季山泉本想为老村长超度,但绍雪执拗地要她来做,毕竟是她把陈腊八的阴魂招了回来,由此才害了老村长性命。 季山泉知道她心里过不去这个劲儿,所以也就随她了。 原本诵经施术用不了一个时辰,可绍雪却陪着主家守了一夜。 天将亮时,绍雪突然觉得有些昏昏沉沉,一忽间便假寐了过去…… 漫天的风雪,妆点着初晨的旷野,锦絮飘舞之中,一骑青骢奋蹄飞驰,快如急电。 马上之人披盔戴甲,背上用束甲绦绑着一根黄布裹着的东西,很像是一柄剑。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却能感觉到其身上冰冷的杀气! 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两个生灵,在无尽的飘雪中奔驰,看得久了,倒像是静止的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草泛了青,明媚的阳光铺撒开来,天地间变得生机勃勃。 一人一骑到了湖边,马上的人跳了下来,随后解掉了马鞍和笼头,搂着马的脖子,在马的耳边轻语了几句,然后退了一步,左臂平直地指向远方,右手在马背上打了一下。 马嘶鸣了一声,向远处跑去。 骑马的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低下头将束甲绦紧了又紧,而后转过身,义无反顾地向水中走去。 当骑马的人没入水中,远去的马儿又驰了回来,在湖边来回奔跑,悲切地嘶鸣,而骑马的人,再没有出现。 一滴泪落在手背上,绍雪蓦然惊醒,看到天色已然大亮。 巫阳轻声说道:“方才地府来人了。” “哦。”绍雪应了一声,心口还在隐隐作痛。 季山泉等人起身后,绍雪将假寐中看到的景象告诉了众人。 飞星子抢着说道:“那个人应该就是你们遇到的水鬼,他当时应该是背着泰阿剑溺水而亡,要想拿到泰阿剑,就得先除掉他。” 绍雪看向季山泉,季山泉淡淡地笑了一下,问道:“你一夜没睡吧?” 云凤瞪了季山泉一眼。 绍雪低垂着目光答道:“我没事,天亮前假寐了一会儿,精神还好。” 季山泉说道:“那咱们走吧。” 陈腊八说了宝物的位置,而且还说,那个宝物是绑在一具穿盔甲的骸骨上面。这个情形与绍雪在假寐中看到了情形吻合,如此看来,陈腊八没有说谎。 还是贺风宁划船,离岸远了之后,绍雪换到季山泉身边,挽住他的臂弯,枕在他肩头说道:“师兄,我有些乏,借你肩膀眯一会儿。” 季山泉自从与她相识至今,绍雪从不曾有越礼之举。如今她这般模样,应该是下定了决心,要随巫阳去南疆。 天明前她梦到剑奴,想必今日便能取回泰阿剑。这一别,千山阻隔,万里无音,再见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睡吧,到了地方我叫你。” 绍雪鼻子一酸,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云凤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突然说道:“我右眼跳。” 飞星子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忘尘子问道:“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云凤蹙眉道:“我应该跟着师兄去。” 飞星子淡淡地说道:“你帮不上忙,反倒会拖累他们。” 云凤瞬间阴了脸,忘尘子连忙说道:“那得看什么事儿,上一回碰到千魂阳煞,要不是有云凤在,我和山泉麻烦可就大了。” “这倒是。”飞星子点头道:“若没有奇巧之事,也不会跻身其中。云凤姑娘,我说话直,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往心里去。” 云凤白了他一眼,将目光投向湖面。湖面上微波荡漾,清冷空旷,蓦然引得人心里生出一缕愁绪。 “季道长。”贺风宁轻声问道:“还往前划吗?” 季山泉答道:“划吧,没事的。” 又划了一刻钟,季山泉说道:“停下来吧。” 贺风宁将船调了个头,逆着水流摇橹,将船稳住。 绍雪问道:“师兄,你要怎么办?” 季山泉答道:“你梦见剑奴,应该是地府来人给你托了梦。不如……你先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它,实在不成,咱们再硬夺。” “嗯。”绍雪满眼欣慰,吸一口气,纵声说道:“晚辈飞云观弟子,拓跋绍雪。受地府神职恩赏,赐用威剑泰阿!” 声音清脆嘹亮,远远地传了出去。 停了一会儿,绍雪又说了一遍。远处的水面翻起浪花,一个水人缓缓升出水面,凝立不动。 绍雪站了起来,向着水人起手躬身,说道:“恕晚辈无礼,昨日伤了尊驾。” 船向水人飘去,季山泉扭头看到贺风宁已经吓得两腿发抖,连忙起身,接过橹稳住船。 “泰阿是楚国至宝,非地府之物。”水人的声音阴沉空灵。 绍雪说道:“若你不允,我不会强夺。” 说完看向季山泉说道:“师兄,咱们走吧?” 季山泉微一皱眉,但还是点了下头,反正师父疼绍雪,而且泰阿剑本来就是赏给绍雪的,既然绍雪这样决定,师父也怪不到他头上。 季山泉摇橹行船,向来路返回。 水人没入水中,片刻后又在船头不远处升出水面,说道:“且慢。” 季山泉稳住船,绍雪说道:“前辈,我不想与你争斗,昨日之事,还望海涵。” 水人说道:“我乃楚王侍剑将军,名字……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楚王总是叫我‘侍剑’。泰阿是楚国至宝,你想用泰阿剑,凭什么?” 绍雪微一蹙眉,季山泉说道:“威剑乃天地威气所化,无非是因为成剑于楚国,而楚王位尊,说起来,不过是……” “师兄!”绍雪打断季山泉,知道他说话一向直率,若是当着侍剑的面说出‘楚王一介凡人,本就是仗势才抢得泰阿剑’这样的话,恐怕立时就会激怒侍剑。 绍雪不想打散侍剑,毕竟他对楚王的忠诚值得敬佩。 侍剑问道:“你要说什么?” 绍雪答道:“我已说过,你若不允,我不会强夺。” 侍剑沉默,季山泉说道:“让开吧,我们要回去了。” 一团五彩光华自水底急速升起,破出水面,悬在半空之中,光华之中,包裹着一柄古朴的长剑。 侍剑说道:“如果当真是地府赐你神剑,你便受得起。” ‘嗡’的一声剑鸣,泰阿剑出鞘,寒光四射,杀气弥散。 侍剑用手一指,泰阿剑飞矢一般射向绍雪胸口! 季山泉心头一颤,强忍着没有出手。 绍雪动也不动,平静地注视着侍剑。她相信地府神职不会骗她,也相信侍剑做事不会没有分寸。 泰阿剑停在绍雪身前,剑尖离她的胸口仅一指之隔。 凝定了一会儿,泰阿剑缓缓旋转,倒过了剑柄,剑身放出五彩光华,将绍雪罩在其中。 巫阳倏然从玉佩中脱出,躲到了季山泉背后。 绍雪微微蹙眉,试探着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剑柄。 五彩光华陡然一盛,绍雪的身上也泛起淡淡的黄光,一缕洁白的烟气,延着绍雪的手臂传到了剑身上,五彩光华骤然收缩,包裹住那缕烟气,没入剑身。 侍剑单膝跪下,说道:“从今往后,侍剑奉拓跋绍雪为主。” “嗯……”绍雪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词。 侍剑说道:“请主人收剑。” “嗯……”绍雪蹙眉,看着手中的剑。 侍剑说道:“主人放手便好。” “哦。”绍雪答应一声,松开了手。 泰阿剑飞回鞘中,落回侍剑托起的双手之上。 侍剑站了起来,右臂托剑,抱于怀中,水衣脱落,现出魂体,依然是披盔戴甲。 巫阳问道:“你阴气这么重,应该不用寄身玉质吧?” 侍剑答道:“不用,即使我能寄身,神剑也不能。” “那就好。”巫阳回到了玉佩中。 季山泉微笑道:“恭喜小师妹。” 绍雪尴尬地笑了一下,看着侍剑问道:“你不会就这样跟着我吧?” 侍剑答道:“主人放心,凡人看不到我,也看不到神剑。” 绍雪松了口气,她怕的是走在大街上,身边有一柄剑飘在空中,那还不得把人吓死! 季山泉说道:“咱们回去吧。” 绍雪心里一揪,取到了泰阿剑,她就要随巫阳去南疆了。 绍雪回头看了季山泉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幽幽答道:“好。” 回到岸边,云凤等人看到侍剑,都是极为错愕。 绍雪向大家解释了事情的始末,飞星子和忘尘子都是满脸笑意地恭喜绍雪,而云凤却笑得有些勉强。 对于云凤来说,何曾被人这样比下去过。论身世,绍雪是党项小主。论道法武功,她不及绍雪万一。论兵刃,人家的剑是地府神职赐的,她是抢季山泉的。 季山泉走到云凤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微笑着说道:“事情办完了,明天咱们就动身回飞云观,禀告师父之后,我带你回青州。” “嗯。”云凤心中一暖,绽开会意的笑容。 第132章 :长辈 秋初时节,一行人回到了藏龙山脚下,看到玄明子带着虎兄虎弟站在林边。 一行人下马走近,玄明子起手躬身道:“飞云观执事大弟子玄明子,恭迎巫阳前辈。” 巫阳现身出来,玄明子双手托起伞,绍雪连忙上前接过来,撑起来为巫阳遮住阳光。 巫阳看着玄明子问道:“了尘还记得我身上的气息?” 玄明子答道:“是。前辈接近百里之内,师父便说有故人来访,命弟子在此迎候。” 巫阳微笑了一下,问道:“飞云观现在是你管事儿?” 玄明子答道:“是。” 巫阳点头道:“了尘好福气。” 玄明子招了下手,虎兄走了过来。玄明子说道:“请前辈骑乘。” “不必了。”巫阳答道:“我习惯跟着绍雪,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是。”玄明子躬身答应,转而看着飞星子起手道:“这位道友,未请教?” 飞星子起手躬身,答道:“昆仑山仙道观弟子,飞星子,途经宝山,拜见了尘真人。” 玄明子答道:“道友请与忘尘子同乘。” 季山泉眨了下眼睛,问道:“我和云凤怎么办?” 这事儿太明显了,玄明子跟绍雪坐一只虎,飞星子跟忘尘子坐一只虎,那他和云凤怎么办?走回去? 玄明子答道:“你们两个走回去,跪在门前,等候发落。” 云凤蹙眉嘟嘴,绍雪说道:“大师兄……” “住口。”玄明子瞪了绍雪一眼,说道:“你也不听话吗?” 绍雪垂下了头。 巫阳笑了笑,回到玉佩中。 玄明子说道:“走吧。” 看着两只虎驮着四人远去,云凤恨恨地嚷道:“我要回家!” “别闹了。”季山泉拉住她的手,说道:“现在只是罚跪,再闹腾,就该逐你出师门了,走吧。” 了尘真人迎在大殿门外,待到玄明子带着绍雪和飞星子走近,起手道:“一别近千年,巫阳安好否?” 巫阳现身出来,幽幽叹道:“了尘……你老了。” 飞星子起手躬身道:“仙道观弟子飞星子,拜见了尘真人。” 了尘真人点头道:“好,拜上极阳真人。” 飞星子应道:“多谢真人,弟子一定转达。” 绍雪起手道:“师父,弟子回来了。” “好。”了尘真人看了一眼侍剑,又对巫阳说道:“巫阳,请到殿内说话吧。” 玄明子待了尘真人和巫阳走进大殿,才对飞星子说道:“道友请随我来,我给你安排住处。” 飞星子看了绍雪一眼,应道:“是,多谢道兄。” 绍雪跟进大殿,看到巫阳与师父已经坐下,便走到近前,站在旁边。 了尘真人说道:“绍雪,你也坐吧。” “是。”绍雪答应一声,走到了尘真人右手边坐下。 了尘真人看着巫阳问道:“巫阳,此来何为呀?” 巫阳说道:“传古巫术与绍雪,借绍雪返南疆一行。” “这个……”了尘真人皱眉。 巫阳问道:“你是不想让她学古巫术,还是不想让她跟我去南疆。” “嗯。”了尘真人抬起手挠了挠眉梢。 巫阳说道:“有话就说,不要扭捏。” “好。”了尘真人说道:“学本事我赞成,南疆太远,绍雪还小,不要去了。” 巫阳说道:“我这次回去,要选一名大巫师,传授术法。你不让绍雪跟我去也行,你跟我去。” “我?”了尘真人一愣。 巫阳说道:“我是你的长辈,要你办点儿事儿都不行吗?” “那个……”了尘真人抬手指向殿外。 巫阳抢先说道:“我不要季山泉,更不要云凤。要么你让绍雪跟我去,要么你跟我去,你自己选吧。” 了尘真人一皱眉,扭头对绍雪说道:“绍雪……” “你不要问她。”巫阳打断了他,说道:“你是她师父,刚才又说了不想让她去,你现在问她做什么?让弟子来拒绝长辈,亏你想得出来。” 了尘真人转回脸来,皱眉道:“巫阳……” 巫阳再次打断他:“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没有了法力,好欺负?” “唉……”了尘真人叹息道:“你还让不让我说话了?” “说吧。”巫阳看着他:“你去还是绍雪去?” 了尘真人嚷道:“你总得让我考虑一下吧!我刚收的徒弟!” “你吼我。”巫阳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清风不在了,没人能管你了,我这个长辈也不用放在眼里了。唉……天道人心呐!” “唉……”了尘真人闭上了眼睛,说道:“去去去去!绍雪跟你去!” 巫阳说道:“去就去呗,说那么多遍干什么?我耳朵又不聋。你也不怕咬了舌头?” 绍雪想笑,但知道这种场合不能笑,只好咬着舌尖低着头。 了尘真人问道:“那你们打算何时动身,几时回来?” 巫阳说道:“等你处置完季山泉和云凤我们再走。至于回来,这还没走呢,就问几时回来,你还怕绍雪赶不及给你送终吗?” 了尘真人微眯着眼睛盯着巫阳,说道:“你说话怎么还是这么刻薄?” 巫阳微微一笑,答道:“你没有好处给我,我却要将上古巫术传给你的弟子。怎么?你还指望着我会捧着你说话吗?” 了尘真人扭脸问绍雪:“绍雪,她跟你们说话也这样吗?” 绍雪摇头,巫阳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看得出来,她和师父的感情应该很好。 巫阳说道:“她们还是孩子,我怎么会跟她们这样说话。” “那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说话?”了尘真人扭回脸看着巫阳,说道:“当年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巫阳答道:“当年我年纪小,你又长得不算好看。现在你都老成人精了,脸皮厚得很,不怕挤兑。反正你是没赶上好时候。” “行。”了尘真人点了点头,扭脸对绍雪说道:“去歇着吧,这儿没你的事儿了。” 绍雪迟疑着问道:“师父……师兄和师姐他们……” 了尘真人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弄死他们的,去歇着吧。” “是。”绍雪站起身行礼,听了这话更担心,还不如不问呢。 绍雪走后,了尘真人长叹一声,看着巫阳问道:“怎么弄成这样儿?” 巫阳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幽幽答道:“我犯傻了呗。” 了尘真人又叹了口气,说道:“这么着急要回去吗?我先给你调理一年如何?” 巫阳笑着摇头,说道:“等我回来吧。巫族已经没落了,大巫师为了还我的情,也自尽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好吧。”了尘真人点了点头,说道:“容我两天,给你做件法器,有备无患。” 巫阳微笑道:“还像以前一样,总想着讨好我。” 了尘真人一皱眉,说道:“都这么大岁数了,别开这种玩笑,让徒弟们听到了笑话。” “好。”巫阳点头,说道:“最后一次。” 了尘真人腼腆地笑道:“那个……不当着徒弟们,偶尔还是可以说笑两句的。” 巫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当年我就是与清风平辈论交,你敢欺辱长辈?” “唉……”了尘真人满脸厌烦地扭过身去。 巫阳一笑,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季山泉?” “我打他呗!”了尘真人转回身,斥道:“凤儿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他也不管,我不打他还留着他?” 巫阳笑着摇头,说道:“唉……当师父当成你这样儿,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了尘真人皱眉道:“这叫什么话?” 巫阳说道:“你心里明白,别跟我装糊涂。你要真想管束,应该打云凤才对。做这种戏给谁看呢?你这些徒弟哪个傻?绍雪要跟我回南疆,这一走,少说也得三五年,等我们回来,恐怕生米早都煮成熟饭了,你还费这劲干么?” 了尘真人瞪着眼睛轻声斥道:“你知道你还要带绍雪走?” 巫阳答道:“一千年了,你还是不懂,这种事儿是你能说了算的吗?我就是因为看得明白,才选绍雪当传人,实则季山泉才是首选的传人!” “唉……”了尘真人叹息,停了一会儿后摆手道:“罢了罢了,姻缘天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巫阳,你的天眼还能用吗?” “你说呢?”巫阳白了他一眼,斥道:“我法力低得就差灰飞烟灭了,还天眼?你真是老糊涂了。” 了尘真人点了点头,问道:“你还养妖兽?” 巫阳笑道:“你闻到了?是绍雪的。” “绍雪的?”了尘真人极为震惊。 巫阳嗤笑了一声,说道:“瞧你那点儿出息,是个小不点儿,没什么大用的应灵。” “那也是妖兽啊!”了尘真人眨了眨眼睛,说道:“哎呀……我得写封信,把这事儿告诉璞玉。” “璞玉?”巫阳想了一下,问道:“绍雪以前的师父?” “嗯。”了尘真人点头。 巫阳失笑道:“你消停点儿吧,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与人争竞。你就不怕这事儿让他知道了,再把绍雪要回去?” “他敢!”了尘真人瞪眼道:“我跟他翻脸!” 第133章 :分别 巫阳眼带戏谑地看着了尘真人,了尘真人蓦然间脸上发烧,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让你见笑了,是啊……都这么大岁数了。” 巫阳问道:“你怎么不问飞星子是怎么回事?” 了尘真人怔了怔,问道:“什么飞星子?他不是……他怎么回事?” 巫阳答道:“他一路追着绍雪,还说要陪绍雪去南疆。” 了尘真人皱眉,片刻后说道:“这才对嘛,这才叫长眼睛了嘛。” 巫阳失笑道:“你那么讨厌云凤,为什么还要收做弟子呀?” 了尘真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讨厌凤儿,我只是担心她的命数。” 巫阳问道:“对了,云凤胸前的那块东西是什么?还能发红光,好像还能控制云凤的心志。” “什么!”了尘真人一惊,问道:“怎么控制心志?” 巫阳就把那次许长青要杀云凤的情形说了一遍。 了尘真人松了口气,说道:“原来是中毒昏厥,那倒没什么大碍。就是那东西,锦玉山的宿魂玉,认了凤儿为主……哎呀这个事儿闹心死了!” 巫阳想了想说道:“难怪你只是收她做了个记名弟子,你是怕她的法力高了,受宿魂玉影响,迷失心志。” “是啊。”了尘真人叹息道:“可不传她一些术法也不行。先有丘平子,现在又出来个下药儿的,还指不定有多少鬼怪妖魔等着弄死她抢玉呐!我都怕我镇不住啊。” 巫阳也叹息道:“本事大不如不摊上,既然摊上了,就这样儿吧。待我处置完巫族的事,我回来帮你。” “好啊……”了尘真人握住巫阳的手,感慨道:“要不怎么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呐!” 巫阳冷了脸,斥道:“放手!” 夜色垂垂,林中的桂花香气飘盈满院。绍雪坐在房里吃着晚饭,心里惦记着季山泉和云凤。其实让虎兄和虎弟再去接一趟就好了,何必非要让他们露宿山林呢?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绍雪放下碗筷站起身,到门边打开门,见是飞星子,怔了怔问道:“道兄?有事吗?” 飞星子抿了抿嘴,低声问道:“你要去南疆吗?” 绍雪垂了眼帘,答道:“是。待师父处置完师兄和师姐的事,我和巫阳就要动身去南疆。” 飞星子说道:“我陪你去。” 绍雪轻咬了下嘴唇儿,说道:“道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不必为了助我而千里驰行。巫阳是巫族的神女,此去也不会有什么凶险之事。” 飞星子看着她,走近了一步,说道:“绍雪……” “道兄。”绍雪掩了掩门,说道:“晚了,道兄还是回去歇息吧。” “绍雪!”飞星子伸手推住房门。 绍雪翻起目光,眼中寒意一闪。 飞星子怔了怔,连忙收回手,退了一步,起手道:“失礼了。” 绍雪眼中的寒意褪去,说道:“我还在吃饭,道兄请回吧。” 看着房门关上,飞星子心中后悔,绍雪表面上看着文静娇弱,实则心性刚强。方才一时情急失态,让她误会自己是个不规矩的人,往后恐怕更难亲近她了。 第二天过午,季山泉和云凤回到了飞云观。 季山泉走到门前跪下,云凤嘟着嘴站在他身边,冲着观门大声嚷道:“师父!不肖弟子黑云凤回来了!” 季山泉皱眉,伸手拉她道:“跪下。” “不跪。”云凤甩了下手,嘟囔道:“师父又看不见。” “我看得见。”了尘真人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你不跪也行,替为师打季山泉十个耳光。” “哼。”云凤哼了一声,跪在地上,说道:“违逆师命一事,是弟子任性胡为,与季师兄无关,请师父责罚!” 季山泉轻声说道:“别争辩,你不知道师父的脾气,你越争辩,师父就会越生气。” 了尘真人说道:“山泉,来大殿见我。” 季山泉起身,云凤跟着起身。 季山泉说道:“你跪在这儿,师父没说让你也去。” “哼。”云凤又跪下,嘟着嘴怄气,说道:“要打要骂当面来嘛,让人在这儿跪着算怎么回事?” 了尘真人说道:“凤儿回房去吧。” 云凤一愣,师父要是训斥她,她会不自觉的顶嘴,可师父让她回房,她心底突然开始没底了。 季山泉皱着眉叹了口气,向门中走去。云凤低着头,端端正正地跪在门外,再不敢说话。 季山泉来到大殿,跪在了尘真人面前说道:“师父,是徒儿没有管教好师妹,还请师父责罚。” 了尘真人指了指右手边,说道:“坐下。” “是。”季山泉膝行过去坐下。 了尘真人说道:“我已经答应巫阳,让绍雪跟她去南疆,帮她料理巫族的事。这一走啊……少说也得三五年呐。” 季山泉答道:“师父,三五年于咱们来讲,不过是须臾之间。” 了尘真人叹了口气,说道:“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季山泉答道:“云凤离家日久,我想带她回青州看望爹娘。” 了尘真人点了点头,说道:“听说又冒出来个下药的?” “是。”季山泉答道:“叫许长青,带着一只鬼灵,被云凰打伤,跑掉了。” 了尘真人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听过这个名字,看来不是同道中人,想必是世间修炼的。” 季山泉说道:“师父不必担心,徒儿会处置好的。” 了尘真人点了点头,说道:“你心中有数就好,那你自己安排吧。” 顿了一下,了尘真人又说道:“另外,我收了忘尘子做记名弟子,让她陪绍雪去南疆,来回也好有个照应。” 季山泉说道:“恭喜师父。” “恭喜个屁!”了尘真人瞪着他斥道:“早知道绍雪归我飞云观,我就晚一年再让你下山!” 季山泉一皱眉,了尘真人斥道:“滚!看见你就心烦!” 季山泉回到观门外,拉起云凤说道:“走吧,回房去。” 云凤惊问道:“师父不要我了?” 季山泉答道:“没有,师父说把你交给了我,我没有管束好你,训斥了我一顿。” 云凤看着他问道:“这就完了?师父没打你?他老人家吃错药了吧?” 季山泉微笑道:“别胡说八道了,当心让师父的神识听到,还嫌事儿不大呀。” 绍雪听到脚步声,透过窗缝儿看到季山泉回了自己的房间,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师父并没有过分责罚。 巫阳说道:“去告个别吧。” 绍雪摇了摇头,轻声答道:“走的时候再说吧。” 转过天,云凤一早来到绍雪房中,拉着手坐在床上,说道:“本来还说带你去青州走走,听师兄说你要去南疆了。” 绍雪微笑着答道:“等我回来,师姐再带我去,也是一样的。” 云凤点头,看着她说道:“绍雪,我和师兄要回青州了。” 绍雪怔了一下,问道:“今天就走?” “嗯。”云凤答道:“师兄去向忘尘子和飞星子辞行了,过会儿我们就动身。” 绍雪点了点头,浅笑了一下,说道:“我送你们。” 云凰现身出来,坐在云凤身边,说道:“绍雪,南疆路途遥远,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绍雪应道:“多谢大师姐惦念。” 云凰点了点头,微笑了一下。 云凤拉着绍雪站起来,说道:“师兄还不来,说好了他去打声招呼就过来的,咱们去看看。” 出了门,看到季山泉、忘尘子和飞星子三人向这边走来,云凤拉着绍雪迎上去,说道:“忘尘子,你可一定要照顾好绍雪啊!” 忘尘子点头道:“我知道。” 云凤调侃道:“做了记名弟子,连个称呼都没有?” 忘尘子脸现尴尬之色,低低地唤道:“师姐。” “乖。”云凤一本正经的答应,绍雪抿嘴一笑。 季山泉说道:“走吧,天色不早了,天黑前还要赶着投宿呢。” 云凤转过身,握住绍雪的双手,说道:“我们走了,你要早些回来。” 绍雪点了点头,答道:“知道了,师姐。” 玄明子走了过来,说道:“一大清早聚在这里做什么?都是同门,来便来,去便去,你们这是做什么?” 云凤瞪眼道:“告个别不行啊?” 玄明子瞪了她一眼,看向绍雪说道:“绍雪,跟我来。” “去哪儿啊?”云凤拽着绍雪,说道:“绍雪要送我和师兄。” 玄明子说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都是同门,来便来,去便去,有什么好送的?绍雪,跟我来,师父命我传授你功法。” 玄明子说完,当先向后院儿走去。 绍雪浅笑了一下,说道:“师兄,师姐,你们一路保重,我就不送你们了。” 季山泉答道:“好,你也保重。” 云凤瞪着玄明子的背影,轻声斥道:“就他事儿多,没人性!” 季山泉微笑道:“好了,大师兄说得也没错,都是同门,何必弄得这么生分,走吧。” 绍雪看着季山泉向观门走去,心里涌起一丝痛楚,巫阳说道:“绍雪,你大师兄还等着你呢。” “哦。”一句话打断了绍雪的思绪,慌忙向后院儿跑去。 第134章 :有人上吊 出了山林,取道黜州。云凤的心情极好,自打相识至今,这是第一次只跟季山泉两个人结伴同行,一路欢笑畅快。 行数日,来到黜州地界,将到城门时,云凤指着路边说道:“咱们初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季山泉微笑道:“是呀,你扬了我一身土。” 云凤眯眼一笑,两人并骑进了城。 到客栈投宿,晚上吹了灯躺在床上,云凤用手指碰了碰他,问道:“这几天……有没有想绍雪?” 季山泉答道:“没有啊,想她做什么?” 云凤抿嘴一笑,翻起身伏在他胸口,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有点儿想她了。” 季山泉微笑道:“过几年就回来了,到时候就见着了。” 云凤伸手掐住他的脸,皱着鼻子哼了一声。 季山泉吸了吸鼻子,皱眉道:“应灵?” 应灵倏然出现在床沿上,看看季山泉,又看看云凤,问道:“你们睡在一起,为什么穿着衣服?” 云凤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猛然坐起身,伸手就去抓应灵。 应灵抢先跳到桌面上,叫道:“你要是打我,我就走了!” 季山泉坐起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应灵答道:“姐姐让我跟着你们。” 云凤微一蹙眉,问道:“为什么?” 应灵答道:“姐姐说下毒的那人还没抓到,担心你们有危险,让我跟着你,给你吸|毒。” 云凤抿住了嘴唇,心里有点儿堵得慌,说道:“我不打你,刚才也没想打你。” 应灵看了云凤一会儿,跳回到床上。 云凤问道:“你姐姐呢?” 应灵蜷缩到枕边,闭上眼睛答道:“走了,去南疆了。” 云凤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季山泉抚了抚她的后背,微笑着说道:“小师妹惦记你,等她回来,你要好好谢谢她。” 云凤点了点头,季山泉说道:“睡吧,明天早起还得赶路呢。” 云凤用三天的时间,亲手缝了个小背包。 应灵看着背包摇头,说道:“真难看,待在里面肯定不舒服。” 云凤破天荒的没有着恼,只是浅笑了一下,说道:“先凑合几天,看到合适的就买来换,如果没有合适的,回到青州,我再找人重新做。” 应灵眨巴着眼睛看着云凤,问道:“仙子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呀。”云凤嘴角带笑地长出一口气,说道:“好了,天晚了,睡吧。” 这一日黄昏,进了归州地界,因为这条路两人都不熟,所以眼看着是错过了宿头。 好在带着干粮,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生了堆火,两人坐在一起啃馒头。 应灵抱着只比它脑袋小一圈儿的馒头,啃一口念叨一句:“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云凤微笑道:“明天再吃。” “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听到老鸹叫,季山泉捡起一颗石子弹了出去。 应灵丢下馒头,倏然远去,片刻回来,拎着老鸹说道:“烤烤。” 云凤蹙眉,季山泉说道:“自己弄。” 应灵看着老鸹想了想,吭哧就是一口。 云凤猛然起身,跑出一丈多远,弯着腰吐了一地。 季山泉皱眉道:“你好歹拔拔毛儿吧?” 应灵又咬了一口,季山泉叹了口气,把没吃完的馒头包了起来。 云凤呕了半晌,才觉得肚腹里舒服了些,直起身,掏出手帕沾了沾嘴角,目光不自觉地投向远方的林子,隐约看到好像有一个人,而且姿势很奇怪,一蹿一蹿的。 云凤唤道:“师兄,过来看。” 季山泉走过来,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看了一会儿才说道:“有人要上吊。” 云凤看着他,很难想像他能把这几个字说得如此恬淡平和。 见他没有动步的意思,云凤愕然问道:“不去救人吗?” 季山泉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说道:“不是有人要害他,是他自己要上吊。” 云凤蹙眉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季山泉说道:“我没说不救,走,咱们去看看。” “什么意思嘛……”云凤瞪着他,跟着他向林子走去。 离着还有三五丈,云凤看清了那个人,是个穿着长袍的男子,正在往树上扔一条带子。 男子另一边,站着一个长发遮面的黑衣人。 云凤惊道:“那是不是鬼?” 季山泉皱眉道:“是。” “喂!”云凤突然大喊一声,吓得季山泉一哆嗦。 男子停下了动作,黑衣鬼抬了下头,随即消失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云凤问道:“你叹什么气?” 季山泉摇了摇头,答道:“没什么,巫阳曾说过,我不会教徒弟,再好的材料,都得让我教废了。” 云凤蹙眉道:“我又做错什么了?” 季山泉答道:“先问问那人再说。” 走了几步,看到那个男子又开始往树上扔带子,季山泉又叹了口气。 云凤嗔道:“有话就说!” 想自尽的人分几种。 第一种,不想活了。或者是有难处,或者是活够了,反正就是想死。这种人死后会受到惩罚,因为没有按命数活完阳寿。 老话儿说活不起,还死不起吗?实则真的是死不起。 所谓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反之亦然,定你七十七岁死,少活一个时辰都不成! 因为宿世轮回,就是一个销业的过程。前世积了德,今生受福报。前世做了恶,今生受恶报。不论是享福还是遭罪,都是业报,绝不能擅自逃脱,否则只会报上加报! 第二种,受鬼迷|惑。这种不算自尽,但地府也不收。原因在于心志不坚,本就有轻生的念头,否则也不会被鬼迷|惑。 这种人死后,要做孤魂野鬼,忍饥受冻,直到阳寿终了,才能去往地府销帐。 前两种,可以救,救了至少是积德行善,而第三种却不能救。 这第三种,是与亡者有牵连,或前世或今生。 亡者要转世投胎,地府幽判会发签让其找替身。而这第三种自尽的人,就是替身! 所谓替身,就是替原先的鬼魂做事。比如说,要转世投胎的鬼魂是打扫阎罗殿的,那在其转世投胎之后,这个打扫的工作就由替身来做。 刚才那个黑衣鬼,应该是地府中接了签来找替身的,却被云凤给惊吓了。 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云凤身为道门中人,却坏了地府的规矩,这叫明知故犯!人家可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情由,人家只看你的身份。 往小了说也好办,每天想寻死的人那么多,地府只要重新发签,再找别的替身就好了。 季山泉之所以可以肯定那只鬼是找替身的,原因有两点。 第一点是那只鬼不怕他们,他们已经离得这么近了,那只鬼并没有跑,就说明那只鬼没有害人,要不是云凤突然大喝一声惊吓到了它,它是不会走的。 第二点是要上吊的那个人,在那只鬼消失以后,还是要上吊,说明他不是被迷|惑了,而是本来就想死。 听完了季山泉的解释,云凤头皮发炸,嗔道:“你怎么早不告诉我?” 季山泉苦笑道:“这些事多如牛毛,我也是十几年才学通学懂,这才下山历练,咱俩在一起还不到一年,我哪想得到那么多呀。” 云凤嗔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事先提醒我一下?” 季山泉点头道:“这事儿怪我,刚才我只顾着查看,忘记提醒你了。” “嗯~”云凤气恼道:“又摊上事儿了!” 季山泉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绍雪误入鬼界,不是也好端端地出来了吗?” 云凤扭脸瞪着他嗔道:“还说你不想她?一张口就提到她了!” 季山泉失笑道:“行了,别闹了,先问问这人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近,季山泉问道:“这位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男子看也不看两人,还在往树枝上扔带子,只不过树枝太高,他手劲儿又不大,所以总是扔不上去。 云凤本来心情就不好,见男子不搭理他们,便说道:“找个矮点儿的树枝不就好了?” 男子转过脸看着两人,这男子相貌中上,虽然算不得眉清目秀,可也是长得比较周正,二十出头儿的样子。 男子不悦道:“我死我的,与你们何干?方才便大声吵嚷,这会儿又走来说风凉话,你们也太不晓人事了!” 季山泉问道:“你为何事要寻死?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 云凤微一蹙眉,刚才不是说这种人不能救吗? 男子叹了口气,说道:“我爹死得早,家里穷,我娘盼孙子,给我说了门亲。说亲的时候,那媒人说得是琼花碧玉,可娶回来,却是个乌黑夜叉!我活不了了……” 说着,男子竟哽咽了起来。 云凤愕然道:“就为这点儿事儿?” 男子斜了云凤一眼,又看了看季山泉,说道:“你们哪晓得这其中的苦啊……” 云凤看向季山泉,季山泉附耳轻声:“你试想一下,当初要帮你抓小鬼的不是我,而是忘尘子。” 云凤眨了眨眼睛,反问道:“是他怎么了?反正是抓小鬼儿嘛。” 季山泉愣了一下,又附耳说道:“定亲的时候是我,成亲的时候是忘尘子。” 云凤这才变了脸色。 第135章 :阳间审司 男子哭了一会儿,抹了抹眼泪,唉了口气,说道:“这都是命啊,罢了,折腾了半宿,想死也这么难,还是凑合活着吧。” 看着男子远去,云凤心里突然有点儿七上八下的,扯着季山泉的衣袖问道:“他怎么又不死了?” 季山泉失笑道:“你把他救了,胜造七级浮屠。” “师兄!”云凤捶了他一下,蹙眉嗔道:“我心里不踏实,你还打趣儿我!” 季山泉搂住她安慰道:“没事的,不用担心。” “真的?”云凤看着他问道:“你刚才说得那么严重,这会儿又让我不用担心?” 季山泉答道:“毕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你妨碍了那只鬼找替身,本意也是为了救人嘛。” “就是。”云凤嘟嘴道:“本来这种规矩就不合情理。” 应灵跑到两人脚边,仰着头看着两人说道:“生的不好吃!” 云凤低头,看见它满嘴的血和毛,忍不住又犯呕,连忙用手捂住了嘴。 季山泉轻抚着她的后背,对应灵说道:“明天给你买熟牛肉吃。” 云凤缓了缓,蹲下身把应灵抱起来,走回火堆边,从水袋里倒了水洇湿手帕,给应灵把嘴擦干净,说道:“以后别吃生的了。” 应灵看着云凤,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道:“仙子姐姐,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云凤微笑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应灵答道:“你不像以前那么凶了。” 云凤说道:“以前有你姐姐在,轮不着我来疼你,现在你姐姐去了南疆,把你交托给我,我当然要照顾好你才行。” 应灵说道:“是我照顾你。” 云凤点了点头,答道:“对,你照顾我。” 转过天又行一日,投宿在集家县。 让客栈小二把饭菜送到了房里,应灵守着一大盘熟牛肉,吃得极为欢畅。 吃完了之后,应灵看着云凤问道:“仙子姐姐,等我姐姐回来后,能不能跟着你们?” 云凤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应灵答道:“我姐姐要是在飞云观修炼,我就没有肉吃了。” 云凤哑然失笑,答道:“那要看你姐姐愿不愿意跟着我们了。” 应灵说道:“肯定愿意,我姐姐喜欢季道长。” “噗!”季山泉一口饭喷在地上,抬起手捂着嘴咳了两声,尴尬地说道:“吃急了。” 云凤翻了季山泉一眼,没有说话。 “黑……云……凤……” 入夜后,云凤睡得正沉,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黑……云……凤……” 声音续断飘忽,云凤坐了起来,下了地,跟着声音的指引走去。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身前三步处有两盏绿油油的火星,飘在两侧,照出一条狭窄的小路。 云凤跟着绿光,延着小路向前走,听着那个飘忽的声音,渐行渐远。 前方出现了一间瓦房,没有窗,门开着,门里亮着绿光。 云凤突然觉得不对,左右看了看,身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云凤心里开始发慌,刚要转身,那个指引她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黑云凤!进来。” 云凤一忽间又变得迷糊,木讷地向房门走去。 房间不大,一丈见方,正面一张盖黄布的桌子,上面摆着笔墨纸砚。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年纪的男人,书生打扮,板着一张瘦削的脸,留着两撇八字胡。 桌子左右两侧分别站着牛头和马面,牛头拿着铁链,马面拄着枷。 书生看着云凤,冷声说道:“黑云凤,你可知罪?” 云凤微一蹙眉,这会儿脑子已经清醒过来,瞪着书生说道:“少来这套,你是什么东西?张口就问我知不知罪。” “放肆!”书生猛然一拍桌子,牛头和马面同时瞪向云凤。 云凤想退一步,却发觉双腿不能动,抬手到腰间一摸,胜邪剑也不见了。 云凤心里害怕,面儿上却异常的镇定,看着书生问道:“我死了吗?” 书生盯着云凤问道:“黑云凤,你可知罪?” “我问你我死没死!”云凤厉声斥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把我抓到这儿来审问?” 书生怒道:“放肆!掌嘴!” “你敢!”云凤瞪圆了眼睛,大声说道:“你身份不明,律规不清,你敢动我一下,叫你永不超生!” 牛头走到云凤面前,抬手打了云凤一记耳光。 云凤想躲却没能躲开,在那一瞬间,根本就不能动。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的火蹿到了嗓子眼儿,突然厉声叫道:“季山泉!季山泉!季山泉……” 书生皱起了眉头,斥道:“住口!” “季山泉……”云凤一声比一声叫得高,嗓子都喊得带了破音。 书生拍案而起,怒道:“我乃阳间审司!你咆哮公堂,我可以治你大不敬之罪!” “季山泉!”云凤用尽了力气喊了最后一声,然后急促地喘息,双眼怨毒地瞪着书生。 书生眯起双眼,阴冷地说道:“黑云凤,你妨碍阴魂找替身,你可知罪?” “呵呵……哈哈……”云凤笑了几声,恶狠狠地说道:“从小到大,我爹都没有打过我的脸,你敢打我?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谁,你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你想要的答案!” 书生盯着云凤,他不能把云凤怎么样,他虽然是阳间审司,却不能随意判人死罪。况且云凤只是妨碍了阴魂找替身,罪不至死。至于咆哮公堂,也确如云凤所说,他并没有事先言明,云凤不知身在何处,所谓不知者不罪。 云凤见他沉默,心里有了底,说道:“你当官儿当得久了,作威作福惯了,以为谁都怕你!既然你是阳间审司,那我就没有死,你拘押我的生魂,却未言明你的意图,恐怕是你坏了规矩吧!” 书生皱眉,没想到今天碰上个倔驴,以往抓了生魂来,只要一问‘你可知罪’,对方必定是回答‘不知所犯何罪’。然后就接着话头把事情说了,可今天这个黑云凤竟然一味顶撞,才弄到这步境地。 “季山泉!”云凤又开始喊:“有鬼欺负我!” 书生皱眉道:“送她回去!” “季山泉!”云凤尖叫着坐了起来。 吓得云凰猛然跳起来,惊问道:“怎么了!凤儿你怎么了?” 季山泉也被吓醒,坐起来看着云凤。 云凤愣了片刻,突然揪住季山泉的衣襟推搡着嚷道:“你死哪儿去了!有鬼欺负我……你死哪儿去了……” “有鬼?”云凰愕然,她一直守在床边,没有察觉到鬼气呀。 季山泉搂着云凤,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问道:“云凤,你是不是惊梦了?” 云凤气得直掉眼泪,恨恨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好了,你也别生气了……” “我为什么不生气?”云凤瞪眼道:“从小我爹都没打过我,师父也没打过我,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打我?我不管,你给我出气!” 季山泉劝道:“云凤,他是阳间审司,领地府官职,再说本来就是你妨碍了找替身,又当堂辱骂审官……” 云凤瞪着他,扁了嘴。 季山泉搂紧她笑道:“好了好了,就算我要替你出气,上哪儿去找他呀?” “嗯~”云凤在他怀里扭打。 季山泉抚着她的后背劝慰道:“算了,别计较了,我想他也不会再招你的生魂了,妨碍找替身的事,估计也就不了了之了。乖,睡吧。” “不睡!”云凤板着脸说道:“你睡吧,我要练功。” 说完盘坐起来,云凰失笑道:“凤儿,明天还要赶路了,回到家再练吧。” “别吵。”云凤恨恨地说道:“等我把法力练高了,看谁敢欺负我!” 季山泉摇了摇头,看着云凰一笑,躺下接着睡了。 “季……山……泉……” 听到飘忽的喊声,季山泉翻身坐了起来,没有看到云凤和云凰,知道自己是被招了生魂,便下了地,穿窗而出,跟着两盏引路灯走了。 还是那间屋子,书生看着季山泉说道:“本官乃阳间审司,招你生魂来此,是因你与黑云凤妨碍阴魂找替身一事,你可知罪?” 季山泉答道:“不知者不罪。我等是修道之人,阴魂找替身之事,并未事先知会我等,于林间偶遇此事,误以为恶鬼害命,是以才会阻止。还望尊上明察。” 书生斥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季山泉一笑,说道:“何谓强词夺理?理便是理。我等入世修炼,为得就是积攒功德,眼见阴魂立于将死之人身侧,难道不该管吗?” 书生拍案道:“任你巧舌如簧,也难逃其责!” 季山泉看着他,沉着脸说道:“敢问尊上,叫下修来此,不是为了数落下修吧?尊上先前招了我师妹生魂来此,已然施了刑罚,下修也向尊上解释了缘由。若无别事,下修告辞了。” 书生微一皱眉,说道:“季山泉,我知道你道法精深,本官留不住你。但是,本官希望你能听完我的话。” 季山泉答道:“还请尊上明示。” 第136章 :公道 审司官叹了口气,拿起一个卷宗展开,说道:“替身何书同,前世因一己之私,冤人至死,今生该当偿报。其娶妻彪悍,若其死,其母得养,若其不死,其母多遭为难之事,且难终寿。” 季山泉皱眉,审司官的意思是说,何书同娶了悍妻,他要是上吊死了,他的悍妻因心怀愧疚,就会赡养其母,养老送终。可他要是没死成,悍妻可能就会与何书同终日吵闹,甚至于摔锅砸碗,弄不好就得把何书同的老娘气死。 审司官看着季山泉问道:“季山泉,你怎么说?” 季山泉反问道:“尊上言外之意,难道是让下修去杀了何书同?” 审司官摇头答道:“荒唐,吾乃阳间审司,岂可授意他人害命?” 季山泉说道:“时辰已过,何书同死志已消,下修不知如何施为,还请尊上明示。” 审司官合起卷宗放在一旁,又拿起一卷展开,看着卷宗说道:“我本应以你和黑云凤的功德来抵消此事,可是你的功德所剩无几,而黑云凤的功德还要留着保命。因此,你要再造一份功德,交由本官发落。” 季山泉明白了,说白了就是要替他办一件事。 季山泉说道:“请尊上示下。” 审司官合上卷宗,看着季山泉说道:“归州城东七十里,有一座归灵山,山中有个归灵洞,洞里住着一只狼妖,你去把它除掉。” “除掉?”季山泉皱眉道:“畜生得道不易,且有天劫把持,它若无极恶之事,恕下修不能从命。” 审司官问道:“伤人害命算不算极恶之事?” 季山泉答道:“尊上此言,若问凡人,自然无疑。但下修是修道之人,明晰修炼之事。畜生修炼,前三百年必以活人精血为食,待化形之后,若戒之,则有天劫处置,我辈不该究其前非。此便如人食家畜一般,无可非议。” 审司官说道:“这个道理我懂,那只狼妖已过四百岁,只是天资有限,尚未化形,仍在食人精血。” 季山泉诧异道:“既然如此,为何留其至今而无人过问?” 审司官答道:“一者,如你这般仙修之人,遁世已久。二者,本官虽执掌刑律,却法力有限,且世间妖修之众,不归本官辖摄。三者,归灵洞所处之地,崎岖险恶,非寻常修道之人可至。因此三者,故留其至今。” 季山泉点头道:“下修明白了,愿为尊上分忧。” 审司官站了起来,拱手道:“如此,有劳季道长了。” “不敢。”季山泉起手躬身,说道:“下修告退。” 季山泉走后,审司官吩咐道:“带吴铁木。” 吴铁木,便是那只找替身的黑衣鬼。 牛头下去,片刻后将吴铁木带进来,令他站在堂下。 审司官说道:“时辰已过,前债已消,本官落印,回禀地府,许你再度受签。” 吴铁木猛然抬起头来,遮面的长发甩开,露出一只幽绿的眼睛,还有半边烙着火印的脸,直勾勾地瞪着审司官,声音暗哑地说道:“不公道!” 审司官提印的手悬在卷宗上,沉吟了片刻,将印放回盒中,抬起头看着吴铁木说道:“何谓公道?” 吴铁木答道:“依律赏罚。” 审司官笑了一下,说道:“依律赏罚……那便是说,黑云凤误了你的事,她就要做你的替身?” 吴铁木说道:“理当如此。” 审司官叹了口气,说道:“黑云凤的因果我不能告诉你,因为你没有资格知道。我只跟你说‘公道’二字。” 审司官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所谓公道,先公后道。你去转世投胎,无非是轮回销业,你能斗得了恶鬼,除得了狼妖吗?而季山泉却能做到,这便是‘公’,且是大公!有黑云凤在,季山泉便要为其度劫挡煞。季山泉一人,抵得过千百个你这样的凡夫俗子!” 审司官合上卷宗,丢下堂去,说道:“况且本官已经查证过了,黑云凤虽然身在道门,却法力低微,这一次是她无心之失,罪不至死。本官也没有销了你转世的签,只不过是让你再等上几年,重新受签而已,这便是‘道’。本官秉公循道,你若觉得不妥,大可拿着你的卷宗,去地府投告。” 吴铁木瞪着审司官,半晌,俯身捡起地上的卷宗,一转身消失了。 牛头抱拳道:“大人,这样放他回地府,恐有不妥。” 审司官摆了摆手,说道:“区区一只鬼魂,无关轻重,只要季山泉能除掉那只狼妖,你我也是功德无量。” 牛头停了一会儿,又说道:“大人,黑云凤极阴之体,性情暴躁,煞气极重,大人打了他一巴掌,恐怕她迟早要找回来。” 审司官一笑,说道:“她若敢来打我,我就再罚季山泉做事。她惹的事越多越好,否则,咱们如何能支使季山泉这样的仙修之人做事呢?” 季山泉睁开眼睛,看到云凤伏在自己胸前,转头看云凰,云凰微笑道:“坐了没一刻钟,便伏在你胸前睡着了。师兄,你睡得这样沉,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 季山泉点了点头,抱起云凤让她躺好,然后下了地。 云凰倒了洗脸水,又去冲茶。 季山泉洗漱过后,坐在桌边轻声说道:“我去了阳间审司那里。” 云凰给他倒上茶,问道:“你不是说没事了吗?” 季山泉笑着叹息道:“云凤是没事了,我还有事。人家好不容易抓着个把柄,岂有不用之理?” 云凰抿着嘴叹了口气,瞟了云凤一眼,说道:“凤儿这个惹事儿精,他们让你做什么呀?” 季山泉喝了口茶,答道:“杀一只四百年的狼妖。” 应灵嗖地蹿到桌面上,盯着季山泉说道:“狼心给我吃好不好?” 云凰掩嘴笑道:“应灵,你慢着点儿,当心闪了腰。” 季山泉笑道:“你看它有腰吗?” 应灵皱着鼻子,发出纤细的嘶鸣。 季山泉摸了摸它的头,说道:“同你说笑嘛,给你吃。” “哼。”应灵白了季山泉一眼,又跳回床上,蜷缩到枕边。 云凰问道:“好杀吗?” 季山泉摇头,答道:“修炼了四百年……难。” 云凰问道:“为何要除掉它?” 季山泉答道:“审司官说,它还在伤人害命,食人精血。” 云凰想了想,问道:“仅凭他一面之词,可信否?” 季山泉答道:“信与不信,都要去查访一下。” 待到云凤醒来,已经过了辰时,一边洗漱一边抱怨道:“我怎么睡着了?姐姐……你怎么也不叫我。” 云凰笑而不语,季山泉说道:“修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还是要循序渐进才好。” “哼。”云凤擦净了脸,坐到桌边说道:“我要报仇!” 季山泉微笑道:“好了,我昨夜去了你说的那间房子,见到了审司官……” 云凤瞪着他问道:“你替我打他没有?” “凤儿!”云凰蹙眉斥道:“不要胡闹,人家是地府神官,师兄若是打了他,那还了得吗?” “他打我就行?”云凤嚷道:“爹和师父都没打过我!他算个什么东西?” 云凰叹息道:“你不要嚷了,就是你这个脾气才吃的亏。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当时师兄和我都不在你身边,你何苦冲人家叫嚣?师兄也去了,怎么没事儿呢?” 云凤冷哼一声,将脸扭开。 季山泉看着云凰说道:“你这话可不对啊。云凰,她可不是小孩子了,你这话分明是在说,让她修好了道法去报仇。” “我没有。”云凰嘟嘴。 季山泉说道:“好了,我知道你们委屈。天生的大小姐,被不相干的人打了,心里的气出不来。我跟你们说,我不是不给你们出气,而是这回咱们没理,只能吃这哑巴亏。这件事原本就可大可小,如果不是人家有事求咱们,就冲云凤咆哮公堂,这件事也绝不能善了。” “求咱们?”云凤转回脸看着季山泉问道:“他想让你干什么?” “杀狼妖。”季山泉和云凰一同回答。 应灵蹿上桌面说道:“狼心给我吃!” 两人赶往归州城的路上,云凤一直在担心。修炼四百年的狼妖,想想就觉得可怕! 进了城,投宿到客栈,云凤焦虑地说道:“这也太过分了!不就是妨碍了找替身吗?凭什么让你去跟一只修炼了四百年的狼妖斗啊?” 季山泉拉住她说道:“别怕,没事的,你问问应灵多大岁数了。” 应灵答道:“不记得了,反正不比四百年少。” 季山泉说道:“我一只手就能掐死它。” 应灵冲着季山泉龇牙,说道:“我本来还想帮你,现在不想帮你了。” 云凤拉住应灵问道:“你怎么帮?” 应灵唬着脸说道:“不帮了!” 云凤哄道:“乖,你想吃什么?姐姐给你买。” 应灵扭头瞪着季山泉。 季山泉笑道:“应灵的速度极快,咬上之后又能放出妖毒,它可以偷袭狼妖。” 应灵眨了眨眼睛,季山泉又说道:“不过我很怀疑,你的妖毒,能毒死狼妖吗?” 第137章 :处置 云凤恍然说道:“对呀!你们都是妖怪,你有妖毒,狼妖也有啊。” “我是妖兽!”应灵气得在桌面上乱蹦乱跳,嚷道:“我不是寻常的妖怪,我是妖兽!寻常的妖怪只有妖气,没有妖毒!” 季山泉说道:“应灵,你不要急躁,虽然你的速度很快,却还是能被我抓到。修炼了四百年的狼妖,恐怕也不简单,绍雪把你交托给我们,我不能让你冒险。况且,要不要动手,要看当时的情形,你可不能抢先偷袭,以免把事情弄糟。” 应灵瞪了他一眼,凑到云凤手边说道:“我不喜欢他了。” 云凤失笑,点了点它的鼻头儿。 入夜,左邻右舍都熄了灯,可何书同的家里不但点着灯,还时时传出斥骂声。 何书同的老娘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何书同拉开门走出来,满脸通红地斥道:“悍妇!” “我就是悍妇!有本事你别回来!我替你照顾老娘,给你洗衣做饭,你穷得叮当响,还要嫌弃我,你堂堂七尺男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经不得商种不得地,你活着有什么意思!” 何书同咬牙切齿地推开小院儿的篱笆门,大步向夜色中走去。 吴铁木跟在何书同身后,不停地向何书同的后颈吹气。 何书同觉得后颈发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这一晃身的瞬间,他左肩头上的阳火便熄灭了。 吴铁木凑到何书同的左耳边,反复地念叨着:“去树林……去树林……去树林……” 何书同转了向,大步朝树林走去。 吴铁木跟在何书同身边,重复着出门前,他媳妇说的话:“你堂堂七尺男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经不得商种不得地,你活着有什么意思……” 何书同越想越气,走到一棵大树下,解下腰带,用力地甩过树枝,系了个死结,然后拦着腰带想要吊上去。可惜手劲儿不够,脖子怎么也够不着腰带。 吴铁木趴在地上,用后背顶住了何书同的双脚。 何书同突然觉得自己轻了很多,一使劲儿便够到了腰带,但在套进去的一瞬间,何书同又想到了自己的老娘。自己就这样死了,老娘怎么办? 察觉到何书同的迟疑,吴铁木魅|惑地说道:“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还是死了好……” 何书同脑子又迷糊了,两眼发直地钻进了腰带系成的套子里。 吴铁木站了起来,看着何书同吊在树上蹬腿儿,直到他不动了,吴铁木才消失不见。 审司官刚坐到堂上,土地公便走了进来。 审司官连忙站起来,绕过桌子,拱手躬身道:“仙翁,何事亲临?” 土地公说道:“何书同死了,被吴铁木迷|惑自尽。按说何书同自缢,应该做孤魂野鬼,直至其阳寿终了。可他又是地府发签的替身,虽然时辰已经过了,他没做成替身,可如今他死了,又是被受签的鬼迷|惑,这个事儿我管不了,我把何书同带来了,你看着发落。” 审司官心里咯噔一下,他万没想到吴铁木会去害死何书同,连忙应道:“下官失职,仙翁恕罪。” “无妨。”土地公说道:“你我相交多年,我不会跟你计较。你只把这件事处置好,免得受牵连。” 审司官应道:“多谢仙翁提点。” 土地公说道:“不必客套,我走了。” 审司官说道:“下官送仙翁。” “不必了。”土地公摆了下手,说道:“趁着时辰还早,赶紧想辙吧。” 审司官一愣,这句话好像意有所指。 审司官吩咐道:“把何书同带进来。” 牛头应声出去,片刻后将何书同带了进来。 审司官说道:“何书同,你已经死了,这里是阳间审司衙门。本官问你,你因何自缢?” 何书同茫然答道:“小人不知呀。” 审司官问道:“你可有冤屈?” 何书同突然哭道:“大人!我不想死啊……” 审司官猛然一拍桌子,沉着脸斥道:“休要哭闹!本官问你,可有冤屈?” 何书同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扑通跪下,喊道:“大人明鉴,小人死得冤呐!小人没想自尽,求大人替小人做主啊!” 审司官脸色缓合了一些,说道:“先带下去看管。” “是。”马面应了一声,抖开枷将何书同枷住,拉着下堂。 何书同不明所以,惊慌叫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大人!” 审司官没有理会何书同,对牛头说道:“招季山泉来见。” 季山泉睡梦中又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坐起身发现自己又被招了生魂,不由得心里搓火,怎么还没完了? 来到审司衙门,季山泉的脸色不太好看,也不说话,站在堂下瞪着审司官。 审司官说道:“给季道长看座。” 牛头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季山泉身后。 季山泉回头瞟了一眼,这里的东西可不是随便能碰的,得先确认好了没有法力陷阱才行。 审司官微笑着说道:“季道长不必疑心,本官今夜请季道长来,是有事相商,季道长请坐。” 季山泉沉着脸坐下,审司官向牛头和马面各丢了个眼色,两人静默着退了出去。 审司官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季山泉面前,微微俯身,看着季山泉轻声说道:“季道长,何书同死了,被吴铁木迷|惑,自缢而亡。吴铁木就是被黑云凤惊吓到的那只找替身的鬼。” 季山泉隐约猜到他的意图,却并不接话,只是看着他。 审司官尴尬地笑了笑,直起身说道:“季道长,如果按地府刑律,黑云凤妨碍了找替身,她就要做替身,但是本官念在她法力低微,道术不精,所以从轻发落……” “尊上。”季山泉打断了他,淡淡地说道:“有何吩咐,尽管明言。”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季山泉也不想再听他絮叨了,反正他要交代的事,一定得去办,否则就要拿云凤说事儿。 审司官微微一笑,轻声问道:“恶鬼害人,按你们的规矩,应当如何处置?” 季山泉明白了,这是要将吴铁木打得灰飞烟灭! 这里面有什么事儿,季山泉不想知道,既然吴铁木害了人,打散他也说得过去。 季山泉问道:“尊上可有他的生辰八字?” 审司官走到季山泉身侧,俯下身凑近他耳边,轻声将吴铁木的生辰八字告诉了季山泉。 季山泉坐了起来,云凰轻声问道:“师兄,怎么了?” 季山泉看了一眼云凤,轻手轻脚地下了地,答道:“我要去办件事。” 云凰拉住她蹙眉道:“你不能自己去找狼妖。”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找狼妖,是别的事,我刚才又被招了生魂。你不要问,这件事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哦。”云凰答应一声,松了手。 季山泉从后窗跳了出去,走进暗影里,取出招魂符,在符上虚写了吴铁木的生辰八字,然后晃着,丢在面前。 片刻工儿夫,吴铁木出现在季山泉面前,惊恐地瞪着幽绿的眼睛问道:“你怎么能招来我?” 季山泉阴沉着脸问道:“你害死了何书同?” “你怎么能招来我!”吴铁木因恐惧而愤怒。 季山泉眼中寒光一闪,虚空画了一道符。 吴铁木奋力地挣扎,想要逃脱,却根本动不了分毫。眼见那道符变红,吴铁木颤声说道:“他本来就是我的替身,是你们妨碍了我!” 季山泉平淡地说道:“那你就是承认害死了何书同。” 说完一掌拍出,红符印在吴铁木身上。 吴铁木惨叫着化作黑烟,消散了。 云凰浮在窗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禁蹙起了眉头。 季山泉翻窗回来,拉着云凰走到桌边坐下,轻声说道:“不要跟云凤说。” 云凰伏在他肩头,轻声说道:“师兄,为了凤儿,你……” 季山泉微笑道:“我没有滥用私刑,这只鬼害了人命,本来也是可以驱散的。” 云凰叹息道:“如果凤儿不惹事,也就不必如此了。” 季山泉答道:“阴间虽然比阳世公允,但有些事还是会睁只眼闭只眼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嗯。”云凰点头,瞟了云凤一眼,说道:“以后要好好管教她,再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了!” 季山泉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道:“好了,我再去睡会儿。” 审司衙门处,牛头进来回禀道:“大人,季山泉已经处置了。” “这么快?”审司官微有些惊异,没想到季山泉做事这么利落,还以为他得拖上一两天,或者至少是明天才会办这件事。 审司官说道:“带何书同进来。” 马面出去,将何书同押了进来。 何书同戴着枷,一进门便哭道:“大人,小人冤枉啊!” “休得喧哗!”审司官一拍桌子,沉着脸说道:“你虽然被鬼迷|惑,但终归是因你心志不坚,才自缢而亡。论说……” “大人!”何书同哭闹道:“我不想死啊!我家中还有老娘啊!” 第138章 :狼妖 审司官怒道:“住口!咆哮公堂,你想下拔舌地狱吗!” 何书同一惊,连忙禁声。 审司官说道:“论说你该在阳世做孤魂野鬼,直到阳寿终了,但本官可怜你,发你往地府劳作。至于你的老娘,自有你妻子赡养,你不必挂念。” 说完在卷宗上批签落印,交给马面说道:“送他去地府。” 何书同叫道:“大人,我是冤死的!我是冤死的呀!” 审司官说道:“不必喊冤,有位过路的道长,已经将害你的恶鬼打散,你的冤也没了,去吧。” 马面将卷宗揣入怀中,上前解掉枷锁,用铁链套住何书同双手,牵着出门走了。 季山泉和云凤洗漱后,吃了早饭,备了些干粮,便出了城。 到了归灵山脚下,两人下了马,云凤问道:“师兄,你以前杀过妖吗?” 季山泉看着她答道:“没有。” 云凤愕然道:“那我不跟你去了,免得拖累你,到时候跑都跑不利落。” 季山泉微笑道:“没事的,妖比鬼好对付,至少不用开鬼眼也能看见。其实妖就相当于修道的人,比的就是武功和法力。就好像你打不过飞星子,而飞星子又打不过我一样,不要被这个‘妖’字和它的外形吓到了。” “哦。”云凤将胜邪剑从腰间抽出来,递向季山泉说道:“你拿着。” 季山泉想了一下,接了过来,说道:“走吧。” 山林幽静,地势平缓,阳光错落地撒在林中。云凤跟随着季山泉的脚步,心里倒生出一丝惬意。 审司官并没有说出归灵洞的确切位置,但肯定不会是在山的外围,所以季山泉笔直地向山中腹地行去。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山势变得崎岖,杂草变得茂盛,蛇虫鼠蚁也多了起来。 云凤拉住季山泉的手,贴近他问道:“有没有驱虫的符咒?” 季山泉失笑道:“没有。不过你放心,我身上的妖气,足以赶开蛇虫鼠蚁,你只要在我身边一丈之内就没事的。” 应灵露出头来问道:“季道长,你查探到妖气了吗?” 季山泉答道:“还没有,你查探到了吗?” 应灵吸了吸鼻子,说道:“妖气没有查探到,不过我闻到了腥臭气。” 季山泉问道:“是不是想要好处?” 应灵哼了一声,伸出爪子朝一个方向指了一下,然后缩了回去。 云凤看着季山泉,季山泉一笑,拉着云凤朝那个方向走去。 又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季山泉查探到了妖气,松开云凤的手,低声说道:“我已经能查探到妖气,它必然也能查探到我身上的妖气,你跟紧我,多加小心。” “嗯。”云凤点头,神色有些紧张。 应灵跳上云凤的肩头,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又走了一刻钟,看到不远处的树下有一具尸首。 季山泉走到近前蹲下来查看,尸首被咬得极为零乱,骨头上还有啃噬的痕迹,而且时间并不久。 季山泉取出镇妖符按在尸首上,镇妖符陡然烧了起来。 既然这具尸首上有妖气,那么审司官说得就没错,这只狼妖真的是还在伤人害命,食人精血。 “那里!”应灵突然出声,吓了云凤一哆嗦。连忙抬起头张望,看到左前方十丈开外,有一头巨大的黑狼站在那里。 这头狼不比虎兄虎弟小多少,鸡蛋大的两只眼睛,闪着瘆人的寒光。粗壮尖利的牙龇出来,喉咙里发出浑浊的低吼声。 云凤后悔抢了胜邪剑后,把自己的配剑让人送回了青州,如今自己空着手,心里愈发的没底。 季山泉盯着狼妖,大声问道:“狼妖!你修了多少年?” “嗷!”狼妖根本不回答,突然狂奔过来,离着还有三四丈,便纵身跃起,两只比季山泉脑袋还大一圈儿的前爪,向季山泉抓来。 既然没有劝诫的机会,季山泉也就不用废话了。身形一晃,避开这一扑,拔出胜邪剑,几步赶上去,一剑刺向狼妖肚腹。 云凤一边后退一边轻声说道:“应灵,我躲远点儿,你去偷袭它。” 应灵急道:“你别躲远呀,万一狼妖向你扑过来,季道长还得追它!” 云凤一怔,猛然醒悟,连忙停住脚。 狼妖与季山泉缠斗了十几个回合,突然跳出好远,说道:“你不是妖?” 季山泉顿住脚步,看着狼妖不说话,暗暗调息。 狼妖保持着防御的姿态,盯着季山泉问道:“你是来收我的?” 季山泉问道:“你修炼了多久?” 狼妖答道:“四百年。” 季山泉又问道:“你还在食人精血?” 狼妖反问道:“人可以吃肉,我为什么不能吃人?” 季山泉说道:“难怪你修了四百年还不能化形,你根本没有悟性。” 话音未落,季山泉猛然向狼妖蹿了过去。 狼妖并不与他正面相抗,而是向斜刺里急奔出去,同时说道:“我并没有招惹你,只是躲在山中修炼,偶尔吃人,你何苦与我为难?” 季山泉并不答话,扭身又向狼妖冲去。 实则狼妖说得也没错,它隐修山林,偶尔吃人,将来自有天劫惩处,只是,云凤犯在了审司官手里,季山泉不得不答应审司官的要求。然而这个缘由,是不能说出来的。 “嗷……”狼妖张开血盆大口,一股气浪随着咆哮冲向季山泉。 季山泉高高跃起,看到狼妖向云凤扑了过去! 云凤赶紧向季山泉的方向跑去,叫道:“应灵,插|它的眼睛!” 应灵‘嗖’地蹿了出去,却不是奔着狼妖的眼睛,而是看准了狼妖的肚子。 “嗷……”一股气浪喷来,应灵被气浪冲飞出去,撞在远处的树干上,两眼发直地贴着树干滑下来坐在地上,随后脸朝下扑倒。 云凰倏然向应灵飘了过去。 “白虎啸风!”季山泉落地后挽了几个剑花,淡金色剑气织成三个虎头,分三路射向狼妖。 狼妖猛然向斜刺里一蹿,躲过两个虎头,却被第三个虎头击在胯上,失去了平衡,在地上翻了两个滚儿。 “青龙吐息!”季山泉纵身而起,胜邪剑划出无数虚影。 随着一声龙吟之声,剑气织成的巨龙,笔直地冲向尚未起身的狼妖。 云凤看得呆住了。 “轰!”巨龙击中狼妖,泥土翻飞,树断石崩,狼妖被冲出三丈有余,重重地摔在地上。 季山泉施展出四象剑势,是因为狼妖扑向了云凤,而他离得太远。 妖和鬼毕竟是不同的,以前与鬼斗,与煞斗,云凤虽然也抗不住,但还不至于瞬间致命。可妖不同,有可能瞬间就将云凤撕成碎片!所以季山泉虽然知道剑气不能对狼妖造成多大的伤害,但终究可以减缓它的速度。 果不其然,狼妖并没有受到多大伤害,站起来抖了抖毛,掉头向山林深处跑去。 云凰抱着应灵回来,问道:“追不追?” 季山泉稍一迟疑,狼妖已经不见了踪影。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这下麻烦了,狼妖并不想拼命,这么大一座山,想找到它很难。咱们还是先回去,多准备些干粮再来吧。” 云凤接过应灵抱在怀里,心里知道,又是自己拖累了季山泉。如果不是还要照看她,刚才季山泉不用犹豫,直接追上去就好了。 回城的路上,云凤一直沉默着。总这个样子怎么成呢?从相识到现在,碰到这么多事了,自己还是丝毫没有长进。虽然他总是说,修炼要循序渐进,可什么时候才能不拖累他? 胸口感觉到温热,云凤伸手入怀,发觉是宿魂玉在发热,掏出来看了一眼,见宿魂玉变成了粉红色。 云凤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唤道:“师兄,你看。” 季山泉转头看着她手中的宿魂玉,微微皱眉道:“难道又要出什么事儿?” 云凤说道:“放心,不管再有什么事儿,我都不会多嘴了。”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说道:“别介意,那只狼妖身上有妖气,很好找,咱们只要带够了干粮就行。” 云凤点了点头,将宿魂玉放回去,心里蓦然蹿出一个念头,如果是绍雪跟着他,刚才或许就把狼妖除掉了。 云凤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从脑袋里甩出去,转脸看着季山泉笑道:“师兄,再追狼妖的时候,你不用管我,我跟着你就好了。” 季山泉还没答话,应灵露出头说道:“狼妖的速度极快,仙子姐姐追不上,如果季道长去追狼妖,跑不出三里就会把仙子姐姐丢了。” 云凤勉强笑了笑,转回头看着前方,不再说话。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不用追,我有办法……应灵,你得帮我制些妖毒。” 应灵兴奋地答道:“我要吃川乌!” 云凤说道:“应灵,你能不能帮我取一趟配剑?” 季山泉说道:“不用去取,你还是用胜邪剑,回城后咱们去一趟铁匠铺,我自己打造一柄剑就好。” 云凤皱眉道:“那怎么可以?” 季山泉一笑,答道:“放心吧,其实我一直想用自己的血打造一柄剑,只是因为有胜邪,所以才没有打造,这回正好试一试。” 第139章 :冒然露面 回了城,找了一家铁匠铺。季山泉给了铁匠二十两银子,说自己铸剑,只要求铁匠和他的学徒不要来打扰。 铁匠打铁多年,还没碰上过这样的好事儿,一开始有点儿疑惑,但随即猜测可能是有祖传的秘术,不能让别人看到,所以欣然答应,带着学徒到前院儿去了。 季山泉脱光了上身,生火锻铁。 应灵蹲在房梁上,兴致勃勃地看着。 云凤情绪低落地坐在不远处,云凰现身出来,坐到云凤身边,轻声劝慰道:“凤儿,不要心急,道法和武功都要慢慢练。” 云凤收回目光,看着云凰轻声说道:“姐姐,师兄是不是喜欢绍雪?” 云凰微一蹙眉,问道:“怎么这么想?” 云凤叹了口气,靠在云凰身上轻声说道:“我与他同床共枕这么久,他从不曾有越礼之举,也从不曾说过想跟我成亲,他只是为了保护我。” 云凰哑然失笑,搂住她附耳说道:“师兄本来不让我告诉你,其实师兄不是不想,而是因为你是极阴之体,修炼法身极快,师兄是想让你先修成法身。” “真的?”云凤的眼中亮起了光华。 云凰俏笑着轻声问道:“你着急洞房呀?” “姐姐~”云凤的脸腾的红了。 云凰轻笑了两声,说道:“别着急,他跑不了。” “讨厌~”云凤用肩头撞了她一下。 停了一会儿,云凤轻声问道:“姐姐,你有没有跟师兄……” “当然没有!”云凰瞪眼,小声斥道:“我又不是通房丫头,你这正主儿还没成亲,我怎么能……” 说着抬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嗔道:“难怪你修炼得这么慢,心思都用在这上面了!” 云凤眯眼一笑,靠在她怀里撒娇道:“姐姐,要不你先跟师兄好了吧,我怕被人抢了。” 云凰轻轻地打了她一下,红着脸小声斥道:“说什么浑话!” 铁水熔化后,季山泉割破了手掌,将血挤进铁水中。 应灵跳到季山泉肩头上,看着明亮血红的铁水惊叹道:“用这么多!那这把剑会比胜邪剑更管用的!” “但愿如此。”季山泉一笑,回头从衣服里找出一张三昧真火符,沾上血丢进炉中。 ‘轰’的一声,炉中的火焰骤然变成白色。 应灵吓了一跳,嗖地蹿到云凤怀里。 云凰看着炉火,说道:“凤儿,师兄铸出的这把剑,你可不能再抢了啊。” “知道了。”云凤嘟嘴道:“我就那么不懂事儿吗?” 季山泉将铁水灌进剑范,招呼道:“应灵,过来帮我。” 应灵跳到季山泉肩头,问道:“怎么帮?” 季山泉说道:“等一会儿,拿大锤帮我锻打。” “我?”应灵歪着头看着季山泉,嚷道:“我还没有锤头高呐!” 季山泉笑道:“可是你的力气大呀。” “这倒是。”应灵跳下地,拎起锤柄问道:“砸哪儿?” “等会儿。”季山泉说道:“我先给你找个站脚的台子。” 云凤走过来说道:“师兄,我帮你吧。”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要锻打一宿呢,你力气不够。” 应灵说道:“我来吧,我力气大!” “呀……哈……嘿……” 铁匠在前院听着这声音觉得奇怪,哪儿跑出来一个小孩儿呀?而且这喊声跟锤声接续,分明是在锻打。这么快就锻打,材料熔炼好了吗? 铁匠摇了摇头,原本以为是有什么祖传的秘术,现在看来,恐怕是富家公子闲得无聊,找点儿新鲜玩意儿解闷儿。 折腾了一宿,剑坯成了形。 季山泉简单地装了个木柄,用布带子缠紧,说道:“咱们走吧。” 云凤愕然道:“这……这就算铸完了?” 季山泉笑道:“当然不是,要铸好这柄剑,怎么也得一个多月的时间,可咱们不能在这儿耽搁,等回了青州再说。” 离开时,铁匠笑脸相送,瞄了一眼季山泉手上的剑坯,心里想着,折腾一宿,弄了块破铜烂铁,有钱人真是任性,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 到药铺,季山泉说道:“来半斤川乌。” 伙计瞪圆了眼睛,说道:“公子,川乌剧毒,你要那么多,干么使啊?” 季山泉倾着身子,低声说道:“囤货。” 伙计一皱眉,川乌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儿,本身用得又少,再说了,半斤就算囤货了? 伙计也懒得再问,看季山泉的样子也不像坏人,便称了半斤川乌包好,递给了他。 回客栈先睡了几个时辰,醒来后发现川乌被应灵偷吃干净了。 季山泉看着云凰失笑道:“你也不管管它?” 云凰嘟嘴道:“我哪抓得住它呀,又怕吵着你,就随它吃喽。” 季山泉用手指戳了戳应灵,应灵翻了个身,露着肚皮打呼噜。 季山泉笑道:“再等一天吧。” 云凤问道:“那个狗官为什么一定要除掉狼妖呢?” 季山泉想了想,答道:“他是这一方的审司,监管凡人生死。凡人被狼妖吃掉,他很麻烦,尤其是这种已经过了化形之期,却还在吃人的妖怪。我想,他要除掉狼妖,只是为了给自己省些麻烦而已。” 云凤一晃,抬手扶额。 “不好!”季山泉一指点在云凤膻中穴上,暂时封住她的气脉,怒道:“又来了!云凰,守着云凤。” 说完跃窗而出,翻上房顶,看到上风口三丈外,站着一名道士。 这名道士鹤发童颜,估量不出年纪,穿一件青灰色道袍,背后背着一口长剑,双手隐在袖中。 看到季山泉,道士轻轻一跃,跃到一丈之内,面带微笑地说道:“你就是季山泉吧,果然百毒不侵。” 季山泉握着剑坯,微微眯着眼睛问道:“就是你一直在下毒?” 道士笑道:“不是。贫道琼碧真人,初学乍练,见笑见笑。” “见笑?”季山泉一剑挥出,剑气纵横,随即向琼碧真人扑去。 月余之前,许长青找到琼碧真人,说他的药被一伙人给抢了,希望琼碧真人能帮忙夺回来。 不出馨兰所料,琼碧真人果然以索要丹术为交换条件。 许长青答应了,但没有了细料,寻常的药物很难做出有奇效的毒,因此琼碧真人刚才撒的是迷|药。 琼碧真人以为自己的岁数能镇住季山泉,毕竟修道不像练武,练武说得是拳怕少壮,可修道则是年纪越大,法力越高。可没想到,季山泉说不了两句话就动了手! 琼碧真人哪里知道,许长青躲在暗处下毒这件事,早把季山泉惹毛了,如今可算是见着了人,当然是一肚子火儿立时爆发出来。 琼碧真人高高跃起,避过剑气,心中暗惊。季山泉年纪虽小,可从发出的剑气来看,他的法力与自己相差无及。也不知许长青是不清楚,还是有意隐瞒,早知道季山泉有此法力,琼碧真人也不会冒然露面。 季山泉一跃蹿到了琼碧真人脚下,扬剑上旋,手腕圆转,剑气化作振翅的火鸟,扑向琼碧真人。 琼碧真人大惊,背过手拔出长剑,猛然向后一挥,身子借力向前平飞。 季山泉跃向琼碧真人,手中剑一左一右连挥数次,连发两势青龙吐息,两条龙形剑气呼啸着袭向琼碧真人后心。 剑气打鬼打妖效果一般,可要是打在人身上,那可不亚于用剑刺中。季山泉心里的火烧到了极致,根本不想废话,只想将这个老道弄死! 琼碧真人急往下坠,但剑气还是扫中了他的发髻。 琼碧真人只觉得头顶一凉,随即看到断发飞舞。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修炼百余年,竟然被一个后辈打得如此狼狈,而这个后辈,不过只是抢了一招先手而已。 “玄武凝山!”季山泉声如咆哮,长剑缓缓下压,汹涌的剑气如巨石一般,向琼碧真人压下。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街上到处是行人。琼碧真人脚尖在房顶上一点,身子向街道落去。 琼碧真人已经没有办法了,再这样被季山泉追着打下去,迟早会被剑气穿身,现在只能寄望于季山泉不愿伤害凡人,他才能缓过一口气来。 季山泉落在了房顶上,没有再发剑气。大街上人流涌动,剑气挥出后不受控制,肯定会错伤无辜。 琼碧真人披头散发,手握长剑落在街道上,惊得行人四散逃开。他不敢停留,头也不回地延着街道跑走,因为行人逃开,他的周围已经出现了空场,他害怕季山泉再发剑气。 许长青没有忘记宿魂玉,看到季山泉上了房顶,他便从客栈前门进去,上了二楼。这一次他从琼碧真人那里要了两张符,专门用来对付云凰。 到了房门前,许长青抬腿踹开了门,馨兰抢先冲了进去,一爪抓向云凰面门。 云凰双手一合,掐起鬼印,点向馨兰前胸。 馨兰倏然旋身避开,许长青举着符咒冲了上来。 云凰心里一慌,连忙后退,馨兰一爪插向伏在桌上的云凤! “凤儿!”云凰惊呼着祭出缚魂索,抖手缠向馨兰。 只这一个停顿,许长青冲到了近前,手里的符咒按在了云凰胸口。 第140章 :打散了 白烟冒起,灼烧的剧痛钻心透骨! 云凰咬牙挺着,缚魂索后发先至,缠住了馨兰的手腕。 云凰用力一甩,馨兰惨叫着被摔了出去。 许长青又掏出一张符咒,抬手拍向云凰额头。 陡然间眼前黑影一闪,随即手腕传来剧痛。 “啊!”许长青使劲甩手,将应灵甩飞出去,手里的符也掉在了地上。 应灵空中转了个身,两腿蹬在墙上用力弹了回来,用前爪扯掉了云凰胸口的符咒。 云凰一抖缚魂索,缚魂索绳标一般直刺许长青咽喉。 “长青!”馨兰扑上来时,缚魂索已经穿透了许长青的脖颈。 许长青二目圆睁,瞪着缚魂索那头的云凰,突然后悔没有听馨兰的劝告,否则绝不会落到这般下场。 “我跟你拼了!”馨兰疯了一样向云凰扑去。 云凰左手一扬,缚魂索的另一头缠住了馨兰的脖子,将馨兰吊了起来。 许长青憋住最后一口气,猛然向云凰冲去。 云凰蹙眉闪身,许长青抓住缚魂索,用力一抖,将馨兰抖了出去,随即眼望着馨兰,向前扑倒。 许长青的魂魄浮起,云凰紧握着缚魂索,有些犹豫,此时若想打散许长青,易如反掌,可是…… 应灵倏然钻进云凤身下,再出来时,已经拔出了胜邪剑。 “应灵!”云凰惊呼。 然而,胜邪剑已经斩过了许长青的魂体。 许长青看着馨兰,说道:“快跑。” “啊……”看着许长青消散,馨兰心如刀绞,爬起来冲向应灵,怒骂道:“小畜生!我杀了你!” 应灵抱着胜邪剑向馨兰撞去,穿过了馨兰的胸膛。 馨兰撞在墙上,身子开始变虚,扭回头怨毒地瞪着云凰,直至消散。 “杀人了!”客栈掌柜听到楼上有打斗的动静,揪着小二来看,结果看到许长青躺在地上,脖子上全是血,吓得跌坐在门口。 应灵拎着胜邪剑跳到两人面前,尖声说道:“吾乃妖神,下界除奸,尔等休得吵嚷,速速回避!” “是是。”掌柜的和小二手脚并用地向楼下爬去。 云凰说道:“应灵,把门关上。” 应灵关上门,返身回到许长青身边,张口咬下许长青脖子上一块肉! 云凰惊道:“你干什么?你还吃人肉啊?” “呸!”应灵吐掉嘴里的肉,又朝许长青脸上吐了口口水,恨恨地说道:“他差点儿毒死我,我让他尸首不全!” 云凰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他的命魂都被你打散了,这尸首不过就是一副皮囊罢了。” “他是坏人。”应灵跳上桌面,看着云凰说道:“鬼灵姐姐,你不要像我姐姐一样滥好心,留着他迟早还会生事。” “应灵。”云凰坐下,说道:“过来。” 应灵丢下胜邪剑,走到云凰面前坐下,扬着头看着云凰。 云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和云凤,但以后打散魂体这样的大事,还是要慎重。” 应灵说道:“季道长又不在这里,我不打散他们,他们就跑了。” 云凰说道:“跑了也没关系,他的尸首在这里,师兄会把他的魂拘回来的。” 应灵不高兴了,调转身用屁股对着云凰。 云凰轻轻地将它扳回来,说道:“你不要生气,我没有怪责你的意思。你既然跟了绍雪,也算是道门中人了。其实绍雪不是滥好心,而是慈心善念。这个人虽然作恶,可他已经死了。常言道人死债消,让师兄送他去地府就好了,何必非要驱散他的命魂呢。” “不高兴!”应灵跳了起来,蹦着嚷道:“不高兴!不高兴!” 季山泉回来,看到地上的尸首,问道:“怎么回事?” 云凰答道:“他就是许长青,被我杀了,命魂被应灵用胜邪剑打散了,还有他身边的鬼灵,也被应灵打散了。” 应灵问道:“季道长,他是坏人,我应不应该打散他的命魂?” 季山泉眼中闪出寒光,云凰抢先说道:“人死债消,他的尸首在这里,他的命魂也逃不了,把他的命魂送去地府,地府自会有公断。无论将来如何,他都不会再记得这些事情,何必非得打散他?况且他身边的那个鬼灵,修炼不易,只不过……没有我命好,却也不至于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应灵瞪着云凰,季山泉眼中的寒意褪去,叹了口气,说道:“应灵,别这样瞪着云凰,她说得没错。” “哼。”应灵转过身,跺脚道:“我想我姐姐!我要去找我姐姐!反正下毒的人也死了,你们也用不着我了!” “应灵。”云凰伸手去抱应灵。 应灵跳开,龇牙嚷道:“别碰我!咬你啊!” 季山泉说道:“你要是走了,就吃不到妖狼心了。” 应灵瞪着季山泉。 季山泉说道:“别生气了,就算你姐姐在这儿,也会说你。” “哼。”应灵走到桌面的另一头,屁股对着两人坐下。 季山泉把云凤抱到床上,然后回到桌边坐下,说道:“许长青灰飞烟灭了,可琼碧真人却跑了。咱们不能在这里久留,等天黑后我去把尸首埋了,明天咱们去找狼妖,赶紧除掉狼妖,好能早些上路回青州。” “嗯。”云凰点头答应。 应灵回头看了季山泉一眼,哼了一声,又转回头去。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应灵,我去给你买川乌呀?” 应灵没有应声,季山泉说道:“算了,既然不想帮我,那就不用妖毒了,反正下毒的人也死了,也不用太操心云凤。云凰,到时候我去追儿狼妖,你守着云凤。” “凭什么不用妖毒?”应灵嗖地冲到季山泉面前,瞪着眼睛,挥舞着两只前爪嚷道:“是我杀了下毒的人!我要吃川乌!你不给我买,我就去偷!” 季山泉脸一沉,斥道:“你如今是道门子弟,本门严禁偷盗!” 应灵瞪着季山泉,喉咙里发出纤细的嘶鸣。 云凰说道:“好了,应灵,别跟师兄较劲。师兄,你还是去买一趟吧。” 季山泉站起来说道:“好,我去去就回。” 应灵盯着季山泉出门,又走回桌角,背对着云凰坐下。 云凰失笑道:“我都替你说话了,你还跟我置气呀?” 应灵回头看了云凰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琼碧真人逃到了僻静处,缓了缓,试着招了下馨兰,结果没有招来。琼碧真人心知不妙,取出半尺长的招魂幡插在地上,割破手指滴上血,先叫了一声‘许长青’,然后念动咒语。 招魂幡是邪术用具,用来招生魂。 咒语念了一会儿,招魂幡依然静止不动。琼碧真人心里一沉,看来许长青和馨兰都被打散了。 “好狠呐!”琼碧真人恨恨地拔起招魂幡。 他与许长青相交多年,虽然志不同道不合,却并不妨碍两人做朋友。因为许长青虽然不喜欢邪术,却从不干涉琼碧真人练邪术,偶尔琼碧真人需要帮忙时,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许长青都会帮忙。 杀了人就算了,连命魂都驱散了,这个仇,琼碧真人一定要报! 季山泉买回川乌,取了妖毒,然后将妖毒涂在飞镖上,再用烛火烤干。 飞镖是打造剑坯时用废料做的,虽然粗糙,但也能用,反正只为除掉狼妖,好不好看的没什么要紧。 准备停当,云凤也醒了,坐起身看到许长青的尸首,惊问道:“这是谁?” 季山泉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云凤脱口说道:“应灵干得好!给你买肉吃。” “还是仙子姐姐好!”应灵跳到云凤怀里,委屈地说道:“季道长和鬼灵姐姐都训斥我。” 云凰失笑道:“胡乱告状,我哪有训斥你?只是跟你讲道理而已。师兄训斥你也不是因为许长青的事,而是告诫你不能偷盗。” “哼。”应灵把头埋在云凤怀里,用屁股对着云凰。 季山泉说道:“东西和干粮我都准备好了,明天起早咱们就走。” “客官。”客栈掌柜在门外轻声地唤。 季山泉走过去拉开门,掌柜的连忙抬手挡眼,免得看到地上的尸首,说道:“客官,能否准小的进去说话?” 季山泉侧身让在一旁,说道:“掌柜的请。” 掌柜的躲着尸首走进屋来,站在门旁边。 季山泉关上门,说道:“掌柜的过来坐吧。” “不必了。”掌柜的拱手,说道:“客官,小店做的是正经生意,这死了人,小的得报官呐。” 季山泉说道:“掌柜的不用担心,天黑后我会把尸首弄走。不瞒掌柜的,这人是个江洋大盗,与我们有仇怨,一路追赶至此,你要是报了官,官府抓不住我们,可是你就要惹上官司了。” 掌柜的勉强陪着笑脸儿,地上那具尸首作书生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江洋大盗。可掌柜的就怕惹上官司,做小生意的要是惹上了官司,不但几年的辛苦钱都得供奉出去,往后的生意恐怕也做不成了。 掌柜的作揖道:“客官,那你可一定得收拾利落啊,小的是小本儿经营,实在是受不起连累呀!” 第141章 :再入归灵山 季山泉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放心,我绝不做连累人的事。这锭银子算作房钱,天黑后我从窗户把尸首弄走,明天我们起早出城,你叫人把这里打扫一下就行了。” 掌柜的不敢接银子,推辞道:“这可使不得,太多了!” 季山泉将银子塞进他手里,说道:“多余的就当是赔偿吧,毕竟在你的客栈里弄出了人命。” 掌柜的握着银子,想了想说道:“客官,那会儿我来时,看到一个长得像……” “你说我呀?”应灵嗖地蹿到了季山泉肩头,瞪着大眼睛看着掌柜的。 掌柜的吓得猛一哆嗦,两腿一软就要跪下。 季山泉扶住他说道:“别怕,这是灵兽,不吃人。” 这一扶,应灵离着更近了,瞪圆了眼睛说道:“还不走?” “啊……啊……”掌柜的哆嗦着往后退,绕开季山泉到了门边,拉开门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咯咯咯……”应灵怪异地笑着。 季山泉把它拎下来,放到桌面上,皱眉道:“不能这样吓唬人。” 应灵扬着头说道:“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你又不是我主人。” 季山泉说道:“好,那等你主人回来了,我告诉你主人,就说你不听话,总惹事儿。” 应灵瞪着季山泉,不说话。 云凤下了地,抱起应灵说道:“应灵,不要顶撞师兄,你姐姐都要听师兄的。” “噗!”应灵冲季山泉胸前吐了口口水,然后把脸埋在云凤胸前。 云凤轻打了它一下,斥道:“这么不懂事,养不熟啊?” 季山泉失笑道:“算了,它个子这么小,心眼儿也大不了。” 天黑以后,季山泉扛着许长青的尸首,从窗户跳了出去。 不到半个时辰,季山泉便回来了。 云凤诧异地问道:“这么快?你埋哪儿了?” 季山泉答道:“扔在城东杂草堆里了,那个琼碧真人跑了,我不敢离开你时候太长,明天起早咱们出城再埋。” 云凤嫣然一笑,淘了手巾递给他擦脸,说道:“那就早点儿睡吧。” 转过天一大早,两人便离了客栈,掌柜的赶紧上去看,推开门,看到房里的尸首真的没了,这才松了口气。 刚一开城门,季山泉和云凤就出了城,跑到昨天扔尸首的地方,用布袋子将尸首装了,驮在马上朝归灵山跑去。 埋了尸首,两人再次向山中腹地行进。 云凤轻声问道:“交过一次手了,它不会逃跑吗?” 季山泉摇头道:“每一个妖怪在化形前,都有自己的地盘儿,能在这里修炼四百年,必然有它所依赖的东西,或是法器,或是灵气。归灵山的灵气虽然比不上藏龙山,可也不算稀少。它要是逃跑,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山,即使找得到,那也是到了别人的地盘儿,总不如自己的地盘儿好。” 云凤想了想,问道:“师兄,如果咱们不除掉它,让它到藏龙山修炼,你看行吗?” 季山泉摇头道:“恐怕不行。它不会听咱们的劝告,让它离开自己的地盘儿,是对它最大的侮辱。其实你可以回想一下,当初丘平子让你们千机门退出益州,那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云凤点了点头,答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是啊。”季山泉说道:“妖比人更轴。所以要么除掉它,要么不管它,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云凤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都是因为我多了一句嘴。” 季山泉微一皱眉,轻声说道:“这个事儿我一直有些疑虑。按说地府发签找替身,都会选一个人静的时辰,选一个僻静的所在。怎么就那么巧,让你给看见了?” 云凰在玉佩中说道:“我一直对这件事有疑虑,只是我不懂,所以没敢说。” 云凤恼道:“是那个狗官冤我!” 季山泉静默了片刻,说道:“他是阳间审司,找替身这种事儿,应该归他管才对,否则吴铁木也不会找他去告状。” 云凤停住了脚,怒道:“不管了,咱们走,让他自己去杀狼妖。” 季山泉拉住她的手说道:“不行。不管是不是他下的套儿,咱们已经钻进去了,赶紧把事儿办完吧。” 走到上一回遇见狼妖的地方,季山泉停下来辨识了一下,没有查探到妖气,问道:“应灵,你查探到妖气了吗?” “没有!”应灵头都没露,躲在背包里没好气儿地回答。 季山泉笑道:“办事儿呢,别置气。有脾气办完了事儿再发,出来帮我找狼妖。” 应灵没动静,云凤说道:“应灵,你要是不乖,那你就去找你姐姐吧,看你还没有没肉吃。” 应灵嗖地蹿上云凤的肩头,吸了吸鼻子,伸爪一指,说道:“那边。” 山势越发的崎岖,杂草齐腰,根本看不见路。云凤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季山泉,几次都险些扭伤脚踝。 翻过一道山梁,应灵指着远处说道:“应该就在那里。” 季山泉顺着应灵的指向看过去,那里林荫树密,荒草如织,什么都看不清楚。而季山泉依然没有查探到妖气,只是闻到了腥臭气。 即使那里是归灵洞,可找不到狼妖,又能如何?难道在洞口一直等吗? 应灵似乎猜到了季山泉的疑虑,没好气儿地说道:“烧了它的洞,毁了洞里的气味儿,才能闻到它身上的气味儿。” 季山泉看了应灵一眼,烧了洞容易,毁了气味儿可不容易。四百年的气味儿,不是说毁就能毁的,姑且一试吧。 季山泉拎着剑坯,走在前面一路挥砍,开出了一人宽的小路,云凤走得顺当了不少。 到了近前,在一棵大树后面发现了洞口。 洞口不大,也就刚好够那只狼妖进出。荒草遮住了半个洞口,却没有踩踏的痕迹。 季山泉皱眉道:“这个洞多久没住了,这里的草一点儿损伤也没有。” 应灵说道:“先烧了吧,臭死了。” 云凤也掩着鼻子说道:“是啊,这个洞是狼妖的住处吗?不会是它的茅房吧?” 季山泉失笑道:“荒山野岭,林荫树密,它还得专门儿弄个茅房?” 云凤嗔了他一眼,说道:“我要走远点儿,熏死我了。”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抬起头看洞口这棵大树。 这棵大树撑天蔽日,有五六人合抱粗细。季山泉有点儿舍不得砍这棵树,毕竟长成这样儿不容易。照这个样子长下去,说不准过上几百年,这棵树得了天地灵气,兴许还能化形。 应灵站在云凤肩头,见季山泉迟疑不动,便嚷道:“季道长,你不是要砍柴吧?用三昧真火烧才能去掉气味儿!” 季山泉答道:“我知道,但我不是神仙,三昧真火不能老用,我受不了。凡火多烧几个时辰,一样能去掉气味儿。” 应灵‘嗤’了一声,把脸扭向一旁。 季山泉先把洞口与大树之间的荒草清干净,然后砍了些不成材的树塞进洞口,再晃着一张火符丢了进去。 ‘轰’的一声,洞里着起了火。 “呜……”极远处,响起一声悠长的狼嚎。 季山泉转身向声音来处望去,片刻后,察觉到了妖气,而且越来越浓重。 云凤也感觉到了腥风吹来,拔出胜邪剑向季山泉靠拢。 应灵嗖地一下不见了,云凤四下里张望,唤道:“应灵。” 云凰现身出来,祭出缚魂索,说道:“不用管它。” 狼妖出现在视线中,每一次跃起,都能看到它愤怒而凶狠的双眼,每一次落下,都被荒草遮拦。 云凤突然惊觉,说道:“师兄,这样不行,它有荒草遮蔽,咱们视线不清,很吃亏的!” 说话间狼妖已经到了近前,却没有跃起扑击,而是半隐在荒草中向季山泉冲了过来。 季山泉挥了几下剑,像是虚空画符一样。 云凤刚一蹙眉,就见季山泉持剑平斩了出去。 ‘呼’的一声,这一剑没有剑气,却平地起了一阵急风。 急风过处,荒草尽断,狼妖惊得猛然转向,朝旁边的荒草中蹿去,季山泉又一剑挥出,急风再起,追着狼妖将另一片荒草斩断。 狼妖停在三丈开外,看着季山泉,眼中露出惶恐之色。 云凤愕然问道:“这是四象剑势的哪一势?” 季山泉眼睛盯着狼妖,轻声答道:“不是四象剑势,是八卦剑势。” 云凤瞪着他问道:“绍雪会不会?” 季山泉看了她一眼,只这一转脸的空当,狼妖掉头便跑。 “跑了!”应灵从一棵大树上飞扑了过去。 季山泉抬腿便追,云凤刚要动步,却被云凰拉住,说道:“别去,咱俩在这儿等着。” 应灵瞅准了狼妖的腰间,防备着它转身吼出气浪。结果刚冲到近前,狼妖猛然一甩尾巴,抽中了应灵。应灵像个球儿一样高高地飞了起来。 季山泉追近,扬手就是一镖。 狼妖陡然转向,避了开去。 季山泉抬手又是一镖。 狼妖猛然跃起,再次躲过。 三只镖打飞了两只,眼见前方就是一道深谷,季山泉纵身而起,跃在空中挥出剑坯。 剑坯发出雷鸣之音,季山泉借着雷鸣之音,打出了最后一只飞镖。 第142章 :李家村 飞镖接近狼妖时,狼妖突然伏低,飞镖擦过了狼妖的脊背,季山泉无法确定飞镖有没有伤到狼妖,只看到狼妖因前冲的惯性翻滚了两下,随后跳起来接着向深谷狂奔。 应灵尖叫着越过了季山泉,两次被狼妖打飞,应灵已经暴怒! 应灵忽左忽右地跳跃着接近狼妖,而狼妖突然前腿一软,摔倒后翻滚了两下。应灵倏然扑上去,一口咬住了狼妖的咽喉! 云凤身后,挡着洞口的那棵大树,忽然间枝叶颤抖。 季山泉追到近前,看到狼妖眼中的光华涣散,气息渐弱。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你放心,我送你的命魂去地府,你可以带法投胎,来世接续修炼。” 狼妖虚弱地说道:“道长……把我放回洞口……埋在……树下……” 狼妖断了气,应灵还咬着狼妖的脖子不放。 季山泉揪住应灵的后脖子,说道:“松口,它已经死了,尊重你的对手。” 应灵松开口,嚷道:“对手就是对手,什么尊重不尊重的,你不是还答应要把它的心给我吃吗?” 季山泉拎起应灵答道:“见到它之前,我以为它是个暴虐成性的妖怪,可两次交手,我觉得它跟我之前的猜测不一样,所以,这一次我要食言了。” “不行!”应灵四爪乱蹬,尖叫道:“你答应的!你答应的!” 一个白色的光球浮起,那是妖丹,也就是狼妖的命魂。 季山泉丢下剑坯,一手揪着应灵,另一手掐住法诀,刚要念咒,妖丹突然向归灵洞方向飞去。 季山泉连忙追赶,追到洞口附近,看到妖丹围绕着洞口的那棵大树盘旋。 云凤问道:“师兄,这是什么?” 季山泉答道:“妖丹,狼妖的命魂。” 转而又看着盘旋的妖丹说道:“放心的走吧,我会将你埋在树下的。” 说完将应灵塞进云凤怀里,应灵尖叫道:“小人!言而无信!” 云凤斥道:“闭嘴!再敢骂师兄,就找你姐姐去!” 应灵瞪着云凤,虽然不再说话,却唬着脸。 季山泉手掐法诀念动咒语,妖丹又绕着大树盘旋了一会儿,消失了。 季山泉扛回狼妖的尸首,用剑坯在大树下挖了一个坑,将狼妖的尸首埋了进去。 自始至终,应灵都怨愤地瞪着季山泉。 “走吧。”季山泉拉住云凤的手,心里有些惆怅,总觉得这件事不应该这样办。 两人相携着走远了,洞口处起了一阵风,风中隐隐带着啜泣声。大树的枝条颤动着,似乎想要垂下来,却又只能无望地被束缚着。 良久,枝条上抖落了许多叶子,盘旋着落下,覆在了那一抔黄土之上。 出了山林,两人骑上马,云凤回头望了一眼,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走吧。”季山泉看着她说道:“天色不早了,还得赶着投宿呢。” “嗯。”云凤点了下头,跟着季山泉向官道驰去。 晓行夜宿,穿州过府,一晃半月,进到徐州境内,天气已经转凉了。 这一晚又错过了宿头,云凤依偎在季山泉怀中,烤着火吃着馒头,把肉干给了应灵,免得它再生吃什么东西。 周遭渐渐的宁静了下来,柴火的噼啪声分外的响亮。 应灵吃完了肉干,跳进云凤怀里,蜷缩了起来。 云凤抚了抚应灵,又向季山泉怀中贴紧了些,闭上了眼睛。 一个矮小的黑影蹒跚着向这边走来,季山泉轻声说道:“有东西过来。” 云凤一惊睁开眼,游目望了望,看到那个矮小的黑影停在不远处,说道:“不要管。” 季山泉失笑道:“是只阴魂,不是上吊的活人。” “不要管。”云凤答得坚决,再次闭上了眼睛。 季山泉微笑,看着那只阴魂,从个头上来看,应该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这么小的孩子就做了孤魂野鬼,实在也是可怜。 季山泉向它招了招手。 云凤直起身嗔道:“说了不要管。” 季山泉微笑道:“我本来就是入世修炼,有功德做,怎么能不做呢?放心吧,不会总被人下套儿的。” 云凤嘟嘴道:“谁知道……” 季山泉搂住她说道:“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算是被人下套,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嗯。”云凤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 那个孩子并没有因季山泉招手而向这边移动,还是站在那里。 云凤看了那孩子一会儿,紧紧地搂住了季山泉的腰,挤得应灵‘吱’的一声,跳到地上嚷道:“干么!” 云凤瞪了它一眼,答道:“没事儿。” 季山泉没有再招手,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过了约摸一刻钟,那个孩子又靠近了些,怯怯地问道:“你们能看见我,你们是修道的人吗?” 季山泉睁开眼睛答道:“我们是修道的,你有什么事吗?” 孩子答道:“我叫石头,你们能帮帮我们吗?” “你们?”云凤睁开眼睛问道:“你们是谁呀?” 石头答道:“我们村的人都被困住了,你们能帮帮我们吗?” 季山泉刚要开口,云凤抢着说道:“把事情说清楚,我们再决定帮不帮你。” 石头的村子,叫李家村,村里有十几户人家。 十二年前,来了一对年轻的夫妇,在村东头买了一个小院住下了。 打从这对夫妇住下之后,村里一到晚上就能听到怪声儿,像哭又像笑,可谁也找不准声音的来处。 后来村长派人去了趟徐州城,请了个道士来。道士看了之后说村里阴气太重,引来了别处的孤魂野鬼。 村里人很纳闷儿,怎么以前没事儿?于是村长就请道士去看村东头,那对新来的年轻夫妇有没有问题。 道士看完了之后说没问题,可村里的人还是不放心。 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了半年,有一天,村里的李大头跟村长说,看见那对年轻夫妇在家里烧香。 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的村长立刻搜集村人,围住那对年轻夫妇的院子,让他们说清楚为什么在家里烧香。 那家男的是个读过书的,文文弱弱,出来向村人解释,说是在祭拜祖先。 村人不信,要进去看看,那家男的不让,后来不知道是谁,扔了块石头,正砸在那家男的头上,当时就把人打倒了。 那家媳妇慌着跑出来,呼喊求告着救人,可没人理她,村长带着人进他们家去翻,也没翻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 原本都以为,被石头砸一下没什么大事儿,因为当时也没流血,只是擦破了点儿皮,可谁能想到,当天夜里,那家男的就死了。 那家媳妇整整哭了三天三夜,无论村里人怎么劝,都止不住哭声。后来村里人也烦了,就没人再劝她,想着过几天就缓过来了。 结果,头七那天晚上,那家媳妇吊死了。 “又是找替身!”云凤惊道:“师兄,这事儿咱不能管。” 季山泉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慌,先听他说完。” “说什么呀。”云凤瞪了石头一眼,说道:“他才多大,能把事儿讲得这般清楚?肯定是有人编好了教他的。” 石头答道:“姐姐,我死了十年了,每一天,大家都在说这件事。” 云凤微微蹙眉,季山泉说道:“石头,把你知道的事儿说完。” 那家媳妇死了,村里人都觉得心里瘆得慌。匆忙装殓了,只停了一天的灵,烧了些金锞子,就跟那家男的葬在了一起。 开坟入葬那天,本来好好的天儿,突然间响了个炸雷,随后便下起了大雨。 那场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就像那家媳妇哭了三天三夜一样。 地里的庄稼淹死了,家里的鸡鸭淹死了,老人们说,活这么大岁数,没见过这么大的雨,这是老天爷要收人呐! 出村的路也泡塌了,露出好大一个坑,里面影影绰绰的有些东西,看不真切,谁也不敢下去捞。 那家媳妇头七那天,村里耕地用的两头大黄牛突然就死了,死的时候瞪着眼珠子,眼里有泪流出来。 第二天头上,村里人都到那家坟上去祭拜,看到那家的坟也被雨水冲毁了。村里人就烧香烧纸,泄水修坟。整整忙活了两天,才把那家的坟弄好。 可到了三七那天,村长在家里吃饭,一口饭没咽下去,活活儿憋死了。 村里人又忙活着给村长家出殡,可是,棺材抬不起来,不是绳断就是杠子折。 村长家的老大就跑到那家坟上骂,说打死你家男人也不是有意的,你死也是自己上的吊,村里人该管也管了,该祭也祭了,下了三天大雨,地也毁了,路也断了,谁家的坟都没修,就紧着你家坟先修,还想怎么样? 骂着骂着,村长家的老大突然两眼一翻,就趴在了地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这下村里人才慌得神儿,凑了盘缠让村西头的二小子去请道士,可二小子出村时跳那个大坑,一不小心脚滑了,掉进了坑里,送行的人只看见坑里水花乱滚,二小子哭爹喊娘的叫唤,等把他拉上来,下半身就只剩下骨头了。 第143章 :怨气重 村里的人害怕了,有的人悄悄地收拾了东西,趁夜里逃走。 可没有一个人能过得了断路的那个大坑,不管怎么跳,都会掉到坑里去,被坑里面看不见的东西,吃得只剩下骨头。 后来又有人绕道走,钻进了老林子,结果没几天,残缺的尸首便出现在林子外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拖出来的,那样子,就像是在向村里的人昭示,谁也别想逃! 再后来,粮食快吃完了,反正再这样下去也活不成,大家伙儿也不怕了,十来个年轻力壮的人一合计,打算把那家的坟刨了,把那两口子的尸首烧了! 可是,只要一刨坟就下雨,雨下得大,打得眼睛都睁不开。 刨了三回,回回如此。有脾气大的年轻人不信邪,非说下刀子也得把坟刨开,结果刨了没两下,手上一滑,镐砸到了小腿上,人倒下的时候,脑袋穿在了别人的镐尖上。 村里有个上了岁数的七奶奶,孤单单一个人,平常都是村里人管着,可眼下这番光景,都是自家顾自家,七奶奶两天没吃上口热乎的,就拄着拐棍儿,蹒跚着走到村长家门口去骂。 说村长不是个东西,带着人把人家男人打死,又欺负人家是寡妇,连个说法儿都不给,这回好了,人家回来报仇了,全村人都得陪葬! 村长家大媳妇是个出了名的悍妇,本来死了公公又死男人,心里就憋着火气,听七奶奶在外面骂,抄起柴刀就出门儿来,二话不说,上去就把七奶奶给剁了。 从那天起,村里人明白了,活着是走不出村儿了,能活一天算一天吧,于是就乱了套了。 黄花闺女和小媳妇儿都被祸害死了,上了岁数的抢不着吃的饿死了,到最后只剩下几个年轻力壮的,为了抢吃的绿着眼珠子互相干架,谁活着谁就吃。 等都死了之后才知道,村里的人其实都没走,先死的人一直都在看着他们。祸害人的那几个小子,被全村人一块儿扯裂了,咬碎了。 可是,大家伙儿还是走不出去,虽然不会再掉到坑里,可无论怎么走,到最后还是会回到村子里。就这样,全村人被困了十年。 云凤看着石头问道:“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石头答道:“我听到有个声音叫我,让我跟着他走,我就跟着走,走着走着就看到火光,然后就看到你们了。” 云凤看着季山泉说道:“有问题,肯定是圈套!” 季山泉哑然失笑,说道:“你不要这么草木皆兵的。” 转而又问石头:“你们村子在哪里?” 石头左右看了看,反问道:“这里是哪里?” 季山泉向右一指,说道:“五丈之外是官道,东北方向是徐州城,大概还有一百多里路。” 石头回身指着西北方向说道:“我们村子在那边,有五六十里路。”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天亮后我们过去看看,我先把你收到玉佩里。” “师兄。”云凤按住他的手,说道:“提防有诈。” 季山泉微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石头说道:“姐姐,我没有骗你们。” 云凤答道:“我没说你骗我们,我是怕引你来的那个人骗我们。” 季山泉掏出玉佩,将石头收进去,然后搂住云凤说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嘛,除了找替身之外,别的事都可以管。你就记着以后看见上吊的人,先问问我就好了,别的事不用这么担心。” 转过天,两人按照石头所指的方向走,走了约摸有五十里路,突然间空中响了一声炸雷,雨随即落了下来。 季山泉伸出手接了点儿雨水,然后舔了一下。 云凤诧异地看着他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季山泉答道:“冤魂是操控不了风雨雷电的,就是鬼仙也没有这个本事。想操控风雨雷电,至少也得是地仙。这不是雨,是地下的水脉。” 云凤蹙眉问道:“什么意思?” 季山泉答道:“先看看再说。” 两人来到大坑时,浑身都被浇透了,云凤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抱怨道:“师兄,你既然说不是雨,那你不能让它停下来吗?都入秋了,淋得这么湿。” 季山泉笑了一下,答道:“你把我的本事想得也太大了,放心,你要是受了凉生了病,我伺候你。” 云凤一怔,随即嫣然而笑,心里的烦躁瞬间消散了。 走到坑边,季山泉抬手挡了云凤一下,说道:“别往前走了,当心脚滑。” 云凤看着水里游动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呀,黑乎乎的。” 季山泉答道:“冥鱼。怨气入水所化,食阳气,化精血。村里的人不是被吃了,而是被化掉了。” 说完,季山泉抬头看了看,说道:“整个村子也被怨雾包裹着,不论是活人还是阴魂,在怨雾中都是不辨方向,所以才走不出来。” 云凤想了想,轻声问道:“那……引石头出来的人,应该是在怨雾的外面喽?”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也许不是人,可能是鬼。” “哦。”云凤应了一声。 季山泉掏出一张驱阴符,晃着了投入水中,‘嗞啦’一声响,驱阴符冒了股烟,瞬间化为灰烬。 季山泉眨了眨眼睛,说道:“怨气太重,驱阴符不管用。” “哦。”云凤又应了一声,反正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季山泉伸手说道:“胜邪剑给我。” “又放血啊?”云凤有点儿心疼,但还是抽出胜邪剑交到他手上。 季山泉划破了手掌,攥着拳头将血滴入坑中。 片刻后,坑里的水开了锅一样翻腾起来。 季山泉将胜邪剑还给云凤,掏出一张火符,擦上血晃着,投进坑里。 ‘轰’的一声,水面上燃起了熊熊烈焰,随即响起了尖锐的叫声。 云凤蹙起了眉头,深深的吸气,镇摄住心神。 火烧了有一刻钟,坑里的水干了,雨也停了。 季山泉将两匹马拴在树上,拉着云凤跳过坑,向村中走去。 前方,响起了惨叫声。 云凰现身出来,说道:“师兄你快去,我护着凤儿。” 季山泉身形一晃,蹿出三丈多远,云凤随后追了过去。 村子里,一个白衣长发的女鬼,正在追赶屠杀村民的阴魂。 季山泉冲到近前,一把扣住她的肩头。 女鬼身子不动,猛然转过头来,血红的双眼惨白的脸,舌头耷拉在下巴上,两道眉毛竖着,整张脸怒气冲冲。 随即,女鬼的身子转了回来,发黑的十指向季山泉的前胸插来。 季山泉当胸一脚,将女鬼踢飞了出去。 女鬼尖叫着飞出老远,突然就消失了。 季山泉的目光没能追上她的身影,但知道她肯定是躲在了墙里或是树后。季山泉大声喊道:“都别怕,都到我身边儿来,我是石头找来救你们的!” “臭道士!”女鬼倏然出现在季山泉身后,右手成爪,抓向季山泉后心。 季山泉身子前倾,右腿后摆,再次将女鬼踢飞。 云凤已经赶了上来,看着女鬼向自己飞来,大声问道:“打不打?” 云凰手一抖,缚魂索向女鬼卷去。 女鬼连忙抬手,缚魂索缠住了女鬼的手臂,瞬间冒起白烟。女鬼惨叫着想要挣脱,云凰死死地勒住她。 季山泉向女鬼冲来,女鬼猛然扯断了自己的手臂,一转身消失了。 被扯断的手臂化成了一团黑气,被季山泉带起的风吹散了。 云凰看着云凤,蹙眉道:“凤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云凤咬着嘴唇儿垂着头,双手摩挲着胜邪剑。 季山泉走到她们面前,微笑着说道:“没事儿,云凤心里的结还没解开,缓上一段时间就好了。刚才那只女鬼跑不了,她的尸骨还在。” 村民的阴魂向这边涌来,季山泉转身迎上去,把石头放了出来。 云凰将云凤拉到一边,轻声问道:“凤儿,你没事吧?你刚才想什么呢?” 云凤委屈地答道:“我怕打散了那个女鬼,又会犯了地府的哪条律规,回头又给师兄惹麻烦。” “唉……”云凰叹了口气。 云凤嗔道:“又怪我?我刚才问师兄了,他也没回答我呀,他要说个‘打’字,我就动手了!” 云凰搂住她哄道:“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感叹,千机门不让须眉的四公子,竟也变得这般犹疑不定。” 云凤蹙眉道:“姐姐你不许讥讽我。” “没有。”云凰微笑着说道:“不过呢……你这样也不行,师兄已经跟你说过了,除了上吊的人不要管,其他的事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 云凤摇了摇头,轻声答道:“姐姐,我不是犹疑不定,我是不想打散她。她虽然害了人,可毕竟事出有因,刚才师兄没有回答我,应该也是不想打散她。” 云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村民的阴魂围在季山泉面前,村长向季山泉作揖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啊?” 季山泉答道:“我姓季,是修道的,穿俗家衣物,是为了行路方便。” 村长连忙说道:“多谢季道长搭救啊!” 季山泉说道:“不必客气,带我去看看那家人的坟吧。” 第144章 :罕见之事 去坟地的路上,村长告诉季山泉,这对年轻的夫妇,男的也姓李,叫李道清,他媳妇儿娘家姓苏,名字不知道。 一听‘道清’这个名字,季山泉心里一动,如果把姓氏去掉,这就是个道号啊。 季山泉问道:“村长,李道清他们家平常都做什么?” 村长愣了一下,想了想答道:“也不做什么,不种地,不养家畜,也很少出屋。” 有人插嘴道:“他们家也不吃肉,连饭吃得都少。” 村长说道:“对,他们家的灶房很少冒烟。” 季山泉沉默,结合石头说的,李道清夫妇一到村里,就引来了孤魂野鬼。如此看来,这两口子恐怕不是寻常人。 来至坟前,看到三面是土山,虽然不秀,却也不贫。左山盘踞,右山绵延,恰似白虎青龙之势。 后山高而大,但过于陡峭,玄武位虽然占了凝重,却有恶水之象。 坟前没有案山,正对着村子,阴气直冲活人,难怪这只女鬼如此凶恶。 季山泉看着云凤问道:“还记得我教你的怎么看地脉吗?” 云凤点头道:“记得。这里藏风纳气,本来算得上是个好穴,只是前面没有屏障,阴气无阻,直冲活人的村子,吉穴变了煞地,再加上后山陡峭,山色青黑,树木繁茂,山中定有恶水。师兄,你说方才下的不是雨,难道是这山里的暗溪?” 季山泉微笑着点头,掏出两张木符递给云凤,说道:“你去截住水气。” “木符?”云凤微微蹙眉。 季山泉解释道:“水生木,土克水。不用土符,是因为人的法力有限,山水之脉的力量极大,硬拼的话,咱们是拼不过的。以木符吸引水气,使其改向或是减弱,就好比大禹治水一样,以疏导为主。” “嗯。”云凤点头答应,拿着木符走出一丈多远,仔细辨识了一下,然后取出火折子将符引燃。 念咒的时候卡了一下,没有念完,符就已经快烧完了,只能扔掉。 云凤转回头看着季山泉,眼中涌起委屈的神色。 季山泉笑着走到她身边,说道:“不要紧,符多得是,用完了我再画。” 下了两个截点,等上一刻钟,李道清的坟突然裂了个口子。 村民惊得倏然退后好几丈,季山泉说道:“不用怕,你们谁去取把镐来?” 村长拱手答道:“道长,我们都是寻常的死鬼,没那么大的力气,拿不动那么沉的东西。” 季山泉回头唤道:“应灵。” 应灵露出头来瞪着季山泉,说道:“我不是你的仆人!” 季山泉微笑道:“半斤川乌,一斤熟牛肉。” 应灵嗖的蹿了出去,片刻后拖着一把镐回来,丢在季山泉脚边,瞪着季山泉说道:“这回不能再食言了!” 季山泉微笑着点头,俯身拾起镐。 本来村民还想劝季山泉慎重,不要冒然刨坟,可看到会说话的应灵,所有的鬼都闭紧了嘴,知道这位季道长肯定不是凡人。 一镐下去,没下雨。 两镐下去,还是没下雨。 三镐、四镐……村民们围了上来。 坟刨开,只看到一个棺材,季山泉猛然转头看向村长,斥道:“你们怎么埋的?” 村民们又都吓得退开,村长答道:“当时着急,就……就挖开坟埋了进去。” “叠棺?”季山泉微微眯了眼睛,按说再不懂的人,也不会干出这种事儿来。 村长又解释道:“开坟并骨那天,刚挖开就下起了大雨,所以……就……就埋了进去。” 季山泉叹了口气,如果是寻常人死后叠棺,顶多是有点儿怨气,可要是有道行的人叠了棺……要不怎么会闹得这么凶,连冥鱼都出现了。 季山泉招呼道:“应灵,过来搭把手。” 应灵嚷道:“又是我?打铁叫我,拿镐叫我,现在抬棺材也叫我,我就算力气大,可我这么小的个子,怎么抬呀!” 季山泉不理它,下到坑里,抱起棺材一头儿,说道:“你去那边顶一下。” “混帐王八蛋。”应灵骂了一句,跳到坑里,钻到棺材底下,用力一顶。 季山泉借力一甩,将棺材甩到了坑外。 “啊!”一声尖叫,女鬼凭空出现,右手五指插向季山泉后心。 云凤想都没想,拔出胜邪剑直接脱手掷向了女鬼。 季山泉从刨第一下时就在提防着女鬼,甩棺材的时候也加着小心。因为刨坟的时候女鬼没出现,那就是时机不合适,女鬼是肯定不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把这件事解决的。 感觉到阴气袭来,季山泉横着向旁边蹿开,看到云凤掷出胜邪剑,季山泉屈指弹出一道指风,将胜邪剑击偏了方向。 女鬼一扑不中,倏然又消失了。村民们吓得飘出老远,挤在一块儿。 云凤捡回胜邪剑,蹙眉道:“师兄,我一时情急……” 季山泉说道:“你不要误会,你做得没错。我没说不能打散她,只是我有一些疑问,想问清楚。” “哦。”云凤心里踏实了不少,她真怕她又做错了。 季山泉四下里看了看,坟地这边虽然空旷,但树木也很多,如果那只女鬼躲在树后,他没有慧眼也是看不到的。而且这里全是鬼,也不能通过鬼气来辨识。 等了一会儿,没见女鬼再出来,季山泉走到棺材旁边,掀开了棺材盖。 ‘咯吱吱’一阵响,棺材钉被生生地扯了出来,村民们站在远处窃窃私语,对季山泉又崇敬又害怕。 棺材里只剩下一具骸骨,衣物都已经霉烂了。正如季山泉所料,这座坟压在水脉上,女鬼借了水脉的至阴之气,所以才会这么凶。 不过话又说回来,尸骨留在这里,这个女鬼怎么不拼命?一击不中就又躲了起来,这事有点儿蹊跷。 季山泉先往尸骨上放了一张定魂符,又取出一张招魂符晃着,丢在尸骨上,随后念动咒语,然而,直到咒语念完,女鬼也没有出现。 季山泉看向村长问道:“那个女鬼是李道清的媳妇苏氏吗?” “是啊。”村长一脸茫然地点头。 季山泉又指着棺材里的尸骨问道:“这个是苏氏的尸骨?” 村长飘到近前往棺材里看了看,答道:“当时是我带着人埋的,应该是。” 季山泉沉默,其实尸骨在,魂却招不来,也不是多难理解的事。招魂凭借的是气息,人生前常用的东西,上面就有这个人的气息,而尸骨承载着魂魄,自然气息更重,而且极难消失。当阴魂转世投胎,气息变了,则尸骨上的气息也就没用了,相当于原来那个人消失了。 还有一种情况,有些罕见,但并不奇怪,就是地气侵蚀了尸骨上的气息,把这个人留在尸骨上的气息抹掉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想解决苏氏就很麻烦了,十年过去了,苏氏生前用的东西,就算还有所保存,恐怕也已经没有气息了。而尸骨又没有用,苏氏只要躲着不出来,季山泉可跟她耗不起。 季山泉拿起镐,又把下面的棺材刨出来,这一回没用应灵,直接在坑里掀开了棺材盖。 同样是一具尸骨,但奇怪的是,这具尸骨的头骨裂成了两半。这可不像是石头砸的,应该是利器劈开的! 季山泉晃着了一张招魂符,投在尸骨上,同样的,也是没有招来命魂。 季山泉从坟里跳出来,说道:“无妨,我送你们去地府!” 季山泉故意把这句话说得声音极大,就是要向苏氏挑衅。 这里的情形,让季山泉想起了煞童。苏氏困住这些村民,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报仇。而且从尸骨的情形来看,是真有仇还是假有仇,还得另说。 白影一闪,一个村民惨中着化成了黑烟,云凰抢先一步追了上去。 云凰想明白了,季山泉虽然道法武功都高,但毕竟有肉身束缚着,肯定没有她快。 苏氏虽然有些法力,但应该还不是鬼灵,更何况云凰手里还有法器。 “应灵!快跟上云凰!”季山泉看到云凰笔直地消失在视线中,知道这一次追得远了。 应灵嗖地蹿了出去,云凤说道:“你也去追,不用管我!” 季山泉摇头道:“没关系,有应灵陪着云凰,不会有事的,而且我也追不上。咱们先把这些村民送走。”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打着拱。 季山泉掏出引路符递向云凤,说道:“你送他们走。” “我?”云凤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抗拒。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别怕,按说教你的做,一次做不好就做两次,两次做不好就做三次。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超度是最简单的事。” “嗯。”云凤郑重地点头,接过引路符,站到了村民面前。 云凰毕竟是鬼灵,很快便追上了苏氏,手一抖,缚魂索缠向苏氏的腰。 苏氏猛然向上一蹿,叫道:“都是女人,为何为难我?” 云凰手腕一扬,缚魂索追着苏氏上扬。 苏氏争转身避过,怒道:“他们害死了我夫君!” 云凰说道:“跟我回去见师兄,否则,灰飞烟灭!” 第145章 :想死不简单 苏氏张口向云凰吐出一口黑气。 云凰手腕一抖,缚魂索甩过来将黑气打散,随后又一抖手腕,击在苏氏胸口。 “啊……”苏氏惨叫着飞出好远。 云凰如影随形跟到了近前,缚魂索悬在苏氏胸前,微微地颤动着。 苏氏怨毒地瞪着云凰,恼怒地说道:“你我都是鬼,又都是女人,我夫君被他们害死了,你却帮着那个道士来收我!” 云凰看着她问道:“你夫君是怎么死的?” 苏氏叫道:“是村里那些人害死的!” 云凰又问道:“他们怎么害死你夫君的?是用利器劈开你夫君的头颅吗?” 苏氏恢复了原本清秀的模样,用一只手臂撑着坐了起来。 云凰收了收缚魂索,却依然指在她胸口。 苏氏平静地说道:“是我劈开了我夫君的头颅……” “你先不要说了。”云凰打断了她,说道:“跟我回去见我师兄,你对我师兄说。” 苏氏看着云凰问道:“为什么?” 云凰照实答道:“因为我觉得你生前不是普通人,能摆下这么大的阵势,你必然是学过道术的,或者,是你夫君学过。你跟我说,我分不清真话假话,你得跟我师兄去说。” “呵呵……”苏氏阴冷地笑了两声,说道:“跟他说能怎么样?你们是不会放过我的。我害了人,你们就算送我去地府,我也一样是永世不得超生。我看你是女人,才跟你说,如果你不想听,我也就不说了。” 应灵赶了过来,蹿上云凰肩头,盯着苏氏。 苏氏看着应灵,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才是东西!”应灵回嘴。 云凰说道:“它是妖兽,叫应灵。” 应灵说道:“鬼灵姐姐,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抓她回去!” 苏氏冷笑了一声,说道:“想活不容易,想死很简单!” 话音未落,苏氏猛然向云凰冲来。 缚魂索顶在她胸口,烧得她前胸冒着白烟,可还是冲到了云凰面前。 不等云凰动手,应灵‘噗’的吐了苏氏一脸口水。 苏氏愣了一下,云凰一掌击在她胸口,将她打飞了出去。 苏氏倒在地上,猛然间浑身抽搐,发出瘆人的叫声。 云凰惊道:“应灵,你的口水这么厉害?” 应灵答道:“不是口水,是妖毒。她没事儿,就是疼,几个时辰动不了,鬼灵姐姐拖她回去就行了。” “哦。”云凰神色略显怪异地应了一声,向苏氏飘了过去。 应灵问道:“鬼灵姐姐,你怕我呀?” “嗯。”云凰点头,看着苏氏,问道:“应灵,她不会把妖毒抹到我身上吧?” 应灵答道:“不会。渗进去了,而且她也动不了。” 云凰俯下身将苏氏横抱了起来。 应灵问道:“拖着不就好了?” 云凰说道:“善恶有因果,咱们与她无仇无怨,何必羞辱她呢?” 应灵在云凰的肩头坐下,说道:“你们人,真麻烦。” 云凰回来的时候,云凤已经超度了半数村民。头一次做这种超脱寻常认知的事情,云凤心里异常的兴奋,嘴边不自觉地带着笑意。 看到云凰抱着苏氏回来,季山泉迎了上去,问道:“怎么回事?” 云凰答道:“应灵喷了她一脸妖毒,说几个时辰不能动。” “哦。”季山泉应了一声,实则对于妖毒的功效,他也不是很清楚。 应灵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长,你也不知道妖毒到底有什么用,对吧?” “对。”季山泉点头答道:“不过巫阳知道,如果你敢使坏,等巫阳和你姐姐回来,我一问就清楚了。” 应灵看着他说道:“我又没说我要使坏,我只是说你本事低,没见识,说话还不算数!” “你还有完没完,都半个多月了。”季山泉皱了眉头,对云凰说道:“把苏氏放下吧。” 云凰俯身将苏氏放在地上,站起身说道:“师兄,你觉不觉得奇怪,她这么闹腾,她的夫君一直没露过面,难道是……” 云凰说着,目光不自觉地投向苏氏,突然想起来,说道:“对了,她之前跟我说,是她劈开了她夫君的头颅,只是我当时打断了她,让她来跟你说,结果她却要与我拼命,就弄成这样儿了。” 应灵尖声笑了两声,说道:“她不是说想死很简单吗?我看不见得。” 季山泉问道:“应灵,她什么时候能恢复?” 应灵瞪着他答道:“不知道,你去问巫阳吧。” 云凰蹙眉道:“应灵,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不就是颗狼心嘛。” “我小心眼儿!”应灵跳到季山泉肩头瞪着云凰,嚷道:“那是修炼了四百年的妖狼心!它死都死了,给我吃有什么不行的?埋进土里化掉,你们人就是麻烦……不对!是暴殄天物!”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应灵,算我欠你的,如果以后有妖怪做乱,不管是什么妖怪,我杀了之后,都把心挖出来给你吃。” “真的?”应灵跳回云凰肩头盯着季山泉。 季山泉说道:“我说得可是做乱的妖怪,就是坏妖怪。” “行。”应灵点头答应。 云凰多了个心眼儿,问道:“应灵,你怎么答得这么痛快?” 应灵答道:“那还能怎么样?反正狼妖都已经埋了。” 说完跳下地,走到苏氏身边,说道:“季道长,我可以把毒吸回来,你是不是先定住她?” 季山泉掏出定魂符丢在苏氏身上,云凰诧异道:“鬼也能把毒吸出来?”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人有人脉,鬼有鬼脉,人有肉身,鬼有魂体,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要不然,妖毒怎么会对鬼起作用呢?” “哦。”云凰眨了眨眼睛,还是有点儿想不明白。 应灵凑到苏氏的脸旁边,苏氏突然变成了双眼血红,舌头老长的样子。 应灵吓了一跳,倏然退后,随即蹿回来踢了苏氏的脸一脚,尖叫道:“别吓唬我!我能让你永远这个样子!” 苏氏发出‘咯咯’的笑声,血红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应灵。 应灵与好对视了一会儿,跳回云凰肩头,对季山泉说道:“我吸不了,她这个样子……不好看。” 季山泉笑了一下,搞不懂它为什么这么要面子,害怕就说害怕嘛,何必遮遮掩掩的。 季山泉说道:“那就等吧,反正妖毒会过劲儿的。” 云凤超度完了村民,满脸兴奋地走过来,看到苏氏的脸,瞬间就不快乐了。蹙着眉头问道:“师兄,把她也超度了吧,留着她干么?一副死人样。” 季山泉答道:“做事要问清因果,村民的因是误杀了李道清,果是被苏氏害死。而苏氏和李道清的因果,咱们还不清楚。” 苏氏再一次发出‘咯咯’的笑声,说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我不会告诉你!” 云凰站在一旁后悔,当时苏氏想说的时候,她应该耐着性子听的。 应灵跳到地上,向苏氏走去,季山泉说道:“应灵,胜者不以武力屈人,你不要欺负她。” 应灵转回身瞪了季山泉一眼,嗖地跳到云凤腰间,掀开背包钻了进去,没好气儿地说道:“我困了,要睡觉,不要吵我!” 云凤轻轻地拍了拍背包,冲季山泉抿嘴一笑。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其实你比绍雪更宠它。” 云凤答道:“绍雪不在嘛,我代为照顾它,总不能委屈了它。” 云凰看了看天色,说道:“怨雾要散了,她这个样子不成,师兄,把她放进棺材,到晚上再说吧。” “好。你回玉佩里去吧。”季山泉答应一声,抱起苏氏放进了棺材里,然后盖上了盖子。 云凤拉着季山泉走远了些,轻声说道:“她不跟你说,你要怎么办?” 季山泉答道:“我在等她夫君,李道清。” 云凤轻声说道:“十年了,李道清要是投胎了呢?或者……被她化掉了呢?又或者……” “云凤。”季山泉微笑着打断了她,问道:“村民都走不出怨雾,你以为是谁引着石头找到了咱们?” 云凤愕然道:“是李道清?” 季山泉答道:“十有**是他。” “那他为什么不出来?”云凤四下里张望,看到怨雾变得稀薄,阳光已经透了进来。 季山泉想了想,说道:“或许是因为这层怨雾的关系。我猜想,十年前,苏氏封锁这里的时候,应该是让李道清先走,然后才生出怨雾。村民走不出去,李道清应该也进不来。” 云凤眨了眨眼睛,说道:“有道理。” 季山泉一笑,说道:“等天黑吧,李道清是晚上引石头来找咱们的,或许他的魂体极弱,只能等到晚上才敢出来。” 云凤点头,嘟了嘟嘴,轻声说道:“好在你弹开了胜邪剑,不然苏氏就灰飞烟灭了。” 季山泉搂住她微笑道:“你也是担心我,我心里明白的。” 云凤笑着靠在他怀里。 季山泉说道:“走吧,时间还早,咱们找间房子休息一下。” 云凤蹙眉道:“十年没人住的房子,得脏成什么样儿啊?还是算了吧。” 第146章 :过往 “臭道士,你要么灭了我!要么放了我!”日头偏西,棺材里响起苏氏的尖叫声。 云凤正依在季山泉怀里打瞌睡,一惊睁开眼,蹙眉斥道:“叫唤什么!” 苏氏骂道:“臭道士!贱丫头!你们不得好死!” 云凤大怒,握住胜邪剑的剑柄就要站起来。 季山泉搂住她说道:“别生气,除了骂人她也干不了什么了,不必与她计较。” 云凤怒道:“为什么不计较?她凭什么骂咱们?”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她不想去地府受罚,骂咱们就是为了激怒咱们,好将她打散。 苏氏叫道:“臭道士,别自做聪明!你不分善恶,不论因果,你迟早坠入魔道,万劫不复!” 云凤伸手到季山泉怀里掏符咒,季山泉抓住她的手腕问道:“做什么?” 云凤怒道:“送她去地府,反正迟早是要送的,我没闲心听她吵嚷。” 苏氏骂道:“贱丫头!你不会有好报的!” “贱女人!”云凤被骂急了,叫道:“你杀了自己的夫君,残害村人,你等着下十八层地狱吧!” “我没有!”苏氏的声音有些颤抖,叫道:“我的夫君是被那些人打死的!” 云凤嗤道:“去跟地府神职说吧,你这个杀害亲夫的贱人!” “我没有!我没有!啊……”苏氏尖锐地叫着,棺材突然开始颤动。 云凤一惊,说道:“师兄,她要出来!” 季山泉摇了下头,答道:“她出不来。” 转而又说道:“苏氏,你以为是谁引着石头找到我们的?” 棺材突然停止了颤动,半晌之后,苏氏声音发颤地问道:“你是说,道清还没有走?” 季山泉答道:“你将这里困死了,除了李道清,还有谁会引着石头来找我们?” “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季山泉答道:“我没有立刻送你去地府,就是在等李道清,或许他的魂体极弱,只能天黑了以后才敢现身。十年了,你应该很想再见他一面吧?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到底是不是李道清,天黑以后才能知道。” 良久无语,好一阵子,棺材里响起了啜泣声。 云凤一瞬间心又软了,搂着季山泉的腰,依偎在他怀里,眼圈儿泛红。 苏氏哭了半晌,渐渐地没了动静。 季山泉说道:“你恨了十年,委屈了十年,想说说吗?” 好一会儿,苏氏幽幽叹了口气。 苏氏生在一个小县城,家境中平,父亲种地,母亲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 她是家里第三个孩子,上面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 苏氏长到七岁时,有一天夜里,看到一个人蹲在他家窗台上往屋里看。 苏氏尖叫着吵醒了父母,指着窗户说有人,可父母都看不见,又因为她哭得凶,父亲还打了她。 从那以后,她再看到什么,都不敢对父母说了。可家里总是出奇怪的事,尤其是晚上,能听到有人小声说话,偶尔还会听到有人哭。 父母把这些怪事都归结在苏氏身上,说是因为她那天晚上吵闹惊得鬼神,对她越来越不好。 十岁那年,有一天傍晚,一个游方郎中,带着两个小男孩儿到门上讨水喝,苏氏就端了三碗水来,可是其中一个小男孩儿不但没有喝水,还突然一下子消失了。 游方郎中喝完了水,就跟苏氏的父母说,说苏氏是学医的好材料,问她的父母愿不愿意让苏氏拜他为师。 父母当然不同意,再不喜欢也是自己的孩子,而且还是个女孩儿。 游方郎中就说,不带苏氏走,他也不游方了,就在县城里住下,开个医馆,只让苏氏去医馆里学徒就好,给工钱。 这样,父母才答应了。 师父懂一点儿道术,后来告诉她,那天她看到的两个男孩儿,一个是人,一个是鬼。是人的那个,就是李道清,是鬼的那个,叫常小同。常小同是个可怜的孩子,父母死得早,自己也饿死了,师父带着他,是为了给他积点儿功德,好能转托个好人家。 八年后,常小同去投胎了,而师父也老了。 师父把一辈子的积蓄拿出来,替李道清向苏家提亲,苏氏的父母欣然应允。一方面对李道清知根知底,另一方面,师父的毕生积蓄极为可观。 成亲半年后,师父说要回趟老家,让李道清夫妇陪着去一趟。 苏家没有反对,也没有理由反对,嫁出门的姑娘泼出盆的水,本来就是人家的人了。 师父的老家在宋州怀恩县,三个人赶着车回到师父祖宅之后,师父突然就病倒了。 师父让李道清找来保人,把祖宅卖了,把钱都给了苏氏,告诉苏氏,再不能回她的家乡了,那里的人都认识她,迟早会惹来祸事的。 没几天,师父就走了,李道清夫妇安葬了师父,带着细软就来到了这里,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不想李道清竟然被村民打死! 苏氏为了报仇,将李道清的头颅劈开,把他的脑子取出来,埋在出村的路中间,做了那个断路坑。又亲自选了压水脉的坟地,没有在家中停灵,就把李道清葬了进去。 因为调动水脉,怨气化煞要七天的时间,所以苏氏在家中做法,直等到头七,上吊自尽。 李道清头七回魂,劝她不要这么做。苏氏不答应,让李道清先走,说报了仇就去找他。 李道清拗不过她,只能暂且离开,说一定会回来找她。 这一晃,十年过去了。 季山泉问道:“当时你夫君伤得如何?” 苏氏答道:“伤得不重,可人却死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那便是命数到了,你又何苦如此执着。” “你懂什么。”苏氏冷冷地说道:“就算是命数到了,也轮不着他们欺辱!” “是啊。”季山泉嘴里答应着,抬手点了下云凤的鼻头儿。 云凤一怔,随即明白季山泉是在说她也是这个脾气,便嘟着嘴打了他一下。 季山泉站了起来,走到棺材旁边掀开了盖子,伸手取回了定魂符。 苏氏愕然看着季山泉,云凤追到近前,也诧异地问道:“师兄,你干什么?” 季山泉答道:“事情都清楚了,她的仇怨其实不是对别人,而是对她自己。她真正恨的,是她天生带着鬼眼。如果没有这鬼眼,她所遭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回答完了云凤,季山泉看着苏氏说道:“你要跑的话,我不会再抓你,但是,你永远也见不着李道清了。虽然转世投胎之后,你不会记得他,可每一次你轮回时,都会想起他,想起那个对你好的人。” 苏氏坐了起来,眺望着村子,幽幽地说道:“天快黑了。” “是啊,天快黑了。”季山泉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不管李道清会不会来,我都希望你能去地府投案。如果李道清没有来,你应该高兴,因为他或许已经转世投胎了。如果李道清来了,你更应该高兴,因为他是为了你而甘愿落入鬼道。” 苏氏看着季山泉,眼神中有些茫然。 季山泉说道:“天快黑了,我们也该赶路了,告辞。” 说完拉着云凤转身。 “道长!”苏氏愕然看着季山泉的背影问道:“你不是要送我去地府吗?” 季山泉头也不回地答道:“你自己去吧,或者……李道清会陪你去的。” “道长!”苏氏的声音有些激动。 季山泉转回身看着她。 苏氏恢复了清秀的模样,向着季山泉盈盈下拜,说道:“多谢道长。” 季山泉起手还礼,而后拉着云凤走了。 月光轻柔,树影婆娑,李道清一袭青袍,面带笑容地走来。 握着苏氏的手,看着她断了手臂的肩膀,眼中有心疼也有宽慰。 苏氏伏在他怀中哭泣,李道清温言说道:“玉娘,都过去了,我陪你去投案,不管你要受多少年的惩罚,我都会等你。” 苏玉娘哽咽着点头,李道清抬起手,轻轻地为她拭去腮边的泪珠。 火堆边,云凤依偎在季山泉怀中,问道:“你才比我大两岁而已,又是刚刚才下山历练,为什么我觉得你对人情世故异常的老道?”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或许是前世带来的吧。” 应灵蜷缩在云凤怀里,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说道:“你们人,就是麻烦。” 云凤轻拍了它一下,问道:“师兄,你说真的是李道清吗?” 季山泉答道:“我觉得是。” 云凤嘟了嘟嘴,说道:“咱们应该在那儿等着,看看李道清会不会回来。” 季山泉摇了摇头,叹息道:“苏氏一生坎坷,怨念极重。她当初要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抱了灰飞烟灭的念头。咱们留在那里,如果李道清能回来,皆大欢喜。万一我猜错了,李道清没回来,恐怕苏氏还会发狂。” 云凤直起身看着他说道:“那你不看着她,她要是发了狂,不是还得去害人吗?” 季山泉微笑着摇头,答道:“不会,村子里的人都被你超度了,咱们又离开了,就算李道清没有回来,她也不会发狂的太久,因为已经没有了目标。而且什么都没有了,连仇怨都没有了。况且她怨念太深,不能离开村子,再害不了旁人,早晚她会去地府投案的。否则,她仅有的记忆都将散去。” 第147章 :比武招亲 转过天,季山泉和云凤骑上马向徐州城驰去,午后时分进了城,走了一段路,看到前面人山人海,把街道都堵了半边,两人只能下了马,牵着马向人群走去。 街边搭了个一人高的台子,台子右边竖着一根杆子,杆子上挂着一块红布,上面写了四个大字:比武招亲! 台正中站着一名少女,劲装短打,束着长发,长得细眉大眼,娇俏可人。 台下看热闹的人都在起哄,却没人敢上台。兴许是觉得敢搭台子比武招亲,肯定得有两下子,所以都等着别人先上去试试手。 云凤停住了脚,向台子上张望,身边有个长相还不错的小子瞄了云凤一眼,便往云凤身上贴。 云凤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斥道:“师兄,教训他!” 季山泉一把揪住那小子的前襟,猛然发力,将那小子扔到了台上。 季山泉劲儿用得巧,那小子上了台没有倒,虽然背对着台上的姑娘,可踉跄了两步却站稳了。 “好!”台下发出一片哄鸣,除了离云凤近的人之外,别的人都以为是这小子自己跳上台去的。 那小子还没反应过来,台上的姑娘已经向他抱拳,说道:“壮士请赐教。” 那小子转回身看了看,又听台下一片鼓噪声,一时拉不下脸,便硬着头皮笑道:“小姑娘,看你细胳膊细腿的,我可舍不得打你,免得把你打伤了。” “噢……”台下一片起哄声。 姑娘二话不说,提身纵步,一拳击向那小子前胸,拳打到中途手腕一转,平拳改为凤眼拳,中指关节击在那小子上腹正中。 那小子一声不响,鹞子一样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摔到台下,瞪着眼珠子躺了一会儿,猛然喷出一口馊饭,惊得旁边的人连忙躲闪。 云凤掩着嘴,笑得身子发颤,旁边的人都惊恐地躲着她,唯恐再被季山泉扔上台去。 季山泉却微眯着眼睛盯着台上的姑娘,沉默不语。 云凤笑了一会儿,转脸见季山泉盯着台上,便蹙眉问道:“师兄,你在想什么?” 季山泉收回目光,说道:“走吧,天色不早了,先去客栈投宿。” 台上的姑娘也望着季山泉,目送他和云凤远去了。 到了客栈房里,云凤不依不饶地问道:“师兄,你刚才在想什么?使劲盯着台上的姑娘看。” 季山泉失笑道:“那位姑娘有问题,目光与常人不同。” “哦?”云凤问道:“有何不同?” 季山泉摇了摇头,答道:“离得远,我也不能确定,不过她出手的时候有分寸,倒也没什么要紧,不去管她了。” “也好。”云凤笑着答应,徐州已经离青州不远了,所谓近乡心切,云凤也不想再节外生枝。 安睡了一宿,第二天晨起下楼,听到吃早饭的两个人在聊天儿。 一个说:“昨天看见了没有?齐大少被打得那叫一个惨……真好!” 另一个说:“好是好,只是可怜了那个姑娘。” “唉……”两人一同叹气。 云凤微一蹙眉,扯了下季山泉的衣角,轻声说道:“师兄,好像出事儿了,你去问问。” 季山泉转过楼梯,向两人拱手道:“两位请了。” 两人抬头,都是一怔,客栈里常有本地人来吃饭,但季山泉是生人,两人不认识。 一个拱手道:“这位公子,有事吗?” 季山泉答道:“请教一下,二位刚才说得是昨天比武招亲的姑娘吗?” “是啊。”另一个问道:“你没去看吧?” 季山泉笑着答道:“一路上车马劳顿,没去凑那个热闹。” 先前的人说道:“你是过路的,不知道。我们这儿有个齐大少,家里有钱,看人家姑娘长得好,就想抢回去做小妾。可人家是比武招亲,齐大少那伙人上了台,被打得东倒西歪,那叫一个解气。” 另一个叹了口气,接口说道:“解气倒是解气,可那个齐大少连着官家,找了衙门,把那个姑娘给抓起来了。” 季山泉一脸惋惜地拱手说道:“这可真是没法儿说……打扰二位了。” 两人一同拱手说道:“公子请便。” 云凤坐在不远处的桌边,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待季山泉走过来坐下,云凤便说道:“师兄,咱们去救人。” 季山泉想了想,点头道:“回头我先去探探。” 云凤蹙眉,季山泉说道:“总不能大白天地闯衙门吧?再说了,也得先知道关在哪儿啊。” 刚说完这话,门外火急火燎地走进来一个人,看到那桌儿的两位,连忙走了过去,也没打招呼就直接坐下,压低了声音说道:“两位,我刚过来的时候,经过冯班头儿家门口儿,看见他们家挂白了!” 季山泉站了起来,轻声说道:“走,看看去。” 出门找了个人打听了一下,季山泉拉着云凤,来到了冯班头儿家所在的那条胡同儿。 胡同儿里挤满了人,都在向一户人家张望。 季山泉轻声问离得最近的一名男子:“这位大哥,出什么事儿了?” 男子看了季山泉一眼,答道:“没事儿,好像是死人了。” 季山泉微一皱眉,死人了说‘没事儿’?那什么才算事儿啊? 季山泉堆着笑脸儿问道:“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男子尴尬一笑,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不对劲儿,便小声说道:“看你眼生,是外乡人吧?你不知道,那是冯班头儿家。冯班头儿可坏了,帮着齐家欺负人,就昨天,还抓了个比武招亲的姑娘,还说要把那姑娘送到齐府去呢。” 云凤蹙眉问道:“你怎么知道?” 男子看了云凤一眼,答道:“他晚上喝得醉薰薰回来,自己说的。这位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可得小心点儿。” 云凤眯眼一笑,拉住了季山泉的手。 男子又看着季山泉说道:“你长得也不错,你也小心点儿。” 季山泉一愣,问道:“我小心什么?” 男子低声说道:“齐家男女通吃。” 季山泉一脸尴尬,云凤掩着嘴‘噗嗤’一笑。 “都让开!”胡同儿的另一头,走进来几个官差,驱赶看热闹的人。 官差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道士,头发花白,脸盘儿微胖,身上穿的道袍,样式很简单,但料子很不错。 到了冯班头儿家门前,道士抬起手抖了抖袖子,露出右手,微闭着眼睛掐算了一会儿,说道:“大凶。” 云凤轻声斥道:“废话,都死人了,当然是大凶,这还用算?” 季山泉轻声问道:“你感觉到什么没有?” 云凤点头,轻声答道:“有鬼气。” 季山泉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咱们走,去齐家看看。” 云凤看着他问道:“你说是那个姑娘?” 季山泉答道:“看看就知道。” 两人又打听着来到齐家大宅,看到齐家大门紧闭。 季山泉轻声说道:“咱们得赶紧把那位姑娘救出来,否则还得死人。” “嗯。”云凤点头。 冯班头死了,从请了道士这个情形来看,冯班头肯定死得蹊跷。而齐家又大门紧闭,恐怕也是出了事儿。 按照官府办案的规矩,昨天刚抓了那个姑娘,今天就死了有牵连的人,肯定要严刑拷问那个姑娘。 如果真是因为那位姑娘才引来杀人的厉鬼,那么一旦拷问那位姑娘,可能会死更多人! 可是,那姑娘关在哪儿?大牢? 正迟疑间,齐家的大门拉开,一名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直奔西边儿就去了。 季山泉拉着云凤掉头就走。 云凤问道:“去哪儿?” 季山泉答道:“回客栈,换了道袍再来。” 云凤说道:“我没有道袍。” 季山泉答道:“你不用来。” 回了客栈,季山泉换了道袍就走了。 云凤坐在床上噘嘴,云凰现身出来微笑道:“生什么气呀,你入道门都这么久了,到现在都没有想着做身道袍预备着。” 云凤蹙眉道:“你还说我~” 应灵坐在桌面上看着云凤,说道:“仙子姐姐,我去道观给你拿一件吧。” 云凤答道:“不要。脏。” 应灵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拿干净的。” 云凰笑道:“她是说,别人穿过的脏。” 云凤站起身说道:“我去做件道袍。” 云凰拉住她劝道:“赶不及了,等师兄办完了事儿再做吧。” 季山泉一路避着人,小跑儿着回到了齐家大宅门前。 刚才离得远,也没有仔细看,这回换了道袍,季山泉走到大门前,仔细端详齐家大宅的气息,看到后宅上空有阴气凝聚。 季山泉走上台阶,抬手拍门。 大门拉开,门里的下人看着季山泉眨了眨眼睛,又往季山泉身后看了看,问道:“道爷,可是如意观的?” 季山泉答道:“你家后宅有阴气,主人有恙。” 下人连忙开大了门,作揖道:“道爷说得是,快里边儿请,老爷和夫人正等着呢。” 季山泉抬腿,想了一下,又把腿放下,说道:“我不是如意观的。” 下人一愣,脱口问道:“那你是哪儿的?” 第148章 :鬼上身 季山泉答道:“我乃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座下弟子,季山泉。” 下人皱着眉头使劲记了一会儿,说道:“道爷,你老再说一遍。” 季山泉说道:“你就说有个道士看出你家有事儿了。” “好嘞,你老稍候。”下人跑进去回禀了。 一会儿工夫,下人跑出来,向季山泉躬身道:“道爷,我们家老爷请你进去。” 季山泉跟着下人穿廊过院,到了厅房。 齐老爷等在门口,四十来岁年纪,生得富态,满面红光。看到季山泉,齐老爷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笑着拱手道:“这位道长,未请教?” 季山泉起手道:“贫道季山泉,师从飞云观了尘真人,奉师命入世修炼。” “久仰。”齐老爷客气了一句。 天下道观多如牛毛,名头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真本事。 齐老爷说道:“季道长,我儿昨夜惊了梦,今天起来后便行止怪异,恕在下不恭,还请道长先行移步,稍候再为道长奉茶。” 季山泉应道:“齐老爷请。” 来到后宅,进到齐大少房中。看到齐大少坐在床上,双腿并拢,双手叠放在腿面上。 齐大少长相不错,相貌堂堂,身形魁梧,只是左脸肿了一大片,应该是被昨天那位姑娘打的。 见齐老爷带着季山泉进来,齐大少冷冷地说道:“我要的人呢?带个道士进来干什么?” 声音没什么奇怪,但语气却像个老妇人。 齐老爷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问道:“齐老爷,贵公子要什么人?” 齐老爷神色有些尴尬,答道:“在下也不知道,他在胡说而已。”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齐老爷,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昨天比武招亲的事,大半城的人都知道。今天早上,冯班头已经死了。既然齐老爷不想对贫道说实话,那贵公子的事,恕贫道无能为力。” 齐老爷的脸色极为尴尬,正要说话,门外有人说道:“老爷,如意观如意道长来了。” 齐老爷立刻丢下季山泉出门去了。 齐大少看着季山泉问道:“道长,你要帮他们对付我吗?” 季山泉低声答道:“我和我师妹本来要去救那位姑娘,只是不知道关在什么地方。我劝你不要再杀人,否则,我一定会插手。” 齐大少上下打量季山泉,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去救出青柳,她被关在衙门班房儿。” 季山泉还没有回话,门推开,齐老爷引着一名道士进来。 这名道士,就是早上在冯班头家门口看见的那一位。 如意道长看了季山泉一眼,起手略一点头,招呼道:“见过同修。” 季山泉起手还礼,微笑着应道:“见过如意道长。” 如意道长再不理季山泉,看着齐大少,端详了一会儿,突然斥道:“大胆孽障!竟敢挤占活人肉身,速速离去,免得灰飞烟灭!” 齐大少看着如意道长,不语不动。 如意道长掏出一张符,季山泉瞄了一眼,是张驱阴符。 季山泉微一皱眉,知道用驱阴符,而不是驱秽符,证明这位如意道长是有点儿道行的。想起早上听他在冯班头门前说‘大凶’,此时想来,他不是故弄玄虚,这‘大凶’指的应该是上身了齐大少的鬼。 季山泉说道:“如意道长,是否应该先问缘由,再行处置?” 齐老爷不悦道:“季道长,家中有事,恕不款待了。来人,送季道长出去,奉给季道长十两香火钱。” 季山泉一笑,起手道:“告辞。” 如意道长头也不回地说道:“身为修道之人,应该懂得只管鬼事,不问人情。”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应道:“受教了。” 季山泉离开后,如意道长举着驱阴符向齐大少走去,嘴里还念着咒语。 齐大少一直盯着他,直到他走到近前,才突然站起来,一巴掌扇过去,将如意道长打得转了个圈儿,左脸瞬间肿了起来。 如意道长被打得两眼发花,眨巴了半天才缓过来,怒道:“放肆!” 如意道长大意了,平常遇到的邪秽,一见着他就吓得逃跑,就算不逃跑,也吓得不敢动弹。可今天这个,明显是根本不怕他。 如意道长伸手入怀,取出一把半尺长的桃木剑,丢向齐大少。 桃木剑瞬间红光四射,齐大少一惊,待要躲避已是不及,桃木剑正戳在齐大少胸口上! “啊!”惨叫声中,一个虚影从齐大少身上飘了出去,隐没在墙的另一边。 齐大少两眼一翻,软倒在地。 “哼!”如意道长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不自量力。” 季山泉听到这声惨叫,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大步向外走去。如意道长不简单,这么快就驱走了那只鬼,那位青柳恐怕要遭殃了! 季山泉赶到衙门口,直接问守门的衙差:“你们昨天抓的那位姑娘在哪儿?” 衙差一瞪眼,但是看季山泉穿着道袍,而冯班头又刚死,便压了压火气,冷淡地说道:“道长,这是衙门。” 季山泉说道:“你们冯班头家里出了事,我刚从齐家来,如意道长把上了齐大少爷身的鬼驱走了,那只鬼很可能会回来找那位姑娘,你们如果不想再出事,就不要难为那位姑娘!” 两名衙差都是脸色煞白,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嘴硬道:“道长,莫要危言耸听。” 季山泉说道:“鬼神之事,可不信,不可不敬。那位姑娘无非是打伤了齐家大少爷,并没有犯什么大案子,就算没有鬼神之事,你们看在她是个年轻的姑娘,给自己积点儿阴德也没坏处。” 两人又互相看了一眼,一人说道:“道长,请随我来。” 衙差带着季山泉来到班房儿,一进门,看到昨天那位姑娘戴着镣铐坐在桌边,另一边坐着一名衙差,看服饰应该也是个班头儿。 带季山泉来的衙差说道:“牛班头儿,这位道长有话说。” 听到‘道长’二字,那位姑娘用眼角扫了一下,随即转过脸看着季山泉,脸上浮起诧异之色。 牛班头儿站了起来,抱拳道:“这位道长,未请教?” 季山泉起手道:“贫道季山泉,师从飞云观了尘真人。牛班头儿,可否借一步说话?” 牛班头迟疑了一下,对衙差说道:“看着她。” 而后对季山泉说道:“季道长,请随我来。” 说完当先向另一个房间走去,季山泉看了一眼那位姑娘,见她虽然戴着镣铐,却并没有受什么苦。 姑娘见季山泉看她,连忙扭回脸低下了头。 跟着牛班头到了另一间房里,牛班头关上门,说道:“道长请坐,有什么话就说吧。” 季山泉把齐家的事说了一遍,而后问道:“牛班头,跟这位姑娘一起的人关在哪里?” 牛班头摇了摇头,答道:“她只有一个人,我刚才就是在问她有没有同伴。” “一个人?”季山泉愕然道:“她一个人搭台子比武招亲?” 牛班头笑了笑,说道:“道长也觉得奇怪吧?反正听兄弟们说,抓她的时候,她就一个人,齐家的人也说没有旁人。” 牛班头顿了一下,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长,恕我莽撞,齐大少爷,当真鬼上身了?” 季山泉答道:“班头若是不信,可差人去问如意道长。” 牛班头沉默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说道:“道长,你是方外之人,有些事可能不太明白。我们与这位姑娘无仇无怨,而且她比武招亲,上台者死伤自担。只不过,这齐家,连我们家大人都要礼让三分。”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牛班头儿,或许俗世的事我不懂,但阴阳两界的事我很清楚。人活着是不会知道死后之事的,所以很多人不害怕。因为不害怕,便胡作非为,逞一时之快。却哪里知道,身后的报应,要严苛十倍乃至百倍。” 牛班头再次沉默了半晌,问道:“季道长的意思,是让我放了这位越姑娘?” 季山泉笑道:“怎么是我的意思?牛班头刚才说了,比武招亲,上台者死伤自担。更何况,这位越姑娘并没有打死人。” 牛班头想了想,说道:“这事儿我得去问我家大人……季道长,有个事儿我得先问明白,都说邪秽不敢接近衙门,是这样吗?” 季山泉答道:“这话没错,但是以偏概全。衙门能镇住邪秽,那是因为邪秽不想灰飞烟灭,不愿意拼命。一旦邪秽想拼命,别说是衙门,皇宫也镇不住。” 牛班头点头,又说道:“我再多一句嘴,季道长,你为何要保这位越姑娘?” 季山泉答道:“受人……嗯,确切的说,是受鬼所托。” 牛班头皱眉道:“季道长,你们修道之人,不是应该驱鬼降魔的吗?”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人有人情,鬼有鬼情,无论阳间还是地府,都要讲个情分。鬼没有惹人,而人偏要去惹鬼,那能算是鬼的错吗?修道之人驱鬼降魔不假,但要先问是非对错,否则助纣为虐,不但积不了功德,还会损阴德。” 第149章 :做小 牛班头去了有大半个时辰,回来后神色凝重。坐下说道:“季道长,我们家大人让你写个保据。” 季山泉哑然失笑,这位大人可真有意思,怕齐家找他麻烦,就让季山泉写保据。 季山泉点头道:“好,我写。” 牛班头转忧为喜,站起来说道:“季道长,请。” 回到看押越青柳的房间,牛班头说道:“越姑娘,这位季道长愿意写保据,等写完了保据,你就可以走了。” 越青柳,目光与他一触便躲开,垂着头说道:“多谢道长。” 季山泉写了保据,刚要画押,牛班头说道:“季道长,我提醒你一句。画了押之后,十日之内,你不能离开徐州。” 越青柳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点头道:“好,若是有人找越姑娘,只管让他到西城安居客栈找我。” 离开衙门,越青柳跟着季山泉。 走了一段路,季山泉停住脚,说道:“越姑娘,我不能离开徐州,但你可以离开,你赶紧走吧。” 越青柳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轻声说道:“道长相助之恩未报,青柳岂能一走了之?况且事情还没有了结,若是再有什么麻烦,青柳如何能让道长为青柳担当。” 季山泉说道:“头一桩事,我是受人之托来救你,一是为了使你免遭劫难,二是为了保他人性命。” “道长说什么?”越青柳看着季山泉,一脸茫然地问道:“保他人性命?” 季山泉答道:“这事说来话长,你也不必深究。二一桩事,我既然敢写保据,就不怕麻烦。我是云游之人,他们拿我没有办法,只要你离开徐州,就算有天大的麻烦,我担不住也可以跑。” 越青柳微微蹙眉,季山泉起手道:“天色不早了,越姑娘早些动身吧,贫道告辞。” “道长!”越青柳唤了一声,又咬住了嘴唇。 季山泉伸手入怀,掏出一锭银子递向越青柳,说道:“这是齐家给我的香火钱,你拿去用吧。” 越青柳摇头,退了一步,抱拳道:“大恩不言谢,期与道长江湖再会,告辞了。” 越青柳说完,转身便走了。 季山泉将银子揣回怀里,向客栈返回。 回到客栈,云凤问道:“人救了吗?” 季山泉一边倒茶一边答道:“救了。” “人呢?”云凤看着他。 季山泉失笑道:“我救了人还带回来呀?我让她离开徐州了。” 云凤眯眼一笑,说道:“跟我说说经过。” 季山泉详细地说了经过,云凤微微蹙眉道:“看来那个如意道长不是个废物,师兄,恐怕这事还会有麻烦,要不要通知我爹?” 季山泉怔了怔,问道:“通知令尊大人做什么?” 云凤答道:“俗世的事,自然要用俗世的办法来解决呀。他姓齐的能让衙门为难,无非也就是有人脉嘛,让我爹出面,他们还敢造次吗?” 季山泉摇头道:“这样的小事,不必牵扯令尊大人。” 云凤嘟了嘟嘴,说道:“那你看着办好了。” 天擦黑儿以后,季山泉刚要脱外衣,就听到有人叩门。 季山泉拉开门一愣,脱口说道:“越姑娘,你怎么来了?” 云凤站了起来,却看不到越青柳,只听季山泉又说道:“你不是越姑娘,你是谁?” 越青柳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季山泉侧身让开,云凤这才看见,禁不住微微蹙眉。 越青柳也看见了云凤,点头浅笑了一下,走进房中,坐到桌边,回身看着季山泉。 云凤想了想,没有说话,刚才师兄说了‘你不是越姑娘’,看来这人有问题。 季山泉走到桌边坐下,问道:“我已经把人救出来了,让她离开徐州,你为何又带她回来?” 越青柳不答反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云凤抢着答道:“我是他未过门儿的娘子!” 季山泉一惊,愕然瞪着云凤。 云凤虽然说完了这话就脸红,但还是气势汹汹地瞪着越青柳。 越青柳浅笑了一下,说道:“没关系,青柳给你做小。” “什么嘛!”云凤嚷道:“做小也轮不到你……你是谁呀?你不是越青柳吗?” 云凰现身出来说道:“凤儿,胡说什么呢?哪来的做小,谁说师兄要纳妾了?” 越青柳看着云凰,愣住。 云凰笑了一下,说道:“出来吧,让我们见见你的真身,别总躲在越姑娘身子里面。” 虚影一晃,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现出形来。 越青柳晃了一下,抬手扶额,缓了缓突然惊道:“季道长?这是……什么地方?” 季山泉恍然明白了,难怪越青柳会一个人搭台子比武招亲,原来是这个妇人在操控她,那么这个妇人,不是越青柳的娘,就是她的师父了。 季山泉说道:“越姑娘,你不要慌,这事儿说来话长,我稍后再向你解释。” 妇人淡淡地说道:“不必隐瞒什么,我是她娘,直接告诉她便好。” 季山泉看了妇人一眼,问道:“越姑娘,你相信有鬼吗?” 越青柳一愣,盯着季山泉不知怎么回答。 妇人呵呵笑道:“真是会疼人,可惜了。” “你说什么!”云凤握住了胜邪剑的剑柄。 越青柳被云凤斥得一愣,答道:“我……我没说什么呀。” 妇人微笑道:“这位姑娘,你那把剑是神器,你杀我,让你夫君纳了青柳,咱们就算扯平了,如何?” 云凤放开手,看着越青柳说道:“越姑娘,你娘做了鬼,附在你身上,让你比武招亲。” 越青柳一惊,随即眼圈儿红了,问道:“这位姐姐,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凤抬手指向妇人,云凰连忙唤道:“凤儿!让师兄处置。” 云凤恨恨地瞪了妇人一眼,放下了手。 越青柳看着云凤的举动,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脸问季山泉:“季道长,我娘是不是也在这间屋里?”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我给你开天眼。” “天眼?”云凤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说道:“世俗的叫法,就是暂时的鬼眼,说鬼眼,很多人不明白,还会吓着。” “哦。”云凤答应一声,最早让她见云凰时,季山泉说的也是‘开天眼’,看来那时候在季山泉眼里,她跟这位越姑娘没什么区别。 季山泉割破手指,在越青柳额头上画了符,然后又冲了符水给她喝下,说道:“云凤、云凰,咱们先出去。” 云凤说道:“这么晚了去哪儿啊?总不能在门口站着吧?让客栈里的人看到,会觉得奇怪的。” 季山泉一笑,知道她是想听听这母女俩说什么。 妇人说道:“你们不用回避,我们娘俩儿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一会儿工夫,越青柳看到了妇人,猛地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妇人,眼泪断了线一样落下来。 妇人微笑着伸手,唤道:“我的儿。” “娘!”越青柳扑向妇人,却从妇人身上穿过去,险些摔倒。 云凤愕然道:“怎么回事?” 云凰轻声答道:“越姑娘没有极阴的体质,又没有修炼过,是碰不到阴魂的。” 妇人看着季山泉说道:“季道长,能否让我抱抱女儿。” 季山泉摇头,答道:“不行,若要让你能触碰她,我得渡给你元气,可你生前没有修炼过,我不能渡给你元气,否则会影响你的来世。” 妇人说道:“我不要来世,你让我抱抱女儿,之后你可以驱散我。” “娘!”越青柳哭道:“你说什么呀!”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你没有怨气,却执念如此之深,还总是想着灰飞烟灭,我甚为不解。” 妇人微微一笑,说道:“我没有一心想着灰飞烟灭,只是跟你谈条件而已。”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夫人,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生前是个说一不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过我告诉你,无论是刚才与云凤谈的条件,还是现在与我谈的条件,我们都不能接受。” 妇人笑着问道:“为何?” 季山泉答道:“在夫人看来,你的条件很公平。但是,你根本不清楚,这不是交易,而是造业。驱散命魂比杀人的罪过还要大,除非你是作恶多端,或者我们是为了自保,否则是不能驱散命魂的。” 妇人垂了眼帘,沉默半晌后说道:“青柳是我的心头肉,我死了,很多人惦记她,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想到比武招亲这种昏招。本以为徐州这个地方尚武,豪侠之士颇多,却不想刚到这里,便碰上了这种懊糟事。” 妇人看向季山泉,脸上浮起笑意,说道:“昨日见你将那个无赖掷上擂台,我就在想,若是你能上台,我必让青柳输给你。可惜,你带着云凤姑娘走了。原以为江湖邂逅,有缘无份,不想时隔一日,又与你重逢。且承你仗义援手,救了青柳,这也算是青柳因祸得福吧……” “夫人,话可不能这样说。”季山泉打断了她,这话说得,好像事儿已经定了,他必然要娶越青柳一样。 云凤说道:“就是,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好心救人,倒救出麻烦来了!” 第150章 :不愿意 妇人看着云凤,似笑非笑地说道:“老身姓越,江湖人称越九娘,小姑娘,你听说过老身的名号吗?” 云凤怔了怔,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又抬出江湖名号来了,转头看了云凰一眼,见云凰轻轻摇头,便答道:“没听过。” “呵呵……”越九娘笑得高深莫测。 季山泉说道:“越夫人,你还是与越姑娘说说话吧。” 越九娘看着季山泉答道:“没什么可说的,我死前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包括比武招亲的事,老身现在只想跟云凤姑娘说说话。” 云凤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越九娘看上去年纪并不算太大,却一口一个‘老身’的自称,这是要论辈分吗? 越九娘看向云凤,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问道:“你可是姓黑?” 云凤一脸警惕地看着越九娘,不答话。 越九娘微笑道:“云凤、云凰、云虎、云豹、云彪。老身没有记错吧?” 云凤垂下了目光,咬着牙答道:“没错。” 越九娘呵呵笑了两声,说道:“你们黑家可真是好命,你这位嫁不出去的四公子,都找到了这么好的夫婿。” 云凤怒道:“你到底是谁呀!” 越九娘微笑着答道:“按说……你应该叫我‘姑母’。” “胡说!”云凤斥道:“家父只有兄弟,没有姐妹,且叔伯早在年少时便过世了。” 越九娘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你爹的义妹,我认识你爹时,你才刚满月。如果不是我当时年少气盛,你现在就得叫我‘姨娘’了。” 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季山泉尴尬地站起来说道:“我出去一下。” “你给我坐下!”云凤气得眼圈儿发红。 姨娘?那不就是妾室吗! 云凤瞪着越九娘嚷道:“你胡说八道!” 越九娘微笑着说道:“回去问你娘,你娘可不像你,当年她是点了头的,只是我不愿意。” 云凤愣住,越九娘看向越青柳,说道:“儿啊,这是你云凤姐姐。” 越青柳低着头没有说话。 季山泉捧着一杯茶沉默,都说无巧不成书,其实这世上没有什么巧合的事,人与人之间,无论爱恨情仇,都是前世因果所致,早被定在命数之中。 越九娘说道:“既然你是云凤,那我也不必同你说了,我去找你爹娘说去,必要你夫君纳了青柳。” “咳!”季山泉呛了一口茶,忍不住咳了起来。 云凤气得浑身哆嗦,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越青柳尴尬地说道:“娘,我……我不愿意。” 越九娘看了她一眼,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不着你说愿意不愿意。” “夫人……”季山泉说道:“你是不是应该问问我?” 越九娘答道:“最不用问的就是你,你是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况且我儿样貌品行皆不输于云凤,难道你还能不愿意吗?” “我不愿意。”季山泉郑重地回答,虽然这样当面拒绝会伤了越青柳,但总好过不清不楚地让所有人都误会。 云凤和青柳同时落下泪来,云凤是喜极而泣,青柳却是心伤若失。 越九娘勃然变色,怒道:“我儿甘愿给你做小,你竟然说不愿意!” 越青柳羞愤道:“娘!你别说了。” 季山泉站起身向越青柳起手道:“越姑娘,天下才俊之士颇多,恕贫道没有这个福分。” 越青柳转身拉开门,跑了出去。 越九娘气得脸色发青,瞪着季山泉说道:“你给我等着!” 越九娘追了出去,云凤扑进季山泉怀里,哭得无比委屈:“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让你去救她……” 季山泉抚着她后背微笑道:“瞧你说的,放心吧,没人能强迫我做事。” 话音方落,越青柳又推门进来,瞪着季山泉说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去杀人!” “越夫人。”季山泉沉了脸,说道:“如果你去杀人,我就要替天行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将你驱散了,就算我答应,越姑娘也不会嫁给我。还有,你总这样上她的身,会减弱她的阳气,你到底是心疼她,还是想害她?” 越青柳蹙眉,片刻后转身便走。 云凤心里一动,慌着问道:“你去哪儿啊?” “我去找你爹娘!”越青柳消失在门外。 “师兄!”云凤看着季山泉跺脚。 季山泉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微笑着说道:“只要我不答应,她就是去找三清法尊也没用。” 云凰一直沉默着,云凤闹腾了一会儿,转脸看着云凰问道:“姐姐,你在想什么?” 云凰一惊回神,答道:“我好像有点儿印象,爹娘以前好像提起过越九娘。” 云凤说道:“我怎么不知道。” 云凰说道:“你能像我一样各处乱跑吗?再说,爹娘私底下说话,也只有我能听到。” 云凤急道:“那她说的就是真的了?那她去找爹娘说,怎么办呀……” 云凰嗔道:“你慌什么?师兄说了他不愿意,而且爹娘还能做师兄的主吗?没有这个道理。你要说她去找师父,你倒是应该着着急。” 云凤嘟了嘴,季山泉微笑道:“好了,时辰不早了,睡吧。” 转过天一大早,小二叩门道:“客官,有人找。” 季山泉拉开门,小二连忙陪着笑脸儿说道:“客官,有人找,在楼下等着呢。” 说完小二就下楼去了。 季山泉走到栏杆旁边往下看,见是如意道长坐在下面。 云凤跟出来问道:“什么事?” 季山泉答道:“是如意观的如意道长,我下去看看。” 云凤说道:“我也去。” 两人下了楼,如意道长愣了一下,随即眼色中划过一丝轻蔑,站起来起手道:“季道长。” 季山泉起手还礼,招呼道:“如意道长。” 随后又介绍道:“这是我师妹,云凤姑娘。” 如意道长微一点头,招呼道:“见过云凤姑娘。” 云凤恼他眼色轻佻,目中无人,所以只是抱了下拳,没有说话。 两厢落座,季山泉问道:“如意道长此来,所为何事?” 如意道长说道:“昨天那只附身的邪秽跑了。贫道本想查问一下那位姑娘,不过听衙门的人说,季道长出了保据,将那位姑娘保了出来。季道长可真是怜香惜玉之人呀。” 说着,如意道长瞟了云凤一眼,目光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云凤一瞪眼,季山泉在桌子底下按了下她的手,冷声说道:“我让你三分,是因为我是过路的,你若是与我为难,我保你有苦头吃。” 如意道长一愣,随即嗤笑道:“你连个邪秽都驱不掉,还要替它办事,你能有什么本事。” 云凤微微蹙眉,按说季山泉这一身妖气,就足以让别人震惊,怎么这个如意道长如此骄横,难怪他的法力比季山泉还要高吗?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我有什么本事,你问不着。越姑娘你也问不着,你不过是一个道士,你凭什么查问越姑娘?” “好~”如意道长阴阳怪气儿地应了一声,站起身说道:“我问不着,有人问得着,告辞。” 云凤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把越九娘的行踪告诉如意道长,那如意道长就会收了越九娘,所有的麻烦都解决了。 念头闪过,云凤心里一惊,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念头?而这个念头就好像是有人在心里对她说一样。 “怎么了?”季山泉看着她问道:“手怎么这么凉?” 云凤慌着摇头,心里涌起一丝恐惧。她虽然自小专横霸道,可从没做过仗势欺人,落井下石的事儿。怎么会有这种念头?难道因为他,连本性都能变了吗? 过午后,牛班头来了,开门见山地说道:“季道长,如意道长找了我家大人,说越姑娘与鬼怪有瓜葛,我家大人要查问越姑娘。” 季山泉嗤笑了一声,如意道长走时留下的那句话,季山泉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季山泉说道:“不瞒班头,越姑娘走了。” 牛班头一皱眉,说道:“你怎么让她走了?你可是保人呢!” 季山泉说道:“牛班头,我这个保人,只是为了向齐家有个交代,实则越姑娘并没有犯什么案子。因此,越姑娘要去哪里,我也不方便过问。” 牛班头皱着眉叹了口气,说道:“齐家倒没什么,实话跟你说吧,让你写保据,无非是为了个说词,实则抓越姑娘,是冯班头自己干的,他跟齐家大少爷走得近便。如今冯班头死了,我家大人不会因为齐家说了什么就为难你。只是,如意道长提到了邪秽,这个事儿你得去跟我家大人讲说清楚。” 季山泉点头道:“这个容易,我这就跟你回去,向大人讲说。” 季山泉跟着牛班头走了,云凤心里突然蹿起一股无名之火!跟客栈掌柜要了纸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应灵说道:“你去一趟青州,把这封信交给我爹。” “慢着!”云凰诧异道:“凤儿,你想干什么?爹没见过应灵,它一说话,还不得把爹吓着?” 第151章 :通阴 云凤恼道:“不过是个州府衙门,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我要让爹办了他!” 云凰说道:“凤儿,咱们是跟着师兄历练,不论碰到什么事,师兄自有解决的办法。你不要自做主张,我想师兄不愿牵扯上官家。” “什么官家?”云凤嗔道:“是咱们家!” 云凰叹了口气,柔声劝道:“凤儿,你消消气儿,咱们是咱们,咱爹是咱爹。咱们入了道门,跟着师兄历练,碰上事儿不能把爹牵扯进来。对于师兄来说,牵扯上爹,就是牵扯了官家。” 云凤抿着嘴叹了口气,想了想,几下把信撕了个粉碎,丢在桌上说道:“好了好了,不用去了。” “哦。”应灵应了一声,说道:“反正我也找不着地方。” 楼下响起嘈杂声,有人大声呼喝:“季山泉在哪儿?” 云凤一蹙眉,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门出来。看到楼下来了五个人,四个家丁打扮的人簇拥着一个公子哥。 公子哥拍着柜台嚷道:“季山泉在哪儿!” 掌柜地打着拱答道:“齐大少爷,季山泉跟牛班头走了。” “他娘的!”齐大少猛然一拍柜台,问道:“季山泉他们几个人呢?” 掌柜的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瞄了一眼,答道:“一个人,就一个人,季山泉是个道士。” “娘的!”齐大少恨恨地骂道:“一个人就敢跟本少爷作对,走,去衙门!” 看着五个人离开,云凤微微眯了眼睛,云凰拉着她说道:“凤儿,你可千万不要惹事!今时不同往日,再不能随便杀人了!” 云凤突然转头瞪着她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准,你好烦呐!” 云凰怔了一下,眼色一伤,垂下了头。 云凤连忙拉她回了房,坐在床上搂着她说道:“姐姐,我刚才昏了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你别生我的气。” 云凰微笑着抚了一下她的脸,说道:“说什么傻话,姐姐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云凤放开手,倒进她怀里,嘟着嘴说道:“刚才那个道士来时,我突然想把越九娘的去向告诉他,想着他要是收了越九娘,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姐姐,你说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云凰心里咯噔一下,却微笑着说道:“没事的,所谓关心则乱,偶尔心里冒出点儿邪念不算什么,你不是也没告诉那个道士嘛。放心吧,师兄不会辜负你的。” “嗯。”云凤搂着她点头。 季山泉到了衙门,见到了刺使翁大人,还有陪坐的如意道长。 季山泉起手道:“贫道季山泉,见过大人。” 翁大人点了下头,说道:“道长请坐。” “谢大人。”季山泉答应一声,走到下首坐下。 翁大人说道:“季道长,如意道长说,你作保的那位越姑娘,与邪秽有牵连,你可有话说?” 季山泉答道:“大人,就算越姑娘与邪秽有牵连,她只要不害人,又何必去管她呢?无凭无据,仅因一人之言便发签提审,恐怕于法理不合吧?” 翁大人微一皱眉。 如意道长说道:“莫要逞口舌之利,你是修道之人,当知纵容邪秽,有伤阴德!” 季山泉看着他问道:“邪秽在哪儿呢?” 如意道长皱眉道:“在齐家,那个邪秽上了齐大少爷的身,你看见了!” 季山泉点头道:“我是看见了。可这跟州府大人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将州府大人牵扯进来?” 翁大人一愣,他倒没往这方面想,经季山泉一说,翁大人这才猛然醒悟,就算有邪秽,闹得也是齐家,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管这闲事儿干什么! 翁大人沉了脸,季山泉借机添柴加火地说道:“如意道长,你当时怎么没有抓住那个邪秽,怎么还让它跑了?” 翁大人斜了如意道长一眼,脸上已经有了不悦之色。 如意道长一皱眉,说道:“那个邪秽能杀死冯班头,本事不小。我……” “你有什么证据说它杀死了冯班头?”季山泉适时地打断了他。 如意道长微微眯了眼睛,说道:“我可以招来冯班头的阴魂,一问便知!” 翁大人眼色一惊。 季山泉说道:“你问还是大人问?” 翁大人更为惊诧! 如意道长怒道:“当然是我问!大人官德加身,正气充盈,如何能看到阴魂?” 季山泉微笑着摇头,说道:“能不能看到阴魂,与官德和正气无关。怎么?你还不能为大人开个天眼吗?” 如意道长沉默着盯着季山泉,心里有些拿不准。季山泉为什么一直揪着这个话题不放?难不成他能让寻常人看到阴魂? 翁大人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长,本官也能看到阴魂吗?” 季山泉答道:“如果大人愿意,贫道可以暂时为大人开天眼,可以看到阴魂。” “哦?”翁大人斜着眼角看向如意道长。 翁大人虽然心中忐忑,但又禁不住猎奇之心。活人能看到鬼魂,这样的际遇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而且,活人大多都想知道,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鬼。 如意道长的脸色极为难看,因为季山泉的年纪,所以打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没把季山泉放在眼里。可如果季山泉能让寻常人通阴,那便说明季山泉的道法远在他之上! 如意道长正了神色,看着季山泉问道:“敢问同修,仙修何处?” 季山泉答道:“藏龙山飞云观,师从了尘真人。” 如意道长沉默,听这个名头,应该是出世修炼的高人。可季山泉却带着个姑娘,说是师妹,但看那姑娘的样子,不像是修道的。 季山泉说道:“如意道长,冯班头是横死,必有怨气,不会去销阳籍。你现在就可以招魂。不过我要提醒你,横死之人怨气极重,你最好能镇得住他。” 一听这话,翁大人坐直了身子,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长,你能镇得住吗?”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回大人,千年以下的冤魂怨鬼,贫道都镇得住。” “好大的口气。”如意道长虽然心里震惊,面上却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态。 季山泉一笑,说道:“我倒是忘了,如意道长能不能给大人开天眼呀?毕竟我是客,你是主,我不好越俎代庖啊。” 一句话说得如意道长涨红了脸。 翁大人看向如意道长,问道:“如意道长,可否?” 如意道长硬着头皮答道:“尽可一试。” “呵呵……”季山泉笑而不语,靠在椅背上端起了茶碗。 翁大人微微皱眉,这个‘尽可一试’,听着就不妥帖。于是转向季山泉说道:“季道长,不如还是偏劳你吧,这种事,还是不要试来试去的好。” 季山泉放下茶碗应道:“全凭大人做主。” 翁大人点头道:“好,那就开始吧。” 门外一名衙差跑了进来,躬身说道:“大人,齐家大少爷来了,说要找季山泉。” 翁大人猛然一拍桌子,斥道:“这是州府衙门,不是他家!本官敬他父亲,才对他稍事纵容,竟然还敢跑到衙门来闹,你居然还来报与本官,你这个差事也不用干了!滚!” 衙差再不敢说话,躬着身退了出去。 翁大人缓了缓脸色,说道:“如意道长,开始吧。” 如意道长心里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他绝不会来找翁大人。反正那个邪秽已经跟着越姑娘走了,收不收的也没什么要紧。 师父临终前说的话极对,他这人太爱争竞,不是好事儿。如果他不是存心要给季山泉难看,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 世道就是这样,敬权敬财敬本事。季山泉如果真有本事,那在这件事上,翁大人就会听季山泉的。 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想退是退不回去了。 如意道长问道:“牛班头,你可知道冯班头的生辰八字?” 牛班头心里正发慌呢,原本叫季山泉来,是为了把越姑娘的事讲说讲说,想着论论理就算了,怎么就扯到招魂上去了! 听见如意道长问,牛班头赶紧摇头道:“不知道,我跟他虽然共事,却并不熟络。” 翁大人说道:“去查户籍嘛。” 季山泉说道:“大人,不必如此麻烦,只要将冯班头生前所用的配刀取来便可。” 如意道长瞪着季山泉,心中生恨!招魂这种事,用生辰八字招最容易,其次是用尸骨招,最难的就是用生前的物件儿招。 翁大人说道:“这个容易,牛班头,去拿。” “是。”牛班头应声出门去了。 季山泉面带微笑地看着如意道长,这位如意道长,几次见面都没有对他身上的妖气有所表示,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如意道长根本没有察觉到他身上的妖气,甚至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妖气。 连妖气都察觉不到,却能将越九娘从齐大少爷的身上打出去,那只能说,他手里应该有法器。 季山泉刻意为难他,就是想试试他到底有多少斤量。如果只是仗着法器驱邪退鬼的话,季山泉就要好好地让他长长记性,免得他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152章 :招魂 不大会儿工夫,牛班头取来了配刀,季山泉说道:“放在门口便好,不要离得太近,免得冲撞了大人。” 如意道长快憋不住要骂人了! 现在是白天,阳气本来就重,还把刀放在门口,那不是更加的难吗? 招魂的道理很简单,用生辰八字招,就相当于定位阴魂,直接把阴魂叫过来。用尸骨和生前用过的物件儿招,就是激发尸骨或物件儿上的气息,让阴魂寻着气息找回来。 可物件儿上比尸骨上的气息少得太多,物件儿能留多少气息?又是白天,又放在门口,阳气充盈,这不是故意刁难吗? 牛班头不懂这些,只听说‘别冲撞了大人’,就直接把配刀放在门外太阳地里了。 如意道长终于忍不住嚷道:“放太阳地里能招来吗!这么大的日头,阴魂怎么出来呀!” 牛班头被嚷得一愣,刚要去挪配刀,季山泉说道:“能招来。” “能招来你招!”如意道长可算逮着个话头,唬着脸坐下,一副袖手旁观的架势。 翁大人微一皱眉,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长,要不……把配刀拿到屋里来?” 翁大人久在官场,这种明争暗斗的事儿一搭眼就明白。 季山泉说道:“多谢大人体恤,贫道先给大人开天眼。” 如意道长看着季山泉割血画符,冲泡符水,心里不住地往下沉。光是这灵血,自己就没有,看来他这回被师父说中了,终于惹错人了。 季山泉问道:“牛班头,你要不要看?” 牛班头瞬间脸色发白,翁大人说道:“劳烦季道长了。” 翁大人发了话,牛班头也只能点头,谁叫自己是听差的呢。翁大人的意思很明白,让他也能看见,万一有事儿好往上冲呗。 开完了天眼,季山泉坐下说道:“大人,稍等片刻才会起作用。等时候到了,贫道再招魂。” “好。”翁大人点头,向门外唤道:“来人,换茶。” 半刻钟后,季山泉站了起来,说道:“牛班头,请你站到大人身边去。” “是。”牛班头等这话等半天了,赶紧站起身走到翁大人身边。 季山泉掏出定魂符说道:“翁大人,这是定魂符,阴魂来了以后,会被这张符定住,不能乱动,所以无论冯班头是善是恶,大人都不必在意。” “多谢道长。”翁大人点头,他一直在担心,万一真的看到冯班头的阴魂,而冯班头又是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他怕自己会失态。现在季山泉先把话说明了,不但让他放下心,也等于是给他留了脸面。 季山泉将定魂符放在靠门口处,又掏出一张招魂符,夹在指间看了如意道长一眼。 如意道长冷着脸问道:“季道长没有带火折子吗?我这里有。” 季山泉一笑,手一晃,招魂符燃了起来,随后丢向门外的配刀。招魂符像飞镖一样打在配刀上,整个配刀瞬间被火焰包裹住。 翁大人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那柄配刀。 牛班头也是瞪圆了眼珠子,心想这回是碰上仙家子弟了。 如意道长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光是季山泉晃符点火这一手,他就做不到。能把符直接晃着,需要自身的阳气极盛,听师父说,这样的人都是已经练成了法身的。 而把着了火的一小片纸,像飞镖一样打出十几步远,且正中目标,这股劲力,如意道长也没有。 至于仅凭一张符,就令火焰包裹住配刀,这般霸道的阳气……如意道长还是没有。 不过如意道长天生的死鸭子嘴硬,冷笑一声说道:“看不出来,季道长变戏法儿的本事也不小嘛。” 季山泉脸色一沉,他这样卖派,无非是想让如意道长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只是可惜,如意道长恐怕是没救了。 季山泉双手掐诀,默念法咒。片刻后,一只阴魂缓缓浮现在定魂符上。 翁大人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冯班头的样子过于凄惨,头破血流不算,右臂折断,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曲着,下身也是一片血污。 牛班头倒是不怎么害怕,因为早就看过尸首了。 季山泉看着冯班头说道:“冯班头,你保持着这副样子,应该是心有怨气吧?” 冯班头阴狠地瞪着季山泉答道:“废话!”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说说吧,你都干了什么。” 冯班头怒道:“你在审我吗?我是被鬼害死的!你应该去抓害死我的鬼!” 季山泉沉着脸斥道:“你是公门中人,应该比常人更明白事有因果的道理!就算恶鬼害人,也还不至于把人害得像你这样凄惨!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你若不想说,我也不逼你,稍候我会送你去地府,自有神职按律处置!” 冯班头被季山泉斥得没了话,却依然怨毒地瞪着季山泉。 翁大人微微侧目,问道:“牛班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冯班头愕然道:“大人!大人你也能看见我吗?” 翁大人点了点头,说道:“冯班头,季道长给本官开了天眼,本官看得见你。” 冯班头晃了两晃,看样子像是想跪下,却动弹不得。 翁大人心里有了底,看来季山泉所言不虚,定魂符真的可以定住阴魂,连想跪下都不行。 冯班头哭喊道:“大人!小的死得冤,你要给小的做主啊!” 季山泉抢着说道:“你已是阴魂,州府大人管不得你的事了!我为大人开天眼,也不是为了审你的案子。冯班头,我劝你一句,在你进地府之前,最好把做过的坏事说出来,多少会减轻一些你的罪责。” 季山泉没有诓骗冯班头,人活着的时候做了坏事,总是会想尽办法掩盖,实不知,越是掩盖,罪过越大,到了地府就会实打实地受刑。 可要是生前就认罪,受阳间刑罚,遭万人唾骂,就会销掉一些罪业,相应的也会减轻一些地府的刑罚。 当然,怎么认罪,都不如不做坏事。 冯班头瞪着季山泉,咬着牙不说话。 季山泉说道:“冯班头,我是为你好。我实话告诉你,害死你的鬼,是越姑娘的娘亲,我见着了,我放她走了。”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季山泉。 如意道长拍案而起,指着季山泉怒道:“季山泉,你身为道门中人,竟然纵容恶鬼!” “什么恶鬼!”季山泉瞪着他斥道:“五道六桥,三界众生,都在是非对错之中!就是有你这种不分是非对错,不问青红皂白,助纣为虐,自以为是的修道之人,才会令世间权贵得以作威作福,欺压良善!这回是越姑娘没事儿,若是越姑娘有什么闪失,我先一剑劈了你,再驱散你的命魂!” 如意道长憋得脸通红,半晌才说道:“照你这么说,鬼能害人喽?” 季山泉冷笑一声,说道:“嘴硬是没用的,你心里清楚。越夫人只是上了齐大少爷的身,想通过齐大少爷把越姑娘从班房里救出来,并没有害死齐大少爷。然而,越夫人却杀了冯班头,你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如意道长咬紧了牙关。 季山泉接着说道:“你不等齐家把越姑娘放出来,就将越夫人驱走,你就没有想过,因为你而令越姑娘遭难,你就安心了?你就积了功德了?你以为修道之人,只要把妖魔鬼怪降伏,就算是积功德吗?因此而害了活人,不算你的罪过吗!” 如意道长垂了眼帘,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他心里不得不承认,他驱鬼之时并没有想太多,也没有问前因后果。驱了鬼之后,到了衙门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好在季山泉已经将越姑娘保了出去。 冯班头开始哆嗦,季山泉转回头看着冯班头,冷声说道:“我招你来,一是为了向大人证明我有本事,二就是要送你去地府,免得你在阳世徘徊,祸害活人。我再问你一次,你说还是不说!” 牛班头劝道:“冯大哥,说了吧。其实你做的事,我都听兄弟们说了。虽然你没有办成事儿,可你毕竟有那个心。人都死了,求个坦荡吧。” 冯班头之所以与齐大少爷交好,就是因为两人都是色中恶鬼。 那天抓了越青柳,冯班头就让人把越姑娘绑在木床上,想着反正要送给齐大少爷,他先尝个鲜儿。 可脱了裤子,刚摸了一把脸蛋儿,人就迷糊了。 再明白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正不停地用头撞墙。 媳妇儿上来扯也扯不住,冯班头撞得头破血流之后,又冲到厨房拿了把菜刀,把自己下身那玩意儿给割了。 媳妇儿当时就吓晕了过去,冯班头疼得撕心裂肺,可就是叫不出声儿,脑子也清楚得很。 割完了下身,又把右臂担到灶台上,左手抄起通火棍,一下一下地把右臂砸折。 冯班头在无尽的痛苦中倍受折磨,直到最后流干了血才死掉。 当命魂浮起之时,看到一位美妇人站在旁边,不等冯班头开口说话,美妇人便一顿拳脚招呼了上来。 第153章 :吐血 命魂离体的痛苦,就像活生生从身上往下撕肉一样,再加上美妇人的拳脚,冯班头真切的感到,有知觉是多么不幸的一件事儿! 美妇人打了得有一刻钟,才停下来说道:“可惜我没有本事,否则定要驱散你!” 听完了冯班头的叙述,翁大人铁青着脸,自己的治下做出这种事,还被季山泉这样的高人知道了,自己这张脸算是丢尽了! 如意道长也咬紧了牙关,师父故去这五六年的时间,他也做过不少‘功德’。可这些‘功德’之中,有多少是助纣为虐的?又有没有因他的‘功德’,而害了活人? 季山泉向翁大人起手道:“大人,时辰快到了,天眼就要失效了。” “哦。”翁大人应道:“全凭道长处置。” 季山泉回过身看着冯班头说道:“我送你去地府。” “不要!”冯班头此时相信季山泉的话了,真到了地府,没他的好果子吃! 季山泉说道:“要不要的,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虽然生前作恶,但死后并非恶鬼,所以我不能驱散你。可也不能留你在阳世,走吧,该你受的刑罚,你一样也躲不过的。” 说着,季山泉掏出引路符,夹在指间晃着,说道:“去吧,莫要执着留恋,否则会极为痛苦。” 说完之后,季山泉双手掐诀,诵念经文。 冯班头五官扭曲,浑身颤抖,极力地挣扎,可身体却渐渐地变淡。终于,冯班头知道他留不住了,愤怒地叫道:“姓季的!害死我的鬼就不用受刑罚吗?” “她会的。”季山泉简短地答了一句,接着诵念经文。 冯班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等着!我在下面等着她!” 季山泉的经文还是念诵,冯班头已经消失了。 翁大人对牛班头耳语了两句,牛班头绕开地上的定魂符出门走了。 季山泉拾起定魂符揣进怀中,起手道:“大人,我可以走了吗?” 翁大人说道:“季道长,且请再坐片刻。” 如意道长知道翁大人跟季山泉有话,便站起来说道:“翁大人,贫道告辞了。” 翁大人点了点头,说道:“如意道长,下不为例。” “谢大人。”如意道长垂着头答应,又向季山泉起手示意,却不等季山泉还礼,便转身离开了。 如意道长出了衙门,看到齐家大少爷带着四个人守在对面的巷子口。如意道长迟疑了一下,向五人走去。 看到如意道长,齐大少抱拳道:“如意道长,请问,你老看见季山泉了吗?” 如意道长点头答道:“看见了,在衙门里同翁大人说话。” 齐大少恨恨地说道:“好,等他出来,我……” “齐少爷。”如意道长打断了他,说道:“我劝你一句,上你身的那只鬼,是你招惹的那位姑娘的娘亲。你没有死,不是贫道法力大,而是因为你罪不致死。季山泉是出世修炼的高人,你不要去招惹人家,免得自讨苦吃。” 齐大少怔了怔,问道:“道长,他比你老如何?” 如意道长浅笑了一下,说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即使不做善事,也多少积些阴德吧。告辞了。” 说完转身走了。 齐大少皱紧了眉头,想了想,招呼下人道:“走。” 反正越姑娘已经走了,就算打季山泉一顿也找不回越姑娘,更何况如意道长是徐州城有名的高人,他说的话,还是不要当耳旁风的好。 季山泉回到客栈,云凤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没事了,咱们可以走了。翁大人当着我的面,把我写的保书烧了。” “这还差不多。”云凤哼了一声。 云凰笑道:“师兄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凤儿要写信搬救兵呢。” 云凤嘟嘴道:“不是没去嘛。” 应灵说道:“反正我也找不到。” “行了。”云凤拧了一下它的耳朵,说道:“知道你找不到,你不是说过了嘛。” 季山泉说道:“休息一天,明天启程回青州。” 一提青州,云凤又想到了越九娘,瞬间脸又沉了下来。 “季山泉!”越九娘突然穿门而入,一脸焦急地说道:“青柳吐血了!” 云凤一惊,季山泉问道:“在哪儿?” 越九娘答道:“去兖州的路上,我没敢动她。” 季山泉冷着脸说道:“你是不能再动她了,否则她活不到过年了。” 转脸对云凰说道:“云凰,你跟越夫人先去,我们随后就到。” “是。”云凰答应一声,与越九娘一同消失。 应灵在桌面上跳脚,嚷道:“我!我!我!” 云凤蹙眉道:“你去干什么?” 季山泉答道:“去吧。” 应灵嗖地不见了。 云凤问道:“它去干什么?” “凑热闹。”季山泉答了一句,赶紧换了衣服,背起包裹下楼会了账,与云凤各自骑上马,向东城门驰去。 天将子时,季山泉赶到。看见越青柳坐在路边的树底下,云凰和越九娘守在旁边。 季山泉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越青柳身边,蹲下身按上她的脉门。 越青柳垂着头说道:“季道长,又是我娘去麻烦你了吧?我没事,就是不想跟我娘去青州。” 季山泉说道:“不想去就好好说嘛,何必这样儿呢,好在没有伤到经脉。” 越青柳答道:“我娘不是个能好好说话的人。” 越九娘瞪着季山泉斥道:“季山泉,现在你满意了吧?” 云凤怒道:“关他什么事?还不是你自说自话,独断专行!” 越九娘也怒道:“放肆!你爹怎么教你的?这么跟长辈说话,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云凤毫不示弱,大声说道:“青柳倒是有规矩,瞧你把她折腾成什么样儿了!你都是死鬼了,还非得要管活人的事儿,是你先没规矩的!” “凤儿。”云凰神色有些异样,说道:“不要这样跟越夫人说话,她毕竟是爹的故交。” 云凤嘟着嘴哼了一声,看向季山泉问道:“青柳怎么样?” 季山泉站起来答道:“没什么大碍,气血逆行而已。” “什么?”云凤愕然道:“气血逆行还没什么大碍?” 季山泉掏出针包,附耳对云凤说了几处穴道,然后说道:“按这个顺序下针。” “哦。”云凤接过针包,季山泉走出三丈多远,背着身扬着头看星星。 越九娘拉着云凰飘远了些,轻声说道:“云凰,我想跟青柳说说话,你给我少许法力。” 云凰一脸为难地答道:“不得师兄首肯,我不敢。” 越九娘轻声说道:“你放心,他那么会疼人,不会怪责你的。” 云凰摇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要自律,我还是去问师兄一声。” 越九娘抿着嘴叹气,说道:“真是……死的要是那个,青柳这事儿就好办了。” 云凰蹙眉道:“九娘,你别这么说,凤儿只是脾气不好。” 越九娘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说道:“快去问吧。” 云凰飘到季山泉身边,把越九娘的要求说了。 季山泉摇头道:“不行。她本来就害了人,我一来可怜越姑娘无人照应,二来念她是你父亲的旧识,否则早就送她去地府投案了。不能给她法力,免得遗害无穷。” 云凰蹙眉道:“师兄,只给她少许法力,让她能与青柳……” 季山泉扭脸瞪着云凰,云凰抿住了嘴,与他对视了片刻,凑到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青柳是我妹妹。” 季山泉愕然看着云凰,轻声说道:“你可莫要轻信她,我看她刁钻古怪,兴许是在诓你。” 云凰蹙眉道:“不会吧……事关名节,岂能乱说的?” 季山泉皱着眉轻声说道:“她都死了,名节对她还有什么用吗?再说,你看她这个样子,一副只要能把越姑娘安排好,她甚至愿意灰飞烟灭,你不要轻信她的话。” “哦。”云凰心里堵得慌。 等季山泉的这段时间,越九娘把前情旧事都对她说了。 当年越九娘是江湖上有名的美女,各个门派的子弟都为其倾倒。而越九娘却眼界极高,脾气类似云凤。 后来翻江帮的少帮主死缠烂打,惹怒了越九娘,被越九娘打断了双腿,落了个终身残疾。 这一下惹出了天大的祸事! 翻江帮的帮众遍布五湖四海,帮中高手如云。老帮主下了追捕令,定要将越九娘抓回去跟他儿子成亲,伺候他儿子一辈子。 越九娘所属的月影门,虽然也不乏高手,但为一人而得罪翻江帮,过于得不偿失。所以月影门发了武林帖,将越九娘逐出了门派。 越九娘被翻江帮一路追赶到了江州,当时黑门主正在江州分舵处理事务,于郊外偶遇越九娘。 眼见二十几名壮汉围攻一名女子,黑门主便出手相救,将翻江帮的人打跑了。 越九娘当时身负重伤,黑门主便将她带回了江州分舵。 休养了一个多月,越九娘才恢复了元气。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翻江帮数次给千机门投拜帖,让黑门主把越九娘交给他们。但因为千机门有朝廷撑腰,所以到最后,黑门主是把这件事给平了。 至于是怎么平的,越九娘也不清楚。 第154章 :身世 云凰有些拿不准,越九娘说的这些事,合情合理,难道真的是在骗她吗?可是,骗她能有什么好处?就算所有人都同意,只要师兄不同意,青柳也是不可能嫁给师兄的。 云凰回到越九娘身边,摇了摇头。 越九娘蹙着眉头,抬手戳了下她的额头,斥道:“没用的丫头!” 这种亲昵的责备,令云凰更为心塞。越九娘的举止行态,浑似凤儿调皮时,娘亲的样子。 越九娘说道:“我去找他说。” “你别去。”云凰拉住她,轻声说道:“师兄说你害了人,他是看在我爹的情面上才没有为难你,你别去招惹他。” “正好啊。”越九娘一副无所顾忌的神情,说道:“他为难我之后,就把青柳收了吧。” 云凰蹙眉,师兄说得对,越九娘为了青柳,什么都豁得出去了。 越九娘推掉云凰的手,飘到季山泉身边,直接了当地说道:“给我些法力,我得照顾青柳。” 季山泉答道:“云凤可以照顾她。” “云凤?”越九娘嗤笑道:“你可真会说笑。千机门的四公子,打小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她会照顾别人?” 季山泉答道:“每个人都会照顾别人,区别只在于愿意和不愿意。就算云凤不愿意,还有云凰,云凰是鬼灵,可以触碰青柳,你不用操心了。” 越九娘斥道:“臭小子,你跟我摆什么架子?就算你不娶青柳,我也是你的长辈。” 季山泉淡淡地说道:“千机门虽然是隐世门派,但名声却极大。你是否当真与黑门主相识,还有待考证。” 越九娘转到季山泉正面,看着季山泉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称呼‘黑门主’?你跟云凤还没有定亲对不对?” 季山泉答道:“对。但云凤说的话也没错,她是我未过门儿的娘子。” 越九娘蹙眉瞪着他,半晌后冷哼一声,白了季山泉一眼,飘回到云凰身边。 云凤给青柳治了伤,走到季山泉身边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越夫人问咱们定没定亲,我说没定亲,但你是我未过门儿的娘子。” 云凤愕然看着他,这是自相识以来,他头一次向她表露心意。震惊之后,无尽的喜悦涌上心头,垂着头脸上发烧,手足无措。 季山泉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等到了青州,我向你爹提亲。” 云凤浑身一颤,险些软倒,将头抵在他胸前,急促地喘息着。 越九娘飘来过来,斥道:“你们卿卿我我的做什么呢?把青柳一个人丢在那边。季山泉,这就是你说的云凤能照顾青柳?” 云凤连忙说道:“我是来问师兄接下来怎么办,我这就去照顾青柳。” 云凤说完,慌着跑了回去。 越九娘微一蹙眉,问道:“你刚才跟她说什么了?她怎么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季山泉答道:“我告诉她,到了青州,我就向她爹提亲。” 越九娘抿着嘴叹了口气,问道:“青柳的伤如何?” 季山泉答道:“并无大碍。” 越九娘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想跟青柳商量一下,你给我少许法力,让她能看到我,听到我。” 季山泉摇头道:“不行。” 越九娘眼中寒光一闪,说道:“那就拜托你将青柳带到青州,我自有话跟黑炎龙说!” 季山泉一怔,恍然明白她想跟青柳商量要不要去青州,以青柳作为来看,如果是商量,青柳是肯定不会去青州的。 季山泉说道:“夫人,我可以给你一些法力。” 越九娘冷笑一声,说道:“这么不待见我家青柳吗?我现在不要法力了,带不带青柳去青州,你自己看着办,你不带,我们也会去!” 越九娘说完,一转身消失了。 季山泉皱眉,后悔刚才没有答应给她点儿法力。 云凰飘了过来,问道:“师兄,九娘怎么走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怪我,一时没想明白,现在要带着青柳去青州见你爹了。” 云凰蹙眉,带青柳去见爹,娘会不会…… 但转念一想,以越九娘的性格,就算不带青柳去,她也会逼着青柳自己去的。再者说,青柳受了内伤,怎么能丢下她不管呢? 季山泉说道:“你去跟云凤和青柳说一下。” “嗯。”云凰点头,转身向云凤那边飘去。 云凰到近前把话说了,青柳摇头道:“我不去。我没事儿,你们不用管我。” 说着就要硬撑着站起来。 云凤说道:“别动,你现在还不能使力。” “我没事。”青柳不听劝,起到一半,胸口一热,咳出一口血来。 云凤嗔道:“叫你别动,怎么这么不听话!” 青柳一怔,随即垂了头,怯怯地说道:“是我不好,姐姐别恼。” 云凰暗自叹了口气,青柳的眉眼与云凤有些相似,而云凤一向对人不怎么关心,却偏偏对青柳显出了不一样的感觉,或许就是因为血脉亲情的缘故吧? 云凰劝道:“青柳,你娘跟我师兄生气,走了。我们也不能把你丢下,再者说,就算你现在不去,将来你娘也会逼着你去青州的。” 青柳摇头,云凰叹了口气,对云凤说道:“凤儿,你去问问师兄,青柳的伤要不要紧,咱们明天能不能赶路。” “嗯。”云凤站起来走开。 云凰附耳轻声道:“青柳,你娘告诉我说,其实你是我和凤儿的亲妹妹。” 青柳一惊,猛然转头看着云凰。 云凰说道:“我相信你娘不会乱说,还是跟我们去青州吧,而且你娘必然也会去青州的。” 青柳摇头,说道:“我不信,我爹是奇巧门门主陆晨。” 云凰一怔,说别人可能云凰不知道,要说是陆晨,云凰打小便熟悉。奇巧门与千机门互为倚助,陆晨与黑门主也是至交好友。 云凰恍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越九娘没有骗她,青柳就是爹的女儿。因为陆伯伯比爹大十几岁,而且长得很丑,是绝不可能生出青柳这样俏丽的女儿的。 云凰说道:“不管怎么说,先跟我们回青州,别的不论,你娘与我爹是故交……” “我要回奇巧门。”青柳打断了云凰,说道:“我娘把我弄出来,我爹会急死的!” 云凰蹙眉,这话也对,想了想说道:“反正奇巧门在齐州,顺路,咱们一起走吧,路上有个照应。” 青柳咬了下嘴唇,轻声说道:“我没事,歇一宿就好了,我自己走就行了,你们不用管我。” 说这话时云凤刚好回来,嗔道:“你都弄成这样儿了,自己怎么走啊?你娘留话了,说她在青州等你,跟我们走。” 青柳有点儿怕云凤,怯怯地说道:“姐姐,我要回奇巧门,我娘把我弄出来,我爹都不知道,这会儿肯定都急死了。” “奇巧门?”云凤眨了眨眼睛。 云凰说道:“青柳的爹……是陆伯伯。” “陆伯伯!”云凤心里咯噔一下,陆伯伯长得那么丑,怎么会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况且越九娘一看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即使不愿意给爹做妾,也绝不会嫁给陆伯伯。 云凰说道:“凤儿,把干粮拿出来,青柳该饿了吧?” 应灵露头出来说道:“我早就饿了。” 青柳吓得一哆嗦,顺势靠进云凰怀里,把头埋了起来。 云凤失笑道:“没事的,这是应灵,我……我小师妹的妖兽。” 季山泉走了回来,说道:“我一直没找到机会问,越姑娘,你娘是什么时候死的?” 青柳答道:“一月之前。” 季山泉一皱眉,问道:“怎么死的?” 青柳答道:“重伤不愈,气竭而亡。” 云凤蹙眉道:“重伤?谁打的?” 青柳红着眼圈儿摇头,答道:“我娘不说,也不让我爹问。” 季山泉和云凤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越九娘说的那句话:“我死了,很多人惦记青柳。” 云凤说道:“跟我们回青州,到了青州,让我爹差人去知会陆伯伯。” 青柳蹙眉道:“姐姐……” “闭嘴。”云凤瞪眼道:“这事儿听我的。” 转过天,云凤骑马带着青柳,让她侧坐在身前。季山泉则是骑着自己的马,牵着青柳的马。 一开始青柳极为别扭,但时间一长,慢慢地也就习惯了,靠在云凤身上,心里反倒生出亲近的感觉。 如此晓行夜宿,不日来到兖州城,投宿在客栈。 云凤还是跟季山泉同住,云凰陪着青柳住一间。说是‘陪’,实则云凰是看着青柳,怕她趁夜跑了。 “黑云凤,速来见我……黑云凤,速来见我!”夜色深深,云凤睡得正香,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云凤一惊醒过来,发现身边空了,季山泉不知所踪。 云凤惊叫道:“姐姐!” 云凰也没有应声,云凤心里发慌,而那个声音再次严厉地唤道:“黑云凤!速来见我!”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纤细的声音:“去吧,我陪着你。” 云凤惊得跳下床,四下里找了找,不见人影,又翻开背包,也不见应灵,慌着问道:“你是谁?” 第155章 :招生魂1 纤细的声音不再回答,而那个严厉的声音又唤道:“黑云凤速来!” 这句话过后,云凤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她。 脑海中那个纤细的声音再次说道:“去吧,不用怕。” 云凤蹙眉,心里却突然不慌了,跟着牵引的力量穿窗而出,向无尽的夜色中飘去。 飘在空中,云凤才突然醒悟,原来自己又被招了生魂。 云凤心里搓火,难道又是那个阳间审司?都走到兖州了,他还能招生魂,他管多大一片地方呀? 但是这一次,并没有引路的鬼火,周遭也不像上次那么黑,街上的景物也与白天路过时一般无二。 约摸飘了有半盏茶的工儿夫,看到一座绣花锦帐。 这座锦帐分外的惹眼,做工精细,花式艳丽,让人心里说不出的喜欢。 云凤下意识地就要往里面钻,脑海里那个纤细的声音说道:“别去,那是拘魂瓶。” 云凤一激灵,绣花锦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黢黑的洞口。 招云凤生魂的,正是琼碧真人。他一路暗中跟随着季山泉和云凤,不敢招季山泉的生魂,但每次招云凤时,都会察觉到有一股鬼气缠绕着云凤的生魂,所以一直也未能如愿。 而今天晚上,琼碧真人又试了一次,发现那股鬼气不见了,于是便插了招魂幡,将云凤的生魂招了过来。 琼碧真人并不知道是应灵打散了许长青和馨兰,只是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季山泉干的。可他又打不过季山泉,所以便想招来云凤的生魂,以此来要挟季山泉。 这一路他暗中观察,发现季山泉对云凤疼惜有加,如果封住了云凤的生魂,那么就算让季山泉自尽,也不是没有可能! 眼看着云凤到了近前,本来要往拘魂瓶里钻,却突然又停下,而且似乎已经看穿了拘魂瓶的幻影。 这是不对的!以云凤的法力,是不可能看穿拘魂瓶的幻影的。 琼碧真人手掐法诀,念了一句咒语,而后大喝一声:“黑云凤!速速进来!” 话音方落,就看到云凤的身后陡然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身姿曼妙,束发盘髻,宽大的裙摆将云凤包裹住,身后晃动着五条长尾。而云凤却无知无觉地飘在那里,眼睛盯着拘魂瓶,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后出现了东西。 琼碧真人惊得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不知道动弹。 黑影的脸上亮起两道绿幽幽的光,好似人的眼睛缓缓张开,一缕纤细而冰冷的声音钻进琼碧真人的脑海里:“小辈,安敢造次。” “我……我……”琼碧真人想说话,可喉咙发紧,声音吐不出来。 云凤突然看到了琼碧真人,手里拿着一只玉瓶,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妖道!”云凤不认识琼碧真人,只是从他的打扮上看出他是个道士,而师兄说过,除了地府神职以外,哪怕是神仙都不能招生魂,因为有违天理人伦,是邪术! 云凤突然朝着琼碧真人冲了过去,近前一个旋身,飞腿踢向琼碧真人的侧脸。 黑影紧随在云凤身后,一条尾巴跟着云凤的脚扫了过去。 “啊!”云凤觉得自己没踢着他,可琼碧真人却惨叫一声,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翻着个儿的飞了出去。 琼碧真人落在地上,手中的拘魂瓶摔得粉碎,碎片刺进了掌心,疼得怪异。琼碧真人看到了,是那个黑影的尾巴扫中了他,他甚至都听到了颈骨裂开的声音。 云凤不依不饶地追上去,一顿拳打脚踢,但每一下都落不到实处,感觉都是从琼碧真人身上穿过了。 琼碧真人躺在地上,看着黑影那双绿幽幽的眼睛,他不敢动,怕一动脖子就断掉。 黑影沉默着,直到云凤折腾够了,琼碧真人的脑海里才又响起那缕纤细的声音:“饶你不死,休再招惹。” 琼碧真人松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脖子,确定没事后,用两只手捂着坐了起来。 云凤指着他斥道:“妖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琼碧真人根本就不搭理她,揉了揉脖子,站起来转身便走。 云凤大怒,刚想追上去,脑海里响起纤细的声音:“不要追了,他不敢再招惹你了。” 云凤怔住,心里一凉。刚才自己折腾了那么半天,也没碰着琼碧真人一下,可最初的那一脚,却将琼碧真人踢飞! 云凤问道:“你到底是谁?” 纤细的声音答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师兄和你姐姐。” “那不行!”云凤一口拒绝。 纤细的声音停了半晌,直到云凤开始不耐烦了,才又说道:“如果你不答应,我不但不会告诉你我是谁,而且以后我都不会再出现了。” 云凤蹙眉,纤细的声音接着说道:“我可以帮你,提升你的法力。你想一想,绍雪比你法力高,青柳比你温柔听话,你师兄只是因为最先遇到你,在一起时间久了才生了情……可是,你也会练出法身,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女子喜欢他,谁能保证他几百年都不变心?” 云凤抿住了嘴。 纤细的声音又说道:“我不会害你,否则我也不必帮你。刚才是我帮你制住了那个道士,如果没有我,你就会被他抓去,他会用你来要挟你师兄。从相识至今,你一直是他的累赘,你也希望自己可以像绍雪一样,与他双剑合璧,笑傲江湖吧?” 云凤咬牙问道:“你到底是谁?是什么东西!” “呵呵……”纤细的声音充满魅|惑地笑了,说道:“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尽我所能地帮你。不过……你要是不答应我,或是答应了我又食言,你就再也找不到我。” 云凤恼道:“我为什么要你帮?我有师兄就够了。” “没错。”纤细的声音充满了戏谑:“但前提是,他得一直爱你一个人。可是,世上的好女子千千万万,你纵有倾国倾城之姿,他恐怕也终会厌倦,只有无上的法力才是你最坚实的助力。” 云凤咬住了嘴唇。 纤细的声音再一次媚|惑地说道:“绍雪身兼两派所学,又得巫阳爱重,迟早她的法力会在你师兄之上。到那时……呵呵……” 云凤蹙眉道:“你为什么对我们的事这般熟悉?” “你答应我。”纤细的声音越发的飘忽。 云凤一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有关你的任何事,包括师兄和姐姐。” 纤细的声音停顿了片刻,说道:“我叫聆心,聆听的聆,心疼的心,我就是你宿魂玉中炼化的魂丹。” 琼碧真人回到了落脚处,坐在蒲团上调息。心里反复的琢磨,许长青肯定有什么事没说! 那个保护云凤的黑影,应该是一只五尾妖狐的魂丹,可是他几次尝试招云凤的生魂,都只是察觉到鬼气,而没有察觉到妖气,是什么东西遮盖了妖狐的妖气呢? 而且这只妖狐的妖气,不是季山泉身上那种妖气能比的。当五尾妖狐出现的时候,琼碧真人感觉整个人都被压制住了,半分也动弹不得。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只妖狐至少有一千年的法力!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它会保护云凤? 天色大亮,云凤睁开了眼睛,看到季山泉正在洗漱。 见她醒来,季山泉擦了把脸,微笑道:“这几天赶路累坏了吧?睡得这么沉。” “嗯。”云凤浅笑着答应,穿了外衣下了地。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可是,那个道士施展邪术,难道可以避过他吗?还是,他昨夜被聆心魇住了?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季山泉淘好了手巾走到她面前,将手巾递给她。 云凤接在手里,微笑着摇头,答道:“没什么,我在想,青柳会不会是我亲妹妹。” 季山泉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云凤笑了一下,擦了脸才答道:“你没见过陆伯伯,长得可丑了,绝生不出青柳这样的女儿。”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接过手巾向脸盆走去。 云凤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越九娘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季山泉一边淘着手巾,一边答道:“云凤,如果青柳真的是你亲妹妹,你会怎样?” 云凤蹙眉道:“关我什么事,那是我爹娘该想的事。她真是我亲妹妹?” 季山泉将手巾挂好,转回身答道:“越夫人说是。” 云凤苦笑了一下,站起来幽幽说道:“这次回去……我娘……唉……” 季山泉微笑道:“应该没事吧?越夫人不是说,你娘当年是点了头的吗?” “你什么意思?”云凤瞪着季山泉,说道:“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当年即使我娘点了头,可越九娘也没做我爹的妾室呀。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女儿,我娘心里会舒服吗?” 季山泉失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三妻四妾很平常是吗?”云凤走到他面前,揪着他耳朵说道:“你给我老实点儿,我眼里可不揉沙子!” 第156章 :招生魂2 琼碧真人掂量了一宿,许长青到底隐瞒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再也不可能向他询问了。想知道这只五尾妖狐是怎么回事,就要自己去查清楚。 可是,以琼碧真人的法力而言,是绝对招惹不起的,更何况云凤的身边还有鬼灵和季山泉。 琼碧真人想起了自己的师父,镜影真人。 当年琼碧真人修炼邪术,被镜影真人逐出师门,这一晃,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也不知道师父消气了没有。 不过,要是告诉师父,有一只千年妖狐的魂丹缠上了活人,师父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镜影真人一向嫉恶如仇,凡是碰上妖魔鬼怪,必要收服驱散,以正天道! 打定了主意,琼碧真人准备动身,但有一样,季山泉他们不会老老实实地在这儿等着,找了师父再回来,恐怕还得费些时日去找季山泉他们。 师父离得不远,镜心观就在泰山深处。看季山泉他们走的路线,应该是朝青州走,既然经过泰山,那倒不如省点儿事儿。 琼碧真人一大早跑到客栈不远处的巷子里守着,盯着客栈的大门,看到季山泉等人出来后上了马,琼碧真人进了客栈。他知道季山泉和云凤的名字,却不知道青柳是谁。 到柜台前,琼碧真人板着脸问掌柜的:“掌柜,方才出去那一男二女,都叫什么名字?” 掌柜的一皱眉,心说你一个道士,又不是官家,问得着吗? 但开门做生意的人,还是要谦恭谨慎。 掌柜的随即陪着笑脸儿答道:“道长,客人来住店,我们不方便打听人家的名讳。” 琼碧真人说道:“客栈一向有明文律令,凡过往人等,皆要笔录来处、去处,姓甚名谁。掌柜的,你莫要欺我不晓世情。” 见琼碧真人较劲,掌柜的也拉下了脸,冷淡地说道:“录册只有官家才能查看。” “好。”琼碧真人说道:“方才那一男二女,被恶鬼缠身,不日便会惹出麻烦,到时候,掌柜的就等着官家来查看录册吧。” 琼碧真人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掌柜的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道长请留步!”掌柜的追过来拦住琼碧真人,满脸堆笑地打拱道:“道长请留步。” 琼碧真人沉着脸看着掌柜的。 掌柜的陪着笑说道:“道长,不是小人不识趣儿,实在是客人的名讳不方便随意告知旁人。道长既然看出他们被恶鬼缠身,为何不直接去问他们呢?知道他们的名讳,也没什么用处吧?” 琼碧真人冷笑一声,说道:“你倒问得仔细,贫道是可怜他们年少,想助他们度此一劫,却被你左支右挡。贫道如何行事,自有贫道自己的规矩,岂是你能随意揣测的。哼!” 这一堆话,只有一句对掌柜的起了作用,那就是‘却被你左支右挡’。 掌柜的张着双臂拦着琼碧真人,苦着脸说道:“道长,瞧你老这话说的,怎么是小的左支右挡呢?” 琼碧真人说道:“我不过是问问他们的姓名,你便要抬出官家来,这不是左支右挡吗?问个姓名又能怎么样?也值得你如此搪塞?看来这是天意,该着他们三人有难,而这一难,多少也会应在你身上。贫道告辞!” 掌柜的连忙拉住琼碧真人,急道:“道长,我给你老查录册。” “不必了。”琼碧真人冷着脸说道:“贫道不想管了,天下这么大,又不是只有这一件功德。” “哎哟道长啊……”掌柜的心里这个堵得慌,开店这么多年,从来没碰上过这样儿的事儿! 掌柜的哀求道:“道长,你老积德行善,我这就去查,你老稍候,稍候啊。” 掌柜的赶紧跑回柜台里,见琼碧真人转回身,心里一松,连忙找出录册,将季山泉三人的姓名告诉了琼碧真人。 季山泉等人来到泰山脚下,一直听师父说泰山好,可季山泉却从来没见识过。两次去青州路过泰山,都因为赶着办事,未做片刻停留,这一次,季山泉想登山看看。 季山泉跟云凤商量:“云凤,能不能停一天,咱们去山上看看?” 云凤眯眼一笑,答道:“好啊,反正也不急这一两天。” 青柳怯怯地说道:“云凤姐……我还是想回奇巧门。” “不行。”云凤答道:“有些事现在不方便说,而且我也拿不准,但绝不能让你独自回奇巧门。你听话,先跟我们去青州。” “去青州做什么呀。”青柳极轻地嘟囔了一句,她不管娘怎么说,她只知道她爹是奇巧门的门主。她不想去青州,感觉好像赖着季山泉不放一样。 季山泉说道:“我把越姑娘的事忘了,不去登山了,咱们歇一宿就走。” 青柳蹙眉道:“季道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山泉答道:“没事的,泰山又跑不了,什么时候来都一样。” 三人到客栈住下,吃过饭回了房间,青柳对云凰说道:“姐姐,你不用看着我了,我不会偷偷跑掉的。” 云凰微笑着说道:“我不是看着你,我是怕你一个人冷清。” 青柳笑了笑,说道:“习惯了,从小我娘就让我一个人待着,读书练武,学女红。” 云凰说道:“那你的丫鬟可轻闲了,不像云凤,小时候野跑,累得贴身的丫鬟直吐酸水儿。” 青柳掩嘴一笑,说道:“我没有丫鬟。本来我爹说要给我买丫鬟,但我娘不让。” 云凰一怔,连买丫鬟的钱都要省?还是半点也不想多占奇巧门的? 青柳说道:“姐姐,我真的不会偷偷地跑掉,我不会让你们多费心的,你不用陪着我了。” “好吧。”云凰笑着起身,如果她从小一个人待惯了,突然有人陪着,反倒会觉得别扭,更何况陪着的还不是人,而是鬼。 一夜过去,天光大亮,季山泉猛然听到云凰的声音:“师兄,快来看青柳!” 季山泉一惊坐起来,吓得云凤也坐起身来,问道:“是我姐姐在喊吗?” “师兄快来!”云凰又喊了一声。 这回是没错了,季山泉连忙穿上衣服跑出门,进到隔壁青柳的房间。 青柳的身子已经凉了,季山泉诊验之后,发现她的魂魄都不在了。 季山泉稳了稳神,掏出招魂符丢在床边,手掐法诀念动力法咒,片刻后说道:“她没死,是生魂被拘走了。” “什么?”正巧云凤跑了进来,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 聆心在云凤的脑海中说道:“不要说那天晚上的事,青柳没事,你师兄会有办法的。” 云凤咬紧了牙关,心里极为纠结。 云凰问道:“既然没死,七魄怎么散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答道:“还不是越九娘,总上她的身,弄得她魂魄不稳。现在生魂被招走,估计时间长了一些,七魄就散了。” “那怎么办?”云凰一脸焦急地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还没说话,门外小二唤道:“客官。” 云凤转身瞪眼道:“什么事!” 小二吓得一哆嗦,双手托着一张字条说道:“刚才有个小孩儿送来一张字条,说是给季道长的。” 云凤一把抢过来打开,见字条上写着一句话:生魂在我手中,你们不要离开客栈。 小二不等云凤说话,赶紧就下楼去了。 云凤将字条递给季山泉,说道:“又有人找上门了。” 云凰蹙眉道:“有人找上门,关青柳什么事?” 聆心在云凤的脑海中说道:“不要说话,你解释不清楚。” 季山泉沉默了片刻,说道:“不管怎么说,先把越姑娘的七魄找回来。云凤,把门关上,把窗户打开。” “嗯。”云凤答应一声,回身关门上闩,又去开窗。 季山泉又说道:“云凰,进到越姑娘身体里去。” “嗯。”云凰答应一声,钻进了青柳的身体里。 季山泉看着云凤开了窗子,说道:“云凤你过来,我告诉你方法,你给越姑娘……” 云凤打断他,说道:“她是我妹妹,你不用总是越姑娘长,越姑娘短的,我还没那么小心眼儿。再者说,病者不讳医,我初学乍练,怎么能拿自己的亲人试手呢?” 季山泉有些尴尬,说道:“她阳气太弱,寻常的聚魂之法恐难奏效,要解开衣服,用我的灵血在胸口上画符。” 云凤咬了下嘴唇儿,说道:“没事儿,咱们不告诉她就行了。” 季山泉点了点头,解开青柳的衣服,割破手指,在她左胸口画了一个聚魄符,然后起身走到窗边,手掐法诀,将青柳的七魄召了回来。 青柳缓缓睁开眼睛,问道:“师兄,我要留在青柳的身体里吗?” 季山泉答道:“暂时先留在里面吧,以免她的七魄再散掉。” 青柳坐了起来,伸出手看了看,随后抬起目光看向云凤,说道:“凤儿,过来。” 云凤走到床边坐下,青柳眼圈泛红地抱住了她,云凤鼻子一酸,伏在她怀中唤道:“姐姐……” 云凰心潮起伏,忽然间,似乎有个声音在脑海里说道:“这样多好,占了她的肉身,就能像活人一样度日了。” 第157章 :贪念 云凰一哆嗦,云凤直起身愕然问道:“怎么了?” 云凰勉强笑了一下,答道:“没什么,突然有了肉身,很不习惯,还控制不好。” 云凤抚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幽幽说道:“姐姐,这个肉身要是能归你就好了。” “云凤。”季山泉转回身看着她说道:“你在胡说什么?阴魂抢占活人肉身是大罪,况且青柳也是你的妹妹。” 云凤嘟嘴道:“人家随口一说而已,又不当真。” 云凰搂着云凤,微笑着没有说话。她方才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她不能帮着师兄说云凤。但不知道为什么,云凰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季山泉坐在桌边皱着眉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青柳的生魂拘走了?是因为云凤吗?还是越九娘得罪了什么人?总不能是青柳惹上什么人了吧? 云凤问道:“师兄,你打算怎么办?” 季山泉想了想,答道:“等。” 既然写了字条,那青柳的生魂应该暂时没有危险。不过话又说回来,魂被拘走关了起来,招又招不回来,就算有危险也没地儿找去。 云凤蹙眉道:“等?就没有寻魂的法术吗?” 季山泉答道:“仙术才能寻魂,法术只能招魂。” “为什么?”云凤不解地看着季山泉,说道:“招魂不也是凭借气息找到要招的阴魂吗?” 季山泉摇头,说道:“你说反了,招魂,包括用生辰八字来招,都是将阴魂生前的气息激发,让阴魂自己找回来。因为阴魂大多会对自己的气息有执念。不过,也有招不回来的,虽然是极少数,但毕竟还是有的。而寻魂,则要找到魂的位置,需要的法力更高,这就不用说了,最主要的是,要用自己的法力带上阴魂的气息,才能找到阴魂。” 云凤蹙眉道:“简单说。”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我不会寻魂术。” 云凤问道:“那这招生魂又怎么说?” 季山泉答道:“阳间审司也算是地府神职,况且那也不是招,而是让鬼差来勾。至于青柳这种,则是邪术,施术者用自己的血为媒,驱邪力来勾出人的生魂,引到施术者那里。” 云凤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邪力?” 季山泉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没练过。”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那就等吧。” 聆心在云凤的脑海中说道:“今晚我要去找昨夜那个道士,十有**是他把青柳的生魂拘走的。你想个办法,不要跟你师兄住一间房。” 云凤迟疑,聆心接着说道:“你师兄的法力太高,魇住他过于消耗我的法力,你姐姐被肉身所困,容易一些。咱们不能这样等着,否则会越来越麻烦。” 云凤说道:“师兄,晚上我跟姐姐睡一间房,你自己睡吧。” 云凰愕然道:“这怎么可以?虽然许长青已经死了,可谁敢保证没有别的什么人盯上你?” 云凤眯眼一笑,搂着云凰说道:“姐姐,就听我的吧,人家想跟你睡嘛,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真正地跟你在一起过。” 云凰叹了口气,搂紧了她。 季山泉看着云凤没有说话,心里有些异样。不过转念又想,云凰一直是鬼,突然有了肉身,云凤想跟云凰亲近一下也说得通。只不过……总觉得怪怪的。 天黑以后,云凰困得真打哈欠,不解地说道:“我这是怎么了?困得这样厉害,我不用睡觉的呀。” 云凤说道:“姐姐,你是不用睡,可青柳的身子累了,她得睡呀,快睡吧。” “哦。”云凰恍然,躺下问道:“你还不睡?” 云凤微笑着答道:“我等会睡,你先睡吧。” 云凰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聆心在云凤的脑海里说道:“魇住了。” 云凤闩上门,拿出白天买的川乌放在桌上,说道:“应灵,出来吃东西。” 应灵蹭地跳出来,问道:“给我的?” “嗯。”云凤微笑着点头。 “仙子姐姐真好!”应灵抓起来就吃。 待到应灵醉死过去之后,云凤轻声说道:“聆心,我跟你一起去。” 聆心答道:“你不用去,你帮不上忙,而且你总是魂魄出窍也不好,我自己去就行了。”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你一定要把青柳的魂找回来。” 聆心沉默了片刻,问道:“真的要找回来吗?” 云凤微一蹙眉,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聆心答道:“这样不是很好吗?云凰也有了肉身,如果青柳的生魂回不来,凭你师兄的法力,一定能让云凰借用青柳的肉身活下去。” 云凤恼道:“青柳是我妹妹!” 聆心说道:“正因为是你妹妹,血脉相连,云凰才能与她的肉身融合。” 云凤恼道:“你不是好人!如果你再这个样子,我就告诉师兄去。” 聆心沉默,半晌才说道:“我也是为你们姐妹俩着想,既然你不愿意这样做,我也不会逼你,何必生气呢?” 云凤说道:“你快去吧,记得把青柳的生魂带回来。” 聆心说道:“你也上床睡吧。” “嗯。”云凤答应一声,吹了灯上了床。 琼碧真人连夜奔走在山中,一刻也不敢停歇,他不仅要在天亮前赶到镜心观,还要在天亮前把青柳的生魂放回去,否则光凭招生魂这一条,师父就得打死他! 前方,蓦然现出一个身影,丰腴婀娜的身姿,闭月羞花的容颜,身后却扇形铺张着五条粗壮的长尾。 琼碧真人一惊止步,下意识地往胸口摸了一下。 今夜的妖狐与昨晚不同,昨晚只是一个虚影,而今夜却是一个完整的魂体! 聆心的目光落在琼碧真人的胸口,嘴角挂着魅|惑的笑意,问道:“如此匆忙,你要去哪里呀?” 琼碧真人知道躲不了,背手拔出身后的宝剑,咬破舌尖,一口阳血喷在剑上! “呵呵……”聆心妖|媚地掩嘴而笑,说道:“吓唬孤魂野鬼的招数,竟然也想用来对付我?” 琼碧真人并不搭话,举着剑扑身上前。 聆心的身子纹丝不动,五条粗尾闪电般卷向琼碧真人,四条尾巴缠住四肢,一条尾巴缠住脖子,将琼碧真人拎了起来。 “哈哈哈哈……”聆心开心的大笑。 离得近了,琼碧真人怔怔地盯着聆心,发觉她的容貌很像云凤。 琼碧真人猛然惊觉,说道:“你与黑云凤的生魂融合了!” 笑声哑然而止,聆心的眼中闪出一道寒光,阴冷地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不会告诉别人。这不是融合,只是借体。” 琼碧真人惊道:“你不要杀我!” 聆心缓缓举起了双手,纤细修长的十指张成了爪状,悬在琼碧真人两侧太阳穴上,说道:“我告诫过你,休再招惹,可是你却不听话。我今夜来,就是为了杀你,不但要杀你,还要吸食你的精气魂魄。” 琼碧真人瞪圆了眼睛,感觉身体里的气息从两侧太阳穴冒了出去。 “呃……”琼碧真人喊不出声,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暗哑的呻吟。 聆心的双眼变得血红,双手的掌心也红得像要滴出血来,脸上满是状似疯癫的笑意,仿佛在享受着此刻的欢愉…… 天光大亮,云凰在门外唤道:“师兄……师兄开门呐。” 季山泉一惊下了地,冲到门边打开门。 云凰说道:“快去看凤儿!” 季山泉转到隔壁房里,看到云凤躺在床上,满脸通红。 季山泉走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诧异道:“这么烫!你受了风寒吗?” 云凤闭着眼睛答道:“不知道,头晕得厉害,周身乏力。” 云凰跟了进来,说道:“昨天晚上还好好儿的,我先睡的,一觉就到了天亮,也不知凤儿这是怎么了。” 季山泉给云凤诊了脉,又看了眼底,皱眉道:“你怎么命魂不稳?昨夜有没有梦见什么?” “没有。”云凤摇头,心中有些忐忑。她梦到自己抓着一个人,吸尽了那个人的精血和魂魄。这么奇怪的梦境,云凤觉得可能跟聆心有关,所以她没有说。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云凰,你守着云凤,我出去买些药回来,给云凤调理一下。” “好。”云凰点头答应。 季山泉走了,云凰坐在床边,伸手抚云凤的脸,满脸焦虑地说道:“这可怎么是好。” 云凤说道:“姐姐,不用这么担心,我没事的。再者说,有师兄在,能有什么事呀?或许就是受了点儿风寒而已。” 镜心观中,巡山弟子匆忙跑进大殿,起手道:“师祖,弟子巡山之时,在五里之外发现一具干尸,像是被妖怪吸尽了精血魂魄。” 镜影真人睁开双眼,秀眉微蹙,问道:“尸首带回来了吗?” 巡山弟子答道:“带回来了,在殿外。” 镜影真人说道:“抬进来。” 巡山弟子应声出去,片刻后与另一名弟子将干尸抬了进来。 镜影真人愕然起身,走到干尸旁边蹲下身,拿起干尸腰间的玉佩,仔细看了看,蹙眉道:“是琼玉子?他怎么回来了?” 第158章 :镜影真人 青柳被拘了生魂,云凤又莫名地生了病,季山泉头一次感觉事情不受他的控制,似乎有一股外力在推动着这一切。 买了药和药锅回来,季山泉向客栈掌柜的借炉子。 掌柜的看到药锅,皱起了眉头,问道:“客官,没什么大碍吧?” 季山泉也皱起了眉头,知道掌柜的是嫌晦气,于是掏出一锭银子顿在柜台上,冷冷地答道:“受了风寒。” 掌柜尴尬地笑了笑,吩咐小二领季山泉去后厨。 熬好了药端回房里,云凤看着他一笑。 云凰微一蹙眉,云凤这一笑带着魅|惑的意味,这么多年,她从不曾这样笑过。而且在云凰看来,这种笑不是谁都会的。 季山泉只是专注于手里的药碗,没有看到云凤笑容的古怪。 季山泉将药碗放在凳子上,坐在床边,先把云凤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然后端过药碗说道:“来,把药喝了。” 喂完了药,季山泉要放她躺下,云凤却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按着不放。 云凰笑嗔道:“一生病就像个孩子,师兄,把药碗给我吧。” 季山泉将药碗递给云凰,云凰笑着出去了。 云凤转过脸,用鼻端摩挲着季山泉有脖颈,呢喃着轻语道:“师兄……抱紧我……” 季山泉微一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呀。”云凤扬起脸,凑向他的唇,沾了一下才说道:“你不是到青州就要向我爹提亲吗?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这样,像隔着一层纱似的。” 云凰回来时,推开门看到季山泉拥吻着云凤,便轻轻地关上了门,去隔壁房间了。 云凤痴迷如醉,搂着季山泉的脖子往下倒。 季山泉皱眉,咬破指尖,点在她印堂上,再次问道:“你怎么了?” 云凤眨了眨眼睛,反问道:“我怎么了?” 季山泉拨开她的眼皮,看到她的命魂已经宁定了下来。 云凤推开他的手,嘟嘴道:“怎么了?我刚才好像睡着了……姐姐呢?” 季山泉掏出驱阴符,在她额前明堂、脑后魂舍和胸前魄室都按了按,驱阴符没有反应。 云凤红着脸嗔道:“讨厌,拿张符轻|薄人家。” 季山泉笑了笑,扶着她躺下,说道:“睡一会儿吧,我去给你熬晚上的药。” “嗯。”云凤点头,说道:“叫姐姐来陪我。”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转身出门。 季山泉到隔壁,将方才的事对云凰说了。 云凰愕然道:“这是怎么了?我没察觉到有阴气或是鬼气呀。难不成凤儿是烧糊涂了?”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你守着她,我去熬药。” “我去吧。”云凰拉住他说道:“你守着凤儿,万一有事儿,你总比我管用。” 季山泉微笑着摇头,说道:“不会有事儿的,或许是云凤的法力到了瓶颈,正在向上突破,所以会影响到魂魄和心志。” “真的?”云凰狐疑地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微笑道:“你们两个的事,我何时敷衍过?” 云凰抿嘴一笑,突然听到楼下一片惊呼声。 两人相继出门,扶栏俯看,见柜台前站着一位道姑,身材高挑,玉脂凝肌,乌黑的秀发在头顶束了一把,披在背后。穿一袭水清道袍,左臂微曲,托着一把拂尘。 两人向下观望时,那道姑转过身抬起头,也看向两人。这道姑杏眼朱唇,粉颊玉面,生得宛如瑶池仙子一般。周围的人都在躬身礼拜这位道姑。 云凰惊叹道:“这位道长好美……” 道姑清冷着面容,用拂尘柄端指了下季山泉,眼中寒意乍现! 季山泉微一皱眉,知道是自己这身妖气令对方起疑了,便走下楼,向道姑躬身起手道:“弟子季山泉,师从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见过道长。” 道姑微一蹙眉,伸出纤纤玉手,握住季山泉的手腕。片刻,松开手说道:“贫道镜心观镜影真人,拜上尊师。” 说完不等季山泉答话,看着云凰斥道:“孽障!竟敢强占活人肉身!” 云凰惊得连忙往季山泉身后躲。 季山泉挡住云凰,轻声说道:“真人,这是我师妹云凰,肉身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青柳所有,昨日青柳的生魂被人拘走,为防肉身腐坏,弟子才让云凰进到青柳的肉身里面。” 这几句话说得虽然很轻,但旁边还是有人听到了,惊得面无血色,赶紧退到镜影真人身后。 镜影真人脸色缓了下来,说道:“倒是贫道鲁莽了。贫道此来,是要查一件事,季山泉,可否回答贫道几个疑问?” 季山泉答道:“请道长移步。” 镜影真人微微点了下头,季山泉转身,拉着云凰向楼上走去。 镜影真人回身对周围的人说道:“他们是我道门子弟,诸位不必惊慌。” 说完之后,跟着两人上楼。 上了楼,看到云凤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季山泉和云凰连忙过去扶住她。 季山泉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云凤答道:“我听见有动静,叫你和姐姐,也没人答应,就起来了。” 镜影真人看着云凤问道:“季山泉,这位姑娘是?” 季山泉答道:“她叫云凤,也是我师妹,与云凰双魂锁命。” “难怪。”镜影真人点了下头,难怪她觉得云凤命魂有异,鬼气缠身。 季山泉说道:“云凤,这位是镜心观镜影真人。” 云凤靠着季山泉起手道:“弟子黑云凤,见过镜影真人,恕弟子体弱,失礼了。” 镜影真人走到近前,伸出手问道:“可否允我为你诊脉?” 云凤伸出手,镜影真人按了下她的脉门,微一蹙眉道:“法力增进太快,冲魂扰魄,休养几日便好了。云凤,你练得太猛了,对身子不好。” “多谢真人提点。”云凤垂着头答应,心里却开始发慌。 自从离开飞云观,云凤就没怎么修炼过,每天就是在赶路,怎么会突然法力增进呢?想起昨夜的梦境,云凤觉得跟聆心有关系。 进了屋,季山泉先请镜影真人坐,再将云凤扶到床上,然后给镜影真人倒了茶。 镜影真人看了一眼茶,浅笑了一下,说道:“不必赘劳了,贫道问几句话就走。” “是。”季山泉坐下。 镜影真人先问道:“你妹妹的生魂有着落吗?” 季山泉答道:“多谢真人关心,拘走青柳生魂的人留了字条,让我们在客栈等着,也没说是什么缘由。” 镜影真人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可识得琼玉子?” 季山泉摇头,镜影真人说道:“或者,他自称琼碧真人。” 季山泉眼中一亮,答道:“识得。他曾相助许长青,意欲谋害我师妹。” 镜影真人沉了脸色,从袖中取出一只拘魂瓶,说道:“这里面,或许就是你妹妹的生魂。” 季山泉一怔,双手接过来,拔开瓶塞,青柳飘了出来。看到季山泉,青柳立时扁了嘴,满脸的委屈。 云凰赶紧走过来想搂住青柳,却搂了个空。 镜影真人静默地看着。 云凰说道:“师兄,去隔壁房里,把肉身还给青柳。” 季山泉点头,站起身说道:“请真人稍候。” 镜影真人跟着起身道:“如不介意,我也过去,这孩子的命魂很弱,我可助她调理一番。” “多谢真人。”季山泉答应一声,当先向外走。 镜影真人微一蹙眉,伸出手对青柳说道:“孩子,我拉着你,跟我走。” 季山泉脚步一顿,他忽略了,青柳命魂弱,没有指引行动不变,而云凰在肉身里,碰不到青柳。 他们走后,云凤说道:“应灵,你也去看看热闹,不会陪着我。” “好。”应灵嗖地出去了。 云凤轻声怒道:“聆心,你杀了那个道士,却把青柳的生魂丢下不管?” 聆心答道:“你误会了,我没有不管,只是不方便带回来。本想着那里是荒郊野岭,今天去找就好了。没想到你因法力激|进而使得魂魄不稳,我想等你好些再告诉你,却引来了镜影真人。” 云凤抿紧了嘴唇,聆心的话也合情合理,于是又问道:“你把那个道士的法力都给了我?” 聆心答道:“是呀,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如此的承受不起,往后我会仔细些的。” 云凤蹙眉道:“还有往后?你还要杀人?” 聆心说道:“你师兄说过,术法没有正邪,善恶皆在于人心。如果再遇到邪术之士,杀之取之又有何妨?”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你就挺邪的。” 聆心咯咯笑道:“我是妖,当然不会像你师兄那么正,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做就是了。” 云凤沉着脸说道:“那你以后别这样做了,我慢慢修炼就好。” 隔壁房间里,季山泉将青柳的命魂送回了肉身。 镜影真人坐在床边,手悬在青柳的额头上,一边给青柳调理,一边问道:“季山泉,你刚才提到许长青,他是什么人?” 季山泉简单地说了一下有关许长青的事。 镜影真人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是不是你杀了琼玉子?” 第159章 :镜心观 季山泉愕然道:“琼碧真人死了?怎么死的?” 镜影真人答道:“被妖物或是邪术吸光了精血,成了干尸,命魂也找不到。” 季山泉愣了片刻,说道:“不是弟子所为,弟子从未练过邪术,这一身妖气,也是先天带来的。” “贫道只是问问。”镜影真人平淡地答了一句,收回手看着青柳问道:“孩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事情?” 青柳摇头,答道:“我只知道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之中,浑浑噩噩,什么都没听到。” 镜影真人又看了云凰一眼,而后站起身说道:“打扰了,贫道告辞。” 季山泉跟着起身,说道:“弟子送真人。” “不必了。”镜影真人转身出门,下楼去了。 云凰扯了扯季山泉的袖子,轻声说道:“师兄,我有点儿怕她。” 季山泉握住她的手,微笑着说道:“我也有点儿怕她。” “去!”云凰嘟嘴嗔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 季山泉轻声说道:“没事的,她不会与你为难的。” 云凰蹙眉道:“可是我能感觉到,她对我有敌意。”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她对咱们是有敌意,不过你也不用过分担心,她毕竟是与师父同辈的得道高人,不会为难咱们的。” 云凰点了点头,说道:“你去陪凤儿吧,我陪着青柳。”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松开她的手出门走了。 云凰着上门,走回床边坐下。 青柳满怀委屈地唤道:“姐姐。” 云凰微笑着伸手去抚她的脸,宽慰道:“不怕,没事了。” “啊!”刚一碰到,一股至阳之气反击出来,将云凰撞飞了出去。 季山泉应声跑了回来,看到青柳满脸惊愕地坐在床上,云凰身子发虚,委顿在墙边。 季山泉连忙跑过去抱起云凰,青柳颤声说道:“不关我事,不是我弄的,姐姐刚才摸我的脸,就被弹出去了。” “我知道。”季山泉尽量平静地回答,然后吻上云凰的唇,渡给她一口元气。 季山泉心里搓火,肯定是镜影真人在给青柳调理时动了手脚,镜影真人这是怕云凰借身呐! 青柳垂着头,暗暗地掉眼泪。 云凰缓过一口气,说道:“青柳,不关你的事,是刚才那位道长施了术法。” 季山泉扶着云凰起来,让她坐到桌边,然后走到床前,伸出手探了探,随后沉着脸说道:“是极阳护体咒,我解不了,我得去找她。” 云凰问道:“找她做什么?这样不是挺好的吗?青柳自此百邪不侵,说不定还能延年益寿呢。” 季山泉走回桌边坐下,看着云凰问道:“越夫人怎么办?再者说,咱们的事,她一个外人,凭什么自做主张?” 云凰想了想,劝道:“师兄,她是前辈高人,你不要去招惹她。你解不了,师父总解得了,还是回头带青柳回山找师父去解吧。”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镜影真人还是怀疑我,觉得是我杀了琼碧真人,而且她给青柳下了极阳护体咒,表明她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也就是不相信你是我师妹。尤其她看到我抱着云凤,恐怕是把我当成了登徒浪子。” 云凰蹙眉,不悦道:“这人怎么这样儿?”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让云凤歇一天,咱们去镜心观。” 歇一天,云凤缓了过来,三人便起早进了山。 路上,云凤失笑道:“到底还是进了山……师兄,要不咱们登上山顶转一圈儿吧。” 季山泉摇了摇头,答道:“现在可没那个心情了。” 行至近午时分,走到人迹罕至之处,季山泉停下脚,纵声喊道:“飞云观了尘真人座下弟子,季山泉,黑云凤,拜见镜影真人!” 连喊三声,然后招呼云凤和青柳找了块高一点儿的地方坐下,喝水吃干粮。 一个多时辰之后,远远地看到两个人,皆是身穿道袍,背负长剑,施展轻功踏草而行,疾驰而来。 到了近前,两人同时停下,相继起手,同声说道:“镜心观巡山弟子,恭迎季道长。” 季山泉还礼道:“有劳两位,我师妹脚力不济,不能与两位同行,请两位指引方向。” 其中一人说道:“奉师祖之命,恭迎季道长入观。季道长无须顾虑,咱们可以慢慢走。” 季山泉点了点头,刚才听他们称呼‘季道长’,季山泉就觉得他们应该是晚一辈的弟子,听他们又说‘师祖’,正合了季山泉的猜测。看来这位镜影真人教导有方啊,晚一辈的弟子都能有这样的武功道法,难怪她如此咄咄逼人。 季山泉说道:“那就辛苦两位了,咱们走吧。” 说是慢慢走,实则也比寻常赶路走得要快很多。至黄昏时分,来到了镜心观门前,青柳已经累得气息不畅,反倒是云凤,竟然没有显出疲态。 镜心观隐在苍松翠柏之中,在昏黄的夕阳余晖照耀之下,显得格外素雅宁静。 门两边挂着两块竖匾,白底黑字。 右边写:心如明镜常自照。 左边配:身似松柏气脉清。 门上方横着一块长匾,刻着三个大字:镜心观。 两名巡山弟子一同躬身道:“季道长请。” “请。”季山泉抬了下手。 两名巡山弟子相继走进门中,季山泉三人跟了进去。 镜心观没有宽大的广场,进门后是两人宽的碎石路,路边种着花花草草。能看到观中弟子施展着轻功在花草上行走。 季山泉问道:“贵观的弟子,得到什么辈份才能走这碎石路。” 两名巡山弟子一怔,没想到季山泉会问出这句话,按说连门儿都找不着,应该对镜心观不了解,可他是怎么知道观中的规矩的? 一名弟子答道:“回季道长,练成法身的弟子才能走碎石路。” 季山泉点头,看来镜心观的武功是以轻灵为优,不过想想也是,镜影真人是女人,不尚力而首重轻灵,也不奇怪。 进到大殿,季山泉和云凤一同起手说道:“拜见镜影真人。” 镜影真人看着季山泉,问道:“你对我给青柳下的咒有疑问?” 季山泉平静地将越九娘的事讲了一遍。 镜影真人说道:“人鬼殊途,如果只是为了这个,你大可不必来此。” 季山泉说道:“恕弟子无礼,真人有父母吗?” 云凤一惊,平常都是她这样直筒子一样说话,什么时候季山泉也变成这样了?尤其面对的还是师父辈的高人! 镜影真人眼色骤然一冷,看着季山泉半晌,才说道:“三界轮回,皆为过客,世俗之情本为虚妄,你不知道吗?” 季山泉答道:“弟子知道,但弟子还知道,天道之所以悯人,正是因为人有七情六欲。青柳非我道门中人,越夫人也不是。真人仅凭一己之念而断他人之欲,恕弟子不能苟同。” 镜影真人说道:“既然你不能苟同,怎么不回山去找你师父?难怪是来向我兴师问罪的吗?” 季山泉答道:“弟子不敢,只是弟子冒然揣测,真人还是对弟子心有疑虑。” 镜影真人静默了片刻,说道:“都坐吧。” “谢真人。”季山泉答应一声,走到下首坐下。 云凤拉着青柳,走过去挨着季山泉坐下。 镜影真人看着云凤问道:“你们真是师兄妹?” 云凤一五一十,毫不隐晦地把自己和季山泉相遇相知的经历说了一遍。 来的路上,季山泉就提到过,说镜影真人是个死心眼儿,肯定是要把事情都弄清楚才肯罢休,所以镜影真人一问,云凤便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净,包括宿魂玉认主的事。 这一番经历说下来,不仅镜影真人半晌无语,青柳也极为震惊。难怪季山泉会当面拒绝她,有过这样生死相随的经历,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镜影真人静思半晌,问道:“云凤,可否将你的宿魂玉给我瞧瞧?” 云凤伸手解下宿魂玉,刚要递过去,季山泉一把抢在手里,说道:“真人就这样看吧。” 云凤一愣,镜影真人浅笑了一下,问道:“你怕我毁了它?” 季山泉说道:“真人道心超脱,视生死如无物。这是云凤的命,恕弟子不得不珍重。” 听了季山泉的话,云凤这才惊出一头的冷汗。万一镜影真人毁了宿魂玉,那她和姐姐就要转入轮回,再也见不到师兄了! 镜影真人看着季山泉,微微蹙眉道:“季山泉,如果我想毁掉这块玉,你是阻止不了的。” 季山泉答道:“没错,弟子的确是阻止不了,不过……除非云凤无恙,否则弟子必会血溅当场,飞云观也必会找上镜心观。” 镜影真人失笑,向殿外唤道:“茗心,泡我的茶来。” 殿外有人脆生生地应道:“是,师父。” 镜影真人看着季山泉说道:“我请你喝茶,你跟我说实话,琼玉子到底是谁杀的。” 季山泉皱眉道:“真人,弟子真的不知道,真人为何如此逼迫弟子?” 镜影真人说道:“我查访了方圆百里,近几日只有你们来到了这里,再无旁人。” 第160章 :求证 季山泉说道:“真人,你这样说,未免过于以势压人了。” 镜影真人并不说话,等了一会儿,一名形容俏丽的道姑端着茶盘进来,茶盘上放着四个精致的茶碗。 茗心将茶碗分别放在诸人面前,一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镜影真人端起茶碗说道:“尝尝我镜心观的明心茶。” 季山泉端起茶碗,揭开碗盖,一缕清香扑鼻而来。碗中飘着一片茶叶,茶色翠绿,抿一口清甜如涧,余味中略带一丝苦涩。 青柳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突然间心里一恸,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云凤看着青柳问道:“怎么了?” 青柳连忙放下茶碗,垂着头答道:“没事。” 镜影真人说道:“明心茶浸润心肺,清神理智,喝了明心茶,心里难决之事就会想得明白,该怎么做也会分得清楚。” “哦。”云凤将茶碗放下。 镜影真人看着云凤问道:“云凤,你为何不喝?” 云凤答道:“我不渴,一会儿喝。” 镜影真人放下茶碗,盯着云凤问道:“你为何不喝?” 云凤蹙眉道:“喝与不喝又能如何?我敬你是长辈,可你也别太过分了!我就是不喝,你能怎样?掐着脖子灌我吗!” 镜影真人看着云凤,不说话。 云凤又对季山泉说道:“师兄,把宿魂玉给她!她不就是想毁掉吗,让她毁了,省得缠着我。她这样仗势欺人,与世间的恶霸也没什么分别!” 镜影真人微笑着说道:“我若是恶霸,便不会在你喝之前说出明心茶的功效,也不会问你们这么多话。我本是一番好意,既然你们不领情,那便作罢,反正琼玉子修炼邪术,死于非命也是他的报应。青柳,你过来。” 青柳看向季山泉,季山泉点了下头。青柳站起来,走到镜影真人身边。 镜影真人褪上手腕上的一串珠链,说道:“坐下。” 青柳依言坐下,镜影真人拉过她的手,将珠链套在她手腕上,说道:“你带着这串珠链,往后就不会受你娘亲摆布了,而你云凰姐姐也可以触碰你。” 说完,镜影真人手掐剑指,虚空在青柳额前画了个符,而后说道:“你们走吧。” “多谢真人。”季山泉站了起来。 云凤有些尴尬,站起来垂着头说道:“弟子失礼,真人恕罪。” “无妨。”镜影真人说道:“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 离开镜心观,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季山泉问道:“云凤,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云凤停住脚,抿着嘴看着他叹了口气。 季山泉一皱眉,云凤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然后附耳轻声说道:“我和姐姐都想占了青柳的肉身,万一我喝了茶,把这话当着青柳的面说出来,你觉得合适吗?” 季山泉恍然,点头答道:“不合适。” 云凤含笑嗔道:“傻子。” 当天夜里,季山泉等人投宿客栈时,镜影真人御剑而行,来到了飞云观门前。 了尘真人等在门口,满脸笑意地起手躬身道:“仙子驾临,有失远迎,万祈恕罪。” 镜影真人眼中划过一抹笑意,嗔道:“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像年轻时一样不正经,我来找道兄,有正事要谈。” 了尘真人笑道:“没有正事,你哪会登我的门呀,来,咱们进去说话。” 说着伸手来拉镜影真人,镜影真人拂尘一扫,斥道:“道兄休要放肆,不然叫你再吃苦头。” 了尘真人呵呵一笑,搓了搓手,说道:“走吧,别站着了。” 进了大殿,了尘真人亲手泡茶。 镜影真人说道:“别忙了,我不喝你的茶。” “喝一点儿嘛……”了尘真人将茶放在镜影真人面前,说道:“怎么越大越挑剔,喝点儿。” 镜影真人瞪了他一眼,问道:“你有三个弟子,季山泉,黑云凤,黑云凰?” “是啊。”了尘真人点头,问道:“他们惹着你了?打季山泉,那小子皮实,我没事儿就打他。” 镜影真人抿着嘴叹了口气,恼道:“你能不能好好儿说话,再这样我可走了。” “唉……”了尘真人叹了口气,问道:“你知道宿魂玉的事儿了?” 镜影真人答道:“我有一名逐出师门的弟子,被妖物吸食了精血魂魄。当时方圆百里之内,只有你三个徒弟。而且,云凤的身上不但有鬼气缠绕,还有极淡的妖气。” “妖气?”了尘真人一皱眉,说道:“难道她跟季山泉那个了?” 镜影真人一怔,随即双颊飞红,斥道:“老不正经的!孩子们的事你也说得出口,你可真是为老不尊!” 了尘真人皱眉道:“我这不是跟你说嘛,那你说她身上哪儿来的妖气?” 镜影真人静默了片刻,问道:“那块宿魂玉,可是天修观那块?” 了尘真人一惊,说道:“你是说宿魂玉中的妖丹与凤儿相融了?” “那倒还不至于。”镜影真人想了想,说道:“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你最好亲自去看看。” “好。”了尘真人点头,又说道:“镜影,你跟我一起去呀?” 镜影真人摇头道:“我不去,你这三个徒弟,不是妖就是鬼,你知道我不待见这个。” 了尘真人叹了口气,说道:“还是老样子,千年不改的臭脾气。对了,知会你一声,绍雪也拜入我门中了。” “绍雪?”镜影真人恼道:“岂有此理!我早向璞玉道兄说过,若是有朝一日拓跋部来人接绍雪,让他务必将绍雪送到我镜心观去,怎么如今却拜入你门中了?” 了尘真人得意地笑道:“因为你没有季山泉这样的弟子呀。” 镜影真人蹙眉,说道:“把绍雪给我,留在你这儿,只会误了她的修为。” 了尘真人摇头,说道:“不给你。再说,绍雪也不在,陪着巫阳回南疆去了。” 镜影真人愕然看着了尘真人,半晌才问道:“巫阳的阴魂?” 了尘真人笑道:“你也不待见是吗?” 镜影真人静默了片刻,问道:“她还回来吗?” 了尘真人答道:“回来。” 镜影真人沉默。 了尘真人问道:“你不想知道宋玉的情况吗?” 镜影真人眼中寒光一闪,斥道:“你闭嘴!” 了尘真人叹了口气,说道:“他最终还是负了巫阳……幸好当初他没有跟你修道。” 镜影真人浅笑了一下,说道:“过去的事了。你快去找你徒弟吧,我走了。” 说完起身,了尘真人连忙说道:“好容易来一回,在我这儿住一天吧。” 镜影真人白了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淡淡地说道:“等巫阳回来,知会我一声。” 季山泉终于带着云凤回到了青州家里,虽然比早先约定的时间晚了大半年,但毕竟还是把云凤完整地带了回来。 久别重逢,母女俩泪眼相看,因为上一次云彪回来说两人早就睡在了一起,所以夫人也不再跟季山泉客气,拉着云凤和还没来得及介绍的青柳回了后宅。 云凤走前用眼色示意季山泉,让他不要忘了说过的话。 待三人走后,季山泉略显尴尬地说道:“黑门主,这次来……我……” 黑门主一怔,印象中季山泉不是个吞吞吐吐的人,回想刚才女儿临走时的神情,黑门主猛然醒悟,不禁喜上心头,满脸带笑地看着季山泉,等他把话说出来。 季山泉正吭哧着,老大进来抱拳道:“门主,了尘真人驾临。” “啊?”季山泉惊道:“师父怎么来了?” 黑门主连忙起身,快步向外赶去,季山泉跟在后面。 了尘真人今天收拾得很体面,头上插着玉簪,脸洗得很干净,穿了一件干净的道袍,背上背着宝剑,左手托着一把拂尘。 黑门主跨出门槛,一躬到地,说道:“黑炎龙拜见仙长。” “呵呵……”了尘真人伸手搀他起身,说道:“见外了,你闺女是老道的徒弟,咱哥俩儿平辈儿论交,我比你大……就算一千岁吧,我都不记得我多大岁数了,你叫我老哥就行了。” 黑门主满脸错愕,大一千岁! 季山泉问道:“师父,你老怎么来了?” 了尘真人斥道:“废话!你惹着谁了你自己心里没数儿吗?待会再跟你算帐!” 转而又微笑着说道:“炎龙老弟,咱们进去说话吧?” “哦!”黑炎龙一惊回神,连忙侧身说道:“仙……老哥请。” 到了客厅落座,了尘真人问道:“凤儿呢?叫她过来。” 黑门主连忙吩咐道:“快去叫凤儿过来。” 老大应声去了。 季山泉问道:“师父,出什么事了?” 了尘真人冷了脸,问道:“镜影真人来飞云观找为师,说凤儿身上有极淡的妖气,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季山泉一愣,答道:“我没察觉到她身上有妖气呀。” 黑门主看看了尘真人,又看看季山泉,问道:“妖气?凤儿惹上妖怪了?要紧吗?” 了尘真人点了点头,答道:“极为要紧。若非为了此事,我也不会大老远的跑来。” 第161章 :定亲 云凤回到后宅,先向夫人介绍青柳:“娘,这位是奇巧门陆伯伯的女儿青柳,一时闹气,从家里跑了出来,女儿在路上遇到,先派个人去知会陆伯伯一声吧。” 夫人脸色微显异样,说道:“原来是陆大哥的女儿,先住下,回头我就派人去知会陆大哥。” “多谢婶娘。”越青柳乖巧地应了一声。 她见云凤也没有说她的姓氏,知道云凤是怕夫人起疑。毕竟才刚回来,总得人家母女先说说话。 夫人吩咐道:“带青柳小姐去休息。” “是,夫人。”身边的丫鬟应了一声,转而对青柳说道:“青柳小姐,请跟我来。” 青柳向夫人福身道:“青柳告退。” 夫人点头道:“去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像在家里一样。” 青柳离开后,云凤挽着夫人的臂弯,头靠在夫人肩头。 夫人微笑着说道:“听你三哥回来说,你跟山泉已经……” “没有。”云凤脸上一红,解释道:“只是为了护我周全,师兄一向守礼。” 夫人微笑道:“这次回来,可不能再这么让你们走了,总得有个说法儿才行。” 云凤眯眼一笑。 丫鬟进来说道:“夫人,老爷差人来,说二小姐的师父来了,叫二小姐这就过去。” “师父!”云凤愕然道:“他怎么来了?” 夫人说道:“快去吧。” “嗯。”云凤答应一声,起身出门。 夫人看着云凤消失在门外,轻声吩咐身边的大丫鬟:“从今日起,青柳就是家里的三小姐,云凤有的,青柳一样儿都不能少。” 大丫鬟应道:“知道了,夫人。” 云凤来到前院客厅,进门看到了尘真人,笑着唤道:“师父!” 了尘真人招手道:“过来,把你的宿魂玉拿出来。” 云凤笑容一僵,随即又微笑着问道:“师父,你要宿魂玉干么?” 了尘真人看着她,不说话。 黑门主皱眉道:“你这丫头,你师父让你拿出来,你就拿出来嘛。” “爹。”云凤说道:“这不是家事,你不知道情由,不要管。” 了尘真人呵呵笑道:“原来你跟你爹也这样说话。炎龙老弟,你怎么把闺女惯得跟个祖宗似的?” 黑门主脸色尴尬,一拍桌子,刚要发火儿,季山泉抢着说道:“云凤,把宿魂玉拿出来给师父。” 云凤转了转眼珠,不情不愿地摘下宿魂玉,走到了尘真人面前,递了过去。 了尘真人接在手里,盯着看了半晌,问道:“凤儿,最近这段时日,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云凤答道:“碰到了我爹的旧情人算不算?” 了尘真人愕然看向黑门主,黑门主瞪着云凤斥道:“你胡说什么?” 云凤答道:“越九娘啊,爹你忘了,我能看到阴魂,我们回来时碰到了越九娘的阴魂。对了,刚才那个就是越九娘的女儿青柳,越青柳。” 黑门主怔住。 了尘真人缓过味儿来,斥道:“孽障!为师问的是宿魂玉,你扯上你爹做什么?你如此遮掩,心里有鬼吗?” 季山泉站了起来,走到身边盯着她说道:“云凤,最近我就觉得你怪怪的,法力又突然增进,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隐瞒什么!”云凤嚷道:“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觉得可能是宿魂玉的事,可我又不能确定,我还不是怕你担心吗……” 说着,云凤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季山泉一脸尴尬地哄道:“别哭啊……我也没说什么呀……” “你还想说什么?”云凤跺脚道:“我法力增进了不好吗?” 了尘真人看向黑门主,说道:“养闺女真闹心。” “啊。”黑门主顺口答应,心里拐不过弯儿来。 云凤打小就没这样儿过,跟着季山泉出去一年多,现在怎么学会撒娇耍赖了?看来季山泉比他们做爹娘的还要宠着凤儿…… 了尘真人说道:“出去哭去,吵得人心烦,让我清静会儿。” “哼!”云凤转身就走。 季山泉追了出去。 了尘真人看着手中的宿魂玉,微微眯了眼睛。 黑门主试探着问道:“老哥,这块玉是怎么回事?” 了尘真人一笑,答道:“没事儿。放心,有老哥我在,凤儿不会有事儿。” 说着,了尘真人在宿魂玉上加了一道封印,然后笑着说道:“暂时先这样儿,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黑门主皱眉道:“暂时?那以后呢?” 了尘真人一笑,说道:“老弟,说到底,凤儿的事还得靠凤儿自己来解决。” 黑门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了尘真人说道:“老弟,反正我也来了,虽然不是专程拜访,不过你就不要介意了。” 黑门主一怔,说道:“老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了尘真人笑道:“山泉无父无母,我是山泉的师父,山泉和凤儿很般配,我就代山泉的父母,向你提亲了。” 黑门主大喜过望,连声说道:“好好!” 了尘真人问道:“你家不要彩礼吧?” 黑门主一愣,随即哈哈笑道:“不要,我们家只要人,不要彩礼。” “那就好。”了尘真人笑着说道:“要不然,你送我的拜师礼,我还得给你送回来。” 黑门主笑道:“老哥,你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了尘真人答道:“我不要什么,你不冲我要就行。” 黑门主笑着点头,问道:“那……选个日子让他们成亲?” 了尘真人微一皱眉,说道:“成亲不忙,先定亲吧。” 黑门主愕然道:“这话怎么说?” 了尘真人低声说道:“你们是大户人家,姑娘出嫁之后,生了娃得摆满月酒吧?可要是三年五载的都生不出来,你们脸面上不好看吧?凤儿是至阴之体,对修炼有助益,现在绝不能破身,待她练成法身再成亲吧。” “哦。”黑门主眨了眨眼,说道:“那就先定亲,老哥,哪天合适?” 了尘真人掐着手指算了一下,答道:“要么一月之后,要么明天,你来定吧。” 黑门主一皱眉,明天未免太仓促了,闺女定亲是大事儿,怎么也得知会亲朋好友来观礼呀。 不过,这事儿还得问夫人一声,黑门主抱拳道:“老哥,你稍坐片刻,我去问一声夫人。” “好。”了尘真人站了起来,说道:“你还是先给我安排个住处吧,我估摸着,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为何?”黑门主一脸不解。 了尘真人笑道:“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方才凤儿提到了越九娘,你猜凤儿跟没跟夫人说?” 黑门主失笑道:“这事啊……行,我先给老哥安排住处。” 安排好了尘真人,黑门主回了后宅,让丫鬟把夫人请回房来。 夫人进了房,屏退了丫鬟,这才沉了脸,瞪着黑门主说道:“你知道凤儿带回来的姑娘是谁吗?” 黑门主干咳了一声,目光闪烁地答道:“刚才在前堂,凤儿说了,是青柳。” “哼。”夫人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看那孩子乖巧得很,怎么会闹气从家里跑出来?凤儿怎么说?” 黑门主说道:“夫人,刚才仙长向我提亲了。” “是吗!”夫人立时一扫阴霾,满脸喜气地问道:“何时成亲?” 黑门主答道:“仙长说先定亲。因为凤儿是至极之体,有益于修炼,说是等凤儿练出法身再成亲。” “哦。”夫人略有些失望,不过转而又笑道:“定亲也好,定了亲就是咱们家的人了,几时定亲?” 黑门主答道:“仙长说要么一月之后,要么明天。” 夫人说道:“那就明天。” 黑门主皱眉道:“夫人,明天的话……太过于仓促了,来不及知会亲友。” “什么亲友?”夫人又板了脸,说道:“是我女儿定亲,关他们什么事?为了等他们,就耽误我女儿的好事?要说‘亲’,儿子闺女都在家,连十几年没见过面儿的三女儿,这回也到了家了。‘亲’都齐了,至于友,成亲时再请也不迟。就明天!” “行。”黑门主点头道:“我去跟仙长说。” “慢着。”夫人唤住他,说道:“派人去知会陆大哥,就说青柳被凤儿带回来了,免得人家替你着急。” 黑门主点头道:“知道了。” “还有。”夫人又唤住他,说道:“请陆大哥来一趟,我要当面谢他。” 黑门主皱眉道:“谢什么?” “谢人家替你养女儿!”夫人一拍桌子,嗔道:“要不是九娘去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大个女儿!论理,我才是青柳的娘,我不应该当面谢谢人家吗?真亏得你想得出来,竟然让陆大哥照顾她们母女。把自己的女儿放在别人家养,你也真舍得!” 黑门主躬身抱拳道:“夫人息怒,我照办就是。” “去吧去吧。”夫人白了他一眼,嗔道:“看见你就心烦,赶紧去找仙长,把凤儿和山泉的事儿定下来。” 黑门主说道:“那我去了。” 夫人恼道:“去吧去吧快去吧!” 第162章 :辞行 看着黑门主出去,夫人缓上一缓,唤道:“巧哥儿。” 贴身大丫鬟应声进来,应道:“夫人。” 夫人说道:“去账房支银子,头一件事,明天凤儿定亲,虽然来的人不会太多,但这青州城里也有百十口子,要安排得体面。” “是。”巧哥儿答应。 夫人接着说道:“二一件事,买八个丫头,四个房里,四个房外,再请四个婆子,供青柳使唤。青柳房里的摆设用具,照着云凤房里的换,一样儿都不能差喽。” “是。”巧哥儿答应,停了一会儿说道:“夫人,三小姐初来乍到,尚不习惯,这样安排妥当吗?” 夫人答道:“没什么不妥当的,青柳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她是黑家人,我是黑家的主母,她就是我女儿,别说她娘不在了,就是她娘还在,也得听我安排。” “是。”巧哥儿答应。 夫人问道:“凤儿呢?老爷都回来了,凤儿怎么没回来?” 巧哥儿答道:“听二小姐房里的惜儿说,二小姐在偏院儿跟姑爷哭闹呢。” “你说什么?哭闹?”夫人微微蹙眉,说道:“凤儿也会哭闹?” 巧哥儿答道:“夫人真会说笑,哪有女人不会哭闹的。” 夫人失笑,说道:“去吧,刚才交代你的事,赶紧去办吧。” “是。”巧哥儿答应一声,退了两步,转身出门了。 云凤坐在床上使性子,任凭季山泉怎么哄,就是不搭腔儿,突然听到有人说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原来四公子也会使性子呀。” 云凤吓一哆嗦,抬头见是越九娘,不禁恼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想吓死人呀!” 越九娘笑道:“你不是修道的吗?胆子这么小,也配修道吗?也没见你夫君受惊吓。” “哼。”云凤白了她一眼。 季山泉说道:“越夫人,有件事我要告诉你,镜影真人给了青柳一条珠链,你……” “我知道。”越九娘说道:“我刚才去看青柳了,也去见了夫人。” 云凤一惊,问道:“你去找我娘了?” 越九娘微笑道:“不用这么惊慌,我不会害你娘的。我听你娘亲口说,青柳是她的女儿,从今往后,你有什么,青柳一样儿都不能少。” 云凤眨了眨眼睛,突然把季山泉拉到自己身后,说道:“我娘说的肯定是开销用度,不算我师兄!” 越九娘失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挑你娘的语病。其实我盯着你夫君不放,无非是想给青柳找个安身立命的法子。如今你娘把青柳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我也就放心了。” 越九娘顿了一下,说道:“我是来辞行的。” 云凤怔住,片刻后一把拉住越九娘的手,说道:“姨娘,你还不能走,你害了人,到了地府会受罚的!” 越九娘抚了抚她的脸颊,微笑道:“凤儿,谢谢你肯叫我一声姨娘,不用担心,我做的事,我一向自己承担。” “师兄。”云凰现身出来说道:“你帮帮姨娘吧。” 季山泉微微皱眉,越九娘说道:“不必麻烦了,我只害过一个人,就是姓冯的。为了我女儿弄死姓冯的,我问心无愧。到了地府,我也会据理力争,你们放心吧。” 季山泉说道:“越夫人……” “叫姨娘。”越九娘微笑道:“我多句嘴,也沾沾你们的喜气儿,你师父向黑门主提亲了,你们两个明天就定亲。” 云凤怔住,随即心头狂喜,脸颊晕红。 云凰也仿佛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说道:“既然是这样,姨娘就更不忙着走了,好歹看着凤儿定了亲再说。” 转而又对季山泉说道:“师兄,帮帮姨娘吧,怎么说也是一家人。” 季山泉说道:“不是我不帮忙,在地府的律条中,功德并不能抵消罪业,功是功,过是过,除非强留在阳世,修炼成鬼灵。可是……姨娘并无道缘。” 越九娘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是说,因我独断专行,给青柳带来了劫数,不过好在我替青柳挡了。往后青柳有你们照看着,我也放心了。” 季山泉说道:“姨娘,你造了杀孽,十有**会被贬入鬼道。我教你一套口诀,你用心记下,日后潜心修炼。” 云凤突然说道:“师兄,让我爹娘见见姨娘吧?” “不见了。”越九娘摇头,幽幽说道:“当年我不辞而别,你爹派人四处寻找,还发了江湖帖。后来是陆大哥找到了我,因我不想见你爹娘,又以死相逼,陆大哥为了青柳,才给了我一个名分。直到我死后,陆大哥才派人知会你爹。” 季山泉问道:“姨娘,你是怎么死的?听青柳说,你受了重伤。” 越九娘微笑着摇头道:“不提了,死都死了,怎么死的也没什么要紧了,最重要的是,青柳有了依靠。” 云凤蹙眉道:“姨娘,有什么事你可以对我们说,不论是什么事,我师兄都能解决。” 云凰也说道:“是啊姨娘,我还记得你说过,你说你死了,很多人惦记青柳。就算是为了青柳,你也应该把真相告诉我们,以免留下隐患。” 越九娘微笑摇头,说道:“山泉,再给青柳开一次天眼,让我们娘俩儿说说话。” 季山泉点头道:“好。” 云凤瞪着季山泉,不能消罪业也就罢了,死因也不问清楚。 季山泉说道:“云凤、云凰,你们去把青柳叫到这里来吧。” 云凰稍一迟疑,回到了宿魂玉中。 云凤也没说话,板着脸出门走了。 季山泉说道:“姨娘请坐吧。” 越九娘坐在桌边,看着季山泉问道:“你想到了?” 季山泉答道:“其实不难猜,只是很多人不愿意像我这样想。” 越九娘叹了口气,说道:“毕竟陆家照顾我们母女十几年,就当是我还陆大哥的情分了。” 季山泉说道:“姨娘,杀人偿命,这是阳世的规矩,如果你替他隐瞒,他的罪孽更深,将来到了地府,只会罚得更重。” 越九娘看着季山泉说道:“你们修道的人想得太长远,像我们这样的凡人,活着的时候只能看到阳世的事。陆大哥只有一个儿子,奇巧门将来也不能没有门主。” 季山泉沉默。 越九娘说道:“山泉,青柳有你岳母照看,谁也不敢再打她的歪主意。我的事,到此为止吧。” 季山泉点了点头。 云凤去找青柳的路上,低声说道:“姐姐,我能猜到是谁杀了姨娘。” 云凰在玉中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吧,陆伯伯照顾姨娘和青柳十几年,既然姨娘不愿意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云凤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到了青柳的院儿,看到下人们正在忙活,青柳则站得远远的,一副躲瘟神的架势。 看到云凤,青柳跑过来说道:“云凤姐,我要回家。” 青柳心里发慌,这个阵势,足以表明她的身份不一般,而且绝不会是因为她‘爹’陆晨的关系,这是要把她留下当女儿养! 那么,云凰说的话就是真的,而且黑门主和夫人也都默认了这件事。可是,怎么没人问问她愿不愿意? 云凤握着青柳的手说道:“青柳,你娘要见你,跟我走。” “我不。”青柳下意识地抗拒,说道:“我要回家。” “回什么家!”云凤厉声斥道:“这就是你家!我是你二姐,你是我小妹!” 青柳扁了嘴,眼圈儿泛红。 云凰在玉中叹息道:“凤儿,你别把对师兄的气撒到青柳头上。” “跟我走。”云凤不由分说,拉着青柳向季山泉的别院儿返回。 给青柳开了天眼,季山泉和云凤都躲了出来。 云凤贴着季山泉,揪着他的衣襟嗔道:“你是不是知道谁杀了姨娘?” “是。”季山泉点头答应。 云凤蹙眉道:“那就这么算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搂住她说道:“就算是官府,苦主不告,也不能发签拿人呀。” 房里突然响起青柳的声音:“我不相信!” 随后青柳打开门跑了出来,越九娘追了出来。 云凤想要上去拦住她,却被季山泉搂得紧紧的。 季山泉说道:“你不要管。” 云凤急道:“她要是跑了怎么办?姨娘现在不能上她的身了。” 季山泉微笑道:“青柳不会跑的,你以为她是你吗?” 云凤一愣,随即揪着他的耳朵嗔道:“你什么意思?” 前院儿,老大走进书房,低声说道:“门主,龙大人来了。” 黑门主放下书,抬起目光看着老大问道:“龙大人?他来干什么?” 老大没有回答。 黑门主站起身向外走,老大在后面跟着。 到了厅房,黑门主微笑着抱拳道:“龙大人,好久不见。” 龙大人连忙起身拱手道:“炎龙兄,冒然来访,打扰勿罪。” “龙大人请坐。”黑门主说了一句,走到主位坐下。 龙大人坐下后问道:“炎龙兄,府上可是有什么事吗?” 黑门主答道:“明日小女云凤定亲。” “哦。”龙大人眼神一滞,随即笑着拱手道:“恭喜炎龙兄,不知是哪家才俊?” 黑门主答道:“龙大人见过,就是上回带凤儿去你府上的季道长。” 第163章 :求助 龙大人愣住,使劲儿想了想,才想起季山泉的样貌。虽然龙大人已经不敢招惹千机门,可毕竟还是贼心不死。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炎龙兄,让云凤嫁给一个道士,这恐怕不妥吧?” 黑门主沉了脸,问道:“龙大人此来,有何指教?” 龙大人说道:“是这样,炎龙兄你也知道,镇守松州的车骑将军周镖是我的内侄,前些日子给我来了封信,说党项有异动。” 黑门主说道:“龙大人,本官受命署理千机门事务,打仗的事儿归兵部管,咱们不懂。” 龙大人尴尬一笑,说道:“炎龙兄,你听我把话说完嘛。” 黑门主说道:“适逢小女定亲,诸事繁忙,还请龙大人恕罪。老大,送客。” 黑门主说完,起身向外走。 龙大人站起来说道:“党项屯兵于隘,积粮备戈,一旦东进,不免将士浴血,百姓罹难。若非有难言之隐,我怎能厚着脸皮冒然造访?” 黑门主顿住脚,却没有回头,冷冷地问道:“什么难言之隐?” 龙大人走近黑门主,压低了声音说道:“党项用来运送粮草之物,是当年诸葛武候所制的木牛流马。” 黑门主微一皱眉,说道:“那又怎么样?不过是运送粮草而已,又不是什么奇兵利器。” 龙大人叹了口气,说道:“炎龙兄,你善奇巧之事,当知此事危急。木牛流马不饮不食,不停不歇,怎说不是奇兵利器?你运一石粮的工夫,人家能运十石粮。再不懂打仗的人也知道,吃得饱才有力气拼命。炎龙兄,这不是帮我,也不是帮我内侄,这是给朝廷做事,为百姓解难。” 黑门主转回身看着龙大人,问道:“如此危急之事,难道没有报给皇上吗?” 龙大人皱眉道:“炎龙兄,你没在官场历练过,不知道内情。即使皇上相信,这种怪力乱神之说,也不能报上朝堂,只能是私下里找高人解决。我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想起云凤拜入了仙门,这才厚着脸皮登门求教。” 黑门主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刚才还说云凤嫁给道士不妥,这会儿又变成云凤拜入仙门。 黑门主吩咐道:“去把山泉叫来。” “是。”老大应声出去。 黑门主说道:“龙大人稍坐片刻,正好见见我女婿。” “好……好。”龙大人尴尬地答应,走回去坐下。 老大到了别院儿,看到季山泉和云凤坐在院子里,近前抱拳道:“季道长,老爷请你进去一下。” 季山泉失笑道:“老大,你怎么变得这么生分?” 老大笑道:“总得讲个礼数嘛。” 季山泉说道:“当着人再讲礼数吧,叫我干么?告诉我明天定亲的事儿啊?” “你知道了?”老大眨了眨眼睛,说道:“倒不是这事儿,姓龙的来了。” “姓龙的!”云凤蹭地站了起来。 老大连忙说道:“二小姐,老爷陪着姓龙的呢,你可万莫生事。再者说,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别招了晦气。” “仙子姐姐。”应灵跳了出来。 “妈呀!”老大吓得一哆嗦,连退了三步,瞪着石桌上的应灵。 应灵也瞪圆了眼睛看着老大,叫道:“你吓死我了!喊什么!” 云凤掩嘴‘噗嗤’一笑,满腔怨愤消解了不少。这次回来事儿赶事儿,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有应灵这个小妖兽,结果先把老大给惊着了。 老大盯着应灵说道:“你还吓我一跳呢,你是什么东西?” “呃~~”应灵龇着牙,躬着身子冲老大低吼。 季山泉一把攥住了应灵,说道:“这是仙子姐姐的家,这里的人都是仙子姐姐的家人,你不许咬人啊!” “还咬人呢?”老大又退了一步。 云凤把应灵抱到怀里,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应灵答道:“我帮你去咬死那个姓龙的。” 老大惊道:“不行!” 应灵扭脸瞪着老大,又龇牙。 云凤转了转眼珠,季山泉说道:“云凤,你不要想着等姓龙的走后,再让应灵去咬死他。要是应灵当真咬死了他,也算你的恶业。” 云凤蹙眉,说道:“我爹叫你呢,快去吧,我去找我娘了。” 说完抱着应灵走了。 老大走到季山泉身边轻声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季山泉答道:“妖兽。还有,记住啊,它叫应灵,以后千万不能管它叫‘东西’,要是惹恼了它,后果不堪设想!” “嗯。”老大郑重地点头,又问道:“被它咬上会怎么样?” 季山泉答道:“那要看它的心情了,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立时毒发身亡。” 老大咽了口干沫,说道:“我得跟兄弟们说一声去。” 来到客厅,季山泉向黑门主起手道:“门主。” 黑门主微笑着说道:“山泉,刚才我同你师父商量过了,明天就让你跟凤儿定亲。” 季山泉答道:“是。” 黑门主指了下龙大人,说道:“山泉,这是龙大人,你们见过。” 季山泉向龙大人起手,说道:“见过,当初带云凤回山拜师之时,龙大人派兵追赶,后来云凤在龙大人府上发病,龙大人见死不救,将我们赶了出来。” 龙大人苦笑,这就叫没行下春风,望不来秋雨。当年他骑在千机门头上作威作福,差一点儿就把云凤收做了小妾。 如今这是现世报啊! 本来边境的事跟他没关系,一个内侄也不算什么。但问题是,龙大人当年为了给皇上办事,着实得罪了不少人,不过也怪他这个人太贪心。 现如今风水轮流转,朝里有很多人想捏他的短儿。任何一件能跟他扯上关系的事,都有可能成为扳倒他的由头。所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求黑门主。 龙大人拱手道:“季道长,过往之事,都是龙某有眼无珠,还望季道长能宽宏大量。” 季山泉一笑,没有接话。 黑门主说道:“山泉,你坐,龙大人有话要说。” 另一边,云凤抱着应灵来到夫人房里,进门唤道:“娘。” 夫人微一蹙眉,说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在哪儿捡的?” 应灵怒道:“我叫应灵!我是妖兽!我不是东西!” 夫人惊得捂住了胸口。 云凤将应灵丢在桌面上,恼道:“你吓着我娘了!” 而后赶紧蹲到夫人脚边,手抚着夫人前胸给她顺气。 应灵坐在桌面上瞪着夫人,满脸的不高兴。 夫人看着应灵,突然笑了,说道:“妖兽,还能通人言,长得挺可爱的。” 应灵眨了眨眼睛,跳到夫人怀里。 夫人抚着它说道:“别生气,我不认识你,说错话了。” “嗯。”应灵点头。 夫人问云凤:“你师父给你的?” 云凤摇了摇头,答道:“小师妹的,担心我,怕我有事,让应灵跟着我。” 夫人见她神色有异,问道:“哪个小师妹?” 云凤就把绍雪的事说了一遍,正说着,巧哥儿进来说道:“夫人,三小姐来了,要见夫人。” 云凤蹙眉道:“这个死丫头。” 夫人看着云凤笑道:“可是有个小的让你欺负了,瞧瞧你这样子。” 转而又对巧哥儿说道:“让青柳进来。以后青柳来,不用通报,哪有女儿见娘还要通报的。” “是。”巧哥儿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云凤嘟嘴道:“娘你不知道,刚才……” “凤儿!”云凰出声喝止。 夫人说道:“凰儿,你给我现出身来说话。” “娘。”云凰现身出来,站在云凤身边。 夫人说道:“你不让凤儿说,那你说,刚才青柳怎么了?” 云凰瞪了云凤一眼。 云凤小声嘟囔道:“就会怪我。” 夫人沉着脸斥道:“真是长大了,开始有事瞒着娘了。” “娘……”云凰说道:“我们没有。” 青柳走了进来,云凤和云凰看到越九娘也跟了进来。 云凰轻声说道:“凤儿,别让她们走,我去叫师兄来。” 云凤点了下头。 青柳向夫人抱拳道:“婶娘,请准青柳回家。” 夫人叹了口气,说道:“青柳,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青柳摇头道:“婶娘不用说,青柳不想听,青柳告辞了。” 说完退了一步,刚要转身,云凤斥道:“死丫头,怎么跟娘说话呐!” 青柳突然嚷道:“我娘死了!她是你娘!” “你说什么!”云凤瞪眼。 夫人厉声斥道:“凤儿闭嘴!” 越九娘急道:“凤儿,你告诉青柳,是陆天赐将我打成重伤的!” 云凤接口说道:“是陆天赐将你娘打成重伤的!” 青柳怔住,愕然看着云凤,问道:“你说什么?” 夫人也看着云凤怔住。 云凰赶到厅房,对季山泉说道:“师兄,青柳要走,娘恐怕拦不住,你得让娘看见姨娘。” 季山泉站了起来,向黑门主说道:“门主,后宅有事,我先去一下。” 说完转身便走。 黑门主一愣,但并没有阻止。 龙大人正在说木牛流马的事,见季山泉离开,问道:“炎龙兄,这是?” 黑门主起身说道:“龙大人且请安坐,我去去就回。” 第164章 :最后一面 季山泉进来的时候,看到青柳坐在桌边,伏在桌面上哭,夫人抚着青柳的后背柔声劝慰,云凤一脸怒容地坐在床上,应灵则是坐在桌面上,守着一盘葡萄数着吃。 看到季山泉进来,夫人说道:“山泉,给我开个天眼,我要跟九娘说话。” “是。”季山泉答应一声,给夫人开了天眼,然后说道:“我出去了。” 夫人点头道:“去吧。凤儿,你也出去。” 应灵说道:“我还没吃完呢。” 云凤一把抱起它,说道:“厨房里有得是,我让人给你拿到别处吃去。” 离开房间,季山泉边走边对云凤说道:“我可能得去松州一趟。回头,你跟师父先回山。” 云凤问道:“为什么不带我去?很危险吗?” 季山泉点头答道:“是木牛流马的事。” 不等云凤说话,黑门主走了过来,一眼看见应灵,问道:“凤儿,你怀里这是……” 云凤赶紧说道:“这是妖兽,它叫应灵,能通人言。应灵,这是我爹。” “哦。”应灵看着黑门主说道:“见过仙子姐姐爹。” 黑门主倒吸一口凉气,半晌才说道:“好,好。” 应灵伸出爪说道:“给银子,见面礼。” 季山泉和云凤一同微笑,黑门主说道:“身上没有,先记着,回头让人去账房取。” “嗯。”应灵答应一声,不再说话。 黑门主问道:“怎么回事?” 云凤说道:“娘开了天眼,在跟姨娘的阴魂说话,青柳也在,你要进去吗?” 黑门主愣住,看向季山泉,季山泉点头。 黑门主说道:“我不进去了。山泉,咱俩回去把姓龙的打发了。” 季山泉说道:“门主,刚才当着龙大人我没有说,实则我从锦玉山回来时,就碰到了一桩事,与木牛流马有关。所以,我打算去一趟松州。” 云凤说道:“我也要去,我不跟师父回去。” 季山泉微一皱眉,云凤抢着说道:“师父当初怎么说的?是不是让你带着我历练,积攒功德?为国为民这样大的功德,你不带着我?” 季山泉叹了口气。 黑门主失笑,说道:“那这样吧,明天把亲定了,过几天我带你们两个进京,找兵部陈大人讨一块通关令牌,也好方便你们行事。” 提到定亲的事,云凤又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 季山泉说道:“那便有劳门主了。” 黑门主说道:“今天我不说你,明天定完了亲,你就得改口了。” 转过天一大早,便开始有宾客带着贺礼上门。 原本定个亲不必这样大肆张扬,但千机门的四公子不同。外界曾有传言,说四公子一直嫁不出去,是因为好女|风。而且又因为两人定亲之后,短时间内不会正式成亲,所以夫人才让黑门主将青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了来。 夫人还特意让巧哥儿叮嘱季山泉,一定要穿道袍。了尘真人也被安排在了首席最显眼的位置上。 这一天折腾下来,季山泉感觉比练功还累,主要是累心。 晚上开小宴,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夫人让季山泉给所有人都开了天眼,将越九娘也请上了桌。 席间告诉三个儿子,青柳从此后就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改姓黑。 应灵站在云凤面前,手里捧着个猪蹄儿,突然说道:“黑青柳,好奇怪的名字。” “吃你的吧。”云凤拍了它脑袋一下。 越九娘说道:“是不好听,名字也改了吧,叫云燕。” 云燕的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吃完了饭,了尘真人把宿魂玉给了云燕,说道:“这是凤儿的宿魂玉,借给你一宿,你把它拿在手里,就能看见你娘,还可以触碰到你娘,明天早上还给凤儿。” 云燕接在手中,说道:“多谢仙长。” 回到房中,巧哥儿帮夫人摘首饰,夫人叹息道:“凤儿她们刚回来又要走……山泉也是,打仗的事让朝廷去管嘛,他掺和什么呀。” 黑门主放下茶碗,说道:“行了,山泉是什么人,出世的高人。他既然要管,必定这件事非同小可。再说,去一趟松州也用不了多久,不是还有燕儿在家吗?” “哦。”夫人转回身嗔道:“合着当年你哄着九娘怀了身孕,就是未卜先知,料到如今凤儿会常年不着家,再生个女儿来陪我是吗?” 黑门主一脸尴尬地清咳了一声。 巧哥儿说道:“夫人,我先出去了。” “你不用出去。”夫人说道:“当着外人的面儿,我都把女儿认下了,在家里人面前絮叨两句又有什么的。” 黑门主低着头不说话。 夫人摘完了首饰,说道:“天也不早了,方才仙长把宿魂玉给了燕儿,恐怕天亮前九娘就要走了,你去看看吧。” 黑门主皱眉道:“夫人……” “行了。”夫人站了起来,走到床边坐下,说道:“巧哥儿陪着我就行了。实则当年我就点了头,是九娘心气儿太高,压不住我便不辞而别。今晚是最后一面了,我累了一天,这会儿也乏了,有什么话,天亮了以后再跟我说吧,去吧。” 黑门主站起身一躬到地,说道:“多谢夫人。” 夫人“嗤”了一声,倒下后翻了个身,面对着床里,巧哥儿给她盖上被子。 一夜过去,天光大亮。 云凤刚起身,便听到敲门声,片刻后听到惜儿说道:“三小姐,快进来。” 云燕问道:“二姐起身了吗?” 云凤答道:“起了,燕儿进来吧。” 云燕走进来,双眼红肿,伸出手将宿魂玉递过来,说道:“二姐,还给你。我娘……她走了……” 说着泣不成声。 云凤连忙拉她坐到床边,搂住她劝慰道:“好了好了,还有爹娘呢,三个哥哥也会疼你的,快别哭了,你瞧你,眼睛都哭肿了。” 云燕哭了一阵,看着云凤问道:“爹说你们过几天要去京城?” 云凤点头答道:“是,师兄要去办一件事。” 云燕低声说道:“那……让姐夫自己去不行吗?” 云凤明白她的意思,她初来乍到,也就跟自己熟识。她还没习惯,自己又要走,她难免会心里没底。 云凤说道:“燕儿,我不能不去,一来我得跟着师兄历练,二来让师兄自己去我也不放心。燕儿,你别怕,娘会真心疼你的,而且用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 “嗯。”云燕答应,靠在云凤怀里。 黄昏后,了尘真人向黑门主辞行。 黑门主诧异道:“老哥,天这么晚了,明天一早再动身吧?” 了尘真人微笑道:“老弟,我可不是用脚走,我是用御剑术飞回去,大白天的才不合适。” “哦!”黑门主恍然,一脸艳羡。 了尘真人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说道:“行了,别想了,你这辈子是没机会了,下辈子再说吧。” 黑门主微笑着点头,说道:“老哥,常来家里坐坐。” “好。”了尘真人点头答应,又说道:“我得见燕儿一面。” 黑门主连忙吩咐道:“老大,叫燕儿来一下。” 不大会儿工夫,云凤拉着云燕来了。 一看到云凤,了尘真人立刻掉了脸子。 云凤说道:“师父,你老要走怎么也不说一声?” 了尘真人斥道:“为师是去是留,还要向你报禀吗?” 云凤“嗤”了一声,问道:“叫燕儿来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了尘真人白了云凤一眼,转而笑眯眯地招手道:“燕儿,过来。” 云凤说道:“燕儿,他是我师父,不是你师父,他要是跟你提什么条件,你可想好了再说话。” 了尘真人斥道:“你个死丫头,你给我滚出去!” 云凤说道:“师父,这是我家。” 黑门主坐在一旁也不插嘴,看他们师徒斗嘴,突然觉得整个家里,就凤儿的命好。 云燕走到了尘真人身边,问道:“仙长,有何吩咐?” 了尘真人立刻换上笑脸,指了指云燕手腕上的珠链,说道:“这个你也没什么用,送给我行吗?” “不行!”云凤上前一把将云燕拉回来,笑着说道:“师父,这是镜影真人赐给燕儿的,你老人家要它干么?抱着睡觉啊?” “你这个孽障!”了尘真人老脸泛红,冲黑门主嚷道:“管管你闺女!” 黑门主干咳了一声,说道:“凤儿,不得无礼。” 云凤说道:“想要也可以,拿什么换?” 了尘真人皱起了眉头,盯着云凤半晌,说道:“死丫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过可惜燕儿没有道缘,你也不想想,你们先遇到镜影,若是燕儿有道缘,你根本不可能把燕儿带回青州。” 云凤眼中划过一抹失望之色。 云燕褪下珠链,递给了尘真人说道:“既然仙长喜欢,我便借花献佛吧。其实原本我也不想要这个,我还怕伤着大姐呢。” 了尘真人面露尴尬,笑了笑说道:“我不白要你的。我再多留几天,传授你一套剑法。” 黑门主脸色一喜,连忙起身抱拳道:“多谢老哥!” 云燕也说道:“多谢仙长。” 云凤“嗤”了一声,说道:“燕儿,让师父教你四象剑势。” 第166章 :花痴 “公子!”宇文娇嘴角带血地从屏风后跑了出来,直接扑向季山泉。 后面跟着的丫鬟,用一只手捂着脖子,指缝中有血洇出,边追边唤道:“小姐!小姐!” 云凤咬着嘴唇,真想一脚将宇文娇踢飞,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宇文娇扑到季山泉怀里,双手抓住季山泉的衣襟,说道:“公子,我要打的是你!因为有风,我才打偏了!” 季山泉看着她的眼睛,冷声说道:“贫道季山泉,师从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 宇文娇突然身子一颤,慌着退后,指着季山泉嚷道:“爹!赶他走!快赶他走!” 宇文术愕然起身,看看季山泉,又看看惊慌失措的女儿,早知道千机门善奇巧诡异之事,所以听到季山泉自报家门,再看女儿的反应,心里隐约明白了缘由。 宇文术喝道:“来人!把小姐捆起来!” “不必。”季山泉说道:“宇文叔叔,令媛没什么大事儿,只是被鬼气熏了。” 宇文术皱眉,被鬼气熏了还叫‘没什么大事儿’?那得什么样儿才算大事儿啊? 宇文娇扯住宇文术喊道:“爹!快赶他走,他要害我,他要害我呀!” 宇文术皱着眉头,丫鬟也不敢上前。 季山泉说道:“云凤,抓住宇文小姐。” “好。”云凤心里恨得痒痒,问道:“要不要按在地上让她不能动弹?” 就冲刚才宇文娇扑到季山泉怀里,云凤就恨不得直接将她打倒在地,踩她的脸! 季山泉怔了一下,说道:“不用,扣住双手,让她面对着我就好。” 话音方落,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带着哭腔儿说道:“大将军,有……有妖怪!” 应灵嗖地落在了云凤肩头,瞪着跪在地上的下人。 “啊!”下人惨叫一声,手脚并用地爬到宇文术身后。 宇文术一皱眉,这么个小东西,能是什么妖怪,念头刚一转,就听应灵说道:“仙子姐姐,这个人想偷你的东西!” 云凤换了男装,就不能再背着包了,只能把包系在马鞍上。本想着说清楚就走,所以也就没带着应灵。可没想到,这些下人手贱,想偷东西,估计是被应灵教训了。 见应灵口吐人言,饶是宇文术领兵多年,也禁不住心头一颤,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云凤连忙说道:“宇文叔叔勿惊,这是应灵,我小师妹的妖兽。” “哦。”宇文术松了口气,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转身一脚将下人踢倒,骂道:“混账东西!竟然敢偷东西,来人!” 两名配刀军兵应声出现在门口,抱拳应道:“在!” 宇文术说道:“把这个贱骨头拖出去,砍掉双手,丢到大街上去等死!” “大将军!”下人惊得面无血色,连连磕头道:“大将军饶命啊!” 两名军兵大步进来,一人一边抓住下人的手臂,向外拖去。 季山泉微一皱眉,武将暴戾,本不稀奇,但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就要小题大作,未免有些过分了。 季山泉说道:“宇文叔叔且请息怒,上天有好生之德,小惩大诫则可,也免得伤了宇文叔叔的贵气。” “嗯。”宇文术就坡下驴,说道:“今日贵客临门,不宜见血,打二十板子,撵出府去吧。” “是。”两名军兵答应,拖着下人出去。 下人大声喊着:“谢大将军不杀之恩!” 趁着这一打岔的工儿夫,宇文娇绕过屏风不见了。 宇文术抱拳道:“炎龙兄,真是让你见笑了。” 黑门主抱拳答道:“大将军言重了,家务事嘛,都一样。” 宇文术又看向季山泉,依然抱着拳说道:“季道长,小女的事就要拜托你了。” 季山泉答道:“宇文叔叔客气了,不是什么大事儿,既然小姐逃开了,眼下也不忙治,待天黑后再说。天黑后阴气重,骚扰小姐的邪秽或许敢露面儿,介时我将它驱走便是。” 宇文术心里一松,宽颜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来来,炎龙兄请上座。来人,上茶!” 四人相继落座,有丫鬟端了茶进来。 季山泉说不忙治,其实并非是时辰的问题,而是有些想不通。宇文小姐身上有鬼气,虽然不重,但宇文小姐生得娇弱,些许鬼气便足以扰乱心志。 可宇文术是大将军,驰骋沙场,一身煞气!什么样儿的鬼敢在他的府上闹事儿?按说敢在他的府上闹事儿,必然应该是个厉害的角色,可要是厉害的角色,宇文小姐身上的鬼气为什么那么淡呢? 这个说不通啊…… 喝了两口茶,宇文术问道:“炎龙兄,怎么有闲进京来了?” 黑炎龙叹了口气,把龙大人找上门儿的事情说了一遍。 宇文术皱起了眉头,压低了声音说道:“炎龙兄,有些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姓龙的犯了众怒,有人要整死他。这件事,你们还是不要管的好。” 黑炎龙微一皱眉,看向季山泉说道:“泉儿,你听到了。” 季山泉答道:“岳父,我要管的是木牛流马的事,至于朝廷的事,我无意掺和。” 宇文术转过脸来,说道:“山泉,咱们都不是外人,实话跟你说吧,松州发现木牛流马的事,早就报到兵部了。是陈大人把折子压了下来,说周镖危言耸听。” 季山泉皱眉道:“宇文叔叔,你是大将军,打仗的事儿你最清楚,粮食供得上比什么都重要。” 宇文术皱眉道:“木牛流马真的有那么邪乎?当年诸葛武候亲制木牛流马,不是一样含恨而终吗?” 季山泉答道:“宇文叔叔,打仗的事我不懂,我关心的只是木牛流马。” “哦。”宇文术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办,回头让兵部发道令,命松州那边抢一只送回京城,你在京城等着就行了,何苦山长水远地往那儿跑。” 季山泉叹了口气,他明白宇文术的意思。其实这些人心里都清楚,敌方有木牛流马,一旦开战,松州必然会损失惨重,甚至会全军覆没! 但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只有这样的结果,才能用做由头。 为了扳倒一个人,可以不顾将士生死,不管百姓存亡,甚至可以不计国运得失。这就是朝廷…… 云凤笑了笑,说道:“宇文叔叔,侄女有几句话想说,若是说得不对,叔叔不要见怪。” 宇文术呵呵笑道:“早听闻千机门四公子文武双全,今日正好一听高见。都是自家人,不管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云凤说道:“人心隔肚皮,真到了事儿上,谁也顾不得谁。有龙大人在,那是个靶子,都往他那儿使劲儿。其实他一个失了宠的文臣,上不得达天听,下不能动万军,早死一天,晚死一天没什么打紧。” 云凤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松州的事不同,往小了说,三千将士安危,满城百姓福祸,皆在一念之间。往大了说,大隋初立,百业待兴,蛮夷于此时叩边,只恐朝廷钱粮吃紧。” 宇文术微一皱眉,云凤又说道:“扳倒龙大人容易,可善后的事却难。兵部早接到军报,却不闻不问,一旦松州失守,在皇上面前,可就不是一句‘危言耸听’便能了事的。” 宇文术慢慢地靠在了椅背上,垂着眼帘沉思。 云凤笑了笑,说道:“宇文叔叔是右卫大将军,掌宫掖禁御,本就是皇上倚重之人,若是此番再派人……” 云凤看向季山泉,接着说道:“派人暗中前往松州,将此一祸端消解于未起之时,岂非大功一件吗?来日封候赐爵更是不在话下。” 宇文术的左手横在桌面上,五根手指轻缓地循次敲击着桌面。 半晌,宇文术一笑,看向黑门主说道:“炎龙兄,有女如凤,羡煞旁人呐!” 黑门主笑着摆手,却难掩欣悦之色。 云凤说道:“叔叔谬赞,侄女受不起。若叔叔觉得此事可行,这几日不妨先上达天听,之后我再与师兄奉叔叔将令行事。” 宇文术一怔,问道:“凤儿也要去?” 云凤答道:“师命不敢违,山泉也是我师兄,侄女奉师命,随师兄历练。” “哦……呵呵……好,好。”宇文术笑容满面,其中意味,不言而喻,说道:“也好,明日该我值卫。” 说着看向黑门主,说道:“那就委屈炎龙兄在寒舍小住几日?” 黑门主抱拳道:“叨扰了。” “哪里话。”宇文术一摆手,向外唤道:“管家。” 管家应声进来,宇文术吩咐道:“给三位贵客安排住处。” “是。”管家答应一声,看了一眼云凤,说道:“大将军,姑爷他……” “什么姑爷。”宇文术斥道:“别他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位是千机门四公子,云凤小姐。娇儿砸错了人,不作数儿!” 黑门主说道:“大将军,话也不必这样说,虽然凤儿做不成你女婿,不过我还有个三儿,人虽然愣了些,可好在听话,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第167章 :穷书生 宇文术喜形于色,黑门主能这样说,自然是因为确信季山泉能医好娇儿,否则以黑门主的身份和背景,岂会娶一个有花|痴的儿媳妇。 宇文术说道:“能得炎龙兄垂青,是我家娇儿的福分。” 云凤微微蹙眉,看来宇文娇要给她当三嫂了,要打就得趁着今天晚上动手,否则以后就不能打她了。 黑门主说道:“那好,明天我就回青州,备下厚礼,带媒人来提亲。” “好!”宇文术一拍大腿,说道:“咱们先做了兄弟,这回又做了亲家,好!” 安排了住处,云凤坐在回廊的边椅上,看着花园出神。 季山泉看着她问道:“怎么了?方才说起朝堂之事,你还神采奕奕,这会儿怎么又不高兴了?” 云凤收回目光,看着他抬起手,勾了勾手指。 季山泉微笑着凑近她。 云凤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扯近,张口咬上他的耳垂儿。 季山泉皱眉道:“疼……我又怎么了?” 云凤松开嘴瞪着他,低声嗔道:“是个女人就喜欢你,你说!是不是你个骚狐狸施媚|术了?” 季山泉失笑,转而正色道:“晚上给宇文小姐驱邪时,你可不许打人家!用不了多久,她可就是你三嫂了。” 云凤白了他一眼,说道:“谁说我要打她了?” 季山泉笑道:“还用说,看你这样子就知道。” 黄昏时分,云凤小憩方醒,听到有人叫骂:“宇文术!你仗着得宠于朝,便逆反天理人伦!欺压贫苦,羞辱斯文!宇文娇!你水性杨花,朝秦暮楚,枉你生得一副好品相!” 云凤心头火起,骂宇文术作威作福也就算了,宇文娇是被鬼气熏了才会心志不定,况且两家都已说定,宇文娇是自己的三嫂。这骂人的必定是被架走的那个书生,偌大一个大将军府,竟然让一个书生跑进来谩骂,值卫的军兵都是死人吗! 云凤拉开门出来,看到季山泉坐在回廊的边椅上,一脸的淡漠。 云凤刚要开口,突然心思一转,猛然醒悟,问道:“师兄,那书生……死了?”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骂了有一会儿了,你没有出来,想着你在小憩,我就去看了看。他浑身上下湿透了,恐怕是投水溺亡。” 云凤轻叹一声,坐到季山泉身边,感慨道:“这又是何苦呢。” 季山泉说道:“生来贫苦,陡然间福从天降,却又被你这位华服‘公子’抢了红鸾喜事,大多数人都会想不开。” 云凤嗔道:“她要打得是你,准头儿不好才打到我身上。要说抢,也是你抢的!” 季山泉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云凤问道:“就这么让他骂呀?” “那怎么样?”季山泉说道:“他又没害人,抱屈而死,阴怨之气极重,还不兴人家骂两句?” 于敬书站在前院正中,引经据典,口吐莲花,正骂得酣畅淋漓,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哎!你还有完没完?吵死了!” 于敬书吓得一哆嗦,他被家丁架走之后,一时气冲泥丸,浑浑噩噩地便投了河,醒过来时天近黄昏,发现自己站在桥上,只是不知为何,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 于敬书站在太阳地里,想把衣服晒干,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太阳分外刺眼,而且晒得他五脏灼热。 没办法,于敬书只得躲在阴影里往家走。 可走着走着,心里头的气又顶了上来。原本是说好的事儿,可临了却又没他什么事儿了! 这口气咽不下! 于敬书一咬牙一狠心,掉头往大将军府赶来,心里想着,哪怕一死,也得把堵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于敬书想着,一转眼便来到了大将军府门前,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走这么快? 看到大将军府的大门,于敬书又有些胆怯了,毕竟这是大将军府,他一个平头百姓穷书生,别说是当面说话,就是想靠近府门都难。 在外面转悠了半天,于敬书壮着胆子向府门走去。可奇怪的是,守门的军兵对他不理不睬。于敬书搞不明白,只能牵强地认为是军兵可怜他,所以才不阻拦他。 进了府门,来到前院,再想往里走,却感觉到一股极大的推力,无论于敬书如果绕道,都走不过去。 于敬书只能站在院子中间,一开始是小声自报家门,后来大声问有没有人,一直没人搭理,他便开骂了。 没想到骂了半天,突然有人说话,于敬书的脑袋来回转,却根本看不到人。 应灵扬着脸怒道:“向下看!” 于敬书一低头,看到是应灵,问道:“是你在说话吗?” 应灵答道:“不是我还有谁?” “妖怪呀!”于敬书掉头便跑。 应灵看着他跑出门去,说道:“总算清静了。”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管家来请,说大将军摆了宴席,请季山泉和云凤赴宴。两人跟着管家到了前院儿,看到黑门主已经坐在厅房里了。 待两人进来,宇文术说道:“设此小宴,一来为你们接风,二来为炎龙兄践行,坐吧。” 酒过三巡,宇文术看着云凤说道:“凤儿,我想了一下午,有一件事拿不准,你给叔叔出出主意。” 云凤放下筷子,用手帕沾了沾嘴角,问道:“叔叔是否在犹豫,要不要知会兵部陈大人?” 宇文术点头答道:“凤儿果然冰雪聪明,就是这件事。” 云凤说道:“请问叔叔,如果是叔叔署理兵部,接到松州军报后,会如何处置?” 宇文术皱眉沉思,如果是他接到军报,当然明面儿上也会驳斥,但私下里会先通知龙大人,因为周镖毕竟是龙大人的内侄。 这样做与人情无关,而是留后手儿。一旦松州那边当真有事,至少还有一个说词,就是暗地里做过安排,只是安排的人没有尽力,如此也正好给了龙大人一个不会摆到台面儿上的罪名。 然后,再私下里把事情告诉皇上,因为这件事关系到国运,必须要让皇上知道,如此才能洗清渎职的嫌疑。 云凤说道:“其实叔叔不必犹豫是否应该与兵部通气,倒是应该好好斟酌一下,如何向皇上解释,叔叔为何要私下里派人去解决此事。” 宇文术缓缓点头,随后呵呵笑道:“好,叔叔明白了。” 一名丫鬟慌着跑进来说道:“不好了大将军,小姐要上吊!” 宇文术一惊,季山泉起身说道:“大将军莫慌,我和云凤去看看。” 跟着丫鬟到了宇文娇房里,一眼看到于敬书站在房中。而宇文娇站在凳子上,脖子伸进了白绫里,两名丫鬟死死地抱住她的腿。 季山泉掏出一张定魂符丢在于敬书脚下,而后厉声问道:“白绫从哪儿来的?” 这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丫鬟们面面相觑。 是呀,白绫从哪儿来的?这东西又不是常用之物,小姐的闺房里怎么会有白绫呢? 于敬书看到两人进来,就想扑向云凤,结果被定魂符给定住,折腾半天也动弹不得,便指着云凤骂道:“贼杀才,毁我姻缘,你也别想……” 话没说完,云凤已经走到他面前,抬手一连四个耳光,打得于敬书眼冒金星,使劲挤了半天眼睛才问道:“你能看见我?还能打我?” 云凤冷冷地答道:“我还能让你灰飞烟灭!” 本来云凤对着虚空做打人耳光的动作,就引得丫鬟们不明所以,又听到云凤像在与人对话,猛然醒悟房中有鬼,立时吓得浑身哆嗦。 宇文娇被季山泉一声厉喝给震醒,把头从白绫里退了出来,茫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两名男子又是谁?为何会进到我的房中?” 云凤一怔,转回身背着手看着宇文娇,问道:“宇文小姐,你认得我吗?” 宇文娇看着云凤蹙眉,片刻后低头斥道:“放开,让我下来,没眼色的东西!” 丫鬟们连忙扶着宇文娇下来。 宇文娇走上两步,盯着云凤看了片刻,笑道:“你是位姑娘。” 云凤看了季山泉一眼,见季山泉微皱着眉头,便对宇文娇说道:“没错,我是位姑娘,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到你家来?” 宇文娇没有回答,看向季山泉,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问道:“这位公子是?” 云凤冷声答道:“是我夫君。” 宇文娇连忙收回目光,略带尴尬地说道:“失礼了。两位因何入我房中?” 云凤说道:“你要上吊。” 宇文娇愕然蹙眉,问道:“我为什么要上吊?” 云凤失笑道:“我怎么知道?” 季山泉已经想通是怎么回事了。那个鬼书生死得不甘心,想把宇文娇也害死。鬼书生是投水自尽,阴怨之气极重,所以他一来,就把原来缠着宇文娇的鬼给吓跑了。 因此,宇文娇这会儿看上去正常了许多,但毛病还是没有根治。从刚才她看季山泉的眼神中,季山泉知道原来那只鬼留在她身上的鬼气还是要驱散才行。 宇文娇扭脸瞪着丫鬟问道:“小蓉,我为什么要上吊?” 第168章 :划地为牢 小蓉一哆嗦,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于敬书所站的位置。 小蓉看不见于敬书,但刚才云凤在那里对着虚空扇耳光,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宇文娇不耐烦地斥道:“问你话呐!聋了吗?” 小蓉连忙答道:“我也不知道,小姐吃过了晚饭,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条白绫,就嚷着要悬梁。” 宇文娇斥道:“哪儿来的白绫?” 小蓉怯怯地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季山泉掏出针包,对云凤耳语了几句,云凤接过针包。 季山泉对宇文娇说道:“宇文小姐,我先出去了。” 宇文娇微一福身,浅笑着说道:“公子慢走。” 季山泉离开后,云凤冷着脸说道:“宇文小姐,我给你医病。” “我没病!”宇文娇瞪着云凤,下意识地摆出抗拒的姿势。 于敬书问道:“我怎么办?” 云凤没理他,对宇文娇说道:“去床上躺下。” 宇文娇恼道:“我没病!你……给我出去!” 于敬书嚷道:“我问你话呐!” 云凤转回身走到于敬书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斥道:“死了还要作怪!再敢叫嚷,打你个灰飞烟灭!” 于敬书被打得头晕眼花,可是因为定魂符的缘故,想倒都倒不了。 宇文娇恼道:“你不要装神弄鬼,我……我不怕你!” 云凤转回身说道:“不知好歹。若不是你爹将你许给了我三哥,你以为我愿意理你呀!” 宇文娇一怔,随即眼中溢出别样的光华,问道:“你三哥比你夫君如何?” 云凤恼道:“你就是有病!所有人都出去,我不叫进来,谁也不许进来!” 丫鬟们连忙低着头,排着队往外走。 宇文娇突然觉得害怕,叫道:“别走啊,你们别走啊,你们是谁的丫头!” 云凤接口说道:“你的丫头也是你爹给的,我来给你医病是你爹首肯的,不听我的话,都得打死!” 云凤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就知道怎么吓唬丫鬟。 丫鬟们听了云凤的话,更是不敢有片刻迟疑,一个接着一个的出去,把门关严。 宇文娇也想跑,却被云凤拦住。 宇文娇惊恐地向后退,边退边说道:“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死给你看!” “啊!”听到宇文娇惨叫,丫鬟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季山泉皱眉,云凤干什么呢?扎个针至于弄出这么大动静儿吗? 云凤怒道:“叫唤什么!没扎过针啊?” 宇文娇梨花带雨地答道:“就是没扎过嘛……” 半刻钟,云凤出来说道:“睡着了,那只鬼怎么办?” 季山泉说道:“带他出来,我要问问他。” 云凤反身进去,二话不说,上去对着于敬书一通拳打脚踢,打得于敬书浑身哆嗦,喊不出声音,这才收了定魂符,扯着他出来,往院子里一推,又把定魂符丢在他脚下。 “哎呀……天呐……”于敬书呻吟道:“不就是带我出来吗?你说一声便好了,何苦这般残害于我……” 云凤冷哼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逃跑!” 于敬书看着季山泉说道:“兄台,你家娘子怎会如此歹毒啊?” “你说什么!”云凤抬腿就要踹他,被季山泉拦腰抱住,劝道:“别打了,你现在法力不弱,他虽然是鬼,可也受不了你这般毒打。” 云凤恼道:“他要害人!就算把他打散也不冤!” 于敬书向云凤拱手道:“女侠呀,我知错了,你别再打我了,我实实地受不住啊!在下虽有害人之心,却无害人之实,还望女侠高抬贵手啊……” “哼!”云凤转头,余光扫到那几个丫鬟,正挤在一处瑟瑟发抖。 云凤说道:“你们都进屋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我们处置过后,会把邪秽清理干净的。” 丫鬟们如获大赦,房里的赶紧进房,不是房里的连忙低着头走了。 季山泉看着于敬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于敬书答道:“姓于,名敬书。” 季山泉又问道:“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其他的鬼?” 于敬书答道:“在下新亡之魂,还分不太清楚人与鬼,只是记得有一个丫鬟脸色苍白,我来之后,那个丫鬟就出去了,再没有回来。”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于敬书,你投水自尽,寿数终了之前不能去地府,要在阳间做孤魂野鬼,但你又怨气极重,我不能放任你如此游荡。” 于敬书惊道:“那你想怎么样?” 季山泉说道:“划地为牢。” 于敬书不解地看着季山泉,云凤也惊奇地看着季山泉,问道:“何为划地为牢?” 季山泉微笑道:“别急,我教你。” 说完,看向于敬书,敛了笑意,说道:“你选一个地方,我用法术将你禁锢在那里。” “凭什么!”于敬书怒道:“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活着的时候受权贵欺压,死后还要受你们这些有法术的人欺压吗!” 季山泉平静地说道:“不是你们,只是你。因为你动了害人的念头,又赶巧让我碰上了,所以我才要禁锢你。” “你凭什么!”于敬书的脸因愤怒而扭曲,狂吼道:“你凭什么!你……” 季山泉掏出玉佩,将他收了进去。 云凤蹙眉道:“师兄,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季山泉解释道:“他有了害人之心,怨气轻易不能消解。而他又是自尽之鬼,不到寿数不能去地府销账。就算我现在用法力给他消了怨气,几十年的时间,难保他不会再生怨气,再动害人的念头。我将他禁锢起来,是为他好。免得他一念之差害了人,落得个永不超生。” 云凤问道:“那你将他禁锢,将来还得回来放他?” 季山泉微笑道:“我的灵血最多也就能维持三十年的效力,其实像他这样的怨鬼,有个一二十年也就想通了,到时候自然就能出来了。” 云凤不解道:“你把他关起来,他还会想通?我倒觉得他会发疯。” 季山泉微笑道:“放心吧,不会的。咱们走。” 两人到前院告诉宇文术,说已经给宇文娇医治了,现下宇文娇已经睡下,两人要去处置后面的事。 宇文术已然喝得微醺,摆手道:“好,你们办得好!” 黑门主失笑道:“你们去吧。” 出了府门,季山泉轻声说道:“云凰,应灵,你们两个留下。” 云凰现身出来说道:“师兄要让我们抓那只女鬼?” 季山泉点头,说道:“应灵去盯着,看到女鬼后出来告诉云凰。” 应灵说道:“我喷她一口妖毒就行了。” 季山泉说道:“不行,看宇文小姐的样子,这只女鬼应该也是新死的鬼,顶多不会超过十年。你一口妖毒喷上去,可能就将她毒死了,还是出来告诉云凰,让云凰去抓她。” “哦。”应灵答应一声,说道:“真麻烦。” 季山泉带着云凤去了远郊山里,在山中几处脉眼滴上灵血,然后将于敬书放出来问道:“这座山如何?” 于敬书一愣,反问道:“不是划地为牢吗?”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划地可大可小,我又不想‘残害’你,何必将你拘于立锥之地。” 云凤唬着脸掐了季山泉腰眼儿一把。 于敬书面露欣慰之色,一躬到地,说道:“多谢兄台。” 季山泉说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其实宇文小姐会选中你,并不是因为她看上了你,而是因为她被鬼迷了心窍。你平心静气地想一想,一位大将军府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会看上你呢?包括她临时起意,将绣球打在我娘子身上,也是因为鬼迷心窍。” 于敬书长叹一声,幽幽说道:“我也知道,我穷得快连饭都吃不上了,怎么会被官家小姐垂青呢?” 季山泉说道:“你是读书人,知书达理,不该生出害人之心,纵是有人对你不起,也自有他的报应,你若害人,造的是你自己的恶业。你在这里好好想想,待到你阳寿终了之日,我的封印自会解除,介时你去地府销账便是。” 于敬书拱手道:“在下谨遵兄台……在下应该称呼‘道长’吧?你有这样的本事,应当不是凡人。” 季山泉点头道:“贫道季山泉,师从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 于敬书说道:“果然是世外高人,在下谨遵道长教诲。” 回来的路上,云凤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何每次自报家门,都要连山带观的说这么清楚?” 季山泉说道:“扬名啊,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功德是谁做的呢?” 云凤蹙眉道:“你不是说无论做了什么,地府神职都会记录在案吗?” 季山泉微笑道:“那指的是凡人的善恶之事,咱们修道之人所做的事,另有考察。” “哦。”云凤说道:“那你怎么不把我一块儿说上?” 季山泉说道:“我怎么没说?有的事我会捎上你,有的事不能捎上你。因为你的法力有限,像今天这种划地为牢的事,你做不了,就不能捎上你,否则就是欺瞒冒功,反倒会有损你的功德。” 云凤白了他一眼,说道:“反正你总有理。再回山我得找师父说,我也要做入室弟子,否则将来告诉别人时,说是记名弟子,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第169章 :鬼丫鬟 应灵蹲在宇文娇院子里的灯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宇文娇的房门。 都一个时辰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应灵早就不耐烦了。 一道虚影儿从院门穿了进来,是个丫鬟的模样。 应灵察觉到鬼气,嗖的一下不见了。 “鬼灵姐姐。”应灵突然跳到云凰肩头,说道:“来了!” 云凰吓一哆嗦,手抚着胸口说道:“应灵,以后不要这样,要慢一点儿,说话声音小一点儿。” 应灵看着她的侧脸问道:“鬼也会害怕吗?” 云凰无奈地笑道:“当然会呀。那你还是妖兽呢,在我家的时候,老大突然一喊,你不是也吓一跳吗?” “哦。”应灵答应一声,说道:“快去抓鬼吧!” 云凰来到宇文娇的院中,没有丝毫迟疑,直接进了闺房,看到那个丫鬟打扮的女鬼,正伏在床头对着宇文娇耳语。 陡然察觉到云凰的气息,女鬼吓得一惊起身。 云凰手一抖,缚魂索将女鬼圈住,却没有勒到女鬼身上,说道:“不要跑,免得受伤。” 女鬼感觉到缚魂索的灵力,吓得抱着两臂蹲在了地上。 云凰问道:“你是谁?” 女鬼答道:“我叫小蓉,是小姐的丫鬟。” 云凰微一蹙眉,说道:“你也叫小蓉?” 小蓉答道:“就是我叫小蓉,我死后,小姐把小晴的名字改成了我的名字。” 云凰悄然,说道:“你家小姐与你的感情很深呐。” 小蓉答道:“不是的,是小姐叫习惯了,让她自己改口,不如给小晴改名字方便。” 云凰被噎得半晌无语。 小蓉见她不说话,便抬起头看着她问道:“你也是鬼,为什么要抓我?” 云凰答道:“我虽然是鬼,但我是道门弟子,你缠身害人,我当然要抓你。” 小蓉浅笑了一下,说道:“你真是好命……我就不同了,我是被我家小姐推到井里淹死的。虽然她不是有意的,可毕竟我服侍她六年,从她八岁起我就在她身边,我死了,她居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养条狗也不至于这般无情吧。” “所以你就一直缠着她?”云凰蹙眉。 小蓉再次浅笑,说道:“这要怪她,我头七都不到,她就把小晴的名字改了,还像以前那样,整天‘小蓉小蓉’的叫,我怎么舍得走呢?所以我决定一辈子陪着她。” 云凰问道:“抛绣球招亲也是你的主意?” “是。”小蓉站了起来,方才的恐惧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不甘与怨愤。 小蓉说道:“我喜欢于敬书,我既然要陪着我家小姐,那我家小姐就应该嫁给于敬书,这样我才能每天都看到我喜欢的人。只是没有想到,我家小姐居然看上了那位公子……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位公子的确比于敬书好得多……” 小蓉说着,眼神便迷离了起来。 云凰轻声叹息,原来有花|痴的不是宇文娇,而是小蓉。 云凰问道:“既然你喜欢于敬书,而于敬书又变成了鬼,你为什么躲着他?你们俩一个枉死,一个自尽,都去不了地府,正好在一起呀。” 小蓉摇头,说道:“我得陪着小姐,而且,自打见到那位公子,我就不喜欢于敬书了。” 云凰蹙眉道:“那于敬书害你家小姐,你也不管?” 小蓉答道:“害死了更好,没了大将军照应,正好让她服侍我。” 云凰已经不知道跟她说什么才好了,她就是个疯子! 云凰说道:“跟我走,去见我师兄。” “你师兄?”小蓉眨了眨眼睛,问道:“你师兄是不是就是那位高大英俊的公子。” 云凰点头道:“是。” 小蓉脸上浮起笑容,说道:“那快带我去吧!” 云凰哑然失笑,收了缚魂索。她相信小蓉不会跑,如果不是于敬书先来,而是师兄先来,估计小蓉就不会躲了。而且小蓉就算逃跑,云凰也抓得住她。 季山泉回到府门前时,没有看到云凰,猜测应该已经抓到女鬼了。于是进了门后,直接回到别院儿。 看到季山泉,小蓉笑容满面地福身道:“小蓉见过公子。” 季山泉和云凤同时一愣,云凰笑着说道:“她叫小蓉,是宇文小姐的丫鬟,刚才求了我半天,说要给我当丫鬟。” 云凤立刻冷了脸,不过小蓉一点儿也不介意,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拉着云凤坐下,问道:“怎么回事?” 云凰便把小蓉的话重复了一遍,小蓉还时不时地补充两句,或是纠正一下。 说完之后,云凤冷着脸说道:“我送她去枉死城。” “二小姐!”小蓉直接给云凤跪下,哀求道:“你收下我吧,我什么都会做。” “不!行!”云凤咬牙切齿地伸手到季山泉怀中掏符。 云凰说道:“凤儿,先等一下。” “姐姐!”云凤扭脸瞪着云凰嗔道:“你不会真想收她当丫鬟吧?” “胡说什么。”云凰蹙眉道:“你安稳点儿,哪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见云凰变了脸色,云凤也觉得自己太过于失态,垂了头没再说话。 云凰说道:“师兄,喜欢于敬书的是小蓉,不是宇文小姐。” 季山泉一笑,明白了云凰的意思,说道:“小蓉,你纠缠活人,我本该处置你,但念你并无大害,所以我决定送你去与于敬书作伴,你可愿意?” 小蓉看着季山泉说道:“公子,我想给你当丫鬟。” 季山泉失笑道:“我不是什么公子,我是道士,你听说过道士身边带着丫鬟的吗?再者说,你是鬼,不应在此滞留,更不该留恋活人。” “那她呢?”小蓉用手一指云凰,说道:“大小姐也是鬼,不是还作了道门弟子吗?” 季山泉说道:“那是云凰的缘法,她有这样的缘法,而你却没有。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去同于敬书作伴,要么我送你去枉死城。” 小蓉眨了眨眼睛,问道:“道长,枉死城什么样儿?是像世人说的,枉死城是地狱火海吗?” 季山泉摇头道:“枉死本就无辜,又岂能再加残害?枉死城只是一个城,不同的是,进去之后,不到你怨气消解,不得出城。至于里面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但绝不是世人传说的地狱火海。” 小蓉问道:“道长,不能将我和于敬书一同送去枉死城吗?” 季山泉答道:“不能。你是枉死,他是自尽。他去不了枉死城,不到阳寿终了,他都走不了黄泉路。” “哦。”小蓉咬着嘴唇儿想了想,站起来说道:“道长,我想好了,送我去枉死城吧。” 云凰蹙眉道:“你不是喜欢于敬书吗?” 小蓉答道:“如此没有担当的男人,只为这一点小事便寻了短见,我不喜欢了。” 季山泉说道:“这可不是小事。大喜大悲,很多人都会一时想不开而寻短见。” 小蓉说道:“道长这般说,自然有道长的道理,只是我不敢苟同。我活着的时候就明白自己的身份,我死后缠着小姐,也无非是怨她不念主仆之情。其实我不恨她,她生来富贵,定是前世做了大善之事,才得此福报。而我生为奴仆,必然是前世做了坏事,所以得以恶报。” 云凤抬起头看着小蓉,想不到她一个略有花|痴的小丫鬟,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小蓉接着说道:“于敬书也不自己想想,他一个穷酸书生,哪便积了天大的德行,能得大将军府的千金小姐青眼。既然事儿黄了,自然就是老天爷注定。他真要有骨气,便不该去寻死。这样好的年纪,学问也不差,如今皇上开了科考,平头百姓人家的子弟也能作官了,他为何不去考个一官半职,也好光耀门楣,可他却偏偏去寻死。不管这事儿是大是小,这样的男人,都是没担当,没骨气。” 季山泉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心悦诚服。” 小蓉眼中光华四射,满脸笑意地看着季山泉,深福身说道:“公子谬赞,让我无地自容了。” 云凤淡淡地说道:“既然无地自容,那就不要停留了。时辰不早了,师兄,送她去枉死城吧。” 小蓉说道:“二小姐,你何必这般挖苦人?我一个奴仆出身的孤女,如何能与你争竞?难道公子是瞎了眼,还是蒙了心吗?二小姐你长得好,家世好,想必武功道法样样儿都好,何必与我一个下人计较?更何况我已经是鬼了,说话儿这就要走了,就算我对着公子笑出花儿来,难不成我还能还阳吗?” 云凤翻了个白眼儿,别开目光说道:“你记着下辈子投胎做讼师,必然如鱼得水。” 小蓉福身道:“谢二小姐提点,回头见着管事儿的,我便说是二小姐交代的,请管事儿的行个方便。” 云凤惊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乱嚼舌头!回头又给我惹出事儿来。” 季山泉失笑道:“你多虑了。” 而后掏出引路符,说道:“时辰不早了,小蓉,我送你上路。” 第170章 :南疆之行 宇文娇整整调养了十天,宇文术确实认定女儿是好了,这才把季山泉和云凤叫到书房来,拿出御赐金令。 实际上这块金令七天前就拿到了,只是宇文术担心女儿,所以一直拖着没拿出来,不过季山泉和云凤也没问。 这种小心思大家心照不宣,虽然季山泉心里很着急,担心松州开战,但父女之情也能理解,况且权柄在人家手里,只能就合着人家。 毕竟这事儿还牵扯到岳父,不能莽撞。否则按季山泉的脾气,管你什么大将军小将军,早就抬腿走人了。 宇文术说道:“山泉,这块金令你拿好……” “宇文叔叔。”云凤说道:“金令给我,师兄不通官场之道。” 宇文术呵呵一笑,见季山泉点头,便说道:“好,给你,不过凤儿,出门在外,你可得听山泉的。” 云凤抿嘴一笑,将金令接在手中,揣进怀里。 宇文术又说道:“凤儿,见金令如见皇上,轻易可不要拿出来。” 云凤点头道:“叔叔放心,侄女知道分寸。” 宇文术说道:“山泉,凤儿,咱们是一家人,所以我得叮嘱你们,这事儿呢,办成了最好,办不成也没关系。我虽然向皇上要了金令,却没敢把话说得太满。所以,即使办不成,皇上也不会怪罪。你们可一定要小心!” 云凤答道:“多谢叔叔体念。” 季山泉也说道:“多谢大将军。” 宇文术点头道:“我安排了人,送你们去松州,这一路上的事儿自然有人安排妥当,你们就不用管了。但到了松州之后,我的人可不能跟着你们出关。” 季山泉应道:“大将军放心,我不需要帮手。若非奉了师父之命,连云凤都不用去。” 宇文术笑着点头道:“好。那你们明天一早就启程吧。” 话说绍雪一行三人,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终于来到了附国南疆。 这里天地广阔,远望雪山之峰攀云而立,近看江水奔流,如玉带盘绕,蓝天碧水,秋草金黄。 绍雪跑到江边,张开双臂,纵声呼啸。 飞星子一路上都没看到绍雪的笑脸,他最初是喜欢绍雪的静美单纯,后来基本上就是在跟季山泉较劲! 本来以为远隔千里,时日久长,绍雪慢慢的就会将季山泉放下,可事实上,绍雪似乎一直在惦记着季山泉。 飞星子就不明白,季山泉怎么就那么好?都已经有了云凤了,绍雪怎么就是放不下呢? “绍雪。”飞星子走到绍雪身边,微笑着说道:“没想到这里的景色这么好。” 呼啸声哑然而止,绍雪淡淡地答道:“是呀。” 而后转身向忘尘子走去。 飞星子皱眉,跟着过来,绍雪跟忘尘子要了干粮,拿着又走开了。 飞星子又想跟过去,忘尘子说道:“飞星子,你坐这儿。” 飞星子抿着嘴叹了口气,盘腿坐下,问道:“有事儿?” “有事儿。”忘尘子递给他一块干饼,说道:“走了这一路,我看你也挺不容易的,想跟你说说。” 飞星子皱眉道:“说什么?” 忘尘子说道:“两件事。第一件事,我们刚认识绍雪的时候,有一回山泉说话没留意,得罪了绍雪,绍雪当时站起来就走了。山泉让绍雪缓了几个时辰之后,才去找绍雪道歉。” 飞星子瞪着忘尘子,咬了一口干饼。 忘尘子接着说道:“第二件事,绍雪累了一路,看到这么好的景色,忍不住纵声呼啸。如果是山泉,绝不会去打扰她,会让她尽情的呼啸。谁都知道这里的景色好,用不着特意说出来,没话儿找话儿也得分时候。云凤跟山泉好吧?可云凤纵情山水的时候,山泉都不去打扰她。你呀,好好儿想想吧。” 绍雪站在江边,一边咬着干饼,一边偷偷地掉眼泪。 巫阳在玉佩中问道:“又想他们了?” “嗯。”绍雪轻声答道:“想师兄,想师姐,想应灵。以前师父对我那么好,我都没有这样想念过。” 巫阳叹了口气,说道:“那不一样。” 停了一会儿,巫阳又说道:“快把眼泪擦了,这里的风大,别伤着脸。” “嗯。”绍雪答应了一声,掏出手帕沾了沾脸上的泪,说道:“擦完了。” 巫阳失笑道:“像个孩子一样,擦了就擦了呗,还得说一声。” “那你看不到嘛。”绍雪嘟嘴。 巫阳又笑了两声,说道:“再往前走,进了山林就要小心了。巫族人少,为了防御外敌,于山林中四处设了毒虫陷阱。” 侍剑说道:“主人,进了山林,我给你开道。” “不行。”巫阳说道:“不要小看巫族,很多陷阱对阴魂也起作用。一旦踩中,立时就会灰飞烟灭!” 侍剑说道:“那也总比主人掉入陷阱要好。” 绍雪说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你跟着我就好了。” 吃完了饭,再次上路,飞星子变得沉默了。 绍雪暗暗地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忘尘子一眼,忘尘子微笑了一下。 这一路上,绍雪被飞星子烦得头都要炸了!飞星子是那种没眼色到无时无刻都只关注自己的人。 不管绍雪是高兴也好,忧郁也罢,他总在有事儿没事儿地找话说。每一次他这样的时候,绍雪都会想起季山泉,想起季山泉安静沉稳的样子,想起与季山泉一路经历坎坷,从锦玉山回到藏龙山的那段时光。 很多次,绍雪都想大声地斥责飞星子,让他离开,让他不要再这个样子,因为他这个样子,绍雪总在想起那些过往,总也放不下那个近乎完美的师兄。 原以为这一次南疆之行,时间会冲淡心绪,可飞星子就像是老天爷派来的,专门在她身边提醒她,让她不断地想起师兄,想起那段风雨同路,生死与共的过往! 无人能够替代,却永远也无法拥有。那种隐痛,就像是附着在心头上的水蛭,明知道它在吸食自己的血液,却无法将它拔除。 来到山林边,巫阳现身出来,说道:“跟着我走。” “嗯。”绍雪点头答应。 走了一段路,巫阳指着一棵树说道:“将那棵树烧掉……” 飞星子抢着说道:“我来。” 说完掏出一张火符,晃着后丢到树上。 巫阳一拉绍雪,说道:“退出去。” 树干陡然起火,无数的虫子爬了出来,虫子有拇指般大小,通身黝黑,发出‘嗡嗡’的鸣叫声,飞快地向三人两鬼爬来。 “快走!”巫阳放开绍雪,瞬间消失在来路上。 巫阳不是不管绍雪,拉着反倒跑不快。 侍剑却紧跟着绍雪,飞星子挥舞着长剑,清掉绍雪身后的黑虫。 跑出山林好远,黑虫才不再追赶。 飞星子怒道:“不是说烧掉吗?怎么会这样?” 巫阳平淡地答道:“我的话并没有说完。我要说的是,将那棵树烧掉,不过要小心里面的黑甲虫,先用土符将整棵树封住,然后再点火。” 飞星子咬着牙抿着嘴,半晌才从牙缝里崩出一句话:“是我不好。” 巫阳说道:“飞星子,我在教徒弟,无论我说做什么,都是让我的徒弟绍雪去做。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或许你是出于好意,但请你以后不要越俎代庖,否则就请你离开。” 飞星子咬着牙答道:“知道了。” 再次走进山林,只走了刚才的一半路,巫阳便停下脚说道:“从这里开始,每二十步用一张水符,向那棵大树的方向引过去。” “是。”绍雪掏出水符晃着,打了出去,不远处立刻响起了嗡嗡声。 绍雪已经明白,这种黑甲虫属水,而那棵树属木,以水生木,所以黑甲虫寄居在树干里,使得已然中空的树却不死。 用水符指引,将黑甲虫引回去,再以土符围住树,阻止黑甲虫跑出来,然后再用火烧,木生火,火生土,土克水,相生之后土气至强至旺,从而将黑甲虫克死。 一路引到树下,绍雪每两步放一张土符,放满一圈后,施术将所有的符力连成一个死圈儿。然后退了三步,取出火符晃着,再次丢在树干上。 本已烧黑的树干,再一次腾起了熊熊烈火。无数的黑甲虫嗡鸣着乱转,但就是爬不出符力所控的圈子。 并不粗壮的树,却烧得越来越旺。 ‘啪’的一声,一只离符力圈子最近的黑甲虫爆裂开,迸溅出来发黑的浓稠液体。 随后,清脆的爆裂声此起彼伏。绍雪等人怕被液体溅到,又退后了几步。 巫阳说道:“火力不够,再添把火。” “哦。”绍雪答应一声,又掏出一张火符,晃着后丢向树干。 “嘭!”本已烧得快要垮塌的树干,猛然爆出一个火球,地上的土符骤然烧了起来,圈中的黑甲虫几乎同时爆裂,噼啪声不绝于耳。 巫阳看向站在一旁,掉着脸子的飞星子说道:“飞星子,烦劳你挖些土,将这些东西掩埋住。” 飞星子看了巫阳一眼,转身走到一棵一人粗的树旁边,‘唰’的一剑将树身斩断,然后几剑削出一个木铲,拎着走回来,对绍雪说道:“你走远些,免得弄脏了衣摆。” 第171章 :神女转世 一路走来,有十几处黑甲虫,绍雪的土符都不够用了,最后还得是飞星子帮忙。 巫阳幽幽叹息道:“巫族竟然没落至此,只能靠这种东西来防御外敌。” “这种东西……怎么了?”绍雪觉得这种虫子已经很厉害了,但听巫阳的语气,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巫阳说道:“我小的时候,这种黑甲虫只用在外围,中间是蛊虫阵,现在咱们所在的位置,还有一个巫术大阵。别说是三五个人,就算是千军万马,即使用人命拼过前两段路,到了这里之后,只要不知道解阵之法,都得在此处全军覆没。可如今,巫术大阵没有了,连蛊虫阵也没有了。” 破风声骤然响起,一支弩箭射向绍雪胸口! 飞星子一剑挥出,将弩箭挑飞,随即身形一晃,向弩箭来处冲去。 巫阳厉声喝道:“别杀我的族人!” “啊!”惨叫声几乎与巫阳的喊声同时响起。 飞星子奔了回来,剑上带着血迹。 巫阳怒斥道:“你给我滚!巫族不欢迎你!” 飞星子怒道:“他想射杀绍雪!” 巫阳斥道:“你身为修道之人,为何如此暴戾?区区一支冷箭就能射杀绍雪吗?你们闯入了巫族腹地,又是中原人打扮,我的族人放冷箭也情有可原,你难道连一丝慈悲之心都没有吗?换作是山泉在这儿,绝不会这么做!” 飞星子原本掉着脸低着头,听到最后一句,突然暴怒道:“我知道我做什么都比不上季山泉,我走就是了!” 说完看了绍雪一眼。 绍雪垂着头,默不作声。首先,绍雪心慈,本就不喜杀戮之事。其次,巫阳与她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师父要赶飞星子走,她不能挽留,也不想挽留。正如巫阳所说,如果换作是师兄在这儿,绝不会这么做。 忘尘子干笑了两声,说道:“飞星子的本意也是维护绍雪,巫阳,他处事虽然操切,但毕竟是一片真心。这一路山长水远,来都来了,就一道把事情办完吧?” 巫阳冷着脸没有说话,她一时激怒,说话有些偏激,好在忘尘子是个稳重的人,极时打个圆场儿,否则这事儿还真就僵起来了。 绍雪这才挽住巫阳的臂弯,轻声说道:“别生气了,总归是那人先偷袭我。飞星子道兄脾气虽然急躁,可他是好人呢。” 听到绍雪这样说,飞星子心里舒服了许多,说道:“又是我错,我以后改。” 巫阳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走吧。” “站住!”巫族人的惨叫声,引来了周围埋伏的同伴,十几个人端着弩弓对着绍雪三人。 巫阳说道:“结神女印。” 绍雪听话地双手结印。 巫阳又说道:“跟着我说。” 随后便是绍雪听不懂的语言,但好在巫阳说得慢,几乎是一个声调一个声调地发出,绍雪也便跟着说。 巫族的人放下了弩弓,然后跪下,向着绍雪膜拜,嘴里重复着绍雪听不懂的话。 绍雪轻声问巫阳:“怎么回事?” 巫阳答道:“我教你说的是古巫语,现在,你就是神女的转世了。” “什么!”绍雪惊道:“怎么能这样?” 巫阳答道:“不这样又能怎样?难道你要费力地向他们解释,我才是神女吗?你还要给他们每一个人开天眼。这样是这省事的办法,你是我的徒弟,又是女儿身,做巫族的神女正合适。” 绍雪蹙眉道:“来之前你就想好了吧?所以才会让我陪你回来。” 巫阳点了点头,幽幽说道:“只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巫族竟然会没落到这般境地。” 巫阳叹了口气,说道:“把大巫师的人头给他们吧。” 绍雪解下腰间的布包,轻声问道:“我说什么?” 巫阳答道:“什么都不用说,把布包扔过去就好了。” “扔过去?”绍雪怔了一下,说道:“死者为大,这样不好吧?” 巫阳说道:“扔过去,这是神女原谅巫族的表示。” “哦。”绍雪把布包扔了过去,心想巫族的习俗还真不好理解。 巫族领头的人捧着布包站了起来,说了句绍雪听不懂的话。 巫阳微一蹙眉,说道:“训斥他,让他明白,古巫语只有神女问答时才能说。” 绍雪蹙眉道:“不用这样儿吧?” 巫阳瞪着她斥道:“你是神女,不是圣女,要有神的威严!” 绍雪为难道:“我不会呀。” 巫族领头的人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巫阳说道:“跟着我说,语气也要一样。” 绍雪跟着巫阳说道:“报上名来。” 领头人躬身答道:“蚩。” 绍雪冷着脸问道:“蚩,你在族中是什么身份?” 蚩回答道:“族中长老。” 绍雪说道:“既然你是长老,就应该知道,古巫语只有在神女问答时才能说,你是因为巫族没落了而不懂规矩,还是有意冒犯?” 蚩愣了一下,连忙跪下,双手撑地,回答道:“神女恕罪,我无意冒犯,也不是不懂规矩,只是忘记了。只因多年不曾听人说古巫语,突然听到,一时心绪激荡。” 绍雪说道:“你们先走吧,我自然会去村落。” “是。”蚩答应一声,站了起来。 绍雪又说道:“刚才死的那个族人,你们将他的尸首抬回去。” 巫阳蹙眉道:“谁让你乱说话的?你现在是神女了,那个族人偷袭神女,死有余辜。” 果然,蚩愣了一下,躬身说道:“他偷袭神女,被神女的护卫所杀,按族中规矩,应该暴尸荒野。” 绍雪说道:“第一,他们两位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护卫。第二,我知道族中的规矩,但这样的规矩应该改了!虽然我是神女,但那个族人并不知道,所谓不知者不罪,我原谅他。将他的尸首抬回去,好生安葬。” 蚩抬起头,眼神繁杂地看着绍雪,片刻后答应道:“遵命。” 巫阳静默着,蚩的眼神中,明显有欣慰与感激,或许绍雪真的是天神赐给巫族的神女,经由她带回巫族。 蚩带着族人走了,绍雪问道:“为什么咱们要自己走啊?” 巫阳答道:“如果跟着他们走,他们就会带你走离魂路,以此来印证你是真的神女。你对巫术的掌握还极差火候,而我又没有法力,不能保护你们。” 绍雪愕然道:“你不是说巫术大阵没有了吗?” 巫阳答道:“离魂路是天神遗留下来的,不是巫族设置的。” “哦。”绍雪想了想,问道:“离魂路有什么作用?” 巫阳答道:“就是离魂喽。” 绍雪怔道:“那他们不会离魂吗?” 巫阳淡淡地笑了一下,答道:“如果你是真的神女,自然会保护他们的魂魄不会离开躯体,如果你不是,他们以死为代价除掉你,也对得起天神和祖先了。” 绍雪蹙紧了眉头,心里生出一丝寒意,感觉巫族处处透着暴戾之气。 跟着巫阳,三人来到了山谷中的村落。 村落很大,一眼望去,至少有几百户人家。只是房子建得很奇怪,既不是整整齐齐地座南向北,也不是按绍雪所知的阵法摆列,建得乱乱糟糟,什么朝向都有。 黑压压的人群等在村口,站在前面的是一位百发苍苍的老人。一看到绍雪的身影,便跪了下来,身后所有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跟着跪了下来。 绍雪莫名的心慌,这么多人向她跪拜,令她不知所措。 巫阳说道:“不要以为他们是在跪拜你,实则他们跪拜的是天神。你是神女,简单来说就是天神在人间的替身。所以,你不必觉得受用不起。” “哦。”绍雪松了口气,巫阳的解释让她轻松了不少。 走到近前,老人双手撑地,低着头说道:“神女,你回来了。” 听着是一句废话,可老人的语气,却是透人心脾的悲凉。绍雪仿佛能够感受到这一千年来,巫族从昌盛,一步步走向没落的那种无奈和彷徨。 绍雪看向巫阳,巫阳却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绍雪微一蹙眉,想了想,走到近前扶起老人,温言说道:“我回来了。” “神女……”老人看着绍雪,浑浊的眼泪滑落了腮边。 季山泉和云凤两人晓行夜宿,不日来到松州城,宇文术安排的人直接将两人带到了车骑将军府。 门口值卫的军兵向内通报,不大会儿工夫,周镖快步迎了出来,向两人抱拳道:“松州守将周镖,恭迎两位道长。” 云凤微微一笑,知道宇文术提前派人知会了,而且是连训斥带吓唬,否则周镖一个车骑将军,绝不会对她和师兄这般恭敬。 云凤抱拳答道:“将军无须多礼,我二人只是例行公事,来府上知会一声,至于该办的事,我二人自会处置,不劳将军费心。” 季山泉微一皱眉,云凤这话说得太不客气了。 而周镖却似乎松了口气,微躬着身说道:“末将为二位道长准备了房间,不知二位道长是否在舍下歇息?” “不。”云凤答道:“我们去住客栈,这件事你知道就好,跟你没关系。” 周镖应道:“是。多谢道长。” 第172章 :军营阵图 季山泉明白了,云凤之所以这么不客气,是想把周镖从这件事里择出去,这是为周镖好。虽然周镖是松州的守将,但事情办成了,功劳不是他的,事情要是办砸了,罪过有他一份。 云凤提前说了‘跟他没关系’,那么万一事情办砸了,将来周镖也好有个说词,至少可以辩解说是云凤不让他插手。 去客栈的路上,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官场上的事,还真得有你才行。” 云凤斜睨着他,嗔笑道:“你什么意思?若是不牵扯官场上的事,我就是累赘吗?” “嗯。”季山泉含笑点头。 “哼。”云凤嘟着嘴打了他一下。 在客栈休息了一天,两人又到周镖府上。 周镖亲自为两人讲解了地形,并给了云凤一张地图,上面标注了发现木牛流马的位置。 再回到客栈,季山泉郑重地说道:“云凤,我想自己去解决这件事。” 云凤蹙眉,季山泉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件事跟锦玉镇的那个御灵师有关。上一次,连绍雪都被吸了命魂,险些丢了性命。” 云凤瞪眼道:“那你是说我不如绍雪了?” “不许胡闹!”季山泉鲜有的严厉,说道:“论道法武功,你就是不如绍雪,这是不争的事实。” “哦。”云凤嘟着嘴低下了头,问道:“锁魂针也不管用吗?” 季山泉答道:“没试过,但我不想让你去冒险。而且云凰跟着你,万一有事,咱们能锁住魂,云凰怎么办?” “师兄……”云凰现身出来。 “你不要说话。”季山泉先拦了她的话头。 云凰轻咬了下嘴唇,眼中却带着笑意,看来师兄是铁了心不让她们跟着。 应灵跳上桌面,看着季山泉说道:“仙子姐姐和鬼灵姐姐都不能去,那就只剩下我能去了。每天半斤川乌,半斤熟牛肉,连吃一个月!” 季山泉失笑道:“你也不用去。” 应灵愣了一下,随即跳着脚儿嚷道:“我要去!我要去!” 季山泉说道:“我不是心疼银子……不过最近的确没赚过银子,好像都是白帮忙儿了。” 云凤嗔道:“家里有得是银子,你随便花。” 季山泉一笑,说道:“不是银子的事,我不能总是白忙活,这要成了习惯,那不变成行侠仗义的江湖豪杰了吗?” 云凤问道:“成了江湖豪杰有什么不好?” “当然不好。”季山泉很认真地说道:“咱们本是修道之人,收取钱财,度劫解厄,这是祖师爷定下的规矩。” 云凤嗔道:“说正事儿,为什么连应灵都不让跟着?” 季山泉答道:“它也有魂魄的。我对那个御灵师知之甚少,不知道他那个吸魂的法术是如何施展的,所以还是小心些好。” 云凰看着季山泉,微笑着问道:“师兄,我能说话了吗?” 季山泉握住她的手说道:“我没不让你说话,刚才我有点儿心急,口无遮拦,你别生气。” 云凰笑道:“你瞧我这样子像生气吗?我还不知道你心疼我们吗?可有一样,你自己都说,你对他的法术知之甚少。你一个人去,万一你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季山泉刚要开口,云凰抢着说道:“你不要说话。” 季山泉失笑,云凰接着说道:“要么我和凤儿跟你去,要么应灵跟你去,你选吧。” 应灵看着云凰问道:“鬼灵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妖兽,所以傻?说来说去,我都得去,你和仙子姐姐去了,难道我留在客栈里吗?” 云凰说道:“你可以留下呀,你不一定什么事都要去的。这件事这么危险,万一你有什么闪失,我们没办法向你姐姐交代。” 应灵突然暴怒,嚷道:“我要去!我要吃川乌,我要吃牛肉!” 云凤愕然道:“没说不给你买呀,什么时候短了你吃了?你不去我也给你买。” “不行!”应灵一指季山泉,嚷道:“他说的,祖师爷定的规矩,办事儿要好处,我得去,一个月的吃食是好处!” 三人相顾莞尔,季山泉说道:“好吧,应灵跟我去。” 周镖给准备了两身夜行衣,天黑以后,季山泉换好夜行衣,揣着应灵离开了客栈。 季山泉没有告诉周镖何时去查探,因为这件事不仅仅是为了积功德,还涉及到军情。因此为防泄密,季山泉什么都没有说,也不走城门,避开巡视的军兵,翻墙出了城,直奔地图上标记的地点。 今天晚上天公作美,阴云蔽月,季山泉在黑暗中飞快地奔跑。 应灵轻声说道:“慢点儿,当心撞树上。” 季山泉提着一口气,不想开口说话,便轻拍了它一下。 应灵不依不饶地说道:“这么黑,我都看不真切,你能看清楚?” 季山泉换气时答了一句:“能。” 应灵嘟囔道:“其实你也应该算是妖兽。” 半个多时辰,季山泉跑到了预定的地点,伏在山梁上,看到下面有好大一片营地。占地大概有十几里,每隔五个营帐点着一个火盆,火光不是很亮,但对于季山泉来说,要看清楚已经足够了。 季山泉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营帐的排列有问题。 中军大帐在中间,被三圈儿小营帐围着。再往外,营帐的安置便是以直斜为主。仔细看了一会儿,外面的营帐竟然是按八卦安置的,每三个营帐为一爻,九个营帐为一卦。 季山泉又将目光移回中军大帐,这才注意到中军大帐的帐布上,面向自己的一侧,有一个太极图。 还有火盆,圆圈里的火盆是每五个营帐放一个,而隔出来的这五个营帐,每一个上面都有一个不同的符印。 季山泉虽然不认识那种符印,但可以断定,那是五行符印。至于三圈,应该是天、地、人三才。外围八卦形的营帐,是每一卦纵向摆三个火盆。 没有看到木牛流马,而营地里也没什么人走动,只有几队巡夜的军兵,在营帐中间穿行。 季山泉站了起来,抱着两臂,盯着营地琢磨。 营地弄成这个样子,应该不是为了打仗用,毕竟打仗得出去打,不可能把敌人引到营地里来。再者说,就算引进来,几把火一烧,再厉害的阵也破了。 如果不是为了打仗用,那安置成阵法,就只能是一个作用,就是‘镇’。 镇什么呢?如果所料不错,镇的就应是那些用来驱动木牛流马的阴魂。 军营煞气重,那些阴魂本就有怨气,一遇煞气则容易激变。所以把军营安置成阵法,这样的话,送粮草来时,那些木牛流马里的阴魂就不会激变了。 原本季山泉还担心自己一个人解决不了这件事,想着查探清楚之后,再让应灵回山去请师父带着师兄弟们下山来帮忙。现在看来,不用那么麻烦了。 既然这个阵法是用来镇煞气的,那么只要反推煞气,就能使那些阴魂激变。不过,激变后的阴魂可能会杀人,也可能会难以收服,必须要驱散。而且如果军兵被阴魂所杀,也会生出怨气,且置身阵中,立时被煞气所染,也会生出激变。 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应该半路劫杀御灵师,然后将阴魂放出来,超度他们。 可是这样做的难度太大,搞不好非但事情没办成,还会打草惊蛇,甚至有可能提前引发战事。 季山泉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想让自己静一静。 应灵问道:“你干什么呢?” 季山泉答道:“心里乱,静一静。” 应灵说道:“乱什么?一把火将下面那片帐篷烧了。” 季山泉说道:“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烧了帐篷就不打仗了?反倒会提前引发战事。” 应灵说道:“打不打仗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来不是就为了解决木牛流马的事吗?” “嗯。”季山泉答应了一声,懒得同它解释。 其实想杀御灵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上一次在客栈,仅仅是十几个木头娃娃,就弄得季山泉手忙脚乱,还险些赔上绍雪的性命。这一回御灵师驱赶着成群结队的木牛流马,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形? 况且他这一身妖气,恐怕没等靠近,就已经被发现了。除非让应灵出其不意地偷袭,或许能咬死御灵师。 可应灵又没见过御灵师,再者说,御灵师会跟着木牛流马押运粮草吗? “你在想什么?”应灵表现得极不耐烦。 季山泉微一皱眉,问道:“你急什么?” “不急。”应灵又钻回季山泉怀中,说道:“我睡了,有事儿叫我。” “嗯。”季山泉答应了一声,既然没有看到木牛流马,那就应该是回去运粮草了。 从被松州府探子发现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还在运送粮草,看来党项是打算大举进攻啊! 季山泉站起来,应灵问道:“是去烧帐篷吗?” “不是。”季山泉答道:“先回去,反正木牛流马也不在营地里,咱俩在这儿吹冷风也没什么用,回去准备一下再来。” 第173章 :偷营 回到客栈,季山泉忧心忡忡,将自己的顾虑跟云凤和云凰详细地说了。 云凤说道:“我觉得还是破阵好。虽然会多伤人命,甚至要驱散阴魂,但毕竟可以免去一场大战,因此而得救之人不计其数。” 云凰说道:“我也赞成破阵,半路劫杀变数太多。首先,咱们并不知道那个御灵师会不会跟随押运粮草。其次,他既然施此邪术,又在锦玉镇与你交过手,必然会多加防范,暗杀之计恐怕难以奏效。弄不好还会提前引发战事。” “对呀。”云凤接口说道:“咱们去破阵,即使不能除掉御灵师,最不济还能烧了粮草。没有了粮草,就算他们还有木牛流马,也要再花时日运送,咱们就还有时间想办法或是招集人手,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回山请师父帮忙嘛。” 季山泉又沉思了一会儿,她们说得对,这件事关系太大,必须首选最稳妥的办法。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虽然修道之人不该插手人间征伐之事,但毕竟这一次是牵扯到了邪术。况且碰上了,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为了避免战乱,合理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季山泉说道:“好吧,那我和应灵去破阵。” 云凰说道:“师兄,刚才我和凤儿商量了,虽然你心疼我们,可你不能阻止我们积功德。你说在锦玉镇的时候,绍雪都着了道儿,可忘尘子却没事。我和凤儿比不上绍雪,还比不过忘尘子吗?” 云凤说道:“对呀,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偷营破阵,本来就是成败难料之事,咱们在一处,有什么事也好当机立断。” 季山泉沉默。 应灵说道:“我要吃川乌,还有牛肉。” 季山泉一皱眉,斥道:“你就知道吃,这么晚了,上哪儿给你买去?天亮了再说。” 云凤说道:“师兄,我不是小孩子,虽然我法力武功都比不上绍雪,可我的江湖阅历比她多,而且碰到事儿的时候,绝不会像她那样心慈手软。” 应灵说道:“不许说我姐姐!” 云凤斥道:“我就说了,我说的是实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云凰失笑道:“行了,你就别跟它吵嘴了。” 季山泉点点头,说道:“好,一起去。” 此后十数日,每天应灵都会跑去营地查看一下,回来后就吃牛肉和川乌,然后醉死过去。 这一日,应灵回来说道:“来了。” 云凤将川乌收了起来,应灵嚷道:“不许耍赖!” 云凤说道:“少不了你的,既然木牛流马已经回来了,晚上就要去破阵了,你吃完了川乌就要睡觉,晚上还去不去了?” “哦。”应灵坐在桌面上,一片一片地往嘴边塞牛肉。 季山泉笑道:“你个子这么小,每天吃这么多,你这肚子是怎么装下的?” 应灵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是夜二更,季山泉和云凤来到那道山梁,看到下面那片营地,云凤心里莫名地有些兴奋! 虽然生在江湖门派,但从小鲜有刺激之事,从懂事起就有人服侍保护,好容易出趟远门儿碰上了叛乱之事,又因为遇到了季山泉,也是有惊无险。 而这一次偷营,是云凤长这么大以来,最刺激的一件事! 云凤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师兄,你告诉你怎么破,我潜入营中,你和姐姐在此观阵。” 季山泉皱眉道:“让你来就不错了,你还要自己去?” 云凤说道:“你一身妖气,姐姐一身鬼气,恐怕刚到营边就会被察觉了吧?” 一句话把季山泉噎得没了词儿,其实他最大的担忧也是自己这一身妖气。因为这一身妖气,才使这次的事情颇为棘手。 云凰说道:“凤儿,你行吗?那可是军营呀!” 云凤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说道:“正因为是军营才不怕,只要躲着人就行了,不用提防机关邪秽。” 应灵说道:“我跟仙子姐姐去,我就不信那个御灵师还能察觉到妖兽的气息。” 云凤说道:“对,应灵给我去,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季山泉不放心,但也不能保护得太过分,否则就变成轻视她了。 季山泉斟酌了一下,说道:“每个帐篷上都有符印,你去四个正方向,把靠近圆圈的三十六个营帐,用朱砂墨将上面的符印涂掉就回来。” 云凤看着季山泉,问道:“然后呢?” 季山泉想了一下,答道:“然后等,看情形再定。” “好。”云凤点了下头,转身下山。 季山泉在后面跟着,云凤转身问道:“你干么?” 季山泉瞪眼道:“我离你近点儿不行啊?离那么远,万一有事儿来得及吗?” 云凤嘟嘴道:“凶什么凶啊……” 下了山,距大营约四十丈,季山泉停住了脚步,拉住云凤轻声说道:“千万小心,但凡有异,即刻逃往松州城,不用管我。” 云凤抿嘴一笑,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跑,他来断后,于是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轻声答道:“知道了。” 季山泉跳上一棵大树,看着云凤向大营潜去。 云凰飘在季山泉身边,说道:“师兄,我心里发慌。” 季山泉的目光紧追着云凤,轻声答道:“不会有事的,不必过分担心。” 云凤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涂完了帐篷,一脸兴奋地跑了回来。 可是,等了半个时辰,大营里没有任何动静儿。 云凤蹙眉道:“是不是涂掉的符印太少了?我再去涂掉一些?” 季山泉摇了摇头,四个正方向都已经涂掉,应该足够了。没有起作用,只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这样涂掉不管用,另一个原因就是,或许这个阵法不是为了镇住木牛流马里的阴魂。 季山泉说道:“我进去,把帐篷上的符印割下来。” “还是我去。”云凤扭身要走。 季山泉拉住她说道:“不行,符印很大,割下那么大一片帐布,极有可能被帐篷里面的人发觉,还是我去。如果我被发现了,正好吸引他们的注意,你们去烧粮草。烧了粮草之后,你们就返回松州城,不要来找我。” 不等云凤反驳,云凰抢着说道:“凤儿,听师兄的,你已经去过一次了,还是让师兄亲自去看看,也好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云凤嘟了嘟嘴,答应道:“好吧。” 季山泉将灵血剑递给云凤,说道:“把胜邪给我。” 这柄灵血剑已经打磨好,重新做了剑柄,加了装饰,还做了剑鞘。 云凤接在手中,将胜邪递给他,说道:“小心点儿。”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转身向大营跑去。 刚翻进大营,便听到呼喝声,一队巡营的军兵举着长枪向季山泉冲来! 季山泉一怔,自己的轻功比云凤高了不少,怎么云凤入营没被发现,而自己却被发现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军兵能感知到他身上的妖气! 这是不对的,凡人怎么可能感知到妖气呢? 既然已经露了行迹,那就只能这样儿了,至少要让云凤她们把粮草烧了,否则打草惊蛇,党项立刻会对中原开战! 季山泉掏出火符,晃着后丢向附近的营帐。 瞬间火起,季山泉纵身跃到营帐的另一边,一势朱雀展翅,将火焰吹开,临近的帐篷都烧了起来,军营中响起了锣声。 云凤惊慌道:“他怎么刚进去就被发现了?” 云凰说道:“别慌,按师兄说的办,去烧粮草。” 云凤急道:“他一个人!这么大的营地,得有上万兵马!我得去帮他。” 云凰一把拉住她,厉声斥道:“听师兄的!不要添乱!” 云凤被斥得一愣,云凰说道:“露了行迹,已经打草惊蛇,不烧掉粮草,兴许明日就会开战!你有多少本事,能在千军万马中找到师兄?” 云凤低下了头,云凰说道:“快走,去烧粮草。” 季山泉挥剑斩断了刺过来的五支长枪,随即纵身而起,向没有着火的营帐蹿去。 军兵四面八方地围上来,季山泉已经避无可避。但季山泉不想杀人,所以下手时还留着分寸。 一脚踢飞一名军兵,再次跃起时,竟然看到那名军兵就地一滚便站了起来,明明嘴角有口水溢出,却好似浑然不觉的样子。 嘴角有口水溢出,说明这一脚把他给踢吐了。被踢吐了的人,至少应该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打滚儿吧?难怪这名军兵不觉得疼吗? 破风声此起彼伏,矢箭如雨般射向季山泉。 季山泉旋身圆转,将射来的箭或斩落,或击飞。 被击飞的箭,有很多射中了围上来的军兵。可这些军兵全然不顾箭伤,依然奋勇地追着季山泉厮杀。 季山泉心里咯噔一下,注意观察军兵的眼睛,发现这些军兵的命魂都极为躁动不安。 季山泉心里生出一丝疑惑,夺生魂容易,可想把人的命魂留在魂舍里,却使其躁动不安,这种术法需要极高的法力。 季山泉不相信那个御灵师能有这么高的法力,否则在锦玉镇,那个御灵师也不会仓皇逃蹿。 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人在襄助党项起兵? 第174章 :另有高人 粮草堆放在三处,西南、东南、靠近中军。 云凤先绕到东南面,看到有很多军兵围在粮草周围,云凤轻声说道:“应灵,你去把军兵引开。” 应灵问道:“我能杀人吗?” 云凤一咬牙,点了下头。 应灵嗖地蹿到了粮草垛上,大声叫道:“尔等听着,本将命你们……” 弩箭如雨般向应灵射去,但因为应灵的目标太小,弩箭不是射在粮草包上,就是从应灵的头顶上飞了过去。 应灵叫道:“怎么不管用!” 应灵本来施展了幻术,想变幻出将军的样子,可这些军兵好像根本不受影响,它刚一出声,弩箭就射了过来。 数不清的军兵向粮草垛上爬,应灵抓起旁边的一个粮草包,抡起来砸向爬得最快的一名军兵。 那名军兵被直接砸到地上,杵断了胳膊,却一骨碌爬起来,用一只手向粮草垛上爬。 但因为人太多,应灵没有注意到,云凤和云凰也没有注意到。 应灵一边扔着粮草包,一边将军兵往远处引。虽然云凤允许它杀人,虽然它也很想杀人,但顾忌到季山泉,应灵还是忍着没有喷妖毒。 粮草堆处露出了空隙,云凤隐在暗影里,潜到粮草堆左近,掏出火符,就着旁边的火盆点着,念了一句法咒,将火符投在粮草堆上。 东南火起,烈焰冲天! 看到火光,季山泉知道云凤她们已经得手,便杀开一条血路,向西南方向冲去。东南方粮草被烧,西南和中军两处必然会增兵固守,而且那个御灵师最有可能赶往东南方粮草囤积处。 季山泉已经不再手下留情,这些军兵被人施了术,变成了不知疼痛,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季山泉验证了三次,一次是斩断了一名军兵的手臂,一次是踢断了腿,还有一次是划破了肚子。 三名受了重伤的军兵,无一例外的对伤痛无知无觉,依然凶狠地追着季山泉厮杀。 这样的‘人’,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这样的兵放到战场上,就是不死不休的噬血猛兽! 而且据季山泉所知,这些军兵之所以会这样,是被人用法术剔除了觉魂和灵慧魄。人有三魂七魄,觉魂为地魂,感知善恶,承载因果。灵慧魄为智魄,分辨是非,决择对错。 没有了觉魂与灵慧魄,自然是不计生死,一往无前! 然而这样的人,是活死人。杀了他们,是替他们解脱。 云凤又绕到了东南,看到粮草堆周围军兵更多,而且军兵中间有一个老头儿,年纪很大了,坐在椅子上佝偻着身子。 云凤刚隐到暗影里,那个老头儿突然抬起头看向这边,那两道精亮的目光,与他的年纪极不相称。 老头儿身形一晃,已经到了十步之内,云凤一惊之际,云凰的缚魂索已经闪电般刺向老头的胸口。 这个老头儿,便是御灵师野离火。他其实一直在大营里,就是防备着中原人探知木牛流马之后,派道术高人来偷营。 “咦?”野离火闪身避过缚魂索,眼中划过一抹难以置住的神色,想不到一只阴魂居然可以使用法器。 ‘铮’的一声,云凤拔剑出鞘,连人带剑,飞身刺向野离火。既然行迹已露,还是那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杀!”守粮草的军兵嚎叫着向云凤冲来。 应灵站在粮草堆上跳脚嚷道:“哎!这里!看我!点火了啊!” 没人理它。 野离火脚尖一点,飘身后退,云凤止步,看到如狼似虎的军兵向她涌来,不禁心头一颤! 云凤虽然武功不弱,如今又学了道法,可毕竟是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子。这样的阵势,是她平生第一次见到。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一张张狰狞扭曲的人脸,潮水般涌来,令人心胆俱寒! 云凰挥出缚魂索,打飞了冲在最前面的一排军兵,叫道:“快走!” 身后,同样有军兵向云凤冲来。 云凤一咬牙,握紧了灵血剑,迎着军兵冲了上去! 野离火从怀中取出一个木娃娃,举起来对着云凤,刚要念咒,应灵突然蹿了过来,一口咬在野离火的手腕上。 野离火大惊,感觉到手腕发麻,猛然抽出短刀,挥起来直接将右臂斩断! “呸!”应灵落在地上,丢掉他的断臂,吐掉嘴里的血,瞪着野离火说道:“我让你砍!” 话音未落,应灵嗖地一下又跳上了野离火的肩头,张口咬向野离火的脖子。 ‘咻’的一道指风,正打中应灵的侧肋上,应灵大叫一声,球一样弹出老远,摔在地上,又被军兵踩了好几脚。 野离火惊魂未定地转过身,说道:“多谢师父。” 被野离火称作师父的人,看样貌不过四十岁上下年纪,净面无须,长圆脸,剑眉星目,鼻直口端。穿一身藏青长袍,头上无冠,盘了个髻,插了一根银簪子。 此人是终南山瞻星观的道绝真人。 “怎么这么不小心。”道绝真人淡淡地说了一句,向着应灵勾了下手指。 应灵还没缓过劲儿来,突然感觉到被一股大力拉扯,猛然飞到了道绝真人手中。 道绝真人捏着应灵的脖子,饶有兴致地端详着应灵,微笑道:“这么小的妖兽,还是个认了主的,不过好歹也有点儿用处。” “放开它!”云凤一路砍杀着冲了过来,基本已经打得没了章法,‘呼’的一剑劈向道绝真人肩头。 道绝真人身形微晃,手掌一翻,弹出一道指风。 云凤被指风击在右上腹,‘噗’的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去,撞倒了一片追赶上来的军兵。 云凰倏然飘到云凤身边,双臂张开,缚魂索将围上来的军兵尽数打飞。 道绝真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左手捏着应灵,右手掐了一个法诀,随意地向云凰挥了一下。 “啊!”云凰猛然倒飞了出去,远远地摔在地上起不来,身子变淡了许多。 道绝真人说道:“双魂锁命,难得……” 话没说完,猛然感觉到身后有异样,道绝真人身形一晃,已经避出三丈开外。 季山泉挥出的‘青龙吐息’,将野离火卷飞了出去,喷着血摔在远处。 季山泉冲到云凤身边,旋身挥剑,剑气四射,围上来的军兵纷纷倒地。 道绝真人欺身近前,一掌打向季山泉胸口。 季山泉中了一掌,踉跄退了五步,猛然向道绝真人挥出一道剑气,然后才喷出一口血。 趁道绝真人闪身躲避之机,应灵抱住他的手腕,拼命挣开脖子,一口咬在他左手虎口上。 道绝真人猛然一握拳,想把应灵掐死,但又一道剑气击在他后背上,道绝真人猛然喷出一口血,手中劲力一松,应灵嗖地蹿回到云凤身边。 道绝真人没有想到,季山泉中了自己一掌之后,竟然还能发出如此威猛的剑气。虽然剑气的损伤不重,可妖毒已经进入了血液,他可不想像野离火那样斩断一臂。 现在必须立刻杀掉这两人一鬼,然后运功排毒。 道绝真人转回身,看到季山泉已经单膝跪在了地上,左手撑着地,右手还握着短剑,眼神倔强地盯着他。 道绝真人笑了一下,说道:“你修为不差,只可惜年纪太小,你身为修道之人,何苦卷入世间征伐之事?来世莫再如此多事了。” 季山泉硬撑着想站起来,却没有了力气,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 道绝真人微微一笑,刚要动步,却看到云凤坐了起来,而且双眼血红。道绝真人一皱眉,诧异道:“你也是妖魂?” “应灵。”云凤的声音极为怪异,像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护好师兄。” 应灵瞪着云凤,忘了回答。 云凤猛然拾起血灵剑,向周围挥出一圈暗红色的剑气。将冲上来的军兵拦腰斩断,而后身形一晃,到了道绝真人身前,一剑刺向道绝真人胸口。 应灵看着云凤,使劲眨着眼睛,但随即便被冲上来的军兵吸引过去。夺过季山泉手中的胜邪剑,应灵像旋风一样飞舞着,将所有冲上来的军兵砍倒。 道绝真人与云凤过了十几招,感觉到云凤的法力提升了不下二十倍,这绝不是那个被他的指风打飞的女子。 “你是谁?”道绝真人感觉到休力不支,妖毒正在流向心房。 猛然间五条粗壮的长尾同时击向道绝真人,道绝真人急退,云凤如影随形,手中的灵血剑与五条长尾上下翻飞。 又战十余合,一条长尾击中了道绝真人胸口。道绝真人口喷鲜血倒飞出去,落地后没有半分迟疑,翻身跃起,转身向黑暗中逃去。 云凤犹豫了一下,反身回来砍翻军兵,抱起季山泉向营外逃去。 回到最初的山梁,云凤虚弱地坐在地上,应灵看着她问道:“姐姐,刚才是你吗?” 云凤答道:“是我呀,人到了生死关头,肯定会拼命的。你看我现在,快不行了……” 说着,云凤倒在了季山泉身旁。 云凰飘了回来,跌在地上,问道:“凤儿,你怎么样?师兄怎么样?” 云凤说道:“应灵,送我们去……锦玉山……天修观。” 第175章 :求助天修观 本来应灵想回松州城,幻化成道士模样,花钱雇人来抬季山泉和云凤。但云凰却担心,这里已经是党项属地,松州城里的帮工不一定敢来,既使花大价钱请来,凡人也容易被抓住,反倒会暴露了他们藏身的地点。况且以季山泉的情形来看,耽误不得! 应灵只好砍树编绳,将两人捆在木扒犁上,拖着向锦玉山而去…… “师祖!”值门弟子快步走进大殿,起手道:“门外来了一只豆丁儿大的妖兽,用木扒犁拖着季道长和一名女子,两人都是身受重伤,还有一只女鬼。” 听到‘季道长’三个字,璞玉真人便已经起身,快步向殿外走去。 命弟子将季山泉和云凤抬到大殿,璞玉真人先给两人各喂了一粒保命的丹药,然后才诊了两人的脉,随即皱紧了眉头,看向云凰问道:“你们是山泉什么人?” 云凰起手答道:“弟子黑云凰,与妹妹云凤同为飞云观记名弟子。” “哦。”璞玉真人神色缓和,又问道:“这只妖兽又是怎么回事?” 云凰答道:“是小师妹拓跋绍雪的侍兽。” 璞玉真人怔了一下,心里有点儿别扭,绍雪本是他的得意弟子,但转念一想,若是不让绍雪转投飞云观,恐怕也没有这般际遇。 璞玉真人说道:“他们两人的命暂时能保住,但受伤太重,我得去一趟飞云观请你师父来,稍倾便回。” 云凰起手道:“多谢真人。” 璞玉真人转头对断岳子说道:“为师去去便回,你看护山泉和云凤。” 断岳子应道:“是。” 璞玉真人离开后,许多弟子围在门口窃窃私语。 应灵斜着眼睛瞪着那些人,突然叫道:“看什么看!” 云凤昏迷中突然喊道:“应灵!快救应灵!” 应灵看着云凤眨了眨眼睛,走到云凤脸旁边,对着云凤的耳朵说道:“姐姐,我没事,我在这儿呢。” 璞玉真人御剑来到飞云观门前,值门弟子刚要起手,璞玉真人说道:“天修观璞玉,找了尘有急事。” 说着便快步进了山门,了尘真人已经迎了出来,满脸笑意说道:“道兄怎么有闲……” 璞玉打断他,神色严峻地说道:“山泉与云凤重伤,跟我走。” 季山泉悠悠醒转,看到云凰坐在床边,虚弱地问道:“云凤呢?” 云凰伏下身看着他说道:“放心吧,凤儿没事了,你好好休养。” 季山泉眨了下眼睛,代替点头,又问道:“应灵呢?” “我在这儿。”应灵从桌面上跳到床上,看着季山泉说道:“你别死啊,你欠我的吃食还没付清呢。” 季山泉勉强笑了一下,问道:“我伤得有这么重吗?居然还怕我死了。” 云凰眼中见泪,握着他的手说道:“璞玉真人和师父联手才把你救回来,师父说再晚半日,你就……” 云凰掩面而泣,季山泉愕然道:“我就中了一掌而已,怎么会……那人是谁?” 云凰摇头,答道:“不知是谁,师父说凤儿只是被指风打伤了气脉,歇上十天半月的就好了。而你中的却是碎魂掌,若非你魂力极强,当场便会丢了性命。即使现在捡回一条命,却法力尽失,没个一两年,恢复不了。”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说道:“终于可以歇歇了,从记事起,师父就每天打着骂着让我练功,刚刚略有小成,又赶着我入世修炼,终于可以歇歇了。” “呸。”云凰嗔道:“还有心情说笑,都不知道把人家急成什么样儿。” 房门推开,云凤走了进来,说道:“师父又跟璞玉真人吵起来了……师兄醒了!” 云凤扑到床边,眼圈儿先红了。 云凰站了起来,说道:“哭什么,师兄好好儿的,坐这儿。” 云凤坐在床边,双手紧握着季山泉的手,泪眼朦胧。 季山泉说道:“我没事。我睡了很久吗?” “三天三夜了。”云凤哽咽着说道:“都怪我没本事,要不然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如果是绍雪跟着你,就不会……” “凤儿。”云凰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好了,师兄刚醒,让师兄安静一会儿,你去告诉师父一声。” “嗯。”云凤答应一声,站起来说道:“师兄,我去告诉师父一声。” 季山泉眨了下眼睛,说道:“去吧。” 了尘真人摩挲着手腕上的珠链,一脸得意地说道:“看到没有?这是镜影送我的。” 璞玉真人斥道:“你岁数也不小了,总该要点儿脸吧?镜影会送你这个?你当我是三岁的娃娃,能信你的鬼话?” 了尘真人挑了挑眉梢,说道:“这珠链是用镜影最喜欢的檀香木所制,你闻闻。” “闻什么闻!”璞玉真人瞪眼斥道:“女人戴的东西,你当个宝一样挂着,也不嫌丢人!” “丢什么人?”了尘真人呵呵笑道:“你想戴还没人送呢。” 璞玉真人气得脸色发白,要不是因为季山泉还没有醒转,生死不定,璞玉真人早就将了尘真人撵出去了。 云凤走进大殿,说道:“真人,师父,师兄醒了。” “醒了?”璞玉真人愣了下神儿,立刻瞪着了尘真人斥道:“没你的事儿了,你回飞云观吧。等山泉调养几日,我派人送他回去。” 了尘真人笑道:“你让我来我就来,让我走我就走,你把我当成你的徒弟了吧?” 璞玉真人恼道:“了尘!,我救了你三个徒弟!” 了尘真人笑道:“那我还收留了你一个徒弟呢。” “你要脸吗?”璞玉真人一脸无奈地看着了他说道:“镜影很早以前就说要绍雪过去,当初我就应该把绍雪送到镜心观去。” 了尘真人微笑着摇头,说道:“要是没有山泉,你以为绍雪会甘心转投飞云观?” 云凤微一蹙眉,说道:“你们俩吵完了没有?到底是走是留,给个准话儿,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去去去。”了尘真人摆手道:“准备什么,陪着山泉去,这儿没你的事儿。” “哼!”云凤转身便走了。 璞玉真人愕然道:“这孩子……怎么突然就恼了?” 了尘真人笑道:“她是山泉定了亲的娘子,听见绍雪是为了山泉才转投飞云观,能不恼吗?都怪你,口无遮拦,说什么当初要把绍雪送到镜心观去。” “哦。”璞玉真人点了下头,随即斥道:“你个老杂毛儿!什么叫我口无遮拦?刚才的话分明是你说的!” 离开大殿,云凤心里堵得慌,今天才知道,原来连镜影真人都对绍雪青眼有加。当初璞玉真人让绍雪跟着季山泉回飞云观,自然也是因为看中了季山泉,想让绍雪托付终身。 这帮老东西!为什么都喜欢绍雪?绍雪就那么好吗?不就是自小学道,武功道法都高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云凤掉着脸回到季山泉房中,坐在桌边磨墨,说道:“应灵,劳烦你跑一趟京城,给宇文大将军和我爹各送一封信,再把御赐金令还给宇文大将军。” “哦。”应灵答应一声,跳到桌面上,认真地看云凤写信。 写给宇文术的信,详细地讲说了偷营的情况,并告诉宇文术,季山泉重伤,除些丧命,至少要休养两年。让宇文术等待松州军报,再行向皇上交旨。 写给黑门主的信,则是说季山泉受了伤,要回飞云观休养,她也要留在飞云观修炼,如果娘想她了,就让老大等人护送娘来飞云观看她。 看着云凤装好了信,写好了信封,应灵问道:“姐姐,你没事儿吧?” “我有什么事儿?”云凤白了它一眼,说道:“快去快回,师父天天惹璞玉真人不痛快,说不定哪天就赶咱们走了。” “嗯。”应灵接过信答道:“不下雨的话,明天这个时候我就回来了。” 夜色宁静,季山泉沉沉地睡熟了。云凰拉着云凤到了院中,坐在石桌边,轻声说道:“凤儿,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连师兄都对付不了的人,却被你打跑了?而且我确信我没有看错,你有五条粗壮的尾巴,那绝不是你的,到底怎么回事?” 云凤幽幽叹了口气,答非所问地说道:“姐姐……这么多年,你最清楚,我一向是个凡事要强,处处拔尖儿的人。可如今,所有人都喜欢绍雪,就因为她道法高深,武功精湛,便处处压我一头!” 云凰蹙眉道:“凤儿,你怎么单单与小师妹争竞?道法高深的人何止小师妹一个?” 云凤看着她答道:“可别人不会喜欢师兄。即使喜欢师兄,也比不上我,唯有绍雪,是我比不上她。” 云凰叹了口气,说道:“所以,你与什么东西签了契约?” “我没有。”云凤垂了眼帘,冷淡地说道:“我只是答应过她,不对任何人提起。而她,会助我修炼。” “凤儿。”云凰颇为焦虑地说道:“你怎么能不跟师兄商量,就私自决定?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厉害,能打退连师兄都对付不了的人,为什么要助你修炼?” “我心里有数!”云凤恼道:“你要还是我姐姐,就不要问,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第176章 :摊牌 道绝真人调养了数日,虽然将体内的妖毒排净了,但经脉却因为那一下重击,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 拓跋部粮草被烧去一半,野离火被季山泉的剑气击中,又被军兵踩踏晕厥,最后流血过多致死。 这都还好说,最要紧的是,拓跋部两千狂暴营,因为阵法被破,导致其自相残杀,损失惨重,已经不能做为突袭军向中原宣战了。 而道绝真人又因为经脉受损,短时间内,不可能再为拓跋部重建狂暴营。即使能重建,也耗时甚巨,待到重建完成,早已经错过了进攻的时机。 道绝真人幽幽一声长叹,谋划了十年,筹备了五年,竟然一夕之间,被一个无名后辈毁之殆尽! 难道这是天意吗? 道绝真人询问了野离火的命魂,得知是他在锦玉镇露了相,还招惹过季山泉。 盛怒之下,道绝真人驱散了野离火的魂魄! “真人。”有人在房外轻唤了一声。 道绝真人应道:“拓跋首领,请进。” 门推开,拓跋宁丛走了进来,到榻前抱拳道:“真人,恢复得如何了?” 道绝真人说道:“拓跋首领,我没有想到,筹划了十年的大事,竟然因两个后辈而毁于一旦。看来,这是天意,你没有做皇帝的命。” 拓跋宁丛坐下,半晌没有说话。道绝真人这样说,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不想再助他攻打中原了。 道绝真人又说道:“拓跋首领,你知道坏你大事的人是谁吗?” “是谁?”拓跋宁丛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道绝真人答道:“是你女儿的师兄,藏龙山飞云观的季山泉。” 拓跋宁丛皱眉道:“我女儿师从锦玉山天修观。” 道绝真人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既然你女儿师从天修观,你怎么没有把你女儿接回来呀?” 拓跋宁丛一愣,恍然明白,璞玉真人说绍雪入世修炼,只是一个托词,实则是让绍雪去了飞云观! 道绝真人说道:“季山泉受了重伤,不死也得法力尽失。想回飞云观,应该是不可能的,这里离锦玉山最近,他们很可能躲去了天修观。拓跋首领,该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吧,本尊也受了内伤,要回山调养一段时日,就此别过了。” 又修养了三天,季山泉能起身下地了,云凤便搀着他到院中晒太阳。 季山泉握着她的手笑道:“等以后咱们老了,你就天天这样搀着我出来晒太阳。” 云凤‘嗤’了一声,啐道:“呸,美得你,你都老得走不动了,我还走的动啊?” 季山泉微笑道:“那就我搀着你。” 云凰在玉佩中笑道:“不用,到那时候,我一手拎一个,拎进来,拎出去。” 三人一同笑。 应灵抱怨道:“咱们什么时候走啊?好歹飞云观还有肉吃,这里是人待的地方吗?” 云凤笑道:“是人待的,不是你待的,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 三人又笑,应灵瞪着云凤,突然转过身,冲着云凤放了个屁。 “呀!”云凤连忙站起来,笑骂道:“臭东西。” 了尘真人走进院中,说道:“徒弟们,走吧,人家观主下了逐客令了。” 云凤说道:“师父,你老就不能不招惹璞玉真人吗?” 了尘真人答道:“谁招惹他了,是他自己心眼儿小。行了,走吧,人家的地方,待着也不舒服,回咱们自己的地方去。” 五日之后,正午时分。值门弟子走进大殿,起手道:“师祖,天修观被拓跋部的兵围住了,拓跋首领要见师祖。” “让他进来。”璞玉真人淡淡地回答,拓跋宁丛带兵上山时,璞玉真人的神识就已经看到了。 “是。”值门弟子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一会儿工夫,拓跋宁丛带着四名亲随走进大殿。刚迈进门槛,璞玉真人便说道:“亲随留在殿外。” 拓跋宁丛冷着脸没有说话,四名亲随便跟着进来,前面两人的脚刚一落地,璞玉真人一挥手,两人同时惨叫着飞了出去。 拓跋宁丛一惊,皱眉道:“真人这是何意?” 璞玉真人看着他说道:“你当我璞玉好欺负吗?你以为你带兵围了天修观,便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告诉你,拓跋宁丛,把你这千把人处置掉,用不了一个时辰!” 拓跋宁丛大声说道:“真人,你为什么把我女儿送走?还骗我说是入世修炼去了。” 璞玉真人说道:“让你的兵下山去,否则,贫道就要下令动手了。” 拓跋宁丛沉着脸看着璞玉,他对璞玉这样的修道之人知之甚少,虽然与道绝真人结交了十余年,可拓跋宁丛并不清楚,道绝真人究竟有多厉害。他带了八百兵上山,其实本意也就是吓唬璞玉,让璞玉交出季山泉,交出绍雪。 可是,拓跋宁丛没有想到,璞玉真人非但不怕,而且还说要动手。这让他极为不解,难道区区一个天修观,统共百八十号人,竟然能以一当十,对阵他的大军? 拓跋宁丛说道:“真人,我没有别的意思,带兵围住这里,是为了防止贼人逃跑。你只要把季山泉交出来,再告诉我绍雪在哪里,我立刻就走。” “什么贼人?”璞玉盯着他说道:“你才是贼人,这里是大隋属地,你竟敢带兵犯境,你就不怕我摘了你的脑袋!” 门外的四名亲随同时抽刀在手,璞玉真人不等他们冲进来,就又挥了一下手。四名亲随一同飞了出去,摔在台阶上,翻滚着不见了踪影。 拓跋宁丛这才开始心里发慌,手按在刀柄上,却不敢拔出来。 璞玉真人说道:“拓跋首领,咱们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我劝你一句,别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绍雪是我养大的,与其说她是你的女儿,不如说是我的女儿。我送她走,是不想跟你翻脸,并不是怕你。” 璞玉真人又说道:“我跟你说句实话,像季山泉那样的高手,只不过是道门中二代弟子。如果你非得与我天修观为难,只要我一句话,道门中会有不下三百个季山泉那样的高手与你为敌。别说一个拓跋部,就算想灭掉你们整个党项,也不在话下。” 拓跋宁丛放开了刀柄,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识到季山泉的本事,可两千狂暴营死伤大半,这是不争的事实。 仅仅是一个人,就让他筹备了五年的狂暴营毁于一旦,那三百个季山泉,的确能灭掉整个党项。 拓跋宁丛问道:“你们不是从来不插手世间征伐吗?” “你说的不对。”璞玉真人说道:“道门只是不提倡,并不是禁止。而且这一次,季山泉也不是冲着你去的。是因为你们那里有个御灵师,跑到这边来拘人生魂,做成木牛流马。季山泉是冲着他去的,他为的是解脱那些生魂,积攒功德。只是不巧,你居然还用了邪术,把你的兵变成噬血狂暴的猛兽,你告诉我,是谁帮你施的术?” 拓跋宁丛不答反问:“我女儿在哪儿?你总得让我见见我女儿吧?” 他是不会把道绝真人说出来的,既然季山泉是高手,那能把季山泉打得半死不活的人,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不像璞玉这样好说话。 璞玉真人淡淡一笑,知道拓跋宁丛不会说出背后帮他的人,说道:“想见绍雪容易,但是要等几年。” 拓跋宁丛皱眉道:“为何?” 璞玉真人答道:“你有不能告诉我的秘密,我自然也有不能告诉你的秘密,你走吧。” 拓跋宁丛大声说道:“绍雪是我女儿,我是她爹,你不能不让我见她!” 璞玉真人也大声说道:“那你为何不养她?为何她还在襁褓之时,便送到我天修观来!” 拓跋宁丛的气势被压了下去,而璞玉真人却没有停下来,接着厉声斥道:“十六年!你来看过绍雪吗?你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吗?如果有两个女孩子一同站在你面前,你能认出哪个是绍雪吗?你配做她的爹吗?” 拓跋宁丛低下了头。 璞玉真人说道:“绍雪生性良善,面慈心软。如果让她知道你拘押生魂,残害将士,你猜她会做何感想?” 拓跋宁丛皱紧了眉头,说道:“我是为了我的族人!” 璞玉真人说道:“如果你真心为你的族人着想,我劝你,止了刀兵吧。” 巫阳给绍雪换上巫族的衣服,梳起巫族的发髻,戴上巫族的饰物。 绍雪板着脸盯着水盆里的倒影,说道:“我还是觉得穿道袍好看。” 巫阳失笑道:“你这个性子,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你可真像她。” “像谁?”绍雪扭过身看着巫阳。 巫阳的笑意凝滞了一下,答道:“镜影真人。” “镜影真人?”绍雪眨了眨眼睛,她见过镜影真人,记得那是她十岁的时候,有一天,观里来了一位女真人,当着她的面,向师父说要带她走。 绍雪只记得镜影真人长得很美,美得不像凡间的人。 巫阳问道:“你见过镜影真人?” 绍雪点头,刚要说话,一名族人在外面喊道:“神女,不好了!” 第177章 :东迁 绍雪拉开门出来,看到族人满脸惊慌,问道:“什么事?” 族人答道:“有人进来了!” 绍雪眨了眨眼睛,有人进来怎么了? 巫阳说道:“虽然巫族没落了,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而且,应该是避开了巡视的人,直接来到了这里。” 绍雪恍然,问道:“多少人?” 族人答道:“三个人。” 绍雪问道:“在哪里?” 族人答道:“在村口,说要见大巫师,大巫师已经过去了,让我来知会神女。” “去看看。”巫阳说完,进到了玉佩中。 来到村口,看到围了很多族人,见绍雪走过来,族人们让开一条道,都向绍雪躬身。 绍雪穿过人群,大巫师躬下身,低声说道:“神女,他们是吐蕃的祭司。” 新任大巫师是追阳的儿子,叫伏罪,十九岁,身材粗壮高大,长得相貌堂堂,只是因为脸上纹了罪符,虽然绍雪让他洗掉了,却留下了疤痕。 因为绍雪原谅了巫族,又带回了追阳的人头,更是允许他洗掉脸上的罪符,免去了死后进入无岸之界的惩罚,所以伏罪对绍雪,比任何人都要恭敬。 绍雪看着那三个人,穿着粗布衣服,外面套着毛皮,披散着头发,都留着胡子。 巫阳说道:“不要请他们进去,有话就在这里说,巫族人不喜欢擅自闯入的人。” 顿了一下,巫阳又说道:“他们的法力并不高,怎么能避开巡视的人呢?” 绍雪问道:“你们为何闯入我巫族的范围?” 当先一人答道:“神女,请叫我布达。我们三人都是吐蕃国的祭司,奉大祭司之命,前来向巫族传递消息。” 绍雪问道:“你们是如何避开巡视的人的?” 布达答道:“我们一共来了六个人,另外三个人引开了巡视的人。” 绍雪蹙眉道:“既然是传递消息,何必这样做,为何不与巡视的人讲清?” 布达微笑道:“我们虽然是来传递消息的,但也要向巫族证明我们的实力,请神女原谅。” 绍雪哑然失笑,使了个调虎离山的小把戏就叫实力? 远处,长老蚩带着人,推搡着三名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看到这三个人,蚩皱紧了眉头,向绍雪躬身道:“神女,我巡视疏忽,请神女责罚。” 绍雪微笑着说道:“没关系,山林这么大,总会有所遗漏,你不是也抓到人了吗,放开他们吧。” 蚩迟疑了一下,应道:“是。” 布达说道:“神女,你很美丽,也很善良。我相信,我们一定能保持良好的关系。” 绍雪淡了笑意,说道:“不要绕圈子,更不要奉承我,说明你们的来意吧。” 布达说道:“吐蕃国十分强大,想要向东拓展版图,我们的王,希望巫族可以归附吐蕃国,从南面瓦解附国的力量。至于好处,等到……” “不用说了。”绍雪打断了他,说道:“巫族不参与征伐。” 布达愣了一下,说道:“消息已经传达,我们告辞了,请神女再考虑一下,或者与族人商议一下,吐蕃国等待巫族的使者。” 看着六个人远去,伏罪躬着身在绍雪耳边轻声问道:“神女,要不要杀了他们?” 绍雪愕然转过头看着他。 伏罪看着她的眼睛,心里一慌,连忙退后三步,跪下说道:“请神女原谅。” “起来吧。”绍雪转身往回走,说道:“我要考虑一下。” 飞星子和忘尘子迎面跑了过来。 飞星子问道:“绍雪,出什么事了?” 绍雪答道:“族中的事,不方便与道兄说。” “哦。”飞星子略显尴尬,绍雪总是这样,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 回到房中,绍雪问巫阳:“你怎么想的?” 巫阳答道:“你说得对,巫族不能参与征伐。你不用问我怎么想,现在你才是神女,你的决定,就是巫族的决定,他们会无条件的信任你,服从你。” 绍雪咬着嘴唇儿想了一会儿,说道:“他们愿不愿意迁徙?” “迁徙?”巫阳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问道:“让巫族牵到中原去?” “嗯。”绍雪点头,说道:“大师兄跟我说过野马镇的事,镇子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巫族正好迁过去居住。” 巫阳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无语。 绍雪被看得心里发毛,说道:“你说话呀,不行就不去。” 巫阳说道:“咱们原来说的是,这次回来,用五到十年的时间,教导一名大巫师,然后咱们就离开。你想让巫族迁到野马镇去,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绍雪点头道:“知道,意味着有生之年,我都是巫族的神女,有责任保护他们,指引他们。” 巫阳郑重地点头,微有些哽咽地说道:“好,你知道就好,我无异议。” “那……”绍雪踌躇着说道:“我找伏罪说一声?” “不。”巫阳说道:“召集族人,你自己告诉他们。” 站在村子中间巨大的神女像前,看着黑压压,抬头仰望着她的族人,绍雪心里开始发慌。 伏罪躬着身轻声说道:“神女,是否由我先向族人说明缘由,之后神女再宣布决定?” “好。”绍雪眼中流露出感激。 巫阳叹了口气,不过也不怪绍雪,毕竟没经过这样的场面,能站着不哆嗦就已经很好了。 伏罪走下台阶,直到比绍雪低了半个身子,才直起身大声说道:“吐蕃国派来使者,要让巫族归附吐蕃国,帮忙他们攻打附国。神女不愿意看到族人参与征伐,更不愿意看到族人为别人流血,所以回绝了吐蕃国使者的请求。但是,他们既然能进来,如果我们不归附他们,他们一定会来攻打我们!” “我们不怕!”蚩大声说道:“无论是谁想攻打我们,我们都会全力回击,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绝不投降!” “我们不怕!”所有的族人同声高呼,声音震耳欲聋。 绍雪抬起手,声音止息。 绍雪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怕,我也知道你们相信,死亡只是一个开始,并不是结束,但无谓的杀戮并不是我想看到的。” 绍雪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们在这里生活了一千多年,这里是你们的故乡。但是,它即将迎来战乱,中原有句古话,覆巢之下,无有完卵。一旦战事发起,必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我希望……” 绍雪再次顿住,她并不是真正的神女,要求巫族离开自己固守了一千余年的家园,她真的有这样的资格吗?虽然是为了躲避战乱,保护族人,可东迁的话一旦说出口,会不会玷污了巫族人的血性? 晴朗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了惊雷。 伏罪转过身向绍雪跪下,双手撑地,低着头大声说道:“天神感应到神女的心,已经做出了回应,请神女示下。” 所有人都跪下,也都低下了头。 巫阳也说道:“说吧,不要瞻前顾后,你要相信,你就是神女。你听,天神也在回应你。” 绍雪深深地吸了口气,大声说道:“我希望你们愿意跟随我,迁徙到中原去。到一个远离战乱的地方,重建家园。” 死一样的寂静,半晌后,伏罪大声说道:“我愿意!” 绍雪微微蹙眉,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也就是说,在这件大事上,即使是大巫师,也不能左右族人的意愿。 巫阳说道:“不要想得太多。对于巫族人来说,离开家园,等同于自我流放。或许会有人想留下来。” 有一名族人站了起来,躬着身问道:“神女,你一定要离开这里吗?” 绍雪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巫阳说道:“实话实说,不必隐瞒。暂时的隐瞒,只会让最终的失望来得更猛烈。” 绍雪答道:“是的。即使没有战乱,我迟早也会离开,我虽然是巫族的神女,虽然已经原谅了你们,但我在中原还有忘不掉的人,放不下的事。所以,我一定会离开。如果你们愿意跟我一起走,我会为你们选一个离我近的地方重建家园。” 那名族人站直了身体,从腰间抽出短刀,说道:“神女,我不能追随你了,我想留在这里,侍奉天神。” “你干什么!”飞星子一晃身到了那名族人身边,一把握住了他拿刀的手腕。 蚩抬起头说道:“神女的朋友,请你放开手,不关你的事。” 飞星子一愣,看向绍雪。 绍雪刚要说话,巫阳说道:“不要阻止,这是巫族人的荣誉。” 见绍雪没有说话,飞星子松开手,退了回来。 那名族人仰望着天空,大声说道:“天神,感谢你赐给我们神女,我愿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你!” 短刀插进了心窝,那名族人脸上带着微笑,笔直地向后倒下。 紧接着,又有十几名族人站了起来,其中还包括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 绍雪慌了,叫道:“你们……” 巫阳厉声打断她:“你是神女!你说出的话就是天神的旨意!绝不能更改!” 第178章 :无岸之界 “仁慈的神女,请不要为我们悲伤,愿天神赐福你。”小女孩儿说完,拔下头上的木簪子,插进了自己的咽喉。 绍雪的身体开始颤抖。 巫阳说道:“挺住。绍雪,你一定要挺住。只有你看着他们自尽,他们才相信,自己的灵魂能得到天神的召唤。你要平静,要面露微笑,为他们祝福。” 绍雪颤抖着轻声说道:“还要面露微笑?你杀了我算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会有这种情形发生?” 巫阳沉默。 族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飞星子与忘尘子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终于,没有人再站起来,自尽了五十三人,血流在地上,映着阳光,艳得刺眼。 伏罪又等了一会儿,再次大声说道:“我们愿意追随神女,迁徙到中原去,在神女指定的地方重建家园。” 所有人都跟着伏罪重复着这段话,而绍雪没了最初的坚定。只因为她的一个决定,转眼间就死了这么多人。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她其实并不是神女! 回到房里,绍雪伏案抽泣。 巫阳坐在她身边劝慰道:“不要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其实这根本不算是过错。东迁的决定,既是你做出的,也是我认可的。我并没有把我的责任完全推给你,如果我有肉身,或是大多数巫族人能够通灵,我是不会让你做神女的。如果将来有一天,大多数族人都能通灵,而你又厌倦了,我会向他们解释。” 绍雪抬起头,泪眼朦胧地问道:“他们真的会受到天神的召唤吗?” “会的。”巫阳笃定地说道:“我死而复生,足以证明一切。” 夜色降临,绍雪的心情好了一些,走出房外,看到许多族人都向村外走。 绍雪问道:“他们又要干什么?” 巫阳答道:“不用担心,他们是去祭奠生前犯了罪,死后在无岸之界受苦的亲人。” 绍雪蹙眉道:“无岸之界到底是什么?” 巫阳答道:“我也不清楚。这是巫族古老的传说,传说是第二任神女奉天神的旨意创建的,专门用来惩罚生前犯罪的族人。” 绍雪说道:“三界有定规,人死债消,况且还有地府管辖阴魂。天神?天神为何要逆反三界定规?难道你们的天神,与我们的玉帝阎罗不相干吗?” 巫阳静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我不知道,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个无岸之界有问题。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怀疑它是第二任神女,假冒天神的名义私自创建的。只可惜,我成为神女的时候年纪太小,又被放逐了。现在,我没有了法力。恐怕这个疑问,只有将来我恢复了法力才能弄清楚了。” “第二任神女?”绍雪若有所思。 巫阳说道:“第一任神女叫‘阳’,是她建立了巫族。第二任神女是在第一任神女升天后的一百年才出现的。而我,是第二任神女升天后,时隔三百年才被认定为神女。因为第二任神女升天时没有指定继任者,而我又是死而复生,所以族人叫我‘阳’,其实我原来的名字不叫‘阳’。” 绍雪问道:“第二任神女叫什么名字?” 巫阳答道:“洁。洁白纯净之意。” 绍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今天死了好多人,我想试着召一下阴魂。” “不行。”巫阳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觉得,不管是否生前犯罪,死后的阴魂都会被吸到无岸之界去。可是你忽略了,我也是阴魂,我还在你身边。只有脸上刻了罪符的人,死后才会被吸进去。” “哦。”绍雪嘟了嘟嘴,她的确是忽略了这个问题。 巫阳又说道:“我不让你招魂,是怕你把他们的魂招了回来,他们就会发现,其实根本没有受到天神的召唤。” 绍雪心里一动,下意识地问道:“你说什么?” 巫阳浅笑了一下,说道:“你觉得这样的话,不应该出自我的口中吧?其实我并不是否定天神的存在,只是觉得,天神不会随便召唤凡人的阴魂。如果每一个族人死后都被天神召唤,那这一千多年,天神的身边岂不是人满为患了?” 绍雪抿嘴一笑,说道:“那……那个罪符,是……” 绍雪没有往下说,看着巫阳。 巫阳微笑道:“是。就是‘洁’创造的。” 绍雪微微蹙着眉头,巫阳问道:“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绍雪轻声说道:“我在想,会不会是……嗯……” 巫阳同样轻声说道:“我替你说了吧,瞧你那吞吞吐吐的样子,不就是想说,会不会是洁把族人的命魂吸去了。” “嗯。”绍雪点头。 巫阳幽幽一叹,说道:“我也这样想过,可即使是真的,也没有办法。据说,洁的法力极高,而且是第一任神女阳的转世。” 话音方落,看到一个族人习奔了过来,近前喘着气说道:“神女!大……大巫师他……他倒地后人事不醒!” 绍雪微一蹙眉,说道:“带我去。” 无岸之界的入口,是一面陡峭的崖壁。上面刻着一个巨大的符咒,连巫阳都不认识的符咒。 巫阳告诉绍雪,原本这个符咒是红的,刻痕里面以三牲血混着某种东西填充。但年深日久,如今里面的填充物早已经没有了,只留下光滑的刻痕,宛如被千年的雨水打磨而成。 之所以说这里是入口,也是当年‘洁’亲口告诉族人的。 伏罪侧躺在地上,绍雪快步走到他身边,将他翻过来躺平,看到他的面貌祥和。按上脉门,发觉他还有脉搏。拨开眼皮,看到命魂已经没有了。 绍雪心思电转,来祭奠的人很多,却只有伏罪丢了生魂,那就只能是因为伏罪脸上刻过罪符。虽然已经洗掉了,但似乎还是能起作用。 绍雪说道:“所有人都退开,退到五丈之外去。” 族人们听话地走开,远远地站在五丈开外。 绍雪掏出招魂符,巫阳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说道:“你想清楚,如果真是洁在施术,为救一个人而冲撞洁,你没有胜算的!” 绍雪看着巫阳,执拗地说道:“我是神女,我已经原谅了巫族,我才是现下发号施令的人。” 巫阳想了想,又说道:“如果真是洁,而你又不是她的对手,你就再也见不到季山泉了。” 绍雪坚定的眼神有了一丝松动,巫阳紧接着又说道:“你如果有什么不测,不说别人,飞星子就会回去找季山泉来救你。你不觉得为了救这一个人,搭进去的人太多了吗?” “不。”绍雪的眼神又恢复了坚定,说道:“如果真是洁在作祟,我宁愿拼上一死。如果我死在这里,师父便会出山,我原来的师父也会出山,我就不相信,洁再厉害,能对付得了我两位师父!” “好。”巫阳松开了手,说道:“随你吧。真是跟镜影一模一样,死犟死犟的。” 绍雪晃着了招魂符,丢在伏罪身上,然后手掐法诀,念动法咒。 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与绍雪拉扯,绍雪下了狠心,哪怕是把伏罪的生魂撕碎,也一定要弄个明白! 看到绍雪的身上溢出黄色的光芒,巫族人都极为震惊,知道神女是在施术救大巫师,便纷纷跪下,向天神祈祝,祈祝天神帮助神女。 而巫阳却知道,这丫头是拼上了命力,定要分个高低胜负! 飞星子赶了来,看到绍雪的样子,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巫阳答道:“招魂,帮她。” 飞星子二话不说,盘坐在绍雪身后,双掌上下分开,右掌心按在绍雪的大椎穴上,左掌心按在后腰命门穴上,将自己的法力和命力,与绍雪的连在了一起。 绍雪颤抖的双手凝定了下来,蹙紧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忘尘子轻声问道:“我干点儿什么?” 巫阳看了他一眼,说道:“离远点儿,好好活着。如果我们三个不在了,你一定要把了尘和璞玉找来。” 忘尘子怔住,半晌才点头道:“知道了。” 说完,向五丈开外的人群走去。 飞星子的身上溢出了金光,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而绍雪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 巫阳轻柔缓慢地说道:“飞星子,要保绍雪,先得保你自己,再怎么说,绍雪的法力也远不如你,就算她有什么闪失,只要你没事,就有机会救她。” 飞星子眉头皱了起来,片刻后,身上的金光渐淡,而绍雪的双手再次开始颤抖。 “咔~”崖壁上突然响起轻微的碎裂声。 绍雪睁开眼睛,又掏出一张招魂符,晃着后丢在伏罪身上,而后大声地诵念法咒。 飞星子身上的金光陡然一盛! “嘭!”崖壁崩开了碎石,巨大的符咒断裂开来。 伏罪的生魂卡在崖壁里,被拉扯得几近透明,发出痛苦的嘶喊声。 巫阳转身唤道:“忘尘子!快过来。” 忘尘子飞奔过来,巫阳双手结印,翻了两翻,说道:“用你的舌尖血,喷在大巫师的脸上。” 忘尘子咬破舌尖,‘噗’的一口血喷了过去。 第179章 :抢回生魂 巫阳双手结着印,对忘尘子说道:“护住我的魂体。” 忘尘子坐下,手掐法诀念动咒语,将巫阳罩在黄光之内。 巫阳开始诵唱,婉转诡异的曲调,让伏罪的生魂开始变浓,痛苦的嘶喊声也止息了。 绍雪再次提高了声音,嗓音不再清脆,仿若洪钟击鸣! 远处的族人们都停止了祈祝,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以为天神下界,附在了神女身上。 伏罪的生魂被拉出了崖壁,回到了肉身里。 绍雪‘噗’地喷出一口血。 巫阳说道:“忘尘子,快把大巫师拖走!” 忘尘子收了法力,抓住伏罪的两只手腕,拖向远处。 飞星子搂住绍雪,焦急地问道:“怎么样?” 绍雪推开他,眼中生出恼意,说道:“多谢道兄,我没事。” 飞星子脸现尴尬,心里却生出隐痛,舍命帮她也得不到回应吗?如果换作是季山泉,她一定会虚弱地软倒在他怀中吧? 绍雪撑着站起来,对巫阳说道:“你离远些。” 巫阳怔了怔,随即飘到人群那边。 绍雪面对着崖壁大声说道:“如今我才是神女!巫族人的死活,我说了算!” 忘尘子又跑了回来,上前扶住绍雪,说道:“小师姐,别逞能了。” 绍雪浅笑了一下,靠在忘尘子怀里,虚弱地说道:“扶我回去。” 忘尘子将她横抱起来,说道:“我抱你吧,虽然我得叫你小师姐,可我这岁数,当你爹都绰绰有余了。” 回到村中,忘尘子将绍雪送回房里之后,回来看到飞星子坐在桌边掉着脸。 忘尘子一笑,倒了杯水,坐下说道:“飞星子,你到底是真心喜欢绍雪,还是有意与山泉争竞,你好好儿想清楚。” 飞星子怒道:“你刚才看见了!我可以为她舍命!” 忘尘子微笑着说道:“我看见了。但做为修道之人,遇到危难之时,只要有你这样的本事,换作是谁都会像你这样做。再说,即使刚才施术的不是绍雪,难怪你就会袖手旁观吗?” 飞星子被问得愣住。 忘尘子接着说道:“山泉也曾为了救绍雪,只身闯鬼界。可山泉却说,同修同道遇上了事儿,岂能袖手旁观?即使舍命犯险,为的也是道义和功德。” 飞星子垂下了目光,忘尘子说道:“你损耗过甚,还是先调息静养吧。别的事,等恢复过来再想,反正天长日久的,有得是时间。” 巫阳坐在床边,冷着脸看着绍雪。 绍雪问道:“怎么了?干么这么看着我?” 巫阳斥道:“生魂抢回来就算了,逞什么口舌之快?万一真是洁的阴魂在里面,把她招惹了出来,如何收场?” 绍雪嘟着嘴垂了眼帘。 巫阳叹了口气,说道:“心善是好的,可是,凡事要量力而行。你唯一的缺点就是不长记性也不听人劝,而云凤最大的好处,恰恰就是有记性,听人劝。” 绍雪微一蹙眉,嘟囔道:“提师姐做什么?她好,你怎么不选她当徒弟呀。” 巫阳戳了她额头一下,斥道:“跟我犟嘴有用吗?谁心里难受谁知道。” 绍雪将脸扭到床里,冷淡地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巫阳又叹了口气,说道:“怨只怨都是修道之人,若是寻常百姓家,三妻四妾的倒也没什么。” 绍雪静默半晌,说道:“我累了,睡一会儿。” 转过天,伏罪一大早起来,便跪在绍雪门口。 忘尘子走过来说道:“大巫师,我去叫小师姐。” “不。”伏罪连忙说道:“不要打扰神女休息,我等着就好。” 巫阳在屋里面坐着,也不以为意,绍雪没醒,她也不出声。 直到过午,绍雪才睁开眼睛,看着巫阳微笑道:“睡得好舒服。” 巫阳微笑着坐到床边,抚了下她的脸,说道:“起来吧。” “嗯。”绍雪坐起来,片刻后又倒下,说道:“不想起,身上像要散架一样。” 巫阳说道:“那就再睡一会儿。” 忘尘子叩门道:“小师姐,该起身了。” 绍雪应道:“不想起。” 忘尘子说道:“大巫师在你门外跪了一头午了。” “什么!”绍雪忽地坐起来,看着巫阳问道:“你怎么不叫我?” 随后又说道:“让他起来。” 然后赶紧下地穿衣洗漱。 巫阳走到桌边坐下,严肃地说道:“你不要以为我是以老卖老,自许高位,轻贱族人。我告诉你,你是神女!而且我对你说过很多次,神女是天神在人间的代言者,你要有神的威严。” 绍雪叹了口气,放下手巾说道:“让人在外面这样跪着,就算是有威严了?” 巫阳斥道:“你要想清楚,你没有召见他,他跪在你门前,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或者也可以说成是感谢天神的救命之恩。当时你正在睡着,如果因为他到门外跪着,我就把你叫醒,你神女的威严何在?长此以往,族人都会如此,对你也就没有了敬畏之心。” 绍雪刚要张嘴,巫阳紧接着说道:“不要拿你的慈悲说事儿,这与慈悲无关!既然你是神女,就要有神女的态度,就不能像凡人一样平易近人。你想一想,中原的皇帝在睡觉时,大臣跑来跪在门口,会有人为了那个大臣,把皇帝叫醒吗?道理都是一样的,你可以爱护族人,但不能坏了规矩!” 绍雪蹙眉道:“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我现在叫他进来可以吗?” 巫阳也蹙眉道:“你不改掉不听劝的毛病,你师兄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绍雪瞪了她一眼,拉开了门。 伏罪说,他只是想去跟父亲告个别,可不知怎么就进到了崖壁里。 那里漆黑一片,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和无助的哭泣声,可他什么也看不见。 没过多久,便觉得有人往外拉他,可黑暗的深处,突然生出一股极大的力量,也在往里拉他。 他被两股力量拉扯得痛入心扉,直到听到诵唱,那是神女抚慰亡魂的歌声,他才觉得舒服了许多,而且身上有了力气,与往外拉扯的力量一起,挣脱了黑暗深处的力量。 绍雪扫了巫阳一眼,果然是术业有专攻,说到底,最后能把伏罪的生魂抢回来,靠得还是巫阳的诵唱。 绍雪说道:“你以后再有什么事,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来,而且我也不喜欢别人跪在我的门外。” 伏罪躬身说道:“我只是为了感谢神女的救命之恩。” 巫阳抢着说道:“回答他,是天神救了他,让他留在人世服侍你。” 绍雪说道:“不要感谢我,是天神宽恕了你,让你留在我的身边,助我重新振兴巫族。” 伏罪答道:“是,我一定听从神女的安排。” 绍雪说道:“去准备吧,咱们尽快启程。” “是。”伏罪躬身答应,退了出去。 巫阳说道:“我要提醒你,吐蕃国既然盯上了巫族,就不会轻易让你带着族人东迁,如果你真心想保护巫族的人,我劝你,在东迁的路上,如果发现追踪盯梢的人,一定要杀掉,并驱散命魂。” 季山泉休养了三个月,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只是法力还没有恢复过来。黑夫人虽然没有来飞云观,却采买了两大车补品,差人送到了飞云观,把了尘真人吃得红光满面的…… 这一天午后,了尘真人的神识说道:“凤儿,忘尘子自己回来了,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云凤一惊,骑上虎兄,叫上虎弟,向外奔去。 见到忘尘子,云凤急忙问道:“绍雪呢?出什么事了?” “没事。”忘尘子微笑着答道:“大家都没事,我是先回来向师父禀告一声。小师姐,咱们路上说吧。” 云凤调侃道:“忘尘子,绍雪把你调教得不错呀,天天喊小师姐吧?叫得这么顺口的。” 忘尘子笑道:“小师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快走吧。” 说完骑上虎弟,两人向观中返回。 路上,忘尘子把巫族东迁的事说了,然后说道:“我回来,一来是向师父禀告,二来就是找你帮忙。几百名巫族人要进入中原,要有朝廷的准许才行。” 云凤说道:“放心吧,我让应灵去找我爹,再去知会绍雪。” 回到飞云观,忘尘子自去回禀了尘真人,云凤来到季山泉房间,进门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师兄,绍雪要回来了。” 季山泉微笑道:“这么快呀,还以为她赶不上咱们成亲了呢。” 云凤抿嘴一笑,坐到他身边说道:“先别告诉绍雪咱们定亲了,我怕她心里难受。”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不会的,再者说,迟早都是会知道的。” 云凤揪了一下他的耳朵,说道:“行了,我知道我心眼儿小。绍雪现在是巫族的神女,带着族人东迁,而且还受了伤,不能让她刚一回来就知道这事儿,我担心她的伤。” “受了伤?”季山泉问道:“怎么受的伤?” 云凤瞪眼道:“心疼啊?” 季山泉失笑道:“你看你,刚才你不是还心疼她来着?” 云凤嗔道:“我心疼可以,你心疼不行!” 第180章 :归来 三个月的时间,拓跋宁丛一直在尝试,劝说道绝真人再帮他建立狂暴营。 道绝真人一开始不置可否,等到内伤养好,才让人把拓跋宁丛请到自己房里来,说道:“拓跋首领,三个月前,我让你去天修观抓季山泉。可是,你并没有抓回来。” 拓跋宁丛皱眉道:“真人,这与重建狂暴营有什么关系?” 道绝真人浅笑了一下,说道:“你没有抓回季山泉,说明你没有压住天修观。拓跋首领,恕贫道直言,你连天修观都压不住,如何攻打中原?你就不怕你起兵之时,中原的修道之士投军抗敌?” 拓跋宁丛沉着脸问道:“真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道绝真人答道:“贫道的意思,早就说得很清楚,拓跋首领没有当皇帝的命,莫不如归顺中原吧。” 拓跋宁丛咬牙说道:“真人这是打退堂鼓了?” 道绝真人微笑摇头,说道:“首领勇武过人,但这智计……贫道委实不敢恭维。” 拓跋宁丛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个粗人,真人有什么话,直说便好。” 道绝真人说道:“贫道当年劝你积粮屯兵时说过,中原十年之内必生大变,应验否?” 拓跋宁丛说道:“真人神算,宁丛从未怀疑过。” 道绝真人点头,说道:“贫道现在告诉你,大隋的气运也不会长久。你只要安守一隅,迟早会为后人开创一片天地。” 拓跋宁丛垂目凝思,道绝真人低声说道:“归降大隋,至少拓跋部就不会有战乱。只要养精蓄锐,假以时日,自然能独霸一方。否则,中原已经探知你集兵待战,难道人家就不会先来打你吗?” 拓跋宁丛沉思半晌,站起身抱拳道:“多谢真人提点,容我想想。” 道绝真人说道:“时不我待,首领万莫以卵击石。” 半年之后,云凤收到黑门主的书信,信中说,拓跋部首领拓跋宁丛,率数十人进京,归顺大隋,从此止息刀兵,岁岁朝贡。 宇文术进言,说此事是季山泉的功劳,但季山泉虽然是黑门主的女婿,却是出世修炼的高人。所以皇帝特旨嘉奖,敕封黑门主为卫国公,世袭罔替! 云凤看完了信,笑意满盈地说道:“看看,你给我们家挣来个世袭罔替的公爵。” 季山泉微微一笑,世袭罔替虽然难得,但也要这个王朝长久才管用。不过这么高兴的日子,怎么能说扫兴的话呢? 所以季山泉调侃着说道:“那你以后可要好生服侍我。” 云凤一愣,随即脸涨得通红,啐道:“胡说八道什么?下|流东西……” 季山泉也是一愣,随即失笑道:“我说的是端茶倒水,你想哪儿去了?” “讨厌!”云凤冲过去将他扑倒在床上,骑在身上正要打,应灵嗖地出现在床头,盯着两人问道:“你们在干么?” 云凤吓一哆嗦,脱口斥道:“你怎么进来的?” 应灵答道:“走进来的。” “你吓死我了!”云凤捂着胸口,气哼哼地瞪着应灵。 季山泉问道:“绍雪回来了?” 云凤眼神一慌,应灵答道:“回来了,在野马镇安顿巫族人呢。” 云凤下了地,说道:“走,去看看绍雪。” 野马镇经过上一次七煞夺魄阵的祸害之后,原镇上的居民死的死,疯的疯,为数不多还正常的人,大多也都拖家带口地离开,远赴他乡了。 野马镇,几乎已经是座死镇。 绍雪带着巫族人来到野马镇,收拾了没人住的空房子,打扫了街道,竖起了神女像。 原本绍雪不想让族人带着神女像,又大又沉不说,一路从南疆运过来,几千里地呢! 可是,架不住族人坚持,巫阳也坚持,还说这神女像代表着天神,是巫族人唯一觉得还能受天神庇佑的维系物。 这一路上,牛车拉,众人扛,就数这神女像保护得好,连点儿尘土都没沾上。绍雪就不明白,到了野马镇之后重铸一个不行吗?或者干脆铸一个天神像不是更好? 不过绍雪没有问,怕又被巫阳教训。 黄昏时分,两只猛虎跑进了镇子,巫族人惊得四散躲避,若不是虎背上坐着人,巫族人恐怕就要放蛊放毒了。 听到虎啸声,绍雪从屋里跑出来,站在街道中间,看着季山泉,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绍雪心里五味杂陈,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有咫尺天涯的无奈。不知道是应该高兴的大声打招呼,还是应该平淡地唤一声师兄,以此来避免师姐的猜忌。 “绍雪!”云凤跳下虎背,冲到绍雪面前,攥紧了她的手,眼圈儿泛红地说道:“我都想你了。” 云凰现身出来说道:“是呀,绍雪,你可回来了。” 一句话,引得绍雪落下泪来,哽咽着唤道:“大师姐,师姐。” 季山泉微笑着走到近前,绍雪偏了头,抽回一只手沾了沾脸上的泪,然后才抬起头微笑着唤道:“师兄。” 虎兄和虎弟凑了上来,闻着绍雪。 绍雪分别摸了摸两只虎的头,说道:“虎兄,虎弟,你们好吗?” 巫族人站在远处,惊叹他们的神女竟然与中原的世外高人相熟,还能与猛虎对话! 飞星子走了过来,起手道:“道兄,云凤姑娘,云凰姑娘,好久不见。” 季山泉起手还礼道:“好久不见。” 云凰点头示意。 云凤说道:“多谢飞星子道兄相助绍雪。” 绍雪问道:“忘尘子都告诉你们了?” “嗯。”云凤点头,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绍雪答道:“早就没事了。” 云凤将她搂近了些,附耳轻声道:“你好厉害,现在有几百人听命于你。” 绍雪一笑,拉着云凤向屋里走,又招呼季山泉道:“师兄,到屋里坐吧。” “好。”季山泉应道:“你们先去,我同飞星子说说话。” 绍雪她们进了屋,围观的族人也散去了。季山泉和飞星子溜达到神女像前,季山泉仰望着神女像,轻笑道:“这个不会是从南疆运过来的吧?” 飞星子四下里看了看,轻声说道:“就是。你不知道,这些人都像魔障了一样,因为东迁的事,自尽了几十人,其中还有小儿。” 季山泉微微一怔,轻声问道:“为何自尽?是因为不赞同东迁,又不敢反对绍雪吗?” “不是。”飞星子摇头道:“不是不赞同,而是不想离开。也不是不敢反对绍雪,而是要侍奉天神。” 季山泉恍然一声喟叹,默默地点了点头。 飞星子轻声问道:“你破身了?” “没有啊。”季山泉一愣,下意识地躲开他一步。 飞星子自觉失言,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是我唐突了……我感觉你的法力弱了很多。” “哦。”季山泉失笑道:“是这么回事……” 房间里,绍雪与云凤说了一会儿话,终于忍不住扭捏着问道:“师姐……你和师兄……成亲了吧?” “没有啊!”云凤眨了眨眼睛,难道应灵告诉绍雪了?那不对呀,应灵知道,她和季山泉只是定亲呀。 绍雪愕然看着云凤,问道:“那师兄的法力怎么变弱了?难道是受伤了!” 云凤抿住了嘴唇儿,有些为难,绍雪毕竟是拓跋部首领的女儿,如果告诉她实情,不知她会做何感想。 绍雪见云凤迟疑,会错了意,以为自己关心过分,引得云凤不高兴了,连忙说道:“师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大家都是同门……” “你误会了。”云凤打断她,说道:“我在考虑要不要对你说实情。” 云凰说道:“告诉绍雪吧,迟早也是会知道的,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绍雪看看云凰,又把目光称回到云凤脸上。 云凤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将事情原原本本地细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绍雪苦笑了一下,幽幽说道:“难怪我刚一出生,就被他送到了天修观……他为了达到目的,真是不择手段。” 云凤说道:“绍雪,其实经过这件事后,你爹已经归顺大隋了。说来也巧,我今天收到我爹的书信,说的就是这你爹归顺的事。” 绍雪冷冷地说道:“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云凤尴尬地笑了笑,转了话题:“绍雪,你以后就待在野马镇?” 绍雪摇头答道:“不。安顿好族人之后,我就回飞云观修炼。” 云凤高兴地说道:“那咱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你陪我一起练功吧?” 绍雪愕然问道:“师兄伤得这么重!连入世修炼都不行了?” 云凤点了点头,说道:“师父说了,少说还得休养一年。” 绍雪咬住了嘴唇,心里既高兴又难受。高兴的是,至少有一年的时间,可以天天见到师兄,难受的是,因为自己的生身父亲,害得师兄受了这么重的伤。 云凤问道:“巫阳呢?怎么没看见她?” 绍雪答道:“跟应灵一起回飞云观了,她说族人刚到,还不能适应,离不开我,说她去知会师父一声。” 第181章 :失魂 “哦。”云凤答应了一声,说道:“既然巫阳不在,那我留下来陪你吧,等你忙完镇里的事,咱们再一起回观里去。” 绍雪蹙眉道:“你跟师父说了吗?当心师父又训斥你。” 云凤哼了一声,说道:“不理他,他把我娘给师兄送来的补品吃了大半,我还没训斥他呢。” 绍雪笑而不语。 云凰嗔道:“凤儿,为了救师兄,师父也损耗了不少法力,不就是吃了几口东西吗,瞧你这话说的。” 云凤嘟了嘟嘴,转而又笑道:“绍雪,以后这个镇子就是你的了,有什么打算?” 绍雪蹙眉摇头,答道:“没什么打算,把他们安顿好,我就跟师姐回飞云观。” 云凤说道:“回飞云观不急,在哪儿都能修炼,这么大一个镇子,几百口人,我帮你谋划谋划,把它弄好,反正巫族人也得生活,让他们开客栈,开集市,与别的地方通商买卖,好不好?” 绍雪勉强笑了笑,说道:“师姐若是不嫌麻烦,看着办就好了。” 眼见着天色向晚,季山泉来到房门前唤道:“云凤,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云凤在屋里应道:“师兄进来。” 飞星子说道:“我回房了,就不送你们了。”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待飞星子走后,推门走进房中。 绍雪站了起来,说道:“师兄快坐吧。” 季山泉点头答应,走到桌边坐下。 绍雪给他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 云凤说道:“师兄,咱们留下陪着绍雪吧?”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咱们没跟师父说。” 云凤说道:“让应灵去说一声就行了。师父那么疼绍雪,肯定会答应的。” 绍雪微微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季山泉,她希望季山泉能答应留下,这样的话,从此刻开始,就能天天见到他了。 季山泉想了想,问道:“我住哪儿?” 绍雪心头一喜,低声说道:“旁边有间屋子,我这就去收拾干净。” 夜深了,云凤和绍雪躺在一张床上,头挨着头睡熟了。 云凰坐在桌边看着两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还记得姨娘走后,爹沉闷了两天。凤儿便说,喜欢一个人却不能在一起,实在是天大的憾事。即使真的不能在一起,哪怕时常能见到也好。 人这一辈子看着很长久,实则一转眼就过去了。姨娘这一辈子想着念着,却忍着不见爹,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煎熬。 云凰走到床边,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云凤的脸颊,或许正是因为姨娘的事,凤儿觉得绍雪心里苦吧?才会一反常态地与绍雪这般亲近。 不能在一起,时常见到也是好的。师兄也是这样想的吧?否则怎么会什么都不说,就答应留下来?师兄从来不会这样含混的,就像对云燕,师兄当面就把话说清楚了。 云凰又轻叹了一声,转身出来,进了季山泉的房间。 一个虚影进到了绍雪的房间里,站在床边伏下身子,对着绍雪轻声唤道:“起来……跟我来……” 绍雪的生魂缓缓坐了起来,目光呆滞地下了地,跟着那个虚影走了。 “师兄!”一大清早,季山泉便被云凤的尖叫声惊醒,连忙穿上衣服跑到绍雪房里。 云凤坐在床上,搂着绍雪哭道:“绍雪的命魂不见了,这又是怎么了?为什么有我在的地方,就一定会出事呀……” 季山泉连忙到床边坐下,拨开绍雪的眼皮看了看,又按了下脉门,说道:“别哭了,先用针护住她的阳魄。” “嗯。”云凤抹了把眼泪,掏出针包,说道:“走开呀,还在这儿坐着。” 季山泉连忙起身避开,门外飞星子问道:“季道兄,怎么了?” 季山泉出来,轻声说道:“绍雪的命魂不见了。” 飞星子一惊,抬腿就要进门。 季山泉一把拉住他,说道:“我让云凤护住她的阳魄,你稍等一会儿。” “哦。”飞星子面露尴尬,别说他跟绍雪没什么,就算有什么,屋里还有云凤呢,这样想都不想便往里闯,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片刻后,云凤在房里说道:“好了。” 季山泉说道:“进来吧。” 飞星子摇了下头,答道:“我不进去了,有事你叫我。”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回到房里。 走到床边,掏出招魂符晃着,丢在地上,双手掐诀念动法咒。 片刻后,季山泉松开法诀,皱眉说道:“命魂被禁锢了,不过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像是有一股力量在与我拉扯。” 飞星子在外面听到季山泉的话,连忙说道:“道兄,我能进去吗?” 季山泉答应道:“进来吧。” 飞星子走进来,关上门站在门口,轻声说道:“在回来之前,巫族大巫师的情况就是这样,命魂被无岸之界吸住了。” 季山泉皱眉道:“你不是说只有脸上刻了罪符的人,才会被无岸之界吸进去吗?” 飞星子答道:“我也不能肯定地回答你,我只是觉得这个情况很像。” 云凤说道:“离着几千里地,还能把人的命魂吸走,这个无岸之界也太厉害了吧?” 飞星子说道:“我去看看大巫师有没有事。” 飞星子说完之后,转身开门出去。季山泉坐在桌边,皱着眉头。绍雪的命魂不可能是被无岸之界吸走的,就像云凤说的,离着几千里地,无岸之界应该只是一个结界,又不是地府,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想着,飞星子回来了,关上门后轻声说道:“大巫师没事。” 季山泉问道:“应灵呢?” 云凤答道:“一发现绍雪的命魂不见了,我就让它去观里找巫阳了。” 季山泉说道:“那就等吧。” 绍雪站在无尽的黑暗中,周围没有一丝亮光。然而这样的孤寂与黑暗,并没有令绍雪感到不安,反倒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绍雪尝试着走了几步,感觉脚下似乎没有地面,而因为这无尽的黑暗,绍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向前走,或者只是虚空悬在那里晃晃腿而已。 “有人吗?”绍雪开口,声音大得吓了自己一跳。 一个温润的声音回答道:“就算是有人吧,其实我是鬼。” 绍雪问道:“你是谁?” 声音答道:“我叫‘洁’,是巫族第二任神女。” 绍雪心里一沉,问道:“你把我弄回南疆了?” “不。”洁答道:“是你把我带到了这里。” “我?”绍雪想了想,猛然醒悟,惊道:“神女像!” 洁说道:“是的,我一直在神女像里。” 绍雪愕然问道:“那……那个无岸之界……” 绍雪顿住,最开始她和巫阳都猜测,洁创造了无岸之界,那么洁一定是在无岸之界里面。绍雪甚至还猜测,洁是用罪符和无岸之界来吸取命魂,供她修炼。 可现在,所有的猜测都被推翻了,洁一直在神女像中。 洁说道:“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毕竟你不说,我无法知道你真实的想法。” 绍雪说道:“我原以为,是你创造了无岸之界,你用罪符标记命魂,在他们死后,将命魂吸进无岸之界,供你修炼。” 洁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说道:“你很勇敢,即使是在对你不利的情形下,依然敢率直地说出心里的想法……不管你是不是天神选中的人,你都有资格做神女。” 绍雪觉得洁似乎没有恶意,问道:“我也在神女像中?” 洁答道:“是的。” 绍雪又问道:“你把我弄进来,想怎么样?” 洁答道:“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应灵跑回飞云观,大殿内却只有玄明子。 应灵停在玄明子面前,问道:“道长,巫阳呢?” 玄明子答道:“与师父一道去镜心观了。” 应灵说道:“麻烦道长去叫回来。” 玄明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应灵看着玄明子,重复道:“麻烦道长去把他们叫回来。” 玄明子看着应灵,妖兽的猜忌心极重,跟它不熟识的人,它就会一根筋,而且极为防范。 玄明子解释道:“应灵,不是我不去,我师父是御剑飞去的,我不会御剑。如果我去给你叫他们,骑马的话,估计要用一个多月。” 应灵眨了眨眼睛,说道:“没骗我?” 玄明子答道:“我向三清法尊发誓,我没有骗你。” 应灵抬起前爪,用力地抓了抓头,说道:“我姐姐的命魂不见了。” 忽的一阵风,玄明子已经不知所踪。 应灵转身惊愕道:“居然比我还快!” “山泉!” 听到玄明子的声音,季山泉连忙跑出门来。 玄明子问道:“怎么回事?” 季山泉答道:“大师兄莫急,绍雪刚刚醒了。” “醒了?”玄明子眼中的急躁之色褪去,说道:“既然醒了,我先回去了。” 季山泉说道:“大师兄,来都来了,见一面说句话再走也不迟呀。” 玄明子答道:“有什么好见的,过些时日你们不就回观里了吗?到时候天天见。师父去了镜心观,我得回去。” 应灵嗖地蹿到季山泉肩头上,瞪着玄明子说道:“你跑得好快呀!” 第182章 :求救 玄明子转身要走,应灵说道:“我跟你再比一次。” 玄明子转回身看着应灵答道:“应灵,你赢不了我,如果我没有你跑得快,又如何才能降妖捉怪呢?” 应灵眨了眨眼睛,说道:“有道理。” 玄明子微微一笑,说道:“我走了,你们小心点儿,凡事不要大意。” 季山泉应道:“是。” 玄明子走了,飞星子从屋里出来,惊诧道:“你大师兄能跑得过应灵?” 季山泉愕然反问道:“你大师兄跑不过应灵?” “嗯……”飞星子想了想答道:“应该能跑过吧?没见识过。” 应灵问道:“那你们两个怎么跑不过我?” 季山泉答道:“修炼的年头和境界都不够。” “废物。”应灵嗖地进屋去了。 让绍雪缓了一会儿,云凤问道:“怎么回事?” 绍雪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去了一个黑暗的地方,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回来了。” 云凤蹙眉,看向季山泉。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说道:“没事儿就好。” 飞星子起身说道:“那我回房去了。” 季山泉也站了起来,说道:“我也回房了。” 绍雪捏了一下云凤的手指。 云凤会意,说道:“师兄,你回房干么去?还想接着睡觉啊?” 季山泉答道:“我又没事儿做,一大清早让你喊醒,再睡会儿也没什么吧?” 两句话的工儿夫,飞星子已经出门走了。 云凤丢了个眼色,示意季山泉坐下。 季山泉恍然明白,绍雪是不愿意当着飞星子的面说,于是关了门,走回桌边坐下。 无岸之界,不是洁创造的,她还没有那么大的法力,那是她发现的一处结界入口。至于是什么结界,通向哪里,洁也不知道。 而罪符,原本的功效是惩罚心术不正的族人,作用是压制法力。但是,当第一个纹有罪符的人死亡时,大多数族人都看到他的阴魂被吸进了那个结界入口。而且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将阴魂召唤出来。 所以后来,巫族人称那里做‘无岸之界’,因为一旦阴魂被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无岸之界的名字,倒是洁起的,只不过巫族的后人,把事情给传歪了。 伏罪的生魂被吸进去,这是洁也没有想到的,更加想不到的是,绍雪和飞星子两人,竟然能把伏罪的生魂拉出来。 至于洁,她在死之前并没有找到能继任的神女,所以附身在神女像中,希望能找到神女,给予族人启示。 但是洁没有想到,打造神女像的原石,用的就是结界入口那座山的山石。洁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当巫阳出生的时候,洁想给予族人启示,然而她的法力被神女像封住,无法释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巫阳父母被害,巫阳倒下。 万幸的是,巫阳又活了过来,可族长却将巫阳放逐了! 洁的愤怒终于冲破了神女像的禁锢,在族长祭祀时,以天火术烧死了族长。然而,巫阳却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绍雪的出现,洁又看到了希望,但是洁不敢在结界附近召唤绍雪,怕结界对绍雪有影响,所以一直等到她们回到了野马镇,洁才将绍雪召唤进了神女像。 季山泉说道:“就算离结界入口极远,她就不怕你的生魂进了神女像后出不来吗?” 云凤蹙眉道:“就是,她自己都出不来,还把你叫进去。” 绍雪抿嘴一笑,说道:“我这不是出来了嘛。洁应该是觉得,伏罪的生魂能被拉出无岸之界,那就应该是生魂与阴魂不同,所以我应该不会被困在里面。” 季山泉沉着脸说道:“那只是她觉得而已,如果有什么闪失,你被困在那里面,我们又找不到你,她有办法送你出来吗?” “师兄……”绍雪本想争辩,突然想起巫阳说她不长记性不听劝,连忙改口道:“你别生气,他们巫族人都是死脑筋。” 云凤哼道:“巫阳也真是的,本来就是让你陪她回去一趟,现在可倒好,你做了神女,倒没她什么事儿了。” 云凰说道:“凤儿,不要编排长辈。” 云凤哼了一声。 季山泉问道:“她把你召进去,想干什么?” 绍雪答道:“她希望我能把她从神女像中救出来。” 季山泉沉默半晌才说道:“绍雪,你有没有觉出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绍雪眨了眨眼睛,答道:“没有啊。” 云凤说道:“一块石头而已,又不是结界,她那么高的法力,在里面都能把族长烧死,怎么就出不来?要我看,没准儿她就不是第二任神女,而是被封印在里面的什么东西。” 绍雪咬住了嘴唇儿,还是忍不住反驳道:“神女像,乃是巫族的圣物,怎么会用来封印恶灵呢?况且她说的话合情合理,对我也没有恶意呀。” 季山泉说道:“单凭她不顾你的安危,把你的生魂召进去,至少她对你也不是抱有善意的。” 绍雪抿着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说道:“你们把人想得太坏了。” 云凤抬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斥道:“我们是为你好!” 绍雪捂着额头嘟嘴道:“我知道。可是……她真的很可怜,她看着巫阳落难,巫阳到现在都快一千年了,她在神女像里面待了那么久。”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得先问问巫阳。应灵,巫阳去哪儿了?” 应灵答道:“跟老师父一起,去镜心观了。” 再见巫阳,镜影真人站了起来,起手躬身道:“一别千年,别来无恙。” 巫阳淡然笑道:“你在讥讽我吗?如今你尊为掌门,子弟成群。而我,却成了你最厌恶的‘邪秽’。你还与我说什么‘无恙’?你看我像‘无恙’的样子吗?我都死了快一千年了。” 镜影真人放下手直起身,看着巫阳说道:“你的心眼儿还是这么小。” 巫阳微笑着答道:“你的心眼儿也没长大呀。” 了尘真人说道:“你们俩不要一见面就斗嘴嘛。” “你闭嘴。”两人异口同声。 “唉……”了尘真人叹了口气,走到一旁坐下。 巫阳问道:“你要见我,什么事?” 镜影真人幽幽一叹,说道:“近千年不见了,听说你还在,想见见故人而已,没什么紧要的事。” 巫阳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镜影真人说道:“坐吧。” 巫阳点了点头,走到另一侧坐下。 了尘真人笑道:“这多好。” 镜影真人和巫阳一同瞪了他一眼,谁都没搭茬儿。 了尘真人一笑,说道:“多年不见……” 镜影真人扭脸看着巫阳说道:“绍雪本来应该是我的徒弟。” 了尘真人叹了口气,处殿外唤道:“茗心,上茶呀!这么没眼色的。” 镜影真人瞪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到巫阳脸上。 巫阳说道:“你这是问我要徒弟?” “是。”镜影真人坦诚说道:“你的巫术是旁门左道,绍雪应该入我镜心观修炼。” 巫阳脸色一沉,斥道:“当年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镜影真人点头,波澜不惊地说道:“没错。巫术进境极快,利用各种药材与蛊虫提升法力,两百年之内,的确鲜有敌手。然而,两百年之后呢?你们族中无论是神女还是大巫师,有修炼出法身的吗?能御剑飞行吗?” 巫阳嗤笑了一声,说道:“活那么久有用吗?你至今心里还念着宋玉吧?” 镜影真人说道:“你还是如此下作,说不过我,便以龌龊之事争胜。” 巫阳说道:“好,算我口无遮拦。但是绍雪是了尘的徒弟,我与绍雪虽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 “好。”镜影真人扭脸看向了尘真人,说道:“把绍雪给我,我用腾花术跟你换。” 腾花术是一门轻功,是镜心观的绝技。说是轻功,听起来不起眼儿,可一旦学会了腾花术,离御剑飞行就不远了。所以天下道观中,唯有镜心观的二代弟子,年纪轻轻便可以御剑飞行! 了尘真人瞪大了眼睛,巫阳说道:“想想绍雪对山泉的感情,再想想你自己。” 了尘真人一皱眉,说前半句就行了,干么还得加上后半句?了尘真人这辈子最心烦的事,就是没人看上他。 镜影真人转头看着巫阳说道:“季山泉已经和云凤定亲了。” 巫阳翻了个白眼儿,说道:“那又怎么样?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自命清高。” 镜影真人眼中寒光一闪,问道:“你是说季山泉朝秦暮楚?” 巫阳说道:“我是说你多管闲事。我与绍雪日夜相伴,她的心思我最清楚。你一个外人,凭着自以为是的念想,便要左右孩子们的事,你是不是孤单得太久了,见不得别人有喜欢的人?” 了尘真人说道:“别吵了,再吵就打起来了,巫阳现在没法力。” 巫阳嗤笑道:“大不了灰飞烟灭,她早一千年前就想灭了我了。” 了尘真人说道:“镜影,你想没想过,绍雪愿意吗?” 镜影真人站起身说道:“走,去问绍雪。” 第183章 :心凉 午后时分,玄明子骑着虎兄,带着虎弟来到野马镇,对绍雪说道:“师父叫你回去一趟,镜影真人来了。” “是。”绍雪答应。 玄明子又说道:“山泉,云凤,镜影真人也要见你们两个。” 云凤蹙眉道:“见我们干么?跟她又不熟。” 玄明子斥道:“放肆。” 云凤白了他一眼,拉着绍雪坐到虎弟背上,说道:“虎弟,咱们走。” 这一次,虎弟没有听她的。 忘尘子问道:“大师兄,师父有没有叫我回去?” 玄明子答道:“忘尘子,绍雪回完了话,还是要回来安顿巫族的事,你留下帮帮她,不用急着回山。” “是。”忘尘子答应,心里却明白,大师兄这么说是在安慰他,实则师父估计都把他忘了。 玄明子四人走后,飞星子对忘尘子说道:“道兄,我要走了。” 忘尘子一愣,但转念便明白,好歹飞星子师出名门,这一年多倍受冷落,也是难为他了。 忘尘子说道:“不向绍雪告个别吗?” 飞星子一笑,说道:“她若留我,非她所愿。她不留我,我又情何以堪?相识一场,何必为难彼此……道兄,就此别过,有缘江湖再会。” 忘尘子起手,心里不是个滋味儿,毕竟在一起一年多了,说道:“我送你。” 回到飞云观大殿,见过礼后,镜影真人直接了当地说道:“绍雪,季山泉与黑云凤已经定亲了,你应该随我去镜心观潜心修炼。” 此言一出,巫阳和云凤一同瞪着镜影真人。 绍雪垂着眼帘没有说话,心里像刀绞一样疼。 应灵露出头儿说道:“仙子姐姐说我姐姐受了伤,不想让她知道定亲的事,免得我姐姐心里难受,你不是好人。” 巫阳接口说道:“应灵这话说得对,某些人,连妖兽都不如,真不知道长没长人心。” 镜影真人平淡地说道:“长痛不如短痛,迟早是要知道的。你们自以为好心,我问你们,季山泉想娶绍雪吗?黑云凤能答应吗?” 绍雪抢着说道:“真人,弟子潜心道法,心无旁骛。” “好。”镜影真人说道:“那就转投我镜心观,我教你道法,将来传你衣钵。” “不行!”云凤憋得要炸了,抢徒弟也就算了,上来就戳人心窝子,哪有个当长辈的样儿! 镜影真人看着云凤问道:“你以什么身价说话?你是绍雪什么人?别说你是她师姐,转投门派的事,只有师长可以说话,除非……你是她的主母。” 云凤一怔,季山泉恍然明白了镜影真人的用意,说道:“云凤,不要多嘴。” 在场的人,除了应灵之外,都明白了镜影真人的用意,她是想话赶话地把云凤挤住,然后再以长辈的身份拍板定论。 可季山泉的一句话,让绍雪的心彻底凉了。 云凤咬着牙,心里直翻腾。 绍雪说道:“承蒙真人错爱,弟子不胜感激,但是弟子无意再次转投门派,只能辜负真人的好意了。若无别事,弟子告退。” 绍雪说完,转身往殿外走,巫阳跟着起身,追了上去。 了尘真人看着镜影真人问道:“你高兴了吧?” 镜影真人答道:“我是为她好。没可能的事,就应该尽早断了念想。” 云凤轰然起身,恶狠狠地瞪了镜影真人一眼,对了尘真人说道:“师父,徒儿告退。” 说完一扯季山泉,斥道:“走啊!” 两人出了大殿,玄明子跟了出来,说道:“山泉,跟我来。” 云凤恼道:“干什么?” 玄明子说道:“这是飞云观,不是千机门,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气。再敢放肆,我便用门规处置你。” 云凤压了压火气,大师兄不像师父,师父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得再怎么严重,却不会真那样做。可大师兄不同,大师兄轻易不会说狠话,但只要说了,就一定会那样做。 云凤说道:“我要和师兄去看绍雪。” 玄明子说道:“你自己先去,我有话跟山泉说。” 季山泉说道:“你去吧,我待会儿去找你。” “嗯。”云凤答应一声,又斜了玄明子一眼,转身走了。 玄明子带着季山泉走下台阶,轻声说道:“你因私情而有所避讳,我不怪你,但你不该失了公心。绍雪天赋异禀,手掌泰阿剑,是道家难得的奇才。你即使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合适,不说话也便罢了,何必非要当着长辈的面表态呢?你这样就不怕她一气之下,转投了镜心观?” 季山泉皱眉,轻声答道:“大师兄,我觉得以私情为牵绊,不清不楚,对谁都没有好处。我承认,我处事操切了,不该当着长辈的面表态,让绍雪难堪。可是当时云凤被逼到死角,我怕她一时冲动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来,反倒会更添是非。” 玄明子点了点头,说道:“镜影真人这一手儿可是真够狠的……算了,好在绍雪没有因此而负气,你去看看她吧。” 季山泉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见了她说什么呀?” 玄明子一笑,答道:“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要说话。” 绍雪回到房中,坐在床上不说话。 巫阳坐到她身边,说道:“这个季山泉,他要不多那句嘴,云凤就把话说出来了。” 绍雪冷淡地说道:“说出来又能怎样?师姐脾气不好,性子急,这样被逼着说出来,就算不能反悔,将来会有好结果吗?与其弄得大家都心里堵得慌,还不如就此了断的好。” 巫阳摇头叹息,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女人嘛,习惯习惯自然就好了。其实云凤也心疼你,应灵不是说了吗,知道你受了伤,连定亲的事都不敢告诉你。” 绍雪看着她说道:“你不用转弯抹角地劝我,我不怪师兄和师姐。师兄从来没有对我表示过什么,从一开始就是我一厢情愿。师兄对我的好,就是兄长对妹妹的呵护,是我太贪心了。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负气而走的,我是巫族的神女,我带着他们千里跋涉,不会因为我自己的事,就弃他们于不顾。” 说着,绍雪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巫阳搂住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季山泉来到时,看到云凤在绍雪房外转磨,近前问道:“你怎么没进去?” 云凤瞪着他反问道:“进去我说什么?绍雪不会以为我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季山泉静默了片刻,说道:“那回房去吧。” 云凤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轻声嗔道:“我是小孩儿吗?用你提醒吗?你多什么嘴?弄成现在这样你心里好受吗?” 季山泉皱眉,叹了口气。 云凤轻声说道:“我是心眼儿小,可绍雪与别的什么人不同。于公,她是同门,咱们有同袍之义。于私,咱们一道经风历雨,共过生死。别人我容不下,绍雪……我忍忍还是能容下的。” 云凰现身出来说道:“凤儿,师兄做得没有错。你不要心里憋气,就拿师兄当出气筒。” 云凤的禀性,云凰再了解不过了。此时她心绪翻涌,当然会说能容得下绍雪,可过了这个劲儿,虽然不至于反悔,但恐怕至少得闹腾一二十年! 那样的话,三个人谁都别想清静,不但都会心里堵得慌,还会直接影响到修炼的进程。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你别进去了,我和姐姐进去。” 云凰说道:“不,师兄得进去。这个事儿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但无论是谁都没有在明面儿上说过。况且刚才师兄只是让你别多嘴,并没有真正表露什么态度,如果你去而师兄不去,反倒会显得咱们心里有鬼。” 云凤看着云凰,半晌才说道:“好吧,听你的。” 大殿里,了尘真人沉着脸看着镜影真人,说道:“现在你满意了吧?你可以走了。” 镜影真人蹙了眉头,问道:“连你也怪我?我是为了绍雪好。” “你是为了你自己好。”了尘真人驳斥道:“我真没有想到,你的心肠竟然这么硬!为了能把绍雪带走,你不惜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伤她的心,让她无地自容!” 镜影真人平淡地说道:“我说了我是为她好,你不会懂的。” “是你不懂。”了尘真人盯着她说道:“咱们这样的人,虽然修成了法身,但毕竟不是神仙。凡人的七情六欲,对于咱们来说,只是淡了,不是没有了。我告诉你,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绍雪毕竟还是个孩子,或许一千年以后,她会和你的想法一样。但是现在,她绝不会和你一样。” 镜影真人看着他,淡淡地说道:“难怪你老了,你的心绪过于繁杂。” 了尘真人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是人……算了,你走吧。” 镜影真人浅笑了一下,站了起来,说道:“现在不听我的,将来绍雪一定会后悔。” 了尘真人正要答话,值门弟子走了进来,起手躬身道:“师祖,门外来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人自称是绍雪小师叔的父亲,拓跋宁丛。” 第184章 :生父 了尘真人微一皱眉,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肯定不会是璞玉说漏了嘴,难道是黑门主? 镜影真人问道:“绍雪的生父?” 了尘真人说道:“不关你的事,请你离开飞云观。” 镜影真人冷了脸,说道:“道兄,你若是这样对我,将来再有事,你可别来镜心观求我了。” 了尘真人叹了口气,白了她一眼,说道:“坐吧坐吧,你不就是想见见绍雪她爹吗,看看能不能再想想辙,好让绍雪能跟你走。” 不等镜影真人说话,了尘真人便对值门弟子说道:“请他们进来。” “是。”值门弟子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镜影真人坐下,说道:“你放心吧,绍雪已经亲口说了,不会跟我走。这孩子比我想像中要好,竟然没有半分戾气。只是跟着你,可惜了。” “你说话能不能……”了尘真人话说了半句,见镜影真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便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拓跋宁丛归顺了大隋之后,道绝真人就告诉他,让他一定要与黑炎龙交好。因为黑炎龙的女儿和女婿,就是毁掉狂暴营的季山泉与黑云凤,而且,这两人与绍雪是同门。 道绝真人又说,既然已经归顺了,毁掉狂暴营的事就不能再提了。与黑门主交好,不但能在朝中打开人脉,还能找回女儿。 虽然道绝真人知道飞云观的所在,但他不能告诉拓跋宁丛,让拓跋宁丛去找黑门主打听。 黑门主一开始也不说,毕竟是季山泉毁了拓跋宁丛的计划,得提防他报复。但接触了几次,黑门主觉得拓跋宁丛也是个豪爽之人,而且已经归顺了大隋。 拓跋宁丛还向黑门主坦承,说当初送自己的女儿上山学艺就是为了来日征战,只是如今止了刀兵,才突然觉得对不起女儿。 黑门主也是有女儿的人,拓跋宁丛提了几次,黑门主就告诉了他飞云观的地点。 赶巧拓跋宁丛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忙着吵架,而巡山弟子听说是绍雪小师叔的亲爹,便也没有阻拦,毕竟云凤小师叔的娘家也派人来送过东西。所以,拓跋宁丛才顺利地来到了飞云观门前。 见到了尘真人,拓跋宁丛躬身抱拳道:“拓跋宁丛,拜见仙长。” 了尘真人站了起来,起手道:“拓跋首领。” 镜影真人也跟着起身,起手作礼。 云凤上前叩门,轻声唤道:“绍雪。” 片刻后绍雪拉开门,看到季山泉,不免眼色一伤,侧身低了头,说道:“师姐请进。” 季山泉问道:“绍雪,洁的事问没问巫阳?” 绍雪抬起头,唬着脸瞪着季山泉。虽然谁都没明着说过,可大家都应该心里有数儿吧?他就一点儿也不顾忌她的感受吗?合着不是来看她的,是来说正事儿的! 季山泉其实想了好半天,本来这个事儿就没在明面儿上提过,他没有向绍雪表示过什么,而绍雪也没有向他表示过什么,所以,根本牵扯不到哄不哄的问题。 刚才玄明子告诫他不能失了公心,所以季山泉就想,既然没在明面儿上提过,即使大家心里都明白,那这个事儿也不能算真的。 与其这样尴尬着,不如尽快把这件事揭过去。毕竟大家是同门,迟早又都会修成法身,这一辈子可长着呢。 云凤也回身瞪着季山泉,就算忌讳她心眼儿小,季山泉也不必表现得如此‘凉薄’吧? 巫阳说道:“进来说话。” 绍雪恨恨地白了季山泉一眼,转身先回到桌边。 云凤也白了季山泉一眼,转身走进房里。 季山泉心中喟叹了一声,跟进去关上了门。 说完了洁的事,巫阳沉默不语。洁的说词合情合理,唯一的疑点只有一个,就是洁能将法力释放出来,不但能召绍雪进去,还能用天火术烧死族长。 按说法力能释放出来,她就应该能出来,除非……洁已经与神女像融为一体,神女像变成了洁的‘肉身’。 巫阳沉思的这段时间,绍雪泡了茶,却只给云凤倒了一杯。 季山泉心里好笑,想起了在锦玉镇,因为他说了‘异族’的话,绍雪也跟他生了气,如今更是直白地向他表达了怨愤之情,连口水都不给喝了。 巫阳说道:“如果神女像变成了洁某种意义上的肉身,你们道家如何处置?” 季山泉想了想说道:“那倒好办了。设一个魂渠,用引魂符将命魂引出来就行了。” 巫阳再次沉默。 绍雪说道:“巫阳,咱们回野马镇吧,我把洁的命魂引出来。” 季山泉说道:“不可急躁,还是要……” “不要你管。”绍雪翻了他一眼,又对巫阳说道:“咱们走吧。” 巫阳叹了口气,看着绍雪不说话。 绍雪偏了头,知道巫阳又在提醒她不长记性不听劝,可她现在就是不想听季山泉的劝告,甚至想闹出点儿事儿来。 云凤拉过绍雪的手,说道:“绍雪,生气归生气,但办正事,还是要听师兄的。” 绍雪答道:“我不生气,我只听师父的。” 巫阳说道:“回野马镇吧。山泉和云凤跟着去。” 绍雪说道:“不用。如果你怕我法力不够,我去找大师兄帮忙。” 季山泉站了起来,说道:“也好,大师兄道法精深,心思缜密,云凤,咱们走吧。” 云凤瞪起了眼睛。 绍雪转回头瞪着季山泉,气得眼圈儿泛红。 季山泉看着她说道:“我说的是实话,我现在的法力还没有恢复,即使恢复了,也远不如大师兄。” 绍雪低下头,冷淡地说道:“我不用人帮忙,我自己就能办好。” 说完起身就往外走,云凤一把拉住她说道:“这会儿走,到了野马镇天都黑了。” 绍雪甩了下胳膊,却没有甩掉云凤的手。 云凤搂住她说道:“明天一早我陪你去,叫着大师兄,不让季师兄去。” 绍雪看了她一眼,靠着她点头应道:“嗯。” 门外有人说道:“绍雪小师叔,你的父亲来了,师父叫你去大殿。” 绍雪一怔,随即大声答道:“不去!不见!” 云凤劝道:“绍雪,那毕竟是你的父亲。” “那又怎样?”绍雪恼道:“他管过我吗?现在来找我,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门外的弟子这才应道:“是,弟子告退。” 巫阳说道:“虽然说生恩没有养恩大,但限于礼数,还是应该见一面。好歹他山长水远地找来,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才好。” 季山泉张了下嘴,却没有说话,怕绍雪跟他赌气,自己一说话,再把事情搅得更乱。 云凤说道:“我陪你去,总得知道你爹这次来想干什么吧?” 绍雪阴着脸想了想,答道:“好。” 云凤转头对季山泉说道:“你先回房吧。” 而且拉着绍雪出门走了。 巫阳说道:“山泉,坐下。” 季山泉坐下,看着她。 巫阳说道:“洁的事,你怎么想?” “哦。”季山泉还以为她要说绍雪的事,答道:“我对巫族不了解,对于洁的说词,倒是没有什么漏洞,我仅仅是心里觉得不踏实。” 巫阳说道:“我对洁的了解,也仅限于年少时听到的传说。如今又过了近千年,一切都无从考证了。这件事我不想让绍雪去做,她太不听劝,心肠又软。我想让你跟我去办这件事。”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大师兄……” “不用你大师兄。”巫阳打断了他,说道:“这是巫族的事,我不想让外人知道得太多。至于你,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可以信任你。” 季山泉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的法力还没有恢复,你又几乎没有法力,万一有事,咱们两个怕是撑不住。” 巫阳点头,说道:“所以不能仅凭她的一面之词,就想办法救她出来,你心思细密,我想让你去试探一下。” 绍雪和云凤进到大殿,拓跋宁丛站了起来。果然如璞玉真人所言,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一同站在面前,他根本认不出谁是绍雪。 绍雪目不斜视,向了尘真人起手道:“师父。” 云凤却看了拓跋宁丛一眼,也向了尘真人起手道:“师父。” 拓跋宁丛站着,张了几回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了尘真人说道:“绍雪,你父亲来看你。” 绍雪说道:“有何凭证,能证明他是我父亲?” 拓跋宁丛怔了一下,刚才还以为云凤是绍雪,不过想想也是,十七年不曾见面,绍雪岂能不恨他? 拓跋宁丛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书信,说道:“绍雪,我向璞玉真人求了一封书信,你看看。” “不必看。”绍雪冷淡地答道:“你也可以在半路上将我父亲劫杀,抢来这封信。” 镜影真人哑然失笑,说道:“我去一趟天修观,请璞玉道兄来作个见证。” 了尘真人瞪着她说道:“又关你的事?你很闲呐!” 拓跋宁丛又取出一封住,说道:“不必劳烦仙长奔波,这是千机门黑门主的亲笔书信,托我带给云凤姑娘。” 说完看着云凤问道:“你就是云凤姑娘吧?听你爹说,你和绍雪极为要好。” 第185章 :试探 这句话说得云凤脸上一红。 黑门主这个所谓的‘要好’,主要来自于应灵。在黑门主看来,能把妖兽这样的奇异之物给云凤用,那两人的关系一定是非常好的。而且两家的女儿在一处学艺,说句‘要好’,也是场面上的客套话。 云凤上前接过书信,说道:“多谢拓跋首领。” 拓跋宁丛点头微笑。 云凤走回绍雪身边,轻声说道:“都怪我爹。” 到了这一步,绍雪觉得再要刁难着不认,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便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我有言在先,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拓跋宁丛叹了口气,说道:“没事,爹就是想来看看你。” 绍雪心里一酸,连忙垂下眼帘,免得被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 拓跋宁丛说道:“女儿,爹对不起你,当年为了征战,把你送到天修观学艺,这些年爹不去看你,是怕你分心呐……” 云凤握了握绍雪的手,轻声说道:“我先走了。” 了尘真人对镜影真人说道:“你打算在我这儿长住吗?用不用我给你收拾一间房?” 镜影真人起身说道:“告辞了。” 了尘真人跟着起身说道:“我送你。” 云凤来到季山泉房中,看到巫阳也在,问道:“有事吗?” 季山泉答道:“你留下陪着绍雪,我和巫阳去野马镇。” 云凤蹙眉道:“你的伤还没好,用不用什么事都得你做呀?” 巫阳说道:“绍雪心软不听劝,你本事不济,除了你们三个,我信不过别人。” 云凤问道:“连我师父也信不过?” 巫阳答道:“这是巫族的事,以你师父的身份,他过问此事,不太适合。” 季山泉说道:“不用担心,我只是去试探一下。试探好了,决定要引洁出来时,至少我会叫上绍雪一起,如果问题严重,我会找大师兄帮忙。” 云凤这才点头道:“那好,你可不许胡来啊!” 季山泉点头,巫阳说道:“云凤,绍雪要是问,你就说我有事出去了,反正她也不会问你师兄在哪儿。” 云凤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们小心点儿。” 季山泉带着巫阳走后,云凤就去了绍雪的房间,等了约摸有一个多时辰,绍雪回来了,眼睛红红的。 云凤拉着她坐到床边,笑着说道:“终归是亲爹,心里难受了吧?” “嗯。”绍雪靠在她怀里,问道:“师兄呢?” “哪个师兄?”云凤一时脑子没转过弯儿来,一般她们说‘师兄’,指的都是季山泉,可一个时辰前,这丫头连口水都不给师兄喝,怎么这会儿又找师兄? 绍雪看着云凤,反问道:“还有哪个师兄?季师兄啊。” “啊……”云凤想了一下,说道:“他回房了,怕你看见他生气。” 绍雪一笑,扁了扁嘴,说道:“我爹说现在已经归顺了朝廷,想请师兄去把木牛流马里的阴魂超度了。我爹说……算了,找师兄去,省得还得说二遍。” “那个……”云凤按住她,说道:“师兄的法力还没有恢复,不宜远行。” 绍雪说道:“我知道,我想让师兄去找大师兄帮忙。” 云凤说道:“你自己去找大师兄不就好了。” 绍雪看着云凤,眨了眨眼睛,左右看了看,问道:“巫阳呢?” 云凤答道:“有事儿,出去了。” “去哪儿了?”绍雪盯着云凤。 云凤有些不自然地答道:“我也不知道。” 绍雪说道:“应灵,去叫师兄过来一下。” 应灵跳出来说道:“仙子姐姐,季道长去哪儿了?别给我添麻烦了行不行?”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师兄和巫阳去野马镇了。” 绍雪脸一沉,站了起来。 云凤拉住她说道:“你别去。” 绍雪蹙眉道:“师兄的法力还没有恢复,巫阳几乎没有法力,他们万一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云凤说道:“你放心,他们只是去试探一下。” 绍雪一愣,问道:“试探什么?” 云凤答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就是这么说的,我就这么说给你听呗。” 季山泉到了野马镇,站在神女像前,想了想才说道:“洁,我是绍雪的师兄,我想知道,如果我们能把你救出来,你想做什么?” 没有回应。 季山泉扭脸看着巫阳,巫阳想了想,说道:“绍雪是睡梦中被召了去,要不你也去睡觉吧。” “好。”季山泉点头答应,又对着神女像说道:“洁,你可以召我的生魂进去,咱们需要把事情谈清楚。” 一夜无梦,天明时季山泉醒了过来,起身下了地,洗漱后到绍雪的房间轻叩了两下门,唤道:“巫阳。” 没有回应。 季山泉心里一沉,推开门走进房里,没有看到巫阳。 昨天夜里,洁没有召他的生魂,难道是把巫阳弄进了神女像?巫阳是阴魂,要是巫阳进去了,恐怕就出不来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洁分明是不怀好意! 季山泉反身出来,走到神女像跟前,想了想,自己的法力没有完全恢复,假如硬拼,吃亏的肯定是自己。而且现在巫阳应该也在里面,硬拼的话,伤着巫阳怎么办? 忘尘子走了过来,招呼道:“山泉,干什么呢?” 季山泉答道:“没事,巫阳找不到了,我在想,会不会进到神女像里去了。” 忘尘子脸色陡然一变,如果巫阳进去了,那还能出来吗? 季山泉说道:“走,找找去,或许巫阳有什么事,去找族人了。” “嗯。”忘尘子答应,知道季山泉这样说的意思,就是让他跟着走,怕他留在野马镇有危险。 一缕纤细的声音传入季山泉耳中:“巫阳在神女像中,救她出去。” 季山泉没有回头,这个声音,一定是洁。 一片黑暗之中,巫阳平静地站着,问道:“你召我进来,是怕自己冒风险,先用我做个验证,还是逼着他们打开这个结界?” 半晌,洁才幽幽答道:“都是。” 巫阳问道:“你让我们把你救出去,然后你想做什么?” 洁答道:“和你一样,守护巫族,重兴巫族。” 巫阳淡淡地说道:“巫族不能像以前那样了,既然已经东迁,就应该学习中原的文化,融入其中,成为大隋的子民。” “你说什么?”周围稍稍亮了一些,洁出现在对面。 巫阳四下里看了看,虽然很暗,但已经能看清周围的轮廓,是个圆形的地方。 巫阳问道:“这里是神女像的魂舍?” 洁厉声说道:“我问你刚才说什么!” 巫阳答道:“你没有听清楚吗?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洁倏忽间到了巫阳面前,阴暗的面容有些狰狞,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为了守护巫族,在这里被困了近千年。好容易等到你回来了,你却说要成为大隋的子民?” “否则你还想怎样?”巫阳与她对视着,淡淡地说道:“巫族的巫师,是族人中百里挑一的奇才,曾经是各国重金礼聘的大祭司,但是,从来没有好下场。而现如今,随着巫族的没落,他族的兴起,巫族已经成为了传说,你还想用多少族人的鲜血去重新正名?” 洁阴冷地说道:“你找了一个外族人来当神女,还想把巫族归附到中原,你到底是何居心?” 巫阳答道:“我没什么居心,原本只是为了省些麻烦,才让绍雪冒充神女。但后来我发觉,绍雪才应该做神女,巫族跟着绍雪,才能过上安定的生活。所以,你不能留下,否则,我就不能让你出去。” 洁说道:“你和我一样,是阴魂,你也出不去,他们会想办法救你的,你阻止不了。” 巫阳笑了一下,说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季山泉带着忘尘子回到了飞云观,将巫阳失踪的事情告诉给了尘真人。 了尘真人听完之后,皱着眉头想了半晌,说道:“咱们去看看。” 走出大殿,了尘真人停住脚步,又想了一下,说道:“去叫绍雪来。” “是。”季山泉答应,跑着去了。 师父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即使他犯了错,师父暴跳如雷时也很少像现在这样严肃,季山泉预感到事态严重。 到了绍雪房里,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下,绍雪和云凤跟着季山泉来到大殿前。 了尘真人说道:“云凤就不要去了,这次的事情可能会很严重,无瑕照应你。” 云凤问道:“那为什么不让大师兄去,山泉的法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了尘真人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心里有数,你就不要操心了,安生地在观里待着。” 云凤蹙着眉头,目送三人离去,喃喃说道:“姐姐,我右眼跳。” 云凰现身出来说道:“别瞎想,有师父在,不会有事的。” 云凤扭脸看着云凰问道:“为什么绍雪每次跟师兄单独办事,我都会右眼跳?” 云凰失笑道:“因为你想得多,防贼一样,生怕师兄生出外心来。” “不是。”云凤摇头,半晌又重复道:“不是。我总觉得,其实绍雪比我更倒霉。” 第186章 :阴阳共生术 回到野马镇,了尘真人在神女像前面的地上画了魂渠,又在魂渠的顶端写上巫阳的生辰八字。 巫阳的生辰八字,是这一次从南疆回来后告诉了尘真人的。因为伏罪被吸了生魂的事,巫阳觉得应该保险一些,万一哪天自己也遇到同样的事,好歹了尘真人还能用生辰八字救她。 “我先试一下,你们两个离远些。”了尘真人说完,盘坐在魂渠顶端,双手掐诀,闭上了眼睛。 两人走远了些,绍雪瞄了季山泉一眼,凑近了两步,轻声问道:“为什么让咱们走远些?” 季山泉想了想答道:“或许师父要跟洁打架吧?” 一刻钟后,了尘真人睁开了眼睛。 两人连忙走了回来,了尘真人说道:“她借用魂渠吸我的法力,这个洁恐怕已经成魔,而这座神女像,应该已经变成了她的肉身。” 绍雪愕然问道:“那怎么办?” 季山泉没有说话,师父的意思,是要灵魂出窍,进到神女像中与洁一决生死! 了尘真人说道:“有一套男女双修的功法,我现在传给你们两个。” “师父!”绍雪红了脸,蹙眉说道:“应该传给师姐才对。” 了尘真人看了她一眼,说道:“别一提男女双修就想到欲念之事,那只是下乘的玩意儿。我说的是阴阳互补的功法……嗯,这样说也有歧义。算了,教了你们就明白了。” 一人一套口诀,一人一套法印,现学现用! 阴阳共生术,一男一女,一阴一阳,相生相克,相斥相吸。两人的法力呼应回转,柔若清风徐徐,坚似铜墙铁壁,攻守兼备,互为接续。 当两人的法力交缠在一起时,绍雪才明白,为什么师父传给她,而不传给云凤。 以云凤现在的法力修为,一旦施展,就会被师兄的法力吞没,轻者经脉尽断,重者立毙当场! 两个时辰之后,两人已经运用得娴熟。 了尘真人缓缓说道:“绍雪,于道门而言,女弟子是宝,尤其像你这样天赋异禀的女弟子。所以大家都在抢你,为的就是能修炼这种阴阳之术。” 绍雪垂着头没有答话。 了尘真人又说道:“你们二人法力叠加,远远胜过玄明子,所以我才带你们两个来。” 绍雪用眼角瞄了季山泉一眼,说道:“等师姐法力大成之后,定然比我更适合与师兄双修。” 季山泉心里明白,师父选他们两个双修,还有另一个原因没有说,那就是双修的男女要互有好感。不过男对女有好感很容易,可女对男有好感却难,否则师父选大师兄岂不是更好。 现在想来,镜影真人当面直戳绍雪心窝,为的就是让绍雪对他死心,只有对他死了心,才能对别的人生出好感来。 季山泉扭脸看着她说道:“待她大成,你已臻化境,云凤终究是不如你的。为公心计,还是你我双修更好。” 绍雪没有说话,这个道理她当然明白,只是听他亲口说出来,心里才觉得踏实,因为凡事只要他亲口说了,就断无更改。 了尘真人说道:“说得好,为公心计。我不管你们将来怎么着,但我告诉你们两个,如果阴阳共生术在你们手中失了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季山泉试探着问道:“师父,你是与哪位师叔双修的?” 了尘真人静默了片刻,答道:“我这一代,无人能修,万幸没有在我手中失传。今天传给了你们两个,这个担子,我算是丢出去了。” 季山泉恍然明白,师父让他入世修炼时,为什么特意叮嘱他要找个媳妇儿回来。而且也明白了,师父三番五次说不想管云凤和云凰的事,可最终还是尽心尽力地教导和帮忙,原来就是为了这个阴阳共生术能有传人。 了尘真人说道:“你们给我打开这个结界,让我进去。” 两人同时一惊。 季山泉说道:“师父,你进去干什么?” “废话。”了尘真人瞪着他说道:“当然是救巫阳,难怪我去找洁聊天儿吗?” 季山泉皱眉,师父这是要玩儿命啊!劝道:“师父你要三思啊。” “思什么?”了尘真人斥道:“我都思了一千多年了。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给我打开!” 绍雪看了季山泉一眼,见他皱着眉头,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说道:“我不干。” 了尘真人失笑道:“他不说,你替他说?为师可真没选错人。” 绍雪脸上一红。 了尘真人说道:“能把巫阳救出来的,恐怕只有我,你们谁都不行。要不……就让巫阳待在里面?反正你已经是神女了,有她没她也没什么要紧。” 绍雪愕然变了脸色,眼圈儿发红地说道:“师父……你怎么能这么说徒儿?” 季山泉说道:“别往心里去,师父一直这样说话,习惯就好了。” 绍雪一怔,看向季山泉,发觉他不像是在安慰自己。 了尘真人抬手指了下神女像,说道:“别废话了,赶紧给我打开。” 季山泉叹了口气,转身面对着神女像,双手掐诀。 绍雪也跟着双手掐诀。 神女像溢出一圈儿金黄的晕光,巫阳的声音传了出来:“老东西!不要进来!” 一道紫线,从了尘真人的印堂射出,钻进了神女像中。 季山泉说道:“收。” 绍雪跟着季山泉缓缓收回法力,神女像上的晕光慢慢变淡,直至消失。 绍雪问道:“师父怎么出来?” 季山泉答道:“师父是生魂,自然会出来,咱们守在这儿就好。” “我去拿两把椅子。”绍雪说完,转身走开了。 伏罪站在远处,看到绍雪走开,便赶忙向绍雪走去。 这两天季山泉围着神女像折腾,已经引起了巫族人的不满,但今天看到绍雪也跟着折腾,便猜测是有什么大事,所以请托伏罪问问。 伏罪追上绍雪,轻声问道:“神女,是出了什么事吗?” 绍雪站住脚,答道:“我一个朋友,和你的情况一样,被吸进了神女像中。” 伏罪一愣,轻声问道:“神女像也是无岸之界?” 绍雪摇了摇头,答道:“应该不是,我们正在想办法查探。” 伏罪说道:“神女,族人们都很不满,觉得外人亵渎了神女像。” 绍雪脸色一冷,说道:“我为了救你,不惜拼上性命,对抗无岸之界,现在我的朋友被吸进了神女像,我难道不管不顾吗?” 伏罪退了一步,躬身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绍雪说道:“告诉族人,没有人亵渎神女像,对于你们来说,他们是外人,但是对于我来说,他们是亲人。除非族中有人能把我的朋友救出来,否则,我只能向我的亲人求助。明白吗?” “明白。”伏罪躬着身低着头,说道:“我这就去告诉族人。” 绍雪淡淡地应道:“去吧。” 伏罪走了,绍雪刚进屋,猛然听到‘咔巴’一声巨响。绍雪连忙跑出来,看到神女像动了起来,正在挥舞着手臂,扑打抱着了尘真人肉身躲避的季山泉! 绍雪说去拿椅子,刚刚走开,季山泉便感觉到神女像有法力波动,猜测师父已经跟洁打了起来。片刻后,神女像躺身溢出黑气,手臂抬了起来。 季山泉大吃一惊,能将石制的神女像控活,足以证明师父说的话没错,洁已经成魔了! 随后神女像抬起了腿,生生扯断了与祭台的连接。 季山泉俯身抱起了尘真人,感到到风声骤起,连忙向旁躲避,神女像的手臂砸在了尘真人原来坐的位置上,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 季山泉不能跑远,因为师父的生魂还在神女像中。如果跑远了,恐怕会影响到师父的法力。 相比较来说,生魂比阴魂的阳气盛,但这也取决于离肉身有多远。如果离肉身太远,与肉身的联系就会暂时中断,也就不能从肉身汲取阳气。 看来洁打不过师父,所以才想要毁掉师父的肉身,想让师父的生魂变成阴魂。 “师兄!”绍雪跑了回来,伸手从侍剑的手里拔出泰阿剑! 季山泉叫道:“不行!当心伤着师父!” 绍雪蹙紧了眉头,说道:“咱俩合术控住它!” “来不及!”季山泉围着神女像打转儿。 神女像左一脚,右一拳地扑打着季山泉,奈何根本打不中。 绍雪看到神女像的脸变得狰狞,曾经的祥和之气一扫而空。 巫族人震惊地站在远处围观,让他们震惊的不是神女像活了,因为那可以解释为天神显灵,要惩罚亵渎神女像的人。 让他们震惊的是神女绍雪,竟然伸手从虚空中抓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来……这是神力! 神女像中,巫阳倒在地上,了尘真人挡在巫阳身前。 洁一手施着法力压住了尘真人,另一手施着法力控着神女像。 巫阳说道:“老东西,快出去……让孩子们毁掉神女像。” 了尘真人头也不回地答道:“那你也就灰飞烟灭了,连你都救不了,我往后还有脸教训他们吗?” 第187章 :发狂 洁没有想到,了尘真人会为了巫阳灵魂出窍。也没有想到,了尘真人的法力会这么高。更没有想到,巫阳敢于同她一起灰飞烟灭! 一手压着了尘真人,一手控着巨大的神女像,洁渐渐地感到力不从心。而了尘真人自从动手之后,就一直处在下风,虽然处在下风,却并没有落败。 法力相当的人比拼,实际上就是比消耗,谁消耗得快,谁就会输。到了这个时候,洁才猛然醒悟,了尘真人从一开始就在保存实力,从一开始就打定了拼消耗的主意。 “贼道士!”洁收回了控着神女像的手,法力排山倒海一般向了尘真人压来。 了尘真人大声喊道:“季山泉,打开结界,让巫族人诵唱!” 神女像突然不动了,季山泉松了一口气,随即听到师父的声音,连忙将师父的肉身放下,问道:“绍雪,什么是诵唱?” 绍雪大声喊道:“大巫师!” 伏罪应声飞奔过来,绍雪问道:“会诵唱吗?” 伏罪答道:“会。但要诵唱什么?是诵唱引魂吗?” 绍雪怔住,想了一下答道:“是吧?” 季山泉已经明白了,巫族人的诵唱,应该就像是道家用的符咒,只不过巫族人是用自己的命力或是魂力,而道家是借助外物。 季山泉说道:“就是引魂,引巫阳的阴魂出来。” “巫阳?”伏罪愣住。巫阳不是父亲去找的神女吗?绍雪不是神女阳的转世吗? 绍雪说道:“回头我再同你解释,你先诵唱。” 伏罪默默地点头,见季山泉与绍雪并肩而立,都是双手掐诀,伏罪便开始了诵唱。 伏罪的诵唱洪亮高亢,引得巫族人都走近了些,一同应和着,仿佛在唱着一首古曲,只是有些凄婉悲凉。 神女像再次溢出金黄的晕光,伏罪的诵唱声陡然提高了音调。巫族人的应和声也随之轰鸣起来。 巫阳像一片蝉翼般,缓慢地从神女像中挤了出来。 季山泉说道:“收。” 绍雪说道:“不行啊,师父还没出来。” 季山泉坚定地重复道:“收。” 绍雪心里犹豫,但感觉到季山泉在收回法力,她怕伤到他,也只能跟着收回法力。 金黄的晕光消失,巫阳伏在地上说道:“绍雪,渡我一口元阳。” 绍雪连忙跑过去,蹲下身搂起巫阳,渡了一口元阳给她。 季山泉掏出玉佩说道:“我收你进来。” 巫阳点头道:“下封印,免得又被召了去。” 季山泉念动法咒,将巫阳收进玉佩,下了封印。 绍雪问道:“师父怎么办?” 季山泉说道:“再打开结界。” 绍雪迟疑了一下,连着打开两次结界,她能感觉到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再开一次结界,恐怕他会承受不住。 “师兄……”绍雪看着他,禁不住心疼。 季山泉说道:“听我的。没事儿,我死不了。” 洁发狂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季山泉和绍雪合力可以打开这个结界。 这个结界的由来,要从一千多年前说起。当时洁发现了无岸之界能吸收生前刻有罪符的阴魂,于是便让族人开凿山石,打造神女像。 巫术中也有化阴魂为法力的术法。洁一直希望能像道家的人那样活得长久,且能青春永驻。可惜习练巫术,与毒虫毒|药为伍,肉身是不能长久的。毒虫毒|药虽然能快速提升魂力,却对肉身的损伤极大,所以洁想到了魂修。 魂修的好处在于,没有了肉身的禁锢,也就不会衰老,而且如果魂修到一定境界,可以再造肉身,更能纵横三界! 因此洁死后,进入了神女像,只是她没有想到,进到神女像之后,她出不来了。 这一千多年,她一直以族人的阴魂修炼,其实刻有罪符的族人死后,阴魂都被吸进了神女像。 直到绍雪说要东迁,伏罪去无岸之界向他的父亲告别,无岸之界发生了吸生魂的事,这才让洁意识到,她自己出不来,但是可以借助外力。 她把绍雪的生魂召进神女像,其实就是想让人打开结界来救绍雪。只是她没有想到,绍雪的生魂在阳气鼎盛之后,自己离开了神女像。 不过洁以为,绍雪善良单纯,应该会想办法救她出去。可没想到,绍雪走了,巫阳却带着季山泉来了。 洁不知道季山泉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对巫阳很了解。看来他们是不想救她出去,尤其季山泉还说要谈一谈。 因此,洁就把巫阳召进了神女像。 巫阳被救走了,如果了尘真人再跑出去,那她就只能跟着神女像一起灰飞烟灭! 所以,她不能让了尘真人跑出去! 绍雪再次与季山合力,打开了结界,却明显的感觉到,师兄的法力又弱了很多。 “啊!”洁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嘶喊。 她没有想到,结界还会打开,上一次打开结界,她本想冲出去,可是被了尘真人挡住,再加上族人的诵唱,巫阳得以逃脱。而这一次,当结界打开时,洁用尽全力推开了尘真人,想要冲出去,结果却发现,她竟然被一股力量拉了回来。 难道说,这一千多年,她早已与神女像融为一体了吗? 而季山泉赌的就是这一点,洁在神女像里待了一千多年,而且还在里面修炼。师父也说,神女像应该已经成为了洁的‘肉身’。 换一个角度去想,神女像是个‘活人’而洁就是这个‘活人’的命魂。那么,不论是巫阳还是师父,都是冲身的‘恶鬼’,打开结界,就相当于是破坏了人身的气场,从而使‘恶鬼’能够顺利冲身。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管是驱除恶鬼,还是恶鬼自己出来,命魂都不会跟着出来的,否则这个‘活人’就死了。 季山泉不怕自己猜错,即使把洁也跟着师父一起出来,师父回到肉身里,加上他和绍雪,对付洁也稳操胜券。 但实际上,季山泉没有猜错,洁就是出不来。 了尘真人的生魂出来了,回到了肉身里。 季山泉的法力陡然下降,绍雪收手不及,法力卷向季山泉,季山泉狂喷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师兄!”绍雪一把搂住他,不等再叫第二声,神女像发出了雷鸣般的吼声。 了尘真人站了起来,有点儿打晃儿,说道:“绍雪,带你师兄先走。” 绍雪还没有回应,伏罪突然向神女像冲了过去,张着双臂高声喊道:“天神!请熄灭你的怒火,请不要伤害……” 神女像一拳砸了下来,伏罪的声音哑然而止。 “大巫师!”绍雪震惊得无以复加,伏罪是大巫师,是巫族的首领,神女只是精神领袖,洁应该知道的! 了尘真人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它不是天神,它是魔神!假借了天神的名义,亵渎神女像!” 喊完,掏出玉佩,念动法咒,将伏罪刚刚浮起的命魂收进了玉佩中,下了封印。 然后又喊道:“魔神不仅亵渎神女像,还把你们的大巫师打死了!快把神女像砸碎,否则它会把你们都杀光!” 绍雪也反应了过来,大声喊道:“神女像被魔神玷污了!大家快逃!” 绍雪知道,师父虽然喊着让族人砸碎神女像,可是,被洁所操控的神女像,根本就不是凡人可以砸碎的。师父无非是想让族人明白,这座神女像已经不是他们崇拜的‘天神’,而是变成了想杀他们的‘魔神’。 眼见大巫师被砸成了肉饼,而神女又发了话,巫族人立时间四散奔逃。 了尘真人说道:“带你师兄走!” 而后,向神女像冲了过去。 绍雪说道:“应灵,侍剑,你们保护师兄离开。” 说完拔出泰阿剑,纵身而起,挥出剑气,扫向神女像的双眼。 神女像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嘭’的一声,剑气击在神女像的手臂上,震得神女像退了一步。 了尘真人一连拍出七掌,打在神女像的右脚上同一个位置。 ‘咔’的一声轻响,神女像的右脚裂开了缝隙。 了尘真人喊道:“绍雪,继续打她的眼睛。” 绍雪舞动剑势,剑气横飞,将自己误伤季山泉的懊恼,完全发泄在洁的身上。 ‘咔咔……’神女像的右臂多次承受剑气冲击,也裂开了缝隙。 “嘭!”了尘真人打碎了神女像的右脚。 神女像向一侧歪斜,但还是支撑着没有倒下。 绍雪纵身而起,一剑劈向神女像的双目。 ‘嚓’的一声轻响,神女像的双目被划开了一道二指宽的口子。 “啊!”洁的惨叫声骤然响起。 绍雪心里一抽,难道这个山石铸成的‘肉身’,也能感受到痛楚吗? 了尘真人又是一通猛打,将神女像的右小腿打碎。 神女像彻底失去了平衡,向一侧摔倒。 “嘭!”神女像砸塌了两间房子,脖子摔断,脑袋滚到了一边。 “哈哈!”洁浮出现在半空中,一脸茫然中带着惊喜,片刻后换上狰狞的表情,恶狠狠地说道:“我居然出来了,你们受死吧!” 第188章 :魂祭 洁向绍雪扑来,斥道:“我杀了你这个冒充神女的贱人!” 绍雪并不闪避,一势朱雀展翅迎了上去。 洁也不躲闪,迎着剑气向绍雪冲来。 “啊!”洁被剑气击中,惨叫着倒飞出去,摔在地上,灼热的痛楚几乎令她晕厥。 巫族的人,很少有修体之术,相对于道家的内外双修,单纯的法力修炼便相形见绌了。 洁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万没有想到,自己修炼了一千多年,竟然连一个小孩子的剑气都承受不住! 了尘真人失笑道:“你也太瞧不起道门了,你以为绍雪年纪小就好欺负吗?” 洁突然间有些心灰意冷,自己倍受苦楚,残害同胞,到头来却连一个小孩子都杀不了,那这一千多年,岂不是白辛苦吗? 了尘真人拔出宝剑,说道:“洁,我给你讲一个道理。论法力,我都不是你的对手,在神女像中,你已经验证过了。但是,道家有体术,体术与法力结合,可以倍增法力,还能抵御阴魂的侵害。而你,就是一只阴魂,即便你不是阴魂,你也没有肉身,即便你有肉身,你也没有体术。你连绍雪的剑气都承受不起,如何再与我纠缠?” “我只是大意了!”洁一晃身扑向了尘真人。 了尘真人长剑圆转,半球形剑气毫无死角地以他自己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射出去。 “啊!”洁再一次惨叫着飞出去,摔在地上,身子虚了很多。 “呵呵……”了尘真人笑道:“脑子不好用,是病。我徒弟都能打伤你,你还来打我?洁,念你与巫阳同族,我送你去地府吧,如何?” “呵呵……”洁笑了,既而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天神!你到底在哪里!” 洁的身上溢出红光,表情变得异常狰狞。 “不好!”了尘真人猛然醒悟,转身扑向绍雪。 “啊……”绝望的嘶喊中,洁的魂体炸开了!利箭一般的黑气铺天盖地的漫射出来。 了尘真人及时用身体挡住了绍雪,自己却被黑气击中了整个后背,一口血喷出,向着绍雪扑倒。 “师父!”绍雪抱住了尘真人,慌得手足无措。 应灵拖着季山泉回到了飞云观,云凤惊问道:“这是怎么了?” 应灵答道:“受伤了。” “这么重!”云凤立时眼圈儿就红了,抱住季山泉哭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儿啊……” 应灵说道:“没那么严重,衣服破了是我在地上拖的。” “你不会……”云凤的话没有说完,应灵只有巴掌大,能把季山泉拖回来就已经不错了,哪还能要求它扛着抱着。 应灵指着侍剑说道:“本来说让他背着,可他不干,说只侍奉我姐姐,别的人不管。” 云凤瞪了侍剑一眼,恶鬼无心,也不必与它计较,问应灵:“师父和绍雪呢?” 应灵眨了眨眼睛,说道:“我得回去。” 说完嗖的不见了,侍剑也倏然间远去。 弟子们帮忙将季山泉抬到了云凤房间里,云凤烧了水给他擦洗。 云凰说道:“凤儿,我去告诉大师兄一声。师兄伤成这样儿,我怕师父和绍雪有事。” “嗯。”云凤点了下头。 云凰走了,季山泉还昏迷着。云凤轻声唤道:“聆心?” 聆心在云凤的脑海中答道:“你不能去,你师父给宿魂玉下了封印,上一次我为了救你,拼力冲开封印,损耗了极大的法力,我至少也要休养两年才能恢复,让你大师兄处置吧。” 云凤幽幽地叹了口气,为什么每次有事的时候,最没用的都是自己呢? 玄明子带着虎兄和虎弟,将了尘真人和绍雪接回了飞云观。 绍雪很担心季山泉,可是,如果她去看季山泉,就要告诉云凤,季山泉是怎么受的伤。提到受伤,就要说阴阳共生术的事。绍雪不习惯撒谎,又怕自己说不清楚,所以只能先回房闷着。 晚上的时候,玄明子来叫绍雪,说师父让她去。 绍雪来到大殿,问道:“师父,你好些了吗?” 了尘真人点头道:“我没事,过来坐这儿。” 绍雪走过去坐在了尘真人身边。 了尘真人低声说道:“洁所用的,是巫术中的魂祭,我被她毕生的法力冲击,伤了元气,如果我能挺住不死,或许三五十年后能恢复过来。” 绍雪愕然瞪着了尘真人,这叫‘没事’?那可真是除死无大事了! 了尘真人又说道:“徒儿,为师舍命救了你,你可得报答师父啊。” 绍雪哭笑不得,原来真像师兄说的那样,师父说话就这个样子。莫说救了自己的命,就算是没有救命之恩,又哪有徒弟不报答师父的? 绍雪问道:“师父有何吩咐?” 了尘真人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要生山泉的气……” 绍雪脸色一暗,垂下头说道:“师父,我没有生师兄的气,师兄又没有得罪我,我为什么要生气。” 了尘真人又叹了口气,说道:“行了,这里没外人,我几十年之内怕是不成了,云凤那块宿魂玉是个祸根,你可得帮你师兄啊。” 绍雪点头道:“师父放心,徒儿不会袖手的。” 了尘真人点了点头,又说道:“阴阳共生术,你可以教给云凤,但一定不能现在就教,要等她有了法身才能教。” 绍雪应道:“徒儿明白,记下了。” 了尘真人停顿了一会儿,说道:“没什么事儿了,再有就是……那个大巫师,我送他走了。他跟我说,他没疯,知道那个神女像不是天神。他那样做是为了你,他说他知道了你的秘密,而你又救过他的命。他若是替你保守秘密,觉得自己对不起巫族。若是不替你保守秘密,又觉得对不起你。” 绍雪的眼睛湿润了,吸了吸鼻子。 了尘真人长叹一声,接着说道:“所以,他只有死,才既对得起巫族,又对得起你。而且他以这样死法儿来向族人证明,神女像已经被玷污了,必须要毁掉,他也算用心良苦啊。” 转过天,季山泉才醒过来,云凤唬着脸嗔道:“绍雪没事,师父也好好儿的,怎么就你受伤了?你说!是不是又逞能来着?” 云凰斥道:“师兄刚醒,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云凤扁嘴道:“你逞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季山泉想坐起来,刚一动,身上散架一样疼,‘哎呀’了一声。 云凤连忙抱住他,嗔道:“乱动什么!经脉又受了损伤,肋骨都断了两根。” 季山泉喘了口气,没想到绍雪的法力这么高。这个话要怎么跟云凤说?不能直接说是被绍雪的法力反噬,否则不等说完,云凤就得去把绍雪揪过来。 季山泉斟酌了一下,说道:“云凤,师父传了我一套功法……” 听完了季山泉的叙述,云凤良久地沉默。 心酸,心塞,失落,怨恼,种种情绪混杂着盘绕在心头,说不出的难受。 可这又能怪谁?自己不成器,师父选绍雪有错吗? 习惯了她动不动就发脾气,这突如其来的静默,让季山泉心里没底,握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云凤哀怨地看着他,反问道:“你说怎么了?就是觉得自己没用嘛。”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说道:“别瞎想,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而且为公心计,我必须传承道法。” 云凤幽幽地叹了口气,嘟了嘟嘴,说道:“我不瞎想,等我法力高了,你教我吗?” “当然了。”季山泉微笑道:“凡是我会的,我都会教给你。” 云凤抿嘴一笑,扑在他身上。 “啊!”季山泉惨叫。 云凰斥道:“凤儿!你故意的吧?” “哼。”云凤直起身,似笑非笑地瞪着季山泉。 季山泉皱着眉头缓了一会儿,说道:“差点儿忘了,快把巫阳放出来,在我玉佩里。” 忘尘子找到绍雪房里,说道:“小师姐,飞星子走了。” 绍雪怔了一下,随即醒悟,在野马镇打得天翻地覆,却始终没见飞星子出现,原来是已经走了。 绍雪浅笑了一下,应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忘尘子点了点头,也没什么别的话好说,走就走了呗,原本当初去南疆的时候,绍雪就说不想让飞星子一起去。 忘尘子说道:“没事了,我走了。” “忘尘子……”绍雪唤住他,问道:“飞星子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毕竟他帮了我很多忙,虽然我不能像对师兄那样对他,但终归是同修,大家也可以做朋友。” 忘尘子点头,说道:“其实他也是这样想,我本来让他向你道个别,可是他却说,如果你留他,非你所愿。如果你不留他,他又情何以堪。所以他只是跟我说了一声就走了,没有留什么话。” 绍雪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谢谢。” 忘尘子走后不多时,巫阳回来了,说道:“可憋死我了,你个死丫头,你看着山泉把我收进玉佩里的,他昏迷不醒,你也不说放我出来!” 绍雪答道:“我不敢见师姐,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巫阳叹了口气,微笑道:“没事了,山泉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以后该什么样儿还是什么样儿,大可不必扭捏避讳。” 第189章 :高调 两年零三个月,季山泉总算是恢复如初。 了尘真人功力大损的事,除了玄明子和绍雪之外,没有人知道。 这段时间里,云凤跟着绍雪修炼,也长进了不少。而且云凤以那些被吃掉的补品要挟了尘真人,让了尘真人收了她和云凰做入室弟子。 巫族在藏龙山开采石矿,按照绍雪的模样重新铸造了一尊神女像。每次绍雪去野马镇看到神女像时,心里都极为别扭,虽然过了两年,可还是没缓过这个劲儿来。 期间飞星子来过一次,是云游至此,来看看绍雪和季山泉等人。住了几日,讲了些历练的事。 季山泉看得出来,飞星子成熟了许多,也稳重了不少,对绍雪的好感,也表露得不像以前那样直白了。 这一日,收到黑门主来信,信中问了季山泉的情况,说如果没什么大碍了,希望季山泉带着云凤和云凰回青州一趟。 两年相处,云凤舍不得绍雪,硬要拉着绍雪一起去。 绍雪心里其实也想去,一来出去转转,二来能跟师兄师姐天天见面。但师父伤得那么重,观里只有大师兄一人主事,她应该留下来给大师兄帮忙。所以绍雪拒绝了,不过,又把应灵给了云凤。 云凤说道:“不用了,它是你的侍兽,怎么能总跟着我呢,我现在法力高了不少了。” 绍雪说道:“应灵跑得快,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让它回来报信儿。况且它在观里憋了两年多,天天吵着没东西吃,跟着你,可以给它买些好吃的。” 应灵两眼放光地盯着云凤,它知道自己不能说想去,只希望云凤能答应带它走。毕竟跟着云凤有好吃的,而且姐姐在观里也不需要它保护。 云凤微笑道:“好吧,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把背包也给我,免得它不舒服。” 绍雪将两人送到林边,拉着云凤的手说道:“记得一年回来一趟。” 云凤点头答道:“放心吧,我肯定回来看你。” 绍雪拿出一颗干枣,说道:“师父给的,吃了吧。” 季山泉说道:“有点儿早吧?” “这不就是枣?”云凤看着他,随即醒悟他说的是‘早’,连忙将干枣抢过来塞进嘴里,直接咽了下去。 绍雪失笑道:“师父说可以吃了。” 云凤问道:“这干枣到底有什么功效啊?” 季山泉答道:“这干枣是藏龙山的特产,经过师父亲手炼制,取名叫‘益血丹’,吃了之后,调理气血,增益法力。” “哦。”云凤答应了一声,一脸不以为然,枣本身不就是补血益气的吗? 绍雪微笑道:“师姐有所不知,这益血丹只有飞云观有,师父疼我,五年前给了我一颗,险些被丘平子抢去……” “五年前你就吃了!”云凤瞪着绍雪,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绍雪笑,说道:“师姐,什么时候吃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得吃。别小看这颗益血丹,没有它,你得多练二十年,你身上的血才能变成灵血。” “灵血?”云凤瞪大了眼睛,问道:“像师兄身上的血一样?” 绍雪微笑着点头,说道:“师父让我告诉你,你体质极阴,吃了益血丹,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周身的血变为至阴灵血,比师兄的还珍贵。” 云凤斜了季山泉一眼,笑道:“那你以后就没用了,敢惹我,就不要你了。” 绍雪一笑,心里说,不要给我。嘴上说道:“快赶路吧,天黑前还要投宿呢。” “嗯。”云凤答应一声,用力握了握绍雪的手,才不舍地放开。 辞别绍雪,两人晓行夜宿,不日回到青州家中。 再见岳父岳母,夫人拉着季山泉上看下看,说道:“我的儿,你恢复得如何?” 季山泉答道:“岳母放心,孩儿已经痊愈了。” 云凤嘟嘴道:“真是奇怪,娘你不想我吗?” 夫人白了他一眼,斥道:“都定了亲了,还像个孩子一样不会说话,你又没受伤,娘不得先问问山泉吗?一家人就不用讲个礼数了?” 云凤眯眼一笑,问道:“三哥三嫂怎么样?” 夫人笑道:“不怎么样,你三嫂娇养得惯了,脾气不好,你三哥又是个浑人。初时倒还清静,半年前你三嫂闹腾,被你三哥抽了一通鞭子,直接打跑了。害得你爹绑着你三哥去京城大将军府请罪,这才把你三嫂接回来。” 云凤蹙眉道:“三哥也真是的,夫妻吵嘴,怎么能动手打人呢?居然还用鞭子。” 黑门主说道:“你们娘俩上后院儿说去,我跟山泉说正事儿。” 夫人嗔道:“说什么正事儿,又不是自己家的事儿。山泉才刚到家,歇一天再说。” 黑门主皱眉道:“去去去,女人家不要掺和。” 夫人白了黑门主一眼,对季山泉说道:“山泉,说完了去云凤那院儿,别去别院儿了。我差人在云凤院里加了间房,丫头粗使都给你备好了。” 季山泉愕然,丫头粗使? 夫人也不等季山泉说话,拉着云凤出门走了。 黑门主这一次写信叫季山泉回来,是因为与黑门主一同任职在秘书省的一位校书郎,仇共才,家里闹鬼。 京里的高人都请了个遍,不但没消停,反倒闹得越发的厉害了。因为知道黑门主是管奇门事务的,所以仇共才写了封书信,派人带着厚礼来求黑门主。 一来,同朝共事,黑门主不好驳这个面子。二来,做官这几年,黑门主发觉做官与做民不一样。做民要低调,不要招惹是非。而做官却要高调,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惹不起的,如此才能家宅安稳。 有季山泉这样的女婿,正好可以给朝中的人看看。千机门不只是会盗墓,招女婿都招的是世外高人! 听完黑门主的叙述,季山泉也明白了黑门主的用意。其实闹鬼这么简单的事儿,根本不需要特意写信让他回来。 季山泉说道:“岳父放心,此事容易处置。” 在家待了三天,黑门主要带两人进京,夫人先不高兴了,嗔道:“叫女儿女婿回来,待不了两天就又要走,不成!” 黑门主皱眉道:“人家家里闹鬼,这是大事儿。” “什么大事儿?”夫人白了他一眼,说道:“他家死人了吗?” 黑门主失笑道:“都闹鬼了,能没死人吗?” 夫人嗔道:“不算那只鬼!” 黑门主叹了口气,问道:“待几天?” 夫人答道:“至少半个月。” 夜深人静,云凰让云凤把陪房的丫头撤了,拉着她坐在床边说道:“这两年多,我一直也没有问你。你跟绍雪好得像一个人似的,你在想什么?” 云凤笑眯眯地反问道:“我不能跟她好吗?” “好好儿说话。”云凰沉着脸。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一者,咱爹跟绍雪的父亲同朝共事,咱们与绍雪又有同袍之义。二者,绍雪毕竟与师兄双修阴阳共生术,别说我不跟她亲近,但凡我脸上有点儿不悦的神色,兴许都能影响绍雪的心绪。你可别忘了,上一回师兄重伤,就是被绍雪的法力反噬的。为了师兄的安危着想,我就算虚情假意,也得跟绍雪亲近吧?况且绍雪也没什么不好的,喜欢师兄的人多了,云燕还喜欢师兄呢。你也说过的,这种事,挡是挡不住的,闹也是闹不得的,我何苦与人交恶呢?” 云凰恍然点头,说道:“是我心思窄了。” “咦?”云凤搂住她笑道:“姐姐也有错的时候?” “你这丫头。”云凰笑着戳了下云凤的额头。 半月之后,三人启程前往京师。 一路西行,这一日来到洛阳城,进城门的时候,看到一名书生坐在城门边的石墩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城门外面。 季山泉坐在马上,缓缓从那书生身边经过,一直在打量那个书生。 云凤轻声说道:“师兄,这人身上的阴气好重,可又不像是被鬼附了身。” 季山泉点头,说道:“先去客栈投宿,然后再过来看看。” 黑门主说道:“咱们急着去京城,不要节外生枝。” 云凤说道:“爹,你不懂,我们修道之人管的就是这种事,碰上了就是缘法,不能放任不管的。” 黑门主微一皱眉,看向季山泉。 季山泉说道:“岳父,云凤说得对,这是祖师爷定的规矩,随缘而遇,随遇而安。” “好吧。”黑门主无奈地答道:“那就先去客栈订房,然后你们再回来查问。” 到客栈定了房,稍事歇息了一会儿,季山泉和云凤又回到了城门处。 远远地看到那个书生还坐在石墩子上,身边倒是多了一个衣着富贵的人。 两人走近,听到那个衣着富贵的人略有些气恼地说道:“吕先生,你总在这儿坐着干什么?私塾里的孩子们还等着你授课呢。” 吕先生并不答话,依然注视着城门。 衣着富贵的人用力哼了一声,甩袖向这边走来。 季山泉迎上去说道:“这位乡绅,借问一声,那位书生是怎么回事?” 第190章 :借尸还魂 衣着富贵的人上下打量两人一眼,见季山泉和云凤也是穿着华贵,而且相貌俊美,便拱手答道:“两位公子是路过的吧?打听这闲事做甚?” 季山泉答道:“我家世代行医,观这位书生面有病容,故而一问。” 衣着富贵的人点头道:“他是有病,脑子坏掉了,放着课业不理,跑来这里坐着,问他也不说话,既然二位公子会治病,那便请二位给他好生治治,告辞。” 说完,衣着富贵的人气哼哼地走了。 季山泉与云凤对视一眼,走到吕书生身边。 吕书生转过脸来,看着季山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不等季山泉开口,吕书生便说道:“我在等人,请你们不要妨碍我。” 云凤看着季山泉,季山泉问道:“吕先生,你在等谁?” 吕书生幽幽叹了口气,又将目光投向城门,半晌才答道:“我在等我的爱妻……多年前,她每日都坐在这里等我,向每一个进城的人打听,问他们有没有我的消息。现在,我来等她,希望有一天她会回来。” 云凤问道:“吕先生,你说的‘多年前’,是多久以前?” 吕书生听而不闻,自顾自地接着说道:“那些年,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草长了,草黄了……月缺了,月圆了……风起了,风静了……雪落了,雪化了……而我,却在伽蓝寺中隐姓埋名……我以为,她只当我死在了沙场上……我以为,她不会那样痴痴地等我……” 吕书生幽幽一声长叹,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落寞。 云凤蹙起了眉头,照他说的这个情形,恐怕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只因执念难消,才会占据活人肉身,想要了却心结。 季山泉说道:“吕先生,纵然你有千般不舍,万般愧疚,也不该占据活人肉身。” 吕书生转回头看着季山泉,眼中泛起一抹绿光,阴冷地说道:“那一天,我走出寺门,向人打听她的下落,才知道她始终坐在这里,等我回来,直到她抑郁成疾,撒手人寰……从那天起,念再多的佛经,也化不开我心中的郁结……敲再多的木鱼,也换不回她年少的笑声……” 听他语调转冷,云凤退了一步,左手掐住了法诀,右手放在了胜邪剑的剑柄上。 季山泉却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你既然身入佛门,剃发修行,就该放下尘缘。如今你侵占活人肉身,已然造下恶业,我劝你还是回地府领罪吧。” 吕书生苦笑了一下,幽幽说道:“剃发修行遗尘路,身入佛门忘归途……正因如此,我才辜负了她……” 季山泉皱眉说道:“阴阳有别,因缘有份,你不要逼我出手。” 吕书生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你有何凭证,说我侵占活人肉身?” 季山泉一愣,伸手去摸吕书生的颈脉。 吕书生不躲不闪,只是看着季山泉。 片刻后,季山泉收回手,又盯着吕书生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抿着嘴叹了口气。 云凤问道:“师兄,怎么了?” 季山泉说道:“他气脉已绝,魂舍清明,是借尸还魂的,咱们走吧。” 云凤愕然,原来真正的吕书生已经死了,这只阴魂只是借用了尸体而已。按道理,只要没有死者亲属哭求,而这只阴魂又不作恶,那这种借尸还魂的事就不归道家弟子管了,要由地府神职过问。 回客栈的路上,云凤轻声问季山泉:“尸首不会腐烂吗?” 季山泉摇了摇头,轻声答道:“只要阴气足够重,尸首就不会腐烂,而且在凡人眼中,他会是不老不死的。” 云凤愕然道:“那不是比活人还好?” 季山泉失笑道:“没有五觉,行尸走肉而已。” 回到客栈,黑门主问道:“这么快就解决了?” “嗯。”云凤点头答应,不想跟老爹费力解释。 刚回到客房没一会,便听到楼下乱糟糟的,有人大声喊道:“城门那个吕先生让鬼冲了,连他老娘都不认了!” 季山泉连忙出门,云凤跟着他往楼下走,黑门主拉开门出来,问道:“不是解决了吗?” “哎呀哎呀哎呀!”云凤头都没回,不耐烦地走了。 黑门主沉着脸斥道:“养闺女有什么用,长大了就是别人家的,学会点儿本事就不把老爹放在眼里了……” 两人急匆匆赶到城门口,已经不见了吕书生,只看到一群人围成了圈子,圈子里传出老妇的哭喊声:“老天爷呀!这是怎么了……我的儿啊!你快回来呀……” 季山泉走到近前,随便找了个人问道:“吕先生去哪儿了?” 那人随手一指,答道:“往那边儿走了。” 季山泉和云凤快步向那个方向走去,指路那人这才回过味儿,嘟囔道:“这人谁呀?没见过……” 延着那个方向,寻着阴气,来到一座寺庙前。 云凤问道:“鬼也能进寺庙?” 季山泉答道:“他有肉身嘛。” 云凤蹙眉道:“这样也算肉身啊……那他跑庙里来做什么?” 季山泉想了一下,答道:“剃度出家。” 吕书生跪在大殿内的佛像前,不语不动。无论执事僧说什么,吕书生都不搭理。 方丈慧恩大师接到禀报,从后院儿赶了过来,进到大殿内,走到吕书生身边,合什道:“施主,贫僧是大成寺方丈,你有何所求,可对贫僧明言。” 吕书生答道:“弟子愿皈依我佛。” 方丈说道:“请问施主尊姓大名?” 吕书生答道:“俗世中的姓名,不过是一个记号,弟子不记得了。” 方丈点了点头,说道:“也罢,既然不记得,也就不必再忆起。施主,贫僧还要请问,这具肉身是你的吗?” 吕书生静默半晌,答道:“不是。” 方丈走到吕书生正面的蒲团上坐下,说道:“不知施主可否告知贫僧,你这具肉身是从何而来。” 吕书生答道:“此人于郊外踏青之时,不慎摔倒,一命呜呼,我便借了他的尸身。” 方丈说道:“非你之物,借来暂用一时倒还说得过去,可你要皈依佛门,参禅理佛,未免不妥吧?” 吕书生答道:“佛门广大,容万千生灵,佛法无边,慈航普渡。” 方丈微微一笑,说道:“施主莫要狡辩,非你之物,岂能由你做主?况且你既身死,就该往生极乐,何以还要留恋红尘?” 吕书生问道:“极乐世界在哪里?若我能去得了,又何苦在尘世中流连?” 方丈合什道:“生亦苦,死亦苦,众生皆苦。” 一名小沙弥走进来说道:“师祖,有两位公子要找吕先生。” 吕书生眼中划过一道绿光。 方丈说道:“请。” 吕书生站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去。 方丈微一皱眉,但没有阻拦。 季山泉和云凤并肩走到阶下,吕书生站在台阶上方看着两人,阴冷地说道:“又是你们两个。” 季山泉说道:“吕家尚有一老妪,你所借尸身并非无主,你得还给人家。” 吕书生冷笑一声,说道:“我已经告诉那老妪,我要剃度出家,总比告诉她,她的儿子已经死了要好吧?” 季山泉说道:“好与不好,不是你说了算的。即使让她知道儿子已经死了,也总好过让她觉得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厌世绝情。” 吕书生两眼闪出绿光,突然间两臂前伸,手一正一反,一道黑气从口中喷出,在双手上化为一柄长刀,阴森地说道:“我敬你是道门,不愿与你纠缠,此时放手,我还是可以不与你计较!” 季山泉拔出灵血剑,答道:“我也不愿与你计较,或者,你告诉那老妪,她儿子已经死了,你只是一只逃出地府的阴魂,占了他儿子的尸身。” 吕书生的脸罩上一层黑气,瓮声说道:“我一再忍让,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方丈在殿内听到两人说僵了要动手,赶忙走出来合什道:“施主,道长,佛门清静之地,如果两位一定要动手,请另选地方吧。” “好。”吕书生收起长刀,说道:“道长,咱们换个地方。” 季山泉微一皱眉,看他的法力,他必然是一只恶鬼,却能如此礼敬佛门,那么他生前在佛门一定有所领悟。 季山泉对方丈说道:“大师,这只阴魂生前在佛门参禅,大师可否劝他一劝?” 方丈答道:“道长来时,贫僧正在尽力劝解。” 季山泉说道:“那我退到寺外,请大师劝解。” 方丈微一皱眉,吕书生说道:“总归你是要与我为难,咱们换个地方,分个高下。” “那就走吧!”云凤冷声说道:“别磨叽了!” 云凤忍半天了,师兄这样磨磨叽叽的,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因为这只阴魂为情所困,又无作恶,师兄不忍对他动手。 二是因为这只阴魂生前参禅理佛,与佛门有渊源,如今又跑到寺庙来,师兄有所顾忌,生怕处置不当,引起佛道两派的争端。 吕书生皱眉道:“原来是个女娃娃,本将不跟女娃娃动手。” 第191章 :跑了 云凤说道:“对付你这样一只阴魂,师兄一人足矣,你不必与我动手。” 方丈脸上划过一抹不悦之色,吕书生虽然是阴魂,但毕竟是生前在佛门参悟,死后又有如此法力,自然是得道之人。这两个后辈年纪轻轻,竟然敢如此口出狂言! 吕书生说道:“好!走吧。” 方丈垂着眼帘站在一旁,并不说话。 季山泉心里好笑,必然是刚才云凤的话令这老和尚不悦了。 也罢!佛道两家之争,又不是他季山泉一人便能斡旋的,老和尚不想插手,正合适。 季山泉说道:“走吧,你选地方。” 洛阳郊外,荒山深谷。 吕书生再次以黑气化出长刀,一刀向季山泉劈来。 这一刀呼啸如风,凌厉如电,夹带着阴寒之气,更有怨鬼号哭之音! 云凤心里一惊,没想到这只阴魂有如此的法力。 季山泉身形一晃,便已避开。 ‘嘭’的一声,刀砸在地上,刀气撞出,划开地面,尘土飞扬,云凤飘身让开,树木被刀气劈开斩断,纷飞散落。 季山泉皱眉道:“你既然是带法之魂,就应该再世为人,参禅理佛,以期正果。却为了执念而贪恋人世,自毁福报,值得吗?” 吕书生的脸上蒙了一层黑气,瓮声说道:“一念执,是为愚。一念灭,是为悟。你告诉我,如何才能灭了心中的执念,如何才能忘记她,如何才能跨过曾经的咫尺天涯!你告诉我!” 长刀再一次蒸腾着黑气劈下,季山泉手持灵血剑旋身而上,一剑递向吕书生右肩。 吕书生手腕一翻,长刀旋了回来,横斩季山泉腰际,刀气激飞。 云凤跟着季山泉一同纵身而起,斥道:“你不是不跟我动手吗?怎么每回出刀都捎带上我?再这样儿,我也要动手了啊!” 季山泉说道:“你离远些。” “哼。”云凤落地后哼了一声,脚尖一步,飘身向后退出五丈开外,说道:“你别再手下留情了,恶鬼无心,赶快解决他吧!” “放肆!”吕书生大怒,长刀圆舞,虎虎生风地斩向季山泉。 季山泉并不是有意要手下留情,从懂事起,师父几乎每日都在谆谆教诲,教导他,人一定要有慈悲之心!即使是惩奸除恶,也要有慈悲之心。 季山泉不愿意下杀手,一来是这具肉身不是这只阴魂的,吕书生的老母还在盼着儿子能回来。如果损毁了这具肉身,即使能向其母解释清楚,也难免会给她雪上加霜。 二来,这只阴魂毕竟没有作恶,罪不至死。它只是抢了一具尸首,用以遮挡阳光而已。如此方能久坐在城门口,等待他心心念念的爱妻。 季山泉一边躲闪,一边还在尝试着劝说:“你的爱妻应该早已经投胎转世了,你即使与她对面相逢,恐怕也认不出她来了,你何苦执着?” “你住口!”吕书生怒吼着,长刀舞得更加凶猛。 季山泉待其一刀斩落,侧身避开,一剑斩向刀身。 ‘当’的一声脆响,刀身上砸起金光,两人都是震得身子一晃,各自退开了几步。 两人都没有想到,对方的法力这么高! 季山泉本以为这一剑能将阴气化成的长刀斩碎,可结果却是分毫无损。 但相对来说,吕书生受到了冲击更大。毕竟他是阴魂,而且季山泉所用的剑,是混入了自身的灵血锻造的。 吕书生又退了一步,季山泉惊觉他要逃跑,刚要上前阻止,吕书生的尸身一晃,向前扑倒。 云凤离得太远,云凰的缚魂索虽然甩了过来,却慢了一步,那只阴魂已经远去了。 季山泉一把拽住云凰,说道:“不要追,你不是它的对手。” 云凤跑到近前问道:“尸首怎么办?” 季山泉想了想,答道:“请大成寺的方丈帮帮忙吧。” 云凤蹙眉道:“他能帮什么忙?要我说,还是报官吧。” 季山泉说道:“报官更麻烦,到最后还是要找那个方丈作证。” 云凤说道:“怎么会麻烦呢?爹带着官印呢,让爹去衙门说一声就行了。” 季山泉皱眉道:“在飞云观待傻了?就不怕让‘有心人’给岳父扣上一个草菅人命的帽子?” “哦!”云凤一惊。 因为季山泉重伤未愈又添重伤,云凤在飞云观前前后后待了三年多,整天跟绍雪和虎兄虎弟在一起,心思也变得单纯了起来。 经季山泉这一提醒才想到关节所在,如今爹是当朝重臣,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个‘虎’,可不是虎兄虎弟的‘虎’。而是野性难驯,凶残暴虐的‘猛虎’! 吕书生死得不明不白,真要是让爹出面了结此事,只怕会给来日埋下隐患。 云凤说道:“找那个老和尚也不行。这个事终究是要报官的,尸首没躺在他的寺庙里,他就算愿意给咱们作证,也不能使官府信服,到了还得让爹出面。” 季山泉看着她,叹了口气,说道:“那你的意思是……不管了?” “你傻呀?”云凤嗔道:“吕书生新亡,你不会把他的魂招回来给他老母亲托梦,让他母亲自己来找吗?” 季山泉皱眉道:“吕书生说要出家,官府必然要去大成寺查问的。到时候……” “到时候再说。”云凤打断他,说道:“老和尚又不知道咱们姓甚名谁,官府上哪找咱们去?如果查客栈的话,我爹身上有官印,他们就算怀疑,也不敢问咱们。” 季山泉点了点头,答道:“好,就照你说的办。” 云凰问道:“师兄,那……那只阴魂怎么办?不管了?” 季山泉答道:“他能去大成寺,想必生前就是在那里出的家。等吕书生的事过后,咱们去大成寺查问。” 云凰说道:“京城的事可耽误不得。” 季山泉点头答道:“明天就动身去京城,把京城的事办完再回来。” 吕书生的母亲吴氏,在众人的陪同下,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大成寺。因为方丈吩咐过,值事的僧人只说没见过吕书生。 有附近的街坊嚷道:“怎么没见过?我亲眼看着吕书生进去的!你们和尚不能打诳语!” 执事僧人板着脸说道:“就是没见过,这位施主若非说人在寺中,那便请报官搜查好了。” 街坊被噎得没了词儿,又不是自己家的事,谁吃饱了撑的去报官。官是那么好报的吗,官比土匪都恶!谁不是天天求神拜佛,希望这辈子都不要与官打交道,哪还有自己往上凑的。 吴氏跪着哭求道:“大师,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呀,不能让他出家呀……他要是出了家,我可怎么活呀……” 执事僧人说道:“老人家,你儿子的确不在我们寺中,你要是不信,可以进去找。”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吴氏也没了主意,只是瘫坐在地上哭。 一个街坊劝道:“吕家大娘,别哭了,回家看看吧,兴许你儿子想通了,就回家去了呢。” 周围的人都附和着劝说,毕竟跟寺庙这儿闹腾也不好,万一惊着里面的菩萨佛爷,恐怕是要遭报应的。 一群人陪着吴氏往家去,这里面有真正心眼儿好的,怕吴氏想不开,再出点儿什么事儿。也有凑着看热闹的,想知道吕书生到底回没回家。 到了吕家,自然是没有看到吕书生,看热闹的也就散了,只剩下十来个心眼儿好的,帮着烧水煮饭,劝慰吕氏,直折腾到天黑才离开。 吴氏坐在桌边,哭得气息不畅,周身乏力,人也变得恍恍惚惚。 “娘……” 突然听到儿子带着哭腔儿的呼唤,吴氏精神一振,抬头看到儿子站在门口,一脸的哀伤。 吴氏猛然站起来,冲到儿子面前,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却扇了个空。 吴氏愣住,吕书生哭着说道:“娘,我死了,去踏青的时候摔死了。有只鬼占了我的身子,回来的那个不是我,是那只鬼,所以他不认你,还说要出家……” 转过天,季山泉三人一早便启程赶路。 而洛阳城的另一边,吴氏请人写了状子,来到衙门口,将状子递了进去,诉大成寺包藏恶鬼,欺瞒良善。 李大人看了状子,皱紧了眉头,如此诉状,倒是从未见过。鬼神之事,也能拿来告状的吗? 况且状中所写,是吕书生的魂魄回来哭诉,这……岂能做为堂证? 杨班头说道:“大人,吕先生的事,这两天闹得街知巷闻,百姓们都在私下里传,说吕先生是被鬼冲了身。” “胡说!”李大人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样的案子,即使能审结,要本官如何呈报啊?这不是胡闹吗!” 说着将状子卷了,递给杨班头,说道:“打发走了了事。” “是。”杨班头接过状子,转身出来。 到衙门口,将状子递给吴氏,说道:“吕姓吴氏,大人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这状子,我家大人不能接,你走吧。” 吴氏定定地看着杨班头,突然冲向设在衙门口外面的登闻鼓! 第192章 :仇府 登闻鼓,警大事,议国策,理穷冤,达天听! 不论何事,登闻鼓一响,执司官员必须要受理,若不受理,论罪当诛!并且,如果执司官员受理之后无法处置,则要公车上奏,由天子御审! 见吴氏冲向登闻鼓,杨班头一把薅住她,斥道:“休得胡闹!” 吴氏咬牙说道:“我儿子活着的时候说过,衙门口儿这面登闻鼓,就是让百姓申冤的。我有奇冤难诉,自然要敲这鼓!杨班头,是我儿子哄骗我,还是这鼓敲不响?” 杨班头说道:“明堂他娘,我可告诉你,这个登闻鼓可不是随便敲的。登闻鼓一响,上达天听!我家大人肯定会将你的状子公车上奏。你这状子里面写的可净是些神神鬼鬼的事,若是让皇上看了,那你可就难逃一死了!” 吴氏咬牙说道:“我就算拼将一死,也要为我儿申冤!” “申什么冤呐!”杨班头骂道:“你个不懂人事儿的老娘们儿!你自己的状子里都写了,你儿子是踏青之时不慎跌倒,撞石而死,他有什么冤?” 吴氏嚷道:“大成寺的和尚说假话!明知道厉鬼占了我儿的尸身,却哄骗我说没见过我儿子!你不让我挝登闻鼓,我就碰死在这抱鼓石上!” 杨班头咬着牙点头,说道:“好好好,阎王爷救不了该死的鬼,你去,随你去!” 吴氏甩开杨班头的手,走到登闻鼓前,抄起鼓槌,用力挥下。 “咚!咚!咚!” 李大人刚走到后宅回廊,猛然间听到登闻鼓响,心里咯噔一下,脱口斥道:“刁民好不造次!来人!升堂!” 季山泉一行三人来到了京城,自从上一回到过京城之后,黑门主便在京城置办了宅院,想着再过几年,把千机门的事交给云虎,然后就举家迁到京城来,再给云燕找个好婆家。 过午到的,歇了两个时辰,黑门主就差人去知会了仇共才。 黄昏时分,仇共才带着人,抬着礼物来了。 进门时呈了礼单,到客厅落座,黑门主说道:“仇老弟,你也太客气了,怎么又送了这么多礼品。” 仇共才拱手陪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黑门主对季山泉说道:“山泉,见过仇大人。” 季山泉站来起手躬身,说道:“贫道季山泉,见过仇大人。” 仇共才连忙起身,拱手答礼,笑道:“季道长仙风道骨,俊才年少,黑大人府上的娇客,果然不同凡响。” “坐,都坐。”黑门主笑得有些得意。 两人坐下后,季山泉问道:“仇大人,贵府上如何闹腾?” “唉……”仇共才先叹了口气,说道:“起初就是摔摔打打,总弄出点儿怪动静来。后来请了几位道长给驱了驱邪气,便开始听到夜里有人骂,还有人哭。” 季山泉问道:“骂什么?” 仇共才摇了摇头,答道:“听不清楚,觉着……离得很远,不怕道长见笑,我也不敢找着去听。” 季山泉点了点头,又问道:“多长时间了?” 仇共才想了一下,答道:“差不多有半年了。” 季山泉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府上的人还好吧?有没有冲了身,或是撞了邪秽的?” 仇共才摇头道:“那倒没有,就是人人自危,天一黑就不敢出房门。” 季山泉又问道:“贵府这一年左右,可有什么人辞世吗?” 仇共才再次摇头,答道:“没有,家母早亡,家父于五年前也谢世了。” 季山泉微一皱眉,又问道:“那旁系亲眷呢?” “这个……”仇共才皱了下眉,答道:“家父谢世以后,便不来往了,实在是不知情。” 季山泉点头,说道:“晚上我去大人府上看看。” “嗯……”仇共才面有难色。 季山泉问道:“仇大人有何难言之事?” 仇共才答道:“因为闹得凶,我在别处买了一院房,道长晚上去,要……要不要我陪着?” 季山泉哑然失笑,答道:“不用,大人将府门钥匙给我,我自己去就好。” “这……”仇共才看向黑门主,见黑门主点了下头,连忙拱手道:“那就偏劳道长了,我这就差人将钥匙取来。” 天黑以后,云凤跟着季山泉走进了仇家大宅,刚一进门,云凤便蹙眉道:“好重的怨气。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怨气?听爹说,仇大人为官清正,总不至于冤人至死吧?况且他一个校书郎,平日里只是校对卷宗,能与什么人结怨?” 季山泉微笑道:“你问我呀?这才刚进门儿,我哪里会知道这么多。” 云凤‘嗤’了一声,白了他一眼。 两人穿过花厅,来到后宅,云凤说道:“这个仇大人倒是个风雅之士,看这亭廊水榭,花鸟鱼虫的,样样不缺。” 季山泉看着她微笑道:“你仔细看了吗?” “嗯?”云凤怔了一下。 季山泉说道:“他这个宅子,前院儿修的是个汇金凹,后宅修成环山抱。仇大人不是外行,他没跟咱们说实话。” 云凤蹙了眉头,斥道:“这个姓仇的,给他帮忙,他却还藏着掖着的!” 季山泉说道:“他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这样的宅子要是还闹鬼,那天下就没有能住人的宅子了。” 云凤没有说话,地府定规,阴魂不能害人,否则无论是否有冤有怨,一律按祸害生人处置。所以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要帮仇共才将宅子清理干净。 两人转到厅房里坐下,季山泉问道:“在想什么?” 云凤答道:“不公平。” 季山泉一笑,知道她说的意思是,既然阴魂生前被人所害,凭什么死后不能报仇。 季山泉说道:“没什么不公平的,阳世有王法,地府有铁律。如果阳世的王法不能在凶犯生前治其应得之罪,那么凶犯死后,则会罪加一等,还会续罚到来世。” “我知道。”云凤嘟了嘟嘴,半晌后又说道:“可还是觉得不公平。” 季山泉笑了笑,不再与她争辩。道理她都懂,只是孩子脾气,过会儿就好了。 天交子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哭声。 云凤倚在榻上,手扶着额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季山泉拿起榻上的薄被,刚想给她盖上,云凤闭着眼睛说道:“别人用过的东西,你往我身上盖,脏不脏啊?” 季山泉一笑,放下薄被说道:“我以为你睡着了,怕你着凉。” 云凤睁开眼睛斜睨着他说道:“哭得这么难听,吵得人心烦,我哪睡得着?再者说,你不会把外衣脱下来给我盖上吗?多少年了,还不知道我的喜恶。” 季山泉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丫头的脾气就这样儿,累了没地方歇着,别人的榻能歇,可别人的被却不能盖。 哭声持续了有小半个时辰,突然间转成怒骂声:“仇共才!你不是人!你只顾着你自己,不管别人死活!我现在做了鬼,绝不让你消停,我咒你们全家不得好死……” 骂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虽然的确是离得有些远,可仇共才也不是七老八十,怎么会听不清楚? 不愿意说,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怕人问。怕人问什么呢?自然是见不得人的秘密。 云凤闭着眼睛说道:“师兄,这应该是只新死的鬼吧?连咱们的气息都分辨不出来,还当是家里又回来活人了呢。” 季山泉点头道:“是啊,能在布了风水局的宅子里这样闹腾,怨气不小啊。” 云凤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说道:“坐到榻上来,让我枕着你的腿。” 看他的样子,今天夜里是不会去抓那只鬼了,所以云凤要睡了。 季山泉脱下外衣,走到榻边坐下,将外衣盖在她身上,说道:“睡吧,有事我叫你。” “嗯。”云凤闭着眼睛答应了一声。 季山泉听那只阴魂骂了一夜,到底也没搞清楚是什么缘由。而且这只阴魂哭一阵骂一阵,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举动。按理说,这不算害人,只能算膈应人…… 季山泉不免心中疑惑,这样一只阴魂,几乎没有什么法力,为什么请了京城所有的高人,都不能将其驱除呢? 鸡叫头遍的时候,阴魂停止了闹腾。 季山泉拍了拍云凤,轻声唤道:“云凤,醒醒,咱们回家了。” 回家后,季山泉睡了一觉,黄昏时仇共才下了班,直接来到黑府,问道:“道长,解决了吗?” 季山泉答道:“解决它很容易,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若不问清楚,我不能动手。” 仇共才微一皱眉。 季山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紧接着说道:“我不明白的是,这样一只几乎没有法力的阴魂,为什么请遍了京城里的高人,都不能将其驱除?” 仇共才静默了半晌,才迟疑着答道:“我不是请人驱除它,是请人收了它。” 季山泉看着他问道:“仇大人,如果我没有领会错的话,你说的这个‘收了它’,实则是指‘灭了它’,对吗?” 仇共才咬着牙,犹豫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季山泉也点了点头,说道:“恕我冒昧,仇大人,你可否知道,鬼被灭了会怎么样?” 第193章 :虎狼穴 仇共才垂着眼帘不说话。 季山泉说道:“仇大人,鬼如果被打散了,要历经数百年,乃至上千年,吸取天地灵气,才能重聚魂魄。有多大的仇怨,非要如此?” 仇共才显出了不耐烦的情绪,说道:“如此说来,季道长也不能处置此事喽?” 黑门主沉着脸说道:“仇老弟,刚才山泉的话你没听见吗?解决起来很容易,但你家的事儿有蹊跷,你藏着掖着的不说实话,谁也无法帮你处置。” 仇共才沉默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 十年前,仇共才还只是京城衙门里的一名小吏,有一天下班回家,在街上看到一个老头儿,穿得破破烂烂,坐在墙角里,啃着一块发了黑的馒头。 其实在当时,这样的人很多,发善心是发不过来的。可那天仇共才也不知怎么了,陡然间善心大发,把身上仅有的两小块儿碎银子都给了那个老头儿。 老头儿拿了银子,定定地看了仇共才一会儿,把银子揣进怀里,接着啃馒头,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 仇共才好不懊糟,但给都给了,总不能再要回来,更不能抢回来。也只能在心里念叨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这处’这句话,郁闷地回家去了。 十天之后,仇共才下班回家时,看到那个老头儿坐在自己家门口的台阶旁。仇共才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个老头儿印象颇深,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回老头儿先开口说道:“你送给我全部家当,我还你一生富贵,跟我走。” 仇共才莫名地信任这个老头儿,就跟着他走了。 两人出了城,一直向北边儿走,走到大半夜,仇共才饿得前心贴后背,累得腿肚子转筋,老头儿才在一处山坡停下,指着脚下说道:“把你爹埋在这儿,保你一生富贵。” 仇共才拱手道:“多谢老丈。” 老头儿却摇了摇头,说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是七日之内,把你爹埋在这儿,才能保你一生富贵。” 仇共才惊道:“我爹还没死呢!” 老头儿又摇头,说道:“等你爹死,就来不及了。” 仇共才怒道:“那也不能把我爹活埋呀!” 老头儿再次摇头,说道:“我没说活埋,你现在回去,剪你爹一缕头发,十个手指的指甲,再拿一件你爹穿旧的衣服来,我帮你做一个衣冠冢。等你爹死了以后,你再将尸骨葬在这里。只是这效力自然要低一些,你发迹也会晚几年。” 仇共才当时就按照老头儿说的,回家去准备衣冠冢的东西了。效力低也比活埋了亲爹好。就说不念生恩养恩,可亲爹活得好好儿的,硬要是把他给活埋了,他失心疯了还保佑你,不变成厉鬼祸害死你就不错了! 安了衣冠冢,老头儿再没出现过,过了一年多,仇共才也没见有什么起色,每日还是一如既往地做着份内的差事,既没有提升的机会,也没有遇到什么贵人,仇共才也就把衣冠冢的事丢到脑后了。 快要过年的时候,大老爷的爹死了。请人寻穴,也找到了这一处穴眼,挖开见是个衣冠冢,大老爷便命人把头发衣物给烧了。 衣物是当着仇共才的面儿烧的,因为他跟着大老爷去看穴眼,心里虽然别扭,却不敢说什么,只觉得这回更没有指望了。 之后的两年,大老爷顺风顺水,从一个从五品升到了正四品。仇共才因为做人踏实,很得大老爷器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跟着大老爷一道升迁。 直到五年前,仇老太爷谢世,当年那个老头儿又出现了。告诉仇共才,那个穴眼本身是虎狼穴,要养。 所谓虎狼穴,指的是穴眼戾气重,虽然能旺人,但也伤人。先人埋在那里,拼的是后人的命格。 而如今,那个穴眼养好了,戾气都转到了大老爷身上,只要仇共才偷偷地将仇老太爷的遗体埋进去,不出一年便能发迹! 仇共才当时犹豫了一下,损人不利己的事不能做,但损人却利己的事可以考虑一下。而且那个穴眼原本就是他先埋的衣冠冢,是大老爷仗势抢了去的。 所以仇共才便和那个老头儿一起,偷偷地把大老爷的爹刨出来,将仇老太爷的遗体埋了进去,并且仇共才为了报一箭之仇,一把火将大老爷他爹的尸骨烧了。 不出一年,改朝换代,仇共才因绩考优异,被破格录入秘书省,做了校书郎,而官居四品的大老爷,却因为顶撞上司,被革了官职,流放三千里,永不录用。 到仇共才府上去闹的阴魂,就是大老爷,刘华。 季山泉沉默着,整件事里那个老头儿是最关键的人物,而且其中有两个疑点。第一个疑点,既然是虎狼之穴,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仇共才,反倒要引|诱仇共才弑父?如果当时仇共才受了蛊|惑,当真弑父的话,又会怎样呢? 第二个疑点,刘华既然被革职罢官,流放三千里,想必是抑郁而终,那又是谁告诉他父亲的尸骨被换了呢?会不会是那个老头儿告诉刘华的呢? 而且季山泉还有一层担心,仇共才一开始就没有说实话,那谁又能保证他现在说得是实话?万一这个故事是他编的呢? 季山泉说道:“仇大人,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你请了京城内的所有高人,却没能把刘华驱除或是打散。” 仇共才叹了口气,答道:“那么说是为了面子,其实以我的身份,真正的高人是请不来的。半吊子的道士请过几个,可一听到刘华闹腾的声音,先吓得尿裤子了。” 季山泉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倒还说得过去。想了想又问道:“仇大人,你就没有想过,如果当时你受了那个老头儿的蛊|惑,当真弑父埋尸的话,那你岂不是会身受戾气,不得善终?那个老头儿是帮你,还是害你?” 仇共才面不改色,答道:“我方才说得急,漏说了这个事儿。我当时也是这样问那个老头儿,他回答我说,我天生命硬,如果我当真弑父,就又占了绝情。命硬加绝情,不但不会被戾气所伤,还会有所助益。” 季山泉沉默,这话乍一听似乎有道理,但细一想却完全不对头。不说别的,光是见那老头儿可怜,便将自己的全部家当施舍给了老头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绝情? 或者…… 季山泉问道:“仇大人,是否方便将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仇共才低声说了。 季山泉推算了一下,的确是命硬,而且还犯了孤煞。 季山泉想了想又问道:“仇大人,那个穴眼在哪里?” 仇共才详细地说了位置。 季山泉记在心中,最后问道:“仇大人,你家的宅院,也是那个老头儿帮你建造的?” 仇共才点头道:“是,他说这样能让我更加富贵。” 季山泉已经没有什么可问的,再要问,就该去问刘华了,说道:“我今天晚上再去一趟贵府,当面问问刘华。” 仇共才拱手道:“有劳道长了。” 仇共才走后,黑门主说道:“山泉,我怎么觉得这个事儿,不像仇共才说得这么简单呀?” 季山泉答道:“的确不简单。养穴之法我不懂,因为那属于邪术,我得先去看看那处穴眼。” 黑门主说道:“不行就不管了,不必为了外人而招惹是非。” 季山泉说道:“岳父放心,我心里有数儿。” 天黑以后,季山泉又带着云凤来到仇府,等到哭声初起,季山泉向哭声来处寻去。 刘华穿着一身布衣,坐在花台上,哭得很大声。季山泉和云凤走近,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季山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华抬起头看了季山泉一眼,翻了个白眼儿,然后低下头接着哭。 云凤斥道:“大胆孽障,再敢放肆,当心我打得你灰飞烟灭!” 哭声一滞,刘华抬起头愕然看着云凤,随即嚎啕大哭。 云凤微一蹙眉,说道:“属倔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季山泉说道:“把你的冤屈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你。” 刘华嚷道:“你算什么东西,我跟你说有用吗?你要真想帮我,就去把仇共才那个畜生杀了!” 云凤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直接将刘华扇飞了出去,斥道:“你骂谁!你以为你是鬼,我就打不着你吗?” 刘华捂着脸站起来,眼中有了惊恐之色。原先仇共才请来的道士,别说打他,只要他一哭闹,就吓得抱头鼠窜,可这两个人却大不相同! 刘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仇共才?” 季山泉答道:“我们是修道的人,你已经是鬼了,不论生前有什么冤屈,你都不能闹腾活人。” “凭什么?”刘华直眉瞪眼地问道:“就凭你一句话?你不让我闹腾,我就不闹腾?” 云凤微微蹙眉,这刘华哪像个四品大员的样子? 云凤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说!” 刘华一哆嗦,看着云凤答道:“刘华。” 云凤又问道:“你生前是做什么的?” 刘华怔了一会儿,茫然答道:“我不记得了。” 第194章 :绝煞升龙局 季山泉与云凤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生出疑惑。人死之后通了阴阳,一向是本来不知道,不明白的事,大多都会豁然开朗,可刘华竟然不记得了,这必然是被人施了术。 季山泉问道:“那你是否还记得,仇共才是如何害你的?” 刘华咬牙切齿地答道:“不记得,反正是他害死了我!” 季山泉又问道:“那你想怎样?” 刘华答道:“我要闹腾死他!” 季山泉失笑道:“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闹腾,他是死不了的,他已经搬到别的地方去住了。” 刘华愣了半晌,突然纵声骂道:“仇共才,你不是人!我咒你全家不得好死!” 云凤看着季山泉问道:“他傻了,怎么办?”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云凰,要辛苦你盯着他了。” 云凰现身出来应道:“师兄放心,天亮前我一定找到它的暂歇处。” 这一夜,刘华依然是哭一阵骂一阵,完全把季山泉三人当空气一样。 鸡叫头遍,刘华并没有像季山泉想的那样倏然远去,而是目光呆滞地,飘飘悠悠地向北去了。 季山泉心里一动,跟了上去。 避开守城门的军兵,翻出城墙,一路追着刘华向北,直到一处山坡,刘华才钻入了地下。 云凤愕然道:“这不会就是仇共才说的那处穴眼吧?” 说完游目四望,辨察了一会儿,又说道:“这可是一处凶穴呀!” 季山泉点头,这一路追来,季山泉一直在留意周围的地貌形势,如果单从附近的形势来看,这一处的确是凶穴,可要是将这一路上的形势都算进来的话…… 季山泉说道:“咱们去山顶。” “哦。”云凤答应一声,知道自己看差了,或者是看得格局小了。 登上山顶,俯瞰四周,地势连绵起伏,状似长龙盘卧,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卧龙升天局,但那一处穴眼所在,却是龙心的位置,心为火属,其性暴戾,取那处穴眼,难道是要做成绝煞升龙局? 云凤蹙眉道:“这么好的龙脉,皇上不知道吗?” 季山泉伸手一指,说道:“你看那儿,那里的树木似乎被人动过手脚,应该是做了局,那里才是升龙局的穴眼。” 云凤恍然道:“那这个老头儿是为了破龙脉!” “不是。”季山泉摇头,答道:“他应该是想借龙脉之气,然后反乘龙脉。” “哦……”云凤眨了眨眼睛,说道:“这就是他要养穴的原因?” 季山泉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我还没想清楚,让我再想想。” 那个老头儿把这个局做成了绝煞升龙局,这是要断后嗣的,没有后嗣,难道他想自己当皇帝吗?可他已经是老头儿了,他就算做了皇帝,又能活几年? 云凤说道:“咱们把那个穴眼破了吧?” 季山泉摇头道:“不明底细,不可妄动,咱们先回去,我再跟仇大人聊一聊,即使要动,也得让他去动。” 回到家,门房说道:“姑爷,老爷让你回来就去客厅,有贵客来访。” 季山泉应道:“多谢黑伯。” 黑伯说道:“姑爷别这么客气,老头儿受不起,别再折了老头儿的寿数。” 季山泉一笑,点了下头,扭脸对云凤说道:“你先回房吧,我去看看。” 来到客厅,一进门便看到首座上坐着一名老道,穿着锦黄道袍,戴着飞云凤炁冠,肩披绛褐法帔,鹤发童颜,法像威严。而且,已经修成法身。 见季山泉进来,黑门主连忙说道:“山泉,这位是国师,袁天纲道长。” 季山泉起手躬身道:“弟子季山泉,见过袁道长。” 袁天纲站起身,同样起手躬身道:“小道友有礼。年纪轻轻便修得法身,可喜可贺。” 而后又对黑门主说道:“黑大人,恕贫道冒昧,想借贵府与季道友一叙,请黑大人暂且回避。” 黑门主起身抱拳,走了出去。 袁天纲微笑着说道:“小道友请坐。” “袁道长请。”季山泉应了一声,走到下首坐下。 袁天纲说道:“有句话不知小道友听没听说过,叫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闹市,小隐隐于山野。” 季山泉明白了,说道:“绝煞升龙局,原来是袁道长的手笔,果然不同凡响。” 袁天纲微笑着说道:“小道友慧眼如炬,也是不同凡响啊。” 季山泉看着他说道:“弟子有一事不明,既然袁道长贵为国师,为何要更改龙脉?难道国师也想坐一坐龙椅?” “哈哈哈……”袁天纲笑得极为欢畅。 笑过之后才说道:“小道友,你毕竟还是太年轻,心思也太窄了。” 季山泉微一皱眉,袁天纲接着说道:“做皇帝有什么好?累死累活的不说,老百姓还天天骂你。虽然嘴上不敢骂,可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骂。至于你说‘国师’,不瞒你说,贫道一直是国师。贫道隐世一百年,入世一百年,一直在做国师。” 季山泉看着他,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件事不是自己这个分量的人能插手的。 袁天纲微笑着说道:“这人世原本就是一个升龙局,随时随势而变化。今日你家王朝,明日他家天下,你能说这龙脉是为一人一朝而生的吗?再者说,龙脉变化乃是天意使然,岂是人力可控。贫道做这个局,也不过就是顺势而为罢了。” 季山泉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天下……这么大的格局,的确不是自己这个分量的人能插手的。 袁天纲微笑着问道:“你不责我伤人害命吗?” 季山泉答道:“唯天下计,世间征伐死伤无数,何论道长些许手段。” “好!”袁天纲抚掌赞道:“孺子可教,后生可畏。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有贫道在,保黑家一门此生富贵安详。” 季山泉应道:“多谢道长。” 袁天纲站了起来,说道:“山泉,在京城多留几日,有一件功德要你去做。” 季山泉站起身应道:“弟子遵命。” 袁天纲再次上下打量季山泉,微笑道:“了尘收的好徒弟,羡煞旁人呐!” 季山泉一怔,刚要开口讯问,袁天纲说道:“贫道去了,愿你早日得成正果。” 季山泉起手应道:“借道长吉言,弟子送道长。” 送走了袁天纲,季山泉将此事告知了黑门主。 黑门主听完之后,倒吸一口冷气,说道:“我知道了,我得把仇共才送的礼物还回去。不过……我怎么跟他说呢?” 季山泉想了一下,说道:“就说那个穴眼冲了龙脉,刘华的父亲曾经埋在那里,刘华被龙脉之气所冲,以我的修为,管不了这件事。” 黑门主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一晃半月,刑部收到了洛阳的公车上奏,看完了奏本,刑部不敢耽搁,直接呈给了皇帝。 皇帝看过之后,叫来了袁天纲,将奏本给他看了,问道:“国师如何说?” 袁天纲答道:“既然敲了登闻鼓,皇上就不得不问。但这种鬼神之事,皇上又不便问。依臣下所见,莫不如指派一人,前往洛阳查问此事。” 皇帝点头,问道:“何人去得?” 袁天纲答道:“近日卫国公黑炎龙在京城盘桓,不如让他去吧。” 皇帝皱眉道:“黑家虽然精于奇巧之道,但问案之事,怕是不明就理吧?” 袁天纲微笑道:“皇上多虑了,既然牵涉到鬼神之事,也就不能算是寻常的案件了。所谓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人,臣下以为,卫国公当得此职。” 皇帝想了想,点头道:“好吧,那就赐其金牌,命其即刻前往洛阳查问此事。” 接到皇帝的旨意,黑门主并不意外,因为袁天纲在半月前就打过招呼了,只是没想到,敲登闻鼓的人,居然就是洛阳城门口那个书生的母亲。 三人披星戴月赶到洛阳,到了府衙,李大人迎出门外,跪道:“下官恭迎圣驾。” 黑门主应道:“平身。” 李大人站起来,拱手道:“卫国公一路辛苦,请到后宅歇息。” 黑门主微笑着抬手道:“李大人请。” 黑门主歇了一日,第二天升堂,命人将吴氏带上堂来,问道:“吕姓吴氏,据你状中所写,是一只厉鬼侵占了你儿子的尸身。你为何要告大成寺的和尚?你又有何证据指认大成寺的和尚欺瞒?” 李大人坐在堂下一皱眉,对呀!她凭什么告大成寺呀?她有什么证据说大成寺的和尚欺瞒她?再说了,人家就算是和尚,凭什么就得把知道的事告诉你呀?人家不愿意说,不愿意管,不行吗? 李大人心中懊恼,自己被她状子上的鬼神之事给蒙了心,竟然连问案的常规都忘了。 吴氏梗着脖子答道:“我要是告那只厉鬼,你们官府管得了吗?” “放肆!”李大人斥道:“吕姓吴氏,上座乃卫国公黑大人,奉皇上御旨查问此案,另受御赐金牌,如皇帝亲临!你再悖理无状,你的案子也不用审了,先问你个欺君之罪!” 第195章 :再见厉鬼 吴氏冷哼一声,看着李大人说道:“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儿子的尸首停在家里,半个多月了,都已经臭了,你却还在这里耀武扬威地宣讲礼法。我们老百姓纳税养你们这些昏官有什么用!你们除了作威作福之外,能给老百姓办什么事!你们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大胆!放肆!”李大人轰然起身,气得直哆嗦,怒道:“来人!掌嘴!” “慢着。”黑门主说道:“李大人稍安勿躁。” 李大人一惊回过味儿来,连忙躬身道:“下官僭越了。” 黑门主看着吴氏,淡淡地说道:“我知你不怕死,因你儿子的事,你笃信死而有魂。所以你甚至在想,如果官府不理此案,或是将你冤屈致死,你死后化作厉鬼,再来报复。” 李大人一惊,他倒没有想到这一层! 吴氏看着黑门主,蹙眉问道:“国公大人,你信民妇的状子?” 黑门主答道:“既然我奉旨查问此事,自然是信的,否则我为何要来此处啊?” 吴氏叩头道:“大人呐!求大人为民妇申冤呐!” “你有什么冤?”黑门主突然沉了脸,斥道:“你儿子是自己摔死的,尸身也找回来了,你还有什么冤?” 李大人和吴氏同时一愣。 “啪!”黑门主一拍惊堂木,斥道:“刁民放肆!你儿子意外身亡,尸身虽被厉鬼侵占,但今已找回,你妄言大成寺的和尚欺瞒之罪,何为欺瞒?鬼神之事,岂能轻易宣之于口?你扪心自问,若在当时,大成寺的和尚告诉你,你儿子已死,是一只厉鬼侵占了你儿子的尸身,你信是不信?” “我……”吴氏被问得张口结舌。 黑门主又斥道:“你因你儿子托梦,便写了诉状,何为凭?何为据?居然还状告大成寺的和尚欺瞒?何为欺瞒?人家就算心里知道,又凭什么一定要告诉你?你敲了登闻鼓,以死相逼,胁迫衙门受理,你拿出凭据来!或者,让你儿子的阴魂上堂回话!” 吴氏辩称道:“可是官府的确按我所说的地点找到了我儿子的尸首呀,这就是凭据!” “一派胡言!”黑门主又拍了一次惊堂木,斥道:“找到你儿子的尸首又何如何?最多只能证明你儿子确实给你托了梦,又如何能证明大成寺的和尚与此有关?” 季山泉在屏风后面听着,越听越觉得奇怪,岳父这绕来绕去的,想干什么呀? 云凤看着他,眯眼笑道:“不明白呀?” “嗯。”季山泉点头,答道:“不明白。” 云凤附耳说道:“这毕竟是件案子,将来要交回给皇上御批的,如果真是实打实地按闹鬼来办,将来就算在皇上那里交得了差,在刑部也不好落案。所以爹打算把这件案子先了结了。” 季山泉皱眉道:“那岳父刚才还说信,不信就不会来查问了。” 云凤蹙眉道:“因为爹在问案呢。问案得有个问案的威势,他总不能跟吴氏商量着来吧?先说信,然后再驳,如果吴氏聪明的话,就应该认罪撤诉。” 季山泉问道:“那要是不聪明呢?” 云凤叹了口气,答道:“其实撤不撤诉都没什么差别的,敲了登闻鼓,却状告鬼神之事,这本身就是胡闹,从她敲响登闻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犯了欺君之罪,注定不能善终了。” 季山泉皱眉问道:“不能善终……是什么意思?” 云凤答道:“恣意闹事,虚报冤情,胁迫官府,惊扰皇上,依律腰斩弃市。如果爹能逼着她自己撤诉,再承认自己因亡子而神智不清,倒是能保住性命,但也要杖三十,流一千里。” 季山泉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云凤说道:“咱们不听了吧?这样绕来绕去的,且说不清道不明呢。审案这种事,很多话都不能明说的,以免落下口实。爹不是让咱们去追查那只厉鬼吗,咱们走吧。” “嗯。”季山泉点了点头。 两人先来到东城门,上一次,吕书生就是坐在东城门的门口。今天,石墩子上坐着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 两人走了过去,男子转回头看着两人,幽幽说道:“这人是个屠夫,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无兄无弟,孤身一人,宿醉而亡,我总能用他的尸身了吧?我只想再见我爱妻一面,求你们不要为难我。” 季山泉幽幽一叹,云凤红了眼圈儿,问道:“将军如何称呼?” 男子答道:“不记得了,只记得我的法号叫悟尘。” 季山泉坐在他身边,说道:“悟尘大师,能否告诉我,你的爱妻姓甚名谁,家在何处,生卒年月。” 悟尘看着他问道:“你能找到她?” 季山泉答道:“你这样坐在这儿等也不是个办法,至少让我帮你去查访一下。” 悟尘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是‘元嘉’二十七年……” 那是‘元嘉’二十七年,北魏兴兵六十万大举进犯,时年悟尘二十八岁,奉命镇守洛阳城。 是年仲夏,与一女子邂逅于街市之中,此女姓穆,名敏。两人一见钟情,私定了终身。 但不及迎娶,北魏大军已到,悟尘奉命出征。 临别之时,悟尘牵着穆敏的手承诺,待得胜归来,便立刻娶她。 然而,悟尘大败,重伤之下流落他乡,又因宋文帝性情暴虐,凡战不利者,立斩不赦! 所以,悟尘隐姓埋名,寄身于寺庙之中。 养好了伤,洛阳城却已失守,悟尘不敢回去找穆敏,一怕北魏的人认出他来,二怕南宋的人认出他来。 等着……盼着……当长达二十多年的战争结束后,悟尘终于回到了洛阳。 然而,一切都已经逝去了。 悟尘找遍了洛阳城每一条街巷,每一个角落,耳边回荡着穆敏年少时的欢笑声,却再也见不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子。 有人告诉他,曾有一名女子每天坐在城门口,逢人便问前方的战况,问领兵的将军是否安好。 落雨的时节,心如死灰。 悟尘最终去了大成寺,落发为僧…… 季山泉和云凤两人来到了大成寺,这里是悟尘上一世的终点,自然就应该是查访的。 值门的僧人看到两人,连忙阻拦道:“两位道长,方丈有令,两位不能进寺。” 云凤柳眉倒竖,这叫什么话?他两人不能进寺?凭什么? 季山泉问道:“小师傅,我二人为何不能进寺啊?” 值门的僧人答道:“小僧不知,两位道长请回。” 云凤从怀里掏出府衙令牌,问道:“认识这个吗?” 值门僧人一愣,云凤说道:“奉卫国公令,查问吕明堂一案,带我们去见方丈。” 值门僧人合什道:“两位道长请稍候,我去通禀一声。” “放肆!”云凤斥道:“没有传你寺方丈到衙门回话,就已经是礼敬佛门了,你还要让我们在门外等吗?懂不懂规矩!” 值门僧人低着头不敢答话,却也不让开,依然挡在云凤身前。 云凤嗤笑一声,说道:“好啊,不让进是吧?去回禀你寺方丈,让他即刻去衙门回话,一个时辰不到,发签拿人!” 说完转身便走,吓得值门僧人连忙追上来挡住去路,合什躬身道:“道长息怒,是小僧的不是,道长请进寺。” “晚了。”云凤得理不饶人,冷哼一声道:“我现在要去别处查问,让你寺方丈去衙门候着吧!” 季山泉劝道:“师妹,算了吧。跟他们置什么气,佛道之争本也不是咱们能解决的事。咱们既然领了差事,还是办差要紧。” 值门僧人连忙合什应道:“是了是了,这位道长说得极是,两位道长,快请进寺吧。” 云凤又哼了一声,实则她也不想太过计较,否则真要是把方丈叫到衙门去,就会弄得街知巷闻了。 在门口闹腾的这会儿工夫,早有人跑去禀报方丈了。 两人来到禅房时,方丈似笑非笑地说道:“没想到两位道长还兼着公门的差事。” 季山泉答道:“大师误会了,我这位师妹,是卫国公次女,这件案子,卫国公领了皇命,代天子巡查,所以我们才会协助。” 方丈垂着眼帘说道:“贫僧是出家人,不理会世俗的尊卑,也不插手世俗之事。道长若是想以权势欺人,贫僧恐怕要令道长失望了。” 季山泉看着他,冷了脸色。一问一答,何来以权势欺人之说?这个老和尚也未免太不晓事了。 云凤斥道:“我若想以势欺人,就把你锁拿到衙门里,先打二十杀威棍,然后再问话。老和尚,你好大岁数了,话张口就说,难不成我爹是卫国公,我做什么事都是以权势欺人吗?你参的什么禅?理得什么佛?我看你连人事儿都不懂!你这样的人做方丈,你这个寺庙还能好了吗?” 方丈皱眉看着云凤,云凤斥道:“看什么看?自以为是出家人,便把别人都想得俗了恶了。可你们又干了什么好事儿吗?吕姓吴氏到你寺中哭求,你们是怎么处置的?三缄其口,拒之门外,你的佛祖就是这么给你们传的法吗?” “阿弥陀佛!”方丈怒视着云凤,洪亮地诵了一声佛号。 第196章 :偶遇 云凤冷笑道:“说到你的痛处了吗?就因为我们是道门中人,你便不顾世人悲苦,执意与我们为难。你的慈悲心呢?你也配作佛门弟子吗?” 方丈静默了一会儿,合什道:“两位道长,屈尊来本寺,不知要查问何事?” 季山泉答道:“贵寺在南宋末年有一位僧人,法号悟尘,曾是南宋时镇守洛阳城的将军,大师可知否?” 方丈垂着眼帘答道:“不知。” 季山泉问道:“那是否有名录或古籍可以查找?” 方丈答道:“若是四方闻名的高僧,自然会录入古籍,若是寻常剃度的僧人,便无可查找了。” 云凤说道:“悟尘本是将军出身,寺中应该会有记载。” 方丈答道:“两位请随贫僧往藏经楼,自行查看便是。” 到了藏经楼,云凤看着满架的竹简书卷,愕然道:“这要查到什么时候去!” 方丈说道:“若无别事,贫僧就不打扰了。” 季山泉说道:“大师,可否告知哪一架是南宋时期的典籍?” 方丈答道:“靠东墙两个架子。” 季山泉起手道:“多谢大师。” 方丈走后,云凤一边翻着书架上的竹简,一边抱怨道:“南宋末年到现在,一百多年了,咱们这是找什么呀?能找到什么呀?” 季山泉答道:“我也不知道,原本这件事,仅须将吕家的案子了结便好。悟尘只要不害人,他愿意坐在城门口等,也没什么要紧。可是国师特意提醒,说有一件功德要我来做。我想来想去,除了悟尘这件事,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功德了。而且此次岳父受命来洛阳,应该也是国师举荐的。先找找吧,兴许能找出点儿什么来。” 云凤停下手,扭过脸看着季山泉,若有所思地问道:“因为悟尘,致使吴氏挝登闻鼓,这算不算害人?” 季山泉一怔,说道:“是呀,我把这个关节给忽略了。如你所说,吴氏无论如何,都难逃责罚。不过……如果岳父能保吴氏不死,悟尘的罪过倒也不大。” 云凤没接话,听吴氏在堂上的口气,恐怕是个宁种,想让她撤诉,不是件容易的事。 翻找了两个多时辰,云凤嘟嘴道:“不找了,饿死我了。” 季山泉也觉得这样找,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找到有关悟尘的记载,又能怎么样?就算找到了穆敏的生卒年月,又能怎样? 穆敏应该早就投胎转世了,别说自己没有天眼,就算有天眼,难道还能把天底下的活人挨个儿看一遍吗? 季山泉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也许只是想找到一些有关这件事的文字记载,从中印证一下悟尘所说的过往,或者,是为了找到劝解悟尘的理由。 “走吧。”季山泉说道:“咱们吃饭去。” “早就该去吃饭了。”云凤嘟着嘴瞪了他一眼。 应灵附和道:“就是,我都饿得没力气说话了。” 吃饭的时候,应灵站在桌面上狼吞虎咽,引得周围的食客都向这边偷瞄。 应灵一边吃,一边用凶狠的目光瞪着周围的人。 云凤往它碗里夹菜,轻声嘱咐道:“不许说话啊,免得吓着人。” “哼!”应灵算是答应。 楼梯口上来一个公子哥儿打扮的年轻人,一眼看到应灵,两眼放光地走过来说道:“这只小猴儿不错,卖给……” 应灵抄起饭碗,‘啪嚓’一声砸在公子哥儿脸上! “啊!”公子哥儿倒在地上,捂着脸蜷缩成一团。 身边的小厮叫道:“你们打人!” 云凤说道:“谁打人?我们动手了吗?” 季山泉拍了下云凤的手,说道:“抱歉,赔你钱。” 公子哥嚷道:“我不要钱,你们把这只小猴儿给我。” 应灵嗖地向公子哥儿蹿去,被季山泉一把揪住了后腿,斥道:“还嫌事儿不大!” 应灵龇着牙,嗓子里发出烦躁的低吼声。 云凤说道:“这位公子,它叫应灵,是凶兽,你别再叫它‘小猴儿’了。” 小厮蹲在公子哥儿身边,瞪着云凤说道:“是凶兽你们还不拴好,就这样任凭它伤人。” 云凤嗤笑一声,说道:“拴不拴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吃饭的人,也没见谁伤了,你家公子要是不走过来搭讪,能伤着吗?说了赔你钱,还要怎么样?一个下人,身份不高也就算了,脑子也不好使吗?” 季山泉微一皱眉,轻声说道:“怎么这么说话?” 云凰说道:“凤儿,我向师兄解释,我说话他们听不见。” “嗯。”云凤应了一声。 云凰说道:“师兄,你没用过下人,不知道这些人的毛病。你若拿他们当回事儿,让他们觉得占了理,那可是比主家还要难缠数倍不止。这些做下人的,平日里委屈惯了,但凡要是占了理,他们会往死里挤兑别人,所以凤儿才这样对他说话。” “嗯。”季山泉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小厮扶着公子哥儿站了起来。 好在应灵手上有准头儿,饭碗是砸在了公子哥儿的额头上,鼻子眉眼都没伤着,只是把额头砸红了。 季山泉说道:“兄台请坐吧,咱们商量一下赔钱的事。” 公子哥走到云凤对面坐下,笑了一下,又摸了摸额头,说道:“赔什么钱呢,没见血没破皮儿的,就是疼了那么一会儿,没事儿。” 说完又看着应灵,说道:“应灵?凶兽?这个……” 云凤连忙说道:“别说‘东西’二字!” “哦!”公子哥儿下意识地抬手挡脸,见应灵只是凶狠地瞪着他,而且身子被季山泉攥着,便稍稍放下心,接着说道:“应灵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活物儿。它还能听懂人言?”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既然不要我们赔钱,那我请兄台吃顿便饭吧。” “好。”公子哥儿随口答应,眼睛却始终盯着应灵。 云凤白了他一眼,蹙眉道:“一个大男人,居然喜欢这样的小东西。” “嗯?”公子哥看向云凤,说道:“你不也是……哦,你不是男人……失礼失礼。” 随后又解释道:“我想要它,是要送给我娘子。” 云凤失笑道:“这么奇怪的活物儿,你居然想送给你娘子?你也算是奇人了。” 应灵突然说道:“我有什么奇怪的?你娘都说我挺可爱的!” 应灵开口,满座皆惊! 云凤蹙眉斥道:“不是不让你说话吗!” 季山泉把应灵塞给云凤,站起身向公子哥儿拱手道:“少陪。” 云凤把应灵装回背包里,跟着起身,与季山泉一道向楼梯口儿走去。 “兄台留步!”公子哥儿追了上来。 云凤掏出府衙令牌,举在手里说道:“再敢纠缠,抓你去衙门!” 公子哥儿一惊停步,云凤跟着季山泉下楼去了。 “兄台留步!” 季山泉和云凤刚走出酒楼,公子哥儿又追了出来,也不管云凤瞪眼,向季山泉拱手道:“兄台,请屈尊到舍下一叙。” 云凤说道:“萍水相逢,有什么可叙的?告诉你,别起歹心,我们能有这种灵物,便不是凡人。” “我知道。”公子哥儿诚恳地说道:“我只是有事相求,绝无歹心,姑娘不必如此提防。” 季山泉说道:“我们还有公务,不能耽搁。” “哦。”公子哥儿脸上涌起失望之色,说道:“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季山泉答道:“不敢,季山泉,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公子哥儿答道:“小姓木,木秀于林的木,草字少黄。” 季山泉点头道:“幸会,木兄,在下公务在身,就此别过。” 木少黄说道:“西城郊有座庄园,叫沁芳园,是小弟的产业,兄台闲暇之时,一定要带着这位姑娘和应灵去坐一坐,顺便让我娘子看一看应灵。” 季山泉点头应道:“好,有机会定当去叨扰,再会。” 静默了一段路程,云凤突然笑道:“这人也算不错,居然变着法儿地哄他娘子开心,估摸着他娘子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妙人。” 季山泉微笑道:“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就看着你好。” 云凤眯眼一笑,心头泛甜。 应灵在背包里叹息道:“唉……季道长这样的人,都被仙子姐姐逼得学会奉承人了。” “你说什么!”云凤拍了一下背包,斥道:“我还没跟你算帐呐!” 回到府衙,已经天近黄昏,守门的衙差看到两人,连忙拱手说道:“两位可回来了,让小的们这通好找!” 季山泉心里一沉,问道:“出什么事了?” 衙差低声说道:“卫国公想让吴低撤诉,好话歹话说尽,吴氏宁死不肯。卫国公没办法,只能按律收监。可不成想,刚一收监,吴氏便撞死在了牢中。就是过午的事儿,卫国公让小的们去寻两位,可小的们跑断了腿,也没见着两位的影子。” 季山泉和云凤快步来到后衙厅房,黑门主吁了口气,说道:“你们可算回来了,吴氏撞壁自尽了。我没敢让人动她的尸首,只是拿白布盖上了。” 季山泉说道:“我去看看。” 第197章 :鬼过堂 去牢房的路上,黑门主低声说道:“山泉,我本想让她撤诉,如此方能保住性命,可我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执拗,我不是有意逼死她的。” 季山泉答道:“岳父不必愧疚,云凤向我解释过了,朝廷有法度,如果任凭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去敲登闻鼓,那这个朝廷也就不必办正事了。” 黑门主点头,季山泉能理解就好,他最怕的就是季山泉心里怪责他,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来到监房,看到墙上一片血污,混着白浆。这一撞,怕是用尽了力气,这样的死志,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季山泉走到尸首边,蹲下身掀开白布,看到吴氏暴睁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房顶。 云凤退了一步,心里打了个突。 季山泉重新将白布盖上,站起身轻声说道:“大牢本是阴煞之地,吴氏又怨气冲天,必化厉鬼。云凤,你和云凰今夜守着岳父,我守在牢里。” 云凤轻声说道:“现在便招她的魂来不行吗?” 季山泉轻声答道:“厉鬼的魂是招不来的。只能拘魂,可拘魂就要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云凤蹙眉道:“那上回我被拘了生魂,那个琼碧真人也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季山泉摇头,“拘生魂和拘阴魂不同,况且那是邪术,我不会。” 云凤看着牢头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个吴氏的生辰八字?” 牢头愕然答道:“回小姐的话,小的都不认识她。” 季山泉说道:“不必损耗法力拘魂了,反正她是要回来的,等她就好了。” 牢头听明白了,这是要闹鬼啊! 是夜子时一刻,衙门口的登闻鼓突然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 鼓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地响亮,守在登闻鼓旁边值夜的衙差,一个当场尿了裤子,另一个白眼儿一翻,晕了过去。 李大人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猛地一下灵醒过来,看着黑门主问道:“卫国公,谁在敲鼓?” 云凤淡淡地答道:“有人敲鼓,你就升堂。” “升堂?”李大人浑身一哆嗦。 云凤答道:“依律,登闻鼓响,执司官员必须即刻升堂受理,否则,论罪当诛。李大人,就算是厉鬼喊冤,你也得问了才知道吉凶吧?况且,你不升堂,不但厉鬼不会放过你,律法也不会放过你。” “对。”李大人咬着牙点头,站起身走到门口,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升堂!” 季山泉在牢里听到登闻鼓响,连忙起身往外跑。牢头追在后面喊道:“道爷!道爷你去哪儿啊?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呐!” 然而季山泉已经夺门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狱卒跟着跑出大牢,问道:“头儿,怎么办呢?” 牢头瞪眼道:“什么怎么办?” 狱卒哭丧着脸答道:“里面躺着的那个,怎么办呢?” 牢头转着眼珠子想了想,说道:“上香,上供,求她别来找咱们!” 大堂之上,衙役们拄着杀威棍,都快挤到李大人的案边了,门口空出好大一块地方。 李大人吩咐道:“何人击鼓,带上堂来。” 衙役们都低着头,没人吭声儿。 云凤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大声说道:“击鼓者上堂回话!” 片刻后,吴氏飘了进来,一头一脸的血,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李大人,往堂下一跪,阴森地说道:“大人,我现在是鬼了,你总该信了吧?我要状告侵占我儿子尸身的厉鬼,请你发签拿人。” 李大人后背发凉,看向坐在一旁的黑门主。 黑门主也是心里打鼓,他虽然见过云凰,见过九娘,可都是活人般的模样,像吴氏这种血肉模糊,阴森诡异的样子,他也是从未见过。 “大人!”吴氏厉声喊道:“请大人发签拿人!” 李大人一哆嗦,伸手去拿令签,衙役们发一声喊,一同丢下杀威棍,争先恐后地向外跑去。 大人要发签,谁去拿人?再说了,这哪是拿人呢,分明是拿鬼呀,而且还是厉鬼! 差事可以不要,命得要啊…… 李大人咽了口干沫,手提着签悬在半空中,说道:“人……都跑了,没人接签了。” “我来接签。”季山泉一步迈进大堂。 李大人差点儿哭出来,连忙站起身,双手托着令签,说道:“有劳道长。” 季山泉上前双手接过签。 吴氏瞪着季山泉斥道:“你是道士?你为什么不帮我?” 季山泉答道:“你原本是人,该遵从律法,归官府管。现在你是鬼,我不是来帮你了吗?” 吴氏怒道:“我儿子的尸身被占,你为何不管?” 季山泉反问道:“你是要与我争辩,还是要我去提那只厉鬼来过堂?” 吴氏怨毒地瞪了季山泉一眼,不再说话。 季山泉唤道:“云凰。” 云凰现身出来,答应道:“师兄。” 李大人吓得连退三步,靠在墙上。 黑门主说道:“李大人勿惊,这是本公长女,云凰。” “哦。”李大人的声音几不可闻,心说难怪你不害怕,原来你们家一直有鬼呀! 季山泉说道:“你看住吴氏,若她暴起伤人,便即刻驱散。” 云凰答道:“是,师兄。” 云凤说道:“师兄,我跟你去。” 季山泉答道:“不用,你留下陪着岳父。” 云凤蹙眉道:“有姐姐就行了。” 黑门主也说道:“是啊,有凰儿就行了,让凤儿陪你去吧。” 云凤走到季山泉身边,轻声说道:“我还能帮你呢。” 说完一笑,当先出门。 城门口,悟尘依然在石墩子上坐着。云凤走到十步以内,突然双手结印,一道红光打在悟尘头上。 季山泉愕然看着云凤,问道:“你何时学会的封魂印?” 云凤眯眼笑道:“我说过我能帮你吧?这样他就跑不了了。” 悟尘站起来转过身,满脸怒气地问道:“你们干什么?” 季山泉答道:“吕姓吴氏,因你侵占其亡子尸身,怨愤难当,撞壁而亡,如今在府衙将你告下了,我奉命提你过堂。” 悟尘静默了片刻,问道:“阳间的衙门能治我的罪吗?” “不能。”季山泉答道:“提你去,是为了消解吴氏的怨气,之后,我送你回地府受罚。” 悟尘沉默了片刻,突然瞪大了眼睛,怒道:“你们封住了我的魂?你们居然修炼邪术!” “什么邪术。”云凤蹙眉道:“不要一碰到自己不懂的,就说是邪术,这是正经的巫术。” “小辈造次!”悟尘化出长刀,一刀劈向两人。 刀气喷涌而来,季山泉与云凤同时拔出剑,分两边攻向悟尘。 悟尘手中的长刀只是对着季山泉左砍右抹,却不理云凤。 云凤递了两招,见悟尘只是招架,并不还手,便脚尖一点退出圈外,说道:“我不插手,免得你输了不服,说我们仗着人多欺负你。” 云凤退开之后,季山泉反倒能施展开了,之前是怕剑气伤到她。 季山泉施展开后,悟尘心里陡然一惊,原来上一次交手,季山泉根本没有尽全力,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出力。 十几招下来,云凤也看明白了,原来自己上去就是添乱的,不由得嘟起了嘴,又禁不住想到了绍雪,如果换作是绍雪,跟他双剑合璧,应该不会像自己这样碍手碍脚的吧? 又战十数招,悟尘猛然一刀横斩,然后掉头便逃。 只不过这一次,悟尘逃不了那么快了,因为他出不了这具尸身。 季山泉一路追赶,悟尘且战且逃。三人从东城追打到西城,又从西城追打到西郊。 前方有好大一座庄园,悟尘向庄园飞奔而去。 季山泉虽然能追上悟尘,但短距离内,悟尘若是一味逃跑,季山泉还是很难截住他的,所以,追到近前时,只能眼睁睁看着悟尘跃过了院墙,翻进了庄园。 就算是公差拿人,也不能擅闹民宅,更何况季山泉和云凤根本不算是公差。两人只能绕到大门口,看到门楣上的匾额,写的是沁芳园三个字。 云凤蹙眉道:“这倒是巧了。” “嗯。”季山泉点头,还是那句话,世上没有巧合的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季山泉上前拍门,一会儿工夫,大门拉开一道缝儿,一名下人探出头来,睡眼惺忪地说道:“二位爷,咱们这儿下半晌才做生意呢,你们二位来得太早了。” 季山泉答道:“我们不是来消遣的。我们找木少黄木公子,在下季山泉。” 下人愣了片刻,连忙拉开门说道:“原来是季道长!恕小的眼拙,快请进。”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木少黄一回来就吩咐过了。 下人引着季山泉和云凤到客厅,招呼人上茶,又招呼人去请庄主。 半盏茶的工儿夫,木少黄急匆匆赶了来,进门便拱手笑道:“贵客驾临,怠慢了,怠慢了。” 季山泉也没时间与他客套,直接了当地说道:“我们追一贼人到此,那贼人翻进了庄园,因此我们才叩门请见。” “什么!”木少黄一惊,转身便走,说道:“我得去看我娘子!” 第198章 :捉拿 沁芳园的西北角有一间佛堂,木少黄的正妻楚怜花就住在这间佛堂里。 成亲三年,除了尽为妻之本分外,楚怜花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在佛堂。木少黄想尽了办法,寻来奇珍异宝,却始终不能改变楚怜花的心意。所以在酒楼看到应灵时,木少黄才会异常兴奋。 楚怜花一向睡得早,起得早。起来后自己打水洗漱,自己烧水冲茶,自己打扫佛堂。 木少黄常说,自己家财万贯,可主母竟连个丫鬟下人都不用,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人可就丢大发了! 可楚怜花却说,佛堂是静修之地,参禅是累世之功,凡事都不该假手于旁人,否则便是对佛祖不敬。 提到佛祖,木少黄也不该再争竞,只能由着楚怜花了。 楚怜花过门一年后,仍是无所出,于是便亲自为木少黄选了两名妾室,自此后,陪木少黄的日子就更少了。 木少黄心里别扭,女人争风吃醋招人烦,可不争不竞更让人心烦。木少黄自认为英俊富足,当时迎娶楚怜花,图的就是她能理家主事。而且楚怜花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姿,怎么就对他如此冷淡呢? 一开始以为是病,请了大夫调理,可大夫诊了脉之后,并没有开药,偷偷地跟木少黄说:“这不是病,是命,药石无医。” 于是乎,木少黄也就放弃了。人再有本事,又如何能与命争呢? 今天楚怜花刚刚洗漱完毕,一名粗壮的男子便提着长刀走了进来。 楚怜花心头一颤,却并没有失声尖叫,强自镇定地看着悟尘问道:“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悟尘没想到佛堂里住着人,本以为这么早,佛堂里不会有人,所以才会往这儿躲。 悟尘收起长刀,说道:“大娘子不必惊慌,我原以为佛堂里没有人,才想在这里暂避一时,我这就走。” “且慢。”楚怜花唤住他,问道:“你的长刀哪里去了?你会法术?” 悟尘没有回答,只是双手合什。 楚怜花又问道:“你为何要躲藏?是做了什么恶事吗?” 悟尘答道:“一言难尽,我只是想再见我的爱妻一面,仅此而已。” 楚怜花思忖了片刻,问道:“追赶你的人,可是在外面?” 悟尘答道:“是。” 楚怜花说道:“你去后堂躲起来吧,若是有人找,我来应付。” 悟尘愕然抬头看着她,见她神态平和,不似有诈,而且与她四目相对之时,悟尘忽然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季山泉和云凤两人,跟着木少黄来到佛堂,停在门外。 木少黄走进佛堂,急惶惶地问道:“娘子,你安好否?” 楚怜花淡然浅笑,说道:“夫君,为妻不曾染疾,何来如此一问?” 木少黄依然惶急地说道:“庄园里进了贼人!” 楚怜花说道:“为妻不曾见到,夫君怎知进了贼人?怎没听到护院们高声捉拿?” 木少黄这才想起季山泉和云凤,连忙转身到门口招呼道:“一时情急,怠慢了,两位道长请进。” 季山泉点头一笑,走进佛堂。 楚怜花福身作礼,说道:“见过两位道长。” 季山泉起手道:“少夫人,贫道方才同木庄主说是贼人闹入,那是因为情急之下不方便解释。贫道观少夫人信佛,便直言相告了。我与师妹奉卫国公之令,追捕一只侵占了尸身的厉鬼,追到此地,亲眼看到那只厉鬼跳进了庄园。” 季山泉这样说,是因为等在门口时,就已经察辨过阴气了,佛堂的阴气极重,悟尘必然躲在里面。又见这位少夫从面目慈悲,想必是她将悟尘藏了起来。 “哦?”楚怜花神色间有些异样,想了想问道:“请问道长,你所说的这只厉鬼,作了什么恶事?” 木少黄皱眉道:“娘子,这些事,咱们不要问。” 楚怜花浅笑着说道:“夫君,我信奉佛法,这些事应该知道一些才是呀。” 季山泉说道:“少夫人即使不问,贫道也要向少夫人解释清楚。这只厉鬼先占了吕明堂的尸身,吕明堂于郊外踏青之时不慎跌倒,撞石而亡,这只厉鬼便点了尸身,回来后自然不认吕明堂之母吴氏,还对吴氏说要出家,致使吴氏挝登闻鼓,后在监室之中撞壁自尽。” 楚怜花静思了片刻,说道:“恕小女子愚钝,一人跌死,一人撞壁,与那只厉鬼何干?” 云凤沉着脸问道:“少夫人这是在为厉鬼开脱吗?如此简单的道理,难道少夫人也理不清吗?若无那厉鬼侵占吕明堂的尸身,吴氏又岂会去挝登闻鼓?” 楚怜花浅笑道:“道长责备得是,只是小女子还是不明白,吴氏肉眼凡胎,她是如何得知其子的尸身被厉鬼所占?是你们告诉她的吗?” 这句话问得云凤心里一沉,突然想到,如果当时袖手旁观,至少吴氏还以为自己的儿子活着,只是要出家而已,也不至于闹到如今这步田地。 季山泉却坦然答道:“少夫人猜得没错,当时我便追赶这只厉鬼,它弃尸逃遁,是我们招了吕明堂的阴魂,让他给吴氏托梦,好让吴氏能找到吕明堂的尸身。” 楚怜花说道:“恕小女子无礼。如此说来,两位道长也担着干系,怎么就把罪责全推到那只厉鬼头上了呢?” 季山泉答道:“少夫人所说的,是阳世间的道理,但那只厉鬼已然谢世多年,应该遵从地府的律条。少夫人或许以为,活人死后,尸身便没有用处了,给那只厉鬼用一用,也没什么要紧。但是,少夫人有没有想过,其母含辛茹苦将儿子养大,却眼见儿子行走于世,却不认她,情何以堪?阴魂就是阴魂,活人不能碰,阳世的尸身也不能碰。如若许它们碰尸身的话,那这世上岂不到处是借尸还魂的人了?” 云凤接口说道:“若是那样的话,尸身的本主又该往哪里去借尸还魂?” 楚怜花一时词穷,木少黄皱眉道:“娘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往常你一向不理这些闲事的。” 季山泉提高了音调,说道:“悟尘,因你之故,害得吕氏一门家破人亡,难道还要在这对伉俪夫妻身上,再次重蹈覆辙吗?出来吧。” 后堂响起一声叹息。 木少黄皱紧了眉头,楚怜花惊慌地说道:“夫君,我……” “少夫人。”悟尘走了出来,打断了楚怜花,说道:“多谢少夫人念在贫僧是佛门弟子,替贫僧遮掩,只是贫僧作下的罪孽,还是要由贫僧去偿还。” 实则悟尘一开始并没有告诉楚怜花他是佛门弟子,现在这样说,无非是给楚怜花一个开脱的借口。 木少黄的眉头舒展开来,自家娘子心慈,又每日参禅理佛,相助佛门弟子,情有可原。 楚怜花看着季山泉问道:“两位道长,你们要将他怎样?” 季山泉答道:“贫道的职责,只是将祸乱阳间的阴魂送回地府,至于地府如何惩戒,贫道不知,也无资格过问。” 楚怜花眼中见泪,说道:“他只是想见他的爱妻一面,并无害人之心。” 悟尘幽幽一声长叹,合什说道:“不见了。一百多年了,我的爱妻,应该早已投胎转世了……我也该放下了。” 季山泉向木少黄说道:“叨扰了,告辞。” 而后对悟尘说道:“大师,请吧。” 木少黄拱手,却没有说话,本来想着季山泉来了,让娘子看看应灵,可眼下这个局面,谁还有那个心思呀。 楚怜花突然间心中酸楚,忍不住落下泪来。 木少黄不解道:“娘子,你这是怎么了?他虽然是佛门弟子,但犯了错,一样也是应该受罚的呀。” “我知道……”楚怜花偎在木少黄怀中,不知为了什么,心里痛如刀绞。 悟尘再次长叹,嘴边却露出微笑,向楚怜花合什道:“少夫人,贫僧告辞了。” 三人一路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回到府衙,上了大堂,吴氏怨毒地瞪着悟尘。 季山泉交还令签,说道:“大人,厉鬼悟尘带到。” 李大人强自镇定着点头,说道:“有劳了。” 说完这句话,李大人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对黑门主说道:“卫国公,这件案子是你老奉了圣谕查问,不如……” 黑门主点头道:“好,老夫来主审。” 李大人连忙起身,让到下首。 黑门主坐上正位,问道:“悟尘,本官问你,你可是侵占了吕明堂的尸身,假借吕明堂之名还阳,而后行走于闹市,却不认其生母?” 悟尘合什答道:“是。” 黑门主心里一松,又问道:“你这可是当堂认罪?” 悟尘答道:“是,当堂认罪。” “儿啊……”吴氏悲鸣一声,跪了下来,啜泣不绝。 黑门主说道:“悟尘,阳世之律法已不能惩戒于你,本官发你回地府受罚,你可心服?” 悟尘答道:“心愿已了,下犯甘愿服法。” “好。”黑门主又看向吴氏,说道:“吕姓吴氏,本官如此裁夺,你可心服?” 吴氏应道:“多谢大人,民妇心服。” 黑门主说道:“既然你们二人尽皆心服,本案告结。” 第199章 :桃县惊梦 夜色中,云凤蜷坐在回廊的边椅上,躺在季山泉怀里,眺望着星空,幽幽问道:“你说,少夫人是穆敏的转世吗?” 季山泉答道:“就当她是吧……我送悟尘走的时候,他对我说,他看到少夫人时,突然心里就不难受了,又在后堂听到了少夫人与我的对话,他觉得,他可以放下了。” 云凤抱紧他的胳膊,嘟嘴道:“你不准离开我。” 季山泉失笑道:“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 云凤说道:“永远。” “永远。”季山泉微笑着答道:“生生世世。” “不。”云凤说道:“咱们都不死。” 季山泉笑了一下,静默了片刻才答道:“好,都不死。” 应灵说道:“骗人,你们又不是神仙。” “闭嘴!”云凤恼道:“有你什么事儿,去伙房吃东西去!” 应灵瞪了她一眼,嗖地不见了。 被应灵扰了思绪,云凤也没了矫情的心情,问道:“你为什么送吴氏去枉死城?她不是自尽的吗?” 季山泉答道:“她是被逼自尽,勉强算是枉死,况且她是苦主,也应该去地府亲见悟尘受罚。” 云凤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说道:“回京交了旨,咱们回飞云观吧。” 季山泉怔了一下,说道:“咱们还要入世修炼呢。” 云凤扭回头斜了他一眼,说道:“修什么炼啊,每年回家看爹娘就算入世了。我要回飞云观,我想绍雪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云凤,在这件事上我要说你,绍雪不需要你的同情,你不能总这个样子。你应该把心思放在修炼上,尽早提升法力,修成法身。” 云凤猛然坐起来瞪着他,却半晌没有说话。他说得对,既然她不能大度容人,又何苦屡屡去招惹绍雪?出自同情的亲近,无异于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云凤倒回他怀里,幽幽答道:“我知道了。” 半月之后,三人回到了京城,黑门主进宫交了旨,带回了赏赐,是一对儿凤回头金如意。 黑门主告诉两人,皇上问了事情的经过,又听闻二人定了亲,所以着意赐了这对如意,以示嘉奖恩典。 云凤看着季山泉笑道:“你喜欢金子,你拿着吧。” 黑门主斥道:“越来越没规矩,这是御赐之物,岂可不庄重视之?” 云凤抿着嘴叹了口气,说道:“在家里嘛,又没人知道。再说了,我是出世修道的。” 黑门主白了她一眼,说道:“我把这个放在你们将来成亲的房里。” “嗯。”云凤答应一声,说道:“爹,明天我们就走了。” 黑门主一怔,问道:“去哪儿?” 云凤答道:“入世修炼呀,走到哪儿算哪儿,没事儿找事儿去呗。” 季山泉失笑。 黑门主看着季山泉叮嘱道:“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有空儿记得回来看看。” 季山泉应道:“是。” 转过天,两人并骑出城,云凤问道:“往哪儿走?” 季山泉答道:“塞北。” “塞北?”云凤蹙眉道:“去那苦寒之地做什么?” 季山泉一笑,答道:“正因是苦寒之地,所以自古塞北就是流放之所,被流放到那里的人,集冤怨于一身,咱们要积功德,最好是往塞北走。” 云凤嗔道:“那你不早说?好歹带两件貂绒大氅啊。” 季山泉答道:“苦寒之气,刚好锤炼内息。” 云凤瞪了他一眼,说道:“那我要是冻伤了手脸,比不得绍雪细嫩,你可不许嫌弃我!” 季山泉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怎么总是有事儿没事儿地拉扯上绍雪?好了,快走吧。” 一路向北,渐觉秋凉,云凤才不管什么锤炼内息,延途添置衣物,至并州时,马背上已经裹了一个大包袱。 这一日行至桃县,打尖儿时外面突降大雪,云凤蹙眉道:“这么早就下雪了?” 邻桌的人搭话儿道:“南边儿来的客人吧?今年这雪下得算晚的,往年早十几天就下了。你们赶紧吃了饭,去客栈投宿吧。这雪一下就得好几天,路上可不好走,常行商的客人都知道,去晚了就没房间了。”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多谢提醒。” 果然,吃过了饭寻到客栈,订房的人已经快把柜台挤倒了。 季山泉挤进去,好歹是抢着一间房。 云凤自始至终眉眼带笑,进了房间,季山泉问道:“你笑什么?从刚才就一直在笑。” 云凤答道:“我笑你一个出世修炼的高人,居然跟一群凡夫俗子争抢客房。” 季山泉笑嗔道:“我还不是操心你,若是我自己,冰天雪地也一样睡得安稳。” “我知道啊。”云凤淘了手巾给他擦脸,说道:“所以我才笑啊,人家心里欢喜嘛。” 夜色幽静,落雪簌簌。一名男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炕上躺着两具女尸,一大一小,皆是一丝不挂,尸身上满是伤痕,女童的下体更是血污成片。 男子哭了很久,流干了眼泪,然后才站起身,用被子将母女二人的尸身盖住,然后到柴房拿了柴刀,坐在院子里磨。 “嗤……嗤……嗤……”干涩尖锐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磨好了刀,男子站起身,把刀插|进腰带里,然后搬了梯子靠在院墙上,翻到了隔壁家中。 用柴刀挑开门闩,走进屋里,来到睡床前,一刀砍断了男主人的脖子,女主人惊醒,不等坐起身,男子又一刀砍在了女主人的头上。 “啊!”凄厉的惨叫声短促而惊心。 另一间屋里,半大的男孩儿从睡梦中惊醒,刚下了炕,就看到男子拎着刀进来。 男孩儿愕然唤道:“叔儿?你怎么……” 话没有说完,就被男子一刀砍在了肩颈上。 男孩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男子,眼睁睁看着柴刀再一次向自己挥来…… 云凤猛然坐了起来,身上已被冷汗打湿。 季山泉惊醒,跟着坐起来搂住她问道:“怎么了?” 云凰也问道:“是不是惊梦了?我没有察觉到异样。” 云凤额头抵在季山泉脸侧,闭着眼睛缓了缓,答道:“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季山泉问道:“做了什么梦?” 云凤答道:“一名男子,妻女被奸|杀,他报仇杀人。” 季山泉抚了抚她的后背,她的体质极阴,或许是附近有冤魂游荡,被她感应到了。 季山泉说道:“没事的,若是有冤有怨,会来找咱们求告的,睡吧。” “嗯。”云凤答应,躺下后搂紧了季山泉。 云凰轻笑道:“越发像个孩子了。” 云凤将脸埋在季山泉怀里,嗔道:“不许说我。” 依然是雪夜,还是那名男子,走出了屋子,在雪地上留下了殷红的脚印,又搬了梯子出了院门,走到另一户人家的院墙边,翻了进去。 夜很长,雪很大,男子的脚印从一家连到另一家,鹅毛般的大雪都不能遮盖那刺眼的殷红。 天亮了,男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家中,坐在炕沿儿上,痴痴地看着炕上的母女,木讷地说道:“媳妇儿,闺女,我给你们报仇了,我把平日里欺负咱们的人都杀了,一个都没留。你们等等我,我下来陪你们。” 火,吞噬了屋子,屋子周围的雪融化了,又被烤干了。 火,灭了,鹅毛般的大雪还在肆虐的下着,被刺骨的寒风扬起来,扑在那一片灰烬上,一层覆着一层,终于将一切统统掩埋掉,归于洁白、纯净。 云凤睁开双眼,大口地喘着气,心里说不出地隐隐作痛。 季山泉轻抚着她的胸口,安慰道:“没事的,醒了就好了,放慢气息,不要紧张。” 云凤扁嘴闹道:“为什么找我呀……为什么不找你呀……” 季山泉拍着她解释道:“不一定是他来找你,我和云凰都没有察觉到异样,应该是你体质极阴,感应到了他,才会做梦,别怕,没事的。” “我不是怕。”云凤坐起来嗔道:“我面对面地与鬼打斗都不怕,做个梦有什么好怕的?我是心里难受!” 季山泉微笑着点头,说道:“跟我说说你的梦境。” “不说。”云凤瞪着他嗔道:“我饿了,去给我买饭去!我要吃昨天那家馆子的肉饼,还有那个什么汤。” 云凰失笑道:“师兄,凤儿心情不好,过会儿再问吧。” “好。”季山泉笑着答应,下地洗漱之后,穿好衣服出门走了。 云凰看着云凤笑嗔道:“你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啊,这般欺负师兄的。” “那又怎么了。”云凤下了地,一边淘着手巾一边说道:“我整个人都是他的,将来也少不了给他端茶倒水,揉腰捶腿,偶尔欺负欺负他有什么不行的。再说了,我要像姐姐一样懂事听话,那咱俩不就成一个人了吗。” 云凰笑着摇头,嗔道:“你总有理。” 应灵问道:“那我也算是你们的,我能欺负季道长吗?” 云凤眯眼一笑,答道:“你可以试试。” 应灵眨了眨眼睛,随后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算了吧。” 第200章 :祭日 季山泉出了客栈,向昨天打尖儿的那个馆子走去。雪还在下着,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一脚踩下去,都没过了脚面。 到馆子要了吃食,让送到客栈去,又给了小二赏钱,刚要离开,听到外面响起梵唱之音。 季山泉走到门外,看到一队人走了过来,队伍头前是三名和尚,呈‘品’字型,前一后二,三个和尚后面跟着人,抬着三牲。 季山泉皱眉,问旁边的男子:“这位乡邻,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是给哪位尊师上供啊?” 男子看了他一眼,说道:“外乡人,这不是给神佛上供,是给鬼上供。” “哦?”季山泉问道:“怎么还给鬼上供?” 男子一笑,说道:“喜欢打听事儿啊?请我喝两盅儿?” “这好办。”季山泉说道:“这位大哥,咱们里边儿坐。” 桃县有个姚家村,在桃县的北边儿,离县城有三十里地。 五年前,姚家村一夜之间被人屠村!所有的人都是被刀砍死的,而且,姚老三家的房子被烧了,一家三口儿都烧死在里面。 后来官府仔细地查了一下,居然发现砍死村人的刀,竟然是姚老三家的柴刀。可是姚老三是个老实本分,甚至有些窝囊的人,他怎么会屠村呢? 听到这儿,季山泉猛然想起了云凤做的那个梦,问道:“大哥,今天是姚家村的祭日?” 男子喝了一盅酒,抹了下嘴,点头道:“你猜对了,就是姚家村的祭日。” 屠村的事过去一年,正当大家都已经淡忘的时候,姚家村又出了怪事儿。 那日天亮前,也是下着大雪,有几个人早起赶集,从姚家村路过,听到了渗人的惨叫声! 几个人吓得当场就尿了裤子,没命地跑回家,把这事儿告诉了自己村里的人。村长就带着几十个青壮男子去了姚家村,结果骇然看到雪地上有一串血脚印,从一家连到另一家,把所有的人家都连了个遍,最后直直地回到了姚老三的家。 只不过,姚老三的家,已经成了一片空地,可是最奇怪的是,那片空地上,出现了房子大小的黑印儿,就像是刚被火烧过一样。 所有人都害怕了,把事情报到了官府。可是第二天官府派人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血脚印儿没了,黑印儿也不见了。 因为这事儿,报官的人还被打了板子,说他妖言惑众。 又是一年过去了。挨了板子的人心里堵得慌,赶在姚家村祭日的头天夜里,跑到姚家村去蹲守。 第二天,挨了板子的人疯了,只会目光呆滞地念叨:“鬼!鬼!鬼……” 这一次,官府请了并州城里的高僧,到了姚家村一看,高僧就说了:“冤魂不散,执念往复。” 官府就请高僧做法事超度。 第三年,官府特意在祭日前一天,派了五名官差去姚家村蹲守,结果看到姚老三提着柴刀,挨家挨户地杀过去,然后回到自己家里,把房子点着。地上留着血脚印,姚老三的房子烧完之后,留下一片黑印儿。 五名官差,吓吐了两个,至今不能值夜班,一提值夜班,立马口吐白沫翻白眼儿,另外三个也是哆嗦了大半年才缓过劲儿来。 小二插嘴道:“客官,你订的吃食做好了,是小的这就送过去,还是等你老一起?” “啊。”季山泉猛然想起来云凤还在客栈等他呢,连忙起身说道:“这就走吧。” 随后掏出钱放在桌上,对男子说道:“回见。” 男子拱手道:“多谢了。” 回到客栈,云凤板着脸瞪着季山泉。 小二把吃食摆到桌上,说道:“客官慢用,回头小的来收。” 季山泉点头应道:“好,多谢。” 小二走了,云凤才问道:“你怎么才回来?在馆子里偷吃什么了?” 季山泉一笑,将姚家村的事说了一遍。 云凤举着筷子愕然说道:“那就是我昨晚做的梦!”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说是你感应到的,不是他来找你。” 云凤放下筷子,轻声问道:“那就是说,昨天夜里,姚老三又杀了一遍?” 季山泉想了想,答道:“应该是。” 云凤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说道:“咱们去看看。” 季山泉用筷子指了下她的碗,说道:“吃完,不许剩饭。” 姚家村的道场很宏大,供桌上摆着三牲果品,香炉里燃着一柱二尺来长,两指粗细的高香。 三个和尚依然呈品字型坐在供桌前,前头的和尚敲一尊磬,后面两个和尚各自敲着木鱼。 跟着来祭奠的人都跪在三个和尚身后一丈开外,一眼望去,不下百人,但清一色的是青壮男子。 季山泉和云凤站在远处看着,云凤轻声问道:“佛家的经文管用吗?” “你说呢?”季山泉轻声答道:“今年是第五个年头儿了。” 云凤嘟了下嘴,又说道:“那他们还这么折腾干么?” 季山泉说道:“不是有句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法事做得多了,至少对活人也是一种慰济。” 云凤点了点头,停了一会儿,又问道:“为什么我感觉不到阴气?” 季山泉答道:“因为被结界封住了。恐怕只有在事发的那几个时辰里,阴气才会外泄。” “结界?”云凤蹙眉道:“有人施了术?那为什么不超度这些阴魂?” 季山泉摇头,皱眉不答。 法事整整做了两个时辰,还没有结束。云凤都看困了,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说道:“他们什么时候走啊,做些无用功的事,还要占着地方。” 季山泉说道:“再等等吧,天快要黑了,估计天黑以后,他们不敢待在这里。” “嗯。”云凤答应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已经降到了西边儿的山头儿,眼看着就要下山了。 又过了一会儿,念经的声音停止了。三个和尚站了起来,后面跪着的青壮男子,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活动着双腿。 应灵露出头问道:“桌上的供品能吃吗?” 季山泉答道:“不能,出于礼数,至少要等我把阴魂送走你再吃。” 应灵没好气儿地说道:“我又不是人,我管什么礼数。” 人群簇拥着三个和尚走了,太阳也落到了山那边,结界里突然出现了很多人……或者应该说,很多鬼。 季山泉微一皱眉,原以为一年才闹腾一次,看来并非如此。 云凤看着季山泉问道:“咱们现在怎么办?进村吗?” 季山泉摇头答道:“不忙,结界里那些鬼在活动,像活人一样……似乎是在重现他们死前的生活,我先看看。” “是吗?”云凤扭回脸望着村子,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不禁嘟囔道:“长了一双不是人的眼睛。” 结界内炊烟袅袅,似乎是黄昏时分,各家各户都在煮饭。四个年轻壮硕的男子走到姚老三家门口,为首的一个人一边砸门一边喊道:“姚老三!出来!” 季山泉快步向村子走去,云凤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 片刻工儿夫,门拉开,是一个面相忠厚的男子。 为首的年轻人说道:“姚老三,村里的牛该放了,你现在去放。” 姚老三说道:“大侄子,我还没吃饭呢。” 年轻人甩手打了姚老三一记耳光,骂道:“吃你娘的饭!快去放牛!” 门里有人斥道:“姚大壮,你也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说我家男人也是你三叔,你居然动手打长辈,你爹是怎么管教你的?” 姚大壮冷笑了一声,说道:“公鸡不打鸣,母鸡倒闹得欢。” “你说什么!”姚老三被拉开,现出一个年轻的女人,容颜娇好,指着姚大壮斥道:“没长进的东西,只知道管你爹要钱吃喝嫖赌,白长这么大个个子,就是个没断奶的犊子!” 姚大壮怒道:“你个臭婆娘,你算哪个被窝里的,也敢教训老子!” 姚老三拉住妇人,劝道:“巧娘,算了,看在他爹村长的面儿上,不要吵了,我现在就去放牛。” 巧娘斥道:“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成天让一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犊子使唤!” 姚大壮骂道:“你他娘的骂谁?” 巧娘接口应道:“我他娘的骂你!仗着你爹是村长,你就在村里横行霸道,你天生就是个狗仗人势的命!” “行了!”姚老三跺脚道:“回屋做饭去吧!” 说着搡开巧娘,出来后关了门,转身绕开姚大壮向村头走去。 姚大壮推了一把身边的年轻人,说道:“看着他,放不够一个时辰不准他回来吃饭!” 年轻人说道:“我也没吃饭呢。” 姚大壮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吃你娘的饭,快去!” 看着年轻人尾随着姚大壮走远,另一个年轻人小声说道:“大壮,算了吧,还是过几天跟你爹拿了银子,咱们去县城找红姐吧。” 姚大壮瞪眼道:“算什么算?这么俏的婆娘,整天让姚老三这种憨货钻被窝儿,你不眼气?” 年轻人没说话,姚大壮哼道:“说我毛儿都没长齐?今天老子就让你看看,老子的毛儿到底长没长齐!” 第201章 :不明底细 见季山泉一直在看着虚空处,云凤问道:“你在看什么呀?” 季山泉答道:“看整个事情的经过。” 云凤微一蹙眉,没有再问,那个梦境让她心里极不舒服,她不愿意重复提起。 后面的事,便如云凤的梦境,还有饭馆那名男子的叙述一样了。 当姚老三回来时,妻女都已惨死,姚老三杀了全村的人,然后引火******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所有的阴魂都站在姚老三的家门口,怒视着姚老三,几乎所有的阴魂都在嚷着一句话:“是姚大壮弄死你媳妇儿闺女的,你为什么把我们都杀了?” 姚老三狂吼道:“我就是要杀了你们!你们这帮子畜生!平日里看不起我,欺负我也就算了,眼见着姚大壮害人,你们连吭都不吭一声儿!你们还活着干么!” 姚大壮指着姚老三说道:“我就是要弄你媳妇儿!就是要弄你闺女!打他!我倒要看看,做了鬼还能不能再死一次!” 所有的阴魂冲了上来围住姚老三拳打脚踢。 巧娘和女童哭喊着拉扯阴魂,却被阴魂们推搡开。 姚老三被打散了…… 巧娘呆呆地看着,双眼慢慢变得血红,阴森地说道:“你们这些畜生……” 话音一顿,结界内的阴魂突然消失了,季山泉一愣,这种感觉就好像读书读到最后,发现少了一页纸,没有看到结局。 云凤打着哈欠问道:“看完了吧?太阳都升起来了。” 季山泉这才发现,阳光已经铺散了下来,雪已经停了。 季山泉说道:“走吧,回客栈睡觉,晚上再来。” “为什么?”云凤一怔,本以为他看完了经过,就会着手处置。 季山泉答道:“我得好好想想,先回去睡觉吧,看你困的。” 回到客栈,云凤爬上床就睡了,季山泉沏了壶茶,坐在桌边。 云凰坐在他旁边问道:“很棘手吗?” 季山泉皱着眉摇了摇头,答道:“是我没想明白,云凤梦到的事情经过不完整,我看到的比她梦到的多,但是也不完整。” 季山泉把看到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云凰蹙眉道:“姚老三都被打散了,怎么还……师兄,那个结界是怎么回事?” 季山泉答道:“原本我以为,这个结界是互生的怨力凝结而成。” 见云凰眨眼睛,季山泉又解释道:“所谓‘互生’,就是指姚老三一家恨村民,而村民恨姚老三,互相怨恨,怨力交缠,形成这种循环往复的结界。可姚老三已经被打散了,虽然巧娘像是变成了鬼煞,可她的法力也不可能高到能使姚老三重新凝聚呀……” 云凰沉默了半晌,说道:“会不会是幻像?” “幻像?”季山泉看着她,微微皱眉。 云凰说道:“师父许我参阅藏书,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鬼的法力高到一定程度,可以将自己的心念化为幻像。” 季山泉点了点头,云凰说得没错,可问题是,那个结界说不通。 云凰说道:“睡一会儿吧,反正晚上还要再去,这次看仔细些就是了。” “嗯。”季山泉点头,喝了口茶,上床睡了。 睡醒之后,两人又回到姚家村,季山泉吸了吸鼻子,说道:“有妖气。” 应灵露出头来,也吸了吸鼻子,说道:“是有妖气,昨天还没有呢。” 季山泉又说道:“结界不见了。” 云凤说道:“一点儿阴气也没有,那姐姐说得对喽,应该是幻像。” 季山泉摇头道:“结界不是幻象。现在结界没有了,应该是被撤掉了。” 应灵露出头说道:“抓妖吧?你答应过我,妖的心给我吃。” 季山泉纠正道:“我说的是坏妖怪。” 应灵不耐烦地说道:“我记得,你不用提醒我,抓妖怪吧?” 云凤说道:“无人求告,姚家村的事也算有了个了结,咱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吧?” 应灵说道:“万一是妖怪作祟呢?那个结界早不撤晚不撤,偏偏季道长来了就撤掉了,吓人的鬼也不见了,不得查查究竟吗?” 云凤恼道:“你为了吃什么都不顾了!你回飞云观吧!” 应灵委屈道:“我说的有道理啊,你可以问季道长嘛。” 季山泉点头道:“应灵说得的确有道理,这件事有蹊跷。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困扰了周遭活人五年,如今却突然消失,谁能保证这件事已经了结了?或许咱们走后,结界又会再现。” 云凤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应灵问道:“姐姐,你怕什么?” 云凤蹙眉道:“我不怕!怎么你们都觉得我胆子很小吗?” 应灵不再说话,缩回了背包里。 季山泉说道:“你也不用拿应灵撒气,狼妖的事,的确是逼不得已。眼下这件事,没有人胁迫咱们,善恶对错皆由咱们自己来定,你不用过于担心。” 云凤说道:“能造出这样的结界,恐怕不是狼妖那种未化形的妖怪,你重伤初愈,我担心你应付不来。要不……让应灵回去叫绍雪来吧?” “不用。”季山泉微笑道:“山长水远的,别折腾绍雪了。其实妖怪与咱们本属同门,如果这只妖与这件事有关,而它撤掉了结界,就是不想与咱们为难,我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找到它问个明白,如果它没有害人之心,咱们走咱们的路就是了。” “嗯。”云凤点头。 寻着妖气一路向北,眼见着天色向晚,两人来到了山脚下,看到一座高大的石牌楼。上面刻着一副联,上联是‘琼玉山头沐日月’,下联是‘万丈红尘入世修’,正中刻着‘玉罗山庄’四个大字。 季山泉感叹道:“这只妖怪一定很有钱。” 云凤白了他一眼,知道他贪财的毛病又犯了。 一名粉衣少女从人工修葺的台阶上走了下来,这名少女长得粉雕玉琢,明艳不可方物,妖媚不落俗尘。走到石牌楼下,看着季山泉嫣然一笑,说道:“道长还真就找来了,我家庄主恭候多时了,请吧。” 季山泉起手道:“请问姑娘,你家庄主如何称呼?” 少女微笑着答道:“我家庄主名唤‘玉罗香’,道长,不必在此盘问,进庄一叙便是。” 云凤板着脸说道:“不问清楚些,我们怎么能进庄呢?万一你们设下什么圈套,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少女看着云凤笑道:“奴婢说得再清楚,姑娘也还是放心不下,又何必多问呢?进不进庄,全在两位意下,奴婢也没有勉强啊。” 季山泉微一皱眉,‘奴婢’这个称谓,轻易不会在非主人面前使用,难不成这名少女的名字就叫‘奴婢’? 季山泉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微笑着答道:“道长唤奴婢‘怜玉’便好。” 季山泉皱起了眉头,云凤说道:“你知不知道,自谦得过分了,反倒令人生疑?” 怜玉答道:“奴婢没有自谦,两位道长还是请随奴婢进庄吧。” 季山泉与云凤对视一眼,答道:“请怜玉姑娘带路。” 怜玉应道:“请。” 两人跟着怜玉拾级而上,看到石阶两旁,每隔九级台阶便各种一棵树,树下必有九朵花。 云凤轻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季山泉想了一下,轻声答道:“应该是九九归真的意思。” 怜玉没有回头,却轻笑着说道:“道长说得是,就是九九归真之意。” 季山泉问道:“怜玉姑娘,你家庄主修炼多少年了?” 怜玉答道:“奴婢跟着庄主,已经有八百年了。” “八百年!”云凤失声惊呼,八百多岁长得像十七八的小姑娘,还真不是人呐! 怜玉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似乎是被云凤吓了一跳,但还是没有回头,说道:“姑娘不必惊奇,实则像我们这些异类,如果不能活得久一些,是无法修得道法的。” “异类?”云凤盯着怜玉的背影问道:“你是什么?” 怜玉脚步一顿,转回身来愕然看着云凤,反问道:“姑娘不知我是什么?” 季山泉说道:“我师妹初入道门不久,尚无法身,更无阅历。” 怜玉尴尬一笑,微福身道:“恕奴婢冒犯了,奴婢是三尾灵狐。” “哦。”云凤应了一声,三尾灵狐,法力应该也不低了,居然还要给别人做奴婢。 云凤想问玉罗香是几尾,但又觉得不合适,所以张了下嘴,又闭上。 怜玉却微笑着说道:“我家庄主是五尾妖狐。” 季山泉心里一惊,狐能修炼到五尾,法力已然不可小觑!再往上,到了六尾,应该就可以称为仙狐了吧? 而云凤心里却咯噔一下,聆心也说自己是五尾妖狐,这位玉罗香,不会是因为知道聆心,才引|诱他们来的吧? 但是这个话又不能跟季山泉说,眼见怜玉又转身向上走,而季山泉跟着迈步,云凤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脑海里响起聆心的声音:“你多虑了,我不认识玉罗香,她应该是我的后辈,最多也就是听说过我的名字,跟我没什么牵扯。” 第202章 :玉罗香 云凤心里一松,但随即又一惊,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心里想的事?如果这样的话,那往后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聆心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读心术。因为你是我的宿主,所以你想到跟我有关的事情时,我就能感应到。如果你不想让我感应到,只要把宿魂玉放得离心口远一点儿,比如说挂在腰间,我就感应不到了。” 云凤有点儿不悦,把宿魂玉挂在胸口,是因为姐姐待在里面,可现在聆心却能感应到她的心思,如果把宿魂玉换到腰间,姐姐会怎么想?又该如何向姐姐解释?为免麻烦,只能希望聆心没有说谎,除了跟她有关的事,她就感应不到。 九九八十一级台阶为一层,共九层台阶,几乎到了山顶。 进了大门,亭廊水榭,花草树木,不一而足,脚下踩得是玉石砌成,两人宽的曲径,曲径两旁,每九步各镶嵌一个金托儿,托儿上放着核桃大小的明珠。 连云凤都惊叹道:“建这个山庄,得花多少银子呀!” 怜玉微笑着答道:“不必花费,材料皆取自山中,至于人工……狐族众多,且不乏能工巧匠,能为庄主效劳,是他们的福分。” 云凤没有说话,异类的等级制度更严,这倒没什么奇怪的。 走到一座凤楼前,怜玉停住脚步,福身说道:“庄主在二楼恭迎两位道长,两位道长自行上去便是,奴婢去为两位道长备茶。” 季山泉应道:“多谢怜玉姑娘。” 怜玉嫣然一笑,转身走开。 云凤‘嗤’了一声,轻声说道:“是人不是人的,都喜欢对你笑。” 季山泉无奈道:“总比对我恼要好吧?” 应灵突然说道:“我有点儿害怕,里面的妖气很强大!”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很强大,如果你要走,我不拦你。” 应灵跳出背包,说道:“我在山下等你们,一个对时你们还不下山,我就回飞云观报信儿。” 季山泉点头应道:“好。” 应灵嗖地不见了,季山泉拉住云凤的手,看着云凤。 云凤微笑道:“别说没用的,我是不会走的,我还怕这庄主是想抢亲呢。” 季山泉一笑,拉着她进了门。 上到二楼,看到玉罗香坐在条案后面,鲜红的长裙铺在地上,一抹香肩露在外面,肌肤胜雪,宛如凝脂,高挽发髻,插着玉珠步摇,貌若天仙,但眉宇之间暗藏着凌厉之气。 条案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泥人儿,不知是何用意,条案前面摆着两个包锦软凳。 见到两人,玉罗香轻启朱唇,说道:“坐吧。” 季山泉起手道:“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座下弟子季山泉、黑云凤,拜会庄主。” 玉罗香再一次淡淡地说道:“坐吧。” 云凤心里有点儿不痛快,就说对方是五尾妖狐,可她和季山泉毕竟是出世修炼的道门中人,这只妖狐一副长辈的做派,未免过于托大了。 不过看到季山泉没什么反应,云凤便跟着他坐在了条案前。 玉罗香看着季山泉,良久才问道:“你多大了?” 季山泉愣了一下,答道:“就算二十四吧。” 云凤微一蹙眉,但没有说话。 玉罗香依然看着季山泉,又过了好一会儿,问道:“出家了吗?” 季山泉说道:“庄主,我们此次来,是想问一问有关姚家村的事,不知庄主可否见告?” 玉罗香答道:“巧娘积怨成煞,吞噬了村人阴魂,我可怜她是个苦命的人,给她设了结界,助她以念力重现其夫姚老三生前最后做的一件事。直到你看破了我的结界,我才将她送去了地府。” 季山泉怔了一下,没想到事情已经了结了。 云凤却说道:“庄主,恕我直言,你嘴上说可怜她,却让她不停地重复那种痛苦,这分明是惩罚。” 玉罗香看着云凤,问道:“你多大了?” 云凤蹙眉,季山泉答道:“比我小两岁。” 云凤微恼道:“庄主莫要岔开话题。” 玉罗香浅笑了一下,说道:“我没有岔开话题,只是没有回答你的话。你既然觉得是惩罚,那就当作是惩罚好了,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怜玉端着茶盘走了上来,到条案边跪下,顺手便将泥人儿摆到了季山泉面前,然后将茶盘放在条案上,倒了三盅茶,分别端给三人。 云凤盯着那个泥人儿问道:“这个泥人儿是怎么回事?” 玉罗香答道:“就是个泥人儿,这是我弟弟小的时候,我亲手给他捏的。” 季山泉和云凤同时一愣,云凤扭脸瞪着季山泉,难道这玉罗香是他姐姐? 季山泉看着玉罗香,神情繁杂。 玉罗香说道:“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弟弟转世,我只是感觉到你身上有一股妖气,而你又是人,所以我才引你来这里,想看看你对这里的景物和东西有没有印象。” 玉罗香叹了口气,又说道:“可是你才二十多岁,我弟弟死了一百多年了。地府的规矩我不清楚,但中间这几十年的间隔,我却也理不清……算了,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吧。” 说完,玉罗香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然后放下,又是幽幽一声长叹。 季山泉和云凤各自喝了一盅茶,便起身告辞了。 两人走后,怜玉轻声问道:“庄主,是他吗?” 玉罗香没有回答,眼中亮起了晶莹。 半晌之后,玉罗香说道:“那个女孩子身上有魔狐的气味儿,你想个办法试探一下。不过切记,不论能否试探出来,都不能伤着他们。” 怜玉垂头应道:“是。” 季山泉两人下了山,应灵从石牌楼上跳下来,落在云凤的肩头,说道:“你们这么快就下来了。” 说完,凑到云凤嘴边嗅了嗅,问道:“姐姐,你喝了什么?好香啊!” 云凤答道:“就是一盅茶,也没什么特别的。” 季山泉说道:“走吧,姚家村的事了结了,到底还是云凰见多识广,猜得分毫不差。” 云凰嗔道:“师兄不许取笑我。” 回到客栈,又住了一天,次日离开桃县,向并州城而来。 一路上,云凤始终沉默着,将到并州城时,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兄,你觉得她是不是你姐姐?”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有什么关系,都是前世的事了。” 云凤蹙眉道:“什么话!那你下辈子碰到我,明知道是我,也不认我?” 季山泉失笑道:“你说的就不是一回事儿。” 云凤看着他问道:“怎么叫‘不是一回事儿’?” 季山泉叹了口气,答道:“不管是与不是,还是少牵扯的好。前世已成过往,今生人妖殊途,少一分挂念,多一分道心。” 云凤怔了一下,原来他说的‘不是一回事儿’,指的是人妖殊途。 进了城,打听了客栈的位置,两人向客栈行去,转过一条街,看到前方人头攒动,更有人哄笑呼哨,云凤在马背上站了起来,愕然看到人群中有一名女子,被两名妇人搀扶着,赤身露体,血迹斑斑,而周围的人对着女子推搡抓捏,毫无顾忌! 女子身边还有一名老妇,几度试着用衣衫给女子遮体,却都被周围的人扯下丢开。老妇只能哭喊着哀求,而女子垂着头,奄奄一息,几乎是被两名妇人拖行。 季山泉感觉到云凤的气息变化,问道:“何事?” 云凤咬牙答道:“应该是犯了***罪,去衣受杖,这些人不让那女子穿衣蔽体。” 季山泉微一皱眉,依律,罪犯合奸,有夫者弃市(砍头),无夫者去衣受杖八十,但并没有规定受杖后不许穿衣服。 云凤怒道:“这些人落井下石,心存淫邪,该杀!” 季山泉说道:“若无过错,亦无责难,咱们走吧。” 云凤沉着脸坐下,他这话也对,谁让那女子与人***呢,老话儿说脚上的泡自己踩的,她若不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又怎会受这般羞辱。 女子被拖回了家中,其父怒道:“还拖回来做什么!” 其母哭道:“老爷!自家的女儿我最清楚,她没有与人合奸呐!” 其父怒道:“人证物证俱清,还说没有!” 女子虚弱地说道:“爹……验身之时,那婆子用木杵捣入孩儿下体,这才定了女儿的罪。” “你胡说!”其父怒道:“你没做见不得人的事,人家为何单单诬陷于你?不知羞耻的东西!辱没家门,怎么就没打死你!” “我没有……”女子泣不成声。 其母哭道:“老爷,你就信了女儿吧!” “哼!”其父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其母连忙招呼丫鬟,扶起女子向后宅去了。 回到闺房之中,让女子伏在床上,其母连忙吩咐人去请大夫,又叫丫鬟去熬参汤。 女子说道:“娘……把我的嫁衣给我穿上。” 其母哭道:“儿啊……刘家已经退亲了。” 女子说道:“娘……给我穿上吧……我已经没脸活着了……” 其母抱着她哭道:“儿啊……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等你养好了伤,娘再劝你爹,咱们搬到别的地方去住。儿啊,人这一辈子长着呢,你可一定要想开呀!” 第203章 :鬼煞 “儿啊!”宁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受辱的女子伏在床上,颈上插着一根玉簪,血洇湿了被褥。 其父慌着跑进来,怔怔地看着床上的女子,良久,红着眼睛恨声说道:“死的好!” 其母猛然转过头来,怒视着其父嚷道:“你长没长人心呐!为什么只信别人,就是不信自己的女儿呀!” 其父怒斥道:“那你说!人家为什么要诬陷她?” “我怎么知道!”其母叫喊道:“人家人家!人家欺负女儿,你不但不护着女儿,还替人家说话,你还是不是人!” 灯火阑珊,云凤站在窗前,眺望着夜色中的街市。白天的事影响了她的心情,此时心里像赌了一团东西一样,化解不开。虽然那名女子犯了律法,可该受的刑罚已经受了,那些人为何还要当街羞辱她? 无婚无配,两情相悦,为何便要定为合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凭什么便能决定别人的一生?云凤心里极不赞同这些事,但碍于礼教,不能宣之于口。万幸自己的父母开明,又碰到了季山泉。 季山泉走到她身后,搂住她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云凤淡然一笑,答道:“如果世上的女人都死光了,全剩下男人,那便天下太平了。” 季山泉哑然失笑,知道她生性叛逆,自有主张,便劝慰道:“放宽心吧,一个人是改变不了整个世间的。” 云凤靠在他怀里,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道:“入世修炼,就是为了看到这些不平之事,从而断了对俗尘的厌倦,不再留恋,对吗?” 季山泉惊喜道:“你出身富贵,能有这样的感悟,确非常人能及。” 云凤扬起脸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又不是师父,怎么老气横秋的。” 季山泉微笑道:“不早了,赶了一天的路,睡吧。” 另一处宅院里,妇人给受辱的女儿穿好了鲜红的嫁衣,连夜派人花大价钱买了棺材,设了灵堂。 怜玉站在灵堂对面的屋顶上,静静地看着灵堂里棺材,听着女子的父母为了下葬的事大声的争吵。 父亲说女儿坏了名声,有辱家风,不让把女儿葬在自家的坟地里。母亲当然不同意,说父亲没长人心。 怜玉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女子的阴魂跪在父母面前哭泣,但她的父母却看不见她。 怜玉就不明白了,既然她没有与人****是被人诬陷的,而她的父亲又不护着她,那她为什么不恨?不怨?还要如此伤心?人……都是贱死的吗? 怜玉手掐法诀,默念咒语,一道红光从怜玉的指尖射出,打在那个女子额头正中。 女子浑身一颤,哭声哑然而止,盘好的头发突然披散了下来,两只眼睛变得血红。 玉罗香让怜玉想办法试探一下云凤,怜玉便跟着季山泉和云凤,但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如果用狐族来试探,一来必然会露出马脚,二来如果云凤身边真有魔狐的话,看到狐族,也是不可能现身的。 正巧赶上这件事,那便用这件事来试探吧。既可以让这女子报仇,也可以试探一下季山泉的真本事。而且为了能引魔狐现身,怜玉特意给那女子的阴魂加持了强大的法力,使其变成了鬼煞! “你为什么不信我?”阴冷的声音,打断了父母的争吵。 骇然看到女儿披头散女,双眼血红地站在面前,其父惊得倒退了数步,指着女儿斥道:“孽障,做了鬼还要跑出来吓人!” “你为什么不信我!”女子伸手掐住其父的脖子,脸上瞬间浮起狰狞之色。 其母惊道:“儿啊!你这是要干什么!快放开你爹!” “他不是我爹!”女子尖叫道:“他和那些羞辱我的人一样!是畜生!” 其父被掐得满脸通红,却依然怒视着女儿,挣扎着斥道:“孽……孽障……你……你死有……死有余辜!” “啊!”女子手上用力。 其父的的双眼翻了起来,舌头吐出。 其母尖叫着冲上去,拼命地捶打女子的手臂,却无济于事。 其母哭喊道:“云娘!云娘你放手啊!你要掐死你爹了!” “他不是我爹!”云娘猛然扭过头来,一又血红的眼睛瞪着其母。 其母哭喊道:“可我是你娘啊!我没有对不起你呀!就算是为了我,你也放过你爹吧!” 云娘怔了一下,其母连忙又说道:“云娘,娘没有本事,可好歹生你养你一场,你放过你爹吧,他虽然到最后没有护着你,可打小他就疼你呀!你去找羞辱你的人报仇,你把他们全都杀光!” 云娘松开了手,其父软倒在地上,其母扑上去哭喊道:“老爷!老爷你醒醒啊!” 云娘转过身,向门外飘去。 怜玉站在屋顶上,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有她娘的这番话,倒让怜玉省了口舌。恶鬼无心,只要有人点醒她,她自然会闹得天翻地覆! 不过……怜玉还是追了上去,拦住了云娘。 云娘瞪着怜玉,怜玉微笑着说道:“我不是要阻止你报仇,我只是提醒你,你这样出去可不成。你要收一收法力,不能让所有人都看得见你,只让应该看见你的人,才能看见你。” 云娘阴冷地说道:“我不会。” 怜玉微笑道:“我教你呀。跟我来,不忙着报仇,让那些人再多活一天。” 第二天晨起,云凤的心情好了许多,坐在火盆前烤着手,笑眯眯地说道:“其实北方也挺好的,虽然冷,却不潮湿,下着雪,烤着火……对了,要是再有些鹿肉烤来吃就好了。”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你少吃肉,还得费力排浊气。” 云凤蹙眉道:“真扫兴,就不能顺着人家的话说吗?” 季山泉笑道:“好,那今天不走了,待会咱们出城,到山里寻个猎户,向他买些鹿肉回来烤着吃。” 应灵站在桌面上说道:“熊肉好吃。” 季山泉答道:“能猎熊的猎户可不多,不如鹿肉好买。” 应灵说道:“咱们自己猎。” 季山泉摇头道:“不想杀生,而且咱们也吃不了,又不做买卖,往哪儿放啊?你扛着呀?” 应灵眨了眨眼睛,说道:“鹿肉也行,我要吃鹿鞭。” 云凤一阵恶心,掩着嘴斥道:“讨厌!” 天近黄昏,云娘睁开眼睛,看着怜玉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怜玉微笑着答道:“世间有太多不平之事,我遇见了,就管上一管。” 云娘又问道:“你要我如何谢你?” 怜玉依然微笑着答道:“杀尽诬陷你的人,就算报答我了。” “好。”云娘站了起来。 怜玉问道:“你要如何报仇?” 云娘答道:“先杀了府衙大老爷!” 怜玉摇头道:“我就是怕你弄错了顺序,漏掉了害你的人。你先去找给你验身的婆子,问她为何要破了你的身。” 云娘的脸上瞬间浮起一层煞气,转身向外飘去。 在府衙管验身的婆子本家姓陈,嫁给了府衙打更的老周头儿。此时一边做着饭,一边唉声叹气。 老周头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黑着脸说道:“你现在叹气有什么用?你就不该干这种事儿!你就不怕断子绝孙?” “你不要事后诸葛亮!”陈婆子用锅铲使劲儿砸了一下锅沿儿,斥道:“当初收人家银子时你怎么不这么说?” 老周头儿腾地站起来,瞪着陈婆子嚷道:“我说了,可你不听啊!你说没事儿,她们家无非就是搬离并州,现在怎么样?人死了吧?” “你嚷什么!”陈婆子恼道:“怕人不知道啊?你咋不到大街上嚷去!” “陈婆。”阴冷的声音响起,陈婆子骇然看到一身鲜红嫁衣的云娘出现在老周头儿身后。 “啊!”陈婆子吓得惊声尖叫,捂着脸蹲了下来,慌乱地喊道:“不是我呀,不要找我呀!” 老周头儿皱眉道:“你怎么了?叫唤什么?” “你后面!你后面!”陈婆子紧闭着双眼,用手指老周头儿的身后。 老周头儿转回身看了看,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又转回身问道:“我后面怎么了?什么也没有啊。” 陈婆子试着睁开眼,云娘血红的眼睛就在脸***森地说道:“你为什么害我?” “啊!”陈婆子头皮发麻,后背冰凉,一个踉跄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到墙角,抱着头蜷缩着喊道:“戚家姑娘,你不要害我呀!不怪我呀!” 听到‘戚家姑娘’,老周头也是一阵后背发凉,因为云娘本家姓戚。 云娘阴森地干笑了两声,说道:“陈婆,你给我验过身,你对大老爷说我不是处子,那你怎么还唤我‘姑娘’?不是应该唤我‘大娘子’吗?” “戚家姑娘。”陈婆鼓起勇气,向云娘跪下,磕头如捣蒜,边磕边说道:“老婆子不是人,老婆子不得好死,你放过老婆子吧……” 云娘再次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陈婆依然磕着头,重复着求饶的话。 云娘抓住她的右手,伸向了灶洞里。 第204章 :元凶 “啊……啊……”陈婆撕心裂肺的惨叫着,左手用力地揪着衣袖,想把右手从灶洞里拽出来。 老周头儿惊呼道:“你干什么!” 喊着便冲上来,却突然被一股大力当胸推开,摔倒在门外,磕着了后脑,晕了过去。 陈婆哭喊道:“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也是收了人家的银子!” 云娘问道:“收了谁的银子?” 陈婆哭喊道:“不知道啊,就是一个小厮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诬陷你。” 云娘问道:“谁家的小厮?” “不知道!不知道!”陈婆高声嘶喊,手被烧得钻心疼。 云娘放开了手,说道:“你伤我一次,我伤你一次,很公平。” “不对。”怜玉忽然出现在门口,微笑着说道:“她伤你一次,不但要了你的命,还毁了你的名节,而你只是伤了她一只手,这样不公平。” 陈婆瞪着怜玉,惊恐地问道:“你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怜玉答道:“我是三尾灵狐,用你们的话说,我是狐仙。是我给她的法力,否则,她如何能找你们这些害她的人报仇呢?” 陈婆子又慌着向怜玉磕头,哀求道:“狐仙呐!大仙呐!老婆子知道错了,求你饶老婆子一命吧!” 怜玉微笑着答道:“我不会饶你,她若不杀你,我就杀你。你毁人名节,害人性命,我不但要杀你,还要驱散你的阴魂,如此才能避免你再去害别的什么人。” 陈婆子惊恐地抬起头看着怜玉,叫道:“我不会害人了,我再也不敢害人了。” 怜玉微笑着说道:“现在说这话,你不觉得为时已晚吗?还有,只是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小厮给了你五十两银子,你就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还有良心吗?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云娘看向怜玉,神色有些茫然。 怜玉说道:“你太好骗了,这么大的事,岂是随便什么人给了钱就敢做的?这里边的事儿,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她是想哄着你饶她不死,而她背后的主子也不会找她的麻烦。” 云娘猛然转回头瞪着陈婆子,陈婆子吓得一哆嗦,又赶紧磕头道:“大仙呐,戚家姑娘,老婆子没有扯谎啊。” 怜玉微笑着说道:“烧她另一只手。” 不等陈婆子反应过来,云娘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塞进了灶洞里。 “啊!”陈婆子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第一次的疼痛削弱了她的意志,第二次的疼痛自然就会翻倍。 怜玉屈指弹出一道红光,打在陈婆子的眉间。 “啊……啊……饶了我吧,我说!我说呀!”陈婆子瘫在地上,不停地用额头撞着地面。 “说!”云娘并没有放开手,反而又将陈婆子的手往灶洞深处送了送。 无尽的怒火在胸口燃烧,刚才她本来还想放过陈婆子,可听了怜玉的话之后,云娘只想将陈婆子整个人塞进灶洞里! 陈婆子惨叫道:“是王老爷!是王老爷给的银子!” 云娘厉声问道:“哪个王老爷?” 陈婆子哭喊道:“就是跟你们家住一条街的那个王老爷!” 云娘怔住,那个王老爷平日里与父亲十分要好,怎么会? “你胡说!”云娘将陈婆子的胳膊也塞了进去。 “啊……”陈婆子已经喊得不像人声儿了,可因为怜玉用法力护住了她的魂舍,所以她想晕都晕不了。 陈婆子嘶喊道:“我说得是实话!就是王老爷给的银子!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怜玉微笑着说道:“云娘,她伤你的仇报了,她害你的命也可以还了。” 云娘伸手薅住陈婆子的头发,猛然将她的脑袋撞向灶台! 嘶喊声哑然而止,血混着脑浆崩溅出来,有的落在地上,红白一片,有的落在灶台上,烤得‘嗞嗞’响。 怜玉妩媚一笑,说道:“恶鬼就是好,都不用教你如何杀人。” 陈婆子的命魂浮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尸首。 怜玉手掐法诀,一道红光穿透了陈婆子的命魂。 陈婆子一颤,怜玉微笑着说道:“我说到就会做到,驱散你的阴魂。” 云娘冷声说道:“我去找王老爷。” “慢着。”怜玉抬手拦住了她,说道:“不忙,你把人全都杀了,谁来还你的清白?你已经死了,世人只记得你是个****荡|妇。” 云娘怒道:“我把全城的人都杀光!” “可以。”怜玉微笑着说道:“但先得找回你的清白。” 王老爷坐在书房里,一脸的晦气。本以为设计了戚家女儿,戚家没脸见人,就会搬离并州,那么戚家的十几晌地就能便宜的卖给他。可没想到,戚家女儿是个烈性的,居然自尽了! 王老爷琢磨着还得另想办法,一名下人慌着进来说道:“老爷,出事儿了。” 王老爷脸一沉,斥道:“慌什么?出什么事了?” 下人低着头答道:“有个叫牛大横的人,说要见老爷。” 王老爷一脸厌烦,牛大横是个无赖,读过几天书,王老爷就是雇得他去衙门出首,告云娘*******王老爷斥道:“这叫出什么事儿?他要见我,带他来就是了。” 下人答道:“不是的,老爷,你还是到前院儿看看吧。” 王老爷心觉有异,站起身出了门,来到前院儿,一眼看到牛大横靠着门框坐在门口,两条胳膊齐肩没了,伤口被火烧过,已经止了血。 见到王老爷,牛大横突然号哭道:“报应啊!戚家姑娘回来了!” 王老爷惊得后背发凉,厉声斥道:“你胡说什么!你又想讹钱是吗?我告诉你……” “王老爷!”牛大横高声打断了他,说道:“你看看我,好好儿看看我!换作是你,会不会砍断自己两条胳膊来讹钱?戚姑娘回来了,变成厉鬼回来讨债了!” “扔出去……”王老爷脸色发青,一边后退一边厉声喊道:“把他给我扔出去!” 下人们连忙过去将牛大横抬起来,牛大横喊道:“去出首吧!还戚姑娘清白!要不然,全城的人都会不得好死呀!” “扔出去!”王老爷跳着脚嚷道:“给我把他扔得远远的!” 季山泉和云凤赶在关城门之前回了城,马背上驮着一大块鹿肉,云凤满脸笑意地与季山泉说着话。 转过街角,看到一个没了双臂的人靠在墙上哭号:“报应啊!报应啊!你们都会不得好死的!”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那人的伤是新伤。” 云凤说道:“活人的事不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随他去吧。” 牛大横闭着眼睛又喊道:“戚姑娘冤枉啊!是王有财王大老爷花钱雇我去衙门诬告,戚姑娘是清白的,你们都会不得好死!” 云凤一怔,居然是昨天那件事,转脸对季山泉说道:“问问他?” 季山泉勒住了马,跳下来走到牛大横面前,问道:“这位兄弟,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牛大横突然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季山泉,半晌才说道:“戚姑娘是冤枉的,我罪有应得,我罪有应得!” 季山泉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撞鬼了?” “鬼?”牛大横愣了一会儿,突然扭动着身子站了起来,转身跑走,嘴里大声喊道:“鬼呀!戚姑娘变成厉鬼了!她回来找你们了!羞辱过她的人,都会不得好死的!” “师兄?”云凤走到季山泉身边,扬着脸看着他。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大的并州城,没处找她,而且刚才那人身上带的不是鬼气,而是煞气,那位戚姑娘,似乎成了鬼煞。” “鬼煞?”云凤蹙眉道:“新亡之魂,就算怨气冲天,又哪来的法力成为鬼煞?” “是啊。”季山泉点头道:“这事有蹊跷,咱们还是暂且静观其变吧。” 城楼之上,怜玉面带微笑地俯视着街道上的行人。 云娘盯着她问道:“你不让我杀王有财也就罢了,为什么也不让我去杀那些羞辱过我的人?那天出了衙门,那些人连件衣服都不让我穿!他们都该死!” 怜玉微笑着答道:“他们是该死,但是这么容易就让他们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们了。你难道没听过‘度日如年’,‘惶惶不可终日’这两句话吗?我让那个牛大横满城去喊,告诉那些心存****落井下石的人,你戚云娘回来了,变成厉鬼回来讨债了。你一日不去找他们,他们就害怕一日,朝惊夕惧,寝食难安,等官府还了你的清白之后,你再去杀他们。到那时,他们会像陈婆一样,觉得死了才是解脱。” 这一夜,原本安逸的并州城,陷入了恐慌之中。牛大横中了邪一样满城游走,声嘶力竭地喊着戚姑娘回来了,戚姑娘变成厉鬼回来讨债了。 巡夜的官兵也不敢阻止牛大横,因为怕得罪了厉鬼,大家都相信,一定是那个去衣受杖的女子,将牛大横变成这个样子的。 当天羞辱过云娘的人,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任何一个轻微的响动,都会惊得他们心跳如数! 并州城的夜晚,从来不曾这样恐怖过。 第205章 :拒不受理 这一夜,并州城有很多人夜不能寐,其中也包括季山泉。 季山泉站在窗前,听着牛大横凄厉的叫声,静静地沉思着。而云凤早已经进入了梦乡,跟应灵头顶着头,睡得安稳。与季山泉相处日久,云凤早已不担心任何事,饿了吃困了睡,无比的踏实。 云凰站在季山泉身边,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季山泉轻声答道:“我在想,恶鬼无心,戚姑娘不会想到让那个断臂人这样满城去喊,必然是有人操控戚姑娘,可操控戚姑娘的目的又是什么?” 云凰想了想,说道:“或许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说道:“你总是把人和事往好处想。” 云凰同样微笑着说道:“终归还是好人多嘛。” 季山泉将她搂进怀里,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哪有那么多好人,忘尘子算好人吧?可当年初遇他时,你不是也险些被他打得灰飞烟灭吗?” 云凰依偎在他怀中,笑道:“这么久的事还记得,看不出你心眼儿这么小啊。” 季山泉微笑道:“他打别人我就不计较,可他打得是你,我记他一辈子。” 云凰嫣然笑道:“可别总这么想,天长日久的,回头在心里系了疙瘩,指不定哪回碰上什么事儿,就带到脸上了,不管怎么说,忘尘子也曾与咱们同生共死过,一辈子能碰上过命交心的人不容易。” 季山泉微笑道:“知道了,我随口一说,你还真当真呢?” 云凰嘟嘴嗔道:“你的事,我哪敢不当真。” 府衙的纪大人也是惴惴不安,他一方面收了王老爷的银子,另一方面是心中有****想看姑娘家的身子,所以才会将戚云娘定成合奸。 纪大人以前也办过类似的案子,但戚云娘却是第一个羞愤自尽的。自尽倒也罢了,既然落了案,谁也拿不到他的把柄,可牛大横这个样子……难道戚云娘当真变成了厉鬼,回来讨债吗? 三更时分,纪大人困得不行了,才伏在书案上睡了过去。 “咚!咚!咚!咚……” 纪大人觉得刚闭上眼,就听到登闻鼓响,一惊坐起身,看到窗外已然是天色大亮。 衙差叩门喊道:“老爷!戚家公母俩要给女儿翻案,小的们不让进,他们就敲了登闻鼓!” 纪大人怒道:“乱棍打走!” 衙差静默了片刻,应道:“老爷,他们敲的是登闻鼓。” 纪大人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左右看了一眼,低声斥道:“敲了又如何?谁敢替他们作证?谁会向朝廷奏报?朝廷也查不着这事儿,立刻乱棍打走。” 衙差连忙抱拳应道:“是。” 季山泉和云凤一早便来到府衙外,本来是想看看府衙有没有出事,结果却看到戚家夫妇前来翻案。 戚家夫妇与门值的衙差争执了半晌,戚老爷冲上去敲了登闻鼓。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没准儿又得让我爹来……这苦寒之地,我爹该遭罪了。” 季山泉微笑道:“岳父正值壮年,哪有你说得那么不堪,别觉得自己长大了,爹娘就老了,其实他们离老还早着呢。” 云凤抿嘴一笑。 登闻鼓响,衙门口聚来了好多人,但都离得远远的,谁也不敢靠前。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喊升堂,反倒是从衙门里涌出一班衙役,手执杀威棍,上来推搡戚家夫妇。虽然纪大人说得是‘乱棍打走’,可衙役们谁也不敢真打戚家夫妇,牛大横就是个活证,谁也不想变成那样儿! 云凤怒道:“好大的胆子!登闻鼓响不升堂,还要把击鼓者打走,他要造反吗?”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说道:“你没听过‘天高皇帝远’这句话吗?” 云凤咬牙道:“我给爹写信,让应灵送回去,办了这个狗官!” 季山泉幽幽一叹,说道:“恐怕不必劳烦你了。” “嗯?”云凤看向季山泉,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季山泉轻声解释道:“先有断臂人满城喊冤,今日戚家夫妇便来翻案,恐怕这一切都是戚姑娘授意的。如今这位大人竟不受理,你觉得戚姑娘会放过他吗?” 云凤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问道:“你不插手?” 季山泉答道:“不让鬼害人,是为了鬼好,鬼一旦害了人,就要受到严惩。如果戚姑娘还没有害人,我会阻止她,可已经有断臂人了,那就是说戚姑娘已经害人了。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随她去吧,原本这些人就该死。留他们在世人,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云凤微笑道:“你居然能允许鬼害人?你平常不总说要道心端正吗?” 季山泉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云凤撒娇道:“我问你话呢,说嘛,我不告诉别人。” 季山泉一怔,原以为她是故意调侃,没想到她是真不明白,于是解释道:“我说的道心端正,指的是分辨善恶,理清是非,而不是固执己见。况且对于戚姑娘来说,不能叫‘害人’,应该叫‘复仇’或是‘讨债’。地府虽然有铁律,也禁止阴魂复仇,但相比起‘害人’而言,复仇的惩罚会轻一些。” 云凤神色一暗,问道:“那她复仇之后呢?” 季山泉答道:“送她去地府。” 云凤重重地呼了口气,随后笑眯眯地说道:“咱们回去吃烤肉吧?” “好。”季山泉点头答应,知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吃东西。 怜玉站在很远处的房顶上,以顺风耳的术法,将季山泉与云凤的对话尽收耳底,不禁妩媚一笑,转身向远处飘去。 入夜,纪大人坐在客厅里,问坐在下首的道士:“济风道长,你当真觉得戚云娘不是厉鬼?” 济风道长四十来岁年纪,脸色腊黄,眉毛眼角都耷拉着,一脸苦相。 听纪大人问,济风道长起手道:“大人放心,即使是有冤屈……” “没有冤屈。”纪大人冷着脸打断了他,说道:“本官秉公断案,绝无私妄。” 济风道长点了点头,说道:“即使怨恨难消,也不过是新死之魂,厉害不到哪里去,有贫道在,大人尽可放心。” 纪大人板着脸点了点头,找来道士坐镇,让他自觉很失颜面,他毕竟是一府的官长,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会声威扫地。但不找道士来,纪大人又实在是心里没底。 “狗官!”二更刚过,一阵阴气从门卷入,云娘穿着鲜红的嫁衣,满脸狰狞地飘了进来。 纪大人吓得两腿发软,直愣愣地看着云娘,动弹不得。 “呔!”济风道长大喝一声,左手掐剑指,右手举起铜钱剑,脚下踏冲斗,高声念道:“吾受天命,合济阴阳,恶鬼驱散,咒下冥堂!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哈哈哈哈……”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怜玉莲步款款走进门中,媚眼如丝地看着济风道长说道:“你念‘急急如律令’也便罢了,为何要加上‘太上老君’四字?想那太上老君位列三清,岂是你这无用弟子能够召唤驱使的?” 云娘根本就没理济风道长,盯着纪大人阴森地斥道:“狗官!我爹娘为我鸣冤,你为何不还我清白?” 纪大人傻了一样坐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云娘,全身僵硬。 济风道长怒道:“孽障受死!” 随即一剑劈向云娘脖颈! 云娘悠然转头,尖声叫道:“啊……” 尖锐凄厉的声音,好似军中的画角一般高亢,又宛如严冬中吹过山缝间的飓风一般暴烈。 济风道长猛然被气浪吹飞,撞在墙上,滑坐在地上,七窍流出鲜血,惊愕地看着云娘,木然问道:“你不是新亡之魂吗?” 怜玉微笑道:“见到本姑娘在此,你还敢上前招惹,可见说你‘无用’真是没错。念你无用,准你离去,走吧。” 纪大人被这一声尖啸震得回过神来,也是七窍流血,转头看着济风道长说道:“道长,你不能丢下本官呐!” 济风道长扶着墙站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答道:“大人恕罪,贫道修为不济,管不了此事,大人还是自求多福吧。” 纪大人恨得牙关紧要,可他是官,即便明知凶多吉少,他也不愿意失了官威,所以不再说话,只是满眼不屑地目送济风道长离去。 云娘再次厉声问道:“你为何不还我清白!” 纪大人怒视着云娘,咬牙斥道:“人证物证俱全,你也当堂认罪,你有何清白可言!” “狗官!是你屈打成招!”云娘双眼血红,伸手便要去掐纪大人的脖子。 怜玉拉住她,说道:“他为保自己的清誉,宁死也不愿意给你翻案,你掐死了他,反倒给了他一个好名声。” 云娘怒道:“那又如何?难道下一任府官便不能为我伸冤吗?” 怜玉微笑着说道:“向来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能办的事,为何要假手他人?” 纪大人怒斥道:“任你们用尽手段,也休想翻案!” “是吗?”怜玉微笑着走向纪大人。 第206章 :七天 纪大人满脸怒气,却遮掩不住眼中的惧色,但还是厉声斥道:“你待怎样?” “不怎样。”怜玉戳了纪大人心窝一指,然后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纪大人只觉得心里一空,但不痛不痒,停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什么异样,不免有些茫然地看着怜玉。 怜玉说道:“我散了你的七魄,你的肉身不出七天就会开始腐烂,而你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等你快死之时,我再封住你的命魂,你便成了一具可以行走的白骨。到那时,看你还有什么官威,还有什么声誉。” 纪大人咬牙切齿地骂道:“妖女!” 怜玉微笑着说道:“我不是妖女,我是狐仙。” 纪大人一愣,怜玉妩媚一笑,说道:“可惜你长得太难看,若是像他……” 怜玉一忽间出神,眼波流转,媚态陡生,看得纪大人怦然心动。但怜玉很快便回过神来,脸上虽然仍旧带着笑意,眼色却冷若冰霜,说道:“你心存淫|邪之念,诬人清白,毁人名节,此时还要昧着良心狡辩,有你这样的官,可想而知百姓会受什么样的苦。不过,等你烂成白骨,朝廷自然会因你而颜面尽失,介时云娘的冤案一样能翻过来,而你,则会抄家斩首,你的夫人,恐怕会充作官|妓。” 怜玉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七天。你只有七天的时间,如果你给云娘翻了案,我便召回你的七魄,否则,你就等着报应吧。” 说完,拉着云娘转身离开。 离开府衙,云娘冷声问道:“如果他给我翻案,我就要放过他?” “不是呀。”怜玉微笑着答道:“我只说召回他的七魄,没说让你放过他呀。” 纪大人瘫软在椅子上,缓了得有一盏茶的工儿夫,才向门外唤道:“来人呐!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喊了好几声,值夜班的衙役才睡眼惺忪地走进来,抱拳道:“大人。” 纪大人也没有心思同他计较,吩咐道:“立刻去把王有财给本官找来。” 王老爷窝在家里一筹莫展,白天的时候,戚家带着人到门上叫骂,王老爷也不敢露面。因为牛大横满城游走着喊叫,王老爷如今已经是人人唾弃,更有当天羞辱过云娘的人,为了保命,抬来屎尿泼在王老爷家宅的门墙上,跟着戚家人一同叫骂。 这还都是小事儿,只要官府不翻案,这些人也不敢把他怎样,毕竟他王有财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平头百姓。 王老爷最怕的是,云娘会找上门儿来! 人好对付,一怕官府,二怕财权,可厉鬼不怕这些。王老爷差人出去打听,陈婆已经死了,而且死得极为凄惨,老周头儿甚至都没敢操办,只是买了口棺材,雇了人匆匆将陈婆下葬了。 而牛大横的惨状,王老爷是亲眼所见,由此二事,足以说明眼下的局势危急! 戚云娘回来了……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吗?真的有报应吗?如果真的有,那该怎么办? 王老爷从来不信鬼神,所以与佛道也无缘。但这一次,王老爷动了心思,差人去大愿寺请和尚,可下人回来说,大愿寺的和尚不来,说是只会超度,不会驱鬼。 王老爷心里恨!什么不会驱鬼,分明就是不愿意帮他。头年大愿寺的和尚来化缘,王老爷让下人把化缘的和尚撵走了,如今正好趁机报复! 和尚不来还有道士,王老爷又差人去普济观请道士。但下人回来说,济风道长不在,问去了哪里,观里的道士不说。 王老爷害怕,他是个聪明人,观里的道士不说济风道长的去向,那十有**是被纪大人请了去。连纪大人都害怕了,那这事儿恐怕要坏菜! 不过下人还说,普济观的道士说了,往北二百多里,有一座琼玉山,山上有一座玉罗山庄,庄主是位高人,如果王老爷能舍得重金求请,应该能善了此事。 王老爷就琢磨,重金得多‘重’?如果超过那十几晌地的价钱,当初又何必惹这麻烦呢? 门外有下人说道:“老爷,衙门来人了,说纪大人叫老爷现在就过去。” 现在?王老爷心里咯噔一下,这都快三更天了,现在过去干什么? 王老爷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下人答道:“衙门的人没说,不过……来人在门房儿等着呢。” 王老爷沉着脸出来,既然在门房儿等着,那便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客栈里,云凤安静地睡着,季山泉坐在床边喝茶。 云凰轻声问道:“又在想什么,这么晚了也不睡觉。” 季山泉轻叹了一声,说道:“我是想起了军营中打伤我的那个人……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能将一个新亡之魂变成鬼煞,背后的这个人法力不低,等戚姑娘报完了仇,我能不能顺利地将她送去地府?” 云凰也轻叹了一声,停了一会儿才说道:“既然担心,不如不管,谁也没说这事儿一定要咱们去做。”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碰上了不管,咱们还入世干什么?在飞云观待着岂不省心。况且我最担心的是,戚姑娘报完了仇之后,会祸害世人。” 云凰轻轻地咬住了嘴唇儿,虽然明知道担心没用,可还是会担心,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矛盾。 静默了半晌,云凰说道:“要不请师父下山?” 季山泉哑然失笑,轻声说道:“那是师父,不是娘老子,事儿还没办就想着请师父,那是咱们修炼呀,还是师父修炼呀?” 云凰侧转了身,嘟嘴嗔道:“人家替你想主意,你还说人家,不理你了。” 季山泉笑着哄道:“我也没说什么呀,瞧你,怎么就生气了?” 应灵站起来说道:“你们俩能不能到外面说话去?腻腻歪歪的,烦死人了!” 云凰偏头看着它,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应灵答道:“我晚上吃多了。” 王老爷到了衙门,进了客厅,看到纪大人沉着脸坐在主位上。 王老爷刚一拱手,纪大人便开口说道:“戚家敲了登闻鼓,你知道吗?” 王老爷愣了一下,连忙应道:“知道,多谢大人周全。” 纪大人冷哼一声,说道:“我不是为你周全,而是为了我自己的官声。不过……” 纪大人有意地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说道:“叫你来之前,我见到戚云娘了。” 王老爷一哆嗦,惊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纪大人向门外唤道:“来人。” 一名衙役捧着一个盘子进来,上面盖着红布。 纪大人说道:“这是你送给本官的银子,一两也不少,你点验清楚。” 王老爷皱眉,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纪大人答道:“戚云娘不但变成了厉鬼,她身边还有一位狐仙帮忙。本官不能为了这点儿银子把性命搭上,今夜将银子退还给你,明日本官便要受理戚家的冤状。” 王老爷明白了,这是要弃卒保车! 如此说来,戚云娘是真的变成厉鬼回来了,而且还钳制住了纪大人。 翻案……翻案之后呢?戚云娘不会索命吗?难道她变成厉鬼回来,就是为了翻案?如果只是为了翻案,陈婆怎么会死得那么惨?牛大横又怎么会没了两条胳膊? 到了这会儿,王老爷反倒不害怕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嘛,还能怎么样? 王老爷接过银子,顺手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拱手说道:“大人,草民有几句话想说,不知大人还愿听否?” 纪大人挥了下手,衙役退了出去。 王老爷说道:“陈婆死了,牛大横少了两条胳膊,疯疯癫癫。大人和草民却没事儿,大人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纪大人看着他,心说不是没事儿,是没告诉你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王有财可是当真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他是元凶,戚云娘为什么不找他?难道他身上带着什么驱鬼避邪的宝贝? 王老爷接着说道:“戚云娘能让牛大横满城游走,替她喊冤,自然应该知道草民是元凶。可她却不来找草民,大人也不觉得奇怪吗?” 纪大人淡淡地说道:“你是说,戚云娘是为了翻案,让你受律法惩处?” “正是。”王老爷说道:“大人翻案之日,就是大人与草民丧命之时!戚云娘能杀陈婆,能斩断牛大横的双臂,自然也能杀了大人和草民。大人,要三思啊!” 纪大人沉默着,王有财的话不无道理,可他也不敢把怜玉的话当耳旁风儿。 七天,如果七天之后,自己真的开始腐烂,先不说那种痛苦要如何承受,事情传扬出去,这人也丢不起呀! 纪大人说道:“连普济观的济风道长都被戚云娘打伤了,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王老爷心说果然是被你给请来了! 王老爷皱眉道:“大人,济风道长难道没有告诉大人,有关琼玉山玉罗山庄的事吗?” 纪大人皱眉道:“什么玉罗山庄?” 王老爷答道:“草民也差人去请济风道长,不过没有请到,是观里的道士告诉草民家中的下人,说玉罗山庄的庄主是位高人,若能重金求请,当能善了此事。” 第207章 :求告琼玉山 二百里,骑上快马,一天也就到了。 纪大人沉吟,狐仙给了七天的时限,却并没说不让他想办法诊治,反正不是丢命就是丢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去一趟琼玉山。 天亮以后,季山泉带着云凤到街上转,想看一看城里有没有死人。毕竟那天有很多人当街羞辱戚姑娘,如今她变成了厉鬼,按说不会放过这些人。 转了一头午,倒没有看到或是听到谁家死人了,城里的人只是忧心忡忡,行色匆匆。 云凤和应灵都说饿了,便来到一个饭馆门口,看到牛大横靠着墙坐在地下,脸色憔悴,神情委顿。 走过路过的人,都对他嗤之以鼻,更有向他啐唾的。 云凤冷哼道:“活该!”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牛大横是活该,但那些路人又何尝不是落井下石?那天戚姑娘当街受辱之时,有谁站出来说话?如今都知道戚姑娘变成了厉鬼回来讨债,这才又人人仗义,个个愤慨,这人呐…… 牛大横看到季山泉,眼睛亮了一下,说道:“公子爷,我记得你……求你赏我口吃的吧,我要饿死了……” “好。”季山泉点头,说道:“你等一下。” 云凤一瞪眼,但随即明白了季山泉的心思,跟着季山泉进了饭馆。 季山泉对小二说道:“来一碗菜粥,放些肉汤。” 小二白了季山泉一眼,冷淡地答道:“对不住了客官,没有。” 云凤斥道:“没有就立刻去做!连碗粥都没有,你这饭馆也就不用开了!” 小二低着头走开了,掌柜的从柜台后走出来,拱着手说道:“两位公子,小的多句嘴,这好心呐,也得分对谁,两位公子说是不是?” 有吃饭的食客搭腔儿道:“就是,真不知道,长着眼睛干么使的,也不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云凤扭脸瞪着那个食客斥道:“你倒是长了眼睛,可你瞎了心!他是戚姑娘翻案的人证,你们是想饿死他,好让戚姑娘沉冤难雪吗?” 一句话说得满堂皆惊! 掌柜的脸上变色,拱手道:“我等千千万万没有这种心思啊!公子爷说得是,小二!” “哎!”小二连忙答应。 掌柜的说道:“快去盛粥,用大碗,多放肉汤!” “是!”小二答应一声,慌着向后厨跑去。 掌柜的又向云凤拱手说道:“公子爷放心,翻案以前,牛大横都归小店管了,保叫他饿不了。” 云凤斜了刚才那个食客一眼,讥讽道:“那天戚姑娘当街受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如今一个个的,倒是有本事对着个残废发威,果然是长着一双好眼睛,看得清局势。” 那名食客低着头站起来,放下几个钱,出门走了。其他的食客也都闷着头吃饭,再没人敢说话。 云凰在玉中说道:“凤儿,这一次你体会到了吧?这便是‘惩奸除恶也要有慈悲心’。” “嗯。”云凤轻声答应。 小二端着个大海碗,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季山泉伸手去接,掌柜的说道:“不劳公子爷,让他去喂就行。” 季山泉答道:“我还有话问牛大横,给我吧。” 纪大人一早出了城,至黄昏时分,来到琼玉山脚下。看到石牌楼,还有那高似入云的阶梯,纪大人叹了口气,这要走到顶,恐怕就得天黑了。 但为了活命,爬个山也不算什么。纪大人下了马,将马拴在树上,然后穿过石牌楼,踏上阶梯。 走了一个时辰,还看不到尽头,纪大人累得呼哧带喘,坐在台阶上歇气儿,扭着头看着云海翻涛,残阳如血。 “吱!吱吱!”旁边冷不丁蹿出一只猴子,直接扑到纪大人头上,一通乱抓乱挠! “畜生!”纪大人双手掐住猴子,用力往悬崖下摔去。 猴子在飞出悬崖边的那一刻,突然消失不见了。 纪大人一愣,猛然间眼前一花,自己又回到了山脚下,站在拴马的树旁边。 纪大人愣了半晌,再次和石牌楼走去,但刚到石牌楼下面,就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而且这堵墙不知道有多长多高,纪大人手扶着墙走了半天,也没找到能绕过去的路。 纪大人恍然明白,那只猴子是庄主用来试探他的!他将那只猴子丢向悬崖外,是为杀生,因一时之怒便起意杀生的人,自然心地不善,所以庄主不见他。 纪大人回到石牌楼前,跪下,大声喊道:“吾乃并州刺史纪达志!因一桩合奸案,被厉鬼索命,又被一位狐仙散了七魄,求庄重慈悲,下官必有重谢!” “什么狐仙?”石牌楼的另一边,凭空出现了一名少女,眉目妖娆,身材婀娜,肤如凝脂,貌若天仙,让人一望便生心猿意马之念。 纪大人痴痴地愣着,少女又问道:“我在问你话,什么狐仙?” 纪大人这才回过神儿来,连忙答道:“如姑娘一般美貌,宛如仙子下凡。” 少女秀眉微蹙,走到纪大人身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胸口。 纪大人咽了一口干沫,目光落在少女的粉颈上。 少女收回手,冷淡地说道:“在这里跪着,等我回话。” 说完一转身便消失了。 少女名叫‘脂玉’,是玉罗香的贴身侍女。本来将纪大人赶下山就没事了,没想到纪大人说出有狐仙散了他的七魄,而脂玉也验了,纪大人的七魄的确是不见了。 这是一件大事!方圆八百里之内,未得庄主许可,任何狐族都不准伤人,而能散掉活人七魄,却又令活人不死,这样的法力,至少要三尾以上才能做到。 并州城……那是怜玉跟着季道长去的地方,难道是怜玉犯禁吗? 脂玉急匆匆回到山上,玉罗香问道:“何事惊慌?” 脂玉低着头答道:“禀庄主,山下那人,自称是并州刺史纪达志,说有一位狐仙散了他的七魄。奴婢验了,他的七魄的确不见了。” 玉罗香眼色一冷,说道:“还他七魄,再去把怜玉叫回来。” “是。”脂玉答应一声,退了两步,转身下楼去了。 又见脂玉,纪大人一双眼睛在她身上看来看去。 脂玉嫣然一笑,问道:“我好看吗?” 纪大人连忙点头,应道:“好看……姑娘美若天仙,身姿……” ‘啪’的一声脆响,脂玉扇了他一记耳光,厉声斥道:“竖子无德,竟为官吏,世间的朝廷也该改改了!” 纪大人连忙叩头道:“仙子息怒,下官失礼了。” 脂玉说道:“我家庄主慈悲,命我召回你的七魄,你直起身来。” 纪大人挺起上身,见脂玉手掐法诀,两片樱唇微微嚅动,片刻后,觉得心口一暖,身上忽然间便有了力气。 脂玉说道:“七魄已经还了给你,即刻离开。” 纪大人拱手道:“还请庄主再发慈悲,驱除厉鬼。” 脂玉说道:“你且回去,余下的事,庄主自有安排。” 纪大人皱眉道:“请问仙子……” 话刚出口,见脂玉眼神变得凌厉,纪大人连忙改口道:“多谢庄主,下官告辞。” 看着纪大人骑马远去,脂玉旋身一转,化作一道流光,向并州城而去。 “怜玉……来北城楼见我。” 听到传音之声,怜玉眼神一慌,对云娘说道:“你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云娘看着她,没有应声,虽然怜玉在帮她,可云娘觉得自己是被怜玉控制的。 怜玉来到北城楼,福身道:“姐姐。” 脂玉问道:“并州刺史被散去七魄一事,可是你做的?” 怜玉低着头抿着嘴,半晌后才说道:“请姐姐回禀庄主,奴婢办完事后即刻回山向庄主禀告。” 脂玉斥道:“还要等你办完事?你别以为少主回来了,你就可以放肆,那位季道长究竟是不是少主,还说不准呢。” “姐姐……” “你不必同我说。”脂玉打断她,说道:“庄主要你回话,立刻跟我回山。” “姐姐!”怜玉说道:“我还助一个冤魂成了鬼煞。” 脂玉一怔,随即哑然失笑,说道:“你可真是嫌活得长了,怎么?你也想投胎做人,追随少主?” “姐姐!”怜玉跪下,哭道:“我本以为此事能妥善解决,万想不到会让庄主知道。姐姐,怎么办呐?” “怎么办?”脂玉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斥道:“你现在才想着怎么办?你做的时候怎么不想?” “姐姐你听我说……”怜玉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脂玉沉着脸思索了片刻,说道:“带戚云娘一同回山。” 两人回到怜玉安置云娘的地方,戚云娘却不见了。 “戚云娘呢?”脂玉气恼地瞪着怜玉,斥道:“你把一只厉鬼野放着?你心可真大呀!” 怜玉低着头嘟囔道:“她一直很听话的……” 脂玉恼道:“还有闲心顶嘴?召回来!” 怜玉看了她一眼,把头低得更深。 脂玉愕然道:“怜玉?你不会既没下咒,也没束魂吧?” “嗯。”怜玉咬着嘴唇儿点了下头。 “你个死丫头!”脂玉抬手作势要打。 怜玉扑通跪下,抱住脂玉的双腿哭道:“姐姐!我知道错了……” 第208章 :失控 云娘在城里游荡,她觉得整件事自己都被怜玉牵着走。为什么一定要翻案?都已经死了,何必还要顾忌别人的眼光?有谁还会记得她戚云娘?那些当街羞辱她的人,为什么还要让他们活着? 云娘越来越想不通,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盛! 杀人!只想杀人!杀掉曾经羞辱她的人!杀掉每一个活人! 路边有一个做汤饼的小摊子,棚子角上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有两个人坐在摊子边上吃着汤饼,一个人问另一个人:“年兄,你说戚家姑娘真的变成厉鬼了吗?” 另一人邪|魅地笑了一下,用极轻的声音答道:“变没变厉鬼我不知道,可戚家姑娘的身子我倒是看了,不但看了,还摸了一把……哎呀……又软又滑……至今想起来都……” 这人眯起眼睛回味,一抬头,正对上云娘血红的眼睛,当时便愣住,再想喊时,已经被云娘掐紧了脖子。 旁边的人‘妈呀’一声跌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嘴里呢喃着:“鬼……有鬼……” 云娘盯着他的眼睛,阴冷地问道:“还软吗?还滑吗?” 这人翻着白眼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 “哈哈哈哈……”云娘疯癫的大笑,掐紧那人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卖汤饼的老头儿虽然看不见云娘,只看到这个人飘在半空中蹬着腿,但也吓得蹲在地上抱着头,反复地念叨着:“神鬼妖仙,不关我的事,我就是个卖汤饼的……” ‘啪嗒’一声,那人的尸身被丢在地上,云娘又掐住了那人的阴魂,瞪着血红的眼睛说道:“你连鬼也做不成!” 打散了这个人的阴魂,戚云娘又转向另外一个人,阴森地说道:“你也别想活!” 脂玉跟着怜玉找了两圈儿,拉住她说道:“不成,咱们不是道士,虽有法力,却无道法,咱们既召不回戚云娘,也分辨不出她的气息,这样找不是办法,而且庄主还等着咱们回话呢。” 怜玉急得直跺脚,哭道:“那怎么办呐,庄主会重重处罚我的,说不定还会一怒之下杀了我!” 脂玉想了一下,说道:“你去找季道长,求他帮帮你,即便他不是少主转世,我觉得他人也不错,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怜玉问道:“那你呢?” 脂玉答道:“我先回庄里,替你向庄主解释。你记住,不管能不能找到戚云娘,明天日落之前,你一定要带着季道长回山庄,否则,你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云娘杀完了人,飘荡到府衙,府衙门口的石狮子眼中亮起红光,云娘上前一掌拍在石狮子额头上,将石狮子的头震裂,石狮子眼中的红光消退了下去。 云娘飘向登闻鼓,登闻鼓旁边,靠墙坐着两名衙役,正在打瞌睡。云娘近前掐住一人的脖子,猛然将他的头撞向墙壁! 另一名衙役突然觉得有东西沾到脸上,还热乎乎的,抬手摸了一把,发粘,睁开眼睛,却看到一袭长裙。顺着长裙往上看,骇然见到是云娘惨白清秀的脸,还有血红的双眼。 “戚……戚……戚姑娘!”衙役只觉得全身发凉。 云娘看着他,阴森地说道:“该死!” 季山泉刚要睡下,突然响起敲门声,伴着清脆的嗓音:“季道长,奴婢是怜玉,开开门呐。” 云凤瞪眼道:“她来干什么?” 季山泉失笑道:“我怎么知道?” 说着,季山泉起身开门,怜玉一见季山泉便跪了下来。 季山泉愕然退了一步,不等开口,怜玉便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云凤走到门边,蹙眉道:“这是干什么?大夜里的作什么妖儿?进来说话,也不怕让人看见。” “是。”怜玉应了一声,站起身走进房里。 云凤关了门,拉着季山泉回到桌边,说道:“有事儿说事儿,别哭哭啼啼的,好像谁把你怎么着了似的。” 怜玉低着头走到季山泉面前又跪下,将事情的原委详细地说了一遍。只是把原因说成了‘想试探季山泉的道法’,而不是‘有魔狐的气味儿’。 说完了之后,怜玉也不等季山泉和云凤开口,膝行两步,抓住季山泉的手,将额头抵在季山泉手背上,抽泣道:“奴婢本心是好的,奴婢知错了,求道长救救奴婢。” 云凤恼道:“你给我放手!” 怜玉放开手,退了两步,叩伏在地。 季山泉皱眉道:“你先起来,你总这么跪我算怎么回事儿。” 怜玉说道:“道长若不救奴婢,庄主一定会重责奴婢,甚至会打死奴婢的。” 云凤白了怜玉一眼,恼道:“打死了干净。” 怜玉失声哭道:“道长,救救奴婢吧……” 季山泉站起来说道:“别哭了,我帮你把戚姑娘拘回来,带我去她家。” “师兄。”云凰说道:“先等一等,我有话说。” “呜……”怜玉又哭。 云凤斥道:“别哭了!吵得人心烦,总得让我们商量一下吧?你到外面等着去。” 怜玉依然跪伏在地上,说道:“就算走出三里地,奴婢也能听得清,姑娘还是不要赶奴婢出去了。” “没规矩。”云凤白了她一眼,倒也没再赶她出去。 云凰说道:“师兄,怜玉最初的用心的确是好的,只是她把事情做过了头儿。可你也说过,那些人该死。戚姑娘已经这样儿了,就算现在阻止她,她也难逃重责,还不如让她把仇报了。如果你现在把她拘回来,你还让不让她报仇?难不成你再把戚姑娘交给怜玉,或是你帮戚姑娘报仇?” 季山泉微微皱眉,身为道门弟子,放任厉鬼杀人,心里有点儿过不去。 云凤说道:“姐姐说得对。既然已经这样儿了,那就让戚姑娘破罐子破摔吧。杀掉所有诬陷她、羞辱她的人,哪怕最后将她打散,也好过让她含冤受罚。” 季山泉不置可否,心里极为纠结。照怜玉所说,戚姑娘杀了陈婆,扯掉了牛大横两条手臂,而且这一次她自己跑出去,还不知道会杀多少人! 云凤说得对,已经这样儿了,送去地府,至少也得受几百年的刑罚,还真不如打散了更好一些,至少戚姑娘不用在地府受罪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重又坐下。 云凰和云凤都不再说话,跟着季山泉这些年,早已经心有灵犀,他这副模样,就说明心里已经认可了她们姐妹的意见。 怜玉又哭道:“道长,求你陪奴婢去一趟山庄,替奴婢向庄主求求情,保奴婢一命吧!” 云凤哼道:“你也太抬举我们了吧?我们哪有那么大的面子,你自己犯了禁,自己回去领罪。” “姑娘。”怜玉膝行到云凤跟前,握着云凤的手哭道:“奴婢没招你没惹你,你就算看奴婢不顺眼,要打要骂都随姑娘,可千万留奴婢一命啊……”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行了行了,我也不说气话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如此笃定,我师兄替你求情,就能保住你的命?你跟我说个缘由,要不然,我保证他不会去。” 怜玉咬着嘴唇儿低着头,一脸为难之色。 “不说是吧?”云凤甩开她的手,说道:“那你死去吧,不送。” “姑娘~”怜玉再次握住云凤的手,说道:“季道长……十有**是奴婢的少主。” 季山泉抿着嘴叹了口气。 云凤对这个缘由倒不奇怪,而是问道:“你说的是‘奴婢的少主’,什么意思?” 怜玉答道:“奴婢以前是少主的贴身侍女,少主离去之后,奴婢才跟着庄主的。” “你的丫头!还是房里的大丫头!”云凤愕然看向季山泉。 “什么乱七八糟的!”季山泉头一次对云凤变了脸色,斥道:“她说是就是啊?就算是,那也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云凤也不着恼,转回脸看着怜玉问道:“你以前都给你家少主做什么呀?” “云凤。”季山泉斥道:“外面有厉鬼杀人,你还有闲心问这些没用的话。” 云凤眯眼笑道:“无非是尝茶暖床嘛,急什么呀。” 怜玉将额头抵在云凤手背上,抽泣道:“少夫人,救救奴婢吧。” 季山泉瞪眼道:“你别乱叫啊。” 云凰说道:“师兄,你再这个样子,我可就要以为你心里有鬼了。不就是大丫头吗?我和凤儿也算是大户人家出身,这也不算个事儿啊,你这是干什么?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 季山泉一脸的不耐烦,说道:“行了,去一趟玉罗山庄就是了。” 脂玉回到了玉罗山庄,玉罗香眼色一冷,问道:“怜玉呢?” 脂玉连忙跪下,答道:“庄主,怜玉犯了错,奴婢……” “我问你怜玉呐!”一声尖啸,脂玉被气浪喷了出去,撞在栏杆上,摔在地下。 脂玉连忙爬起来跪好,答道:“奴婢让怜玉去找季道长了。” “哼……”玉罗香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倒是做得了主了,那我是不是该把庄主的位子让给你呀?” 第209章 :处刑 纪大人在桃县住了一宿,第二天过午才回到并州城,离着远远的,就看到府衙门口站着军兵。 纪大人一愣,到了近前下马,问道:“我是并州刺吏纪大人,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军兵不认识纪大人,而且纪大人也没穿官服,便答道:“大人稍候,待我通传古将军。” 纪大人一皱眉,抬腿就要进门,两名军兵同时倒下长枪,交叉着拦住他。纪大人怒道:“这是本官的府衙!” 军后说道:“大人恕罪,我等不认识大人,已经说了为大人通传,请大人稍候。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纪大人退下台阶,知道自己没穿官服,在这帮土匪一样的军兵面前不能耍威风,否则他们真敢杀人,反正不知者不罪。捅死他,这两人顶多打二十军棍,罚做苦役而已。 一会儿工夫,军兵出来说道:“纪大人,古将军请你进去。” 纪大人极为恼火,在自己的府衙,自己倒像个外人一样,这个姓古的,平时跟他就不对付,这回不知又来找什么茬儿,难道是戚家敲登闻鼓的事? 进了门,绕过影壁,惊见院中整齐地摆着四排尸首,都用白布盖着。而古将军,让人把椅子摆到了厅房门口的回廊下,坐在上面,翘着腿喝茶。 看到纪大人进来,古将军用下巴向那些尸首指了指,说道:“都是你府衙里的人,看看吧。” 纪大人怒视着他,问道:“你杀的?” 古将军嗤笑了一声,说道:“我又不是戚云娘,你还想给我来那套屈打成招的手段吗?自己看看吧,来呀,帮纪大人把白布掀开。” “是!”二十几个官兵一同答应,一人扯一块白布,将白布都掀开,露出尸首。 看到尸首的那一刻,纪大人后脖梗子发凉! 这些尸首,有的脑袋碎了,有的脖子断了,有的手脚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 古将军放下茶碗,站了起来,说道:“你这帮衙役,死的时候什么样儿,现在就是什么样儿。本将只是让兄弟们把这些尸首抬到一起而已。” 古将军顿了一下,看向纪大人,接着说道:“后院儿养的鸡和狗也都死了,纪大人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纪大人,你可是缺了大德了!这可真叫‘杀得鸡犬不留’啊!还好你不在府衙,要不然,你也得跟他们一样躺在那儿了。” 纪大人已经没心情跟古将军计较了,心里慌得已经不知所以。狐仙不是说给他七天的时间吗?怎么才一天,就大开杀戒了呢? 古将军满脸笑意地看着纪大人失魂落魄的样子,说道:“纪大人,为了看小娘子的身子,弄成现在这般光景,你有没有后悔呀?” “你混帐!”纪大人怒视着古将军。 古将军抬起手在两人之间比了比,笑着说道:“咱们俩,有一个混帐的。” 说完,古将军回头说道:“道长,请出来说话。” 济风道长就声从厅房里走了出来。 纪大人愕然看着济风道长,说道:“你不是奈何不得戚云娘吗?” 济风道长起手答道:“贫道只是来作个见证而已。” 纪大人皱眉道:“什么意思?” 古将军又说道:“来呀,把冤主带上来。” 纪大人猝然一惊,冤主?哪个冤主?戚云娘? 所幸带上来的是戚家夫妇,还有断了双臂的。 纪大人铁青着脸看着古将军,说道:“古将军,你这是何意,是想越俎代庖吗?” 古将军冷哼一声,说道:“别他娘的跟老子打官腔儿,老子已经请济风道长烧了黄符,告知戚家姑娘,今夜子时,就在你的大堂上审你!消了戚姑娘的怨气,还并州城安宁!” 纪大人脸上变色,不等说话,一名军兵跑过来,单膝跪道:“禀将军,王有财已经抓来,关在班房里,还有当天羞辱过戚姑娘的人皆已抓来,共计四十七人。” “好!”古将军令道:“传令下去,将府衙十丈之内给本将牢牢围住!生人勿近!” 季山泉和云凤两人,带着怜玉来到了玉罗山庄。 见到玉罗香,怜玉连忙跪下,叩伏在地,说道:“奴婢万死!” 玉罗香淡淡一笑,说道:“一死足矣,谁能万死?” 季山泉起手道:“庄主,贫道……” “道长。”玉罗香打断季山泉,说道:“这是我玉罗山庄的家事。况且……妖怪驱鬼害人,其罪当诛,你身为道门弟子,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吧?” 怜玉抬起头惊道:“庄主……” “住口!”玉罗香斥道:“你还有脸说话?” 怜玉咬紧了嘴唇,低下头轻声抽泣。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怜玉姑娘的本意是好的,戚云娘饮恨黄泉,怜玉姑娘也是为了替她出这口怨气。” “是吗?”玉罗香问道:“怜玉,戚云娘原本有怨气吗?” 怜玉迟疑了一下,轻声答道:“没有。” 玉罗香斥道:“原本一个已经认命的人,来世能得福报,却生生被你祸害成了杀人的厉鬼!你还不该死吗?” 季山泉一愣,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玉罗香接着说道:“世事多舛,命途崎岖,各人皆有各人的缘法。怜玉,你自己说,你本心是想替戚云娘申冤,还是要出你自己心中的恶气?” 云凤说道:“正因世事多舛,才要有人行侠仗义。正因命途崎岖,才要有神佛慈航普渡。怜玉虽然处事操切,但毕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狗官和那些恶人,心存淫|邪之念,欺辱良家弱质,放任不管,不知还要祸害多少好人家。” 怜玉接口说道:“庄主明鉴,奴婢一心只想替戚云娘申冤,绝无私愤私怨。奴婢此心,可昭日月!” 玉罗香沉默了半晌,说道:“好,念你初犯,又有道门高士为你求情,我不杀你。” 怜玉明显松了口气,叩头道:“谢庄主饶奴婢性命。” 玉罗香唤道:“来人。” 两名壮硕男子应声从楼下走上来,一同躬身道:“庄主。” 玉罗香说道:“三尾灵狐怜玉,违我号令,私纵私妄,夺人福祉,驱鬼行凶,罚,于祭天台打一百鞭……” 云凤愕然道:“一百鞭!那还不打成肉泥了?” 玉罗香看着云凤,冷冷地说道:“我敬你道门,已经恕了她剥皮抽筋的反逆之罪,难道你还想让此事不了了之吗?那我这个庄主还要不要做?” 云凤面露尴尬,说道:“我随口一说,无意干涉。” 怜玉说道:“谢庄主。” 玉罗香又说道:“四尾灵狐脂玉,私纵私妄,罚,与怜玉同罪,祭天台打一百鞭。” 云凤暗暗吃惊,一直以为自己挺狠的,可跟玉罗香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活菩萨…… 更让云凤吃惊的还在后面。 祭天台上,脂玉与怜玉分别被绑在一根铁柱子上,将后背的衣服撕开。然后两名壮汉手执一丈长,三指粗细,亮着红光的鞭子抽打两人。 每一声脆响,两人雪白的后背上便会血肉翻起! 脂玉咬着牙,闷声不响,额头上满是冷汗。 怜玉则是放声惨叫,叫得云凤心都揪在了一起。 五十鞭过后,脂玉晕了过去,怜玉现了原形,是一只通体雪白,半人大的狐狸,后背上的毛被血染得鲜红。 给脂玉行刑的人还在舞动着鞭子抽打,而给怜玉行刑的人停了手。 一名全身素白的老者,走到怜玉身边,掰开怜玉的嘴,将一颗药丸塞了进去,然后又用法力使怜玉醒过来。 直到怜玉化回人形,行刑的人才又开始挥鞭抽打,而怜玉已经没有力气惨叫了。 云凤轻声说道:“这也太狠了吧?” 季山泉答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听师父说过,畜生道中,狐族的规矩最严,也正因如此,狐族害人者最少,修得正果者最多。” 行刑完毕,两人被解开,然后就没人管了。 云凤恼道:“就扔这儿不管了?还真不是人呐!” 没人理她,所有观刑的狐族都散去了。 云凤气哼哼地说道:“我去扶脂玉,你去抱你的丫头,送她们回房。” 季山泉拉住她说道:“不要干涉人家的家事。” 云凤恼道:“不是都打完了吗?处完了刑还不算完?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跟你翻脸!” 季山泉叹了口气,走到怜玉身边,看着她满背的血污,这要是抱,就得避开后背,可要是避开后背……往哪儿下手? 季山泉皱眉道:“云凰,你来吧,我没法儿抱。” 云凰答道:“没法儿抱就背着,我得帮凤儿扶着脂玉。” 季山泉又叹了口气,扒着怜玉的肩头将她扶起来。 怜玉虚弱地说道:“少主,不用管我,别弄脏了你的手和衣物,我在这里睡一宿就能恢复力气了。” 季山泉皱眉道:“说得什么话,手和衣物可以洗,你这么重的伤,怎么能睡在这里。” 怜玉扁嘴哭道:“少主,你以前也这样维护奴婢……奴婢好想你呀……” 季山泉皱眉道:“我不是你的少主,你别这么叫,来吧,我背你回房。” 第210章 :子夜 悟道楼上,绵玉躬身说道:“庄主,季道长与云凤姑娘,将脂玉和怜玉送回房里了。” 玉罗香淡淡地笑了一下,幽幽说道:“上辈子就是这种性子,这辈子做了人,还是老样子,找个媳妇儿也是这样。” 绵玉问道:“要不要将脂玉和怜玉拖回祭天台?” 玉罗香答道:“算了,既然外人管了闲事,就破一次例吧。” 房间里,脂玉悠悠醒转,愕然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云凤说道:“你晕了过去,我和姐姐扶你回来的。” 脂玉微微蹙眉,说道:“多谢姑娘慈悲,可我们狐族在祭天台受刑之后,要在祭天台暴晒一日,以示向天谢罪……” 脂玉顿了一下,问道:“怜玉呢?” 云凤答道:“我让我师兄背她回房了。” 脂玉蹙眉道:“这个丫头太不懂事了,一见到少主就撒娇。她是三尾灵狐,法力不如我,受此刑罚,必将现形。大长老会喂她定身丹,使她能保持人形受罚。她应该是清醒的,为何不对少主明言?” 云凤失笑道:“不管是什么样儿的丫头,天生都会跟男主子撒娇,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脂玉撑着想起来,云凤按住她的肩头,说道:“你干么?别乱动。” 脂玉说道:“我得回祭天台。” 云凤蹙眉道:“回都回来了,何必执着于规矩?” 脂玉说道:“规矩就是规矩,不在于是否执着。” 绵玉走了进来,说道:“亏你有心。庄主说了,既然云凤姑娘可怜你,就破一次例,好好修养吧。” 脂玉这才松了口气,伏在床上虚弱地说道:“多谢庄主。” 绵玉又向云凤微笑道:“多谢姑娘慈悲,世人能怜我狐族者少之又少,姑娘的恩情,我辈没齿不忘。” 云凤有些尴尬,这么点儿事也值得如此小题大作吗?答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绵玉没再说话,微笑着浅福了下身,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云凤盯着绵玉离开,轻声问道:“脂玉,你们狐族差一尾,法力就会差好多吗?” 脂玉答道:“云凤姑娘,规矩之所以称为规矩,就是因为它不是某一个人定的,而是所有人都必须遵从的行事准则,这与法力大小无关。” 云凤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觉得奇怪,你是四尾,庄主只有五尾,可庄主身上的气息,让人心中生惧。” 脂玉恍然道:“原来姑娘是疑惑这件事,实则庄主的法力已近七尾之列。只是……六尾为魔狐,一旦晋升到六尾,就会生出心魔。所以庄主一直没有晋升,怕自己抵御不了心中的魔性,想多修炼一千年再晋升,以免入魔,前功尽弃。” “七尾呀!”应灵跳了出来,感叹道:“好厉害!那季道长前世是几尾呀?” 脂玉答道:“少主是四尾灵狐。” “啊?”云凤一脸失望,连五尾都不到啊? 脂玉说道:“有人修法,有人修德。少主法力虽未晋高手之列,可品行却是少有人能企及。也正因如此,少主才会转生成人,相比较起来,倒比我们这些只知道修法的,不知道要节省了多少时日。” 云凤问道:“那你家少主是怎么死的?” 脂玉答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有一天清晨,听到怜玉号哭,奴婢跟着庄主去到少主房间时,只看到怜玉抱着少主的原身,一个劲儿地用头撞墙,问她什么她都不回答,要不是庄主命人将她绑了一年,她早就跟着少主去了。” 云凤心里突升一股醋意,怜玉那丫头竟然跟他感情这么深! 又听脂玉接着说道:“后来怜玉过了劲儿,才对庄主说,说她那晚梦到一位仙人,说要带少主去转世投胎做人。她惊醒之后,冲到少主床前,就看到少主已经气绝,现了原形。” 云凤脸上挂起不悦之色,问道:“怜玉那丫头……跟你家少主……是不是……” 脂玉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姑娘这心眼儿可真小,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再者说,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难道还看不开这种事儿吗?何必与一个通房丫头计较。” 云凤冷着脸偏了头,心里的火气腾腾的往上蹿。 脂玉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姑娘还是多虑了,虽然在世人的眼中,都觉得男狐***狐媚,但其实不然,我们狐族多有至情至性的,少主更是如此,他从不曾沾过我们的身子。又因为一心向道,不曾婚配过。” 云凤一怔,既惊喜又意外,自从听怜玉说是他的丫头之后,云凤就一直心里堵得慌。通房丫头,哪个不是与男主子睡过的?虽然是上辈子的事儿,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可毕竟怜玉还是活生生的,而最重要的,是狐狸精那种媚到骨头里,美到天上的样子! 此时听了脂玉的话,云凤有些不相信,眨了眨眼睛,却不知道应该如何问。 云凰说道:“凤儿,让脂玉歇歇吧,这么重的伤还得陪你说话。原本房里丫头的事儿,就是不应该计较的,你也不该问,以后也不许提,免得失了你主母的身份。再说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你就不想想,如果你要嫁的人不是师兄,而是别的什么人,别说一个通房丫头,恐怕妾室也是少不了的吧?人要知足呢。” “嗯。”云凤嘟着嘴点头。 脂玉费力地扭着头看向云凰,说道:“大奶奶明达整理,待人亲善,我家少主有福了。” 云凰脸上一红,说道:“别这么叫,还没成亲呢,再说……凤儿才是正妻,我只是陪房。” 云凤蹙眉道:“姐姐你乱说什么,你怎么能是陪房呢?” 转而又瞪着脂玉说道:“我才想明白,你们都是这样儿,管我姐姐就叫‘大奶奶’,称我就是‘姑娘’。合着你们觉得我不好相处,配不上你家少主是吧?” 脂玉连忙错开目光,低声答道:“少奶奶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叫得早了,少奶奶怪罪。” 云凰蹙眉道:“凤儿,你又干什么,不要胡闹。” “哼!”云凤站起来说道:“大奶奶陪着吧,我去找师兄了。” 云凰失笑,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子夜,并州府衙静得像没有活人一样。大堂上点着三盏昏暗的油灯,一盏在公案上放着,另外两盏分别放在堂下正中,和大堂门口上方。 三盏灯连成一条直线,古将军在案后坐着,纪大人被绑在下首的椅子上,戚家夫妇和牛大横,还有王有财跪在堂下,门外面,几十名军兵手执长枪,看押着四十七名曾经当街羞辱戚云娘的人。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解脱。 古将军斜着眼睛看着坐在纪大人对面的济风道长,先打了个哈欠,然后才问道:“戚云娘怎么还不来?你的黄符到底管不管用?” 济风道长起手答道:“将军放心,贫道向戚家夫妇要了戚云娘的生辰八字,她一定会来的。” 话音方落,外面起了一阵风,门外的人都惊呼了起来。 古将军一拍公案,大声斥道:“让他们消停点儿!” 但是,没有人回应,惊呼声转为了惨叫声。 古将军一愣,济风道长已经站了起来,快步向门口走去。 门外,血肉横飞! 戚云娘长发飞扬,双眼血红,满面狰狞,飘忽在人群之中,十根指甲都有一寸多长,每一爪挥下,都有一个人惨叫着倒下。不仅仅是羞辱过她的人,连同军兵一起,都被戚云娘杀死,并扯碎了命魂。 济风道长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恶鬼无心’,但他以为,凭自己的法力,虽然不是戚云娘的对手,但好歹能讲讲道理。可没有想到,戚云娘受黄符之召而来,直接就是大开杀戒! 两道人影从天而降,一柄闪着红光的剑刺向戚云娘前胸。 戚云娘一把握住剑身,瞬间白烟冒起,戚云娘连忙甩手急退。 身后,云凤一掌击在戚云娘背心上,打得她再度向季山泉扑来…… 黄昏时分,玉罗香让绵玉将季山泉请到了悟道楼上,对季山泉说道:“季道长,我的人回来禀报,说并州府的古将军,将戚云娘案的一干人等都押解到了府衙,包括当天在街上羞辱过她的人。还让济风道长烧了黄符,要于今夜子时为戚云娘翻案。” 季山泉愕然变色,黄符,相当于是文书,抬头写受书之鬼的生辰八字,再将想要告诉鬼的事写在上面,然后烧给鬼。 可问题是,恶鬼无心,没有了怜玉的控制,戚云娘收到黄符,必然要大开杀戒,恐怕她正愁找不到要杀的人,这回倒好,那位古将军把人聚到一起了。 见季山泉脸上变色,玉罗香说道:“本来此事我能处置,但相比较起来,你更需要功德来助益修为,所以还是你去吧。” 季山泉看着她,静默了片刻,没有说话,转身下楼叫上云凤,两人飞骑赶返并州城。眼见着日落西山,靠马来跑,怕是赶不及了,两人便弃了马,施展轻功,终于在戚云娘大开杀戒之时,赶到了并州府衙。 第211章 :恶鬼无心 云娘自从成为鬼煞之后,杀的都是凡人,而怜玉也从不曾对她用过法力。现在碰上季山泉和云凤,先被灵血剑烫了一下,又被云凤打了一掌,云娘不但没有惧意,反而更为恼怒! 眼见云娘再度扑上来,季山泉挺剑向她刺去。 最开始时,季山泉没有理会戚云娘,是因为知道有人在控制她。而昨天把怜玉背回房间,详细地问了问,才知道怜玉给戚云娘的法力,足以使其成魔。 如今没有了怜玉的控制,已经不是报不报仇的问题了,戚云娘已成祸害,不除掉是不行了。 所以,季山泉一上来便下了杀手! 只不过,戚云娘的速度极快,一偏身便避开了灵血剑,一爪向季山泉头顶抓落。 季山泉抬臂招架,两臂相交,季山泉手臂一震!这股力道,就算是鬼煞,也未免太强了些吧? 云凤手握胜邪剑,只在旁边观战,防着戚云娘逃跑。有了上一次悟尘的事,云凤想明白一个道理,能力不足,只能是帮倒忙儿。 济风道长站在大堂门口,看到季山泉将戚云娘逼得步步后退,想到自己被戚云娘仅是一吼便摔了出去,不禁心中喟叹,果然是后生可畏呀! 戚云娘与季山泉缠斗了一会儿,耳中突然听到一个纤细的声音:“你打不过他的,先去杀了害你的人,否则你的仇就报不成了。害你的人,在大堂里面。” 戚云娘突然转身向大堂冲去,云凤惊呼道:“小心!” 济风道长慌得大喝一声:“呔!” 随即便被戚云娘一掌打在胸口,口喷鲜血倒飞出去。好在戚云娘只是嫌他挡了路,否则就会一爪穿心,济风道长必定气绝身亡! 季山泉随后追进大堂,看到戚云娘已经拍碎了王有财的脑袋,正向被绑在椅子上的纪大人冲去。 季山泉脚步一顿,迟疑了一下,心里觉得应该让戚云娘杀了那个狗官。 纪大人惊呼道:“救……” ‘噗’的一声,戚云娘的手插|进了纪大人的胸膛,将他的心扯了出来。 古将军坐得板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戚云娘,他不是因为久经沙场而熟视生死,而是因为吓尿了裤子,不敢动弹,以免被人看到。 领兵十几年,如果让人看到他吓尿了裤子,那会比死更难受! 季山泉追到戚云娘身后,一剑刺向她背心。 戚云娘身子一晃,到了古将军身边,伸手掐住古将军脖子,厉声说道:“别过来!” 戚夫人后反劲儿地惊叫道:“别杀我女儿!” 喊着便要爬起来,却被云凤按住。 云凤说道:“她已经不是你女儿了,你不要添乱!” 季山泉看着戚云娘微微皱眉,刚才还一味的杀戮,怎么这会儿又有心思胁迫人质了?恶鬼无心,她既然已经变成了恶鬼,应该就只会杀戮才对,难道又有人在暗中操控她? 云娘瞪着季山泉,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与我为难?” 季山泉答道:“我是道门弟子,不能坐视你嗜血杀戮。” 云凤看了季山泉一眼,心里觉得奇怪,怎么这回没有自报家门?只说是道门弟子。 云娘冷哼一声,说道:“这些人,当官的贪赃枉法,做民的落井下石,都该死!”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是该死,你也把他们杀了,该收手了吧?至少现在收手,你还可以说是为了报仇。你收到了黄符,应该知道今天这个场面,就是要为你翻案。” “哈哈哈哈……”云娘凄厉的大笑,说道:“人都已经死了,翻案又能如何?” 季山泉一时语结,戚云娘的情况与悟尘案中的吴氏不同,吴氏是冤鬼告官,而戚云娘是鬼煞。 王有财和纪大人的阴魂相继浮起来,云娘说道:“驱散那两人的阴魂,否则我杀了这位将军!” 季山泉这才明白,她制住那位将军,是要驱散纪大人和王有财的命魂,因为刚才季山泉追得太紧,戚云娘没有时间自己来做这件事。 季山泉咬破左手中指,将一滴血弹向王有财的命魂,随后一剑劈散了纪大人的命魂。 这两下干净利落,连云凤都震惊了!认识这么久,从未见他这样过。 济风道长捂着胸口,强撑着一口气说道:“小道友,你怎能受厉鬼胁迫,而随意……” “你想让这位将军死吗?”季山泉打断了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闲心同他解释什么。 站在远处房顶上的玉罗香,微微蹙起了眉头。这还是自己那个凡事都要‘以德服人’的弟弟吗?如此的杀伐果断,如此的嫉恶如仇。 云娘也愣了一下,她并没有奢望季山泉能受她的胁迫,可季山泉却真的驱散了王有财和纪大人的阴魂。 季山泉说道:“放开那位将军,我送你去地府,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古将军梗着脖子说道:“戚姑娘,你的仇也报了,我没有害你,不管你听不听这位道长的,我请你留我性命,至少我还能还你清白。虽然你觉得人都死了,翻不翻案都没什么要紧了,可你的爹娘还活着,你总得替他们想想吧?” 原本戚云娘在犹豫,可古将军一提‘爹娘’二字,戚云娘突然狂怒道:“什么爹娘!我被狗官打得半死,我爹却嫌我给他丢人,说怎么没打死我!我自尽之后,他还说我死得好!” “儿啊!”戚夫人哭喊道:“云娘,你不要记恨你爹呀!” “还有你!”戚云娘怒视着戚夫人,尖声叫道:“你只顾着他!” 戚云娘松开了古将军,向戚家夫妇冲了过来,季山泉挥剑迎向戚云娘,一道红光挥散,云凤闭上了眼睛。 “儿啊!”戚家夫妇同声哭喊,眼见着戚云娘踉跄倒退,缓缓消散了。 大堂上只闻戚家夫妇肝肠寸断的哭声。 牛大横看着季山泉问道:“道长,我是应该撞死谢罪,还是应该活着赎罪?” 季山泉叹了口气,答道:“活着赎罪吧。” 云凤过来拉住季山泉往门外走,古将军唤道:“两位道长请留步。” “干什么?”云凤回头瞪着他。 古将军抱拳说道:“请教两位道长仙修何处,本将也好为两位道长传颂。” 季山泉答道:“不必了,又不是什么光彩之事。狗官冤人死,厉鬼回来报仇,这样的事,越少越好,最好是没有,告辞了。” 离开府衙,云凤问道:“回玉罗山庄吧?” 季山泉皱眉道:“回那里做什么?回客栈,明天继续北上。” “好吧,听你的。”云凤知道他心情不好,而且对于玉罗香,他应该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所以一提玉罗山庄,他就极不耐烦。 “好一个夫唱妇随。”玉罗香落在两人面前,微笑着说道:“别回客栈了,跟我回山庄,我还有话问你。” 季山泉说道:“庄主,人妖殊途,你我……” 玉罗香根本不听他说,突然抱住云凤,向北飘去。 季山泉怒道:“玉罗香!你混蛋!” “哈哈哈哈……”玉罗香大声的笑着,眼中却有了晶莹的泪光。曾几何时,弟弟因为自己的强横,也是这样跳着脚儿的怒骂。 云凤一声不吭,回到山庄里,玉罗香问道:“你怎么这般乖巧?” 云凤答道:“你是大姑姐,我怎好与你计较。再者你也没有恶意,况且法力又高,我跟你计较也是白费力气,这样被你抱回来,还省得我走路了。” 玉罗香微微一笑,吩咐道:“送少奶奶回房,安排人好生伺候。” “是。”绵玉福身答应。 云凤脸上微红,轻声说道:“云凤告退。” “嗯。”玉罗香点头答应。 云凤走后,玉罗香倚着凭几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晃动着弟弟以往的样子。 一会儿工夫,绵玉回来了,见玉罗香正在闭目养神,便转身想离开。 “绵玉。”玉罗香睁开眼睛,问道:“你说季山泉是‘少卿’吗?” 绵玉转回身走到条案边,低着头答道:“回庄主,奴婢不敢说是与不是的话。奴婢只是觉得,这天下的道士,庄主见得多了,可人身妖魂的道士,季道长还是头一个。少主本就是带法之魂,怜玉又说梦见仙人指引,而季道长年纪尚轻便已修得法身。奴婢以为,错不到哪儿去。” 玉罗香微微点头,再次闭上眼睛,略显疲惫地说道:“你下去吧。” 绵玉没有说话,退了两步,转身下楼去了。 季山泉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夜狂奔,到天明时,回到了琼玉山脚下,看到绵玉坐在台阶上,抱着双膝假寐。 季山泉知道她是奉命在这里迎候自己,便压了压火气,轻声唤道:“姑娘,醒醒。” 绵玉‘扑哧’一笑,站了起来,说道:“这玉罗山庄里,最知道疼人的便是少主。见奴婢假寐,少主都不忍心高声,怕惊吓到奴婢。” 季山泉皱眉,绵玉微笑着说道:“少主,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还是看开些吧。难不成,少主转世做了人,便瞧不起我们狐族了?” 第212章 :魔狐 季山泉淡淡地答道:“我没有瞧不起狐族,实则狐族行善积德,得成正果者不在少数。只是,前世纠葛,今生何必再提?毕竟是人妖殊途。” 绵玉微笑道:“奴婢的好少主,这话你可千万别对庄主说,会伤了她的心的。况且少主这一世若是个寻常凡人,那倒也罢了,可少主已然修得法身,通晓阴阳,怎说出这‘前世今生’的话来?岂非自欺欺人吗?” 季山泉皱眉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咱们不是人妖殊途吗?” 绵玉微笑道:“殊途又如何?天地大道,殊途同归,少主,奴婢知道,你不是怕人妖殊途,你是怕跟狐族扯上干系,万一哪天狐族犯了错,你不好自处,对吗?” 季山泉抬起手搓了搓额头。 绵玉看着他嫣然一笑,说道:“连这些个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季山泉放下手,皱眉说道:“带我去见庄主吧。” 一路上,季山泉都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平和,要平和,要平和…… 可一见到玉罗香那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表情,季山泉还是忍不住恼火道:“云凤呢?” 玉罗香微笑着答道:“在她房里,有人伺候着。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话跟你说。”季山泉转身就要下楼。 玉罗香平淡地说道:“想让云凤死,你就走。” 季山泉猛然回身,瞪着玉罗香,微微眯起了眼睛。 玉罗香说道:“不是我要杀她,我可没那闲心,更不想损了功德。” 季山泉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玉罗香问道:“你是求我呢?还是质问我?” 顿了一下又说道:“绵玉,沏茶去。” “是。”绵玉福身答应一声,又冲季山泉一笑,这才转身下楼。 季山泉起手躲身道:“贫道错会了庄主的好意,请庄主海涵宽待。” 玉罗香嗤笑一声,说道:“不用时时刻刻都把自己当成外人,我不求你什么,即便是以前,你也极少在这庄子里老实待着。” 季山泉说道:“庄重凭什么笃定贫道就是令弟转世?” 玉罗香反问道:“请问季道长,你还遇到过妖气冲天的人吗?或者,不必非得是人,只要不是妖就行。” 季山泉沉默半晌,走到条案前坐下,看着她说道:“就算我是你弟弟,你想怎样?” 玉罗香嗤笑道:“不想怎样?凭你这些许法力,难道我还要打你的秋风吗?不过是你身边儿的几个丫头,心心念念的想着你,要不是为了她们,我管你是什么东西。” 季山泉哑然失笑,堂堂玉罗山庄的庄主,法力近乎等同于七尾仙狐,竟然会为了几个丫头的心愿而煞费苦心。 “你笑什么?”玉罗香看着他,眼色渐冷。 季山泉说道:“方才庄主说云凤有性命之忧,还请庄主赐教。” 玉罗香说道:“说起来,戚云娘的事,起因在你。” 季山泉皱着眉头看着她,玉罗香慢慢悠悠地接着说道:“我让怜玉去跟着你,也才撞见了戚云娘的事。” 玉罗香又停住,季山泉说道:“你能一口气儿把话说完吗?” “不能。”玉罗香说道:“我又不欠你什么,我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我高兴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你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走啊,我不拦你。” 季山泉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告辞。” 玉罗香果然并不阻拦,倚在凭几上,闭上了眼睛。 季山泉下了楼,看到绵玉正在用长柄小银匙往茶壶里放粉末,便问道:“绵玉姑娘,云凤在哪里?” 绵玉叹了口气,说道:“少主这是要走吗?真的不理少奶奶死活?” 季山泉看着她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绵玉答道:“奴婢知道。不仅是奴婢知道,脂玉、怜玉都知道,不过她们两个都只剩下半条命了,少主还是不要问她们了。少主想让奴婢说吗?只要少主开口,奴婢禁得住打,拼死也会告知少主。” 季山泉皱眉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拐弯儿抹角的,她们俩挨打又不是我害的。” 绵玉微笑道:“少主其实心里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否则也不会跟庄主僵起来。事关少奶奶生死,如果少主真拿自己当外人,应当是好言相求,求得事情原委,解救方法。怎么反倒硬气得好似庄主欠了少主你的一样?” 季山泉沉默。 绵玉说道:“少主还是上楼去吧,茶马上就沏好,这是少主以前最喜欢喝的百花茶。只是我没有怜玉的手准,她以往给少主沏茶,一百种配料,能筛得分毫不差。” 季山泉愕然道:“一百种?喝个茶要一百种配料?这不是难为人吗?” 绵玉微笑道:“以前的事,少主都不记得了,不是少主难为怜玉,这茶本就是怜玉配出来的,无非是少主喜欢喝罢了,她就天天沏,少主,快上去吧。” “少主。”怜玉出现在门口,一手拄着根竹杖,靠在门框上,虚弱的喘息着,却面带微笑。 季山泉下意识地走过去扶住她,张口便斥道:“谁让你下地的?” 怜玉眼中的笑意更深,答道:“她们说少主没走,我不相信,一定要亲眼见到少主才安心。”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我送你回去。” 绵玉说道:“少主还是上楼吧,奴婢送怜玉回去,等少主与庄主谈完了正事,再回房心疼怜玉。” 季山泉脸露尴尬,有些下意识的举动,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怜玉轻轻推他,说道:“快上去吧,奴婢没事的。” 季山泉重回二楼,看到玉罗香依然在闭目养神,并没有因为他去而复返有什么反应。 季山泉走到条案前坐下,说道:“贫道造次了,请庄主恕罪,还望庄主慈悲,告知贫道云凤的事情。” 玉罗香没有睁眼,淡淡地说道:“云凤身上有魔狐的气味儿,你还记得魔狐是怎么回事吗?” 季山泉迟疑了一下,对狐族的一切,他根本不记得,只是听师父偶尔说过。至于魔狐,也无非是昨天云凤从脂玉口中听到,又转述给他。 季山泉说道:“六尾是魔狐。” 玉罗香嗤笑了一声,说道:“若不是你这一身妖气,还有灵狐的气味,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你就是我弟弟转世。” 季山泉没有说话,三界生灵数以兆计,转世之后还能记得前生事情的,不能说没有,但毕竟是凤毛麟角。 玉罗香睁开眼睛,看着他说道:“魔狐,便是极有可能入魔的狐族。但狐族入魔,又与你们道家不同。狐族六尾,恐怕要相当于你们道门的三千年法力,一旦入魔,就会成为三界的祸害,而不是一个小小的人间能装得下的。” 季山泉看着她,说实话,心里没概念。三千年法力,那应该是师祖活到现在的样子吧?师父一千多年的法力,在季山泉看来已经深不可测了。而且,她要说什么?难道云凤是魔狐转世吗?还是那块宿魂玉里,曾经封印的是魔狐的魂丹? 玉罗香突然笑了,笑过之后又叹了口气,说道:“你居然弄不懂我说的话……也是,才活了二十几年而已。” 季山泉说道:“所以才要请庄主慈悲,还望庄主不吝赐教。” 玉罗香微微眯起眼睛,与季山泉眯眼时极为神似,说道:“你让我很不高兴,我现在不想说了,滚回你房里去!” 季山泉站了起来,起手躬身道:“既然庄主不悦,那贫道……” “少主。”绵玉端着茶上来,蹙眉道:“你这是干什么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季山泉平和地说道:“不是我别扭,即使我当真是你们的少主,但我已经转世了,并不记得前世的事情。或许在心底深处,我还保留着对你们的情感,但那也是不受我控制的。推己及人,如果是你们转世,我这样不说原由地逼迫你们,你们会做何感想?” 绵玉抿着嘴低了头,将茶盘放在条案上。 玉罗香微笑道:“牙尖嘴利的本事倒是丝毫不差……好,算你说得在理,你坐下,我跟你说。” 季山泉坐下,绵玉给他倒了盅茶,放到他面前,说道:“少主,尝尝吧。” “嗯。”季山泉答应一声,端起来闻了闻,一缕浓重的香气冲入鼻中,季山泉皱眉,这茶能好喝吗? 想着,将一盅茶吸入口中,浓重的香气竟然变得清冽甘甜,有着百花蜜的余味,清神醒脑,唇齿留香。 绵玉微笑道:“奴婢沏得不好,待怜玉的伤好了,她自会给少主沏的。” 玉罗香说道:“下去吧,他这一世也是个木头,况且还有了娘子,你们再怎么献殷勤也还是老样子,不用指望着能跟他鱼水合欢了。” 绵玉脸上一红,站起来福身应道:“是。” 季山泉也是面露尴尬,虽然狐族把那种事不当回事儿,可如此直白地说,也未免太不讲究了。 玉罗香问道:“云凤身上是不是带着什么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第213章 :旧居 季山泉沉默,莫名其妙的被人叫‘少主’,现在又问云凤身上是不是带着什么东西,这个事儿是否有诈? 自己虽然是人身妖魂,但谁说就一定是灵狐?即便是灵狐,谁又能保证就是玉罗山庄的少主转世? 云凤的宿魂玉是个稀罕物儿,引来了不少抢夺的人。谁又知道这个玉罗香是不是盯上了宿魂玉? 只不过,别的人是用‘抢’的,而玉罗香或许是想‘骗’。狐族善谎,不得不提防。 见季山泉沉默不语,玉罗香嗤笑道:“你是否在想,狐族善谎,我会不会是想骗云凤身上的稀罕物儿?” 季山泉看着她不说话。 玉罗香说道:“除了神仙和地府幽判,恐怕无人能证明你是我弟弟转世,即使能证明你就是我弟弟转世,如你所说,那也是上辈子的纠葛了,今生我会否还念着姐弟之情,会否因一件无双至宝而伤害你们,谁也不好说,对吗?” 季山泉淡淡一笑,她若是哄骗不成,转念硬抢,别说自己,恐怕连应灵和云凰都跑不了。 季山泉自己倒了盅茶,喝了,然后让宿魂玉的事说了一遍。 玉罗香微笑着问道:“你就打算让云凤一直这样被宿魂玉缠着?” 季山泉淡淡一笑,说道:“庄主若是有办法,在不伤到云凤云凰的前提下,可以将宿魂玉拿走。” “我要它做什么。”玉罗香白了他一眼,说道:“给鬼用的东西,也就是个能炼魂的邪物,要不是有云凰,我直接就把它砸了。” 季山泉看着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难道她的法力已经高到自己无法想像的地步了吗?宿魂玉可是连师父都没有办法处置啊! 玉罗香高深莫测地笑道:“觉得我大言不惭是吗?你知道你前世修炼了多少年吗?” 季山泉皱眉,说道:“四尾灵狐,恐怕用不了多少年吧?也就一千年?” “呵呵呵……”玉罗香笑着摇头,说道:“现在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有朝一日位列仙班,那样的话,我们狐族就有福了。” 季山泉真心烦她!不是就不是呗,何必说反话挖苦人呢? 玉罗香说道:“你修炼了三千年,只不过,我们修法,你却修德。我没少因为这个打你,可是现在看来……我错了,我倒真有点儿羡慕你。” 季山泉愕然看着她,问道:“你修炼了三千多年了?” 玉罗香蹙眉道:“谁说你跟我是前后脚出生的?” 季山泉愣住,问道:“那你修炼了多少年?” 玉罗香瞪了他一眼,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季山泉想了想,轻声问道:“爹娘呢?” 玉罗香眼神一滞,静默了片刻,答道:“爹在你出生后不久,晋升六尾入魔,被族中长老处死了。娘从此心灰意冷,隐遁山林,不知所踪。” 季山泉心里一揪,看着她问道:“是你把我养大的?” “废话。”玉罗香白了他一眼,说道:“不是我养你,难道是你自己野大的?” 季山泉抿紧了嘴唇,半晌后问道:“你要帮云凤把宿魂玉解决掉?” 玉罗香答道:“不是,我闲得无聊,问来解闷儿的。” 季山泉抬手搓了搓额头,说道:“姐,咱不这么说话行吗?” 玉罗香怔住,随即扭转了头,说道:“出去。” 季山泉皱眉道:“又怎么了?” “快滚!”玉罗香几乎要暴怒! 绵玉赶紧跑上来,扯着季山泉说道:“少主,快走吧,再不走,庄主又要打你了。” 季山泉被拉扯着下楼去了。玉罗香伏在凭几上,泪如泉涌。 被扯下楼,季山泉也想明白了,玉罗香一直是又当姐姐又当娘,所以不愿意在他面前落泪,尤其现在是庄主,更不能有丝毫的软弱表现。 绵玉说道:“少主,先去少奶奶房里歇着吧,等庄主过了劲儿,奴婢再去叫你。” “嗯。”季山泉点头,张了下嘴,又闭上。 绵玉微笑道:“怜玉没事,睡下了,而且怜玉的房间,就在少奶奶隔壁,奴婢将少奶奶安排在少主以前住的房间里了。” 季山泉尴尬地咳了一声,点了点头。 跟着绵玉来到山庄别院,见院门上写着‘道心居’三个字,龙飞凤舞,却透着安逸祥和。 季山泉问道:“这字谁写的?” 绵玉答道:“少主自己写的,因为这三个字,还挨了顿打。少主一直主张从心向道,修炼道门正法。但因为道门之士,多将咱们视为妖孽,所以庄主不喜道门,又说不过少主,便只能动手打了。” 季山泉失笑,想到自小就被师父追着打的原因,无非也是牙尖嘴利,便脱口说道:“看来这种毛病是改不了的。” 绵玉怔了一下,随即微笑道:“少主在道门之中,也没少挨师父打吧?” “嗯。”季山泉笑着点头。 进了门,才发现这个别院很大,目测快跟飞云观的广场一样大了。亭台楼阁,山石水木,妆点得好似仙境一般。 走过跨池桥,绕过一座假山,这才看到一排正房,倚红挂翠,恬淡幽静。 季山泉皱眉道:“那天我送怜玉回房,不是这里呀?” 绵玉微笑着答道:“少主离去以后,怜玉便不住这里了,只是每天来打扫。如今少主回来了,怜玉自然要搬回来住啊。” 季山泉停住脚步,说道:“绵玉,我……不会留下的。” 绵玉微笑道:“奴婢知道,以前少主也不是总住在山庄里,只是隔上几年回来一趟,住上几天又走了。要不然怜玉怎么会有闲,配出百花茶这么麻烦的东西。” 季山泉心里莫名的有些愧疚,问道:“那我以前都出去干什么?” 绵玉微笑着答道:“寻师访友,行善积德呗,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少主都不曾告诉过怜玉,又怎会告诉奴婢呢。” 进了房间,季山泉愣住了,这房间里金银为器,美玉为台,明珠为帘,宝石为妆。 云凤笑眯眯地迎上来说道:“我算是知道你贪财的毛病怎么来的了。” 四名妖娆的侍女同时福身道:“奴婢告退。” 云凤微笑道:“你家的丫头,可比我家的丫头好得太多了。” 绵玉微笑道:“多承少奶奶夸赞,奴婢也告退了。” 人都走了之后,云凤拉着季山泉坐下,问道:“怎么样?” 季山泉笑了一下,答道:“不怎么样,权且就当她是我姐姐吧。” 云凤笑眯眯地问道:“姐姐跟你说什么事了?” 季山泉还没弄清楚魔狐是怎么回事儿,况且看玉罗香的做法,应该是不想让云凤知道,所以季山泉答道:“还不就是姐弟相认的事。” 云凤微笑道:“看这个样子,是认下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点头道:“就算是吧。” 待了三天,玉罗香也没再叫季山泉去,而季山泉也不说走,云凤不免觉得奇怪,问他:“不去历练了吗?就在你家住下了?” 季山泉推诿道:“姐姐心情不好,多待几天嘛。” “哦。”云凤也不疑有他,说道:“我就是问问,其实我待在这儿挺舒服的,你家的丫头比我家的丫头会伺候人。” 季山泉皱眉道:“你现在是道门弟子……” “知道了知道了!”云凤摆着手说道:“你要没事儿,去看看怜玉,毕竟是你的大丫头,又因为你受了鞭刑。” 季山泉看着她问道:“把我赶走,你好使唤人家丫头是吗?” “不是啦……”云凤撒着娇把他往外推,说道:“我是心疼怜玉嘛,要死要活地等了你一百多年,你好歹去看看人家嘛,去吧去吧,别说就是个陪房丫头,就算是通房丫头,我也不计较,去吧去吧。” 季山泉被推出门外,四名丫头一同福身道:“少主。”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们进去吧。” 云凤眯眼笑道:“进来吧,你们少主有毛病,平白让你们站在门外受累。” 季山泉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玉罗香这三天的时间,是在想解决的办法。既然有魔狐的气味儿,就应该跟宿魂玉有关。玉罗香连同八个侍女一起,翻找了许多典籍,终于在东周的一本典籍上,查到了一个极有可能的狐族,聆心。 看完了记载,玉罗香心里没底了。 聆心虽然只是六尾魔狐,但她的身份却很特殊,曾是妖妃妲己的侍女。 当年商纣灭亡,妲己因祸乱朝纲,残害忠良而被玄女处死,其身边的侍女便重归山林。唯独这个聆心,却流连在人间,寻找纣王的转世。后来,聆心因吸取男子精魄而被锦玉山凌玉真人除灭肉身,并封印了魂丹。 玉罗香也是看完了记载才想起来,当年凌玉真人还曾派人专门来玉罗山庄陈情,表示无意针对狐族,只是因为聆心祸害世人,才不得不出手惩戒。 玉罗香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转告贵派真人,魂丹不灭,魔狐不死,务必小心看管,以免其重返人间,再生祸乱。” 会不会是聆心呢?如果是聆心的话,玉罗香没有把握赢她。 第214章 :想办法 玉罗香虽然已有接近七尾的法力,但她毕竟还只是五尾的肉身。而聆心虽然没有肉身,却修炼了几千年,还曾经做过妲己的侍女。妲己可是九尾啊,若不是受罚被贬为妖,那可是天狐啊! 聆心侍奉妲己,不会一点儿灵气也没沾着的。要是跟她硬拼,玉罗香担心会伤着云凤。 当年玉罗香的回话,就是有意告诫凌玉真人,一定要将聆心彻底铲除掉,但这个话她不能明说,但她也说了‘魂丹不灭,魔狐不死’,这跟明说也没多大区别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凌玉真人并没有驱散聆心的魂丹。 是慈悲?还是法力不济?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时隔多年,已经不得而知。眼下先要试探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聆心,如果是聆心的话,恐怕就不能硬来了。 玉罗香把季山泉叫来,将狐族的典籍给他看了,说道:“我没有骗你吧?” 季山泉皱着眉头沉默着。 玉罗香说道:“不用烦心,我会替你解决的,不仅因为你是我弟弟,还因为这件事本来就与我有关系。” “跟你有关系?”季山泉看着她,问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玉罗香答道:“当年天修观的凌玉真人派人来当面陈情,我话里话外地告诫过他们,应该将聆心的魂丹驱散,可是因为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所以他们并没有驱散聆心的魂丹,以至于今天缠上了云凤。” 季山泉没有说话,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 玉罗香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季山泉答道:“是。我觉得,凌玉真人没有驱散聆心的魂丹,应该是怕得罪狐族,毕竟聆心的身份特殊,是妲己的侍女,他派人来陈情,无非是想把这个包袱丢给你,让你来决断。而你虽然告诫他,却没有把话说实。” 玉罗香盯着他半晌,失笑道:“当年你跟我说的话,跟今天说的话差不多。” 季山泉皱眉道:“那你为何还不把话说清楚?” 玉罗香‘嗤’了一声,说道:“我把话说实?那一旦有变,我又如何向狐族解释?别说当年,就是现在,我坐在这个位子上,也不是四平八稳的。你怎么还是只看事儿,不看局呢?人都活在局中,光顾眼前的事儿,只会给自己留下无穷后患!” 季山泉叹了口气,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玉罗香答道:“我想先试探一下,看看是不是聆心,可我没想到办法。” 季山泉问道:“如果她是聆心的话,那你能猜到她想干什么吗?” 玉罗香答道:“控制云凤,经过多年修炼,将云凤的命魂吞噬,取而代之。” 季山泉又问道:“多年是多少年?” 玉罗香想了一下,答道:“多则百年,少则二十年。这是以我的法力来估算。如果聆心比我的法力还要高,那时间至少要减半。” 季山泉回头说道:“绵玉,叫云凰来,说姐姐有话要对她说。” “哎。”绵玉在楼下答应了一声。 绵玉来到道心居,进门后向云凤福身道:“少奶奶,庄主要见大奶奶,请大奶奶过去一下。” 云凤怔了怔,问道:“没说见我吗?” 绵玉微笑道:“少奶奶不必多心,因为大奶奶是魂体,所以庄主才要单独见大奶奶。” 云凤蹙眉问道:“我姐姐是魂体怎么了?” 云凰现身出来,说道:“凤儿,我还是去一趟吧,庄主不会有恶意的。” 云凤站起来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绵玉微笑着说道:“少奶奶,我家庄主虽然性子有些强硬,但从不会为难别人,更何况大奶奶是自家人。之所以没有请少奶奶同去,估摸着是有话想单独跟大奶奶说。少奶奶若是扭着要一道去,奴婢也不敢阻拦,只是万一惹得庄主多了心,怕是日后不好相处。少奶奶,奴婢说得对吗?” 云凤抿着嘴静默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出了道心居,将到悟道楼时,绵玉轻声说道:“大奶奶不必疑虑,是少主让奴婢来请大奶奶,为的是说少奶奶手中那块宿魂玉的事。” 云凰一愣,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难怪不让凤儿一道来。 云凰轻声问道:“宿魂玉有什么不对吗?” 绵玉答道:“还是让少主对大奶奶说吧。” 上了楼,云凰向玉罗香福身道:“云凰见过庄主。” 玉罗香说道:“在我这里不必拘束,也不必总躲着。玉罗山庄里都是异类,谁要是怕鬼,那也不用在这里待着了。而且庄里的灵气足以保护你的魂体,你也不用害怕阳光。” 云凰应道:“是。” 季山泉拉着她坐下,将刚才跟玉罗香提到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又把狐族的典籍给云凰看。 云凰握着季山泉的手,满眼焦虑地说道:“师兄,你那一次在拓跋部军营受伤,就是凤儿打退了那个高人,当时我看到她身后有五条尾巴。” 季山泉微一皱眉,云凰连忙说道:“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顺着凤儿,应该早点儿把这件事告诉你。” 季山泉握紧她的手说道:“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在想,应该是六条尾巴才对呀。” 玉罗香说道:“有什么奇怪的,五条变六条不容易,六条变五条还不简单吗?藏起来一条不就行了吗?” 季山泉点头,五条是妖狐,六条是魔狐,聆心刻意隐藏,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是魔狐。 季山泉说道:“能打退击伤我的高人,她的法力,我估算不来。” 玉罗香问道:“打伤你的人,你与他对了几招?” 季山泉答道:“半招。” 玉罗香又问云凰:“打退那位高人,云凤用了几招?” 云凰答道:“当时我也受了伤,没有看清楚,但凤儿快如闪电,也就是几个呼吸之间,就打退了那人。不过那人事先被应灵咬伤,中了妖毒。” 玉罗香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在这之前,云凤有什么怪异之处吗?” “有。”云凰点头。 “还有?”季山泉扭脸看着她。 云凰失措道:“师兄,你别怪我,我也是怕……怕……” 季山泉沉着脸说道:“你们都怕我喜欢绍雪,对不对?” 云凰低下了头。 玉罗香问道:“绍雪又是谁?” 季山泉答道:“我小师妹。” 玉罗香说道:“说说绍雪的事,怎么叫‘怕你喜欢绍雪’?” 季山泉皱眉道:“跟云凤的事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玉罗香说道:“若没有这个绍雪,云凰也不会替云凤隐瞒。如此说来,如果不是因为绍雪,恐怕聆心也不会这么快就开始控制云凤。” “姐姐。”云凰看着玉罗香,满眼乞求之色。 玉罗香说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最怕别人这样看着我。” “姐姐。”云凰要哭。 玉罗香说道:“我留你们住在山庄,就是要管这件事,你不用求我,还有,我最后再说一次,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云凰收回目光,额头抵在季山泉的肩头上,抽泣道:“都怨我,我要是不顺着凤儿……” 玉罗香打断了她,说道:“你要是不顺着云凤,恐怕你们就见不到我了。” 云凰一怔,抬起头看着玉罗香。 玉罗香说道:“先说绍雪的事。” 季山泉问道:“说什么?就是她对我有好感,而我……” 玉罗香摆了摆手,说道:“别自以为是,我对你的感情事没兴趣,把你从认识绍雪到现在,事无巨细地给我说一遍。不要有任何错漏之处。” 季山泉皱眉道:“有这个必要吗?” 玉罗香看着他问道:“你对绍雪始乱终弃了?” “当然没有!”季山泉恼道:“她就是我的小师妹。” 玉罗香微笑道:“那你藏着掖着的干么?有什么事还怕云凰知道吗?” “当然没有!”季山泉瞪着玉罗香。 云凰站起身说道:“我先回去了,时间久了,凤儿会疑心的。” 云凰了解季山泉,他很少说重复的话,每当他说重复的话,就是心里有鬼。绍雪是个好姑娘,是个男人就应该喜欢绍雪,如果说一点儿都不喜欢绍雪,那这个男人肯定是有病。 但云凰相信,他顶多也就是有那么点儿心思,否则,长辈们都主张,而绍雪也不反对,他又何必再假装呢? 玉罗香说道:“回去告诉云凤,就说我不喜欢鬼,不愿意让你跟我弟弟在一起。” 云凰一愣,但随即明白了玉罗香的用意,这样说,不但能打消凤儿的疑虑,还能使凤儿恼怒。凤儿一旦恼怒起来,也就不会刨根问底,多做他想了。而且同时也能打消聆心的疑虑。 云凰福身应道:“是。” 玉罗香微笑道:“聪明的丫头,总是这么招人喜欢。” 云凰浅笑了一下,退了两步,转身下楼走了。 玉罗香看着季山泉说道:“说吧,你娘子都回避了,跟我就不必再遮掩了。你放心,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不会告诉你娘子的。” 第215章 :商量 云凰回到道心居,照着玉罗香的吩咐回答了云凤的问话。不出所料的,云凤立时暴怒,拉着云凰就要去找玉罗香理论,还说要叫着季山泉离开这个妖气冲天的鬼地方! 不过,好在不用云凰费力地阻止她。四名侍女跪成一圈,将云凤围在中间,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就是不让云凤动地方。 云凤试着想推开侍女,结果却发现,每个侍女的法力似乎都比她高…… 应灵跳出来叫道:“姐姐别生气,我去咬她。” “应灵!”云凤和云凰同时惊呼,而应灵已经不见了。 四名侍女却依然纹丝不动地围着云凤,根本没有在意应灵。 季山泉将将把绍雪的事说完,就见玉罗香突然一抬手,随即看到应灵被她捏住了脖子。 玉罗香失笑道:“你这么个小东西,也想咬我?” 应灵瞪着玉罗香嚷道:“你欺负鬼灵姐姐,我跟你没完!” 玉罗香笑道:“好个忠心护主的小东西,你不是绍雪的侍兽吗?怎么?谁给吃的就护着谁吗?” 应灵涨得脸通红,嚷道:“放开我!我要咬死你!” “哈哈哈哈……”玉罗香笑得极其开心。 季山泉也是哑然失笑,要咬死人家,还让人家放开它,哪有这样的道理? 季山泉笑着说道:“应灵,你误会了,庄主并没有欺负云凰,是有事要瞒着云凤,才故意让云凰那样说的。” 应灵眨了眨眼睛,对玉罗香说道:“你放开我,我看不见季道长。” “好。”玉罗香将它放在桌面上。 刚一松手,应灵‘噗’的朝玉罗香吐了一口口水。 玉罗香却毫无反应,口水喷到玉罗香脸前一寸,立时被反弹了回来,正中应灵的小脸儿。 “哎呀……”应灵抬起前爪胡乱地抹了几下。 季山泉说道:“云凤那块宿魂玉,契合了一只六尾魔狐的魂丹,而且那只魔狐,好像已经开始控制云凤了。” 应灵转回身,看着季山泉说道:“那次在军营,仙子姐姐就很奇怪。” 季山泉看着它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应灵答道:“我又不是你的侍兽,仙子姐姐给我买好吃的,不让我说。” 玉罗香微笑道:“到底是妖兽,能通人言,能晓世事,但毕竟有限。” 应灵斜了玉罗香一眼,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多修炼了些年头儿吗。” 玉罗香也懒得跟它计较,说道:“我要去一趟飞云观,你们在这里好好儿待着。” 季山泉问道:“你去飞云观干什么?” 玉罗香答道:“一来谢谢你师父对你的养育之恩,二来……我得跟你师父合计合计,对付聆心的话,可能要借助道法。” 自从季山泉受了伤之后,黑家便总往飞云观送补品,而云凤回家抱怨说给师兄的补品,大多被师父吃了,黑夫人更是隔三差五的派人往飞云观送。黑夫人的心思很简单,不怕你吃,就怕你不要,东西不值钱,天天吃也供得起,只要对女儿好就成。 所谓无独有偶,自打拓跋宁丛来看过绍雪之后,也隔三差五的派人往飞云观送东西,送了两回,知道了尘真人不禁口腹之欲,便是山珍海味,成车的往飞云观送。 玄明子劝了尘真人:“师父,你老虽然受了重伤,可这么个吃法儿……怕不妥吧?” 了尘真人瞪了他一眼,不悦道:“有什么不妥的?我还能活几年,吃几口东西怕什么的?再说,既没吃你的,也没说不让你吃。” 玄明子也是无奈,给黑门主和拓跋首领分别写了信,希望两人不要再这么送东西,尤其是吃的,不仅常吃这些东西有碍修为,而且观里也没人会做,做不好反倒糟蹋了东西。 四个月之后,送来两名厨子。 玄明子再也不给黑门主和拓跋首领写信了,爱送什么送什么吧。 玉罗香来时,刚到门口便闻到了香味儿,这股香味儿,本应在京城酒楼才有的,怎么会在飞云凤出现?这了尘真人可真会享受啊! 门值弟子看着玉罗香,神情有些局促,因为能感受到玉罗香身上的妖气,而且这股妖气,绝不是季师叔能比的。 玉罗香微笑道:“小道长,烦劳你通报一声,就说季山泉前世的姐姐,玉罗山庄庄主玉罗香,求见了尘真人。” 门值弟子一愣,连忙向门内跑去,也忘了起手行礼打招呼。 来到大殿,门值弟子起手道:“师祖,门外来了一名女妖,自称是季师叔前世的姐姐,要拜见师祖。” 了法真人和玄明子同时一皱眉,玄明子问道:“她没说自己的名头吗?” “哦。”门值弟子有点儿慌,答道:“弟子忘记说了,她说自己是玉罗山庄庄主,玉罗香。” “玉罗香!”了尘真人和玄明子同时起身,向外走去。 看到玉罗香,了尘真人两眼放光地说道:“妖狐姐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玉罗香妖娆笑道:“来谢你养大我弟弟呀。了尘真人,不过三百年的时间,你怎么老成这样儿了?” 了尘真人呵呵笑道:“心不静,心不静嘛。来,咱们到殿内说话。” 玉罗香扫了玄明子一眼,嘴角挑起一抹微笑。 玄明子心神一震,连忙低下头起手道:“弟子玄明子,见过前辈。” “玄明子……”玉罗香上下打量他一番,微笑道:“好。” 进了大殿,两相落座,玉罗香摊手化出一只比手掌大一圈儿的银罐子,用法力缓缓送到了尘真人面前,说道:“配好的百花茶,清心宁神,助益脾胃,你天天吃得如此油腻,该清清火了。” 了尘真人捧着银罐子笑道:“早年间便听说玉罗山庄的少主公孙少卿喜欢喝这百花茶,据说是公孙少主的贴身侍女……” “咳!”玄明子干咳了一声。 玉罗香看着玄明子问道:“观里现在是你主事?” 玄明子答道:“是。弟子处置寻常事务。” 玉罗香一笑,说道:“我来没有事务,一是为了山泉的事,当面来谢你师父,二是有一件私事要与你师父商量,你去吧。” 玄明子又是心神一震,站起身说道:“弟子告退。” 玄明子走后,了尘真人不悦道:“你不要总是对我的弟子用媚术嘛。” 玉罗香微笑道:“不对他用,难道对你用吗?也不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原本就长得不好看,现在越发的丑了。” 了尘真人‘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儿,问道:“山泉真是你弟弟?” 玉罗香反问道:“你还能找出第二个,人身妖魂,又带着灵狐气味儿的人吗?” 了尘真人点了点头,说道:“我在早也觉得是,可你们山头儿太高,我不敢往那儿想。” 玉罗香微笑道:“不是我们山头儿高,是你们这些修道之士,自命正道,不愿意与我们这些异类搭扯。” 了尘真人指着她笑道:“别再说了啊,再说又得吵起来。” 玉罗香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了尘真人问道:“三百年不见,是什么大事儿能把你催到我这个小道观来?” 玉罗香神色一正,答道:“是云凤的事,她那块宿魂玉,里面好像是封印着魔狐聆心,而且已经觉醒了。” 了尘真人眨着眼睛愣了半晌,问道:“魔狐就魔狐呗,还得说个名字,这个聆心有什么特别之处?” 玉罗香答道:“她曾经做过妖妃妲己的侍女。” 了尘真人愣住,良久才问道:“她想吞噬云凤的命魂,取而代之?” 玉罗香说道:“我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聆心,如果是她,就一定会吞噬云凤。” 了尘真人皱眉道:“你们都是狐族,你不能跟她商量商量,让她去找别人吗?” 玉罗香答道:“你应该比我清楚,想夺身,云凤的体质再合适不过。换了是你,你会放弃眼前的机会,转向茫茫人海再度寻找吗?” 了尘真人沉默。 玉罗香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受了重伤?” 了尘真人点头道:“是。三五十年的好不了。” 玉罗香叹了口气,说道:“山泉说,想把云凤的命魂打出来,封印在玉中,然后再对付聆心。但我没有答应,原因也没有告诉他。” 了尘真人愕然道:“你是说,聆心的魂丹,已经开始与云凤的命魂契合了?” 玉罗香静默了片刻,答道:“山泉他们在拓跋军营时,是云凤打退了那位高人。如果只是附身的话,云凤不会一直保持清醒,还不让云凰告诉你们。” 了尘真人皱眉道:“所以你想让我将她们分开?我就是不受伤,恐怕法力也不够。” 玉罗香说道:“但是你可以找人帮忙啊。只是你现在受了伤,完全让别人来施术,我不放心。” 了尘真人皱眉道:“有什么不放心的?都是同道中人。” 玉罗香嗤笑了一声,说道:“自家人,只有自家人金贵,别人怎么会在意呢?分离契合,不能有半分闪失,稍有不慎,就会令云凤灰飞烟灭,你不一同施术,我如何能放心?我还是先给你疗伤吧。” 第216章 :我要跟着你 季山泉回到道心居,云凤怒道:“现在你身份更高了,我们配不上你了!” “凤儿!”云凰斥道:“说话要有分寸!不能因为生气就乱说话!又不是师兄嫌我,你这样说话,要是伤了师兄的心,你这辈子都得后悔!” 云凤抿住了嘴唇儿。 季山泉说道:“她是她,我是我,我也没说要在这里常住。至于云凰的事,过几天我再跟你解释。” 云凤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季山泉答道:“意思就是,现在咱们走不了,我既说不过她,也打不过她,在人家的地盘儿,跟人家较劲,你愿意我不愿意,明白吗?” 云凤眼圈儿泛红,他从不曾这样跟她说过话,一时间气往上冲,大声嚷道:“好啊!你可算是找到家了,还有这么多美若天仙的侍女,如今看我不顺眼了吧?” “就是看你不顺眼!”季山泉拂袖而去。 云凤急道:“你去哪儿?” 季山泉头也不回地答道:“看怜玉!” “呜……”云凤跺着脚哭了出来,而季山泉已经摔门走了。 云凰蹙眉道:“早就告诉你不要总是端着小姐的架子,说话不走心,再好脾气的人也迟早被你挤兑恼了。” 云凤跺脚道:“我为了你争竞,你还说我?我不活了!呜……” 季山泉来到怜玉的房间,怜玉看着他没有说话,倒了茶放在他手边,然后就在他身边站着。 季山泉说道:“坐吧,既使我曾经是你的少主,如今……” “如今也是。”怜玉抢着说道:“生生世世,都是奴婢的少主。” 季山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对她有种莫名的好感,从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当时还以为自己道法不精,抵御不了她的媚术,现在想来,应该是前世的情分。 这种好感很特别,就好比明明是她害了戚云娘,可季山泉心里却不怪她,只当她是发善心而做错了事,甚至她受了鞭刑,季山泉心里还隐隐有些心疼。 想起师父说过的话,这世上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善与恶。善与恶,是要分对什么人,对什么事。 季山泉说道:“那你也坐吧,难道我以前从来没有让你坐过吗?” 怜玉抿嘴一笑,问道:“那奴婢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坐在少主身边?”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问道:“什么样?” 怜玉走到柜子边,拿了小凳走回来,放在季山泉脚边儿,然后坐在小凳子上,双肘拄在季山泉大腿面上,双手托着腮,扬着脸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失笑道:“你以前总这样坐?你可不要骗我。” 怜玉微笑着答道:“奴婢哪敢骗少主,奴婢以前总是这么坐着,看少主读书的样子。” 季山泉点了点头,相信她说得是实话,因为她这个样子,季山泉不仅不觉得尴尬,反而有种熟悉的感觉。 怜玉说道:“少主,少奶奶还在哭呢。” 季山泉答道:“那也没办法呀,又不能跟她说实话。” 怜玉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少主,庄主有没有跟你说,要如果解决少奶奶的事?” 季山泉摇了摇头,答道:“姐姐去找我师父了,不知道能商量出什么结果。” 怜玉嘟着嘴叹了口气,转而说道:“少主,你回去哄哄少奶奶吧,少奶奶脾气不好,你总在奴婢这里待着,回头少奶奶该生奴婢的气了。” 季山泉答道:“不会的,她虽然爱使个小性儿,可从不迁怒别人。” 怜玉微笑道:“别的事别的人,少奶奶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就算当时生气,过不了一会儿也就忘了。可关系到少主的事,就不好说了。奴婢还要跟着少主呢,可不想惹少奶奶不悦。” “跟着我?”季山泉愕然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就算是以前,你不是也留在山庄里吗?” 怜玉幽幽一叹,说道:“两千七百年九个月零三天,奴婢能看到少主的日子,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年。少主这一去就是一百多年不得见,把原有的那一百年都抵掉了。奴婢不管,奴婢要跟着少主,除非奴婢死了,魂散了,否则不论怎样,奴婢都要跟着少主。” 季山泉轻轻地推着她的肩头,将她从自己腿面上推开,说道:“我去哄少奶奶,这事儿回头再议。” 说完起身往外走,怜玉在身后说道:“不用议的,奴婢的法力比现在的少主要高,奴婢要跟着,少主是甩不掉的。” 季山泉停步回身,说道:“那我要不让你跟着呢?你难道不听我的话吗?” “听。”怜玉清冷着面容,说道:“只要少主开口,奴婢必当遵从。不过奴婢把话说在前面,如果少主嫌弃了奴婢,奴婢就一头撞死。反正早在少主离去之时,奴婢就想为少主殉葬的,只是被庄主绑了一年,才淡了那个心思。” 季山泉想了一下,说道:“我不会嫌弃你。但这件事要跟云凤商量,你既然一心对我好,应该不希望看到因为你,而引起我和云凤的争执吧?” 怜玉咬着嘴唇儿低了头。 季山泉说道:“这事儿先放一放,反正一时半会儿的,我们也不会离开,先把云凤的事处置好再说。” “嗯。”怜玉点头答应。 玉罗香在飞云观一待就是半个月,在了尘真人闭关的石室里,给了尘真人疗伤,同时也从了尘真人的口中,了解了季山泉的过往。 这一天应灵跑了回来,先找绍雪,叫道:“姐姐!” 绍雪惊喜道:“师兄和师姐回来了?” 应灵答道:“没有,他们让我回来看看玉罗香在干什么。都半个月了也没回去,仙子姐姐担心她被师父收了。” 巫阳失笑道:“了尘要有那本事就好了,什么事儿都不用愁了。” 绍雪知道玉罗香在给师父疗伤,但师父受了重伤的事,巫阳并不知道,所以绍雪说道:“回去告诉师兄师姐,玉罗香在跟师父商量事儿,至于是什么事儿,咱们做弟子的也不方便打听,等事情商量好了,玉罗香自然就回去了。” “嗯。”应灵点头答应,说道:“那我就回去了,我的鱼还没吃完呢。” “等等!”巫阳斥道:“就知道吃,你是妖兽还是猪?有话问你。” 应灵看着她,满脸的不高兴。 巫阳问道:“玉罗山庄是怎么回事?” 应灵答道:“就是个很大的山庄,里面住的都是狐族。玉罗香是庄主,季道长是玉罗香转世的弟弟。你还想问什么?” 巫阳嗤笑道:“你倒说得快,鱼就那么好吃吗?” “好吃!”应灵用力点头道:“除了玉罗山庄,哪儿都没有那么好吃的鱼!” 绍雪心中喟叹,看来应灵是不太可能跟着她清苦静修的。她这个主人,也只能挂个虚名了。 巫阳问道:“山泉和云凤还好吗?” 应灵在桌面上坐了下来。 绍雪一愣,问道:“师兄和师姐怎么了?” 应灵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轻声说道:“我悄悄告诉你们,但你们不要告诉别人。” 巫阳说道:“还有什么别人?玉罗香来了飞云观,了尘跟玄明子应该已经知道了。其他的人,谁会关心山泉和云凤的死活,也就剩忘尘子,又是个光操心帮不上忙儿的。” 绍雪蹙眉道:“你怎么这么说话,大家毕竟是同门啊。” “同门又怎样?”巫阳‘嗤’了一声,说道:“同门相残的事多了,尤其是那些三代弟子……算了。” 绍雪蹙眉道:“三代弟子怎么了?” 应灵说道:“你们要是没事儿,我回去吃鱼了。” 巫阳斥道:“吃什么吃!快说!” 听完了应灵一知半解的叙述,绍雪的心提了起来,看着巫阳问道:“怎么办?” 巫阳答道:“我哪知道怎么办,玉罗香不是跟了尘在商量吗。” 停顿了片刻,巫阳又忧心忡忡地说道:“听这个情况,像在已经开始契合了,这倒是件麻烦的事,稍有不慎,云凤可能就会灰飞烟灭……” 听到这话,绍雪心里突然蹿出一个念头,如果师姐灰飞烟灭了,那师兄就是她的了!随即惊觉自己怎么会如此恶毒?立时便心里发慌,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撑着桌面,大口地喘着气。 应灵看着她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巫阳看了绍雪一眼,没有说话,绍雪的样子,应该是陡然间生了心魔,与心魔对抗才致使走岔了气息。看来还是不能同时修炼道法和巫术,至少也要先等她修成法身才行。 巫阳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练习巫术了。巫术阴毒,你现在还承受不了。” 绍雪缓缓点头,刚才那片刻时间,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心魔,自己竟然生出了心魔。 巫阳对应灵说道:“你回去吧,就按刚才绍雪说的答复。” “哦。”应灵答应一声,又问绍雪:“姐姐你好些了吧?” 绍雪抚了抚它的头,微笑着答道:“我没事,就是练功累的,歇一歇就好了。” 应灵说道:“我等姐姐好了再回去。” 巫阳笑道:“你不赶着回去吃鱼了?” 应灵斜着眼睛瞪巫阳,绍雪说道:“应灵乖,快回去吧,别让师兄和师姐等急了。” 第217章 :蛊惑 应灵走后,巫阳问绍雪:“你刚才的心魔是什么?” 绍雪摇头,答道:“没有,只是走岔了气息。” 巫阳沉声说道:“非分之想,不义之念,都算心魔。我比你更了解巫术,你必须告诉我,否则将来你有什么差错,不但你会遭到反噬,还会令我抱憾终生!” 绍雪沉默了良久,轻声说道:“我刚才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师姐灰飞烟灭了,我就能跟师兄在一起了。” 巫阳最怕的就是‘情魔’,但最难避免的,也正是‘情魔’。 巫阳浅笑了一下,宽慰道:“你也不必自责,这是人之常情,自己喜欢的,却是别人的,任谁也会有这种念头,你暂时不要习练巫术了,专注修炼一段时日道法吧。” “嗯。”绍雪点答应。 这半个月来,怜玉尽心服侍云凤,处处仔细,事事周到。云凤知道她心里打着算盘,但她不说,云凤也不说。 可云凤是个耐不住性子的,怜玉半个月如一日的尽心尽力,云凤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想怎样?” 怜玉微笑道:“少奶奶这话,奴婢就不明白了,奴婢本就是少主的侍女,服侍少奶奶本就是分内之事呀。” 云凤板着脸说道:“你少跟我打哈哈,我告诉,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今天我问你,你要是不说,往后我可不再问了。” 怜玉微笑着答道:“少奶奶真是冤枉奴婢了,奴婢真的没有扯谎。” “好。”云凤端起茶碗说道:“你下去吧。” “是。”怜玉福身答应,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云凤蹙眉问道:“姐姐,她想干什么?” 云凰失笑道:“习惯成自然,她天天这样服侍你,待到咱们要走时,你会不会想着带她一起走?” 云凤‘啪’的将茶碗顿在桌面上,恼道:“死丫头!敢算计我,我绝不会带着她!” 云凰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怜玉跟师兄有上千年的情分,你若是执意不肯带着怜玉,师兄虽然会顺着你,但心里会不会别扭,我就猜不到了。” 云凤蹙眉道:“你就直说让我别做恶人不就好了。” 应灵跳到桌面上,问道:“什么恶人?” 饶是相处日久,云凤也还是免不了吓一哆嗦,揪着它的耳朵斥道:“说了你几百遍,能不能不要这样突然跳出来说话!” 应灵抱着她的手腕嚷道:“哪有几百遍,也就说过三五遍。” 云凤斥道:“那你还不记得!” 云凰说道:“别闹了。应灵,玉罗香没事儿吧?” 应灵答道:“没事儿,跟了尘真人商量事情呢,说商量完了就回来。” 聆心突然在云凤的脑海中说道:“让应灵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云凤微微一怔,松开手说道:“去吃鱼吧,怜玉给你在火上热着呢。” “哦!”应灵一转身蹿了出去。 云凰失笑道:“什么都是怜玉在做,你现在嘴儿上就已经习惯了。” 云凤微一蹙眉,但随即叹了口气,微笑着说道:“其实带着那丫头也好,怜玉的姿色天下无双,法力又高,连绍雪都相形见绌,别的人也就不用想了。” 聆心说道:“你还有闲心想这些事儿,你就不怕玉罗香算计着把宿魂玉骗走?” 云凤蹙眉不语,云凰问道:“怎么了?又想起什么来了?” 聆心说道:“没关系,反正你姐姐已经知道我了,你不用避讳她。” 云凤答道:“姐姐,说助我修炼的那位高人,让我提防玉罗香,免得被她将宿魂玉骗走。” 云凰怔住,随即帮做惊讶地问道:“那位高人在哪儿啊?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聆心说道:“不要告诉她我在宿魂玉中,免得她害怕,不敢进来了,就说是千里传音。” 云凤蹙眉,不想什么事都骗姐姐,因为聆心的事瞒了姐姐和师兄,云凤心里其实一直是有些忐忑的。 云凤答道:“姐姐,你别问了,反正她不会让你看到她的。” “哦。”云凰微笑了一下,说道:“也是,高人自然难得一见,多谢高人助凤儿修炼。不过高人多虑了,玉罗香是我们师兄的姐姐,应该不会为了一块玉就哄骗我们。” 聆心说道:“上辈子的事,这辈子哪能做得准?再者说,哪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季道长就是玉罗山庄的少主?云凤,我就是狐族,我比你们了解狐族,狐族虽然行善积德的不在少数,但也不是没有坏人。这个玉罗香身份极高,按说一开始季道长不愿意认她,以她的身份和性情来讲,应该不会再多做纠缠,可她却硬是把你‘抢’回了山庄。” 见云凤沉默着,云凰估摸着是聆心在蛊|惑她,便微笑着说道:“凤儿,玉罗香是师兄的姐姐,如果她能把你和宿魂玉分开的话……要我说,一个物件儿,送给她就当孝敬了,你也不用想着助我修炼,其实有没有宿魂玉,我都是一样的。我有现在这般法力,也不是凭着那块玉,而是师兄给我的。” 聆心说道:“你姐姐不知道我在宿魂玉中,所以才会这么说。其实我倒是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重新认主,实则若是能重新认了狐族为主,反倒对我有好处。可是你……没有了我,你的法力,恐怕永远也追不上绍雪了。怜玉姿色再好,再有情分,毕竟是侍女,是下人,是狐族,是妖。而绍雪不同,跟你一样,是人,天生就是人。” 云凤突然嚷道:“别说了!让我清静会儿!” 季山泉这半个月一直在忙活一件事,玉罗香临走前嘱咐他,山庄后面长着一种草药,名叫‘夜明草’,功效是可以醉魂,也就是让人的命魂像喝了酒一样醉死过去。 但是这种夜明草极其稀有,还不能保存,摘下来之后,七七四十九天就会药效全无,所以只能是现用现采。 季山泉这半个月就天天在后山转,要两棵,只找到一棵,还没掐好,掐破了叶子,化成了水。 本来怜玉让他歇着,说替他找,但被季山泉拒绝了。这是云凤的事,应该由他来操办。而且他虽然承认了玉罗香是姐姐,可毕竟只是因为前世的纠葛,他和玉罗香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了。 还有怜玉,说是主仆,可他并不是公孙少卿,他是季山泉!他怎么能使唤怜玉呢?尤其怜玉真真切切地对他表露出爱慕之情,他处事更要谨慎。 再者,即使这些都是小节,可如果连事关云凤生死的事都要假手于人,季山泉会觉得心中有愧。 云凰找了来,说道:“师兄,聆心在蛊|惑凤儿。” 季山泉一愣,问道:“当着你的面儿?” 云凰点头,随即怔住。 “糟了!”季山泉转身便往回跑。 云凰眼泪已经下来了,自己怎么这么蠢! 上一次玉罗香让她单独去悟道楼,聆心就会起疑心,无论是她对云凤说的话,还是师兄配合的那场戏,都不可能完全消解聆心的疑虑。 而这一次,玉罗香去了飞云观,半个月都没回来。聆心自然更加地疑惑,让云凤当着云凰的面儿说话,就是一次试探。 云凰错在不应该来找季山泉! 实则只要云凰离开道心居,不管是不是来找季山泉,聆心都会认为事情已经败露,大家正在想办法对付她! 凤儿会怎么样?云凰追着季山泉向山庄飘去。 房间里,怜玉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季山泉冲到她身边,按她的颈脉,发觉还有脉搏,再诊腕脉,惊觉她已然经脉尽断! 能把三尾灵狐打成这样儿,必然是聆心所为……云凤哪儿去了? 云凤……现在还是云凤吗? 云凰跟着飘进来,唤道:“凤儿?凤儿!” 季山泉将怜玉扶起来,答道:“不见了。” “我去找。”云凰转身就要离开。 季山泉厉声斥道:“站住!” 云凰一惊停步,转回身低下头。 季山泉双手分别按在怜玉的大椎和命门穴上,将内息渡给怜玉。 一会儿工夫,怜玉缓过一口气,虚弱地说道:“少奶奶,变成魔狐了……” 季山泉咬牙说道:“云凰,叫应灵去飞云观,把师父和大师兄都叫来。” “好。”云凰答应一声,转身出门。 怜玉说道:“少主,别管我,快去找少奶奶,应该走得不远。” 季山泉沉默,走得远不远不是问题,往哪个方向找才是问题。狐族虽然人多,可玉罗香不在,恐怕没人能调派。 “师兄!”云凰惊慌着进来,手中托着快要死了的应灵。 季山泉连忙将应灵接过来,调运法力为应灵续命。 怜玉硬撑着站起来,向外走去。 云凰问道:“怜玉,你去哪儿?” 怜玉答道:“去找大长老,让他派人去知会庄主,再调派人手去找少奶奶。” 云凰扶住她说道:“我陪你去。” 两人出门走了,过了好一会儿,应灵剧烈地咳了起来,咳了半晌才虚弱地说道:“姐姐骗我,说给我好吃的,她不是姐姐。” 第218章 :突然发难 季山泉问道:“云凤去哪儿了?” 应灵答道:“不知道,我正在厨房吃鱼,姐姐来找我,说有好吃的,给了我一块糕,我还没吃,就被姐姐一掌拍倒了。” 季山泉叹气,问道:“你好些没有?” 应灵答道:“好多了,你快去找姐姐吧。” 季山泉捧着应灵,飞奔到悟道楼,绵玉惊道:“应灵这是怎么了?” 季山泉将应灵交给绵玉,说道:“替我照顾它。” 绵玉恍然醒悟,问道:“少主,少奶奶她?” 季山泉点了下头,说道:“怜玉已经去找大长老想办法了,我出去找。” 绵玉冲着季山泉的背影喊道:“少主!你千万小心呐!” 云凤站在山谷中,双眼血红,身子不停的颤抖。 聆心怒道:“不要跟我较劲!否则你会魂飞魄散!” 云凤不能张口说话,只在心里说道:“终究是一死,你说助我修炼,实则是想抢占我的肉身吧?魂飞魄散倒是好的,你是想吞噬我吧?” 聆心放声狂笑,笑过之后,阴森地说道:“你终于想明白了,但是你没得选,从我选中你的那天起,你就注定要被我吞噬!” 云凤问道:“既然要吞噬我,为何又要助我修炼?你是为了炼魂吗?” 聆心答道:“你跟着季山泉,的确学了不少东西,只可惜,你以后用不到了,包括季山泉,都是我的了。呵呵……哈哈……” 云凤悚然心惊,难道聆心在吞噬她之后,会完全变成她吗?连师兄都分辨不出来? 云凤努力地想要控制身体,聆心说道:“不用白费力气了,你越是用力,魂力损耗就越快,我吞噬你就越容易,还是让我来控制肉身吧。” 云凤说道:“我的魂力损耗过快,那不是正合你的意吗?” 聆心静默了一会儿,语调变得柔和:“云凤,放弃吧,季山泉找不到咱们的,再者说,凭他的道法,就算找到咱们,他也救不了你。而且,如果让他知道是我把你吞噬了,他就不会像爱你一样爱我,那我就只能杀了他,灭了他。云凤,跟我走吧,为了季山泉好,听我的话吧。” 云凤说道:“你骗我,如果你能杀得了他,就不会带着我逃走,如果你能吞噬我,就不会突然发难,你现在还不能吞噬我,否则也不用说这些废话了!” 聆心再次暴怒,嚷道:“我看你能撑多久!” 季山泉登上山顶,极目远眺,可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枝叶,根本看不到云凤的影子,别说云凤,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季山泉也搜寻不到气味儿,或许是因为这座山太大,或许是聆心用法力遮盖了云凤的气味儿,反正是什么也闻不到,这要上哪儿去找? “云凤……”季山泉纵声呼喊,希望可以唤醒云凤。 玉罗香说过,聆心即使可以控制云凤,时间也很有限,因为聆心想要吞噬云凤,就要让云凤的法力提升到一个界限。 这个事情听起来有些矛盾,但事实上只能如此。因为聆心是带法之魂,不能跟凡人的命魂契合,而且吞噬掉凡人的命魂,并不能完全拥有肉身。想真正取得肉身,不但要炼魂,还要转魄。 所以聆心这一次突然发难,只是因为察觉到了危险,并不是已经完成了契合,只要云凤能坚持与聆心对抗,聆心很难长时间控制云凤。 听到季山泉的呼唤,云凤更加努力地想要开口说话,哪怕只是尖叫出声也行。 聆心怒道:“你不要再与我对抗,否则我只能杀掉你!” 云凤不再理她,专注地把心念放在能开口尖叫上。 聆心说道:“好,既然你想让季山泉死,我成全你。” “啊……”聆心的法力突然消失,云凤的尖叫声冲口而出。 季山泉向着尖叫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云凤……或者应该说是聆心,双眼血红地瞪着季山泉,重叠着声音说道:“我很喜欢你,可是这个死丫头却非要把你引来,我也没办法,你不要怪我。” 六条粗壮的长尾陡然间在云凤的身后展开,聆心又说道:“或许你的妖狐姐姐已经告诉你了,其实我是六尾魔狐。” 季山泉拔出灵血剑,平静地说道:“聆心,离开云凤,我可以放过你。” “呵呵……”聆心笑道:“你舍得损伤这具肉身吗?” 季山泉答道:“一副皮囊而已。” 聆心眉头一蹙,六条长尾闪电般向季山泉击来…… 狐族当中能施展缩地术的,除了玉罗香,也只有大长老了。云凤毕竟是少奶奶,而且少奶奶与少主都是道门正宗。这不仅仅是家事的问题,还牵扯到狐族与道门的关系。 如果少奶奶在玉罗山庄出了事儿,后果不堪设想!即使少主不追究,恐怕一些别有用心的道门中人,也会借此缘由而生事。所以大长老调派了人手之后,亲自赶往飞云观报信儿。 听到消息,玉罗香问道:“了尘,谁能援手?” 了尘真人想了一下,答道:“璞玉道兄。” 实则最合适的人选是镜影真人,但镜影真人心性冷漠,嫉恶如仇,如果找镜影真人,不敢保证她会为了云凤而向聆心有丝毫的妥协。一旦云凤有什么闪失,至少季山泉就会与镜心观结怨! 玉罗香转脸对大长老说道:“大长老,请你速回山庄,一定要找到云凤。” “是。”大长老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玉罗香拉起了尘真人,说道:“我带你。” “我带你。”了尘真人说道:“我可以御剑了。比你的缩地术要快。” 季山泉吐了血,被五条长尾分别缠住脖子和四肢,还有一条长尾悬在头顶上,随时便要砸落下来。 云凤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聆心怒道:“这是你自找的!你阻止不了我!” 一道白影突然扑向云凤,将云凤扑倒,季山泉也被长尾带着倒在地上。 不等怜玉再有动作,空闲的那条长尾反卷上来,将怜玉打飞了出去,远远地撞在树上,摔在地下不动了。 数十名狐族冲了过来,刀剑一同斩向缠住季山泉的长尾。 长尾突然消失了,云凤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季山泉爬起来抱住云凤,诊了脉,发觉她只是损耗过度,没有性命之忧。 季山泉看向怜玉,一名狐族说道:“少主,先带少奶奶回去吧,我们会照顾怜玉的。” 玉罗香带着了尘真人和璞玉真人回来的时候,云凤还没有醒转。 玉罗香看过之后,眉头蹙得很紧,说道:“云凤的命魂受损,聆心与她契合得更深了,夜明草也没用了。” 夜明草的作用,类似于蒙|汗药。玉罗香是想悄悄地将聆心醉倒,然后再施术将她和云凤分开。可现在聆心有了警觉,又更深地与云凤的命魂契合,想悄悄下药已经不可能了。 聆心的态度很明确,她不走,也走不了。如果玉罗香她们敢用强,聆心就会立刻吞噬云凤的命魂,即使随后就被驱散,也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玉罗香对璞玉真人说道:“有劳真人奔波,但此事已经不能用道法解决了,还请真人见谅。” 璞玉真人叹了口气,起手道:“庄主客气了,此事本就是天修观处置不当,反倒令庄主费心,晚辈实为愧疚。” 了尘真人问道:“妖狐姐姐,你打算怎么办?” 季山泉和云凰愕然看向了尘真人,了尘真人瞪眼道:“看什么看!” 玉罗香没有答话,而是对璞玉真人说道:“恕我无暇招待真人,我送真人。” 璞玉真人知道她要避讳自己,起手答道:“不必了,还是让了尘送我出去吧。” “也好。”玉罗香点了下头,转脸对了尘真人说道:“你送真人出去。” 了尘真人一皱眉,当着季山泉和云凰,玉罗香这样说话,未免太不给他留面子了。但还是对璞玉真人说道:“道兄,走吧,我送你。” 两人走后,玉罗香说道:“所有人都出去。” 季山泉看着玉罗香说道:“姐……” “出去。”玉罗香沉着脸,态度不容置疑。 两人下到山脚,璞玉真人问道:“你怎么认识这位庄主的?” 了尘真人答道:“年轻的时候入世修炼,因为一个狐族认识的。” 璞玉又问道:“她真是山泉的姐姐?” 了尘真人想了想,答道:“应该是,她法力极高,如果山泉不是她弟弟,她应该不屑于管闲事。而且她虽然是异类,可真要论辈分,她比咱们的师父都要高。” “我知道。”璞玉点头道:“据说当年我师父收了聆心之后,曾经让大师兄来过玉罗山庄。当时玉罗香曾告诫师父,说魂丹不灭,魔狐不死。” 了尘真人猛然顿住脚步,斥责道:“那你们怎么还留着那个聆心?” 璞玉真人看着了尘真人问道:“你知道聆心的身份吗?” 了尘真人答道:“知道啊,做过妲己的侍女嘛。” 璞玉真人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当年妲己的侍女有几人?” 第219章 :秘密 了尘真人微微皱眉,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璞玉真人苦笑了一下,幽幽说道:“妲己虽然被玄女惩处,但魂丹未灭。她的侍女们将她的魂丹带入了山林。我师父之所以让大师兄来向玉罗山庄陈情,就是想让狐族自己决断,可是玉罗香虽有告诫,却没有决断。咱们虽然是道门正宗,可要说论法力,能比得过九天玄女座下的九尾天狐吗?” 了尘真人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朝野是局,人间是局,三界……又何尝不是局呢。” 璞玉真人说道:“我走了,有事再知会我。” “好。”了尘真人点头道:“走吧,我上去看看,估摸着也不用我做什么了。” 璞玉真人点了点头,狐族有狐族行事的准则,但往往是道家所不能容忍的,所以两人心照不宣,璞玉真人祭出宝剑,腾身而上,倏然远去。 玉罗香在云凤的房间里待里一个多时辰,没人知道她跟聆心谈了什么。 出来后,玉罗香对季山泉说道:“三个月之内,你和云凰都不要见云凤,你们住隔壁那间房。” 季山泉皱眉看着她,云凰说道:“好,全凭姐姐安排。” 玉罗香看着季山泉问道:“你信不过我?” 季山泉答道:“信不过。但没有办法。” 玉罗香看着他静默了片刻,绕过他走了。 季山泉看着她的背影问道:“你跟聆心谈了什么条件?” 玉罗香头也不回地答道:“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我只保证云凤没事。” 玉罗香走了,云凰说道:“师兄,去看看怜玉吧。” “哦。”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一起去吧。” 云凰浅笑了一下,说道:“你自己去吧,我等你回来。”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云凤始终没出过房间,连声音都没发出过。十二名侍女分成三班,轮换着服侍。 怜玉是一个月前恢复的,那一下重击,打断了她的脊梁骨,好在狐族有接骨的灵药,不过大长老说,想完全恢复,至少要三年的时间,而且在完全恢复之前,法力会受到限制。 怜玉偷偷地告诉季山泉,因为自己是少主的贴身丫头,所以大长老才给她用灵药,要是换了别的人,就只给用普通的药,然后自己慢慢养,养上十年八年的也就恢复过来了,而且头三个月会疼得睡不着觉。 季山泉笑而不语,任何种群都一样,看人办事儿,亲疏有别。 终于,等到玉罗香允许他去看云凤。进了屋,看到云凤笑眯眯地坐在床沿上看着他,季山泉问道:“咱们是怎么认识的?” 云凤一愣,随即眯眼笑道:“我扬了你一身土,你追着我不放。” 季山泉走到近前,盯着她的眼睛又问道:“你让人打我,谁先动的手?” 云凤摇头道:“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是老大打了你一拳。是我啦……聆心走了。” 季山泉坐在她身边搂住她,长长地吁了口气。 云凤环抱着他的腰,枕着他的脖颈问道:“怕我死了呀?” “是啊。”季山泉在她耳边轻语道:“还没成亲入洞房呢。” 云凤双唇贴着他的脸颊,轻声啐道:“呸。” 季山泉问道:“玉罗香跟聆心谈的什么条件?” 云凤答道:“我不知道,我一直昏昏沉沉的,直到前几日才清醒过来。” 季山泉推着她的肩头,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跟我说实话。” 云凤委屈道:“我真不知道。聆心的事我瞒了你,那是因为我受了她的蛊|惑,除此之外,我什么事瞒过你呀!” 季山泉叹了口气,想要重新搂紧她,云凤嘟着嘴推开他,恼道:“你都不信我了。” “你还有理呀?”季山泉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云凤问道:“怜玉怎么样?那时候我看到她被打飞了出去。” 季山泉答道:“脊梁骨被打断了,不过已经接上了,至少要恢复三年。” 云凤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带上她吧,她跟绍雪不同,她比我要早认识你两千多年,况且她只是你的陪房丫头。” 季山泉沉默了好一会儿,答道:“好。” 离开之前,季山泉单独去见玉罗香,坐下后说道:“姐,我对聆心还是不放心。” 玉罗香答道:“不放心也没有办法,我跟聆心谈的条件涉及到狐族的秘密,不能告诉你。虽然你是我弟弟转世,但你已经不是狐族了。” 季山泉点了点头,又问道:“聆心还会不会再回来找云凤?” 玉罗香答道:“我不知道。但如果她再去找云凤,我跟她没完。” 季山泉沉默了片刻,说道:“明天我们就走了,我把怜玉也带走。” “好。”玉罗香平淡地说道:“有闲了就回来看看,没空儿就算了。” 季山泉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还能再说点儿什么,便站了起来。 玉罗香又说道:“好生待怜玉,有什么难处,随时来找我。” 离开玉罗山庄,怜玉难掩兴奋之色,跟在云凤身后,总拿眼角瞄着季山泉。 下了山,季山泉问云凤:“想去哪儿?向东北方向走是去幽州,能看到冰雪凝结的琼花玉树。向正北走是去朔州,出了关便能看到大漠孤烟。” 云凤笑眯眯地琢磨了一会儿,转脸问怜玉:“我又想看雪,又想看大漠孤烟,去哪边更好一些?” 怜玉答道:“可以先向正北走,看完大漠孤烟,再转向东北,从幽州绕回来,就该过年了。” 云凤点头道:“好,听你的。” 三人先回了并州城,给怜玉买了男装。怜玉嘟着嘴不想穿,云凤说道:“出门在外,穿男装方便些,你长得这么美,穿着女装,容易给你家少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怜玉微笑道:“奴婢长得是媚,少奶奶才是美。” 云凤笑着抚了下她的脸颊,说道:“真会说话,换上吧。” 一行三人取道代州,七日后进了代州城。一进城,三人便引得行人侧目,倒不是因为三人都长得好,而是穿得太薄。 这个月分,在这个地方,是没人穿单衣的。云凤虽然准备了一堆衣物,却也不觉得冷,白白地让马多驮了许多重量。 打听了客栈的方向,三人牵着马步行,走了一段路,看到墙角里蜷缩着一个乞丐,穿着单薄破烂的衣裳,手脚都生了冻疮,于寒风中瑟瑟发抖。 云凤想都没想,解开马背上的大包裹,抻出一件皮大氅,又抻出一条棉裤,抱着便向乞丐走去。 走路的一位老妇人伸手拉住云凤,说道:“好心的后生,别去帮他,当心触了霉头。” 云凤蹙眉,问道:“触什么霉头?” 老妇人答道:“以前总有好心人施舍他,可每逢施舍他过后,总会倒霉,慢慢的,也就没人再施舍他了,可你说也怪了,他就这么天天刨食儿吃,竟然也没饿死,真不知道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唉……后生啊,你是个菩萨心肠,你把东西弄脏,丢在街上,让他自己捡,就不算你施舍的了。” “好。”云凤点头,说道:“谢谢大娘。” 老妇人笑道:“这后生,声音真脆!长得也水灵,倒像个女娃娃。” 云凤抿嘴一笑,老妇人转身走了。 云凤抱着衣物又向乞丐走去,怜玉拉住她,说道:“少奶奶,你刚还答应那位大娘,怎么又要自己去?” 云凤说道:“我就不信这个邪,积德行善还能倒霉?那还有天理吗?” 怜玉拉着她不放,说道:“少奶奶给我,我是异类,我去施舍给他。” “那不成。”云凤说道:“我要较真儿的事儿,哪能让你去替我冒风险。” 怜玉说道:“少奶奶还是心里没底吧?不然怎么会这么说?” 云凤瞪了她一眼,说道:“犟嘴,找打呀?” 怜玉微笑道:“让奴婢去吧,本来奴婢就是少奶奶的使唤丫头,少奶奶要行善,应该奴婢去办,哪能让少奶奶亲自去办呢?” “不成。”云凤轻声说道:“跟你说实话,我是让那位大娘说得心里没底,觉得这事儿有蹊跷。那你说,行善积德为什么反要遭报应?” 怜玉咬着嘴唇儿想了一下,轻声答道:“要么是天在罚,要么是人为祸。” 云凤说道:“就是呀,如果是天在罚,那就没办法了,若是人为祸,咱们不就又有功德做了?” 怜玉蹙眉道:“那也应该让奴婢去试呀。” 云凤摇头,说道:“咱们谁的法力更高?再者说,你自己都说你是异类,如果是人为祸,想必是下了咒或是施了术,对你不起作用怎么办?” 怜玉蹙着眉头看向季山泉,季山泉一直听着两人争论,见怜玉看他,便点头道:“云凤说得对,让她去吧。” 怜玉说道:“那……奴婢陪少奶奶一起去。” 季山泉说道:“不用,让云凤自己去。” 怜玉有些不情愿地松开手,叮嘱道:“少奶奶,你小心点儿。” 云凤失笑道:“他又不会咬我,没事的。” 第220章 :倒霉的人 看着云凤走过去,怜玉用埋怨的眼神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失笑道:“你呀……她是跟我入世修炼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你不能像在家那样。” “哦。”怜玉答应道:“奴婢知道了。” 季山泉说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总是‘奴婢奴婢’的,怎么就是不听呢?” 怜玉低着头轻声答道:“两千多年了,改不过来了……少主不要为难奴婢了。” 季山泉笑了笑,他问过玉罗香,为什么怜玉修炼了两千多年,才只是三尾灵狐。 玉罗香告诉她,怜玉生下来的时候没有灵根,妖的灵根相当于人的慧根,所以怜玉的爹娘连名字都没给她起,等她断奶以后,便将她放到山林中自生自灭。 前世的季山泉,偶然一次回山庄的时候,路遇了年幼的怜玉,看到她跟在野狼的身后等食吃。 季山泉一向心软,便把怜玉抱了回来,名字取了个‘怜’字。 捡回怜玉后,季山泉在山庄待了四百年,只为教导怜玉,终于使怜玉化成了人形,从那时起,怜玉便做了季山泉的贴身侍女。 因为这样的情分,所以前世的季山泉离世后,怜玉几度寻死,玉罗香无奈之下,才将她绑了一年。 季山泉说道:“好吧,我不难为你了,但你也不要把云凤宠坏了,她还要修道呢。” “是。”怜玉微笑着答应:“奴婢知道了。” 云凤走到乞丐身边,将大氅盖在他身上。 乞丐哆嗦着抓住大氅,睁开眼睛看着云凤,颤抖着说道:“多谢……好心的公子,多谢了……” 云凤微一蹙眉,听他说话,不像是天生的穷苦人,倒像是读过书的。 云凤又把棉裤放在他身边,说道:“穿上吧,我去给你买些热乎吃的。” “多谢……多谢了。”乞丐裹着大氅,哆嗦着穿裤子。 云凤又到旁边的小馆子要了肉汤和馒头,掌柜的只收了一个钱,吩咐伙计用大碗盛汤,多放肉,多拿几个馒头。 云凤明白了,不是这些人心不善,而是真的像那位大娘说的那样,不敢施舍。 端着肉汤和馒头回来,乞丐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汤也是端起来就喝,不过好在汤并不烫。 云凤回头看了一眼那家小店,这家店的伙计想得周到,知道这乞丐饿得狠了,所以盛的汤不烫。 云凤说道:“慢点儿吃,当心噎着。” “嗯……嗯。”乞丐答应着,却依然狼吞虎咽。 云凤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他面前,说道:“拿去用吧。” “哟喝!”身后一个声音调侃道:“外乡人好心善呐!这位公子,好心可不见得有好报。” 云凤站起来转回身,见是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三十多岁年纪,净面无须,身形偏瘦,一张长圆脸棱角分明。 看到云凤的正脸,男子一怔,随即笑道:“好俊的后生!打哪儿来啊?” “你问不着。”怜玉走了过来,用身子挡着云凤,瞪着那名男子。 男子瞪大了眼睛,说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打哪儿来了这么俊的后生!” 说着伸手来挑怜玉的下巴,季山泉说道:“管好你的手,免得被人剁下来。” 季山泉相信,如果那名男子的手碰到怜玉,怜玉一定会把他的手剁下来! 男子一愣,手停在半空中,看向季山泉,似乎明白了什么,收回手笑道:“失礼了,我就说后生不能长得像娘们儿一样嘛。” 云凤斥道:“好贱的一张嘴。” ‘啪’的一声,怜玉抬手打了那男子一个耳光。 男子一愣,随即却笑道:“果然是祸从口出,我活该。” 他既然这样说,云凤也不再与他计较,拉着怜玉走回来,各牵了一匹马,跟着季山泉继续向客栈方向走。却见那名男子蹲在乞丐不远处,看着乞丐笑道:“有得吃就多吃点儿,吃了这顿,下一顿就不知道在哪儿了。这远来的客人,心善的可不多……哟,还给了这么大一锭银子,这回好了,你能吃半年饱饭了。” 说完,男子回头看向季山泉三人,眼中似有深意。 季山泉说道:“到刚才那家店吃点儿东西。” “好。”云凤答应一声,三人折回到那家小馆子门口。 伙计从里面跑出来,接过三人的缰绳,陪着笑脸儿说道:“三位客官,里边儿请,有雅间儿。”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当先走进了门儿。 进到雅间儿点了吃食,掌柜的在门口拱手笑道:“三位客官,可是要打听事儿?” 季山泉微笑点头,说道:“掌柜的请进来坐吧。” 事情很简单,那个乞丐叫何天祥,原来是城里做皮货生意的,人也不坏,赶上灾年还舍个粥什么的,城里有不少人受过他的好处。 那个华服男子叫何大宝,以前是何天祥柜上的大伙计。这人也不能说坏,只是‘不善’。所谓不善,指的是何大宝从来不做善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好心没好报,傻子才做善事,人活成什么样儿那是天定的,贫了富了,贵了贱了,那都是活该。既然活该,旁人又何必去行所谓的‘善’呢? 原本好好儿的,突然有一天所有的货在路上都被山匪劫了去,,何天祥垮了,他那个皮货店也就关了门儿。 这还不算完,没过两天,何天祥家里又着了火,父母妻儿都被烧死了,只剩他一个人。也就是从那天起,何天祥开始倒霉。不光是他倒霉,雇他的帮他的都跟着倒霉! 原先跟何天祥关系不错的人,想着拉拔他一把,结果自己的生意也坏了。一来二去,大家琢磨明白了,就没人敢再帮何天祥了,于是,何天祥就要了饭。 按说这人都要了饭了,总该是到头儿了吧?可事实却是,谁施舍何天祥,谁就倒霉。不是走路崴了脚,就是喝水呛了肺。更有甚者,骑马摔断了腿,赶车掉进了沟里。 这个时候,何大宝出现了,从原来的大伙计,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穿金戴银,招摇过市,每回看到何天祥都要说同样的话:“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好心没好报,傻子才行善!” 所有人都说何大宝通匪,害了何天祥,可是没有证据,官府也无心过问。 说完了事儿,掌柜的站起身拱手道:“三位客官慢用,不打扰了。” 季山泉起身拱手道:“多谢掌柜的。” 掌柜的出去,关了门。 云凤问道:“这算怎么回事?” 季山泉摇头,这事儿不好说。人有三灾六病,本属寻常之事,在何天祥这件事儿上,兴许就是何大宝串通了山匪劫了他的货,但为什么帮他的人都会倒霉呢? “啊!”云凤猛然甩着手尖叫。 怜玉连忙捧起云凤的手,用舌头仔细地舔着。 应灵指着怜玉说道:“不怪我,是她跟我抢吃的,我不小心才把汤碗撞翻了。” 季山泉皱起了眉头,云凤施舍了何天祥,果然立刻就倒霉了。 掌柜的又推开门儿,一脸惊慌地问道:“客官怎么了?” 随即看到怜玉在舔云凤的手,又说道:“烫着了是吗?小二!快去买烫伤药。” 季山泉说道:“不用了,没事的,掌柜的去忙吧。” 掌柜的一愣,但觉得这三人虽然心善,却透着古怪,所以也没再多说什么,关上了雅间儿的门。 云凤觉得手上清凉湿润,已经不怎么疼了,便微笑着说道:“好丫头,你这口水还有这种功效呢?” 应灵瞪着怜玉说道:“狐啊狼啊狗啊,口水都能疗伤,有什么新鲜。” 云凤斥道:“你还有脸说!什么跟你抢吃的,一桌子菜,只有你能吃啊,别人吃一口不行啊?” 应灵看着云凤,眼神中有了委屈之色,说道:“姐姐有了怜玉,就不喜欢我了。” 云凤蹙眉道:“哪有?你心眼儿怎么这么小?” 怜玉说道:“好了好了,我以后不跟你争抢了。” 见季山泉沉思,云凤问道:“师兄,你在想什么?” 季山泉答道:“我在想,你这么快就倒霉了。” 云凤失笑道:“这只是意外。” 季山泉说道:“倒霉的事儿都是意外,谁会有意去做倒霉的事儿。” 云凤沉默了。 吃完了饭,三人往客栈走,季山泉一路上都注意着云凤,怕有什么‘祸从天降’的事发生。 不过还好,一路都没再出什么意外,到了客栈订了房,进门儿的时候云凤一脚把地板踩出个窟窿,脚崴了。 客栈掌柜各种陪不是,又要请大夫,又要免房钱,但都被季山泉婉拒了。如果真的是因为施舍了何天祥才倒霉,那就一定要自己承受各种伤害和损失,如此才能将霉运化解掉。 可问题是,云凤不是普通人,修了几年的道,已经有了法力,连云凤都躲不过,真的是天罚吗?还是**? 如果是天罚的话,何天祥不是生来就贫苦,他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呢? 坐在床上,季山泉给云凤揉着脚踝,云凤眼泪吧擦的嘟着嘴。 季山泉说道:“明天我去施舍何天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21章 :可怜人 云凤说道:“你等我好了再去,反正我给他的银子,也够他用一阵子了。咱俩要是都倒霉,这日子就真没法儿过了。” 季山泉答道:“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天罚还是**,而且这霉运什么时候能去干净,咱们也不知道啊,要是我能察觉到什么,也能早点儿替你化解霉运。” 怜玉看着季山泉问道:“少主,你不能化解霉运吗?世间寻常的道士都会旺运除秽呀。” 季山泉答道:“云凤的霉运跟通常说的霉运不一样。通常说一个人走霉运,大多会印堂晦暗,诸事不顺,往往是家宅摆设,或是个人的气息出了问题,解决起来也容易。可你看云凤,印堂红亮,家财万贯,最重要的是,云凤已经不能算是凡人了,她有法力。这种霉运,可就不是世间所说的霉运了。” “哦。”怜玉答应一声,不再说话。 转过天,季山泉去找何天祥,结果没有找到,问了昨天那个小馆子的掌柜,说何天祥昨天吃完了东西就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季山泉只能向客栈返回,代州城这么大,上哪儿去找一个人,况且要是向人打听一个乞丐的行踪,也未免有些太反常了。 经过一个巷子口,听到巷子深处有斥骂声和呜咽声,不像是大人教孩子。季山泉连忙走了进去,看到三个年轻人,正在踢打何天祥,而何天祥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之所以一眼就认出是何天祥,是因为他还穿着云凤送给他的大氅。 季山泉厉声喝道:“干什么!” 三个年轻人一惊,其中两个慌着想跑,另一个却瞪着季山泉骂道:“臭小子,少管闲事,快滚!” 季山泉脚下不停,何天祥认出了季山泉,慌着喊道:“公子快走,他们是这里的地痞,要抢昨天公子施舍给我的银子。” 说话间季山泉已经走到了近前,骂人的那个年轻人一拳向季山泉面门捣来。季山泉抬手一巴掌,后发先至,将他打倒,随即一脚踢在他中腹上,将他踢飞出去,把另外两名年轻人撞到在地。 三个人滚在一处呻吟,季山泉不再理他们,过去想扶起何天祥。 何天祥躲了一下,说道:“公子,我身上脏,别脏了公子的手,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季山泉还是伸手扶他,说道:“我不是公子,我是道士,奉师命入世修炼,穿俗家的衣物,是为了行走方便。” “哦。”何天祥费力地站起来,说道:“多谢道长。” 季山泉说道:“跟我回客栈吧,休养几天,我再帮你请个大夫治治伤。” 何天祥摇头道:“道长,昨天蒙三位相助,我已经感激不尽。我是个不祥之人,昨天道长已经帮过我,今天又救了我,我不能再连累道长了。” 季山泉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教人以向善为本。即便你前世今生都做恶,罚你也就是了,断不该连累对你行善之人。你的事有蹊跷,先跟我回客栈,我有话问你。” 何天祥眼中露出希望,问道:“道长此话当真?” 季山泉点头道:“当真。” 回到客栈,季山泉安排何天祥住下,客栈掌柜的把季山泉拉到一边,轻声说道:“公子爷,你是我见过的最善的人,可有一样,我得告诉你,这个乞丐是个灾星,恐怕会方着公子爷。” 季山泉答道:“多谢掌柜的,他的事我听说了,其实我不是什么公子,我是修道之人,我觉得他的事有蹊跷,所以想帮帮他。” 掌柜的一愣,说道:“原来是道长,那怨我多嘴了,不过,道长还是要小心一点儿。” “好。”季山泉答道:“掌柜的放心,我心里有数儿。” 让何天祥休息了一天,这一天里,季山泉和云凤都没再碰上什么倒霉的事。云凤嘟嘴道:“早知道就让你去送给他衣物了。” 季山泉笑道:“那就试不出来有没有问题了。” 云凤嗤了一声,白了他一眼。 云凤的脚还没有消肿,所以季山泉把何天祥请到了自己房间里,先问道:“你怎么会被人抢?” 何天祥叹了口气,云凤施舍给他一锭银子,足有十两。何天祥就想,自己的霉运应该到头儿了吧?这十两银子,够寻常一家人过半年的了。如果用这十两银子做本钱,他从小生意做起,相信顶多五年,就能重新开起皮货店。因此,何天祥就想去找以前的老相识,结果就在那条巷子碰到了三个地痞。 三个地痞知道何天祥得了施舍,就让他把银子拿出来,何天祥宁死不肯,就被三人围着踢打。幸好季山泉路过,否则,不被打死,银子也肯定是保不住的。 云凤蹙眉道:“人恶到这个份儿上,还能叫人吗?” 怜玉附耳轻声:“少奶奶,奴婢去杀了那三个人如何?” 云凤轻轻地摇了摇头,答道:“不行,师兄不会答应的。” 季山泉瞪了怜玉一眼,怜玉声音虽轻,但他也听到了,好在云凤不是嗜杀之人。 怜玉低着头往云凤身后躲了躲,不敢再说话。 季山泉又问道:“何大宝是怎么回事?” 何天祥闻言沉默了。 云凤问道:“是不是他串通山匪劫了你的货?” 何天祥叹了口气,幽幽地讲起了过往。 何天祥十二岁在皮货店帮工,学了一身本事,皮货店的老掌柜没有儿女,就把他当成儿子看待,临走前,把皮货店给了何天祥。 何天祥是在十五年前收何大宝做帮工的,当时何大宝也是十二岁。一个没名没姓的小叫花子,讨饭讨到门儿上,何天祥收留了他,给他取了名字。 一开始,何大宝是个挺好的孩子,聪明、勤快。五个年头过去,偶然的一次外出,何天祥发现何大宝心不善。 何大宝是讨饭的出身,可他看到叫花子却躲着走,没有半分怜悯之心。何天祥着意观察了他一段时间,发觉自己没有猜错,何大宝不但不可怜讨饭的,还极其厌恶。 何天祥就把何大宝叫到屋里,问他这是为什么?问他是不是有了饱饭吃就忘本了? 何大宝的回答,让何天祥极其震惊! 何大宝说,人不应该行善。那些所谓的‘可怜’人,上辈子都是恶人,现在看着他们可怜,或许前世他们就是打家劫舍,***掳掠的恶匪!他们这辈子活成这样儿,就是天在罚他们。 何天祥就问,说那你呢?你也是讨饭出身,正因为我可怜你,所以你才能吃饱穿暖。 何大宝回答说:“掌柜的,其实你不应该可怜我。” 因为这句话,何天祥把何大宝赶了出去。原本只是想教训他一下,等过两个月再把他叫回来。可是没有想到,没过一个月,何天祥的货就被山匪劫了,家宅也失火了。 讲完了这些事,何天祥抬起手,用袖子沾了沾眼泪,哽咽着说道:“十年了,我天天熬着,****盼着,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不是为了东山再起,我是不服气啊……难道真的好心没好报吗……” 季山泉沉着脸说道:“你放心,好心一定会有好报,否则这三界就会崩塌!” “嗯。”何天祥点着头答道:“我相信道长,你们都是好人。” 让何天祥回房之后,云凤说道:“师兄,我有个想法,咱们帮他重新把皮货店开起来!” 季山泉微笑道:“那可要好久啊,估计就不能回家过年了。” 云凤说道:“何天祥十年都没有过一个像样儿的年了,咱们明年再回家过年。” 怜玉从后面搂住了云凤,云凤愕然道:“干么?” 怜玉说道:“少奶奶,让奴婢抱抱。” 云凤笑骂道:“死丫头,又作什么妖儿。” 季山泉又把何天祥叫来,将云凤的决定告诉他。 何天祥愣了半晌,突然跪下磕头,哽咽失声。 云凤说道:“起来,不用这样,我们既是帮你,也是做功德。” 怜玉走过去要扶何天祥,何天祥连忙说道:“不劳哥儿动手,我自己起来就是。” 怜玉微笑,‘哥儿’这个称呼,往往是不方便明着称呼‘姑娘’,而用在大户人家的丫鬟身上,看来这个何天祥的确是读过书的。 季山泉说道:“那就这样吧,我们出银子,何掌柜操办,咱们年前把店开起来。” 之后的二十天,何天祥云里雾里,像做梦一样。何天祥本来说用五十两银子先开个小铺面,云凤不干,说要开就开个大的,给了五百两。 何天祥拟了个章程,赚了钱他拿两成,剩下的八成都归云凤。云凤也不干,说店开起来,事情解决了,退还本金就行了。 何天祥心里有些发慌,人都盼着有贵人扶持,可真遇到云凤这样儿的贵人时,心里又觉得瘆得慌。好在何天祥一穷二白,要不然真得琢磨云凤图他什么。 第二天要开业了,何天祥拿着账本来找季山泉,虽然他早就看出来季山泉根本不管这些事,但毕竟这位季道长才是当家的。 跟季山泉报了账之后,季山泉只说了一句话:“联系以前的老主顾,送货还走被劫的那条路,我去送。” 第222章 :开业不吉 何天祥愣住,片刻后慌着说道:“季道长,那可不成啊!虽然过了十年,但没听说官府剿匪,那些山匪应该还在呐!”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在好,我就怕他们不在了。放心吧,就照我说的办。” 云凤也说道:“何掌柜,听我相公的吧,有些事我们不方便告诉你,但你不必替我相公担心。俗话说,没有金刚钻儿,揽不了瓷器活儿。别人连口吃的都不敢施舍给你,而我们却如此大张旗鼓地帮你,自然是因为我们心中有数儿。” “夫人说得是。”何天祥点头答应,云凤这话说得在理,没有金刚钻儿,是揽不了瓷器活儿。 转过天开业,何大宝来了,拱着手陪着笑脸,念叨着‘恭喜’走进来。何天祥并没有冷脸,像对待其他客人一样对待何大宝,安座奉茶,招呼周道。 在季山泉看来,何天祥是个好人。 在怜玉看来,何天祥是个软蛋。 在云凤看来,何天祥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 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过往的事没有必要追究,因为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何大宝使坏或是暗算,既然如此,何大宝如今又富贵了,当然是做朋友比做仇人划算。 何大宝坐了一会儿,端着茶碗走到季山泉旁边,躬着身问道:“公子爷,如何称呼?” 季山泉看着他微微一笑,答道:“姓季,季节的季。” 何大宝看了一眼空座位,问道:“季公子,我能坐这儿吗?” 季山泉笑着答道:“坐吧。” 何大宝坐下,看了一眼坐在珠帘后,已经换了女装的云凤和怜玉,笑着说道:“公子打算在代州常住?” 季山泉答道:“看看再说。” 何大宝看着他问道:“公子为何选何掌柜合伙儿?” 季山泉也看着他,反问道:“还有比何掌柜更合适的人选吗?” 何大宝一笑,说道:“兄弟我也是懂行的。” 季山泉说道:“听说了,你这位何掌柜,是那位何掌柜的学徒。” 何大宝淡了笑意,说道:“季公子,我没有通匪。” “我信。”季山泉微笑着说道:“通匪不是好玩儿的,即便官府抓不到把柄,山匪也得吃你一辈子,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则没有必要跟山匪搭扯。” 何大宝呵呵一笑,说道:“季公子是爽快人,不仅是爽快人,也是明白人。那兄弟就直话直说,这何掌柜可是个灾星,季公子与他合伙儿,兄弟担心你血本无归啊。” 季山泉失笑道:“看不出来,何大哥还信这些。” 何大宝皱眉道:“季公子,人总是拗不过天的。” 季山泉淡了笑意,说道:“我只听说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教人以向善为本。” 何大宝说道:“话是不错,但依兄弟浅见,人活成什么样儿,都是自己造的孽,应该由他自己承受。” 季山泉看着他说道:“何大哥,说说你吧,你是怎么从一个伙计,变成如今这样儿的?” “我?”何大宝笑道:“季公子恐怕是想说,我一个要饭的,受了何掌柜的恩惠,却不知报答吧?” 季山泉答道:“你要这么说也行。” 何大宝点了点头,嗤笑道:“我知道大家都怎么看我,但这话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因为他们听不懂。但季公子你不同,你是明白人,今天我就跟你说说。” 季山泉点头,答道:“洗耳恭听。” 何大宝先叹了口气,又喝了口茶,然后把茶碗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斜倚着茶几,看着季山泉说道:“何掌柜不应该可怜我。我自幼父母双亡,靠讨饭度日,人撵我,狗咬我,一年到头儿,能有顿饱饭吃就是老天爷开眼了。为什么会这样?”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何大哥是想说,你上辈子造了孽?” 何大宝两手一拍,说道:“季公子果然是明白人!我不仅是造了孽,还是造了大孽!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可是何掌柜对我施恩,让我吃饱穿暖。说老实话,我心里感激他。但是,他逆天了!他妨碍了老天爷对我的惩罚。” 何大宝停住,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放下后又接着说道:“如果不是他救我,可能我早就死了,我偿还了上辈子的债,下辈子可能会好过些。可就是因为他救了我,本该还债的我,又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那我下辈子还得还债,兴许小时候受的罪,我还得重新再受一遍!到了下辈子,他还能等在那儿救我吗?就算下辈子能,只要我的债不还完,他能一辈子又一辈子的等在那儿救我吗?” 季山泉看着他,何大宝说的这个理,你还真不好说它是‘歪理’,其实他说得不无道理。 何大宝指着季山泉笑道:“明白人,一点就透,我喜欢。” 季山泉一笑,没有说话。 何大宝又说道:“何掌柜落得如此下场,估摸着是老天爷生他的气了,所以他才会这么倒霉。季公子,你可得多加小心呐!” ‘啪嚓’一声,店铺门上的牌匾掉了下来,险些将何天祥砸在底下! 何大宝说道:“你瞧!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来了!” 季山泉沉默着,霉运这个东西,不像妖气鬼气之类的气息,霉运是察觉不到的。只有当倒霉的事儿发生时,你才知道霉运来了。想解决何天祥的问题,一定会颇为费时。 何大宝说道:“季公子,要我说,你还是不要跟他合伙儿了,咱俩一起干,我保你发大财。” 季山泉看着他问道:“既然你想得这么透彻,你又何必过这种好日子?为什么不散尽家财,到街上讨饭去?” 何大宝愣了一下,笑得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站起来拱手道:“日后季公子要是有意与在下合伙儿,在下绝不推托,告辞。” 何大宝走后,怜玉从珠宝后出来,引起一片惊叹声。 怜玉走到季山泉身边,福身道:“少主,少奶奶请你进去说话。” 季山泉站了起来,走进了隔间儿。 宾客们交头接耳,都对季山泉的身份匪夷所思,贴身的丫鬟如此的美若天仙,那此人必是豪门贵族,说不准还与皇家有瓜葛! 云凤说道:“何大宝到底也没说,他是如何变成有钱人的。” “是啊。”季山泉点头,说道:“先看着吧,看看何掌柜能倒霉到什么地步。”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何天祥联系了老主顾,第一批货准备起运了。这批货要从代州运到并州,路线还是上回被劫的路线。 领路的老孙头儿十分不解,问何天祥:“何掌柜,上回你就是在这条道儿上栽了跟头儿,这回还走这条道儿?我老孙头儿的面子,在这条道儿上不管用了。不瞒你说,打从上回丢了你的货,这十年,我也是再没有生意了。” 何天祥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东家的意思……这一趟,东家亲自押车,你老只管领路,别的事不用管。” “东家?”老孙头儿皱眉道:“何掌柜,你别嫌我嘴臭,就那个小白脸儿,身娇肉贵的,别说碰上山匪,就是走这一趟,就够他受的!” 何天祥不想跟他解释,老孙头儿是个犟葫芦,除非他亲眼看到,否则任你说破大天,他也不信。 何天祥说道:“东家这样吩咐,我也只能这样办,你老就领着走一趟吧。” “那好。”老孙头儿板着脸说道:“这趟要是再出了事儿,可就真不赖我了。” 后宅里,季山泉嘱咐怜玉:“怜玉,自从我和云凤相识,她就是个祸星,从来就不曾安稳过。这一次我去押车,你得帮我照看好她。” 怜玉眨了眨眼睛,说道:“奴婢没明白,请少主明示。” 季山泉说道:“她体质极阴,身上又有宿魂玉,容易招来恶人抢夺,自从宿魂玉跟上她,我就没离开过她身边,这一次我得离开,你要代替我保护她。” “哦。”怜玉答道:“少主放心,奴婢绝不会让少奶奶有任何闪失的,少主早去早回就好。” 季山泉又嘱咐应灵:“守好姐姐,我带着香包,万一有事,寻着香气来找我。” 应灵斜眼看着怜玉,说道:“有她就行了。” 怜玉蹙眉道:“我跟你有仇啊?” “有仇。”应灵恨恨地答道:“就因为有了你,姐姐都不像以前那样对我好了。” 怜玉‘嗤’了一声,白了它一眼。 云凤说道:“师兄放心吧,早去早回。” 次日启程,出了城门,老孙头儿说道:“东家,紧走还是慢走?” 季山泉答道:“怎么走都好,你老是领路的,你老说了算。” 老孙头儿点了点头,又说道:“东家,那就听我的,咱们换条道儿走,绕点儿路,稳妥。” 季山泉摇头,说道:“不绕路,就走上次被劫的路,十年的利钱,我得收回来。” 老孙头儿一皱眉,问道:“东家是练家子?” 季山泉微笑道:“你老就放心吧,晚辈不止是练家子这么简单。” 第223章 :老孙头儿 顺着官道走了不到二十里,马队就转了向,下了官道,向林子走去。 季山泉骑着马跟着,也不说话。 直到中午歇脚时,老孙头儿才走到季山泉身边,坐下后说道:“东家,你是第一次押车出门儿吧?” “是。”季山泉点头。 老孙头儿笑道:“东家是信人,让我老孙头儿领路,就什么都不问。” 季山泉微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 老孙头儿笑着点头,说道:“东家不问,我得说。走官道没有山匪,但有官兵。官兵设卡征税,比山匪还狠。从代州到并州,一路上的关卡算下来,要交的税都快赶上这批货挣的钱了,再刨掉人吃马嚼的花销,能混个不赔不赚就是好的。走山路,有山匪,也得给山匪上供,不过比给官兵的要少很多。” 季山泉点头,问道:“既然上供,为什么上一次还劫了货?” 老孙头儿叹了口气,答道:“那伙山匪的大当家浑号穿山豹,那年他抢了个小娘们儿做压寨夫人,从他山道上走的货队都被他劫了,说是庆贺他大婚。后来又听说,他那个压寨夫人比他还狠,每回得看货要钱,要不然就直接全劫了,这条山道啊,快没人走了。” 老孙头儿又叹了口气,说道:“何掌柜时运不济啊,偏巧那年并州要的货多,他把所有的货都带上了,要不然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完了。” 季山泉微微皱眉,问道:“都劫了?就没人找后账儿吗?” 老孙头儿呵呵一笑,说道:“东家,你不像是做买卖的。我说的都劫了,指的都是小生意人,真正的大商家,人家走的是官道,人家过卡不用交税,早把上头打点好了。唉……说到底呀,官也好,匪也罢,欺负的都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季山泉点头。 老孙头儿停了一会儿,看着季山泉问道:“东家,看你这样子,绝不是平头百姓,你这是要做什么?”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讨债,偿愿。” 老孙头儿皱眉,问道:“东家说什么?” “没什么。”季山泉微笑着说道:“你老吃点儿东西吧。” “啊。”老孙头儿答道:“我吃过了,东家吃吧,我不跟你絮叨了。” 吃了饭起程,天黑前来到一处大场院前。老孙头儿说道:“东家,今天就住这儿吧,这种场院就是专门留宿走山路的货队的,虽然不如客栈舒服,但好歹能挡风避雪。”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全凭你老安排。” 老孙头儿到门前喊道:“老金头儿!接客啦!” “这他娘的是谁呀?”一位老者拉开门儿出来,走到院门口,明显愣了一下,指着老孙头儿说道:“老孙头儿?” 老孙头儿乐道:“是我!没想到吧?” 老金头儿连忙打开院门,抓着老孙头儿上看下看,说道:“十年没见了,你还是老样子。” “是啊。”老孙头儿的语气中有些感慨,拉着老金头回身说道:“这是我们东家,季公子。” 老金头儿打拱道:“季公子好。” 季山泉拱手道:“金老爷子好。” 老金头说道:“快,上屋里歇吧。” 又回身喊道:“老婆子!来客了,把火烧旺,准备晚饭!” 天擦黑儿时,饭准备好了,老金头把季山泉让到坑里,说坑里暖和,又叫老孙头儿上坑。 老孙头儿说道:“我吃过了,你们吃。” 老金头儿问道:“你啥时候吃的?这饭才刚做好。” 老孙头儿笑着说道:“就是刚才,你们吃吧,别磨叽了。” 老金头儿皱眉道:“快上坑!十年没见了,咱老哥儿俩好好儿喝两盅儿。” 老孙头儿摆手道:“喝什么呀,早戒掉了。” 老金头儿过去拉他,不高兴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十年都没见了,你扯什么蛋呢,快上坑坐!” 老孙头儿拗不过他,只能笑着上了坑,坐在季山泉旁边。 老金头儿倒上酒,对外屋喊道:“伙计们吃好啊,我老头儿就不陪你们了!” “行嘞!” “招呼我们东家吧!” 伙计们七嘴八舌地答应。 老金头端起酒,说道:“季公子,老头儿敬你一杯。” 季山泉端起杯,说道:“我敬老爷子。” 喝了一盅,老金头儿又倒上酒,对老孙头儿说道:“来,整一个。” 老孙头儿没办法,端起酒盅干了…… 天黑透了,伙计们都睡了,季山泉走到院子里,看到老孙头儿在检查绑货的绳子。 季山泉走到近前,说道:“还没睡呢。” 老孙头儿回头,笑着答道:“岁数大了,觉少了,东家怎么也没睡?” 季山泉答道:“头一回押车,心里有事儿放不下,不困。” 老孙头儿说道:“东家,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咱们紧走几天,能把绕远儿的时间补回来。” 季山泉微笑道:“我没关系,你心里放得下吗?” 老孙头儿一愣,问道:“东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山泉说道:“干你们领路这行儿的,凭的就是脸面。可你老的脸面丢在这条山道上了,你老心里放得下吗?” 老孙头儿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有啥放不下的,我这张老脸值几个钱。” 季山泉说道:“十年了,还是走这条山道,你老不是也跟着来了吗?” 老孙头儿笑了笑,说道:“不早了,东家早点儿睡吧,明天就要过那道山坳子了,你得养足了精神。我估摸着我这张老脸……还是不管用啊。” 转过天,天阴得像要滴下水来,老孙头儿扬着头叹了口气,说道:“东家,今天这天儿可不好啊,要不……咱们再待一天?” 老金头儿说道:“真老了?啊?天儿不好才要赶紧走,要是下了大雪封了山,你还怎么走啊?” “啊……”老孙头儿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声,说道:“是啊,我把这茬儿给忘了。” 季山泉说道:“走吧。” 货队进了山,老孙头儿开始变得不安。 季山泉牵着马走到老孙头儿身边,说道:“老爷子,不用担心,今天就能把所有的事儿都了结。” “东家。”老孙头儿皱眉,说道:“我这心里慌得很,要不咱们还是回头吧?” 季山泉答道:“不回头。” 天阴着,看不见日头,估摸着走了两个时辰,前面是一道山坳。 老孙头儿的脸色越发地不好了。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别担心,不会有事儿的。” 老孙头儿看着季山泉,说道:“东家,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是碰上穿山豹那伙山匪,你打算怎么办?” 季山泉想了想,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办?” 老孙头儿答道:“要是他们要的钱不是太高,东家还是以和为贵吧?” 季山泉微笑着点头,答道:“行,听你老的。” 老孙头儿叹了口气,这位东家,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真能听话才好,要不然,恐怕这一趟还得栽在这儿。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东家就算是练家子,可他的年纪,恐怕也厉害不到哪儿去。 都说何掌柜方人,可别把这位东家给方死在这儿! 进了山坳,走到半腰儿时,两边冒出几十个人,持刀挟棒,为首一人喊道:“站下!” 老孙头儿握了握季山泉的手腕,然后向那人走了两步,抱拳道:“是我,老孙头儿。” “谁?”那人的声音有些奇怪,赶着向老孙头儿走过来,边走边问道:“哪个老孙头儿?” 老孙头儿答道:“代州城的老孙头儿。” 那人猝然停步,周围死一样的静。 老孙头儿抱着拳说道:“拜上大当家的,这趟走的还是代州何掌柜的皮货,请大当家的赏口饭吃。” 没人应声儿,那人又往前走了两步,指着老孙头儿骂道:“闹你娘的鬼!你到底是谁?不说实话,老子一刀宰了你!” 老孙头儿一愣,看了看,说道:“这不是二当家吗?十年不见,你老还好啊?” “啊!”二当家突然大喊一声,抽出刀指着老孙头儿说道:“你到底是谁!说!你到底是谁!” 老孙头儿愣住,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季山泉走到老孙头儿身边,轻声说道:“老爷子,你死了很久了,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什么?”老孙儿转过脸愕然看着季山泉,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场景。 “大当家!”老孙儿站在风雪里,傲然说道:“咱们是多年的交情了!这些年,我孙大旺带了多少货队从你山下过?兄弟们哪个没沾过我的好处?你大婚是喜事,回头我包一份厚礼送来。可这些货是主家的,你从我手里夺了去,这买卖我还能做吗?” “我管你能做不能做!”穿山豹拎着刀骂道:“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是老子赏你饭吃,你倒跟老子盘上道儿了!兄弟们!搬货!” “不能搬!”老孙头儿冲上去想阻拦。 一柄钢刀映着阳光,向老孙头儿的脖子划来…… 老孙头儿看着季山泉,呢喃道:“我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老孙头儿的脖子上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乌黑的血流了下来。 第224章 :拔寨 “啊……”有离得近的伙计吓得叫喊着往后退,山匪们也都往后退。 季山泉看着老孙头儿说道:“货丢了,脸面没有了,你放不下,执念太深。” 老孙头儿茫然问道:“那我……是什么?” “活尸。”季山泉平静的回答。 老孙头儿看着季山泉,问道:“东家,你是什么人?” 季山泉答道:“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座下弟子,季山泉。” 老孙头儿愣了半晌,又问道:“那你这是?” 季山泉抽出灵血剑,说道:“行侠仗义,惩奸除恶。” 话音未落,季山泉已经化做一道残影。 “哎!” “啊!” “饶……” 山匪们相继发出短促的声音,但都没了下文,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二当家紧握着刀来回扭头,想找到季山泉。可当他找到时,灵血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道长。”二当家扔下刀,直接跪下,扬着头看着季山泉说道:“我将功赎罪。” 季山泉冷淡地问道:“你有什么功,可以赎你的罪?我没有杀你,是有话要问你。你们大当家在山上吗?” 二当家的答道:“我们大当家不在山上,道长若是饶我不死,我就告诉你,我们大当家在哪儿。” 季山泉看着他,问道:“你们拜的是关帝爷吗?” 二当家一愣,随即明白季山泉是说他没义气。 二当家说道:“道长,我们是山匪,不是豪侠。” 季山泉沉吟了片刻,收回灵血剑,说道:“你说得也对,你们大当家的在哪儿?” 二当家的咽了咽口水,说道:“大当家的,早在七年前就死了。现在的大当家,其实是大当家的娘子,玉莲。” 冯玉莲,十年前被穿山豹抢回来,过了一年,生了个孩子,但是死了。之后,冯玉莲便勾搭二当家,于七年前杀了穿山豹,自己做了大当家。 冯玉莲比穿山豹还狠,看货要钱,不给钱或是不让看货,当场杀人抢货,还把人头给主家送回去。 因为这个缘故,走这条山道的货队越来越少,二当家就只能领着人去踩别人的地盘儿,跟同行抢生意,由此也引发了多场恶斗,原本二百多人的山寨,如今只剩下四五十人。 人少了,也就打不过同行了,只能在自己的地盘儿猫着。好在这条山道没什么油水,也没有同行往这儿踩。二当家平时就带着人在山中打猎,偶尔能劫个货队,抢几个钱。 今年,一年都没有货队打这条道儿上走,季山泉的货队是头一份儿。 季山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带我上山。” 二当家的点头,慢慢站起来,低着头转身。 季山泉看了一眼吓得缩在一起的伙计,说道:“你们留下看着货。” 没人应声儿。 季山泉又对老孙头儿说道:“你跟我来吧,免得留在这儿,把伙计们吓坏了。” “好。”老孙头儿的声音变得浑浊暗哑,脸上罩了一层死灰色。 二当家转回身,哆嗦着说道:“道长,你还带着他呀?” 季山泉简短地说道:“前面带路。” 远远地看到山寨,木头做的大门,墙和箭楼。 箭楼上放哨儿的人看到二当家一个人回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人,立时明白是被人挟持了,便吹响了号角。 一会儿工夫,木墙后面冒出二十几个人头,都弯着弓搭着箭。 冯玉莲登上了箭楼,一身鲜红的对接短打,梳着飞凤髻,腰间别着两把短刀。对身边的三当家轻声说道:“射死他们,你就是二当家。” 三当家看了冯玉莲一眼,大声说道:“放箭!” 旁边一名山匪说道:“三当家,那是二当家的!” 冯玉莲拔出短刀,一刀捅进了那名山匪的肚子,随后抽出滴血的短刀,抬腿一脚将那名山匪踢倒,脆声说道:“放箭!” 二十几支箭,同时向三人射去。 二当家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季山泉一晃身挡在他前面,挥动灵血剑,将所有的箭矢打开。 冯玉莲眼中划过一丝繁杂的神色,尖声叫道:“冲出去,将他们乱刀砍死!” 三当家说道:“大当家,这个后生武功不弱!” 冯玉莲瞟了他一眼,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说道:“你的本事,都用在床上了吗?” 三当家一皱眉,拎着刀转身喝道:“跟着我冲出去!” 季山泉没有再往前走,站在原地看着冯玉莲,而冯玉莲手扶着护墙,也同样看着季山泉。 山寨的大门吱呀呀地拉开,三当家带着最后的二十几个山匪,呐喊着向季山泉冲了过来。 季山泉叹了口气,拔出了灵血剑。 少顷的混乱之后,重归于宁静,天空依然阴霾。 冯玉莲看着横七竖八的尸首,突然纵声大笑,笑得山呼海啸,笑得鸟飞兽遁。 季山泉对二当家说道:“你们大当家不该抢她回来,她一个人,毁了你们整个山寨。” 二当家站了起来,愕然看着季山泉,又缓缓将目光移向箭楼上的冯玉莲。二当家突然醒悟过来,冯玉莲一直在报仇!她害死大当家,断了山寨的财路,鼓动他们去跟同行火拼……二百多人的一个山寨,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臭娘们儿!”二当家俯身捡起一柄刀,向山寨大门跑去。 季山泉飞起一脚,踢在脚边的一柄刀的刀镡上,钢刀箭一般射出,刺穿了二当家的后心。 二当家扑跪在地上,双手拄着刀,回过头,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走到他身边,平淡地说道:“这是你们的报应,我不会看着你杀她。” “啊!”二当家猛然撑起身,双手握刀,拼死向季山泉砍来。 季山泉左掌推出,二当家喷着血倒飞出去,摔在雪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走进山寨大门,冯玉莲站在不远处,短刀架在脖子上,看着季山泉说道:“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坏事,但我是被逼无奈,我有的,只是我的身子,我只能这样报仇!” “三天。”季山泉面无表情地说道:“人死之后,最迟三天就会走到望乡台,一到望乡台,魂就回不来了,就算头七回魂,也有鬼差押送。你现在不能死,你现在死了,他们会把你的命魂撕碎。三天之后,你自行了断。” 说完,季山泉转身。 “你是什么人?”冯玉莲愕然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向大门外走去。 老孙头儿说道:“他是仙家弟子。你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唉……” 老孙头儿摇了摇头,跟着季山泉走了。 冯玉莲扑跪在地上,放声痛哭。 十年,漫长而煎熬的十年,终于结束了。 看到东家带着老孙头儿回来,伙计们松了口气,他们害怕这些被东家杀了的人,也像老孙头儿一样站起来! 季山泉对老孙头儿说道:“山寨平了,你的心愿也该了了,我送你去地府吧。” 老孙头儿答道:“东家,让我再送你到并州吧,山路不好走,我怕你不认识路。” 季山泉点了点头,他的确不认识路,便说道:“好。不过你这个样子,是不能见人了,我做个棺材把你的尸首装殓了。” 老孙头儿摇头,说道:“不用了。东家的好意,我老头儿心领了。其实我十年前就死了,要不是放不下这个事儿,尸首也早让什么东西给叨去吃了。东家,把我就地埋了吧,反正我孤身一人,无亲无故的。”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也好,那我将你的命魂收进玉佩里,等到了并州,我送你去地府。” 老孙头儿抱拳道:“多谢东家,能遇上东家,是我老头儿的福分。”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说道:“你老躺下吧,我好收你老的魂。” 安葬了老孙头儿的尸首,季山泉对伙计们说道:“我知道你们回去以后,一定会对别人说这件事。你们记住,孙老爷子是个讲诚信的人,就因为觉得对不起何掌柜,才会死而不僵。他死了十年,还能像活人一样走动,就是想着有一天,能给何掌柜找回被劫的货。你们在对别人说这件事的时候,一定要把这几句话说清楚。记住了吗?” “记住了。”伙计们都低着头答应。 老孙头儿在玉佩中说道:“多谢东家了。” 季山泉说道:“走吧,看样子,快要下雪了。” 货队再度起程,出了山坳,季山泉回头看了一眼山寨所在的方向。这伙儿山匪除掉了,或许过不了多久,另一伙山匪就会冒出来。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有人行善,就有人作恶。兜兜转转,总在三界内轮回。 山匪的事了结了,看来并不是何大宝通匪劫了何天祥的货,既然不是**,难道真的是天罚吗?季山泉想不通,怎么会有这样的天罚? 晓行夜宿,半月之后,货队进了并州城。 一进城门,旁边突然冒出一声:“仙长!这回可有救了!” 季山泉寻声望去,见是一名将官,披挂整齐,一脸热切地迎了上来。 第225章 :丢婴儿 季山泉不认识这名将官,也没什么印象,勒住马下来,拱手道:“军爷。” 交官连忙抱拳道:“仙长不认得末将,末将余发,在古将军麾下任左卫侍郎将。前不久在并州府衙,亲眼见识过仙长的风骨,钦佩不已。” 季山泉微笑道:“将军客气了,将军刚才说‘有救了’?不知是何意?” 余发看了一眼货队,愕然道:“仙长,你这是?” 季山泉答道:“将军不要误会,我无意做买卖,只是在做功德事。” “哦。”余发一脸了然状,说道:“仙长请这边坐坐,听末将说一说。” 季山泉对伙计们说道:“你们自己去吧,送完了货,住哪家客栈,来个人告诉我一声就好。” 大伙计应道:“是,东家。” 大伙计领着货队走了,余发命人将季山泉的马牵到一旁,将季山泉请到了城门口的营帐里。 季山泉离开并州后没两天,城里便开始丢婴儿,还不是一个两个,一天四五个,这一个来月,丢了五十多个,几乎每一家新生的婴儿都丢了! 这么个丢法儿,不像是人干的。原并州刺史纪大人死了,新任的刺史还没有到任,所以这件事的查办之责,就落到了古将军头上。 古将军一边请了济风道长帮忙,一边四门增禁,严加盘查过往行人,但始终没有查到缘由,更没有找到偷孩子的人……或是妖魔鬼怪。 城内哀号连片,古将军一筹莫展。所以今天余发看到季山泉,才会脱口说出‘这回有救了’。 听完了他的叙述,季山泉说道:“丢了这么多婴儿,我看也不是‘人’干的。已经丢了的,恐怕很难找回来了。” 余发说道:“是啊,所以古将军派兵守着将要生产的人家。” 季山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里觉得不管这位古将军是不是当真为了百姓着想,反正该做的事做了。 余发说道:“仙长,恕我直言,我觉得即使重兵把守,恐怕也保不住新生的婴儿,而且济风道长……应该也没有这个本事。仙长,你老能否出手相助?” 季山泉答道:“贫道义不容辞,这也是功德。” “太好了!”余发有些兴奋,这个事儿闹腾得一个来月没睡好觉了,说道:“仙长安坐,我即刻去禀报将军。” 听说季山泉又回来了,古将军也是心里一松,亲自到城门旁来见季山泉。进了营帐,抱拳道:“仙长,本将有礼了。” 季山泉站起身起手道:“将军有礼。” “仙长请坐。”古将军走过去坐下,问道:“仙长打算如何查办?” 季山泉答道:“用将军的办法,守株待兔。” 季山泉吩咐大伙计带着人回代州,告诉云凤,说他留在并州协助官府办一件事,办完了就回去。 大伙计见季山泉没说是什么事儿,也就没敢问,拿出收到的货款,说道:“东家,货款都在这里。” 季山泉说道:“你带回去给何掌柜吧,回去走官道,住客栈时仔细些,不会有事的。” 大伙计有点儿慌,说道:“东家,这么多钱……我怕万一要是……” 季山泉微笑道:“你是大伙计,将来总要出门办事的,练练吧,仔细些就好。” 打发走了伙计,季山泉去了被保护的那户人家。 偷婴儿的事如果是‘人’干的,他不用守在附近,这些官兵足以应付。如果不是‘人’干的,那他也不能守在附近,否则他这一身妖气,离着八丈远就察觉到了。 季山泉在这户人家的宅院里转了一圈,在几处隐秘的地方贴了感应符,只要有不是‘人’的东西接近,二十丈以内,季山泉就能察觉到。 贴好了符,季山泉打算离开,出门却碰上济风道长。 看到季山泉,济风道长愣了一下,而后起手道:“小道友,别来无恙。” 季山泉起手回礼道:“济风道长。” 济风道长说道:“小道友,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出一丈多地,济风道长压低了声音说道:“小道友,丢婴儿的事,我觉得不简单。” 季山泉明白,他肯定是查出了什么,便说道:“请道长指教。” 济风道长说道:“我查出一些蛛丝马迹,但没有告诉官家。” 季山泉看着等了片刻,问道:“道长是怕官家办不了?还是怕自己惹祸上身?” 济风道长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不怕小道友笑话,贫道本事不济,既怕官家办不了,又怕自己惹祸上身。” “哦……”季山泉答应一声,想了想才问道:“那依道长看,我能否处置得了?” 济风道长摇了摇头,说道:“贫道没有低看小道友的意思,小道友虽然道法精深,但架不住对方的来头儿太大,小道友还是不要招惹才好。” 季山泉说道:“还请道长明示。” 济风道长左右看了看,凑近季山泉,轻声说道:“北边儿有座琼玉山,山上有个玉罗山庄。这件事肯定不是‘人’干的,贫道也没有查探到鬼气,那就只能是妖干的。” 济风道长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并州城方圆八百里的异类,即使不服玉罗山庄管,也不敢在其管辖的范围内闹事。丢了几十个婴儿,这么大的事,玉罗山庄一点儿风声都没有,贫道觉得事非寻常。” 季山泉皱眉道:“道长的意思是说,这么多婴儿,是玉罗山庄偷的?” 济风道长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贫道想不出别的什么人,但也没有证据说是玉罗山庄做的。” 季山泉沉了脸,说道:“我去问问。” “万万不可!”济风道长惊得脸都白了,说道:“小道友,你初来乍到,应该还不知道玉罗山庄的厉害吧?” 季山泉不能告诉他关于自己的身世,只能附和着说道:“还请道长明示。” 济风道长严肃地说道:“玉罗山庄由来已久,据贫道观中古籍记载,玉罗山庄兴建于西周初年,庄主玉罗香是一只千年妖狐,法力深不可测!” 季山泉皱眉道:“那又如何?难道她法力高,便能祸乱人间,为所欲为吗?” 济风道长摇了摇头,说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玉罗山庄一向自律,自兴建起,曾未对人间有过侵犯之举。这一次的事,我也只是猜测,没有丝毫的证据。小道友,半分证据都没有,别说是玉罗山庄,就是寻常人家,你也不好找上门去质问吧?” 季山泉点头,这话说得也对,不能因为人家是狐族,便一有事儿就先算到人家头上。 季山泉说道:“我在宅院里贴了符,有非人之物来时,我能察觉到,我就不在这里守着了。” “哦。”济风道长愣了一下,答道:“好。” 季山泉也愣了一下,因为一般有些法力的人,都能察觉到他身上的妖气,所以他相当然的认为济风道长也知道他不留下的原因,但是,看济风道长的样子,好像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这种事,别人不知道最好,哪还有上赶着告诉人家,然后再费口舌解释的。 季山泉起手施礼,转身走了。 回到余发给他安排的宅院里,季山泉躺在床上琢磨,难道这件事真是狐族干的吗?偷这么多婴儿,肯定是要用婴儿血。 婴儿血不仅至纯,未受世俗污染,还带有许多先天之气,往往会被妖物用来炼化。至于炼化什么,就要看妖物的法力和欲求了。如果这件事真跟玉罗山庄有关,该怎么办? 十天过去,那户人家还没有生产。 当天掌灯时分,应灵找来了,说道:“姐姐和狐狸精正往这儿赶,让我先来说一声儿。” 季山泉失笑道:“你就那么不喜欢怜玉吗?” 应灵想了想答道:“她也是侍兽,跟我争宠!” 季山泉摇头道:“她不是侍兽,她是狐妖,不是妖兽,她不会跟你争宠,她是我的……” 季山泉顿住,他是想说‘她是我的陪房’这句话,但及时停住,突然发觉,自己在提到怜玉的时候,竟然很多话都是顺口就往外说,根本不用想。 应灵看着他问道:“是你的什么?” 季山泉一笑,说道:“你相信我,她不会跟你争宠的。” 应灵执拗地问道:“她是你的什么?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她是我的陪房,是我的贴身丫头,她要争宠,也是争我的宠,不会争你姐姐的宠。” “哦。”应灵看着他说道:“我把你这话告诉姐姐去。” 季山泉失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告诉去吧,我不受你要挟。” 应灵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回去找姐姐,不跟着你,跟着你肯定没好处。” 季山泉笑着答道:“去吧,现在就走。” “哼!”应灵哼了一声,嗖的不见了。 季山泉笑了一下,站起来想要洗把脸就睡下了,突然察觉到感应符的法力震动,连忙抓起灵血剑,抢出门来,向那户人家奔去。 第226章 :败论 婴儿的啼哭声在静夜里分外清晰,季山泉停在十丈以外的阴影里,没有靠近。既然还能听到婴儿的哭声,自然是还没有丢,虽然感应符已经有了震动,但并不能证实就是有东西闯入了,现在进去,只会打草惊蛇。 婴儿的哭声持续了一会儿,便安静了下去。季山泉闭上眼睛,仔细地聆听着婴儿的呢喃声,同时查探着周围的气息。 一股妖气从身后接近,季山泉手按剑柄转回身,愕然唤道:“绵玉?” “少主。”绵玉福身说道:“庄主要见你。” 季山泉微微眯了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婴儿是你们偷的?” 绵玉依然福着身低着头,重复道:“少主,庄主要见你,请少主现在就跟奴婢回去。” “好。”季山泉沉着脸说道:“走吧。” 来到玉罗山庄,悟道楼,季山泉站在玉罗香面前,看着她问道:“那么多婴儿,都是你偷的?” “是。”玉罗香平淡地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更不要说愧疚。 季山泉皱紧了眉头,问道:“你把那么多婴儿都杀了?” “杀了。”玉罗香竟然还露出一抹笑意。 季山泉手按剑柄,怒视着她。 玉罗香说道:“省省吧,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在我面前拔剑?” 季山泉怒道:“你为祸世间,天理不容!” 玉罗香嗤笑了一声,说道:“那怎么没见天雷劈死我呢?” 季山泉将灵血剑拉出半截,咬着牙瞪着玉罗香。 玉罗香问道:“你是想讲道理,还是想打架?我都奉陪。” 季山泉怒极反笑,说道:“你居然还有道理可讲?” “当然有道理可讲。”玉罗香微笑道:“人可以狩猎,只为了一己欢愉,便随意杀戮生灵,我需要百婴血,为何却不能取用?难道凡人是三界的主宰吗?只有凡人可以猎杀其他生灵,我却不能碰他们?” 季山泉怒道:“三界定规,鬼妖邪魔皆不可祸乱人间,否则,必除之!” “哈哈哈哈……”玉罗香放声大笑,不像是在示威,反倒像是真的很好笑的样子。 季山泉皱眉道:“你笑什么?” 玉罗香缓上一缓,依然笑容满面地说道:“我笑你真是有趣儿,三界定规?谁定的?谁告诉你的?你是有天庭诏书呢?还是有三清法旨啊?你嘴一张,就说是三界定规,你吓唬我?你还没这个资格吧?” 季山泉说道:“我打不过你,道门万千,合众人之力,定然能将你除掉!” 玉罗香收敛了笑意,看着他幽幽说道:“为了一百名素不相识的初生婴儿,就要灭了自己的亲姐姐,这就是你一心想学的‘道’?” 季山泉咬牙说道:“我已经转世为人,不再是异类了。” 玉罗香呵呵笑道:“对于我们来说,你们‘人’才是异类。” 季山泉沉默了良久,低声说道:“你不要再偷婴儿了,以后也不要再做这种恶事,这一次……我可以装做不知道。” 玉罗香脸上的笑意一凝,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玉罗香很欣慰,好歹还是念着姐弟情分的。 玉罗香说道:“你坐下,我慢慢对你说。” 季山泉厉声说道:“你先答应我!” 玉罗香斥道:“不要因为我是你姐姐,你就变得如此急躁!坐下!” 季山泉又瞪了她一会儿,见她半分也不退让,只能叹了口气,坐在条案前。 玉罗香说道:“在我对你说之前,我要先问你几件事,头一件,你是如何才能转生为人的?” 季山泉皱着眉头答道:“我前世修法积德。” 玉罗香说道:“你前世如何能修法积德?” 季山泉明白了,说道:“你是想说,我也是食人精血,炼化成妖,才有了今世的机缘,对吗?” 玉罗香冷冷地说道:“你还不算太笨。” 季山泉说道:“可你已经不需要再食人精血了呀!” 玉罗香失笑道:“你以为我取来吃的吗?再者说,你所学到的规矩,只是道门那些不成器的后辈教你的。你想知道三界真正的规矩吗?” 季山泉一愣,玉罗香说道:“神与仙不可以杀凡人,但凡人要礼敬神仙,否则神仙也可以惩处凡人。鬼和魇与凡人同品,不可以杀凡人,但凡人也不可以杀鬼与魇,除非鬼魇作乱,否则凡人杀鬼与魇,也会受到地府严惩。至于妖和怪……” 玉罗香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妖和怪与凡人对立,凡人可以杀妖怪,妖怪也可以杀凡人。精与灵,还有魔,另居一隅,不在此列。” 季山泉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玉罗香微笑道:“你是否在想,既然如此,为什么道家还要降妖除魔?” 季山泉垂下目光,没有回答。 玉罗香说道:“道门子弟,原本就是凡人出身,降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不过是把互相杀戮,说成了积攒功德。而至于除魔,你见过魔吗?魔根本就不会在人间行走,你们所说的‘魔’,只是你们自己认定的,并不是真正的‘魔’。” 季山泉再次看向她,冷冷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会收手?” 玉罗香同样冷冷地答道:“我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完。我劝你不要捣乱,如果你将这件事告诉道门中人,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其一,你没有证据,我不会承认。其二,一旦开战,谁胜谁败,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玉罗香的脸上浮现傲然之色,说道:“我这玉罗山庄,建于西周初年,自建成至今,道门中还无人敢小觑!我手下狐族十余万,是隐世道门中弟子数量的几倍!而且,以你为例,就凭你现在的本事,你连绵玉都降不住。道门中有你这样法力的弟子,为数不多吧?” 季山泉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无话可说了,能说的话都让玉罗香说了。 玉罗香微笑道:“山泉,还有一句话,我得告诉你,即使你拿到证据,也没人会帮你。不信你可以回山去问你师父,没有人会为了一百名婴儿,向玉罗山庄宣战。” 季山泉怒道:“有我在,你就别想再偷婴儿!” 玉罗香哑然失笑,说道:“我的好弟弟,我刚才的话你听进去没有?以你现在的法力,连绵玉都降不住。如果不是察觉到了你身上的妖气,绵玉早就把那个婴儿抱回来了。正因为你在那儿,所以绵玉才没有碰那个婴儿。山泉,我给你七天的时间,你可以装做这件事解决了,然后离开并州。即便日后他们再找到你,一百名婴儿也凑齐了,也就没事了,你大不了再回来装装样子,我会派人配合你的。” 季山泉怒道:“你想让我助纣为虐?” 玉罗香反问道:“纣有什么虐?商纣王朝原本固若金汤!精兵强将无往不利!若不是纣王迷于美色,失了心智,岂会残杀忠良,自毁江山……这都是天命,你还不懂吗?” 季山泉怔住,玉罗香说道:“入世修炼,积累功德,这是好事,但你要量力而行,能管的事便管,管不了的事,一定要绕着走。我刚把云凤给你救回来,你不要再拉着她往火炕里跳,更不要想方设法地引发再一次的道妖之争,那样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甚至可能会令世间道门一蹶不振!这个罪过,你背不起。我还是那句话,不能只看事儿,要看局。” 季山泉沉默着。 玉罗香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我是特意等你走了再开始办事,你碰到什么事了吗?” 季山泉瞪了她一眼,答道:“不用你管。” 玉罗香斥道:“不要闹孩子脾气!正因为我是你姐姐,所以我才跟你说这么多话。如果你不是我弟弟,你连山脚下那座石牌楼都进不来,绵玉就把你收拾了!” 季山泉看着她,咬着牙说道:“他们是刚出生的婴儿!” 玉罗香凝视着他的双眼,幽幽说道:“当年凡人大举猎杀狐族,你也曾这样看着我说……他们没有犯错,为什么要杀他们。” 季山泉再一次愣住,玉罗香接着说道:“你也曾同我一起率领狐族,向凡人复仇,杀得尘烟蔽日,血流千里,玉罗山庄威名赫赫,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季山泉幽幽一声长叹,前世敌,今生友,三界轮转,纠缠羁绊,理不清道不明,这个‘道’,究竟要如何修? 玉罗香说道:“听姐姐的话,其实世上的道理很简单,有强权,自然就会没公理,我已经很讲道理了。今时我虽然要取用百名婴儿之血,但千百年来,我保佑着方圆八百里的安宁。如果没有我,这方圆八百里之内,千百年来,不知要枉死多少人。” 离开玉罗山庄,季山泉的心情极为沉重。七天,七天之后,还是会有婴儿被抓走。 虽然季山泉不想承认,但站在玉罗香的角度上,她说的话是有道理的。而且令他最失落的一句话,就是‘有强权,自然就会没公理’。又想起十天前济风道长提到玉罗山庄时的态度,季山泉重重地叹息一声,向并州城返回。 第227章 :借运 婴儿没有丢,古将军很高兴,特意命余发犒劳季山泉。 季山泉心中有愧,却又无能为力,只对余发说道:“将军谬赞,愧不敢当。我并没有察觉到怪异气息,想必不是异类作乱,有将军守护安宁,也用不到我了,我在代州还有事情未能了结,就此告辞。” 余发本想挽留,但以往的婴儿一出生就丢了,这回却没有丢,余发也觉得不是妖怪干的,再加上季山泉说了还有别的事,所以余发回报了古将军,送季山泉离开了。 回代州的路上,与云凤和怜玉会合。 看到他一脸的沉闷,云凤问道:“出什么事了?” 季山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行至黄昏,投宿客栈,云凤才又问道:“到底怎么了?” 季山泉把事情说了一遍。 “哦。”云凤答应一声,便再没了话。 季山泉诧异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想?” 云凤眨了眨眼睛,答道:“不怎么想,以大局为重嘛,这事儿咱们又管不了,何必心烦呢?” 季山泉皱眉,云凤装模作样地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说道:“困了,早点儿睡吧。” 怜玉赶紧给云凤铺床,然后退了出去。 夜深了,季山泉一个人坐在桌边生闷气,说不过玉罗香也就罢了,云凤竟然也不关心!云凤不是一向豪侠仗义吗?这回怎么三缄其口了? 云凰坐在他身边,轻声说道:“师兄,你别生凤儿的气,凤儿是这样的,跟外人一向是讲理的,但牵扯到自家人,她就不怎么讲理了。玉罗香毕竟是你姐姐,而且你也说了,狐族势大,咱们自己管不了,要是联络道门各家,恐怕会引发道妖之战,不论结果如何,死伤总是难免。况且你夹在中间,不也左右为难吗?” 季山泉皱眉恼道:“她怎么能杀害婴儿!” 云凰叹了口气,轻声轻慰道:“姐姐坐镇琼玉山,千百年如一日,从不曾扰民乱世,这回这样做,恐怕是事出有因,情非得已。你也不要钻牛角尖儿,当初为了救绍雪,你不是也炼化了一缕残魂吗?” 季山泉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你说我这样……算不算畏敌怯战,同流合污?” 云凰哑然失笑道:“你想得也太多了。你既不是天下之主,更非三界之尊,浮世过客,沧海一粟。能尽力的事自当尽力,可无能为力的事,又何苦为难自己。” 季山泉沉默着。 云凰又劝道:“放宽心吧,其实无非因为玉罗香是你姐姐,所以你才想不开,心里觉得可以跟她闹一闹。想想袁天纲布的绝煞升龙局,你不是同样无能为力吗?” 季山泉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睡觉。” 不日回到代州,来到皮货店门口,看到皮货店竟然烧成了白地! 何天祥哭着在灰堆里翻找,怀里抱着烧掉半截的皮子。 云凤失笑道:“还真是倒霉呀,我就不信了!” 随后拍了拍背包,说道:“应灵,再回去给我拿一千两银子来。” “嗯。”应灵答应一声,嗖的消失了。 季山泉唤道:“何掌柜。” 何天祥回过头,满脸的脏,留着两道泪痕。看到季山泉,何天祥直接跪在了灰堆里,哭道:“东家!我对不起你呀……” 季山泉说道:“没什么,烧了就当是旺财了,再开一间就是了。” 何天祥愣住,不但何天祥愣住,周围看热闹儿的人也都愣住了。何开祥要了十年的饭,如今却碰到这样一位金主,这是什么命数? 何大宝站在人群中看着季山泉,他也是来看热闹儿的,想着季山泉回来后,不定得怎么懊恼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番光景。 何大宝悻悻地回到了家中,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起身回了后宅。 进了别院儿,到了房前,听到屋里嘻笑淫|乐之声嗓耳,何大宝皱着眉头推开了门,斥道:“都出去!” 两名女子连忙抓起衣物跑了出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坐了起来,一边穿裤子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了?在哪儿受了气,拿姑娘们撒气?” “师父。”何大宝背着身坐在桌边,问道:“你不是说,何天祥翻不起身吗?” 这位‘师父’,是何大宝当年要饭时遇到的。师父叫‘肯达’,南疆人,说是来自一个叫‘万象’的地方。 何大宝遇到肯达时,肯达快要死了,身上烂得几乎没有好地方。何大宝可怜他,要来饭就分一半儿给他吃。 过了小半年,肯达竟然好了,说要报答何大宝,指引他到何天祥的皮货店去要饭,果然何大宝被收留,做了小伙计。 干了三年,何大宝长到十五岁,心也大了。这三年何大宝养活着肯达,供着他吃喝嫖赌,可他一个小伙计,微薄的一丁点儿月钱,哪够肯达挥霍。 有一天,肯达问何大宝:“想当大财主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通常都是‘想’,但何大宝却是个例外,他回答说:“不想。” 肯达愣了半晌,问道:“为什么?” 何大宝回答说:“人的命,天注定,我没有当财主的命,当不上,所以就不想。” 肯达乐了,没想到他小小年纪,想得倒还挺多。 肯达说道:“只要你愿意,我能让你当上财主,但是有条件。” 何大宝双眼一亮,说道:“师父,你要是能让我当上财主,我肯定养着你。” 肯达摆手道:“不是这个事儿,你养着我是应该的,我说的是另外的条件。” 何大宝说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肯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先别急着答应,你最好先听听条件是什么。” 条件有两个,第一个,是不能再可怜任何人。这个条件何大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要饭的时候,很少有人可怜他,即使是给他饭的人,他也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不屑。 第二个条件,是不能碰女人。这个条件,何大宝犹豫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不让他碰女人,那他如何泄欲? 肯达告诉他,可以碰男人。 何大宝纠结了好几天,最终还是答应了。因为没有钱,也一样碰不着女人。 两年后,何大宝被赶出了皮货店。何大宝质问肯达,说不是当财主吗?怎么连活计都丢了? 肯达笑而不语。 没几天,何天祥就遭了难,而何大宝却在下河掏鱼时,意外地掏到了一个罐子,里面装满了银锭。 何大宝发了,何天祥更倒霉了,家也被一把火烧了。 在何天祥家被烧的十天后,何大宝跟人赌输赢,赢了几百两银子,还有现在这座宅子。 何大宝有点儿品出味儿来了,肯达应该是帮他借了何天祥的运气。可是何天祥什么都没有了,以后怎么办? 肯达告诉他:“不用担心,只要何天祥不死不翻身,你的好运气就会一直有。” 十年,何天祥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却死不了。一方面是因为心气儿还在,何天祥觉得自己没作过恶,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另一方面,肯达在暗中会时不时地帮一帮何天祥。 这十年里,何大宝隔三差五有好运气,成了代州城中数一数二的富贵人。 直到季山泉的出现,何大宝预感到,这件事要生出变化了。 肯达穿好了衣服下了地,坐在桌边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这才问道:“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我又不是神仙,你这样说得不清不楚的,我怎么回答你?” 何大宝答道:“那个姓季的,看到店铺被烧了,半分懊恼都没有,说再开一间就是了,师父你说,这是什么人?” 肯达嗤笑道:“什么人?有钱人呗。你就为这个生气?还搅了我的好事儿。” 何大宝沉着脸说道:“有这样的有钱人托着,那何天祥不就翻身了吗?” 肯达呵呵一笑,说道:“翻身哪会那么容易,你放心吧,有人帮何天祥才好,你的运势会更红火。” 何大宝依然沉着脸,说道:“我心里不踏实。” 肯达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你去找那个姓季的,跟他赌一场,把他的钱都赢干净,不就没事儿了吗?” 何大宝琢磨了一会儿,看着肯达问道:“能成吗?他能跟我赌吗?” 肯达搓着下巴沉吟不语。 何大宝说道:“我倒是觉得,应该想办法拉他跟我合伙儿,跟我合了伙儿,他就不会帮何天祥了。” 肯达眯着眼睛又想了一会儿,说道:“你先试一试,找他约一场赌局,看他应不应。” 何大宝不耐烦地说道:“他刚烧了铺子,肯定不会应的。” “你怎么知道他肯定不会应?”肯达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些人,你是看不透的。我让你去,你就去。” 季山泉和云凤又住回了客栈,客栈老板很同情季山泉,宽慰道:“季道长,别放在心上,主当是破财免灾了。” 季山泉微笑道:“多谢掌柜的,我没事儿,这不算什么。” “季公子。”何大宝走了进来,拱手笑道:“听说你的店铺出了意外,我特意来看望你,还好吧?” 第228章 :何氏庄园 季山泉拱手道:“多承何大哥还惦记着,没什么大事儿,筹备些日子,再开一间就是了。” 何大宝笑道:“季公子真是财大气粗呀!佩服佩服。” 季山泉摊手道:“没地方招待何大哥,就随便找个桌子坐吧。” “好。”何大宝笑着点头。 云凤说道:“相公,我们上楼去了。” “嗯。”季山泉点头答应。 怜玉扶着云凤上楼了。 季山泉坐下,看着何大宝问道:“何大可此来,有何见教?是不是来告诉我,当初若是听了你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事儿?” 何大宝一脸冤枉地说道:“你看你,我可不是来看你笑话儿的。我寻思着店铺出了事儿,你心情不好。我开着庄园,想请你过去玩玩儿。” 季山泉一笑,说道:“好意心领了,我对声色犬马不感兴趣。” 何大宝笑道:“知道你有娇妻美眷,瞧不上庸脂俗粉,我是想请你去看看我的庄园,没准儿以后季公子还想跟我联络联络呢?” 季山泉想了一下,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何大哥稍候,我上楼跟内子说一声。” “好。”何大宝笑着答应,说道:“我等你。” 季山泉回到楼上房间,云凤问道:“他想干么?” 季山泉答道:“让我去他的庄园看看。” 云凤蹙眉道:“不许去!庄园那种地方,不是好人去的。” 季山泉微笑道:“我知道庄园是什么地方,你不用担心,我想去他那里看看,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云凤抿着嘴静默了片刻,说道:“带怜玉一起去。” 怜玉眼中划过一丝兴奋,倒不是因为能出去玩儿,而是能单独跟少主待在一起了。但随即这丝兴奋之色又隐没,她觉得少主不会带她去。 “行。”季山泉痛快的答应。 怜玉分外惊喜,手都有些颤抖。 季山泉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怜玉是灵狐,万一有事儿,也是个好帮手。 怜玉说道:“我回去换衣服。” “不用换。”云凤说道:“就穿着女装去,那些不要脸的东西看到你这模样,再不要脸,也没脸往你主子身边凑了。” 应灵说道:“我也要去。” 怜玉蹙眉道:“你去做什么?” 应灵答道:“看着你,免得你勾|引季道长!” 怜玉恼道:“你混蛋!” “你才混蛋!”应灵毫不退让。 云凤当然知道怜玉的心思,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单独跟他在一起,自然是不希望应灵掺和的,于是说道:“应灵不要去了,都走了,就不怕我有事?” 应灵看着云凤,云凤抚着它的头哄道:“应灵乖,等他们回来,我准你自己去玩儿,随便玩儿。” “好!”应灵大声答应。 怜玉感激地看了云凤一眼,感念她善解人意,宽怀大度。 坐着何大宝的马车去庄园,一路上怜玉的仙娥容貌,曼妙身姿,引得无数人驻足神往。 更有大户人家的车马赶上来,向何大宝打听:“何庄主,这是去哪儿啊?” 何大宝知道这些人真正想问的是,怜玉是不是他新买的舞姬,便大声答道:“请季公子及其家眷到我的庄上瞧瞧,看看季公子是否有意与我合伙儿做生意。” 每一次问的人,都极其的失望。 怜玉紧挨着季山泉,问得人越多,她便挨得越紧,笑得越妩媚,如此便越发引得那些人馋涎欲滴。 初时季山泉不以为意,但后来怜玉越挨越紧,闻着她身上特别的香气,季山泉开始心神不宁,便轻声说道:“你要是敢对我用媚术,瞧我怎么罚你。” 怜玉细若不闻地答道:“少主冤枉奴婢了,奴婢岂敢对少主施术?少主是堂堂男儿,若是心中起意,也不是奴婢的错,怪只怪奴婢没长成个丑八怪的模样。” “贫嘴。”季山泉斜了她一眼,自行镇摄心神。 怜玉却是巧笑嫣然,整个人都快贴到他身上了。 庄园,集乐之所。自然要开在远郊,这样夜里闹腾也不会吵着别人,而且就算偶然有什么事,也不会受城内宵禁的管束。 肯达早就等在庄园内,他算定季山泉会来,但没有想到,季山泉带着怜玉一道来。 看到怜玉的那一瞬间,肯达整个人石化一般僵住了。 这些年肯达御女无数,可像怜玉这样美若天仙,风姿妖娆的少女,他却是见都没见过! 直到何大宝引着季山泉和怜玉走过去好久,肯达才醒过味儿来,他没有观察那位季公子。 何大宝一边走一边给季山泉介绍,这边是伶人馆,那边是百花池,这边是温玉阁,那边是舞星楼…… 最后,何大宝带着季山泉进了聚财居。 这是庄园内的赌坊,季山泉带着怜玉一走进来,本来吆五喝六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都看着怜玉。 怜玉落落大方,紧跟在季山泉身边,虽然腰肢款款,却目不斜视,仪态端庄。 到了一张赌台前,何大宝笑道:“季公子,有没有兴趣玩儿两手?” 季山泉摇了摇头,答道:“没兴趣。” 何大宝笑道:“随便玩儿玩儿嘛,要不这样,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季山泉一笑,隐约猜到他的用意,便说道:“那倒不用,既然何大哥有兴致,我奉陪两手。” “好。”何大宝问道:“季公子习惯玩儿什么?” 季山泉答道:“平生不赌,也就只会掷色子赢大小。” 何大宝忍不住笑出声儿来,掷色子可不是随便掷的,不会赌的人都觉得掷色子最公平,赌的是运气。实则碰上内行,得输死在这上面! 何大宝走到赌台里面,说道:“季公子请。” 季山泉问道:“什么规矩?” 何大宝答道:“一人一颗色子,点大者赢。” 季山泉问道:“要是一样大呢?” 何大宝笑道:“那就是平局,不输不赢。” “好。”季山泉点头答应。 赌台边围满了人,但都不是看赌,而是看怜玉的。 怜玉突然说道:“少主,他轻薄我。” 旁边的人嘻皮笑脸地说道:“姑娘怎么这么说?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 季山泉一伸手,揪住那人衣襟,猛然将他摔在赌台上,脑袋撞得‘嘭’的一声。 这一下,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退开了些。 何大宝也是一愣,随即笑道:“季公子息怒。来人,把这个毛手毛脚的东西丢出去。” 季山泉这样做,一方面是一听怜玉说有人轻薄她,心里没来由的蹿起一股火气。另一方面也是告诫何大宝,别想着阴他,他不是好欺负的。 有看场的人过来,将赌台上的人抬了出去。 何大宝丢给季山泉一个色子,说道:“季公子先请。” 季山泉拿起色子,想都没想就丢在了赌台上,色子滴溜溜转了一会儿,停了下来,是个六。 何大宝一愣,但随即又想,不会赌的手气好,撞大运而已。于是也掷了色子,是个五。 季山泉说道:“我赢了。” 何大宝拿起手边一锭银子丢到季山泉面前,说道:“季公子好手气。” 季山泉皱眉道:“咱们不是随便玩儿玩儿吗?” 何大宝笑道:“没有彩头玩儿什么劲啊,咱们就赌这么大的,一把一结。” 二十把,平十局,输十局,何大宝脑门儿上见汗了。 输钱他不怕,一把一锭银子,他的钱够这样输一年的。可问题是,季山泉怎么总掷六点儿?他不是说平生不赌吗?而且看他掷色子,就是随手一扔,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手法。 肯达挤在人堆里,也是极为惊讶,很明显这位季公子是不会掷色子的,像他那样随手扔,根本用不上暗劲。那这连着二十局都是六点,这位季公子的运势得有多高! 季山泉看着何大宝,问道:“何庄主,还玩儿吗?” 何大宝失笑道:“季公子这是瞧不起我吧,二十锭银子也算钱吗?我得好好瞧瞧季公子的手艺。” 季山泉答道:“我没什么手艺,大概就是运气好。” 旁边有人起哄:“何庄主,我们能不能加注啊?” 何大宝脸一沉,说道:“季公子是我何氏庄园的贵客,凭你也配加季公子的注?” 那人笑道:“何庄主不是输不起吧?” 何大宝眼色一冷,却看到人堆里的肯达点了点头。 何大宝猛然想起,肯达曾经跟他说过,说人的运势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如果在赌桌上见到谁的运势特别好,那么就应该让别人来加他的注,这样的话,运势好的人就会被运势不好的人拖累,最终会消减掉好的运势。 何大宝一笑,说道:“你想加就加吧,随便你加。” “何庄主爽快!”那人高兴地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台面儿上,说道:“季公子,我加你的注!” 何大宝又说道:“在场的都可以加。” 这话一出,真个是一呼百应,瞬间赌台上就堆了一小堆银子,足有一百多两。 季山泉也不说话,还是随手一丢,所有人跟着一起大叫:“六!六!六……” 色子停下,是四点。 第229章 :算计 一片惨痛的呼声中,何大宝露出了微笑,掷出色子,六点! 有人不高兴了,嚷道:“季公子,你不会是何庄主请回来的托儿吧?” 怜玉瞪眼斥道:“谁让你们加注了?是我家少主逼着你们加注的吗?输不起的穷酸货!” 季山泉微笑道:“何庄主这一把就回本儿了。好了,我的运气看来是用完了,剩下的这些银子,大家分了吧。” 众人又高兴了,同声道谢。 怜玉指着刚才说季山泉是托儿的那人斥道:“你不能拿,不给你!” 季山泉笑道:“小丫头咋呼什么。” 怜玉轻哼了一声,白了那人一眼,低下了头。 何大宝看了一眼肯达,见肯达轻轻地摇了摇头,便笑着说道:“看来季公子的确不喜此道,那就算了,咱们去花厅喝茶。” 季山泉在花厅坐了半个时辰,然后就带着怜玉告辞了。 何大宝也没有再强留,亲自送到门外,命人赶车送两人回客栈。 回到后院儿,何大宝对肯达说道:“我就说不成吧。” 肯达却一脸兴奋,说道:“这个人与众不同,要是能把他的运借过来,你不但可以飞黄腾达,我还能收了那个妖精一样的丫头。” 季山泉回到客栈,云凤问道:“查探到什么了吗?” 季山泉摇头,答道:“没有特别的气息,即使是有术法,应该也是我不知道的术法。” 云凤蹙眉道:“那怎么办?就这么耗着?” 季山泉看着怜玉问道:“怜玉,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怜玉眼神闪烁了一下,答道:“没有。”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先这么耗着吧,还是把皮货店开起来。” 云凤说道:“也行,那你去把银子给何天祥送去,让他赶紧筹备。”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拿起大包走了。 云凤招手道:“过来。” 怜玉走到床边,云凤拉她坐下,说道:“有什么话不好跟他说,现在告诉我。” 怜玉轻声说道:“奴婢也说不准,只是察觉到在人群里,有一个人对奴婢的欲念极强。” 云凤蹙眉,这狐狸精整天就琢磨这种事儿? 怜玉解释道:“少奶奶不要误会,凡是欲念极强的人,要么是有身份,要么是有本事。但那群人中,除了何庄主,都算不上是有身份的人,所以,必定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云凤明白了,野心大的人,占有欲也强,或许就是这个人在帮何大宝。 云凤问道:“这是要紧的事,为什么不对你家少主说?” 怜玉低着头答道:“少主也是有本事的人,怕他不高兴。” 云凤蹙眉,话是实话,可是怎么听在耳中,这么别扭! 晚上睡觉的时候,云凤把怜玉的话告诉了季山泉。 季山泉沉默半晌,说道:“这件事很麻烦,我想让应灵回去问问巫阳,巫术中的借运之法是怎么样的,又应该如何察辨。” 云凤说道:“那就让绍雪带着巫阳来吧,我怕应灵说不清楚。” 季山泉说道:“不用折腾她们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其实我有话没跟你说,今天怜玉算是出尽了风头,很可能会把矛头引到我身上。” 云凤斜了他一眼,‘嗤’了一声,没说话。 季山泉搂住她轻声问道:“又不高兴了?跟自己家的丫头还生气?” 云凤又‘嗤’了一声,酸溜溜地说道:“有什么可生气的,我就是把自己气死,也比不了狐狸精的妖媚风骚。” 季山泉在她耳边说道:“我又不喜欢妖媚风骚的,我只喜欢你这样矜持的。” “呸。”云凤啐道:“越来越没正经,早先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种人。” 季山泉微笑道:“早先你不是我娘子嘛。” 第二天黄昏,应灵回来了,满脸的不高兴,将一封信用力摔在桌面上,叫道:“我能说清楚!不用写信!” 云凤笑着哄道:“好了,又不是针对你,这是大事,仔细些好。” 应灵瞪着怜玉嚷道:“丫鬟,给我做鱼吃!” 怜玉白了它一眼,转身向外走,轻声斥道:“吃死你!” 季山泉看了巫阳的信,顺手递给云凤,说道:“巫阳说,巫术借运之法极其繁琐,而且必然能察觉到术法之力。倒是南疆有一种巫术,术力不是很强,但极其阴毒,无论是施术者还是受术者,都会有所损伤。” 云凤一边看着信一边说道:“巫阳没说怎么破解。”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雨,别人的术法,咱们哪会知道底细,巫阳应该也只是有所听闻,并不了解。” “嗯。”云凤点头,把信看完后又说道:“盈之而破是什么意思?” 季山泉答道:“巫阳是想让我也施借运之法,将更多的运气转给何大宝,多到他不能消受,他就死了。但这么做属于害人,所以巫阳没有明说。” 云凤蹙眉道:“他一个讨饭的出身,如今坐拥庄园,这还不够撑死他的?” 季山泉笑道:“你想想你家有多少钱吧?一个人一辈子的财运其实有很多,况且他所用的借运之法,借的可不是何天祥一个人。凡是帮何天祥的人,都或多或少地被他借去了运。想撑死他,恐怕不是仅仅是‘财’,还应该需要‘权’。” 云凤说道:“那容易,让爹荐他一个官职就好了。” 季山泉摇头,说道:“是借运,不是白给,不一样。” 云凤说道:“这么麻烦,干脆让怜玉去把那个人杀掉了事。” 季山泉皱眉道:“有本事,不一定就是帮何大宝的人,再者说,就算他是那个人,把他杀了容易,如何把何天祥的运势拿回来呀?” 云凤失笑道:“你还指望着他把运势还回来吗?” 季山泉皱眉不语。 怜玉端着食盘进来,放在桌上,白了应灵一眼,说道:“吃吧,我放了甘草。” 应灵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敢!毒死了我,我姐姐会为我报仇的,除非你跑到天涯海角去。” 云凤灵光一现,问道:“如果让何天祥离开代州呢?” 季山泉摇头道:“没用的,运势这个东西是跟着命数的,只要人还活着……” 季山泉顿住,云凤和怜玉都看着他,季山泉说道:“如果何天祥死了,何大宝的运就借不到了,那个帮他的人应该就会出面另想办法。” 肯达用了三天的时间,准备好了材料,对何大宝说道:“你给我弄来那个季公子的头发和血,我就能帮你借运了。” 何大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钱也够用了,不用再借运了吧?能不能到此为止?” 肯达瞪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何大宝说道:“没什么意思,已经有这么多钱了,家里也养着舞姬,随便你弄,够了吧?十年了,那么多漂亮的女人都是你的,我一个都不能碰,我忍够了!看看人家季公子,人家的娘子端庄秀美,人家的丫头妖媚风骚,可我呢?只能跟不男不女的东西在一起!” 肯达两眼放光地问道:“姓季的还有娘子?” 何大宝看着他不说话,眼神极为愤怒! 肯达一笑,说道:“这样吧,弄倒姓季的,他的娘子归你,他的丫头归我,怎么样?” 何大宝失笑道:“你以为人家是咱们庄园里的舞姬,能听你摆楞?” 肯达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他的娘子咱们弄不住,他的丫头总弄得住吧?丫头都是买的,一个主子倒了,再跟另一个主子就是了。要不这样儿,弄回来你先用,你玩儿腻了再给我。” 何大宝还是沉着脸不说话,肯达说道:“那个丫头那么娇媚,你不想?你可是憋了十年了。” 何大宝咬牙说道:“好,我去弄季公子的头发和血。” 肯达笑道:“这就对了,快去吧。” 何大宝重重地叹了口气,站起来向外走,刚到门口,突然手捂胸口,‘噗’地喷出一口鲜血,随即倚着门框滑坐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肯达慌着跑到近前,扒开他的眼睛看了看,然后站起来抬腿就走。 何大宝拉住他的裤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肯达说道:“我去给你请大夫,回头再跟你解释。” 何大宝用仅有的力气,死命地攥着肯达的裤腿,虚弱地说道:“请大夫让下人去就行了,你……” 肯达不等他说完,用力扯掉他的手,迈步出门,飞快地走了。 何大宝突然明白了,借运的事儿不成了! 何大宝爬出门外,用尽力气喊道:“来人呐……来人呐……” 他跟肯达谈事情之前,把下人都屏退了,这个偏院儿的厅房根本没有人。何大宝费力地向院门口爬去,平时片刻就能走完的一段路,如今变得极其遥远。 整座庄园里回荡着糜乐之音,欢笑之声,只有这座偏院儿,宛如隔世一般沉寂。 何大宝趴在地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他终究是没能爬到院门口儿。 过了小半个时辰,肯达领着两个下人来了,用草席将何大宝卷起来,抬着走了。 第230章 :债未了 夜如漆墨,何大宝站在荒坡上,看着新堆起来的小土包儿,怔怔的出神。他这辈子过得这么短,这会儿才觉得,其实他什么都没干。 所有的东西都是靠着所谓的‘运气’得来的,他其实什么也不会。 女人?没试过,闻过女人的香,却没有真正的占有过,这辈子没有真正的当过‘男人’。 至于吃的用的,肯达比他奢靡很多,他有那么多钱,回想起来,似乎没有吃过用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那他这一辈子,是为谁活的?他舍弃了做男人的权利,换来这么多钱,又是为谁赚的? 他亲眼看着肯达指使下人,将他的尸首草草埋了。他养了肯达这么多年,连最后的一点儿情分也没有吗? 库房里有那么多金银珠宝,难道连口棺材钱都舍不得吗? 一束光,照亮了脚下,耳中听到混沌不清的声音,虽然不知道那个声音说的是什么,但何大宝好像心里明白,跟随着那个声音,缓缓向前飘荡。 转眼间,看到一座土地庙,庙不大,却通体闪着微弱的金光。进了门,看到正位上坐着一个人,三十多岁年纪,书生打扮,净面无须。 看到何大宝进来,书生说道:“吾乃本地城审司官,何大宝,你已经死了。” 说着,审司官翻开卷宗,眉头皱起,说道:“你阳世的债未了,本司还不能发你去黄泉路,你去找一个人,姓季名山泉,现宿在城中客栈里。” 何大宝说道:“大人,我已经是鬼了,如何能与活人相见?” 审司官合上卷宗,答道:“你去就是了。” 何大宝只觉得眼前一花,土地庙不见了,他已经到了客栈门口。 如果说姓季的,那应该是季公子吧?何大宝穿门而入,上了楼。他还记得前几天看见季山泉上楼时进的房间,到了房间外,刚想进去,冷不丁云凰穿门而出,吓得何大宝一哆嗦,惊道:“鬼呀!” 云凤蹙眉道:“嚷什么?你不也是鬼吗?” 何大宝这才反应过来,看着云凰惊道:“季夫人,你也死了!” 云凰说道:“季夫人是我妹妹,你来做什么?” 不等何大宝回话,隔壁的门拉开,怜玉走了出来,向着云凰福身道:“大奶奶。” “嗯。”云凰应了一声。 看到怜玉,何大宝倒吸一口凉气。 怜玉虽然还是貌若天仙,身姿妖娆,但身后却有三条长尾在晃动。何大宝大骇,季公子身边跟着一只鬼,还有一只妖,季公子是什么人? 房门拉开,季山泉看到何大宝,问道:“你来找我?” 何大宝脱口问道:“你能看见我?那你能看见她们吗?还有你这个丫头,她身后有尾巴。” 季山泉走出来,对云凰说道:“回屋看着云凤吧。” “嗯。”云凰答应一声,返身进屋,关上了门。 季山泉对瞠目结舌的何大宝说道:“怜玉是三尾灵狐,你如今死了,通了阴阳,就能看见她的尾巴了,到这屋来吧。” 何大宝看到怜玉笑靥如花,三条尾巴兴奋地翻卷着,不禁畏缩着后退,问道:“你是什么人?” 季山泉站在怜玉的房门口,侧目看着他答道:“我是道门弟子,怜玉是我前世的侍女,我前世是妖狐。” 何大宝退得更远。 季山泉转身看着他问道:“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事?如果你害怕,那你就走吧,我要回房睡觉了。” 怜玉立时蹙了眉头,指着何大宝斥道:“你!过来,否则我吃了你!” 何大宝哆嗦得像筛糠一样,两腿一软便跪了下来,说道:“狐仙……狐仙饶命啊!” 季山泉叹了口气,吓成这样还不跑,必然有不得不说的大事。 季山泉对怜玉说道:“拎他过来。” 说完,季山泉进了怜玉的房间。怜玉走到何大宝面前,伸手捏住他的肩头,扯着他向房门走去。 进了屋,季山泉看着何大宝,冷淡地说道:“先把你跟何天祥的事说清楚。” 怜玉搡了何大宝一下,斥道:“说!” 何大宝便把借运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末了说道:“季道长,我去了土地庙,审司官说了有债未了,不能发我去黄泉,让我来找你。”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你的确是有债未了,你不但借了何天祥的运势,害得保天祥孤苦无依,还连累了许多好心人。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 何大宝摇头。 季山泉说道:“所谓借运,便是二者共生。我打出了何天祥的生魂,收进了玉佩中,下了封印,断绝了你们二者之间的联系。而你本身没有这么旺的财运,这么多年,是用何天祥的苦难替你扛着,一旦你与何天祥断绝了共生,过旺的气运就反噬了你的命力,所以你才会死。” 何大宝低下了头。 季山泉又说道:“不过我很奇怪,你养了肯达这么多年,他居然一点办法也不想,就这样看着你死掉……何大宝,肯达接下来要做什么?” 何大宝低着头不回答。 ‘啪’的一声,怜玉甩过去一条尾巴,将何大宝抽得转了个圈儿。 何大宝连忙说道:“他想借你的运,还想霸占你的娘子和丫头。” “找死!”怜玉的脸瞬间变得狰狞,三条尾巴分别缠住了何大宝的脖子,腰和双腿。 季山泉说道:“放开他,不要迁怒于他。” 怜玉缓了缓才放开何大宝,何大宝吓得已经不能动弹了。 季山泉问道:“肯达打算怎么借我的运势?” “说!”怜玉一甩尾巴,又将何大宝抽了个跟头。 怜玉心里有气,区区凡人,竟然敢打她的主意,光听他说就觉得恶心!实则在这个世上,除了少主,别的男人都令她恶心。 季山泉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怜玉连忙走到季山泉身边,双手捏着季山泉的衣袖,低着头嘟着嘴说道:“奴婢僭越了,少主不要生气,奴婢再不敢了。” 季山泉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他已经死了,所谓人死债消,况且罪魁祸首又不是他。” 怜玉答道:“奴婢知道了,再不敢了。” 何大宝爬起来说道:“他让我来弄你的头发和血,他还准备了很多材料。” 季山泉又问道:“他要如何施术?” 何大宝摇头道:“我不知道,上一次借何掌柜的运,他没让我看。” 季山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去找阳间审司吧,把咱们说的话告诉他,看他是否愿意发你去黄泉。” “好。”何大宝答应一声,转身穿门而去。 季山泉站了起来,怜玉抱住他的胳膊,嘟嘴道:“再坐一会儿吧,以往……奴婢都是跟少主睡在一间房里的,一扭脸儿就能看见少主。可如今……有了少奶奶,奴婢不能给少主陪房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转过天,云凤醒来之后,季山泉把何大宝来的事告诉了她。 云凤问道:“何大宝死了,何天祥是不是就没事了?” 季山泉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得把何天祥的命魂放回去了,否则肉身就要死了。” 云凤点头,又问道:“肯达怎么处置?” 怜玉恨声道:“杀!” 云凤看着她问道:“丫头,你怎么恨成这样儿?” 怜玉抿着嘴摇头,答道:“奴婢一向嫉恶如仇,就像戚云娘的事,奴婢冒着触犯庄规的风险,还是要帮戚云娘报仇。” 云凤点了点头,说道:“也是。” 转而又问季山泉:“相公,你说呢?” 季山泉失笑道:“不当着人也叫‘相公’了?” 云凤脸上一红,嗔道:“不行吗?” “行。”季山泉微笑道:“这种人是祸害,必要除之。但我得先看看何天祥的运势回来没有。万一没回来,杀了肯达,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化解,那可就害了何天祥了。娘子,你说是不是呀?” 云凤瞪着他啐道:“正经点儿!” 何大宝又回到了土地庙,将他与季山泉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讲给审司官听。 听完了他的叙述,审司官说道:“你的债还是未了,我还是不能发你去黄泉路。” 何大宝说道:“大人,我知道的都说了。” 审司官说道:“你强借他人运势,致使何天祥命数更易,他转不回命数,你就要当孤魂野鬼。” 何大宝说道:“我已经死了,他的运势应该很快就会转回去了。” 审司官冷笑一声,说道:“你倒想得简单。人的命数本由天定,你以邪术强行更易,转嫁到你身上,而且还不仅仅是何天祥。你以为你一死就能了账吗?” 何大宝愕然问道:“那要多久?” 审司官答道:“少则十年,就是你夺走的这十年。多的话……可能要十世。” 何大宝愣了半晌,问道:“大人,请问……孤魂野鬼是怎样的?” 审司官似笑非笑地答道:“在阳世游荡,无人供养,只能在每年七月十五那日,才能享用世人供奉的香火。其余的时间里,都要忍饥受冻,比讨饭的还不如。” 第231章 :想变厉鬼 何大宝慌着辩解道:“大人!运是肯达借的,你不能这样罚我呀!” 审司官答道:“他是施术之人,你是受术之人,你们同罪。你也不必往他身上推罪过,他死后自会比你的惩罚更重。” 何大宝又被撵出了土地庙,心里的苦和恨无处发泄,只能站在旷野上嘶声呐喊,然而,连夜宿枝头的飞鸟都惊不起。 何大宝飘荡着回到了庄园,他害怕做孤魂野鬼,他害怕无人供养。他有一名宠姬,叫线娘。虽然不能行男女之事,但何大宝珍之如玉,爱之如命。何大宝期盼着线娘能给他烧些纸钱,供些香火,他也能好过一点儿。 庄园内依然糜乐喧嚣,吵得何大宝脑子发懵,此时才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好?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会乐此不疲? 来到线娘的房门前,听到线娘娇喘**的声音。 何大宝一愣,随即火冒三丈,抬腿就去踹门,结果一下跌进了房里。 绣床上,线娘与肯达交缠着,线娘的脸上充盈着满足和放荡。 何大宝爬起来冲到床前,挥拳去打肯达,厉声怒骂:“贱人!混蛋!你们这对儿狗男女!” 然而无论他是打是骂,都不能阻止两人,实则根本引不起两人的注意。 何大宝心里像刀绞一样,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床上的两人,然而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只能这样看着,从愤怒到失落,从失落到悲伤。何大宝站在床前,掩面而泣。 两人完事儿后,线娘枕着肯达的肩头,娇声说道:“老爷,这回好了,何大宝死了,奴家随时随地都能服侍你了。” 肯达在她身上捏了一把,淫笑道:“那小子活着的时候,你也没少服侍老爷呀。” “老爷~”线娘娇羞不胜,将脸埋了起来。 停了一会儿,线娘又问道:“老爷,何大宝死了,以后怎么办?你不是说,还要借那位季公子的运势吗?” 肯达微微眯了眼睛,提到季公子,肯达又想起了怜玉,心里的欲|火蹿了起来,翻身压住线娘。 线娘娇笑道:“老爷,你真厉害,比何大宝那个不能行人事儿的可强太多了!” 何大宝疯了一样大叫:“我要杀了你们!为什么我不是厉鬼!” “你想变成厉鬼吗?”一个浑浊的声音响起,吓了何大宝一跳,忙转身,看到一个老头儿,形容猥琐,须发灰白,佝偻着身子,两眼无神地看着他。 何大宝问道:“你在跟我说话?” 老头儿看了床上一眼,说道:“他们也听不见我说话呀。” 何大宝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老头儿答道:“我是孤魂野鬼,来这儿是为了看活春宫,这个庄园里的活春宫可多了,我生前太穷,没碰过女人,死后倒是饱了眼福。何庄主,我认识你,你想变成厉鬼吗?我倒是听说过一个办法。” 何大宝看着他,问道:“你知道办法?那你为什么不变成厉鬼?” 老头儿答道:“我又没有仇怨,我只是不想再转世做人,所以宁愿留在阳世做孤魂野鬼。” 何大宝皱眉道:“做孤魂野鬼,不是要忍饥受冻吗?” 老头儿答道:“那也好过做人的时候忍饥受冻。反正都是鬼了,又饿不死冻不死。” 何大宝沉默。 老头儿看着他说道:“我告诉你办法,你答应我一件事?” 何大宝皱眉道:“什么事?” 老头儿说道:“你要是能变成厉鬼,就帮我杀一个漂亮女人,让我也能开开荤。” 何大宝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问道:“做鬼也可以玩儿女人?” 老头儿低下头,看向他裤裆里,说道:“你的不是挺着吗?” 何大宝低头看了一眼,问道:“变成厉鬼,有没有什么惩罚?” 老头儿摇头道:“不知道,没做过。” 何大宝犹豫,他因为借了何天祥的运势,现在被罚做孤魂野鬼。如果真的变成厉鬼,会不会有更严重的惩罚? 床上又一次完事儿了,线娘娇喘着说道:“老爷……奴家好舒服呀……” 肯达笑道:“你个小骚狐狸,要是何大宝能行人事,早就被你磨死了。” 线娘翻转了身,伏在肯达胸口上问道:“老爷,他为什么只要男人啊?” 肯达哈哈大笑,说道:“那是因为答应我的条件,我不让他碰女人。” 线娘问道:“为什么不能碰女人?难道一碰女人就没有运气了?跟男人做,与跟女人做有什么分别?” 肯达笑道:“做就是做,有什么分别?不让他碰女人,是为了不让他跟我抢女人。要是他能行人事儿,你个小骚狐狸还能跟老爷我吗?” 何大宝气得几乎昏过去,老头儿还不失时机地说道:“何庄主,原来像你这种有钱人,也活得挺惨呐!” 何大宝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变成厉鬼!” 季山泉将何天祥的命魂送回了肉身里,唤醒后调养了几天,何天祥的气色明显好了起来。 季山泉告诉他,何大宝已经死了,而且是被草草掩埋的,连口棺材都没有。借运的事,也告诉了他。 何天祥听完之后没有说话。过了一天,何天祥来找季山泉,说道:“东家,我想给大宝置办一口棺材,重新入殓。” 怜玉蹙眉道:“真是贱死的,十年你都没死,老天爷真是待你不薄。” 季山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怜玉嘟着嘴躲到云凤身后去了。 季山泉说道:“何掌柜看着办吧,些许小钱,就不必跟我商量了。” 何天祥拱手说道:“东家慈悲,多谢了。” 何天祥出去了,云凤说道:“你也不用瞪怜玉,我觉得怜玉说得没错,他就是贱死的。圣人云,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何大宝那样对他,他居然还可怜何大宝,他没死,真是老天爷眷顾。” 季山泉说道:“总是存善比思恶好。至于贱不贱的,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儿,随他去吧。” 何天祥托人找了何大家的小厮,一个面容清秀,细皮嫩肉的半大孩子,叫小宝。 小宝一见到何天祥就哭,断断续续地诉着苦。 何大宝死后,小宝被肯达没来由地吊起来打了一顿,打完之后才告诫他,不许对外人说何大宝死了,也不许给何大宝烧纸钱,否则就扒了他的皮。 说着,小宝撩起衣服让何天祥看,身上还留着鞭痕迹。 何天祥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像何氏庄园那样的地方,小厮丫鬟和舞姬都是买来的,签了卖身契,想走也走不了。 何天祥说道:“我想给大宝置办一口棺材,将他重新入殓。” 小宝慌着摇头道:“不行啊何掌柜!肯达要是知道了,不但会打死我,还会叫人对付你的。” 何天祥皱眉道:“人都死了,他这也是何必呢?” 小宝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何掌柜,千万别招惹是非。” 何天祥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告诉我大宝埋在哪儿,我去给他烧些纸钱。” 小宝想了一下,才低声把地点说了。但也只是个大概位置,他也是用了不得已的办法,才从办事儿的下人口中问出来的。本想着过了这阵风头,再去给何大宝烧点儿纸钱。 下半晌,何天祥准备好了香烛烧纸,走之前来跟季山泉说一声儿,顺便把小宝的话告诉了季山泉,末了叹气道:“这人都已经死了,又何必做得这么绝呢。” 云凤说道:“何掌柜,你别怪我说话直,你没有富贵过,不知道这富贵当中的凶险。何大宝死了,无妻无子,无亲无故,那个庄园必然要被官府收缴。如果现在传出何大宝的死讯,官府隔天就会上门查封。我猜想,肯达是想找一名女子,令其怀上身孕,然后再传出何大宝的死讯,介时便说何大宝有遗腹子,如此便能保住那个庄园了。” 何天祥恍然道:“原来如此,还是夫人有见识。” 季山泉说道:“我陪你去吧。” 原来何天祥说要置办棺材,重新入殓,那需要很多人,可现在只是去烧纸钱,就不需要带那么多人了,季山泉怕何天祥出意外。 怜玉赶紧说道:“何掌柜,我帮你提篮子吧。” 何天祥刚想说‘不用’,却看到怜玉恶狠狠的眼神,咽了咽口水才答道:“那便有劳姑娘了。” 云凤嗤笑了一声,怜玉连忙拉着云凤的衣袖说道:“少奶奶,奴婢就是想帮帮忙。” 云凤又嗤笑了一声,说道:“去吧,我是笑你们活得够累的,何大宝罪有应得,你们倒还惦记着他。” 经过云凰近一段时间的劝说加教训,云凤也想明白了。吃醋这种事儿得分对谁,她可以吃绍雪的醋,但不能吃怜玉的醋。因为怜玉是丫头,如果连丫头的醋都要吃,那她也太没身价了。 说到底,还是云凰说得对,会不会跟别的女人好,那是相公才说了算的事。天下女人多了,如果相公心思活泛儿了,那就不是她能防得了的了。 第232章 :捣尸 何氏庄园北边儿的荒地上,有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土包,经过了几天风吹日晒,几乎已经看不出那是新翻的土了。好在有怜玉,闻到了尸首的腐气。 何天祥蹲在小土包儿前,插上香烛,放好火盆儿,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念叨:“大宝啊,我不恨你,你是苦出身,想富贵没啥错儿,可是你记住,下辈子千万别再害人了……” 季山泉站在何天祥身后,怜玉贴在他身上。季山泉扭头看她,怜玉笑得妩媚而温柔。 季山泉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人死为大,心里要庄重些。” “哦。”怜玉答应一声,稍稍离开他的身体,收了笑意。 何大宝跟着老鬼到了一处破败的荒院儿,将要进院儿,何大宝又反悔了,说道:“算了吧,我都已经做了鬼了,反正审司官也说了,肯达死后会比我罚得更重,我还是不要再惹事端了。” 老鬼回头看了他一眼,自行进了院儿,头也不回地说道:“行,你何大庄主有度量,睡了你的女人,要了你的命,你还能想得开放得下,果然比我们这些穷苦人有见识。你走吧,不送了。” 何大宝刚消下去的火气,又被老鬼激了起来,也不说话,咬着牙进了院子。 到了破屋子里,老鬼靠着墙坐下了。 何大宝四下里看了看,什么都没有,没有鬼,也没有任何器物。问道:“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老鬼答道:“你是新死的鬼,碰不得阳间的东西,我知道的那个方法,是把你的尸身捣烂,但不能别人去捣,得你自己去。你总得能拿起个什么东西吧?” 何大宝皱眉,居然要捣烂自己的尸身? 老鬼接着说道:“这个破院子,是我们几个孤魂野鬼碰头的地方,等他们几个过来,我们一起给你渡些阴气,让你有力气能拿起阳间的物件,哪怕能拿起个树枝也好。” 何大宝说道:“你们既然能给我渡阴气,那何不多渡一些,让我能上活人的身,杀了那个贱人和那个混蛋!” 老鬼瞟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只听说过厉鬼能上身,寻常的孤魂野鬼,见着活人都得躲着走,受不了活人身上的阳气。” 天色向晚,季山泉说道:“何掌柜,咱们该回去了,再晚城门就关了。” “是。”何天祥站起身,说道:“回吧,辛苦东家了。” 何天祥心里明白,东家陪他来,是担心他出事儿。能碰上这样的东家,是老天爷给的福分。何天祥这段时间在心里琢磨,他遭这十年的罪,没准儿就是为了能碰上东家。 三人走了,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何大宝拖着把木锨飘到了土包儿前,几个老鬼跟着也到了旁边。 他们不是白给何大宝渡阴气的,都想要好处,而且都想看看何大宝捣了尸身后,到底能不能变成厉鬼。 何大宝有些心虚,本身捣尸身这种事儿就够让人心里打颤的,更何况还是捣自己的尸身。 见何大宝迟疑着不动手,几个老鬼撺掇道:“挖呀,快挖呀!” 何大宝一咬牙,开始挖土。 一下一下地把土挖开,渐渐地露出了自己的尸身。 “哎呀……何庄主这么有钱,竟然连口棺材都没有,真是可怜呢……” “是啊,瞧瞧这姿势,这就是随便往里一扔就埋了,像埋死猪一样啊……” “唉……当年我死的时候,好歹乡亲们还给做了个口薄板棺材,这也太不地道了……” 几个老鬼在一旁唏嘘感叹,何大宝气得眼珠子发红,握着木锨狠狠地向尸身戳去! 一下……一下……一下…… 老鬼们都退开了,虽然捣碎的血肉沾不到他们身上,但这样的场景,即使是鬼,也会觉得心中生寒。 何大宝初时是愤怒,是屈辱,但随着尸身逐渐捣烂,何大宝的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一种力量在吸引着他,每一次重重地落下木锨,他的心里都会多一分兴奋。 但很快,这种兴奋又被突如其来的怨恨取代! 何大宝想起了小时候要饭回来,把饭分给肯达吃。 想起了月色下,线娘依偎在他怀中,说着天荒地老。 想起了绣床上,线娘放荡的**,和肯达满足的笑声。 “噗!”何大宝一锨下去,将尸身的脑袋杵碎了。 先前告诉何大宝方法的那个老鬼,突然觉得不大对劲儿,悄悄地后退了几步,在不被其他老鬼注意的时候,离开了。 几个老鬼还在饶有兴致地看着何大宝,见他停了下来,一个老鬼走上前去问道:“捣完了?觉得怎么样?何……” 何大宝猛然回身,一把掐住了老鬼的脖子,血红的双眼如发狂的野兽般凝视着老鬼。 其他几个老鬼咋呼道:“哎呀!真的变厉鬼了!” ‘噗’的一声,在几个老鬼还想着得好处的时候,何大宝将手中的老鬼攥成了黑气,然后闭上眼睛,慢慢地将黑气吸进了鼻孔里。 几个老鬼愣住,木讷地看着何大宝。 何大宝再次睁开眼睛,双眼已经不那么红了。 有一个老鬼最先反应过来,指着何大宝问道:“你刚才干什么了?你是不是把李老鬼给吃了?” 何大宝倏然间到了老鬼面前,一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又是‘噗’的一声,将老鬼攥成黑气,吸进了鼻孔。 “跑啊!”剩下四个老鬼掉头便跑。 何大宝倏然赶上,一手一个,把后面的两个老鬼攥成黑气,吸掉之后,又赶上最后的两个老鬼,同样也攥成了黑气。 “哈哈哈哈……”荒地上,回荡着何大宝如癫似狂的笑声。 自从何大宝死后,小宝就被分去倒马桶了,跟庄园里的粗使住在一起。又因为他年纪小,长得细皮嫩肉,每天晚上都会被这些人扒光了蹂躏。这些人向来碰不到女人,庄园里无论是舞姬还是丫鬟,都比他们高一等。 小宝也只能忍着,当初他是何大宝身边的人,这些下人见了他都点头哈腰,可如今凤凰变鸡,要想不挨打,就得哄着他们高兴。 又是一个难熬的晚上,每个人都心满意足地睡下了,小宝摸黑在地上找自己的裤子。 “小宝……”阴冷缥缈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本就被折腾得发虚的小宝,惊得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小宝……你在哪里……”声音飘忽不定。 小宝不知哪来的勇气,光着身子就跑了出来,追着声音一边找,一边小声唤道:“庄主?庄主是你吗?你回魂了吗?” “小宝。”声音在背后响起。 小宝转身,看到何大宝脸色灰白,双眼血红地看着自己。 小宝哆嗦了一下,唤道:“庄主,你回魂了?” 何大宝定定地看着小宝,半晌才问道:“他们欺负你?” 小宝瞬间落泪,哽咽道:“庄主走了,他们都不拿我当人。” 何大宝阴冷地说道:“穿上衣服。” 小宝抹了把眼泪,轻手轻脚地回了屋,过了好一会儿,才穿好了衣服又走出来。 何大宝说道:“去拿柴刀,把他们都砍死。” 小宝愣住,声音发颤地说道:“庄主……我……我不敢。” 何大宝说道:“不用怕,我给你撑腰。” 小宝僵硬地摇头。 何大宝的脸上涌起怒气,斥道:“你怎么这么没用!” 小宝哭道:“庄主,你带我走吧,好过我活在世上被人欺负。” “好。”何大宝一伸手掐住小宝的脖子,阴冷地说道:“既然你这么没用,那你就死吧。” 小宝被拎了起来,吸不进气,想抬手扒住何大宝的胳膊,但自己的两条胳膊就像是坠了石头一样,沉得无论怎样也抬不起来。 “庄……庄主……”小宝满脸通红,双眼充血,用尽力气想求饶,但最终还是蹬了蹬腿,瞪着眼睛断了气。 何大宝丢下小宝的尸身,又捏住小宝的阴魂,说道:“小宝,我会给你报仇的。” ‘噗’的一声,小宝的阴魂化成了黑气,被何大宝吸进了鼻孔里。 线娘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一只手在摸她,一惊睁开眼,看到是小宝。 线娘失笑道:“你个没长毛儿的小崽子,居然摸到我屋里来占我的便宜,你行吗?” 小宝没有回答,脱了衣服上了床,扯掉线娘的衣裤。 “哎呀!”线娘蹙眉道:“小崽子,你倒是轻点儿啊,头一回呀?” 小宝还是沉默着,线娘一边呻吟,一边摸他的身子,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小宝的身子凉得渣手。 线娘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小宝突然掐住她的脖子,线娘气息一滞,想掰开他的手,却没有力气,只能惊恐地看着小宝。 小宝并没有掐死她,只是压着她的喉咙,让她不能出声儿,一边晃动着,一边阴冷地说道:“贱人,我是何大宝!” 线娘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拼了命地想要把他的胳膊拽开,可无论如何用力,都不能撼动分毫。 小宝的眼睛变得血红,俯下身看着她惊惶失措的脸,说道:“人尽可夫的贱货,你不是说我不能行人事儿吗?今夜我就让你知道厉害!” 第233章 :栽赃 清晨,庄园管事的来到外院儿,这个时候,是叫这些低等下人起床干活儿的时间。 “起来干活了!”管事的在门外喊了一声。 平时管事的喊一声,屋里立刻就会有人答应,而今天,却没人应声儿。 管事的有些奇怪,上去拍门:“起床了!一群懒货!” 门应手而开,管事的闻到一股血腥味儿。推开门走进去,管事的‘妈呀’一声掉头便跑。 屋里的人,都被砍死在床上,几十人的通铺,被血染得污黑。肯达挨个查看,发现这些下人都是一刀砍在脖子上,没有多余的伤。 从头看到尾,肯达皱眉问道:“小宝不在这间大屋里睡吗?” 管事的一愣,连忙答道:“在呀。” 肯达转身往外走,说道:“清理干净,不准外传,把小宝给我找来。” 肯达觉得是小宝杀的人,可又不相信小宝有这个胆子,那可是几十个人呐!而且最奇怪的是,几十个人都躺在床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难道大家都睡死了?或者是被下了药?否则怎么会没有一个人被惊醒? 肯达一路想着,来到线娘的院儿中。他要让线娘怀上身孕,然后说成是何大宝的遗腹子,以此来保住庄园。 肯达拍门,唤道:“线娘,起了吗?” 门‘吱呀’一声应手而开,肯达愣了一下,这门怎么没闩?如果是早起开的门,为什么关着?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肯达缓缓地推开了房门。 绣床上,线娘****着全身,脑袋耷拉在床沿外,眼睛瞪着房门。 肯达哆嗦了一下,虽然进门前有心理准备,但线娘这个姿势,还是让他始料未及。 “线娘?”肯达还是喜欢线娘的,毕竟在所有的舞姬中,线娘是长得最好,最有风情的。 没有回应,肯达心里多少有点儿难受,慢慢地向床边走去。 门,在身后关上,闩住。 肯达猛然回身,看到小宝站在门口,一脸的凶相。 肯达怒道:“还真是你这个小崽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说着,肯达抄起一只凳子,搂头向小宝砸去。 小宝一伸手托住了凳子,抬腿一脚将肯达踢飞出去,撞在床沿上,坐在地下。 肯达忍着疼,惊愕地看着小宝。 小宝两手一分,将凳子扯开,丢在地上。 肯达心里开始发慌,说道:“你不是小宝,你……你是谁?” 肯达想到了何大宝,但他希望不是何大宝。 小宝缓步向肯达走来,阴冷地说道:“十年,你骗我不能碰女人,只为了不和你抢女人。我喜欢的女人,你偷偷摸摸地享用了。你吃着我的,喝着我的,享用着我的女人,到最后,你把我丢下等死!” 肯达慌着说道:“大宝……大宝你听我说,你……” 何大宝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说道:“不用说了,欠债还钱,把你欠我的,都还给我。” 季山泉这边,何天祥重新筹备,准备开业了。何天祥仔细又仔细,唯恐再出什么差错。东家已经赔了五百两银子,绝不能再赔了! 开业那天,宾朋满座。有的是冲着何天祥来的,有的则是冲着季山泉来的。别人自然不知道季山泉因为什么要帮何天祥,只是以为季山泉是个人傻钱多的富家子弟,想着能联络联络,也好沾些光。 再有某些人,是为了怜玉而来。上一次开业,有不少人看到怜玉之后,害了相思病,回家后日思夜想而不得再见。幸好何天祥的皮货店烧了,才有了再开业的机会。 何天祥正在招呼客人,小伙计慌着跑来说道:“掌柜的,官差来了,说要拿凶!” 何天祥一愣,拿凶?今天店铺开业,官差跑到这儿来拿什么凶? 正琢磨,十几个官差走了进来,为首一人大声喝道:“搜!” 何天祥连忙上前找拱道:“陈班头儿,这是做什么呀?” 陈班头儿三十出头儿,小鼻子小眼儿,个子不高,却极为精壮。看了何天祥一眼,左手扶着腰刀,扬着鼻孔说道:“何氏庄园的小厮,何小宝,将你告下了,说你杀了庄园里的人。” 何天祥愣住,脱口嚷道:“这怎么可能!” 有官差喊道:“陈头儿,在这儿呢!” 陈班头儿快步向那边走去,何天祥连忙跟在后面,季山泉和云凤,还有怜玉也都出来了。 放礼品的地方,有一只红漆大木箱,已经被官差打开了,里面是线娘的裸尸! 陈班头儿指着何天祥斥道:“好大的胆子,竟然强掳女子,先奸后杀!还装在礼箱中掩人耳目!来呀!拿下!” 何天祥嚷道:“不是我干的!” 官差们哪容他分辨,上来两人便将何天祥按住,套上了铁链。 陈班头儿看向季山泉,目光在云凤和怜玉两人的身上分别转了转,喝问道:“谁是东家?” 季山泉走过来答道:“我是东家,官爷……” “锁了!”陈班头儿根本不听他说话。 “我看你们谁敢!”怜玉瞪着眼睛走了过来,指着要锁季山泉的官差说道:“敢碰我家少主一下,我要你们的命!” 陈班头冷笑道:“好啊,阻挠公务,恐吓官差,一并拿下!” “慢着。”云凤走了过来,冷着脸说道:“你区区一个班头,好大的官威呀,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陈班头一愣,云凤的气质与怜玉截然不同。怜玉只是凶狠,而云凤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陈班头当差多年,见过的大户人家不少,能有云凤这种气势的,屈指可数。 陈班头犹豫了一下,云凤接着说道:“光凭这口箱子,你就要锁人,还掌柜东家一起锁,你是觉得我们像平头百姓,可以任你欺负吗?” 怜玉立刻说道:“告诉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家少奶奶是当朝卫国公之女,你们谁敢造次,保你们抄家灭族!” 陈班头儿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嘴硬道:“你说是就是啊?就算是,罪证确凿,也容不得你们抵赖!” “好啊。”云凤嗤笑一声,说道:“应灵,去京城告诉我爹,派八雄来。” “好!”应灵跳出来答应一声,嗖的不见了。 围观的宾客惊得大呼小叫。 陈班头儿也一哆嗦,惊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妖兽!”怜玉傲然说道:“告诉你们这群不长眼的东西,我家少奶奶不仅是卫国公之女,还是藏龙山飞云观的入室弟子!” 陈班头儿愣住了,心想这下可坏了,听这名头,应该是仙家子弟,否则怎么会带着能说人话的畜生? 原本陈班头还存着歪念头,他见云凤和怜玉长得貌若天仙,便想借着这次的事儿,在两人身上讨便宜。可没想到云凤大有来头,竟然是卫国公之女。 卫国公倒也还罢了,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真要是下了黑手,就算是卫国公,想查清楚也难,况且谁知道是真是假,没准儿还是唬人呢。 可要是仙家弟子,不是凡人,那就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季山泉一直没有说话,见陈班头儿愣住,便走到何天祥身边,双手捏住铐子两边一分。 ‘咔’的一声,浑铁铸成的铐子断成两半。 所有的官差都下意识地后退,周围响起一片惊叹声。 怜玉难掩骄傲之色,说道:“就凭你们这些凡人,也敢动我家少主?瞎了你们的狗眼!” 季山泉说道:“既然在这里找到了尸首,我们自然要跟各位回衙门,向大老爷澄清。但无凭无据,只因找到了尸首,就以镣铐锁拿,是否太过为难人了?况且谁会把尸首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这分明是有意栽赃。陈班头儿若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的话,你要么是有意为难我们,要么就是没本事做这行儿。” 云凤说道:“相公不用去。这一次出来,我算是看明白了,天高皇帝远,律法都当成了摆设。地方官就是天,就是法,生杀予夺,为所欲为。只管再让他们横行几日,待八雄赶到,再跟他们算账。” 一名官差凑近陈班头儿,轻声说道:“头儿,服个软儿,咱们惹不起,就算是大人,恐怕也惹不起。” “滚!”陈班头儿瞪了官差一眼。他当然知道惹不起,可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是服了软儿,将来还怎么混? 季山泉说道:“我得去一趟,我要跟何小宝当面对质。至于你要怎么算账,等八雄到了,随你处置便是。” 云凤点头,怜玉说道:“奴婢陪少主去。” 季山泉微一皱眉,不悦道:“你陪着少奶奶。” 怜玉愣住,不明白少主怎么突然对她不悦了。 季山泉转回身对陈班头儿说道:“我跟你们回去,何掌柜就不去了,今天我的皮货店开张,总得有个人支应着。陈班头,能行个方便吗?” 陈班头儿板着脸说道:“既然你是东家,那你跟我回去就行了,走吧。” 何天祥低着头,如果换作是别人,何天祥肯定会挺身来扛,毕竟东家对他不薄。可面对季山泉这样的东家,娶的是卫国公之女,做的是仙家弟子,徒手能掰开铁铐。 何天祥觉得,在季山泉面前,他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第234章 :刨尸 回府衙的路上,陈班头儿挨近季山泉,低声说道:“季公子,我们也是奉命办差,得罪之处,还请你海量包涵。” 季山泉答道:“无妨。” 陈班头停了一会儿,有些尴尬地说道:“季公子,尊夫人她……不会真的与小人算账吧?” 季山泉答道:“内子自幼娇惯,难免脾气大了些,过两天没什么事儿,消了气就好了。” “是,是。”陈班头连忙答应,心里明白,所谓‘过两天没什么事儿’,指的自然是这件案子。 其实这件案子本身就很奇怪,何小宝来告状,说是亲眼看见何天祥杀了人,但问题是,在哪儿杀了人?如果是在庄园杀的人,为什么要扛回店铺去?如果是在店铺杀的人,何小宝又如何亲眼得见? 只不过,何小宝来告状的时候,带来了一大箱子银子。有了这一大箱子银子,就算再荒唐,大人也会受理的。可是任谁也没有想到,这回却捅了马蜂窝,惹上了卫国公之女,还是仙家子弟。 季山泉走后不久,应灵回来了,问云凤:“姐姐,真的叫八雄来吗?他们跑过来,差不多要一个月呢。” 云凤微笑道:“你还真明白,我只是吓唬一下那些官差。” 应灵歪着头,斜着眼睛瞪着她,问道:“那我要真是回京城叫八雄来,你是不是还得让我再跑一趟,告诉他们不用来了?” 云凤眯眼笑道:“是啊。” 应灵恼道:“你也太不把我当人了!” 云凤笑道:“你本来就不是人嘛……好了好了,给你买好吃的。” 怜玉在一旁沉默着,云凤看了她一眼,问道:“怜玉,你怎么了?” 平常怜玉逮着个机会就要跟应灵斗嘴,可今天却一声不吭,必然是有心事。 怜玉低着头答道:“少主不像以前那样喜欢奴婢了,刚才走之前,对奴婢生出了厌恶之情。” 云凤失笑道:“你家少主现在是人,不是狐狸精。你想跟着我们,就得像人一样想事情。家里出了事儿,你一个丫头,不跟着我这个夫人,非要跟男主子去衙门,说出去都丢人知道吗?” 怜玉眨了眨眼睛,说道:“可奴婢是少主的贴身侍女呀?” 云凤拍了拍桌面,说道:“坐下,我给你讲讲人世的规矩。” 陈班头儿让季山泉等在班房儿里,自己跑到后衙去找曹大人,将季山泉一家子的情况告诉曹大人,还着重讲了,有一个会说人话的畜生! 曹大人皱起了眉头,抛开仙家子弟不说,卫国公的势力,陈班头不晓得,曹大人可是心知肚明,招惹了卫国公,那可不是罢官免职就能了事的,千机门威名赫赫,行事诡异,弄不好是要死全家的! 曹大人问道:“当真是卫国公之女?” 陈班头儿答道:“大人,小的又不认识,那她说是嘛……要不大人见见?” “我也不认识。”曹大人摇了摇头,想了想说道:“宁信其有,莫信其无吧,这世道……连朝廷都说换就换了,就算不是卫国公之女,光凭仙家子弟这一条,老爷我也不想招惹。算了,让那位季公子回去吧。” 陈班头儿说道:“大人,季公子要见何小宝。” 曹大人说道:“那就让他去何氏庄园见吧。” 陈班头儿说道:“大人,季公子说,有些事,他要当面向大人陈情。” “哦……”曹大人想了想,说道:“让他到书房来吧。” “是。”陈班头儿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听到让他去书房,季山泉就明白这个案子是不会审了。也难怪,地方官对上卫国公,明哲保身自然是第一要务。 到了书房,看到曹大人穿着便服,季山泉起手道:“贫道季山泉,见过大人。” 曹大人一愣,说道:“你是道士?尊夫人不是卫国公之女吗?” 季山泉答道:“贫道从师学艺,但并未出家,内子的确是卫国公之女。” “哦。”曹大人点头,说道:“季道长请坐吧。” 季山泉坐到下首,曹大人问道:“不知季道长有何事要向本官陈情?” 季山泉问道:“大人信鬼神之说吗?” 曹大人一笑,答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过,道长若是有所见教,本官也愿意洗耳恭听。” 季山泉也笑了一下,说道:“贫道要说的事,大人还是当真的好。” 随后,季山泉将何天祥与何天宝之间的事说了一遍。 曹大人听得瞠目结舌,问道:“何大宝已经死了?” 曹大人才不管什么借运,什么邪术,何大宝无后,又无亲眷,他要是死了,那何氏庄园就要充公。 曹大人不但能将庄园里的银子据为己有,还能把庄园发给可信的人去经营,从而吃红利! 为官一任,能碰上这样的事,可算得上是千载难逢!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大人,恕贫道无礼,大人似乎没有听明白其中的关窍儿所在。” 曹大人微一皱眉,问道:“什么关窍儿?” 季山泉答道:“昨天,是何小宝将何大宝葬身之处告诉了何天祥,贫道陪着何天祥去给何大宝上的祭。而今天,何小宝就来衙门状告何天祥杀人。依贫道看,何小宝要么是受人胁迫,要么是中了邪术。” 季山泉以为,这件事是肯达逼着何小宝做的,目的无非是要对付他和何天祥。 曹大人说道:“不管他如何,季道长,你确定何大宝已经死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答道:“是,贫道确定,贫道已经见到了何大宝的阴魂,也去其葬身之所,给他上了祭。” “岂有此理!”曹大人一拍桌子,怒道:“竟敢欺瞒官府!庄主都死了,竟然还来告别人的状!” 季山泉看着他,突然想笑。他自己也是爱钱的,可与这位大人的爱法儿不同。或许世人都觉得,别人的事就是别人的事,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这位大人并不关心何小宝是怎么回事,只关心能不能收缴庄园。 曹大人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长,可否帮本官一个忙?” 季山泉无奈点头道:“贫道陪陈班头去将何大宝的尸身起出来。” “多谢道长。”曹大人点头,果然是明白人,一点就透,根本不用多说。 季山泉领着官差到了那片荒地,远远地看到那个小土包儿被刨开了,走到近前,季山泉愕然一惊,好几个官差直接就吐了。 何大宝的尸身被捣得稀烂,连骨头都断了! 看这刨开的情形,绝不是野兽干的,可是……是什么人刨坟毁尸?又为什么要刨坟毁尸?难道是肯达又在搞什么鬼? 陈班头儿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季山泉摇头,答道:“我也不清楚,昨天来时还好好的,你看,那是昨天何天祥插的香烛。” 陈班头儿沉默了片刻,说道:“尸首毁成这个样子,也分辨不出是谁了。这还用抬回衙门吗?”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何大宝因借运,不得转往地府,只能在世间游荡,做无主孤魂。陈班头,你就当是行善吧,将他的尸首抬回去,回头我让何天祥将他重新入殓。” 陈班头儿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无主孤魂,什么游荡,只觉得后脖梗子发凉,连忙招呼道:“来,把尸首起出来,抬回衙门。” “头儿!”一名衙差说道:“这哪是尸首啊?分明是肉馅儿啊!这哪起得出来呀。” 陈班头儿说道:“这个月的‘人头儿利’可还没发呢啊,别找不痛快!” 再没人说话,扯布的扯布,下坑的下坑,衙差们闷头儿忙活了起来。 季山泉心里明白,所谓‘人头儿利’,大概就是他们盘剥来的钱财,按人头儿分发。 曹大人一边喝着茶,一边低着头琢磨,收缴了何氏庄园之后,要如何呈报,又发给谁去经营,有多少处关节要打通,有几个上司要打点儿…… 正算着,冷不丁看到一双腿站在面前。 曹大人抬头,见是何小宝,不禁惊怒道:“放肆!你怎么进来的?” 小宝看着他阴冷地问道:“你怎么不提何天祥来过堂?” “大胆!”曹大人一拍桌面,斥道:“本官如何行事,容得你来多嘴?哎?来人呐!” 喊了一声,外面没人支应。曹大人有些纳闷儿,总不会所有的差役都去刨尸首了吧?难道衙门里一个人都没留? 小宝再一次阴冷地问道:“我问你,为什么不提何天祥来过堂?” 曹大人满脸怒气,斥道:“过堂?稍时就是你们过堂!何大宝已然身死,你们竟敢隐瞒不报!是不是想私吞庄园?” 小宝眼中闪过一抹淡淡地红光,问道:“你怎么知道何大宝死了?” 曹大人怒道:“滚出去!” 小宝突然伸手掐住曹大人的脖子,阴森地说道:“我在问你话,好生回答。” “来……来人……”曹大人一手攥着小宝的手腕,另一手捶打他的手臂。 小宝将他举了起来,说道:“活着不说,那就死了再说吧。” 第235章 :不对劲 陈班头儿带着人,将何大宝的尸首拉回了衙门。刚到门口,值门的衙差就慌着说道:“陈头儿,大人遇袭了,你快去看看!” 陈班头儿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衙差答道:“也不知那个何小宝是怎么进来的,跑到大人书记,要刺杀大人!” 陈班头儿连忙向后衙跑去。 季山泉问值门的衙差:“请问这位官差大哥,何小宝现在哪里?” 衙差答道:“被大人给掐死了,尸首丢在院子里。” 季山泉微一皱眉,这位大人下手也够狠的! 季山泉说道:“麻烦官差大哥带我去看看何小宝的尸首。” 衙差摇头道:“季公子,你请回吧,我家大人说了,何小宝是诬告,没你们的事儿了,大人自会处置。” “嗯……”季山泉刚要开口,衙差又说道:“季公子,你请回吧,我家大人受了惊吓,特意叮嘱,说不见季公子了。” “好吧。”季山泉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陈班头来到后衙,看到曹大人脸色灰白,心想这回是吓得不轻。 不等陈班头开口,曹大人问道:“尸首拉回来了?” 陈班头答道:“是,拉回来了,不过……尸首不知因何,被捣得稀烂,已经无法辨认了。” 曹大人说道:“既然无法辨认,也就不能做为证据,为何还要拉回来?” 陈班头答道:“小的也说不拉回来了,可季道长说,不能让何大宝暴尸荒野,还说要让何天祥给何大宝重新入殓。” 曹大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先下去吧。” 陈班头儿问道:“大人,尸首怎么办?要是这么放着……” “下去。”曹大人眼色冰冷。 陈班头儿蓦然间觉得后背发凉,连忙退了出去。 季山泉回到了客栈,把事情说了。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真是狗官!肯定是觉得咱们得罪不起,趁你去挖尸首的时候,把宋小宝杀了,然后谎说是何小宝行刺他。” 季山泉点了点头,回来的路上他也琢磨明白了,何小宝不过是个下人,状告何天祥应该也是受肯达指使,他哪会有胆子行刺。 云凤又问道:“官差到店里来闹腾了一通,怎么个说法儿呀?” 季山泉答道:“说是会给个说法儿,等两天吧,看那位大人如何安排。” 三天后,衙门贴出告示,何氏庄园下人,肯达。谋害庄主何大宝,指使小厮何小宝诬告皮货商人何天祥,因事败露,而行刺曹大人,依律,判斩立决! 听到风传,何天祥赶紧跑到客栈去告诉季山泉。 云凤失笑道:“这回倒省事儿了,曹大人替咱们把事情办了。” 季山泉没有说话,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吃过了午饭,季山出门儿,来到府衙,找陈班头儿,详细打听了一下情况。 陈班头儿告诉季山泉,本来没那个肯达什么事儿,可那老小子非得说何大宝有遗腹子,随便扯出来个大肚子女人就说是何大宝的,曹大人这才把他给办了。 至于何大宝的尸首为什么会被人捣烂,又是被谁捣烂的。陈班头说曹大人对这事儿不感兴趣,连问都没问。 陈班头儿说道:“正好季道长你来了,把何大宝的尸首领回去吧,你不是说要给他重新入殓吗?都放臭了!” 曹大人这个事儿办的,在季山泉看来,极其合乎为官的情理,可为什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 季山泉到棺材店请了帮工,到衙门领了尸首,重新入殓了。然后何天祥选地,雇抬着去下葬。 等一切都办好后,季山泉站在何大宝的坟前,掏出招魂符晃着。 季山泉一方面是想问问何大宝,知不知道是谁将他的尸首捣烂,另一方面是怕尸首被捣烂,何大宝生出怨气,他得见一见,确认一下,也免得再横生枝节。 念了咒,等了一会儿,何大宝没来。 季山泉心里咯噔一下,何大宝亲口说的,当地的阳间审司官不发他去黄泉路,定他做孤魂野鬼,偿还恶债。怎么会招不来? 季山泉到店里找何天祥,问何大宝的生辰八字。 何天祥答道:“不知道,我问过,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就把收留他的那天,当成他的生辰。” 季山泉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季山泉越发地觉得事情不对劲儿。 又一日,长街之上人头攒动,大家都跑来看‘杀头’。 官差用囚车拉着肯达,站着锣往刑场走,围观的人纷纷指手画脚,窃窃私语,好像他们对肯达很了解似的。 到了刑场,并没有看到曹大人,监斩的是个四十来岁,书生模样的人,看样子像是府衙里的执事。 肯达耷拉着脑袋,五花大绑着被推上了木台。 季山泉挤在人群里,看着肯达,心里又觉得不对劲儿。像肯达这种可以施术借运的人,怎么如此轻易的就被拉出来斩首?而且即使他法力低微,没有办法,也不应该是这种表现,至少也得挺胸抬头,发发傲气吧? 午时三刻,执事批了红,将令签掷向场中,大声说道:“时辰已到!验明正身,开刀问斩!” ‘红差’端起大碗,喝下一碗酒,留一口喷在鬼头刀上,而后将肯达按在木敦子上,举刀砍下! 刀落之前,季山泉看到一个老鬼从肯达的身子里出来,倏然不见了。 人头滚落,腔子里却没有喷出鲜血,颜色反倒有些发污,这分明是具尸首! 季山泉后悔没有带云凤来,不过转念又想,事先没有想到,等看到那个老鬼时才醒悟过来,即使云凰在这里,也是追不上的。 季山泉回了客栈,原本店铺弄好以后,何天祥给他们置办了别院,但云凤不去。云凤说不去,何天祥就再也不提了。其实大家心照不宣,何天祥的家宅已经着过两次火了,云凤可以帮钱,但不能帮命。 说了砍头的事儿,云凤嘟了嘟嘴,说道:“早知道,我就跟你一道去了。” 季山泉说道:“不怨你,砍头也没什么好看的,事先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即使是一道去了,云凰也追不上那只鬼。” 怜玉说道:“少主,代州也在庄主管辖范围之内,不如我去找找当地的审司,查问一下?” 季山泉摇头道:“不用。” 云凤向怜玉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云凤知道,因为偷婴儿的事,季山泉心里不舒服,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就是玉罗香。 季山泉说道:“夜里我去刑场,肯达判的是‘弃市’,要在刑场晾三天,我去招他的魂。” 怜玉张了下嘴,又闭上,看向云凤。 云凤说道:“咱们一起去。” 二更过后,三人出了客栈,避开巡夜的官兵,来到了刑场,却没有看到肯达的尸首。 季山泉叹了口气,判了‘弃市’,不晾够三天,亲属是不能收尸的,更何况肯达一直跟着何大宝,根本就不会有亲属。 尸首不见了,必然是衙门收走了。衙门为什么要收走?那就只能去问曹大人了。 三人又来到府衙,绕到后衙墙外,云凤轻声说道:“应灵,上去看看。” 应灵嗖的蹿上墙头,片刻后跳回云凤肩上,说道:“没人。” 三人越过高墙,隐在暗影里。 云凤又说道:“应灵,去找找曹大人在哪间房。” 应灵答道:“我又不认识他。” 云凤轻声斥道:“用得着认识吗?坐着喝茶,或者躺着睡觉的不就是了?” 季山泉说道:“不用了,在书房。” 书案上,点着一盏昏暗的灯,照得曹大人的脸色更加地灰暗。见三人进来,曹大人说道:“你们总算来了,我恭候多时了。” 季山泉皱眉道:“你居然占了曹大人的肉身?” 何大宝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是啊。季道长,你没有想到吧?” 季山泉单手掐诀,何大宝说道:“我知道如何化解借运之法。” 季山泉看着他,问道:“如何化解?” 何大宝笑了,说道:“就这么告诉你?然后让你把我收了?灭了?” 季山泉说道:“你受罚做孤魂野鬼,却杀人害命,你罪不容恕!” “季道长。”何大宝向前倾着身子,烛光下,脸色微有些发青:“你告诉我,我是怎么死的?” 季山泉微一皱眉,怜玉斥道:“放肆!敢这么跟我家少主说话,我叫你永不超生!” “我信!”何大宝看着怜玉,说道:“狐仙,你可以将我打得灰飞烟灭,但何天祥也得给我陪葬!” 季山泉问道:“你待如何?” “不如何。”何大宝露出阴森地笑意,说道:“我就想问问,我是怎么死的?” 季山泉答道:“我封住了何天祥的命魂,你被旺运之力反噬,损毁了命力。” 何大宝问道:“我该死吗?” 怜玉恼道:“你当然该死!” “我怎么就该死!”何大宝双手同时一拍桌面,瞪着怜玉问道:“我是杀人了?还是劫财了?我不过就是借了何天祥的运势,我怎么就该死?” 而后又瞪着季山泉,大声说道:“你是仙家子弟,你不求化解之法,只是将何天祥的命魂封起来,从而害我惨死,你现在还有脸来收我吗!” 第236章 :琴音 季山泉微微眯了眼睛,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他的死,的确是因为自己过于操切了。 云凤冷哼一声,说道:“所谓因果循环,有因才有果,你若不借运,又何来惨死?十年的时间里,你锦衣玉食,何天祥忍饥受冻。你声色犬马,何天祥乞食无门。你真的没有杀人劫财吗?何天祥因你借运,妻儿惨死,流离失所,你还有脸说你不该死!” 怜玉接口说道:“少奶奶说得对!你就是该死!” “好……呵呵……”何大宝又笑了,说道:“好一个牙尖嘴利,背景深厚的少奶奶……我说不过你,就算我该死吧,如今我又害了很多人,你们灭了我吧。” 季山泉说道:“不要兜圈子了,直说了吧,你想怎样?” 何大宝靠回椅背上,阴阴笑道:“你们不要再管何天祥的事,我做曹大人,保他荣华富贵。” 季山泉沉着脸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犯得是什么罪?” 何大宝答道:“什么要紧吗?大不了就是灰飞烟灭,还能怎样?” 季山泉皱眉,何大宝接着说道:“季道长,我没有你那么好命,你可以做人,做仙人。而我,比起做孤魂野鬼,我更愿意像现在这样儿。” 季山泉沉默,灭了何大宝,只是举手之劳,但何天祥恐怕也会因此而受到牵连。况且他占着曹大人的肉身,如果灭了他,曹大人身死,又是一桩奇案。 季山泉问道:“你还要害人吗?” 何大宝答道:“我没有害人。我杀了小宝,是因为他不想活了。我杀了线娘和肯达,是因为他们坑害我。我杀了曹大人,是因为他只想着夺我的庄园。” 云凤突然问道:“你为何要诬告何天祥杀人?” 何大宝一笑,答道:“我怕你们,本想借官府之力来对付你们,但是我没有想到,你这位少奶奶背景深厚,我这样的小民,就算做了鬼,也无法跟你争竞,所以我罢手了,甘拜下风。” 季山泉重复道:“你还要害人吗?” 何大宝答道:“我不害人了,我好好儿地做‘曹大人’。” 季山泉叹了口气,转身说道:“咱们走吧。” 云凤什么也没说,跟着季山泉走了,怜玉瞪了何大宝一眼,说道:“算你走运!” 何大宝说道:“好走不送。” 回到客栈,季山泉沉默不语,云凤对怜玉说道:“先去睡吧。” 怜玉摇头,垂首站在一旁。 季山泉说道:“我没事,又不是受了委屈,留着他,是为了救何天祥。我只是在琢磨,要如何跟何天祥说。” 云凤说道:“其实不用说。何天祥只是一个凡人,让他知道的太多,反倒会令他多生疑虑。咱们再待上一段时间,然后告诉何天祥,说他的事情了结了,咱们就可以离开了。” “也行。”季山泉点头,转而说道:“不早了,睡吧。” 又过了一个月,店铺再没出过什么差错,何天祥也没遇上什么倒霉事儿。衙门收缴了何氏庄园,又发给了别人去经营,变成曹大人的何大宝,也没再闹过什么幺蛾子。 而并州那边,也没有人来找季山泉,想必是因为玉罗香偷足了一百个婴儿,停了手,那位古将军也就不提这事儿了。 接连两件解决不了的事,让季山泉格外的堵心,人也消沉了不少。云凤看在眼里,虽然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这天起来,季山泉洗漱过后,说道:“咱们该走了。” “好。”云凤笑眯眯地答应,说道:“在这儿待得我都烦了。” 季山泉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到店铺去向何天祥辞行,何天祥愕然问道:“东家,怎么突然就要走?” 季山泉答道:“我们原本就是过客,留在这里,是因为遇到了你,要解决你的事情。现在你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当然要离开了。” 何天祥老泪纵横,向着季山泉跪下磕头。 季山泉连忙拉他,说道:“何掌柜,万不可如此!” 何天祥压住他的手,哽咽道:“东家,你就受我一拜吧……你的恩德我是报不了的,只能永生永世地记在心里。东家,你有闲的时候,可一定要回来看看呐……” 出了城,怜玉骑行在季山泉另一边,说道:“奴婢这一次跟着少主出游,才明白当初少主为什么要修德。做好人,行善事,的确让人心胸畅快。” 应灵在背包里闷声说道:“你还是别行善了,你行一回善,得死好多人。” 怜玉恼道:“你有毛病啊!多久的事了,你还记得?” 应灵回嘴道:“你跟季道长都多久了,你不是也还记得?” 怜玉嘟嘴道:“少奶奶,你看它呀!” 云凤微笑道:“你们俩吵嘴,饶上我还有意思吗?我不管,吵不过就怨自己嘴笨吧。” 一路北上,将要离开代州地界时,突然听到低沉婉转的琴声,云凤张目眺望,看到东边近水处有一个亭子,琴声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云凤感叹道:“好俊的手艺,比我弹得好太多了!” 季山泉诧异道:“你还会弹琴呢?” 云凤眯眼笑道:“弹得不好,所以从未敢献丑。” 怜玉说道:“既然少奶奶善此道,恰又走得乏了,不如去那边坐坐,既歇了脚,又听了琴,好不好?” 云凤看着季山泉,季山泉微笑道:“走吧。” 三人拨马向亭子走来,将到三丈之内,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吟唱道:“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雄雉于飞,上下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 云凤心里一动,这人是在怀念故交,如此深沉,想必感情极好。 三人行到亭子前,看到亭中坐着一名男子,白衣无冠,长发垂肩,肌肤胜雪,俊美儒雅中透着不羁之态。如玉男子,说得就应该是这种人了。 男子看向季山泉,嘴边露出一抹醉人的笑意,说道:“在下凌云阁主,卫凌云。三位远客听音而至,想必是知音之人,我这里将才烹了一壶茶,不知三位可愿共饮?” 云凤心里突然觉得别扭,答道:“不打扰先生了,我们这就告辞。” 卫凌云浅笑着说道:“无谓‘打扰’二字,相逢既是有缘,姑娘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卫凌云说完,不等三人回答,自顾自地倒了三盅茶,然后又弹起了琴。 琴音幽怨回转,如人寂夜泣诉。 云凤皱眉,看向季山泉,季山泉点了点头,下了马。 三人走进亭子,坐下。 卫凌云一边弹着琴,一边微笑着说道:“请三位品茶。” 季山泉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微一皱眉。 怜玉说道:“百花茶?你怎么会泡制百花茶?” 卫凌云看着怜玉问道:“怎么?还有人会泡制此茶吗?” 怜玉蹙眉道:“这百花茶是我调配出来的!” 卫凌云哑然失笑,说道:“百花生于天地之间,取之而用,怎能说独你可调配制茶?” 云凤心里猜测,此人在这里以琴声吸引他们,恐怕是与季山泉的前世相识。至于不承认这百花茶是怜玉调配的,或者是有意调侃,或者是不能确定季山泉的身份。 怜玉恼道:“你到底是谁?” 卫凌云微笑道:“方才已经说过,我是卫凌云。” 季山泉说道:“茶已饮过,多谢阁主款待,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卫凌云看着季山泉,眼神深邃,说道:“尊驾饮我一杯茶,却连尊姓大名也惜于告知吗?” 季山泉答道:“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座下弟子,季山泉。” 卫凌云微笑点头,看了云凤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到季山脸上,问道:“那这位姑娘呢?” 云凤蹙眉,这人好生无礼,她明明穿着男装,这人却一口一个‘姑娘’的称呼,分明是有意挑衅。 季山泉平淡地答道:“这位是我师妹,也是我未过门儿的娘子。” ‘铮’的一声,琴弦崩断,卫凌云收回目光,看着指尖那一点殷虹,沉默不语。 季山泉站了起来,卫凌云幽幽问道:“这就走了吗?” 季山泉问道:“阁主还有何赐教?” 卫凌云吮了一下指尖,垂着眼帘答道:“想请三位往凌云阁小住几日。” 云凤嗤笑道:“我们与阁主萍水相逢,怎好叨扰?” 卫凌云不理云凤,抬眼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长,可愿移步?” 云凤起身,蹙眉嗔道:“相公,咱们走吧。” 季山泉拉住云凤的手,转身便走,听到怜玉惊呼道:“少主,我动不了!” 季山泉和云凤一同回身,见怜玉依然坐在那里,额头上渗出细汗,明显是在奋力挣扎。 季山泉怒道:“欺我家眷,是何用意?” 卫凌云看着他,脸上竟有幽怨之色,反问道:“一心向道的人,怎么还会顾念家眷?不是应该放下尘世牵绊吗?” 云凤斥道:“与你何干?” 应灵跳出来,用前爪指着卫凌云叫道:“放开怜玉,不然咬死你!” 卫凌云眼角都没扫应灵,依然看着季山泉,说道:“到我凌云阁小住几日,我不会难为你们。” 第237章 :被胁迫 应灵叫道:“我咬死你!” 平常它说这话时,早已经冲上去了,可今天却站在原地不动。 片刻后,应灵叫道:“我也动不了了!” “你有毛病啊?”云凤瞪着卫凌云怒道:“我们认识你是谁啊?凭什么去你那儿小住?再者说,有你这么请人的吗?” 卫凌云不看云凤,也不回答,续上琴弦,又弹了起来。 季山泉走到怜玉身边,先诊了下脉,发现不是经脉被锁。既然不是经脉被锁,自然就是被术法压制。 季山泉手掐法诀,刚要念咒,卫凌云说道:“你法力低,别伤着她。” 云凰说道:“相公,既然盛情难却,咱们不妨就跟随阁主去一趟凌云阁吧。” 卫凌云一怔,这才仔细地看了看云凤,片刻后收回目光,浅笑道:“双魂锁命,真是难得的好姻缘。” 季山泉阴沉地说道:“放开我的侍女和妖兽,我跟你去凌云阁。” 琴声止歇,卫凌云抬起头看着季山泉,说道:“我是请你去,不是逼你去。” 季山泉面无表情地反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卫凌云看着他,静默了半晌,收回目光,站起身说道:“跟我走吧。” 怜玉猛然站起来,斥道:“你是什么妖怪?敢惹上玉罗山庄!” 卫凌云并不答话,默默地将琴装进袋子里,背在背上,迈步出了亭子。 应灵说道:“为什么我还不能动?” 季山泉一皱眉,随即醒悟,卫凌云是怕应灵去找人报信儿,便说道:“云凤,抱着它。” 三人跟着卫凌云,朝东北方向走了半日,才远远地看到一座高山。 卫凌云说道:“再有半日就到山脚下了。” 云凤‘嗤’了一声,不悦道:“那晚上就要露宿荒郊了。” 卫凌云没有说话,四个人再次归于静默。 天色将晚,已经能看到山脚下的一片庄园。 卫凌云说道:“不用露宿荒郊,山下建有庄园。” 云凤恶狠狠地瞪了他后脑勺儿一眼。 到了山庄,安排了宿处,有侍女送来饮食。 应灵叫嚷道:“我还是不能动!我要吃饭!” 季山泉对侍女说道:“叫你们阁主来。” “是。”侍女福身答应,退了出去。 云凤看着桌上的饭菜,做得倒是精致,问道:“能吃吗?” 应灵说道:“给我尝尝。” 云凤失笑,夹起一块笋放进它嘴里。 “噗!”应灵将笋吐掉,嚷道:“我要吃肉,我不是兔子!” 怜玉说道:“好像没毒,要是有毒的话,它就吃了。” 云凤笑着点头,门外有侍女说道:“季道长,阁主请季道长小酌。” 季山泉答道:“我的妖兽还不能动,居然请我去小酌,你家阁主还真是自以为是。” 门外没了声息,过了一会儿,又有侍女说道:“季道长,阁主说,如果道长肯去,就把解术的方法传给道长。” 季山泉沉了脸,很生气! 云凰现身出来,微笑着说道:“相公,去吧,既然来都来了,又何必再这样别扭着。” 云凤也说道:“姐姐说得对,去吧,看看他到底要怎样。” 季山泉叹了口气,站起来走了。 应灵嚷道:“给我肉吃!” 花园中间有座八角亭,白玉的柱子,藏蓝的顶盖,亭子里没有桌凳,铺着席子,摆着凭几。 卫凌云换了一身青衣,坐在亭子里,面前放着几个精瓷的酒壶,看这个样子,‘小酌’这个词,应该不太适合。 季山泉走到亭子边上,脱了鞋,走进去坐下,看着卫凌云。 卫凌云也看着他,半晌后,突然哈哈大笑,姿态婀娜,宛若女子。 季山泉皱眉,问道:“你我前世相识?” 笑声哑然而止,卫凌云仰着头,向口中倒酒,碧绿的酒呈一道细线,流入他的口中。而他的眼角,竟有一滴清泪滑落。 季山泉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一壶酒倒完,卫凌云随手将酒壶丢在席子上,说道:“喝酒。” 季山泉答道:“我不饮酒。” 卫凌云闭着眼睛,幽幽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季山泉说道:“若无道理,因何破例?” 卫凌云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说道:“若不相识,我何苦逼你前来?” 季山泉说道:“既然相识,何苦相逼?” 卫凌云问道:“对于前世,你真的半分也想不起来?” 季山泉反问道:“你记得你的前世吗?” 卫凌云又笑了,带着些许妩媚,更多的却是哀愁,又拿起一只酒壶,递向季山泉说道:“陪我喝一次吧,只此一次。” 季山泉走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回来,云凤开始心神不宁,问道:“姐姐,相公不会有事吧?” 云凰微笑着答道:“不会有事的,要有事,早就有事了。” 云凤蹙眉道:“你不觉得卫凌云很奇怪吗?” 云凰微笑着摇头,答道:“不觉得。” 应灵嚷道:“别闲聊天儿,我要吃肉!” 云凤拍了下它的脑袋,嗔道:“一桌子肉都让你吃了,没了!” 季山泉往酒盅里倒酒,问道:“你让我来,到底想怎样?” 卫凌云盯着他倒酒,答非所问地说道:“你还是这样,就是不愿意用壶喝。” 季山泉说道:“都用壶喝,还做酒盅干什么。” 卫凌云嗤笑道:“看来,只有骨子里的东西能记得。” 季山泉抿了一口,说道:“很甜,没有酒味儿。” 卫凌云微笑道:“因为你不喜酒气,所以这酒才没有酒味儿。” 季山泉看着他问道:“为何要我来?为何绝口不提缘由?” 卫凌云叹了口气,说道:“你就这么没有耐心吗?我说了,请你到凌云阁小住,这才刚到山脚下,等明天上了山,我会告诉你的。” 季山泉放下酒壶,站起身说道:“那就明天再喝。还有,解开对应灵的禁锢,否则,无论明天你给我什么样的答案,我都不会原谅你。” 卫凌云扬着脸看着他,眼色有些不高兴,刚要开口,季山泉已经转身出了亭子,穿上鞋走了。 ‘啪’的一声轻响,卫凌云握碎了手中的酒壶,血从指缝间流了出来。亭外的侍女连忙脱了鞋进来,伸手来捧他的手。卫凌云用极轻,却极为严厉的声音说道:“滚出去!” 季山泉回到客房里,不等云凤开口,应灵先跳上桌面说道:“我能动了!” “嗯。”季山泉答应一声,面儿上平淡,心里却极为震惊!卫凌云竟然不用过来,就能解开禁锢,这人的法力到底有多高? 云凤笑着问道:“吃什么好东西了?” 季山泉答道:“只有酒。” 云凤微一蹙眉,又被姐姐说中了,给他盛了一碗饭,说道:“快吃吧,菜还有,肉都让应灵挑干净了。” 应灵说道:“你们要少吃肉,最好不吃肉,不然还得费力运化。” 怜玉瞪了应灵一眼,嗔道:“你闭嘴!” “噗!”应灵朝怜玉身上吐了口口水。 转过天,三人跟着卫凌云上山,怜玉和云凤走在后面,轻声问道:“少奶奶,他不会软禁咱们吧?” 云凤想了想,答道:“或许会。” 怜玉看着云凤,愕然道:“少奶奶怎么这般轻松?” 云凤答道:“没他本事大,能怎么样?” 随后附耳轻声:“大不了拼命。” 卫凌云走在最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不会软禁你们,只是请你们来小住,旬日之内,自会放你们下山。” 怜玉嗔道:“偷听姑娘家说话,你好没品。” 卫凌云答道:“我好心为你解忧,你却骂我,真是畜生难改本性。” “你骂谁!”怜玉恼着就要冲上去,被云凤拉住,劝道:“行了,你又打不过他,人在屋檐下,还是要低头的。” 应灵在背包里扯了扯怜玉的衣袖,用爪子指了指卫凌云,又比划了几下。 怜玉摇头,明白它的意思是两人同时偷袭,总有一个人能得手。但应灵折腾没事儿,它毕竟只是‘兽’,怜玉可不敢跟着它一道折腾。 应灵瞪着怜玉,骂道:“废物。” 怜玉嘟着嘴,蹙紧了眉头,半晌才说道:“再也不给你做鱼吃了。” 一路吵着嘴,又到黄昏时分,终于看到了凌云阁的大门。 季山泉感叹,难怪叫凌云阁,这座山高到云彩只在半山腰。 进了大门,看着楼阁亭台都是倚山而建,工艺奇巧,匠心独具。 卫凌云问道:“你是住摘星楼,还是住揽月台?或者,跟我住凌云阁?” “跟你住?”云凤瞪着他斥道:“你有病啊!” 云凤突然明白了云凰脸上那颇俱深意的笑容,难怪云凰说‘不会有事’。 怜玉也瞪大了眼睛,却是看着季山泉。怜玉心里委屈,原来当初少主常年不归家,竟然是住在这里?想她幻化得如花似玉,少主竟然…… 季山泉满脸尴尬,不悦道:“阁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凌云却是一脸坦然,答道:“知交好友,故人重逢,秉烛夜话,抵足而眠,古有先例,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第238章 :诛仙阵 摘星楼里,云凤掉着脸,拍着桌子嗔道:“女人喜欢你也就算了!男人也喜欢你!你到底为什么要往北边儿来?” 怜玉头一次心里不帮着他,一脸委屈地站在一旁。 季山泉哭笑不得地答道:“我连怜玉都不记得,怎么会记得他?难不成我还是专为找他才往北边儿来吗?再者说,是他在半路上截住咱们,而且他也说了,是知交好友而已。” 门外有侍女说道:“季道长,阁主请道长往凌云阁一叙。” 云凤拍案而起,到门边拉开门斥道:“叙什么叙!走了一天的山路,天都黑了,不用歇息啊?回去告诉你们阁主,我家相公不去!” 侍女低着头说道:“夫人,我家阁主是要告诉道长,请你们来的缘由。阁主说,现在不去,他以后就不说了。” 云凤蹙眉,想了想说道:“怜玉跟着去!” 云凰摇头失笑,怜玉管什么用?人家还不是说定住就定住。但云凰没有说话,凤儿正在气头儿上,还是不要招惹她的好。 凌云阁内,摆着一张棋盘,卫凌云坐在一边,对面还放着两张空垫子,好像算准了季山泉不会一个人来。 季山泉和怜玉走到近前,卫凌云没有抬头,眼睛盯着棋盘,说道:“你前世没有下完的一盘棋,我一直留到现在。你对我说,你久未归家,你姐姐和你的丫头该想你了。可你这一走……就是一百多年。” 怜玉心头一暖,往季山泉身上贴了贴。 卫凌云抬起头看着怜玉问道:“你就是那个‘丫头’吧?” 怜玉颇有些骄傲地答道:“是呀,我就是那个丫头。” 卫凌云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果然妖娆。” 怜玉一蹙眉,刚要开口,季山泉抢先说道:“你胁迫我来此,就是为了下完这盘棋?” 卫凌云淡淡地说道:“坐吧。” 季山泉走到对面坐下,虽然与他接触时间不长,但季山泉知道,他不想说的话,是问不出来的。他不想说,就是还不到说的时候,与其跟他别扭着,不如照他说的做,到了该说的时候,他自然就说了。 季山泉问道:“该谁落子?” 卫凌云答道:“该我。” 季山泉愣了一下,其实他问这句话,无非是个开场白,都一百多年了,肯定应该是该他落子。没想到居然是该卫凌云落子,难道想了一百多年,都没有想好怎么落子? 卫凌云沉默着,眼睛盯着棋盘。 季山泉问道:“你不会想了一百多年吧?” 卫凌云答道:“是啊,我想了一百多年。你给我留了这么长的时间,我还是没有想好如何落子。” 季山泉说道:“我认输,不用下了。” 说是‘小住’,可这位阁主一步棋想了一百多年,那这个‘小住’哪年到头儿?或者,听说仙山深处,一个须臾之间,世上便过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季山泉越想心里越慌,刚要开口问他,卫凌云说道:“你胡思乱想什么?我这里又不是仙山宝境,不会与世隔绝的,你好好看看这盘棋,然后再说话。” 季山泉皱眉,他怎么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难道他会读心术吗? 卫凌云又说道:“我不会读心术,这盘棋你我下了八百年,你我之间,早已经浑若一人,你的一举一动,我都能猜到你心里在想什么。” 季山泉这才对棋盘上了心思,一盘下了八百年的棋,在下什么?只是输赢吗? 凝视了一会儿,季山泉觉得眼睛发花,脑袋发晕,连忙闭上眼睛,问道:“你在棋盘上施了术?” 卫凌云轻叹了一声,说道:“真是……好端端的,为何要投胎做人去?” 季山泉睁开眼睛看着他,见他依然凝视着棋盘,便问道:“什么意思?” 卫凌云说道:“这是你我共创的一个大阵。当年卡在这个最关键的一子上,你我想了整整一年,也没有想通。你说要回趟家,可再没有回来,我原以为我自己可以完成它,可我想了一百多年,还是没有想通。” 季山泉愕然问道:“这是什么阵法?为何要用棋盘来布?” 卫凌云答道:“这只是演算,不是真正的布阵。” 季山泉问道:“这是什么阵?” 卫凌云抬起目光看着他,半晌才答道:“诛仙阵。” “诛仙阵?”季山泉再次看向棋盘,问道:“为何要诛仙?” “不知道。”卫凌云平淡地答道:“是你要布这个阵,叫我帮忙,我就帮你喽。” 季山泉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你就没问问我为什么?” “没有。”卫凌云答道:“不必问,你要做什么,做就好了,你总有你的道理。” 怜玉坐在季山泉身边,嘟着嘴斜了他一眼,心想这两人肯定有问题! 季山泉也微觉尴尬,垂下目光盯着棋盘。 既然是阵法,那必然要牵涉到法力,所以当再一次感觉到头晕眼花的时候,季山泉调运了法力。 棋盘上的棋子变了,变成了小人儿,穿黑衣服的围着穿白衣服的。如果是他布的阵,那么黑子就应该是他的,而白子应该是卫凌云的。 白子是‘仙’,黑子是诛仙者,卫凌云说他想不通,是想不通‘破’,还是想不通‘杀’?既然轮到卫凌云落子,那就应该是‘仙人’破阵,可眼下的局势,基本已经成死局,对于‘仙人’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玉石俱焚。 为什么要布诛仙阵?诛什么仙?为了什么事要诛仙?而且‘仙人’没了破解之法,那不就说明阵已经成了吗?难道说?前世的自己是想毫发无损地诛仙?那又为什么要毫发无损,难道是要用狐族来布阵? 季山泉抬起头,却是看向怜玉,问道:“我有没有对你说过?” 怜玉看着他摇头,眼神中颇有些怨念。 季山泉微觉尴尬,笑了一下,说道:“这么大的事儿,不告诉你,是怕你知道了有危险。” 卫凌云轻笑了一声,说道:“这么疼你的丫头,一个眼神儿都要解释,为什么还要娶个凡间女子呢?”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把目光落回到棋盘上,说道:“此阵以四象为基,八卦为辅,三才贯通,如果不是为了毫发无损,实则此阵已成。” 卫凌云答道:“这便是关节所在,你想要的,就是毫发无损。” 季山泉皱紧了眉头,怜玉轻声说道:“少主,你今生师从道门,求得正果,将来或可位列仙班,为何还要琢磨这诛仙阵?” 一句话点醒了季山泉,是啊,为什么还要琢磨这诛仙阵?当初又为什么要布此阵? 卫凌云看了怜玉一眼,又将目光转向季山泉,说道:“八百年的心血,就这么放弃吗?” 怜玉说道:“你这人可真奇怪,刚还说我家少主想做什么,做就好了,反正总有他的道理,这会儿怎么又劝我家少主不要放弃?我家少主已经投做人身,师从道门,来日得成正果,位列仙班,为何还要研习这诛仙阵?难道用来诛自己吗?” 卫凌云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替他想,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难之事,他一个修德之人,又怎么会研习这种杀阵?况且阵名虽称‘诛仙’,实则对妖魔鬼怪同样有效,阵法就是阵法,不能因为它的名字而限定它的用途。” 应灵突然出现在季山泉面前,说道:“姐姐叫你回去睡觉。” 卫凌云叹了口气,说道:“明天再议吧,真是麻烦。” 回到摘星楼,云凤让季山泉到外间睡,把怜玉留下跟她同床。 季山泉知道她要‘审问’怜玉,一笑置之,到外间去了。 躺在床上,季山泉琢磨,自己前世为什么要研习诛仙阵?既然取名‘诛仙’,那最初的本意应该就是为了对付神仙。会是什么事呢?怜玉不知道,那有没有跟玉罗香说? 想到玉罗香,便又想到了并州城丢的婴儿。虽然站在玉罗香的角度上,她是有道理的,可季山泉毕竟不再是妖狐了,而且是道门子弟…… 季山泉翻了个身,不想再纠结丢婴儿的问题,就像玉罗香说的那样,一旦引发道妖之战,恐怕会比死一百个婴儿要惨烈得多! 话又说回来,妖害人就要除掉,人杀人就要等着报应。就好像朝代更迭,世间征伐,总会有无辜的人付出惨痛代价,可就因为是人在杀人,所以道门就可以说成是天道循环,命数使然,便能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观。 总归是一句话,弱者看事,强者看局,人在局中,生死由命。 季山泉叹了口气,云凰轻声说道:“相公,我过来了?” “嗯。”季山泉答应一声,翻过身来。 云凰走到床边坐下,问道:“阁主有没有告诉你前世的事情?”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说道:“放心吧,他没有必要诈我。以我现在的法力,那么大的一个阵法,根本就无法操控,如果不是我前世布的阵,他也不会找我的。” 云凰摇头,轻声说道:“如果他缺少的,恰恰是道门正宗的术法呢?” 第239章 :死胎 季山泉一皱眉,坐了起来,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应该不会。那个阵法极其庞大,布阵的黑子有百余枚,他哪有那么多法力高强的人手?倒是狐族,能凑出这个数儿来。” 云凰说道:“不会就好,我只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停了一会儿,云凰又说道:“相公,既然是前世的事,今生法力又不足,不如明天你跟阁主说一声,阵法的事先放一放,咱们还是去游历吧。” “好。”季山泉答应,他明白云凰的担忧,且不说卫凌云高深莫测,不明底细,光是这‘诛仙阵’三个字,就像个碰不得的大麻烦。 转过天,季山泉又去凌云阁,看到卫凌云依然坐在棋盘旁边。 季山泉走过去坐下,说道:“前世的事我想不起来了,今生我的法力低微,这个诛仙阵,恐怕一时半会儿的琢磨不透。” 卫凌云眼睛盯着棋盘,淡淡地问道:“你要走吗?” 季山泉答道:“是,我要走。我奉师命入世修炼,不想在这里耽搁时日。” 卫凌云沉默良久,直到季山泉没了耐性,站起身准备离开时,卫凌云才说道:“你记得你的丫头,却不记得我?” 季山泉答道:“我不记得怜玉,与狐族的事,一言难尽。实则即便是我姐姐,我也不记得了。” “明白了。”卫凌云微微点头,说道:“因为你是妖魂,所以大家都认为你是少卿,连你自己也这样觉得。” 季山泉沉默了片刻,说道:“或许,我根本不是他。” 卫凌云摇了摇头,幽幽说道:“或许我会认错,但狐族不会认错,狐族不但能查探妖气,还能分辨气味。” 季山泉没有说话,他最终相信自己是公孙少卿,也是因为相信狐族的判断。 卫凌云说道:“走吧,有需要的时候,随时来找我,我就待在这里。” 季山泉沉默了一会儿,向门外走去,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许……不需要说什么。 离开凌云阁,下到山脚下,天已经快黑了。 云凤说道:“去庄园取了马,咱们连夜走。” “嗯。”季山泉答应,他也不想在庄园里投宿,直觉上,应该与卫凌云划清界限。 行到天明,才赶到樵县,投宿到客栈。这里已经是朔州地界,再往北走,就要出关了。季山泉说休息两日,多备些水粮,免得进了大漠受委屈。 云凤问怜玉:“你在大漠里能找到水源吗?” 怜玉答道:“少奶奶,奴婢是灵狐,不是骆驼。” 云凤嘟嘴道:“我问问而已。” 准备东西时,三人去了药铺,因为得给应灵准备川乌,免得它在大漠里闹起来。在药铺里,三人看到好多人在买艾草,有的甚至十几斤,几十斤的买。 云凤不解,问药铺的伙计:“小兄弟,这是怎么了?你们这儿艾草缺货呀?我有熟人,可以贩些过来,你们多少钱收?” 药铺伙计失笑道:“这位公子真会打趣儿,那东西还能缺货吗?” 季山泉说道:“那就是有事儿了?烧艾可以驱邪除秽,最近县里很多人得病吗?” 药铺伙计叹了口气,答道:“倒不是得病,而是许多待产的妇人,生下来的都是死胎。” 云凤一怔,问道:“什么缘由?” 药铺伙计答道:“就是不知道缘由,也查不出病症,所以大家才买艾草驱邪除秽。” 买完了药,出了药铺,云凤说道:“这事儿有蹊跷,咱们管管?” 季山泉问道:“你打算怎么管?” 云凤负着手上下打量他,眯眼笑道:“你扮个行脚的郎中如何?” 季山泉看着她问道:“那你扮什么?” 怜玉抢着说道:“奴婢扮小童。” 云凤嗔了怜玉一眼,说道:“那我没得扮了,还是做你的娘子吧。” “不妥。”云凰在玉佩中说道:“一个行脚的郎中,有一个清秀的小童就够扎眼了,再有个你这样儿的娘子,鬼才信你们呢。” 云凤嗔道:“我出的主意,反倒没我什么事儿了?” 转而对怜玉说道:“你在客栈待着。” “哦。”怜玉嘟着嘴答应。 季山泉失笑道:“别闹了,什么都不扮,我就是我,你就是你。要管咱们就光明正大的管。否则,扮个郎中,万一查出有鬼有妖,还得向主家解释,倒不如一开始就说自己是道士来得简单。” 云凤说道:“你直接上门跟人家说你是道士,给人家抓鬼捉妖?人家不打你?” 季山泉一皱眉,说道:“那扮个郎中就行了?” “当然行。”云凤眯眼笑道:“你摇个铃儿,走街串巷,吆喝着安胎保命,一准儿有人请你。” 季山泉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听你的。” 到成衣铺,云凤说要买粗布对接的衣服,掌柜的上下打量云凤,拱手笑道:“这位公子,莫要拿小的打趣儿,粗布对接的衣服都是给下人穿的,小店是不做那种衣物的。” “哦。”云凤想了想说道:“那来件粗布长衫。” 掌柜的摇头道:“也没有。公子若是真想要,可以到布铺去买布,然后找师傅做。要不,公子到估衣铺去看看?” 云凤蹙眉道:“别人穿过的不要。” 掌柜的问道:“公子,恕小的多句嘴,你买粗布衣服自己穿呢?” 季山泉失笑道:“还没改扮呢,就先得跟人解释。” 云凤瞪他,季山泉说道:“买布做吧。” 云凤还没答话,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抱着个大包进来,说道:“掌柜的,艾草买回来了,这些卖药的,一看买的人多,立马涨价,还说什么天冷路滑,货供不上,要我看呢,都不是好东西!” 掌柜的斥道:“瞎咧咧啥,没见这儿有客人吗?抱到后院儿去。” 小伙子闷着头儿走了。 云凤问道:“掌柜的,你家也有待产的妇人?” 掌柜的应道:“是,我儿媳怀着身孕,快要生了。” 云凤拱手道:“恭喜恭喜,我们是道家子弟,听说县里不太平,买粗布衣服是为了扮成郎中,查探一下产死胎的事儿。掌柜的,要不我们给你儿媳看看?” 掌柜的看着云凤,愣了半晌,才尴尬地说道:“不敢劳烦道长,小店没有粗布衣裳,三位道长还是请到别处去看看吧。” 出了成衣铺,云凤掉着脸,季山泉微笑道:“算了,生什么气呀,谁说世人一定要信奉道门的?不认不识的,人家信不过咱们也不奇怪。” 云凤边走边小声嘟囔道:“等生下死胎,有他后悔的!” 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口儿,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女孩儿,手扶着墙,歪着头看着三人走远,然后向成衣铺跑去。 成衣铺后院儿里,掌柜的儿媳常氏正在晒太阳,冷不丁看到一个小女孩儿,躲在影壁墙那儿看着她。 小女孩儿长得极为可爱,粉嘟嘟的一张小脸儿,瓷娃娃相仿。 常氏一见就心里喜欢,招手道:“过来。” 小女孩儿怯生生地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去扶着墙。但是也不走,只是看着常氏。 常氏柔声问道:“你是谁家的呀?” 小女孩儿不回答,眨着一双大眼睛,只管盯着常氏看。 常氏又招手道:“过来,婶子给你好吃的。” 或许是‘好吃的’吸引了小女孩儿,小女孩儿怯生生地向常氏走过来。 到了近前,常氏拿了块米糕递给小女孩儿,小女孩儿背着手摇头。 常氏柔声说道:“没事儿,吃吧。” 小女孩儿还是摇头,却问道:“婶子,你的肚子为什么这么大呀?” 常氏失笑,答道:“婶子要给你生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呀。” 小女孩儿一脸懵懂的样子,常氏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微笑着说道:“摸摸,他还会动呢。” 小女孩儿摸了一会儿,收回手眨眼道:“没动呀。” 常氏微笑道:“不会老动的……哎?这会儿动了,你再摸摸。” 小女孩儿再次伸出小手,放在常氏的肚子上,片刻后咯咯笑道:“真的会动呀!” 掌灯之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常氏突然捂着肚子叫道:“不好了!要生了!好疼啊……啊……” 一家人慌做一团…… 客栈里,季山泉他们也在吃饭,云凤说道:“等衣服做好,还是让怜玉跟你去吧。” 季山泉失笑道:“功德不要了?” “要啊。”云凤看着他,板着脸说道:“等你查出缘由,找到鬼或是妖,我再跟你去。” 云凰笑道:“你倒是会捡现成儿的。” “哼。”云凤一脸坦然地夹菜。 “轰!”窗外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惊雷,红亮的闪电近得好似劈到了窗口一般,惊得怜玉‘呀’的一声摔在地下。 云凤也吓掉了筷子,手捂着胸口,怔怔地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皱眉道:“冬日雷,这是有妖物要度劫呀。” 云凤看向怜玉,说道:“雷劈得这么近,不会是你要度劫吧?” 怜玉惊得花容失色,颤声道:“没到时候呀,三千年才度劫呢!” 第240章 :影狐 云凤很认真地对怜玉说道:“你令戚云娘成为鬼煞,杀了那么多人,这些罪孽都要算在你头上,也许你要提前度劫了。” “轰!”又是一声惊雷,这次离得远了些。 怜玉尖叫一声,扑到季山泉身边,跪在地上搂着季山泉的腰,哭道:“少主!少主救我呀!” 季山泉叹了口气,看着云凤说道:“你看你把她吓的。” 云凤说道:“我据理猜测嘛,万一真是她度劫呢,提前有个准备也好嘛。” 季山泉抚了抚怜玉的头,说道:“别害怕,不会提前度劫的,你虽然犯了错,但也受了鞭刑,而且你所犯的错,原本也是出于好心,还不至于引下天雷来。” 云凤敲了敲桌面,说道:“差不多行了,别借机耍娇,快起来吃饭。” 怜玉嘟着嘴站起来,坐回座位。 外面的雷声,一声紧似一声,但始终在客栈周围打转。 季山泉站起来走到窗边,云凤惊道:“你干么?别开窗户,当心让雷劈着!” 季山泉失笑道:“我又没做恶事,怎么会被雷劈?” 云凤说道:“这东西哪有准儿啊,保不齐就误伤了。” 季山泉笑着摇头,推开了窗子。 外面漆黑一片,间或被闪电照亮的夜空下,一现即隐的房屋街道,幻化出一副诡异的景象。 对面目力可及的墙角里,蹲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于惊雷闪电之中,瑟瑟发抖。 季山泉看着她,因为太远,无法分辨是人是妖,但肯定不是鬼。而那个小女孩儿似乎也在看着季山泉。 见季山泉伫立在窗边,云凤问道:“看见什么了?” 季山泉答道:“有个小丫头,蹲在远处的墙角里,不知道是人是妖。” 云凤连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问道:“在哪儿?” 季山泉答道:“太暗了,也有点儿远,你看不到。” 云凤斜着眼睛瞪着他,说道:“你想出去查看就直说,别扯谎骗我。” 季山泉失笑道:“我扯什么谎啊?我去哪儿啊?管他谁度劫,与我有何相干,打这么大的雷……你瞧,还下雨了。” 云凤问道:“真有一个小丫头?” 季山泉点头,云凤说道:“那要不要帮帮她?”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还不知道……” 话没说完,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道长,姐姐,救救我吧,我恐怕逃不过这天雷了。” 季山泉心里一惊,这个小丫头竟然一忽间到了近前,而且可以在雷雨中,将平淡的话语传到楼上来。 云凤看清了那个小女孩儿,七八岁的年纪,被雨淋得透湿,站在窗下不远处,楚楚可怜地抬着头仰望。 云凤说道:“快进来。” 季山泉皱眉,云凰和怜玉一同蹙眉,小女孩儿已经从窗子进来了,怯生生地看了季山泉一眼,贴着墙站着。 云凤这才看清小女孩儿的样子,粉雕玉琢般可爱,心里立时便喜欢上了。 “轰!”一道惊雷炸响,火红的闪电击在窗上,近在咫尺。 小女孩儿哇的一声哭出来,云凤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冲季山泉嚷道:“关窗啊!” 季山泉迟疑了一下,伸手将窗子关上,外面的雷声更响了。 怜玉走过来,挨着季山泉轻声说道:“少主,她身上的味道,应该是狐族,但还有人的味道,或许是‘影狐’。” 季山泉看着怜主,问道:“影狐?” 怜玉轻声答道:“就是狐与人生的……孽种,狐族不承认其身份,更不会修入家谱。但毕竟有狐族的血脉,所以称其为影狐。” 云凤愕然道:“你们狐族这么讨厌人呢?” 怜玉低着头没有回答,季山泉浅笑了一下,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放在哪个类里,都合适。” 云凤抚着小女孩儿的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儿哽咽着答道:“爹娘叫我娃娃。” 云凤又问道:“那你爹娘呢?” 娃娃又哭,半晌才答道:“早就死了。” 季山泉却冷着脸问道:“你修了多少年了?” 云凤蹙眉瞪了他一眼,怪他语气不善。 娃娃躲到云凤身后,怯怯地答道:“三百年。” 季山泉眼中寒光一闪,斥道:“才三百年,就引下天雷,你究竟做了什么样的恶事?” 听了这话,云凤心里也觉得不妥,将娃娃从身后拉出来,问道:“娃娃,你做了什么?” 娃娃扁着嘴,抬手抹了下眼泪,答道:“我什么也没做。” 见所有人都盯着她不说话,娃娃哭道:“我真的什么也没做,爹娘以前教我,要行善积德,才能有望得成正果,我没有做恶事!” 云凰说道:“或许她非人非狐,所以上天都厌弃她吧?” 季山泉说道:“怜玉,带她去你房里,给她梳洗一下。” “是。”怜玉答应一声,向娃娃伸出手说道:“跟我走。” 娃娃使劲儿摇头,又躲到云凤身后。 季山泉冷声说道:“不听我的吩咐,你就出去。” 云凤蹙眉,心里着恼,但还是转身抚着娃娃的脸说道:“娃娃乖,要听季道长的话,跟怜玉姐姐去梳洗。” 娃娃看着云凤,满眼的凄楚。 云凤说道:“就是去梳洗一下,姐姐保证,不会有人害你。” “嗯。”娃娃这才点了点头。 怜玉没有再伸手,看着娃娃说道:“跟我走吧。” 怜玉领着娃娃离开,云凤恼道:“她那么小,你干么呀?” 季山泉答道:“她不小了,都已经三百岁了,而且狐族善用人心,你别总是一发善心就不管不顾的,这里多有产下死胎之事,而她三百年历劫便引下天雷,恐怕不是巧合。” 云凤唬着脸嘟了嘴,云凰说道:“好了,那孩子长得粉人儿一样,我见了也喜欢,但相公说得没错,她毕竟是妖,不是人,还是要提防些才是。” 过了一会儿,怜玉领着娃娃回来,梳洗过后,娃娃更是惹人怜爱。 一进门,娃娃就跑到云凤身边,依偎到云凤怀里。云凤笑着搂住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季山泉冷眼旁观,因为心里觉得这个小丫头是为了避天雷,才这样粘着云凤。 怜玉冷着脸说道:“娃娃,你离我家少奶奶远些。” 娃娃不理怜玉,将脸埋进云凤怀里。 怜玉蹙眉道:“你不用这样粘着,已经离得这么近了,天雷不会往这儿劈了。” 云凤一怔,娃娃抬起头看着怜玉说道:“我不是怕天雷,姐姐像我娘!” 季山泉问道:“你娘是人还是狐?” 娃娃又把脸埋回到云凤怀里,云凤抚着她的头说道:“季道长问你话呢,娃娃乖,告诉季道长。” 娃娃答道:“我娘是狐。” 怜玉问道:“你娘叫什么名字?” 娃娃不说话,云凤又说道:“娃娃乖,告诉姐姐,你娘叫什么名字。” 这一回,娃娃摇头,却不回答。 怜玉问道:“你娘是不是叫‘温玉’?” 娃娃猛然抬起头,看着怜玉问道:“你怎么知道?” 温玉、绵玉、脂玉、怜玉,并称玉罗山庄四姝,身份虽然是侍女,但因为前三者服侍玉罗香,怜玉服侍公孙少卿,所以无论是地位还是法力,都是狐族中的佼佼者。当然,怜玉算是例外。 温玉是四姝之首,五尾妖狐!当年深得玉罗香器重,而且只有温玉,打从跟了玉罗香之后,数千年来曾未犯过错,连大长老都有意升她为祭司。 可是没有想到,三百多年前,温玉奉玉罗香之命,下山去做一件功德,回来后却暗结了珠胎。 玉罗香勃然大怒,丢给温玉两条路,要么打掉胎儿,面壁三百年。要么去籍,逐出玉罗山庄! 温玉,选择了后者。 离开玉罗山庄后,再没有了消息。 娃娃指着怜玉哭喊道:“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怜玉瞪着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云凤搂着她,抚着她的小脸儿哄道:“娃娃乖,不哭了,别伤心了。” “呜……”娃娃搂着云凤的脖子,哭得越发伤心。 怜玉嘟囔道:“少奶奶是天生当娘的人。” 云凤说道:“相公,我带着娃娃,你晚上去怜玉房里睡吧。” 怜玉两眼放光地看向季山泉。 季山泉微一皱眉,云凤说道:“怜玉在这屋睡。” 季山泉这才点头,怜玉立时嘟了嘴。 云凤白了怜玉一眼,嗤道:“没出息的样子。” 雷雨之中,成衣铺的后宅哭声震天,常氏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放声嚎啕,成衣铺的掌柜‘周大’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 白天的时候,那两人说是道士,还说要给常氏看看,可周大觉得季山泉是男人,不方便,所以就回绝了。谁成想,常氏晚上便小产,而且是个死胎! 周大的儿子周小铁红着眼圈儿劝道:“爹,已经这样儿了,回屋吧,下着雨呢。” 周大说道:“等天亮了,你去城里的几家客栈问问,找两位年纪不大,长得可好看的道长。” 周小铁问道:“找他们干啥呀?” 周大答道:“他们说在查死胎的事,让他们来给你媳妇儿瞧瞧。” 周小铁说道:“没名没姓啊?” 周大叹了口气,答道:“怨我,也没问人家,你蒙着找吧。” 第241章 :讯问 转过天,天刚亮,季山泉就醒了,看到云凰坐在床边,问道:“没事吧?” 云凰微笑道:“瞧你,要是有事,我还能这么悠闲地坐在这儿啊?” 季山泉笑着伸手拉她,云凰伏在他胸前,看着他轻声问道:“如果死胎的事真是娃娃做的,你要如何处置?” 季山泉叹了口气,答道:“杀了她。” 云凰皱眉,轻声说道:“她还是个孩子呀。” 季山泉说道:“如果她是个害人的妖,就不能留她,况且,她也不是孩子,只是……” 季山泉顿了一下,说‘幻化’这个词好像不合适,因为娃娃是半人半妖,很可能出生的时候就是人胎。 云凰说道:“她若是人胎,也不能算是妖吧?你也是人胎呀。” 季山泉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儿,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凰答道:“能不能去求姐姐,将娃娃带回玉罗山庄,教导管束。” 季山泉皱眉道:“狐族的规矩……” 云凰伸手掩住他的嘴,央求道:“别先从你这儿就把我回了,好歹试一试。娃娃还小,一个人在外面,无人教导,迟早会闯下杀身之祸。” 季山泉拉开她的手,说道:“怜玉说了她娘的遭遇,你觉得她会愿意去玉罗山庄吗?” 云凰轻咬住嘴唇儿,半晌后问道:“师父会喜欢娃娃吗?” 季山泉说道:“先别忙着给她安排去处,我得先弄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害人。” 云凰压着他不让他起来,说道:“她是妖,你也说过,妖没有不害人的,三百年化形之前,都要依靠食人精血才能化形。昨天是她三百年历劫,从今往后,严加管束,让她懂得不能害人的道理,前情旧事,就一笔勾销了吧。” 季山泉看着她问道:“为何要替她求情?” 云凰答道:“我虽然有爹娘,可多少年都是孤单一人,直到遇见你。” 季山泉说道:“她和你不一样,你没有害人。” “害人害人!”云凰坐了起来,恼着脸色说道:“怎么总是这两个字?妖哪有不害人的?她爹娘死得早,没人教她,没人管她,即使她害了人,九成也是为了活下去。昨天是她三百年历劫之日,她没有被天雷劈死,虽然有咱们相助,可也是她命不该绝。怎么就揪着‘害人’两个字不放呢?” 季山泉坐了起来,看着她的侧脸问道:“你今天怎么了?一个不认不识的小妖,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云凰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昨夜睡下之后,娃娃搂着凤儿,半夜里呢喃着叫娘……” 云凰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其实我心里也觉得,死胎的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可是,昨天晚上,她躲在远处,直到听见凤儿说想帮她,她才跑过来。你说狐族善用人心,的确如此。但娃娃她……” 云凰幽幽一叹,接着说道:“娃娃她至少没有主动跑来装可怜,她是听见凤儿说想帮她,她才过来,否则,我想她宁愿被天雷劈死,也不会向咱们开口求助的。这样的孩子,既使她害了人,我也愿意相信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季山泉搂住她,说道:“其实我对妖的了解并不多。南方多鬼,北方多妖,这一次我决定往北走,也是想对妖怪多一些了解。别生气了,我也没说一定要除掉她,但事情总要弄清楚吧?” “嗯。”云凰倚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季山泉突然一笑,说道:“我有点儿担心,将来咱们有了孩子,你能不能教好?” 云凰神色一暗,幽幽答道:“我是不会有了,这话你还是跟凤儿说吧。” 季山泉一脸尴尬,本来是想说句玩笑话,缓和一下气氛,结果又触到了她的痛处。 季山泉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娃娃?” 云凰答道:“看你呀,这不是跟你商量吗?你是当家的,当然是你说了算。” 季山泉一笑,搂紧她说道:“其实你脾气不比云凤小,只是平时不显而已。” 周小铁从早上问到中午,也没找到他爹说的那两位道长,只能先回家了。 周大琢磨了一会儿,说道:“他们来店里时,说是要买粗布对接的衣物,我跟他们说,让他们买布去做。你再去打听打听,看哪家接了粗布衣物的活计。” 周小铁又转了一下午,才在老孙家问着了,说是后天来取。周小铁跑回家告诉了周大。周大说道:“你去老孙家盯着,一定要把人请来。” 周小铁皱眉道:“我又不认识。” 周大拍着大腿骂道:“你个瘪犊子玩意儿!你儿子死了,让你去守两天等个人,你怎么这么多废话?你不会盯着谁取粗布衣物,人长得丑俊你不会看?不会看你还不会问吗?要不你能看好店也行,我去盯着,你说你能干什么!” 周小铁被骂急了,嚷道:“死都死了,再生一个不就行了,请他们来有什么用啊?还能把死孩子变活了不成?” “你个瘪犊子!”周大抄起扫帚就抡了过去,骂道:“你就不怕再生个死胎?” 周大的老婆胡氏跑出来嚷道:“你们爷俩儿别闹腾了,媳妇儿要不行了,快去请大夫来!” 周大愣住,问道:“怎么了?” 周小铁往屋里跑,叫着:“媳妇儿!” 周大骂道:“瘪犊子!快去请大夫!” 客栈里,季山泉坐在桌边,看着娃娃问道:“你告诉我,县里产死胎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娃娃揪着云凤的衣襟,摇头。 季山泉加重了语气:“真不是你干的?你要是现在跟我说实话,我也许还会帮你,如果让我查出来你骗我,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娃娃静默了片刻,问道:“像杀我爹娘那样杀我吗?” 季山泉怔住,云凤问道:“你爹娘是怎么死的?” 娃娃答道:“被这里的人打死的。” “胡说。”怜玉说道:“你娘是五尾妖狐,动动手指就能灭了整个县城,怎么会被人打死?” 娃娃看着她冷冷地说道:“两百多年前,这里有过一次地震,还着了大火,我娘救了几百人,累得现了原形,那些被她救的人发现她是狐狸,就把她活活打死了,我爹为了救我娘,也被他们打死了,我跑得快,才活了下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 好一会儿,季山泉问道:“所以你要报仇是吗?” 娃娃答道:“我没有报仇,我如果要报仇,也不用等到今天。我爹娘是为了救人才被打死的,也算是功德圆满,我没有仇怨,打死我爹娘的人,他们死后都会有报应。” 云凤抚着她的脸蛋儿问道:“两百多年呀,你是怎么过的?” 娃娃靠在她怀里,扁着嘴不说话。 怜玉咬住了嘴唇儿,当年她跟着野狼找食吃,如果不是被少主捡回去,她还不如娃娃呢。 季山泉皱紧了眉头,既然没有报仇,没有害人,那为什么会引下天雷来?天雷乃极至之劫,受天雷者灰飞烟灭,非大恶不以天雷罚之,难道天庭也有弄错的时候? 云凰问道:“娃娃,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过的吗?” 娃娃点头,答道:“山上有果子,还有兔子,不缺吃喝,就是没地方住,衣服破了得去偷两件。” 季山泉接口问道:“那为什么会引下天雷?” 娃娃恼怒地瞪着他答道:“我不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应灵指着娃娃说道:“她犟嘴,要不要打她?” 云凤斥道:“有你什么事!” 应灵恼道:“你把给我的肉都给她吃了!” 娃娃转过脸去,搂紧了云凤的脖子。 云凤发烦道:“行了行了,就知道吃。怜玉,再去给它买二斤肉回来,好让它闭嘴!” 季山泉又问道:“三百年了,你为什么还是个孩童?” 娃娃答道:“不知道。” 季山泉说道:“过来,我给你诊诊脉。” 娃娃答道:“不用了,我娘封住了我的脉,我长不大。” 季山泉皱眉,云凤问道:“为什么要封住你的脉?” 娃娃幽幽答道:“我小的时候,我娘怕我因为有法力而吓着人,就把我的脉封住了,本来打算等我长大了再解开,可她却被打死了。” 季山泉说道:“过来我给你诊诊脉。” 娃娃松开云凤,走到季山泉身边,板着脸将手臂伸到他面前。 季山泉诊了她的脉,说道:“的确是封住了。” 娃娃看着他问道:“道长,是不是因为我是妖,所以我说什么你都以为我是在骗你?” 季山泉看着她答道:“你活了三百年了,即使是没有人教导你,你也应该通晓世情。咱们不认不识,就因为你觉得云凤像你娘,我就得相信你吗?你的脉被封住了,可你的心智没有被封住吧?” 娃娃向门口走去,云凤唤道:“娃娃,你去哪儿?” 娃娃停步回头,目光中带着眷恋,说道:“姐姐,谢谢你救了我,可我讨厌这个人,我不想留在他身边。” 季山泉说道:“你可以走,但是如果让我查出你害人,我不会放过你。” 娃娃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了。 第242章 :去而复返 娃娃走了,云凤一言不发地瞪着季山泉。 季山泉皱眉道:“她三百岁了,不是孩子了。” 云凤指着怜玉说道:“她两千多岁了,还不是在你面前撒娇?你敢说你不把她当孩子看待?” 怜玉低着头说道:“奴婢去买肉。” 应灵说道:“要肥一点儿的!” “好。”怜玉答应一声,快步出门走了。 云凤指着门说道:“你的丫头还把一只鬼变成了鬼煞,杀了很多人!” 云凰蹙眉斥道:“凤儿!娃娃怎么能跟怜玉相提并论?” 应灵看着云凤说道:“姐姐,你那么喜欢小孩儿,自己生一个不就好了。” 云凤一愣,随即满面飞红,斥道:“闭嘴!” 娃娃蹲在一处没人的墙角里哭,两百多年了,她一直这样游荡着。娘亲当初封了她的脉,她长不大。她虽然能弄到钱,可她一个七八岁小女孩儿的样貌,如何能去买房子置地? 而且因为被封了脉,她的法力也极为有限,抓个兔子还行,可要想幻化成大人的模样,她坚持不了多久,一旦被识破,恐怕也难逃被人活活打死的厄运。 她心智是没有被封住,可她当初看到爹娘被人打死,吓得躲在深山里,几十年不敢出来。等再出来时,世人也只当她是个小孩子,她没读过书,也没有朋友,每天除了找吃的,就是找能挡风遮雨的地方。 她想娘亲,每每看到领着孩子的妇人,她都想去亲近。可领着孩子的妇人对她并不友善。后来她渐渐发现,倒是还没有孩子,但怀了身孕的妇人,特别喜欢她。于是她便去亲近怀有身孕的妇人,以此来慰济自己对娘亲的思念之情。 但也只是亲近一下,便远远地走开。这么多年过来,有很多人问过她的身世,也有很多人听她说父母双亡后,想收留她。可娃娃不敢接受,因为她长不大,一旦在一个地方停留得久了,就会被人发觉她的异样。 像云凤这样喜欢她,又能理解她身世的人,这么多年仅此一人。可偏偏那个季道长怀疑她害人。 她没有害人,她从不曾害人,她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天雷劈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上天也不允许她活在世上吗? 漫长的一天,又这样过去了,天空中再次乌云翻涌,远方隐隐传来了雷声。 娃娃开始害怕,她以前碰到过妖怪,跟她说过历劫的事,但却没有哪个妖怪能说清楚她会如何历劫,因为她是人胎。人不喜欢她,妖怪也不喜欢她…… 当第一道闪电落下,娃娃疯了一样向客栈跑去。她讨厌季道长,可云凤是她心里唯一的依靠。 云凤闹了一天脾气,但这一次闹脾气不是大吵大叫,而是掉着脸一言不发。 季山泉拿她也没办法,到街上转了一圈,也没有查探到娃娃的妖气。 吃晚饭的时候,又听到雷声,云凤终于开口说道:“怎么又打雷?历劫要几天啊?” 季山泉也皱起了眉头,历劫只是几个时辰,死了就是死了,过了就是过了,怎么还有隔天又历劫的? “嘭嘭嘭!”突然响起砸门声,伴着娃娃惊慌的喊声:“姐姐!姐姐!” 云凤抢到门边拉开门,娃娃直接扑进她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云凤抱紧了她,哄道:“别怕别怕,姐姐护着你。” 季山泉没有说话,他本来以为娃娃是心虚,借着由头逃走。可现在娃娃找回来了,那么产死胎的事,真的跟她没关系?如果跟她没关系,这天雷怎么解释?又会是谁干的? 又或者,根本就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乱,而是这个地方的人在遭报应? 娃娃在云凤的怀里哭了一阵,慢慢止住了哭声。云凤说道:“以后别乱跑了,跟着姐姐吧。” 娃娃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们是玉罗山庄的人,你们欺负过我娘。” 怜玉说道:“少主已经转世,现在不能算是玉罗山庄的人,而且即使是当年,少主也不赞同驱逐你娘,为了你娘,少主跟庄主还大吵了一架。至于少奶奶,她原本是凡人,才刚拜入飞云观不久。” 娃娃诧异地看着季山泉,问道:“你也是人胎?” 季山泉答道:“是,但我是人和人生的,不是人和狐生的。” 云凤等人哑然失笑,娃娃也咯咯笑了两声,窗外的雷雨,一忽间又大了起来。 漆黑的夜色中,常氏飘荡着,在每一个角落,每一处暗影中搜寻着。她的孩子死了,一定是那个小丫头害的!她不该让那个小丫头摸自己的肚子,那个小丫头长得就不像人,人哪有长得那么好看的。 “你在哪儿……”常氏凄厉地叫着:“你出来呀……你还我孩子……” “你在找谁?”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常氏一跳,回过身,看到一名妖艳的女子,撑着一把描花儿的白伞,站在不远处。 常氏怔怔地看着她,问道:“你是谁?” “我叫绵玉。”绵玉答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死了?” 常氏茫然地看着绵玉,半晌后,转过身继续向前飘荡,凄厉地喊着:“你出来呀……你还我孩子……” 绵玉微一蹙眉,飘身拦在她面前,问道:“你身上有狐族的味道,你碰到过狐族?” 常氏说道:“你不要妨碍我,我要报仇。” 绵玉说道:“你说话都没有底气,凭什么报仇?再者说,你要找谁报仇?你有什么仇怨?” 常氏瞪着她问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管得着吗?你让开。” 绵玉答道:“我是玉罗山庄,庄主的贴身侍女,这方圆八百里之内,无论妖魔鬼怪,我都管得。你最好老实回答我的问话,否则,我现下就可以处置你。” 常氏看着她,半晌才说道:“我孩子死了。” 绵玉问道:“怎么死的?” 常氏想了半天,答道:“有个小丫头摸了我的肚子,我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绵玉蹙眉,问道:“是生下来死的,还是生的是死胎?” “不知道。”常氏摇头,随即又飘开,接着喊道:“你出来呀……还我的孩子……” 绵玉轻叹一声,转身向客栈方向走去。 来到客栈,敲开门,季山泉愣了一下,脱口说道:“绵玉?” 绵玉微笑着福身,唤道:“奴婢见过少主。” 季山泉说道:“快进来吧。” 绵玉走进屋里,看到云凤抱着娃娃,眼神滞了一下,随即福身道:“大奶奶,少奶奶。” 云凰点头微笑,云凤应道:“坐吧。” “谢少奶奶。”绵玉答道:“奴婢不坐了。奴婢是奉庄主之命,赶来查看这天象的,因知道少主与大奶奶和少奶奶在这里,所以才来相见,奴婢这便要走了。” 季山泉问道:“这天象是怎么回事?” 绵玉微笑着答道:“奴婢刚到,还没有查探。不过奴婢方才在街上,碰到一只新死之魂,游荡着说要找一个小丫头,还说那个小丫头摸过她的肚子,致使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我问她……” “什么鬼?长什么样儿?”娃娃打断了绵玉,脸色有此异样。 绵玉看着她问道:“如果我没有看错,你是影狐,你为什么会跟我家少奶奶在一起?怜玉?” 怜玉连忙答道:“姐姐,她是温玉的女儿。” “什么?”绵玉怔住。 季山泉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待会儿再说。” 然后又看向娃娃,问道:“那只鬼要找的是你吗?” 娃娃答道:“我前天是摸过一个婶子的肚子,可是……是她让我摸的,我没有害人。” 季山泉转向绵玉,说道:“这里正在闹一件怪事,几乎每一个生产的妇人,产下的都是死胎,我们正商量着要查这件事。” 绵玉微微蹙眉,想了一下,说道:“少主,容奴婢理一理。” 季山泉点头,说道:“坐吧。” 绵玉微笑着摇头,答道:“奴婢站着就好。” 云凤说道:“你们狐族的规矩可真大,让你坐就坐吧,在我这儿,把那套规矩收起来,我看着闹心,还不够耽误工儿夫的。” 绵玉抿嘴笑道:“是,少奶奶。” 绵玉坐下,季山泉把前前后后的事说了一遍,娃娃又把她跟常氏的事儿说了。 云凤说道:“我就说吧,那天我说给他家看看,可那店主死活不干,这回好了吧,生个死胎不算,媳妇也死了。” 绵玉看着娃娃问道:“你活了这么久,从未进食过人的精血,那你靠什么活着?” 娃娃答道:“喝水吃饭呀。” 季山泉其实早就疑惑这个事儿,喝水吃饭要是能长生不老,那世人都能长生不老了。 不食人精血,且气脉被封住,居然靠着喝水吃饭活到三百岁,这话恐怕说给谁听都不会相信的。 绵玉招手道:“你过来,让我看看。” 娃娃搂紧了云凤的脖子,警惕地看着绵玉,摇头说道:“你是玉罗山庄的人,你不是好人!” 第243章 通天脉 绵玉一愣,问道:“是你娘告诉你的?” 娃娃答道:“不是,是怜玉姐姐说的。” “我哪有说?”怜玉恼道:“你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当着面儿挑拨离间!” 娃娃说道:“你说的,我娘是被玉罗山庄驱逐的。” 怜玉蹙眉道:“你娘没给你说过这事儿?” 娃娃摇头,转而又瞪着绵玉。 绵玉失笑道:“这一屋子的人,算起来都是玉罗山庄的,你跟我家少奶奶亲得像母女一样,却单单对我怒目横眉,为何?” 娃娃嘟着嘴收回目光,将额头抵在云凤的侧脸上。 绵玉说道:“你娘没有向你提起这件事,说明你娘心里并不怨恨。当初庄主给了你娘机会,是你娘不愿意留在玉罗山庄。其实,真要按照玉罗山庄的规矩,你娘犯的是扒皮抽筋,挫骨扬灰的罪过,庄主网开一面,逐她出庄,实则是保了她的性命。” 云凤愕然道:“就是与凡人通婚而已,至于这么狠吗?” 绵玉答道:“少奶奶有所不知,若是寻常的狐族,倒也没有这么大的罪过,只因温玉是祭司人选,所以才会如此严苛。” “哦。”云凤明白了,言外之意是说,如果是寻常的狐族,没什么用处,也没人搭理,而温玉是极有用的人,她犯了错,损害的是整个族群的利益。 绵玉站了起来,走到云凤面前半蹲半跪下,看着娃娃说道:“把手给我,我给你看看。” “不用。”娃娃还是满眼戒备,说道:“季道长看过了。” 季山泉没有应声,绵玉是四尾灵狐,法力与他的前世相当。绵玉要看的,应该不是封脉的问题。 见季山泉没有说话,云凤便哄着说道:“娃娃乖,让绵玉姐姐给你看看,兴许能解开你的气脉呢。” 娃娃搂紧了云凤,说道:“我不要长大,我要跟永远跟着姐姐。” 绵玉微笑了一下,影狐是不被狐族接受的,可娃娃是温玉姐的遗孤,就这样放任不管,绵玉心里难过,如果能跟着少奶奶,可算是两厢都好。 云凤哄道:“跟着姐姐可以,但你得长大,不能总是这个样子。而且你的气脉被封住,不解开的话,如何修炼呀?” 娃娃犹豫了一会儿,将手伸给了绵玉。 绵玉并没有给娃娃诊脉,而是用双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儿。 绵玉保持着这个姿势,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才松开手站起来,转身对季山泉说道:“少主,温玉姐下的封,奴婢解不开,待奴婢查探天象之事后,回山庄禀明庄主。” 季山泉点了点头。 绵玉又说道:“少主,那只阴魂的事,偏劳少主处置,奴婢去查探天象之事。” “好。”季山泉答应。 绵玉福了下身,又转身向云凰和云凤福身道:“大奶奶,少奶奶,奴婢告辞了。” 绵玉离开客栈,走到避影处,旋身化作一道流光,向琼玉山返回。 片刻间回到玉罗山庄,来到悟道楼。 玉罗香微觉诧异,问道:“这么快就回来,有什么枝节之事?” 绵玉答道:“回庄主,奴婢去见了少主,少主与两位奶奶安好。奴婢在少主那里,遇到了温玉的遗孤,是个女儿,叫娃娃,生有通天脉。” “通天脉?天生的?”玉罗香微一蹙眉,问道:“你看准了?” 在狐族的典籍记载中,还从没有过天生的通天脉,都是后天练成的。当年之所以定温玉为祭司人选,就是因为温玉练出了通天脉。 所谓通天脉,是狐族特有的一种气脉,炼成通天脉,就可以吸纳天地之气化为己用,有了通天脉,就有希望修炼到天狐的境界。当年温玉的事令玉罗香暴跳如雷,就是因为狐族几百年乃至上千年,才偶尔会有一个人练成通天脉! 而天生的通天脉…… 绵玉答道:“奴婢不敢确定,还要请庄主亲自查看。” “走。”玉罗香站了起来。 怜玉正在铺床,突然转过身看向门口。 云凤问道:“怎么了?” 怜玉蹙眉道:“庄主来了。” 云凤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怜玉拉开门,退了一步,福身道:“庄主。” “嗯。”玉罗香走进屋里。 娃娃连忙把脸埋进云凤的怀里,身子不自觉地颤抖。 云凤抱着娃娃站了起来,唤道:“姐姐。” 云凰也起身唤道:“姐姐。” 季山泉从隔壁跑了过来,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玉罗香回头瞪了他一眼,不悦道:“没规矩,连个称呼都没有,这可不是我教你的。” 季山泉厌烦地瞪了她一眼,唤道:“姐。” 玉罗香走到桌边坐下,说道:“都坐下吧。” 季山泉和云凤云凰坐下,绵玉和怜玉退到了玉罗香身边,垂首站立。 玉罗香看着娃娃问道:“你娘是温玉?” 娃娃向云凤怀里缩得更紧,颤抖得更厉害。 玉罗香说道:“凤儿,抱她过来,让我看看。” “不,不。”娃娃搂紧了云凤的脖子,声音都已经发颤。 玉罗香说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凤儿,抱她过来。” 对于云凤而言,玉罗香的威势,要远远大于她爹和了尘真人。 云凤抱着娃娃走到玉罗香面前,玉罗香说道:“坐下。” 云凤坐下,玉罗香伸手去握娃娃的小手儿,娃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玉罗香说道:“我还没碰你呢,哭什么?” 娃娃连忙静声,却依然抽泣着。 玉罗香握住她的小手儿,片刻后,将她从云凤怀里抱了过来。 玉罗香没有想到,这孩子果真是天生通天脉,难道是因为与人通婚所致吗?人为灵种,承神之血脉,难道是结合了人的血脉,从而改变了狐族的气脉? 娃娃惊恐地伸着两臂,冲云凤哭喊道:“姐姐!姐姐!” “闭嘴!”玉罗香声音不大,却极具威势,娃娃立时没了声音,却依然用力地伸着两臂,像是要搂住云凤的脖子。 云凤伸出手,玉罗香说道:“这孩子归我了。” 云凤蹙着眉头收回手,看向季山泉。 季山泉说道:“凭什么归你了?这孩子认云凤,你把她放下,你瞧你把她吓的。” 玉罗香不理季山泉,对娃娃说道:“娃娃,你为什么怕我?” 娃娃僵硬地摇头,答道:“不知道。” 玉罗香说道:“你怕我,是被我身上的妖气震慑住了,其实我并没有伤害你,对吗?” 娃娃再次向云凤哭喊道:“姐姐!姐姐抱我!” 云凤又想伸手,玉罗香说道:“凤儿,她是我们狐族的血脉。” 娃娃哭喊道:“不是!我是影狐,怜玉姐姐说了,影狐是不被狐族接受的。” 怜玉连忙跪下,低着头不敢出声儿。 玉罗香说道:“她说得没错,以前的规矩,影狐不算狐族,但从你开始,这个规矩就要改了。” “为什么?”季山泉看着她,突然觉得她很市侩。必然是因为娃娃与众不同,所以她连古老相传的规矩都能改掉。 玉罗香答道:“这孩子生有通天脉,有望修炼到天狐的境界。而且封脉的手法有十数种,可温玉偏偏用了我教给她的,最难练成的一种。换言之,这孩子的脉封上以后,只有我能解开,连温玉自己都解不开。” 这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沉默了,娃娃也不哭闹了。娃娃也明白了,原来娘亲从一开始,就是想让她回至玉罗山庄去。只不过,娘亲却早早地死了。 玉罗香问道:“你娘是怎么死的?” 娃娃又把爹娘的事说了一遍。 玉罗香的脸色沉了下来,问道:“你想给你爹娘报仇吗?我可以帮你。” “玉罗香!”季山泉轰然起身,怒视着她斥道:“别以为你法力高强,我就不敢碰你!” 玉罗香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吓死我了,道长饶命啊。” 季山泉噎得说不出话来。 娃娃摇头道:“我不想报仇,爹娘救人反被人杀,既然是功德,也是缘法。我娘说过,人心蒙尘,六欲难净,所以才会困于轮回之中,不能超脱。无怨则无念,无求则无欲,宁心静思方为悟道之本。” 玉罗香问道:“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娃娃摇头道:“不太懂。” 玉罗香说道:“我教你。愿意跟我回玉罗山庄吗?” 娃娃答道:“不愿意。” 玉罗香微微一笑,说道:“不愿意也得跟我回去。” 季山泉恼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愿不愿意都得跟你回去,那你还问什么?” 玉罗香答道:“总是心甘情愿的好,但不愿意也没关系,迟早会愿意的。” 顿了一下,玉罗香又看着他说道:“你师父怎么把你教得这么没家教?跟你姐姐就这么说话?” 季山泉怒道:“你嚣张跋扈,独断专行,伤人害命,恃强凌弱!” 玉罗香呵呵一笑,说道:“读的书不少嘛,还有什么词儿,都用上。” 季山泉皱眉瞪着她,玉罗香说道:“好好儿想想吧,是做一个废物好,还是做天狐好。今天她或许会怨我,但来日,她必然会谢我。” 说完,抱着娃娃站了起来。 云凤跟着站起来,急道:“姐姐!” “舍不得啊?自己生一个。”玉罗香一笑,转身向门外走去。 第244章 只有妖气 娃娃哭喊道:“姐姐!” 玉罗香斥道:“不许哭!你都多大了?还把自己当孩子吗?” 娃娃闭上嘴,怨毒地瞪着玉罗香。 绵玉伸手去接娃娃,见玉罗香没有递给她的意思,便收回手,跟着玉罗香出门了。 云凤没有阻止,并不是因为害怕玉罗香,而是她没有阻止的理由。娃娃是狐族血脉,而且温玉封脉的手法,只有玉罗香解得开。这是人家的家事,另外,云凤还存着另一种心思,如果产死胎的事与娃娃有关,那玉罗香把娃娃带走,相公就不会纠结了。 云凤走过去把怜玉拉起来,说道:“以后不许跟绵玉来往,你是我家的丫头,不归玉罗山庄管了。” 怜玉没有应声,她知道云凤心里恨上了绵玉,但娃娃有通天脉,绵玉这么做没有错,况且娃娃跟着庄主,比跟着云凤要好得多。 季山泉和云凰知道云凤心里不舒服,所以都没有说话,只有应灵如释重负地说道:“没人跟我抢肉吃了。” 云凤狠狠地剜了它一眼,说道:“睡觉!” 玉罗香并没有急着回玉罗山庄,抱着娃娃在长街上闲庭信步。雨水落下来,却淋不到身上,娃娃抬起头,隐约看到一层薄纱般的光晕,问道:“这是什么?” “法力呀。”玉罗香淡淡地回答。 娃娃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要把我怎么样?” 玉罗香答道:“以后我就是你娘。” 一道火红的闪电落在眼前,娃娃吓得一把搂住了玉罗香的脖子。 玉罗香微一蹙眉,说道:“这天雷还真是冲着你来的,娃娃,你做了什么?” 娃娃摇头道:“我真的没害人,就是偶尔偷吃的和衣物。” 玉罗香说道:“你这不是历劫,没有这样历劫的,你跟我说实话,不管你做过什么,只要实话告诉我,我替你挡。” 娃娃委屈道:“我真的没有害人,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 玉罗香蹙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不一定是害人,你有没有做过违逆天意的事?” 娃娃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样的事算是违逆天意呀?” 玉罗香抬起手,抹掉她脸上的泪珠,想了想,没有回答。或许是因为她天生就有通天脉吧,因此才违逆了天意。 又一道闪电落下来,玉罗香猛然一挥手,将闪电击了出去,厉声说道:“此子年幼无知,即使有所冒犯,也实因无心为之。从今往后,此子随我归隐玉罗山庄,还望尊神垂怜,前情旧事,一笔勾销!” 天空中响起雷声,翻滚着远去了。 娃娃愕然看着玉罗香说道:“你好厉害!” 玉罗香淡淡地答道:“你将来会比我更厉害。” 娃娃问道:“你怎么知道?” 玉罗香微一蹙眉,答道:“因为我厉害呀。” 娃娃看着她问道:“你当年为何要将我娘赶出来?” 玉罗香答道:“因为你娘更愿意跟你爹在一起。与其说是我将她赶出来,不如说是我成全了她。如果当年我强要把你娘留在山庄,你也就不会出生了。” 娃娃眨了眨眼睛,又问道:“为什么我娘救了那些人,而那些人还要打死我娘?” 玉罗香答道:“因为他们害怕。人这种东西,害怕一切他们不了解,或是不想了解的事物。” 娃娃搂着玉罗香的脖子,伏在了她的颈边。 绵玉也不知道庄主要去哪里,也不敢问,只能在后面跟着。 走了好长一段路,听到了常氏的呼喊声,绵玉悄然明白,庄主是在找这只鬼。 看到娃娃,常氏狰狞着扑过来,叫道:“你还我孩子!” 玉罗香屈指一弹,将常氏打开,说道:“不要闹事,否则我会让你灰飞烟灭。” 常氏爬起来,怒视着玉罗香叫道:“你的孩子杀了我的孩子!” 玉罗香问道:“你有证据吗?” 常氏说道:“她摸了我的肚子,我就小产了!” 玉罗香问道:“从你怀上身孕,就只有她摸过你的肚子吗?” 常氏怔了一下,随即说道:“她不是人!” 玉罗香嗤笑一声,说道:“谁告诉你,只要不是人,就一定会害人?” 常氏愣住,玉罗香说道:“顺来客栈里住着一位季道长,你去找他,请他帮你查清死胎之事。” 常氏盯着娃娃,叫道:“就是她害的!” 玉罗香说道:“你最好希望不是她害的,否则,只要有我在,你这个仇永生永世都报不了。” 常氏指着玉罗香怒道:“你纵子行凶!我要到阎王爷那儿去告你。” “哈哈……”玉罗香笑道:“去吧,我叫玉罗香,是玉罗山庄的庄主,五尾妖狐。我的孩子叫娃娃,妖魂人胎。你去告吧。” 说完,玉罗香化成一道流光远去了。 绵玉对常氏说道:“去找季道长,否则你就白死了。” 说完,绵玉也化作一道流光,远去了。 常氏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向着玉罗香消失的方向哭喊道:“你还我孩子……” 第二天午后,季山泉三人来到了成衣铺,看到铺面上着板儿,知道是因为家里死了人,停业了。 绕到侧门,季山泉上前拍门。片刻后,大门拉开,周小铁问道:“找谁?” 季山泉答道:“我们是道士,前两天……” “哦。”周小铁抢着说道:“我知道,我爹说了,进来吧。” 进了门,周小铁又说道:“你们来晚了,我媳妇儿死了。” 云凤看了他一眼,这人长得就像缺心眼儿的,难怪说话这么浑。 听到动静,周大从屋里出来,一眼看到季山泉,连忙上前拱手道:“道长啊,那天是老朽失礼了,要是那天听了道长的……唉……” 季山泉说道:“老人家节哀顺便……老人家,能否让这位姑娘,验看一下你儿媳和孩子的尸身?” 周大看了一眼怜玉,又将目光转回到季山泉脸上,说道:“人都死了,道长就不用避嫌了,还是请道长验看吧。” 周小铁说道:“那不成!我媳妇的身子,怎么能让男人看?” 周大一巴掌扇过去,骂道:“瘪犊子,你懂得什么,滚一边儿去!” 季山泉说道:“还是让这位姑娘看吧,都是一样的,这位姑娘的法力,还在我之上呢。” “哦?”周大颇为诧异,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怜玉,说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周小铁在一旁说道:“爹,我媳妇儿死了,你再给我续个弦,我看这姑娘就不错。” 怜玉一瞪眼,云凤抢着说道:“我们家的姑娘定了亲了,你们找别家吧。” 周大气得差点儿晕过去,咬着牙拱手道:“几位莫要见怪,我这个混小子,小时候得过一场病,脑子不太灵光。” 周小铁说道:“我没病,这姑娘就是不错。” 周大抬腿踹过去,骂道:“滚!滚回屋儿里去!” 云凤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常氏,见她神情阴暗,不知此时做何感想。 怜玉验完了尸首,对季山泉说道:“少主,没有鬼气,没有邪气,只有些许妖气。” 季山泉问道:“孩子的魂舍开了吗?” 怜玉摇头,云凤问道:“什么意思?” 季山泉答道:“魂舍没开,就说明没有鬼来投胎,孩子出生前就是死胎。” 常氏说道:“可他会动呀,他不是死的。就是那天,那个叫娃娃的丫头摸过我肚子以后,我当晚就小产了!” 季山泉皱眉想了一会儿,问道:“掌柜的,还有谁家产了死胎?能否帮我们联络一下,让我们多验看几个。” 周大皱眉,迟疑了半晌,才犹豫着说道:“我试试吧。” 回到客栈,常氏喋喋不休地说着:“就是那个叫娃娃的丫头,肯定是她!” 云凤恼道:“你闭嘴!” 常氏怒道:“你们都是一伙儿的,你们都是恶人!你们自己都说了,只有妖气!” 怜玉说道:“可我们也说了,孩子的魂舍没开,根本没人来投胎,你怀的孩子,从始至终就是个死胎。” 常氏嚷道:“你们骗我!你们是为了护着那个丫头才这样说的!” 云凤冷冷地说道:“既然你不相信我们,你就去你该去的地方吧。我们要如何处置这件事,原本就与你无关。” 季山泉沉默着不说话,跟一个死了孩子的女人是说不通的,你只能告诉她谁是凶手,可是,季山泉还没有想明白这件事的因果关系。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是娃娃的可能性很大,但可能性大,并不能就说是娃娃干的。死胎的事,加上天雷的事,令季山泉极为困惑。 常氏嚷道:“我去告你们,总有说理的地方!” 嚷完,常氏一转身穿门而出,离开了。 云凰轻叹一声,说道:“真是升米恩,斗米仇。” 季山泉说道:“女人一牵扯到孩子,大多数都是不可理喻的。” 云凤嗔道:“你说谁?” 季山泉答道:“谁恼我就说谁。” “讨厌。”云凤白了他一眼,问道:“现在怎么办?” 季山泉答道:“等。一是等周掌柜,看能不能联络到别的人家。二是等着看看,娃娃离开后,死胎的事还会不会发生。” 第245章 气乱了 等了两天,周掌柜还真给联络了两家,季山泉三人去看了,证实的确是只有淡淡地妖气。而且这两家的妇人都回忆说,曾经见过一个小丫头,长得极其招人喜欢,还都让这个小丫头摸过肚子。 云凤不服气,说这证明不了什么,除非再没有死胎的事。结果第二天,就有人家摆酒,说是生下了男婴。 这一回,云凤沉默了。 云凰宽慰云凤:“凤儿,你也不要想太多,或许娃娃自己都不知道是她干的,她不是被封了气脉嘛。” “嗯。”云凤勉强笑了一下。 季山泉沉默着,周家的尸首他没看,但这两家孩子的尸首他看了,一个魂舍开了,另一个魂舍没开。 魂舍没开的就算了,这个魂舍开了的,怎么还是个死胎?就算没有魂灵进入,顶多也就是个傻子,要么就是生下来之后才会死,怎么会是死胎呢? 还有,如果是娃娃吸取精气,那孩子的尸首应该枯干才对,可虽然过了好几天,但能看得出来,孩子虽然是死胎,但绝不是被吸了精气精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凤问道:“相公,你在想什么?” 季山泉答道:“我在想,十有**,还真不是娃娃干的,这里面恐怕另有蹊跷。” 云凤立时来了精神,问道:“怎么说?” 季山泉答道:“隔着肚皮把孩子弄死,大人却没事儿,而且孩子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恐怕怜玉都做不到吧?” 怜玉答道:“让大人没事儿容易,让孩子身上没伤却难,奴婢做不到。” 季山泉说道:“怜玉都做不到的事,被封了气脉的娃娃,怎么能做到呢?” 云凤又有了笑模样儿,问道:“那会是怎么回事?” 季山泉摇头,答道:“我就是想不明白嘛。” 云凰说道:“反正咱们也不急着去哪儿,不如在这里多待上一段时日,慢慢查探。” 云凤嘟嘴道:“都已经没事儿了,还查探什么呀,咱们还是出关吧。” 怜玉说道:“少奶奶,这会儿出关不好。快过年了,关上要供奉,总会没来由地找事儿,还不如在这里过了年再出关。” 云凤蹙眉道:“让应灵回去找我爹拿关凭。” 季山泉摇头道:“无缘无故地,出关做什么?不要总是牵扯你爹,要提防‘有心人’。” 云凤叹了口气,到床边翻开包袱,说道:“还有百十两银子,要是在这儿过年的话,咱们租个院儿住吧,别总在客栈里待着了,不方便。” 一晃半月,县城里的年味儿浓了起来。云凤没事儿就带着怜玉上街,买这买那,本来说租个院儿,过完年就走,可因为快过年了,房东闹着要涨房钱,云凤一怒之下让应灵回了趟京城,取来银子另买了个宅子。 因为买了这个宅子,季山泉便被县里的富户盯上了,快过年了,这里离关口近,每年都有摊派,要捐银子犒劳守关的将士。所以季山泉三天两头儿地被请去商讨,不胜其烦! 好容易到了年关,才算消停下来,云凤也把自己这个‘家’收拾停当了,站在院子里,云凤面带微笑地四下里看,心里极为满意。 怜玉走到云凤身边,低声说道:“少奶奶,绵玉求见。” “她来干什么?”云凤瞬间冷了脸。 “姐姐!”娃娃从月门儿跑了进来。 云凤惊喜地一把抱起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娃娃搂着她的脖子答道:“跟姐姐一起过年。” 绵玉跟了进来,福身道:“少奶奶。” “嗯。”云凤应了一声,眼角都没斜一下。 绵玉低着头说道:“庄主给娃娃改名叫‘温玉’,解开了她的气脉,怕少奶奶惦记,命奴婢带她来跟少奶奶过年。” 云凤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在这儿过年?” 绵玉答道:“天雷和死胎的事,庄主也一直在查,但一直也没有查清楚。虽然把温玉带回山庄后,县里不再有死胎,可县里的人却经常出意外,或是摔断胳膊腿,或是见财化水,更有甚者,死于非命。庄主派了人在县里巡查,所以知道少主和少奶奶在县里买了宅子。” “嗯。”云凤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绵玉微笑道:“少奶奶,就别再怪责奴婢了,奴婢也是为了温玉好,她生有通天脉,只有跟着庄主,才有望修炼至天狐境界。” 云凤冷淡地说道:“我知道,道理我明白,我恼你,是因为你一声不响地走了,转头就把姐姐带来了,你哪怕事先跟我说一声儿也好。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凡人,若非与你家少主定了亲,恐怕你都懒得拿正眼儿瞧我吧?” 绵玉收了笑意,跪下,低着头说道:“少奶奶冤枉奴婢了。少奶奶即使没有与少主定亲,也是仙家子弟。狐族虽众,毕竟是异类,奴婢就算再怎么有本事,也不敢在少奶奶面前造次。奴婢之所以没有事先禀告少奶奶,是因为奴婢法力有限,不敢确定温玉的脉络,而且奴婢原本就想着,温玉是影狐,如果能跟着少奶奶,至少不会孤苦伶仃。所以奴婢才没有事先对少奶奶说,免得奴婢看错了,倒让少奶奶跟着烦心。” 云凤抿着嘴叹了口气,白了她一眼,说道:“反正你总是有理的,起来吧。” 绵玉微笑着站起来,问道:“怎么不见少主?” 云凤蹙眉道:“别提了,又被县里的富户请去了。前几天商讨劳|军的事,你家少主一不小心说溜了嘴,让人知道他是修道的,这回好了,不愁没功德做了,谁家死个猪狗的都要请他去瞧瞧。” 绵玉掩嘴而笑,云凤抱着温玉转身,说道:“进屋里说话吧。” 季山泉是被西老爷请了去,西老爷年纪不大,四十出头儿,常做些善事。但最近这段日子,家宅不宁,不是下人烧水烫了手,就是下人打扫时从梯子上摔下来。虽然是下人,可眼看着要过年了,总出这种意外毕竟不是好兆头,所以才把季山泉请来相宅。 相术,不是季山泉的专长,但看气,季山泉是有把握的。 西老爷的宅院,气乱了。 其实并不仅仅是西老爷的宅院,这半个多月,季山泉每天都在街上转,发现整个县城的气都乱了。 气乱了,会影响人的运势,乃至于命数! 这半个月,季山泉亲眼见着,从别人口中听到,县里就不下四十起意外。回想起来,这些意外都是在娃娃离开后,那户人家的孩子降生开始的。 季山泉旁敲侧击地打听了,那户人家姓李,也算是本县的大户,生的是个男孩儿,孙子辈儿的,但具体的生辰没有打听到。 不过季山泉看过李家宅院,李家的宅院,被一团黑气压着,压得死死的,但李家的人却没事儿,反倒是以李家为中心,周围的人总出意外。 也正因为李家人没事儿,所以季山泉也只能等着,等着李家人也出意外。虽然他看到了黑气,但人家家里好好儿的,总不能登门儿去说人家家宅上空有黑气吧? 所以在商讨劳|军之事时,季山泉不是说溜了嘴,而是有意让别人知道他是道士,而且还是个有真本事的道士。 其实气乱了不太要紧,只要调整过来就好了,但问题是,这个县的气场像一个漩涡,李家就是中心,整个县的气场随着李家在转。 季山泉看过的人家,大多用了镇宅符,但只能短时间维持,不能长久地保持,更不能调整回原来的样子,因为李家的气一直在动,在搅。 随着时间的流逝,镇宅符的功效也越发地微弱了。再这样下去,季山泉要想稳住各家的宅气,就要动用法力了。 可压着李家的那团黑气,不像是世间寻常的气,季山泉看不透,也不敢轻举妄动! 给西老爷相完了宅,季山泉回到家,一进后院儿,温玉就跑了过来,唤道:“舅舅!” 季山泉一愣,随即明白,玉罗香定然是收了她做女儿,便微笑着点头道:“乖。” 绵玉跟了出来,福身道:“少主回来了。” “回来了。”季山泉答应,问道:“带娃娃来这儿过年?” “是。”绵玉答道:“娃娃已经做了庄主的义女,改名叫温玉。” 季山泉点头,说道:“屋里说话吧。” 进了屋,绵玉问道:“少主可否注意到李家大宅上空的黑气?” 季山泉看着她问道:“你们还在查这件事?” 绵玉答道:“是。庄主让奴婢告诉少主,那团黑气,是压着灾星的。” “压着灾星?”季山泉皱眉。 绵玉说道:“恕奴婢无礼,少主对宅运星相之术,所知不多吧?”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我更多的时间是修法练武。” 绵玉说道:“灾星降世之初,因年幼无力,所以有黑云盖顶,护其周全,待其长大成人,黑云散去,便要开始祸乱周遭了。但这一次的灾星,虽然还未长大成人,却已经开始祸乱了。” 第246章 登门拜会 绵玉的话虽然说得隐晦,但季山泉还是听明白了,这又是一件自己不能管的事。 所谓‘灾星降世’,指的就是上天降下的灾祸。既然是上天降下的灾祸,人力是不可更改的,即使杀掉这个孩子,上天还是会再降下来一个,而且杀了这个孩子,自身也便作了恶业,还违逆了天意! 季山泉问道:“那天雷的事,你们查了吗?” 绵玉答道:“大祭司为温玉祈祝,得到回应,温玉违逆了天意,所以才引来天雷惩处。” “违逆天意?”云凤蹙眉道:“她就是偷东西而已,怎么就违逆天意了?” 季山泉说道:“应该是她阻碍了灾星降世。” 绵玉微笑道:“少主说得对,温玉生有通天脉,虽然气脉被封,但她自身的气息极正,被她触摸过之后,秽气不能近身。” 云凤恍然明白,原来那么多死胎,都是因为灾星降不下来。 云凤亲了温玉的脸蛋儿一下,微笑道:“在代州要是有温玉,何天祥的事儿就不必那么麻烦了。” 季山泉微微点头,县里的人恩将仇报,打死练成了通天脉,有望修炼成天狐的温玉,所以才会招来天降灾星,这是他们的报应。只不过因为娃娃,所以才迟了这么多年。别说管不了,就算管得了,季山泉也不想管。 季山泉说道:“既然事情理清了,过完年咱们就走。” 温玉搂着云凤的脖子问道:“舅母,你们要去哪儿啊?” 云凤微笑着答道:“我们要去游历,积攒功德。” 温玉嘟嘴,说道:“那你会不会去玉罗山庄看我?” 云凤跟她贴着脸,答道:“当然会去,舅母每年都会去看你一次。” 温玉又问道:“那你以后生了孩子,还会不会喜欢我?” 云凤笑道:“当然会,舅母最喜欢温玉了。” 温玉这才咯咯地笑了起来。 樵县有一座道观,名叫安意观,小年儿这天,很多人都到观里来祈福。西老爷也不例外,每年都来,而且都会捐不少香火钱。所以每逢西老爷来,观主‘得意道长’都是亲自接待。 让了座,献了茶,得意道长端详了西老爷一会儿,说道:“西老爷,你的气色不太好,这眼看着要过年了,难不成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 西老爷叹了口气,答道:“是啊,最近家宅不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得意道长微一皱眉,家宅不宁,怎么没来找他相宅?难道请了别人?县是来了野道士? 西老爷说道:“道长一直在闭关修炼,我也不好打搅,偏巧县里来了一个大户,姓季,是位公子哥儿,买的宅子。他说他是出世修道的,我就请他帮忙看看,他也没跟我收银子,但看完了之后,还那样儿。” 得意道长恍然,说道:“西老爷这可就错了,既然是公子哥儿,那就是闹着玩儿的,他不指着这个吃饭,自然不会上心,而且他的话也有毛病,既然是出世修炼的人,怎么又会在县里买宅子?” “唉……”西老爷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得意道长说道:“还是贫道去给西老爷相相宅吧。” 西老爷答道:“我这次来,正有此意,还是要劳烦道长你啊。” “应该的。”得意道长微笑点头,转而向门外吩咐道:“准备用具,稍时去西老爷家相宅。” 午后时分,得意道长到了西老爷家,里里外外看了个遍,皱眉道:“西老爷,你这宅子……是让煞气给冲了。” 西老爷皱眉道:“煞气?哪里来的煞气?莫非有人要害我?” 得意道长沉默半晌,摇了摇头,说道:“这股煞气极为散乱,不像是特意冲着谁,西老爷容贫道两天时间,着意查看一下这股煞气的源头。” 西老爷点头道:“有劳道长,但有所需,尽管开口。” 两天的时间,得意道长几乎走遍了全县,令他奇怪的是,除了他的安意观,几乎全县都受到了这股煞气的侵扰,唯独有一处宅子安然无恙,就是季山泉的宅子。 得意道长想不通,既然这位季公子能保着家宅无事,怎么不给别人护宅呢?得意道长决定见见这位季公子,于是登门造访。 到院门口刚要敲门,就听到里面有小孩子吵嚷。 一个男孩儿的声音:“给我!” 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不给!舅母给我买的!” 男孩儿的声音:“你叫舅母,我叫姐姐,算起来我是你小叔,你要听我的话,给我!” 女孩儿的声音:“照你这么说,你就是长辈,还跟我抢东西,你不要脸!” “咬你啊!” “来呀!谁怕谁!我也有牙!” 应灵要抢的,是一个面人儿,人家温玉拿来玩儿,它却是要吃掉。 得意道长举起的手又放下,琢磨着这两个孩子要是打起来,会不会受伤?如果大过年的,孩子受了伤,那也算被煞气侵扰。 所以得意道长在门外听着。 “呯!”“嘭!”“哗啦!” 得意道长愕然,这是孩子打架吗?怎么听着像拆房子一样。 又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干么呢!你们两个造反呐!大过年的,瞧你们把这前院儿毁的!” 温玉指着应灵说道:“它抢我面人儿!” 应灵还没开口,怜玉斥道:“买的时候你不要,这会儿又抢,你作什么妖儿!” 应灵恼道:“你说不着我!” “呯!” “别打了!”怜玉斥道:“再打我要动手了啊!” 得意道长再次愕然,这家人怎么回事?孩子打架不说管,大人居然也要动手?而且听说话的这个意思,好像还是对等地打架。 得意道长抬手拍门。 “别打了啊!”怜玉到门前问道:“谁呀?” 得意道长答道:“贫道安意观观主,得意道长。” 怜玉问道:“有事儿吗?” 得意道长一愣,在樵县,他这个名头只要一报出来,不说主人家会倒履相迎,可也差不多。这是头一回主家不开门,问有什么事儿。 不过得意道长在心里给自己打圆场儿,这家是刚搬来的,没见过世面。 得意道长说道:“听闻季公子一心向道,特来拜会。” 怜玉答道:“今日不便,改日到观中请罪,道长请回吧。” 得意道长有些着恼,居然给他吃闭门羹?真是岂有此理! 绵玉走了过来,说道:“怜玉,拜会少主的客人你都给拦了,你要造反呐?” 怜玉蹙眉道:“你瞧这院子!” 绵玉说道:“这有什么,小孩子淘气而已。带他们两个去少奶奶房里。” 得意道长在门外听着,原来是两个丫鬟,不过这家倒也开通,丫鬟敢训斥小主人。 又等了片刻,大门打开,绵玉微福身道:“怠慢道长了,万勿怪罪,请道长到厅房用茶。” 得意道长怔了怔,见绵玉妖娆不失端庄,美艳不失素雅,世间此等女子少见,竟然只是个丫鬟。难不成这季公子是皇亲国戚吗? 进了门儿,得意道长一惊,见碎石满地,花台去了半边,墙上还有一处破损,不禁脱口问道:“这是方才那两个孩子弄的?” 绵玉微笑着答道:“是呀,疏于管教,让道长见笑了。” 得意道长咽了咽口水,这可不是见笑,这是见鬼了!什么样的孩子能把院子毁成这样儿啊?难怪这家不受煞气侵扰,这家的孩子估计都比那股煞气厉害! 看起来,这位季公子,恐怕不是闹着玩儿的公子哥儿,还真没准是出世修炼的高人。 到了客厅,绵玉说道:“道长请坐,稍候片刻,宅中没有别的下人,也不常来客,容我去知会我家少主,准备茶点。” 得意道长起手道:“有劳姑娘。” 不多时,季山泉来到客厅,拱手道:“道长久候,恕罪恕罪。” 季山泉不是起手,而是拱手,说的又是世俗的客套话,这令得意道长又含糊了,这人到底是不是修道的呀? 季山泉猜到得意道长是为了县里的煞气而来,而他又不想管,所以才会这个样子。 得意道长站起身起手道:“贫道是安意观的观主,道号得意,听闻季公子是也世修炼的高人,未请教道号?” 季山泉答道:“并未出家,没有道号,道长请坐吧。” 得意道长皱眉,连个道号都没有,算哪门子道门子弟?可前院儿那个样子…… 得意道长问道:“季公子,方才贫道在门外,听到两个孩子打架,不知是贵府的什么人?” 季山泉看着他,不答反问:“道长此来,有何见教?” 得意道长微觉尴尬,清咳了一声,答道:“县里出了一股煞气,搅得许多人家都不安宁,贫道听闻季公子也曾给人相过宅,所以前来与季公子商讨。” 季山泉答道:“在下学艺不精,处置不了这件事,道长要与在下商讨,实在是过于高看在下了。” 得意道长皱眉,这话里分明有送客的意思。 得意道长问道:“季公子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莫非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吗?” 第247章 商谈 季山泉笑了一下,答道:“在下的苦衷就是本事不济。” 得意道长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季公子不愿卷入,贫道也不强求。” 说完站了起来,季山泉问道:“道长要管这件事吗?” 得意道长反问道:“不知季公子指的是哪件事?” 季山泉失笑,看来方才应灵和温玉打的那一架露了底,这位得意道长是认准他了。 季山泉说道:“道长请坐,在下有一事请教。” 得意道长坐下,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说道:“我听说,二百多年前,这里有过一次地震。曾有一只狐仙救了很多人,累得现了原形,反被她救的人打死。道长知道这件事吗?” 得意道长问道:“季公子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道听途说。” 得意道长叹了口气,说道:“确有此事,鄙观的观志中有记载。” 那一年地震,还着了大火,平常娴静文弱的温娘子像变了个人似的,穿梭于火海之中,将被因之人或背或提,或扛或抱,救出数百人之多。 当时得意道长的师祖问心道长在场,觉得事有蹊跷,便悄悄地对温娘子下了一道咒。 问心道长当时以为,温娘子是被什么东西给冲了,却没有想到,温娘子是一只狐仙。 温娘子现了形之后,便有人吵嚷着说是温娘子带来的灾祸。很多有都捡了石头瓦砾,或是木棍杂物来打温娘子。 问心道长一边护着温娘子,一边喝止众人,温娘子的相公卢明志抱着温娘子想跑,但因为温娘子体型太大,卢明志帮着救火,又累得没什么力气了。所以没跑出多远就摔倒了。 众人见他们要跑,便呼喊着围住卢明志和温娘子,无论问心道长如何喝止,最终还是有人向温娘子扔去了一块石头。 有了带头儿的,众人便再无顾忌,或许是因为‘法不责众’的心理,一大群人围着卢明志和温娘子,将他们活活打死了。 问心道长只能把他们的孩子从人堆里抱出来,没命地往山里跑,可跑不到一半路,就累得摔在地上,好在那个孩子机灵,自己跑掉了,后来再没有人见过那个孩子。 过了些日子,大家伙儿都过了劲儿,开始觉得愧疚,又请问心道长做法事,为卢明志和温娘子超度。但问心道长拒绝了,从此以后,再不给县里的人相宅算命,并在安意观立下严律,不准后人擅用术法查探奇异之人,以免步其后尘,多造恶业! 听完了得意道长的叙述,季山泉微微点头,这才说得过去,以温玉五尾妖狐的法力,怎么可能因为救人就累得现了原形。 得意道长看着季山泉问道:“季公子,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季山泉答道:“实不相瞒,方才在前院打架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当年卢明志与温娘子所生的孩子。” 得意道长一惊,问道:“快三百年了,还是个孩子?” 季山泉点了点头。 得意道长沉默片刻,说道:“那一定也是狐仙……季公子,你是想告诉贫道,县里出现的这股煞气,是温娘子的孩子来报仇了?” “不是。”季山泉摇头道:“这是天罚,樵县人恩将仇报,天降灾星,以惩其恶。” 得意道长苦笑了一下,说道:“季公子这样说,未免太过于小瞧贫道了。贫道虽然道法不精,可也知道,若是天罚,岂会等到现在?时隔近三百年,季公子不觉得这个说法儿,太过于牵强了吗?” 季山泉无奈,只能将娃娃的本事解释了一番。 得意道长皱眉道:“如此说来,樵县的人,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季山泉说道:“人在做,天在看,这不是劫数,而是惩处。” 得意道长摇头道:“即使是天罚,你我修道之人,应该济世渡人。” 季山泉失笑道:“济世救人,说得是济难世,渡苦人。樵县之事,实为天意惩处,道长莫非要违逆天意,自取其祸吗?” 得意道长答道:“季公子如此言之凿凿,难道手中握有上天的黄帖吗?” 季山泉沉了脸,所谓上天的黄帖,泛指玉帝或三清的赦令,这种东西,他怎么会有? 得意道长问道:“可否让贫道见一见温娘子的孩子?” 季山泉沉着脸摇头道:“道长还是不要见了。既然道长不信我的话,见与不见也没什么打紧。” “也是。”得意道长站了起来,起手道:“告辞。” 季山泉站起身拱手道:“恕不远送。” 得意道长走后,季山泉回到后宅,看到云凤正在训斥应灵,温玉则一脸窃笑地站在旁边看热闹儿。 见季山泉回来,云凤问道:“什么事?” 季山泉把得意道长的来意说了。 云凤蹙眉道:“他要管?他有这个本事吗?” 季山泉答道:“只会越管越乱。” 云凤问道:“那怎么办?” 季山泉想了一下,答道:“赶紧去采买些吃食,恐怕用不了几日,就买不到了。” 云凤恍然,一旦乱起,搞不好会闭市!连忙起身说道:“怜玉,跟我走。” 应灵嚷道:“我要吃牛肉!” “吃什么吃!”云凤头也不回地斥道:“罚你三天不许吃肉!” 应灵唬着脸瞪向温玉,温玉收了笑意,将面人儿揣进口袋里,同样瞪着应灵。 季山泉斥道:“再敢打架,我把你们的法力都封起来!” “哼!”应灵和温玉同时冲对方哼了一声,然后各自走开了。 得意道长离开季山泉的宅子之后,走在街上,心里七上八下。他害怕季山泉说得是真的,至少季家前院儿的惨状不是骗人的。能把院子毁成那个样子,肯定不简单,至少武力超凡。难怪当时听到丫鬟说‘再打我就要动手’这样的话。看来这一家子都不是凡人。 可问题是,真的是天罚吗?季公子这一家人,又是什么人呢?怎么和温娘子的孩子搅到一起去的呢? 或者,他们这一家子都是狐仙?而县里这些事儿,会不会都是他们这一家子弄出来的?不管怎样,还是要先到煞气的源头去看看。 一开始得意道长没多想,但与季山泉谈过之后,得意道长猛然想起,当年第一个向温娘子扔石头的,就是李家的先人。而这一次煞气的源头出自李家,会不会是因果循环? 季公子说‘天降灾星’,难道李家新生的婴儿是灾星?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化解,只要让这个灾星远离家宅,远离樵县就可以了。 得意道长没有先去李家,因为李家人比较‘浑’。当年李家的先人不但先动手打温娘子,还带着人追打问心道长,若不是问心道长平日里声望较高,而温娘子的孩子又逃跑了,说不定当时连问心道长都得被李家的先人打死! 所以得意道长先回了一趟安意观,然后去了西老爷家。 得意道长没有说自己去过季家,只说找到了煞气的源头,而且是因为天降灾星。 听说源头在李家,西老爷也是皱眉。李家平日里有些跋扈,不太好相处,而这个‘天降灾星’,指的必然是新生的婴儿。 西老爷问道:“道长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得意道长答道:“既然是天降灾星,只要将灾星处理掉,厄运便能得以化解。” 西老爷沉默着端起茶碗,慢条斯理地吹着浮沫儿。 李家三代单传,好容易生了个男婴,让李家处理掉?怎么个处理法儿?是送人还是掐死?谁去跟李家说? 见西老爷这副样子,得意道长从怀里掏出观志,翻到记载温娘子的那一页,递向西老爷,说道:“西老爷,你看看这个。” 西老爷放下茶碗,接过观志,才看了一半儿,便惊愕地抬起头看着得意道长问道:“真有狐仙?” 得意道长说道:“这个不打紧,西老爷先把它看完。” 西老爷仔细地将后面的记载看完,额头上渗出了冷汗,问道:“道长让我看这个,难道说,这天降灾星,是对樵县人恩将仇报的惩罚?” 得意道长郑重点头,说道:“还有一件事,上面没有记载,当初第一个向温娘子扔石头的人,就是李家的先人。不但打死了温娘子夫妇,还追杀他们的孩子,连我师祖都险些被打死。” 西老爷心里哆嗦了,三百年前,樵县并不大,也没有多少人,温娘子救了数百人,那几乎是全县的老少。换句话说,是几乎现在所有樵县人的祖先。 恩将仇报,天降灾星,难怪全县人都逃不了! 得意道长说道:“天降灾星这件事,贫道还做不得准,但煞气的源头的确是在李家。贫道想请西老爷出面,邀集县中有名望的富户,陪贫道一同去李家,至少先查看一下煞气的成因。” 西老爷琢磨了半晌,说道:“好,我出面去邀请诸人,这本观志我先拿着。” 得意道长微一皱眉,说道:“三百年的事了,还是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才好。” 第248章 不能拖了 西老爷答道:“道长放心,我有分寸,不过得容我两天时间,跟大家伙儿商量商量。” 得意道长起手道:“多谢西老爷。” 得意道长走后,西老爷回到后宅,坐在书房里沉思,西老爷的夫人许氏,在丫鬟的陪同下走了进来,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吗?” 西老爷挥了下手,丫鬟福了下身,退了出去。 许氏走到他身边坐下,西老爷低声将灾星的事说了一遍。 许氏惊愕道:“老爷,那李家虽然人丁单薄,可几代人都是肯拼命的!既然是全县人的事儿,咱们何苦抻这个头儿啊?” 西老爷点头,沉默着没有答话。 许氏又说道:“老爷,要不咱们离开樵县吧?” 西老爷看着她问道:“去哪里?我西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经营,银子物件儿能带走,宅子土地能带走吗?” 许氏蹙眉叹息,劝道:“老爷,保命要紧呐。” 西老爷摇头,说道:“你方才也说了,这是全县人的事儿,还是要大家伙儿一起商量,况且得意道长也说了,只要将灾星处理掉,这场厄运自然就化解了。” 许氏还待还劝,一名丫鬟跑进来慌着说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小少爷掉井里了!” 两人连忙起身,跟着丫鬟来到偏院儿,看到小少爷已经被捞了起来,人活着,只是灌了一肚子水。 西老爷斥道:“怎么回事?小少爷怎么会跑到偏院儿来?” 许氏扑过去抱住儿子,哭道:“儿啊,你没事吧……” 丫鬟低着头答道:“小少爷跑得太快,我们没追上。” 西老爷走到近前,看着儿子问道:“你跑到偏院儿来干什么?” 小少爷虚弱地答道:“有一只小兔子……我想抓住它。” 丫鬟连忙说道:“没有小兔子,什么都没有,我们在后面边追边喊,小少爷根本不停。” 西老爷沉着脸,先是下人不断地出意外,现在轮到儿子了,看来处理灾星的事儿不能再拖了! 西老爷派人发了帖子,请县里的十几个大户到茶楼商议。 人到齐了之后,西老爷说道:“今天请大家来,是有件事要跟大家说。但我只是传个话,事情该怎么办,大家伙儿商量。” 随后,西老爷把得意道长所说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又拿出观志让众人传阅。 所有人都沉默着,西老爷等了一会儿,说道:“事情就是这样,大家商量着办吧,我先告辞了。” 霍老爷拦道:“西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西老爷答道:“没什么意思,你们都不说话,那就是都不想管这件事,我回去收拾一下,带着家眷离开樵县。” 陈老爷说道:“不是不想管这件事,这是全县人的事嘛,谁都躲不开,但你总得让我们琢磨琢磨吧?” 西老爷说道:“慢慢琢磨,少陪了。” 霍老爷说道:“行了,其实大家都知道李家不好惹,所以都不想出这个头儿,可要办事儿,总得有个领头儿的。” 薛老爷说道:“西老爷,怎么没见季公子?” 西老爷答道:“季公子是外来的,跟这件事儿没关系,我没有请他。” 薛老爷说道:“西老爷这就想错了,正因为他是外来的,所以才更应该请他。他不是还说自己修道吗?正好让他领头儿办这件事。” 这话一说出来,立时便有好几人应和。 西老爷皱眉道:“要请大家一起去请。” 云凤买回来两车米面肉,送货的问她:“少奶奶,你们家要开饭馆啊?” 云凤一边付银子,一边微笑着答道:“是啊。” 怜玉指挥着送货的伙计将东西堆到仓房里,然后送这些人离开。正要关门,一名狐族突然出现,抱拳道:“请转告少主,县里的大户要请他出头找李家理论。” 怜玉一怔,那名狐族已经远去了。 怜玉回到后宅,对季山泉说了。 云凤恼道:“这帮东西,自己不敢出头,倒来算计咱们!” 绵玉说道:“少奶奶不必与他们动气,待他们来时,奴婢处置便是。” 季山泉问道:“你要如何处置?” 绵玉答道:“少主放心,奴婢不会伤人。” 季山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算是默许了。 午后时分,前院响起了拍门声,怜玉起身就要往外走,绵玉说道:“你不要去。” 怜玉蹙眉道:“为什么?我才是少主的侍女。” 绵玉说道:“正因为你一直是少主的侍女,没在外面办过事,所以你不会说话,也不是很懂人事儿。” 云凤失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会把戚云娘的事办成那个样子。” 怜玉嘟嘴道:“少奶奶……” 云凤说道:“好了,让绵玉去吧。” 十几个大户老爷等在门外,薛老爷说道:“我看这位季公子也不是什么真正的有钱人,你瞧他这宅子,连个门房儿都没有,大白天的还关着门。” 话音方落,大门打开,众人看到绵玉,都是一愣。这些人见过怜玉,却没有见过绵玉,都在心里琢磨,有钱没钱单说,这季公子的侍女,可是个顶个的漂亮! 西老爷拱手道:“这位姑娘,麻烦通传一声,我们要见季公子。” 绵玉微笑着答道:“诸位来得不巧,我家少主出门儿了。” 薛老爷说道:“这眼看着过年了,怎么还出门儿了?去哪儿了?” 绵玉答道:“少主的去向,我是不方便问的,家中只有少奶奶,不方便见客,诸位请回吧。” “慢着。”薛老爷走上前来,说道:“方才我的下人还看到贵府少奶奶出外采买,要是季公子不在家,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绵玉微笑道:“这位老爷说话可真有趣儿,难不成我家少主出门儿了,家里的人就得饿死?再者说,我家少主年前也是要回来的。” 薛老爷问道:“几时回来?” 绵玉答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总不会过了三十儿,诸位请回吧。” 说完,绵玉关上了大门。 怜玉在旁边轻声说道:“这话我也会说。” 绵玉轻声笑道:“那你能像我这样,和颜悦色地说吗?你能把自己当成凡人的侍女一样吗?” 怜玉嘟嘴道:“跟这些凡人,有什么可客气的?” 绵玉答道:“不是客气,是收敛,既然你知道他们是凡人,为何还要与他们计较,只要他们离开就好了。” 十几个人在门外大眼儿瞪小眼儿,傻子才相信季公子不在家,可问题是,人家不露面儿,你还能闯进去抓人吗? 薛老爷说道:“肯定有人走露了风声,要不然,季公子怎么会躲着不见人?” 西老爷问道:“你在说我吗?” 薛老爷一皱眉,说道:“我没有说你呀。” 西老爷冷着脸说道:“我请你们众人去茶楼,然后直接来找季公子,除了我,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提前知会季公子,你不是说我,那你说谁呢?” “你这人……”薛老爷指着西老爷,皱眉着叹了口气。 霍老爷说道:“行了行了,或许人家季公子真是世外高人,能未卜先知,咱们还是合计一下怎么办吧。” 薛老爷没好气儿地说道:“抓阄!谁抓着谁领头儿,要是抓着了往后缩,那就是乌龟王八!” 陈老爷说道:“全县人的事,咱们去强出头,有这个必要吗?” 西老爷说道:“还是回家收拾东西,离开樵县吧。” “哎~西老爷……”陈老爷上来拉住他,说道:“先不要急着说走,咱们还是回茶楼再合计合计。” 一转眼就到了三十儿,原本浓浓的年味儿,被恐慌所取代,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李大户家生的那个孩子是灾星,要祸害全县的人! 一传十,十传百,便有闹事儿的人半夜往李大户宅院里扔东西,什么死猫死狗,石头树枝,更有甚者,牛屎马粪也往里扔。 李老爷很生气,贴出告示,招人护院。平时只要一说招人,来应征的人山人海,可这一次,告示贴出去半天,一个应征的人都没有。 李老爷心里明白,命比钱重要,这一次的谣传,说他家的孩子是灾星,会祸害全县的人,所以没人帮他了。 大过年的,家里臭气熏天!李老爷也没心思过年了,备了些礼物,到安意观来找得意道长。 得意道长自从上次跟西老爷说过之后,一直没有得到回信,也去问过一次,西老爷只回答说还在商量,倒是把观志还了回来。 今天李老爷突然带着礼品造访,得意道长突然醒悟,西老爷他们不是‘还在商量’,而是已经动手了。只不过,十有**用的是阴招儿。 让了座,奉了茶,李老爷先开口说道:“道长,近段时日,街面上风言风语,说我家所生之子是灾星,更有不肖之徒搅扰家宅。我此来,是想请道长主持公道,还我家清白。” 得意道长有些为难,实则灾星之事,是从他口中说出去的。听这个意思,西老爷他们是把这个风声儿放了出去,惹得全县的人都针对李家。 这个话,他要怎么说才合适呢…… 第249章 灭门 见得意道长沉吟不语,李老爷问道:“道长,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得意道长叹了口气,说道:“李老爷,实不相瞒,自从你家产下麟儿,县里便开始不太平……” 得意道长极尽详实地,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李老爷,末了说道:“李老爷,其实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你们家离开樵县就好了。” 李老爷铁青着一张脸,站起身就走了。 得意道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李老爷揣着一肚子气回到家,惊见家门大敞着! 李老爷慌着跑到后宅,看到夫人、儿子、儿媳妇都倒在地上,身上满是血污,像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冲进屋里,没看到孩子。 李老爷折返出来,冲傻在院中的下人吼道:“报官呐!跟个死人一样!” “哎!”下人答应一声,慌着转身跑走。 李老爷咬着牙在院子里找,终于在墙角里找到了孩子的尸首,脑袋被砸瘪了…… 官差来的时候,李老爷抱着孩子的尸首,坐在花坛上,面无表情。 李班头儿命人验看了尸首,双到街上随便问了问,然后对李老爷说道:“李老爷,有人说看见一群人冲进了你家,这个事,我们会查清楚的,你先把人收殓了吧。” “你说什么?”李老爷扭过脸瞪着李班头,听这话的意思,好像不打算查,李老爷怒道:“小顺子!你婶子,还有你兄弟和兄弟媳妇儿,还有你大侄子都被人打死了!” 两人是本家,李班头儿是李老爷的远房侄子。 李班头儿叹了口气,说道:“你放心吧,我会查清楚的。” 说完就要走,李老爷猛然站起来,一手抱着孩子的尸首,一手揪住李班头儿的衣襟,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班头儿猛然推开他的手,厉声斥道:“我是官差!你给我老实点儿!念你家中死了人,我不与你计较。走!” 看着李班头儿带着官差离开,李老爷明白了,连‘自家人’都希望他死全家! 好……好啊。 李老爷对下人说道:“去棺材铺,订三大一小四口棺材。” 下人低着头答道:“老爷,我不干了,刚才去报官,在街上遇到混混,说我要是再在你家干,就挖了我的眼睛,剁了我的手。” 李老爷沉默半晌,突然笑了,说道:“你走吧。” 夜色渐浓,各家各户都欢天喜地的围聚一堂,李家却敞着大门,院子里黑着灯。偌大的一个宅院,静得没有一丝生气。 李老爷生火烧了水,烫了一壶酒,放在花坛上,自己一个人拿着铁锹在院子里挖坑,旁边是三大一小四具尸首。 李老爷挖一会儿,歇一会儿,歇着的时候,就坐在花坛上喝上一盅,暖暖身子,解解乏。 “呯!啪!”爆竹的声音响起,已经到子夜了。 李老爷放下铁锹,把准备好的竹子放到火堆上烧。 “呯!啪!”竹子发出爆裂声,李老爷抬起手抹了把眼泪,端着酒盅幽幽说道:“夫人……孩子们……没想到啊,咱们这个年会这样过。来吧,都喝一盅。” 李老爷将酒撒在地上,然后又倒满,接着说道:“所有的人都不愿意让咱们活着?你们要是在天有灵,等等我,我把你们的尸首埋了,咱们一起找他们报仇去。” 说完,李老爷喝了一盅酒,然后将尸首拖到坑里。 埋完了尸首,李老爷长长地吁了口气,到厨房找到药耗子的药,倒进酒里,端着酒盅说道:“等我,我来了。” 季山泉坐在自己屋里,隔壁是应灵与温玉争床的吵嚷声,虽是吵嚷,却极为欢乐。 刚才有狐族过来报信儿,说李老爷一家惨死,李老爷自己掩埋了尸首,服毒自尽了。 这件事儿是绵玉悄悄告诉季山泉的,因为怕影响云凤的心情。而之所以告诉季山泉,是因为李家一家人怨气极重,很有可能化为厉鬼索命。反正灾星已灭,至于季山泉要不要插手,绵玉没有问。 怜玉在自己屋里转磨,绵玉问她:“想去陪少主啊?” “是呀。”怜玉心不在焉地回答。 绵玉说道:“现在不是时候。” 怜玉看着她问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绵玉答道:“等少奶奶和少主成了亲,圆了房,过上两年,两人都觉得不新鲜了,就到时候了。” “什么呀……”怜玉脸上一红,说道:“我是看少主闷闷不乐,想去宽慰少主而已,你想哪儿去了。” 绵玉微笑道:“不用你宽慰,有大奶奶呢,快睡吧,兴许明天就要忙活了。” 云凰到了季山泉房里,坐在他旁边问道:“怎么了?吃过晚饭就见你闷闷不乐的。” 季山泉微笑道:“没有啊。” 云凰说道:“你不用瞒着我,我不像凤儿,她打小就疏于关注别人,再加上应灵和温玉闹腾,她没察觉你有什么异样。相公,有什么事,不妨对我说说?” 季山泉叹了口气,把这些天狐族禀报的情况说了一遍。 云凰听完之后,也是黯然神伤,幽幽说道:“这位得意道长,实在是欲避之,反促之。” 停了一会儿,云凰又问道:“相公,若是厉鬼行凶,咱们管是不管?” 季山泉苦笑了一下,说道:“入世修炼,远比我想像的要繁杂得多。我原本以为,正邪在心,善恶一念,可越是入世深,越觉得很多时候,正与邪,善与恶的界限很模糊……唉……” 云凰握住了他的手,柔声劝慰道:“不要想得太多,想得多了,容易钻到牛角尖儿里。以我浅见,入世修炼,无非是看透世情,看穿人心,法归无极,天道自然。” 季山泉点头道:“说得对,天道自然。温玉因为阻碍了灾星降世,引来天雷索命。实则这三界……” “相公!”云凰抬手掩住了他的嘴,说道:“心里明白就行了,举头三尺有神明,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 季山泉长叹一声,握住她的手说道:“好,不说就不说,睡吧。” 醉心坊里,一群人吆五喝六,抱着歌姬欢饮。坐在首位的壮汉,是樵县有名的混混,浑号铁牛。 这伙人就是白天闯进李家,将李家灭门的那群人。此时,他们像救世的英雄一样,高声畅谈着‘为民除害’的‘壮举’。 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到桌边说道:“大哥,李老头儿服毒死了。” “哟嗬!”铁牛喝得满脸通红,乐呵呵地说道:“这老小子有点儿种啊,给咱们兄弟省了事儿了。” 旁边有人说道:“大哥,官府会不会查问呢?” “查问什么?”铁牛一瞪眼,拍了一下桌面,说道:“咱们这是为民除害,要是留着他们一家子,那全县的人都得死!” 说话那人讪讪地笑了笑,说道:“大哥说得对,说得对。” 另外一个喝得醉眼迷离的人说道:“大哥,李家那个小娘们长得不错,你为啥不让兄弟们受用受用啊?” 铁牛斥道:“咱们是为民除害,不是打家劫舍。他们家生了灾星,所以该死,你要是祸害了人家,那咱们成了什么玩意儿了?” 那人说道:“反正是要死,我就是觉着挺可惜的。” “去你娘的!”铁牛一脚将那人踹倒在地上,骂道:“什么玩意儿!我铁牛虽然干的是偏门,可我不是畜生!给我打!” 一桌子都站了起来,离得近的已经开始用脚踹。 那人叫道:“别打别打,我不就是嘴上说说嘛,我也没干那事儿啊!” 闹腾到丑时过半,铁牛打着哈欠说道:“困了,回家睡觉去。” 身边儿的歌姬娇声说道:“铁爷,就睡这儿吧。” 铁牛呵呵一笑,捏了她脸蛋一下,说道:“睡这儿太贵,铁爷我消受不起,要不,你跟铁爷回去睡?” 旁边一人说道:“大哥,陈老爷不是给了不少赏钱吗?” ‘啪’的一声,铁牛一嘴巴将那人扇了个跟斗,骂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那人捂着脸爬起来,不敢吭声儿。 铁牛愤愤地说道:“扫爷的兴!走了。” 长街之前,黑如漆墨,雾气昭昭。铁牛一伙儿人成群结队地走着,迎面过来一队巡夜的官兵,侍郎将喝斥道:“大夜里的不睡觉,出来发什么疯?” 铁牛陪着笑脸儿应道:“这不是过年嘛,大家伙儿高兴,闹腾得有点儿晚了,这就回家睡觉去。” 侍郎将冷着脸斥道:“不要闹事,赶紧回家!” “不闹事,绝不闹事。”铁牛打着哈哈,转头对自己的兄弟们说道:“散了,都散了!” 侍郎将白了铁牛一眼,挥了下手,骑着马,带着官兵走了。铁牛的兄弟们也都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又走了一段路,铁牛就剩下自己一个人,酒劲也上来了,身子打着晃儿,眼前影影绰绰。 “铁牛……”飘忽阴冷的声音钻进耳朵里,铁牛浑身一激灵,猛然转回头,看到李家一家四口站在……应该是飘在街道中央。 第250章 梦杀 铁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哪有李家四口的影子? “铁牛……”阴森的声音再一次在背后响起。 铁牛猛然回身,却什么都没有。铁牛汗毛发炸,怒骂道:“闹你娘的鬼!有种出来!” 街上再无动静,铁牛梗着脖子,转着圈儿看了一遍,突然没命地向家的方向跑去。 “呵呵呵呵……”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飘荡着阴森晦涩的笑声,间或还有婴儿的呓语和啼哭声。 铁牛疯跑回家,出了一身透汗,冷风一吹,渗骨的凉。铁牛跑到灶间,往锅里舀满水,生起了火。火上来之后,铁牛才觉得好了些,暖烘烘的,不那么内外发寒了。 一大锅水,很快烧开了,铁牛也缓过劲儿来了,心里不害怕了,困劲儿就上来了。又往灶眼儿里添了些柴,铁牛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刚觉得迷糊,耳边便响起阴森晦涩的声音:“铁牛……” 铁牛一激灵醒过来,心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说不出的难受! 灶眼儿里的火还是红亮的,灶间里也还是暖烘烘的,外面已经有鸡叫声了。 铁牛抬起双手,使劲儿搓了搓脸,掀开锅盖看了一眼,一锅水只剩下小半锅了,那他应该睡了有一会儿了。 铁牛往锅里加满水,靠着墙又闭上的眼睛,可这一回,却睡不着了,眼前总是晃悠着李家人被他们打死的那一幕,哭喊声,惨叫声,宛如当时的情景般在耳边回荡。 铁牛睁开眼睛,心里有些发慌。收钱买命的事他不是没干过,更何况这一次还是‘为民除害’,为什么会这样? 天已经亮了,铁牛站起来,走出灶间,周围有烧竹子的噼啪声传来,今天是大年初一。 清脆的爆竹声,和人们的欢笑声,听在铁牛的耳中,异常的嘈杂。 折腾了一宿,铁牛心情烦躁,冲着院儿外骂了两句,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好歹也算是疏解了一些心中的怒气。 返身回到灶间里,随便找了口吃食,填饱肚子以后,铁牛回到屋里,关紧了门窗,扯两绺棉花塞住耳朵,倒在炕上蒙头大睡。 “铁牛……”不知是梦是醒,阴森晦涩的声音再一次钻入耳中。 铁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身上却像压了块石头,极其的沉重,越是挣扎,压得越死。 “铁牛……”声音近得仿若在耳边低语,铁牛心慌如数,浑身冰凉,但就是不能动弹。 “啊……”不知过了多久,李家媳妇儿被木棒打中脑袋时的惨叫声骤然响起,铁牛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浑身湿透。 屋里黑漆漆一片,已经是晚上了。铁牛坐在炕上喘息着,自己竟然睡了一整天。 下了地,铁牛摸素着找火折子,想把油灯点上。可平时总是放在油灯旁边的火折子,今天却怎么都摸不着。 铁牛又摸索了一会儿,转身向房门走去。屋里太黑了,打开门还能有些光亮。 拉开门,骇然看到李老爷站在门口,惨白着一张脸,嘴角留着污黑的血迹。 “啊!”铁牛吓得踉跄倒退,而李老爷却又不见了。 铁牛大口地喘着气,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心里突然窜起一股邪火儿,冲着门口破口大骂:“我|日|你|祖宗!你们家生了灾星,要祸害全县的人,我是为民除害!” 没有回应,宁静的周遭,便如这静谧的夜一样。 铁牛盯着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仗着胆子慢慢走到门口,探出头看了看,院子里什么都没有。 铁牛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觉得肚子饿得慌,便迈出房门,贴着墙向灶间走去。 “铁牛……”阴森晦涩的声音在院子里飘荡,却看不到人影儿。 铁牛怒道:“滚!老子不怕你!” “呵呵呵呵……”好似几个人的声音搅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滚!”铁牛的声音有些发颤。 “哈哈哈哈……”笑声中带着邪恶的意味。 铁牛后背紧贴着墙,眼神慌乱地四下里看,院子里影影绰绰,好像有许多人影儿在晃动。 铁牛开始心虚,说道:“你们别缠着我了,我多给你们烧纸钱。” 笑声哑然而止。 铁牛又等了一会儿,觉得没事儿了,便贴着墙向灶间走去。 刚到灶间门口,骇然看到李家儿媳站在灶间里,披头散发,满脸血污! “啊!”铁牛吓得掉头就跑,一转身,却看到李家儿子站在不远处,狰狞地对他笑着。 “啊!啊!”铁牛发疯一样喊叫,又转身向院门跑。 将到院门,李老爷突然出现在面前,铁牛险些跟他撞上! 铁牛愣了一下,突然一拳向李老爷脸上打去。反正跑不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嘛,还能怎么样? 这一拳用了全身的力气,却打了个空。 铁牛一猛子扑倒在地上,连忙爬起来,冲到院门前,拉开院门跑了出去。 漆黑的长街,就像漆黑的长夜一样,漫无尽头。铁牛疯跑着,阴森晦涩的笑声,在身后若即若离。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街上空无一人。没有爆竹声,没有人声,只有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长街上砸响。 跑啊……跑啊…… 跑了好久,铁牛感觉胸闷气短,刚慢下脚步,李家父子就出现在身边。 铁牛便再一次努着劲儿,没命地向前跑去…… 这条街,怎么这么长?记得平时走一会儿就到头儿了,怎么今天这么跑,还是看不到头儿? 铁牛已经累得两腿发飘了,李老爷又出现在身边,阴森地说道:“你无故打死我一家,我不会放过你!” 铁牛又跑了几步,停了下来,双手拄着大腿面,粗重地喘息。 李老爷阴森地问道:“你怎么不跑了?” 铁牛看着他答道:““有本事你掐死我,你能碰得着……”” 李老爷猛然伸出双手,掐住了铁牛的脖子! 铁牛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本来以为,他打不到李老爷,李老爷也碰不到他,可事实却是,李老爷能碰到他! 不仅能碰到他,还能掐死他! 铁牛死命地乱抓乱挠,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在李老爷的身上来回穿梭,却根本碰不到他。 呼吸越来越困难,铁牛发狠地向街边的墙上撞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李老爷能掐他,而他却碰不着李老爷? 不仅能碰到他,还能掐死他! 铁牛死命地乱抓乱挠,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在李老爷的身上来回穿梭,却根本碰不到他。 呼吸越来越困难,铁牛发狠地向街边的墙上撞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李老爷能掐他,而他却碰不着李老爷? 不管了!铁牛直接撞在墙上,李老爷却又不见了。 猛烈的撞击令铁牛浑身剧痛,但好在呼吸顺畅了。 铁牛爬起来,再一次没命地顺着长街,向看不到的尽头跑去…… 午后时分,铁牛的一个兄弟找来铁牛家。因为平常这个时候,铁牛早就去了赌坊,而今天都过了中午还不见人。 推门进了院儿,来人唤道:“大哥……大哥在家吗?” 等了一会儿没人应声,来人走到房门前拍了拍门,又唤道:“大哥!”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人看到炕上躺着人,便走过去伸手推了一把,说道:“大哥,昨晚喝多了吧?” 铁牛翻身坐了起来,脸色灰白,嘴唇发紫。 来人吓了一跳,惊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铁牛偏腿下了地,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叫台虎。”台虎脱口说道:“大哥你怎么了?怎么连我的名字忘了?” 铁牛揉了揉太阳穴,答道:“没忘,就是一时蒙住了。你来干么?” 台虎失笑道:“大哥,咱们是给通财赌坊看场子的,都这会儿了你还没去,我不得来看看呀?” “哦。”铁牛点了点头,问道:“李家那事儿,是怎么回事儿来着?” 台虎看着他,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问道:“大哥,你没事儿吧?我看你脸色不对呀。” 铁牛说道:“就是昨晚酒喝多了,这会儿脑子乱得很,你帮我捋捋李家的事儿,我觉得钱要少了。” “我早就说少!”一提钱,台虎来了精神,叭啦叭啦地把事儿说了一遍。 铁牛一边听一边点头,眼神也越来越不善。待到台虎说完,铁牛一把掐住台虎的脖子,将台虎举了起来。 台虎双手攥着铁牛的手腕子,两脚乱蹬,眼睛瞪得溜圆,却发不出声音来。 铁牛阴森地说道:“我不是铁牛,我是被你们灭了门的李老爷!” 台虎的眼神从疑惑变成了恐惧,两只脚蹬得越发的厉害。铁牛手上加劲儿,台虎两眼往上翻,舌头吐了出来,身子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片刻后,台虎的命魂浮起,李老爷的儿子李传宗猛然扑上来,撕碎了台虎的命魂。 铁牛说道:“进他的身子,咱们去赌坊。” 李传宗问道:“去赌坊干么?咱们应该去找姓陈的。” 铁牛站了起来,阴冷地说道:“都得死!” 第251章 乱起 大年初四一大清早,季山泉就被连续的拍门声吵醒,随后听到怜玉怒斥道:“谁呀!天还没亮呢,报丧呐?” 门拉开,怜玉愣住,看到得意道长满身血污地靠着门框,坐在门边儿,手还在惯性地作着拍门的动作。 怜玉问道:“你怎么了?” 得意道长有气无力地答道:“我被人捅了几刀,救救我……” 季山泉正穿衣服,就听见怜玉惊慌地叫道:“你别死啊!要死也离我们家远点儿再死!” 季山泉一皱眉,赶紧披上外衣出来。 将得意道长抱到客房里,扎了针,止了血,上了药,过了小半个时辰,得意道长才苏醒过来,看着季山泉说道:“厉鬼……有厉鬼……” 季山泉平淡地说道:“好好儿养伤吧。” 得意道长说道:“季公子,你什么都知道,一定是出世高人,你快……快阻止厉鬼杀人!” “好好儿养伤吧。”季山泉还是这句话,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得意道长看着季山泉的背影,愕然道:“季公子,你怎么能不管呢?” 怜玉转回身瞪着他问道:“哪儿来的厉鬼?你若不去说李家生了灾星,陈老爷又怎会雇凶买命?若无买命之事,又岂会有厉鬼杀人?桩桩件件因你而起,你倒好似一心济世的样子,实不知你才是罪魁祸首。” 得意道长惊道:“你们都知道?” 怜玉白了他一眼,转身出门走了。 得意道长痛心疾首地叹息,尽最大力气喊道:“季公子……你是高人呐……你救救樵县人吧!” “别喊了。”绵玉走了进来,得意道长伤得很重,但怜玉是不会伺候他的。怜玉除了少主,也就伺候过庄主,所以只能绵玉来照看着。 得意道长恳求道:“姑娘,帮我叫一声季公子吧。” 绵玉答道:“你还是省点儿力气吧。” 得意道长说道:“你们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要袖手旁观?” 绵玉说道:“你若是再这样喋喋不休,我也不管你了。” 得意道长说道:“我一人生死是小,李老爷附身在铁牛身上,正在四处杀人,连官兵都拿不住他!” 绵玉说道:“杀人偿命,久债还钱,天经地义。李家被灭门,难道人家就不能报仇吗?” 得意道长撑着想起来,却因为失血过多,而力不从心。 绵玉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得意道长努力了半晌,还是倒在床上。 绵玉说道:“看你还有力气折腾,应该死不了,我也不用在这儿陪你了。” 说完,绵玉转身,得意道长说道:“姑娘,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绵玉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答道:“我们是温娘子的家人。” 得意道长怔住,绵玉出门走了。 云凤守着季山泉,寸步不离。 季山泉失笑道:“你怎么了?” 云凤答道:“盯着你,不能让你去管闲事。” 季山泉微笑道:“我没想去管。” “这可不好说。”云凤说道:“兴许用不了多久,很多人都会找上门儿来。” 季山泉叹了口气,云凤说道:“温玉就是因为阻碍灾星降世,才引来天雷索命。樵县的事已成定局,你若插手,就是违逆天意。” 季山泉看着她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修道之人应当济世渡人。” 云凤微微蹙眉,云凰说道:“相公,你这话我不赞同。这里的人不是无辜受难,这是他们的报应。若是狭义地解释‘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句话,那我就要请问相公了,打下十八层地狱的那些恶鬼,所受的惩罚要比这里的人重得多,相公难道连它们都要怜惜?” 季山泉皱眉,随即失笑,心突然醒悟,师父一直单独教授云凰,原来是为了让云凰能在这种时候提醒他。回想经历的几次事儿,云凰都是理得最清,看得最明白的那一个。 又响起疯狂的砸门声,云凤说道:“绵玉,把来人打发了,要是他们敢硬闯,准你伤人,恶业算我的。” 季山泉皱眉。 绵玉微笑着答道:“多谢少奶奶,奴婢自会处置,少奶奶无须多虑。” 拉开门,几个大户老爷带着很多家眷,立时就往里闯,可挤在前面的人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 绵玉站在门里,微笑着问道:“诸位老爷这是做什么?” 西老爷最先回过味儿来,嚷道:“别挤了,人家不让进,咱们是进不去的。别挤了!” 人群还在拥挤吵嚷,绵玉面带微笑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都醒过味儿来,这才渐渐地安静下来。 西老爷整了整衣装,向绵玉拱手道:“姑娘,救救我们吧,铁牛在四处杀人,连官兵都拿不住他。” 绵玉微笑着说道:“我们是当年温娘子的家人,你们的先人恩将仇报,才有今日的报应,我们为何要救你们?” 所有人都愣住。 看着一张张震惊的面孔,绵玉又说道:“李家虽然生了灾星,但只要让他们离开,或是你们自己离开,也还有回转的余地,为什么要将李家灭门?便如三百年前,你们的先人因恐惧而打死温娘子一样,你们至今也没有悔改,依然传承仿效你们的先人,你们都该死,否则上天也不会降下灾星。” 西老爷说道:“姑娘……” “逃命去吧。”绵玉打断了他,将大门关上。 众人一片哗然,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道:“他们是妖怪,没准儿这些事儿就是他们在背后弄出来的,冲进去打死他们!” 绵玉回身,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其实还是坐不住,总觉得身为修道之人,哪有眼见恶鬼行凶,却袖手旁观的道理,所以出来看看情况。 云凤虽然闹腾着不让他管,可他真要是想管的话,云凤也只能跟着他,顺着他。 可没想到,刚到了门前,就听到门外有人这样说,季山泉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云凤说道:“人心如斯,迟早会被满天神佛遗弃。” 季山泉叹了口气,返身向后宅走去。 西老爷看向说话那人,是陈老爷的侄子,便怒道:“你想冲进去你就去,不要挑唆别人!要不是你叔儿花钱买命,也闹不出眼下这种事儿来!” 所有人都跟着指责那人。 那人低着头不说话,陈老爷一家,是最先被铁牛用木棒打死的,他们陈家现在人单势孤,如果再被众人嫌弃,怕是不好活命了。 薛老爷说道:“咱们去县衙找吴大人,总好过在这儿等死!” 这句话一呼百应,众人都跟着薛老爷走了。 而西老爷却没有走,霍老爷见西老爷一家没有走,也示意家眷不要走。 等人群离开后,霍老爷问道:“西老爷,你还要想求季公子?” 西老爷摇了摇头,答道:“没用的,我是在想,刚才那位姑娘说了,让咱们逃命去吧,我要带着家眷离开樵县。” 霍老爷皱眉道:“那你的宅院和土地怎么办?” 西老爷苦笑了一下,说道:“人要是死了,那些东西不也一样没用了吗?就当是破财免灾吧。” 说完,西老爷拱手道:“霍兄,就此别过。” 霍老爷说道:“不忙说道别的话,咱们一起走,我也带着家眷离开樵县。” 季宅的门打开,绵玉走了出来,说道:“两位老爷打算离开?” 两人同时拱手,西老爷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绵玉说道:“你们两家的宅子和地我买了,出个价吧。” 两人对视一眼,这是要趁火打劫呀,但总比一文不值要好。 西老爷从怀里掏出房契和地契,递向绵玉说道:“姑娘看着给的,反正也是不打算要了。” 绵玉接在手里,看向霍老爷。 霍老爷也掏出房契和地契,递给绵玉,说道:“姑娘收着吧。” 绵玉微笑,唤道:“来人。” “在。”一名狐族应声现身,吓了两家人一跳。 绵玉将两家的房契和地契交给他,吩咐道:“送这两家人去并州,按他们原有的东西折算,将他们安顿好,然后把房契和地契交给庄主。” 狐族应道:“是。” 西老爷和霍老爷一同愕然看着绵玉,绵玉微笑道:“迷途知返,善莫大焉,况且我们玉罗山庄,向来不会占凡人的便宜。跟他走吧,保你们安身立命。往后,多行善事,莫作恶业。” 两人一躬到地,同声答道:“受教了。” 绵玉微笑点头,退回门里,关上了大门。 薛老爷一行人到了县衙,却看到县衙的大门紧闭。 薛老爷上前拍门,好一会儿,才有人透过门缝儿,不耐烦地说道:“今日大人身体不适,不办公了。” 薛老爷说道:“街面儿上厉鬼行凶,你们却关门避事,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 里面的人厉声斥道:“放肆!这是衙门重地,岂容你们在此胡闹!快快散去,否则,王法不容情!” 薛老爷怒道:“人都快被杀光了,还有什么王法?我们都是有家不能回,还怕什么王法?开门!” 众人一同嚷道:“开门!开门!开门!” 第252章 南海边的消息 吴大人也是没办法,铁牛开始杀人以后,吴大人命李班头儿去抓人,结果人没抓到,李班头儿却被人一刀扎在心窝上,当场毙命! 就在李班头儿毙命的同时,铁牛不知怎么进了后衙,手里握着刀,对着吴大人说道:“你是外来的,跟这件事没关系,别插手!” 所以,县衙才大门紧闭。 薛老爷一群人涌在门前用力地拍门,门里的衙差用大木桩顶着门。 人群的后面,铁牛带着台虎和另外两个人,手握着尖刀,悄悄地靠近,一人搂住一个,割开了喉咙! 最先察觉的,还是陈老爷的侄子,惊叫着跑掉了。 众人这才看到铁牛等人,一个个惊呼着挤做一团。 看着四人逼近,薛老爷仗着胆子说道:“李老爷,你们家灭门的事儿,都是姓陈的一手安排的,跟我们真的没有关系。” 铁牛冷哼道:“姓陈的说了,是你们一起商量的!” 薛老爷摇头道:“我们商量的是想让你们家离开樵县,没说要花钱买命。还有,姓季的一家是当年温娘子的家人,其实整件事都是因当年打死温娘子而起,你应该去找姓季的一家理论。” 铁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多谢你告诉我姓季的身份,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入夜时分,绵玉听到狐族的哨音,到门前拉开大门。 一名狐族抱拳道:“姑娘,属下已处置了李家四口。” 绵玉微一蹙眉,说道:“把话说清楚。” 狐族说道:“李家四口于县衙前围杀众人之时,有一人告诉李家,说少主是当年温娘子的家人,让李家来找少主。李家杀了那些人之后,就想往这边来,属下便将李家四口驱散了。” “混帐东西!”绵玉抬手一记耳光,将这名狐族打得栽倒在地。 绵玉斥道:“少主是修道之人,李家不来找,少主不好违逆天意,只能袖手旁观。可李家若来找,少主便有一份功德可做,你倒越俎代庖,你以为少主处置不了李家吗?” 狐族连忙站起身,躬身抱拳道:“属下愚钝,姑娘息怒。” “滚!”绵玉斥了一声,将大门关上。 大年初五,绍雪坐在屋子里发呆,巫阳问道:“想你师兄了?” 绍雪摇了摇头。 巫阳笑了一下,起身走了。 了尘真人正在啃羊腿,冷不丁巫阳进来,了尘真人有点儿不好意思,放下羊腿抹了抹嘴,呵呵一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巫阳坐下,看着他问道:“你不打算飞升了是吗?” 了尘真人笑着答道:“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得好好补补啊?” 巫阳浅笑,说道:“绍雪这几天心事重重,你看是不是放她下山,入世修炼?” 了尘真人摇头道:“过了这个劲儿就好了,没结果的事,就别往一块儿凑了。” 巫阳叹了口气,脸色有些不悦。 了尘真人看着她说道:“巫阳,当年你跟镜影争竞,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巫阳看着他蹙眉。 了尘真人说道:“凤儿像你,绍雪像镜影。可是……山泉却不像宋玉。” 巫阳说道:“正因为山泉不像宋玉,所以绍雪才放不下。” “那怎么办?”了尘真人失笑道:“我总不能以师父的身份,给徒弟硬塞小妾吧?再说了,就算我硬塞,山泉愿意吗?绍雪又情何以堪?绍雪还不至于惨到像我一样,没人要吧?” 巫阳蹙眉道:“真不明白山泉怎么想的,绍雪有什么不好,只要他点个头,绍雪一定肯给他做小。” 了尘真人微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你以为男人都像宋玉一样?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我告诉你吧,正是因为绍雪没有一点儿不好,所以山泉才不肯点这个头。那是怕委屈了绍雪,你像怜玉跟在他身边,他就没说什么。” “怜玉是谁?”巫阳立时瞪眼。 了尘真人摸了摸鼻子,含糊道:“是狐族的一个小厮,山泉上辈子……嗯……” 巫阳伸手掐了他一把,斥道:“是你傻,还是你当我傻?小厮有叫‘怜玉’这种名字的吗?一听就是个小妖精!说!上辈子怎么着?” 了尘真人尴尬地笑了笑,答道:“陪房丫头。” 巫阳沉默了一会儿,失笑道:“陪房丫头……难怪凤儿会容得下。” 了尘真人说道:“是啊,凤儿是大户人家出身,要是连个陪房丫头都容不下,那还像话吗。” 值门弟子走了进来,起手道:“师祖,飞星子道长求见。” 了尘真人微一皱眉,说道:“这小子怎么又来了?大过年的,他不回山去看他师父,往我这儿跑干么?” 巫阳起身笑道:“人家又不是来看你的,我回去了。” “嗯。”了尘真人点头答应,对值门弟子说道:“让他进来……等会儿,把这羊腿拿走。” 一会儿工夫,飞星子走了进来,起手道:“真人安好。” 了尘真人微笑着点头道:“好,怎么有闲来我观中啊?” 飞星子答道:“弟子云游至南海一带,听人说起一事。琉球出了一名法师,很是厉害!相宅改运,求子算命,无所不能,据说还能让死人复生。” 飞星子顿住,看着了尘真人。 了尘真人笑了一下,说道:“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飞星子说道:“那名法师叫丘平子。” 了尘真人脸色一沉,问道:“你想说什么?” 飞星子起手道:“弟子特来请命,与绍雪道友一同去铲除此人。” 了尘真人答道:“你找错了地方,我这儿是飞云观,丘平子是天修观的逆徒,你应该去天修观见璞玉真人。” 飞星子说道:“真人,绍雪道友也该下山历练了,铲除邪道,正是一份极大的功德。” 了尘真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何时起,我的弟子,要你来安排?” 飞星子说道:“真人误会弟子的意思了。弟子是想说……” “你不用说。”了尘真人打断他:“你想带绍雪去,情有可原。但你应该去问绍雪的意见,而不是跑来对我说。” 飞星子想了一下,起手道:“多谢真人。” “谢我什么?”了尘真人看着他,说道:“你已经先来找我了,你以为我还会让绍雪跟你去吗?” 飞星子皱眉,刚要开口,了尘真人说道:“如果你想做这份功德,我让玄明子同你一道去,如何?” 飞星子低着头不说话。 了尘真人笑了笑,说道:“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我年轻的时候比你能折腾,却不像你这么蠢。” 绍雪还在闷闷不乐,应灵突然蹿了进来,叫道:“姐姐!” 绍雪惊喜道:“应灵!你怎么回来了?师兄他们有事?” 应灵不高兴地说道:“有什么事?有丫头有孩子的,过得舒服着呢。” 绍雪和巫阳同时一怔,巫阳知道‘丫头’,但‘孩子’是怎么回事? 绍雪问道:“什么丫头?什么孩子?” 应灵便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埋怨云凤自从有了温玉后,就对它不好了,还有怜玉,总是向着温玉。 绍雪听完了之后,沉着脸没有说话。原以为师兄是专情守礼,却原本只是躲着她而已。 巫阳斥道:“应灵,你说话也没个条理,那个怜玉是怎么回事,说仔细些。” 应灵眨了眨眼睛,答道:“说什么仔细呀?” 巫阳问道:“她跟山泉是什么关系?” 应灵答道:“她是季道长上辈子的陪房丫头啊。” 绍雪一愣,上辈子的旧人?难怪…… 巫阳又问道:“温玉又是怎么来的?” 应灵就把樵县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绍雪失笑道:“你可真是小心眼儿,你回来,有没有知会师姐?” 应灵哼道:“没有,她哪还有空儿理我在不在呀。” 绍雪蹙眉道:“胡闹,快回去。” “我不!”应灵掉过头去,用屁股对着绍雪。 绍雪将它拉到近前,温言哄道:“快回去,师姐要是发现你不见了,会着急的。” 应灵哼道:“她才不会着急呢,她有温玉就好了。” 绍雪微笑着蹙眉,巫阳说道:“不回去也好,留下陪你姐姐吧。” 应灵歪过头看着巫阳,巫阳问道:“怎么?不愿意陪你姐姐?还是舍不得凤儿那里的大鱼大肉?” 应灵说道:“你这只鬼很讨厌,非常讨厌,特别讨厌!” 巫阳和绍雪一同微笑,外面飞星子唤道:“绍雪,我是飞星子,我来看你了。” 应灵扭脸看向房门,说道:“又来了个讨厌的人。” 绍雪瞬间没了笑意,站起来走到门边拉开门,起手道:“道兄,请进来说话吧。” 飞星子走进来,向巫阳起手道:“弟子见过前辈。” “好。”巫阳点头答应,坐着没动。 绍雪说道:“道兄稍候,我去冲茶。” 飞星子说道:“不用了,我这次来,是有件事要对你说。” “哦。”绍雪回答得有些木讷。 飞星子说道:“我这次云游到南海一带,听到了有关丘平子的消息。” 第253章 召回 绍雪一怔,应灵说道:“我去告诉季道长。” “等等!”巫阳连忙唤住它,说道:“把事情听清楚了再回去,我们不留你。” 应灵看着飞星子吵道:“快说快说!” 绍雪说道:“应灵,不要这样没规矩,倒像是我没有教好你。” 应灵眨了下眼睛,说道:“我一直跟着仙子姐姐,好与坏都不关姐姐的事。” 巫阳说道:“别吵,听飞星子说。” 绍雪说道:“道兄坐下说吧。” “好。”飞星子答应一声,坐下,说道:“我这次去南海……” “你为什么要去南海?”应灵打断他:“仙子姐姐和季道长往北走,你却往南走,你是在躲着我们吗?” 巫阳皱眉叹气,斥道:“应灵,你别捣乱。” 飞星子看着应灵,微笑着答道:“我又不是恶鬼坏人,为什么要躲着你们?昆仑山在北边儿,我想看看南国风情。飞云观在南边,山泉大概想领略一下北国风光。这有什么奇怪的?” 绍雪坐到桌子的另一边,说道:“应灵,不要插嘴。” “哦。”应灵答应一声,走到绍雪面前坐下,面对着飞星子。 飞星子接着说道:“我在潮州听到有人说,琉球新出了一位法师,法术极高,几乎无所不能,甚至还能令死人复生。我便着意打听了一下,得知这位法师叫岳断山。” 应灵又开口道:“你不是说丘平子吗?扯什么岳断山?” 巫阳斥道:“你那个脑袋让大鱼大肉揣傻了?岳字上丘下山,他叫岳断山,也就是平山之意,岳字无山就是丘,那不就是丘平子吗。” 应灵瞪着巫阳,巫阳斥道:“你再瞪我?你再敢瞪我,我就让你肚子疼一天。” 应灵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巫阳。 飞星子笑了一下,说道:“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是丘平子。” 应灵立刻扭回头看着巫阳说道:“他脑袋也被揣傻了!” 绍雪蹙眉,说道:“应灵乖,好好儿听飞星子说话,说完了你好回去呀,要是回去晚了,肉就都被温玉吃了。” “对呀!”应灵连忙对飞星子说道:“快说快说!” 飞星子问道:“温玉是谁?” 应灵急道:“跟你没关系,快说快说!” 飞星子说道:“我一开始只是觉得奇怪,按说琉球那个地方,应该不会有太厉害的法师,我就寻到找岳断山治过病的人,详细问了之后,才发觉岳断山用的是道术。” 应灵说道:“你讲故事呢?能不能快点儿说?” 飞星子不理它,看绍雪着说道:“后来我想到了丘平子,就按照治过病的人所描述的样子画了一幅像,本来想着拿来给你,结果再路上碰到一位同修,聊起这事儿,给他看了画像,他说就是丘平子。” 说着,飞星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绢,展开放在桌面上。 绍雪说道:“应该就是丘平子。” 飞星子说道:“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去清理门户,我可以陪你去。” 绍雪刚要答话,巫阳问道:“飞星子,这事儿你跟了尘真人说了?” 飞星子点头。 巫阳又问道:“了尘真人说什么?” 飞星子迟疑了一下,答道:“真人说,不会让绍雪去,让我去找天修观的璞玉真人,把丘平子的消息告诉璞玉真人就行了。” 巫阳笑了一下,盯着他问道:“了尘没说你蠢吗?” 飞星子看着巫阳,眼神中带着不解之色。 巫阳带着笑意叹了口气,问绍雪:“你想去清理门户吗?” 绍雪没有立刻回答,她想去,但她想跟师兄一起去。好不容易有了一件能当作借口的事情,怎么能跟飞星子一起去呢? 巫阳说道:“你去问问你师父,听听他的意思。” “嗯。”绍雪明白巫阳的意思,丘平子这件事,起因是师姐的宿魂玉,如今有了丘平子的消息,按理说应该知会师兄师姐。 飞星子跟着起身,巫阳说道:“飞星子,你去哪儿?” “我……”飞星子一时语塞。 绍雪已经出门走了。 巫阳说道:“女人蠢,还会有男人爱。可男人蠢,就没有女人爱了。” 飞星子皱眉,巫阳笑道:“不服气呀?这件事你本应该先跟绍雪说,然后让绍雪去跟了尘说。这样的话,十有**,了尘会让绍雪去。可是你太贪心了,你想撇开山泉和凤儿,只跟绍雪两个人去。你不要忘了,丘平子的事,起因就是凤儿的宿魂玉,如今有了丘平子的消息,怎么可能撇开山泉和凤儿?” 飞星子沉默着坐下,琢磨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巫阳一笑,看向应灵,问道:“事情说完了,你怎么还不走?” 应灵答道:“我等姐姐回来,如果姐姐要去琉球,我得陪着姐姐,保护她。” 巫阳笑着问道:“那你不用保护凤儿了?” 应灵答道:“仙子姐姐有季道长,有狐族,我姐姐什么都没有,你还是个没法力的废物。” “你骂谁?”巫阳斥道:“你个小畜牲!” 应灵看着她说道:“鬼灵姐姐说过,没理的人才骂人。” 绍雪来到大殿,了尘真人放下羊腿,抹了抹嘴,问道:“飞星子没跟你说,我不让你去吗?” 绍雪走到近前坐下,说道:“师父,要不要知会师兄和师姐。” 了尘真人想了想,拿起羊腿又咬了一口。 绍雪低垂着眉眼说道:“徒儿想跟师兄一起去。” 了尘真人愣了一下,这是她头一次直白地说出心里的想法。 了尘真人说道:“应灵不是回来了吗,让应灵去把山泉和凤儿叫回来,就说为师有事吩咐。” “是。”绍雪露出笑意。师父让师兄师姐先回飞云观,那便是答应了让她跟着一起去。否则没必要回来,直接从朔州奔潮州就好了。 当天掌灯时分,应灵回到了樵县家中,云凤暴跳如雷:“你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快担心死了!” 应灵缩着脖子,温玉在一旁帮腔儿道:“一点儿都不乖。” 应灵瞪温玉,云凤斥道:“我问你话呢,哑巴了?” 应灵低着头,看着桌面答道:“我生气仙子姐姐不像以前那样对我好了,我就回飞云观去找我姐姐了。” 云凤怒道:“我哪有对你不好了?要吃什么买什么,不就是你跟温玉打架,我说了你两回吗!” 应灵瞪着温玉说道:“那你又不说她。” 云凤拍着桌子斥道:“回回是你挑事儿,你让我怎么说人家温玉!” 季山泉失笑道:“行了,你嚷得大街上都能听见了。” 云凤盯着它半晌,问道:“饿了吧?” “嗯。”应灵低着头答应。 怜玉说道:“奴婢去把那碗肉热一下。” 温玉白了应灵一眼,说道:“舅母特意给你留的。好大一碗,吃死你!” “温玉!”云凤斥道:“你不许挑事儿!” “哦。”温玉嘟着嘴答应。 应灵说道:“姐姐,了尘真人叫你们回去,说有事吩咐。” 季山泉问道:“出什么事了?” 应灵回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答道:“不能说。” 云凤拍着桌子斥问道:“什么事!” 应灵一缩脖子,小声儿答道:“飞星子探听到了丘平子的下落,到飞云观告诉了我姐姐,还想跟我姐姐一起去铲除丘平子。” 季山泉脸色一变,云凤‘嗤’了一声,说道:“明天就动身回飞云观。” “舅母!”温玉抓住云凤的衣袖,蹙眉嘟嘴道:“年还没过完呢,这才初五呀。” 云凤搂住她微笑道:“温玉乖,等舅母办完这件事,去玉罗山庄看你。” 应灵嘟囔道:“跟她说话就这样,跟我说话就那样。” 云凤一瞪眼,怜玉在门外喊道:“应灵,来吃饭了。” “哦!”应灵嗖地不见了。 转过天,云凤把房契和地契交给绵玉,说道:“你拿着吧,估计我们也不会来这里住了。” “是。”绵玉答应一声,接到手里。 温玉扯着云凤的手说道:“舅母,你早点儿来看我。” 云凤抚了下她的脸蛋儿,微笑着说道:“放心吧,舅母一办完事儿就去看你。” 季山泉说道:“绵玉,你再留一段日子,照看一下得意道长,你若是嫌麻烦,就施些法术,让他快些好起来吧。我就不去向他辞行了,你替我跟他说一声。” 绵玉应道:“是。少主放心,救人性命,也是奴婢的功德。” 送三人上了官道,望着云凤的身影远去,温玉扁着嘴哭了出来。 绵玉诧异道:“小主,这么舍不得少奶奶呀?” 温玉抽泣着答道:“舅母骂应灵的时候,就像小时候我娘骂我一样。我故意招惹应灵,就是想看舅母骂它的样子……我想我娘……” 绵玉俯身将她抱了起来,贴着她的脸颊哄道:“小主别难过了,少奶奶很快就会到玉罗山庄去看小主的。” “嗯。”温玉点头,又转头向云凤远去的方向眺望了片刻,问道:“绵玉姐姐,你们能找到舅舅的转世,那你们能不能找到我娘的转世?” 第254章 再度同行 绵玉没有回答,能找到少主的转世,那是因为少主是人胎妖魂,若非如此,恐怕再怎么用心,也是找不到的。 而温玉的娘亲,不知道会转世成什么,如果还是转世成狐族,狐族万千,又如何分辨呢? 温玉转回头来,见绵玉脸色为难,便搂住她的脖子,伏在她颈边说道:“姐姐不必为难,我只是随口一说。若是我娘转世还做妖狐,那么多狐族,上哪里去找她。” 绵玉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小主真乖。虽然奴婢不敢保证能找到你亲娘的转世,但奴婢敢说,就像少主与咱们一样,有缘便会重逢。” “有缘便会重逢……”温玉呢喃着。 过了一会儿,轻声问道:“舅母会不会是我娘的转世?” 季山泉三人晓行夜宿,赶返飞云观,一月有余,回到野马镇,远远地看到绍雪站在镇口。 云凤催马抢先驰到近前,翻身下马,拉住绍雪欢笑道:“绍雪,想死我了!” 绍雪微笑着答道:“我也想师姐了。” 云凤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到?” 巫阳在玉佩中说道:“等了五天了。” “哪有?”绍雪蹙眉,说道:“我只是在镇中巡视,听到马蹄声,便驻足观望,赶巧是师姐回来了。” 巫阳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云凤也不以为意,拉着绍雪转身对季山泉说道:“小师妹都等了咱们五天了。” “师姐,你别听巫阳胡说。”绍雪脸上发红。 季山泉翻身下马,看着绍雪说道:“别来无恙。” 绍雪浅笑点头,唤道:“师兄。” 怜玉近前福身道:“奴婢怜玉,见过绍雪姑娘,总听少奶奶提起姑娘,今日得见,奴婢三生有幸。” 绍雪忙起手还礼道:“这可不敢当,怜玉姑娘,若非师兄的缘故,你还要算是我的前辈。” 云凤说道:“好了,我都累死了,别瞎客气了。绍雪,往后你叫她怜玉就行了。怜玉,你叫绍雪姑奶奶。” “是。”怜玉答应。 巫阳又说道:“真有心思。” 云凤恼道:“你出来说话!” 巫阳答道:“我可不敢出去,免得被‘少奶奶’打得灰飞烟灭。” “找茬儿!”云凤伸手就要往绍雪怀里掏。 绍雪红着脸攥住她的手,嗔道:“师姐,你干么呀?” 说着瞟了季山泉一眼,脸色越发的红了。 季山泉别开目光,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别闹了,我饿了。” 绍雪连忙应道:“饭都准备好了,咱们这就回去吃。” 在野马镇住了一宿,转过天,一行四人回到了飞云观。 进了大殿,云凤笑眯眯地说道:“师父,我们回来了。咦?你老吃得白白胖胖的。” “孽障!”了尘真人皱着眉头斥了她一句,问道:“你们已经知道是什么事儿了吧?” 应灵露出头儿说道:“是仙子姐姐逼我说的。” 了尘真人淡淡地答道:“想到了,不怨你,你们都坐下吧。” 云凤问道:“师父有何吩咐?” 了尘真人答道:“为师想让你们去除掉丘平子,以免养虎为患,来日更加棘手。” 季山泉应道:“是,弟子明日便启程。” 云凤问道:“师父,能不能让绍雪跟我们一起去,多个帮手省些力气。” 绍雪瞄了云凤一眼,她其实真搞不懂云凤在想什么,一面防着她,一面又拉着她。 不等了尘真人说话,云凤伸手拉住绍雪的手,说道:“跟我们一道去吧,反正在观里待着也是无聊。” 绍雪看向了尘真人,了尘真人说道:“去吧,为师本也有此意,绍雪毕竟曾是天修观的弟子,有她在,将来跟璞玉也好说话。” 云凤眯眼一笑,问道:“师父,还有事吗?” 了尘真人挥了下手,说道:“滚吧,看见你就闹心。山泉留下。” 云凤知眯眯地站起来,拉起绍雪说道:“走吧,师父让咱们滚。” “我是让你滚!”了尘真人斥道:“孽障!” 怜玉也站了起来,福身道:“真人,奴婢告退。” 了尘真人起手道:“不敢当,去吧。” 三人走后,了尘真人问道:“听说你这次去北方,遇到了很多堵心的事儿?” 季山泉答道:“是,弟子有些迷惘。” 了尘真人说道:“说来听听。” 季山泉皱眉道:“徒儿说不清楚,只是心中不快。” 了尘真人微微一笑,说道:“不管有什么事,你只管对我说,为师绝不会向外人透露半字。” 季山泉叹了口气,问道:“师父,玉罗山庄的势力,真的可以只手遮天吗?” “呵呵……”了尘真人笑道:“天可大了去了,别说玉罗山庄,就算是满天神佛,又有哪个能‘只手遮天’?” 季山泉又问道:“若是玉罗香作恶,师父能铲除她吗?” 了尘真人看着他,眼神中颇含深意,问道:“她作恶了?” 季山泉迟疑片刻,摇头道:“没有。” 了尘真人失笑,说道:“即使她作恶了,我也无法铲除她,倒是她,一声号令,便能将人世间的这些道家门派,尽数连根拔起!” 季山泉一愣,了尘真人微笑道:“你没有想到吧?你的姐姐,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季山泉沉默。 了尘真人说道:“有些事想不通,就慢慢想,总会有想通的一天。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比你想得多,比你更迷惘。” 季山泉看着他。 了尘真人说道:“不要以为你的身世复杂,你就比别人烦心事儿多,实则从某些方面来讲,你比很多人都要幸运。至少你带法转世,天生没有残疾,而且不到二十岁就练成法身,人要知足呐。” “是。”季山泉答应。 了尘真人说道:“去吧,好好休息,明天就动身吧。” 季山泉回来时,忘尘子也在云凤屋里,看到他,忘尘子高兴地唤道:“山泉。” “哎。”季山泉微笑着答应,走到桌边坐下,问道:“飞星子呢?” 云凤抢着答道:“走了,在咱们回来之前就走了。” “哦。”季山泉略有些意外,本以为飞星子会跟着一道去。 忘尘子说道:“这次我不跟着去添乱了,师父让我闭关。” 季山泉微笑道:“恭喜。” 云凤愕然道:“恭喜?” 绍雪微笑道:“忘尘子上回被打成重伤,经脉尽断,师父以内息和法力为他治疗,他反倒因祸得福,即将练成法身了。” “这也行?”云凤蹙眉看着季山泉。 忘尘子说道:“云凤师姐,你别动歪脑筋了,重伤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云凤‘嗤’了一声,白了他一眼。 季山泉又问道:“怎么没见大师兄?” 绍雪答道:“玉罗山庄来了人,请大师兄过去一趟,说是庄主遇到点事情,想请大师兄帮忙,就是前两天的事。” 季山泉皱眉,玉罗香又想干什么? 转过天,季山泉一行四人启程,向潮州而去。 另一边,玄明子跟着脂玉,到了琼玉山脚下。看着石牌楼,玄明子微微皱眉,停步不前。 脂玉停步转身,微笑着问道:“道长,怎么不走了?” 玄明子问道:“为何这石牌楼有淡淡地怨气?” 脂玉微笑道:“道长果然道法精深,我家少主往返数次,都未察觉。这石牌楼是为当年凡人剿杀玉罗山庄一战而立,其下三十三丈,埋着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凡人的骸骨。” 玄明子皱紧了眉头,上有三十三重天,是为离恨天,这石牌楼下面挖了三十三丈,是把离恨天倒了过来,苦中更苦。 万法归一,万物流转,足万便可破,不足万便不可破。九千九百九十九,缺一不过万,是为不可破的极数! 玄明子说道:“为何如此?” 脂玉微笑道:“立威于此,以儆效尤。” 玄明子问道:“这些人的命魂也压在下面吗?” 脂玉答道:“是,镇在骸骨上,不得脱离。” 玄明子微有些恼,说道:“有此必要吗?” “有。”脂玉神色冷峻地答道:“他们杀我狐族十万有余,若只是杀了他们,放他们的命魂过了奈何桥,饮了忘川水,把这前世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就太便宜他们了。” 玄明子叹息一声,说道:“人死债消,何苦至死相逼,看来咱们不是同道中人,请姑娘转告庄主,贫道回山去了。” 说完转身,脂玉问道:“若是狐族杀道门十万人,道长会如何报复?” 玄明子转回身说道:“冤冤相报,无穷尽时,我不会报复。” “那你们道门又何必降妖除魔?”随声而来,玉罗香一袭黑裙,高挽发髻,如玉娇容上薄施脂粉,眨眼间到了近前,看着玄明子说道:“我让脂玉去请你,到了山脚下,你却要回去?” 玄明子起手道:“庄主,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的忙,贫道怕是有心无力,帮不上了。” “你‘有心’吗?”玉罗香又迈上一步,与他几乎贴面而立。 一缕兰麝香气沁入心脾,玄明子心神一荡,连忙退了一步。 玉罗香却又跟近了一步,柔声说道:“我问你话呢。” 第255章 帮忙 玄明子觉得胸口发闷,咽了口干沫儿,说道:“庄主,请问召贫道来,有何吩咐?” 玉罗香嫣然一笑,说道:“跟我来。” 说完转身,向上山的台阶走去。 玄明子微一皱眉,唤道:“庄主……” “跟我来。”玉罗香没有回头,语调柔暖地说道:“你不跟我来,怎知我请你来做何?” 玄明子调运法力,镇摄心神,却发觉不管用,正疑惑间,听玉罗香轻笑道:“你还当我对你施了媚术吗?你是客人,我岂会如此无礼。” 玄明子脸上微红,原来是自己心猿意马。 玉罗香走上了台阶,脂玉福身道:“道长请。” 上了山,进了悟道楼,脂玉上了茶,便退下楼去。 玉罗香斜倚着凭几,眼波流转地看着玄明子,说道:“尝尝我的静思茶。” 玄明子垂着目光,端起茶碗,掀开盖子,送到嘴边,玉罗香又说道:“仔细着,别烫着。” 玄明子将茶碗放下,抬起目光看着她问道:“找贫道来有什么事?” 玉罗香掩嘴轻笑,眉眼弯弯,问道:“这便恼了?” 玄明子沉着脸站了起来,刚要说话,玉罗香抢着问道:“你喜欢绍雪是吗?” 玄明子皱眉,起手道:“若无别事,贫道……” “有事。”玉罗香玉手轻抬,一只棋盘从旁边缓缓飘了过来,落在条案上。 玉罗香坐正的身子,说道:“请你来为我解局。” 玄明子看着棋盘,依然皱着眉头。 玉罗香说道:“坐下呀,怎么总皱着眉头?” 玄明子坐下,沉着脸看着棋盘。 玉罗香伸手过来,端起他的茶碗,递到他眼前,说道:“喝茶。” 玄明子不接,抬起头瞪着她。 玉罗香笑道:“干么?想咬我呀?” 玄明子抿着嘴叹了口气,接过茶碗,顺手就要放下。 玉罗香说道:“我让你喝茶,真是的……” 玄明子又叹了口气,掀开盖子抿了一口,热茶落肚,却陡然从丹田处升起一缕清凉之气,延督脉上行,直冲脑户,提神醒脑,静心宁思,果然应了这茶的名字。 “咦?”玄明子极为诧异,这茶闻着也没什么气味,为何会有这般功效? 玄明子又喝了一大口,方一落肚,只觉一阵奇寒,冻得牙关打颤,浑身发抖。 玉罗香嗔道:“几百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既然觉得这茶有异,怎能喝得如此急?你连品茶都不会吗?” 玄明子已经说不出话来,手抖得将碗里的热茶晃了出来,落在手腕上都觉不出温度。 玉罗香绕过条案,将他手里的茶碗拿走,随后坐下,抱住他说道:“抱紧我取暖。” 玄明子瞪大了眼睛,伸手推她。 玉罗香嗔道:“嫌弃我是妖狐吗?” 玄明子哆嗦着说道:“你是……山泉的……” 玉罗香嗔道:“我是他姐,既不是他娘,也不是他娘子。要不,我叫脂玉上来,你抱她?” 玄明子刚要调动内息,玉罗香急道:“不能运功!会伤到肺脾两经。” 玄明子闭上了眼睛。 玉罗香嗔道:“抱紧我。你修了几百年的道,还怕自己把持不住吗?” 玄明子迟疑了片刻,展开双臂,拥紧了她。 一刻钟后,玄明子松开双臂,说道:“好了,多谢庄主。” 玉罗香一笑起身,走回自己那边坐下,说道:“别再喝那么急了。” “嗯。”玄明子垂着目光,点头答应,心里突然觉得,玉罗香是故意给他喝这种茶。 玉罗香说道:“把心思放在棋局上,你是黑子,我是白子,你要毫发无伤地围杀我。” 玄明子一怔,抬起目光看着她问道:“毫发无伤?什么意思?” “你看嘛。”玉罗香微微嘟嘴。 玄明子再次垂下目光,八百年修炼,阅人无数,却依然抵不住美色的诱|惑,难怪师父说他‘表里不一’。 静了静心,玄明子专注于棋盘,片刻后,看到棋子都变成了小人儿,互相厮杀。 玄明子抬起头,愕然说道:“这是一个杀阵!” “是啊。”玉罗香坦然点头。 玄明子问道:“你要对付谁?” 玉罗香微笑道:“放心吧,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对付道门的。” 玄明子皱眉,说道:“对付凡人也不行!” 玉罗香嗔道:“对付凡人还要用这样的杀阵,你把我们狐族当成酒囊饭袋了?” 玄明子问道:“那你要对付谁?” “不告诉你。”玉罗香眉眼带笑。 玄明子又站了起来,玉罗香一拍条案,嗔道:“你再敢说你不帮我,我可要恼了!” 玄明子想了想,坐下,说道:“你法力远高于我,却要让我帮你,难道这个杀阵,要用道门正宗的术法催动?” 玉罗香轻叹了一声,答道:“这个杀阵,是少卿前世留给我的,我一直参详不透,或许正如你所说,是要用道门正宗的术法催动吧。” 玄明子沉默,听她话里的意思,根本就没指望着他能参透这个阵法,这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玄明子又专注地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杀阵,本身就是玉石俱焚的布置。至少在我看来,不管用什么样的术法摧动,都不可能毫发无伤。” “那怎么办呢?”玉罗香托着腮,定定地看着他。 玄明子问道:“你没问问山泉?” “他?”玉罗香失笑道:“他才修了几年道,若不是带法转世,他这个年纪,恐怕连法身都没有吧?” 玄明子又站了起来,玉罗香说道:“不准走。” 玄明子皱眉道:“还有别的事?” “没有了。”玉罗香答道:“但是你不准走,留下来住上半年。” 玄明子起手道:“贫道告辞。” 说完转身,走到楼梯口,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玄明子转身怒道:“你这是何意?” 玉罗香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说了不准走,你没听见呀?” 玄明子几步走回条案前,怒视着玉罗香。 玉罗香倚在凭几上,扬着脸看着他,问道:“干么?” 玄明子坐下,别着头重重地叹气。 玉罗香嫣然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修炼多年,一直没有晋升,最近觉得心意烦乱,怕是压不住了。你是道门正宗,若我升为六尾魔狐之后乱了心性……你便杀了我。” 玄明子愕然看着她,玉罗香微笑道:“心疼吗?” 玄明子皱着眉头别开目光。 玉罗香说道:“若是心疼,便为我护法吧,借你道门正宗术法,或可助我跳升七尾。” 玄明子问道:“为何找我?” 玉罗香答道:“我能信任的人极少,你师父算一个,可惜他重伤之后,法力还不如你。另一个……三百年前,就已经离我而去了。” 玄明子沉默。 玉罗香问道:“你喜欢我吗?” 玄明子一愣,诧异地看着她。 玉罗香微笑道:“七情六欲,生灵之本,更何况你们道家也是禁欲不禁情,你难道有别于常人吗?喜欢与不喜欢,二者选一,有什么不好回答的?” 玄明子垂下目光,半晌后才答道:“喜欢。” 玉罗香嫣然一笑,幽幽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停了一会儿,玉罗香又说道:“我会越来越烦躁,你要盯牢我,千万不要让我伤了手下的狐族。” 玄明子看着她问道:“那你要是伤我怎么办?我法力可不如你。” 玉罗香微笑道:“我不会伤你的,我喜欢你。” 玄明子面露尴尬之色。 玉罗香站了起来,绕过条案,玄明子连忙起身,退了一步。 玉罗香失笑道:“你呀……心思可真多,我是要拿东西,放心吧,我和你一样,为了修炼,一直在禁欲。” 玄明子攥紧了拳头,极其地难为情。 玉罗香从楼梯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卷轴,上面封着腊封,递给玄明子,说道:“我有一个养女,名叫温玉,这两天在修炼脉诀,过两天我叫她拜见你。如果我能跳升七尾,到时你把这个还给我。如果你不得不杀掉我,你一定要帮衬着绵玉和脂玉,扶我的义女做庄主,但千万不要牵扯山泉和凤儿。” 玄明子说道:“你不会有事的。” 玉罗香微笑,贴近他,在他耳边低语道:“如果你有你师父的法力,你说这话我信。不过……你的心意我领了。” 玄明子垂下目光,沉默。 半月之后,季山泉一行四人到了郴州。云凤说一男三女赶路不合适,而怜玉又长得太狐媚,怎么扮也不像男子,所以云凤自己换了男装,又逼着绍雪换了女装,说两男两女就好多了。 让绍雪换了女装,云凤又嫌没有好的饰物,便执着地要给绍雪买一套。可一路看过来,也没什么能看上眼的。 进了郴州城,看到一群人围在街边,听到有人高声说道:“什么东西能值得一千两银子,明摆着是骗钱嘛,你这人,胆子也太大了!” 云凤心中嗤笑,能值得一千两银子的东西比比皆是,不过一般贵重的东西都不会摆在街边卖的。是什么呢? 云凤拉着绍雪向人群走去。 第256章 宝物 云凤将绍雪挡在身后,一边推着人群,一边说道:“借过借过。” 绍雪紧跟着她,突然觉得她倒真像个知冷知热的‘相公’。 怜玉牵着季山泉的手,跟在云凤和绍雪身后,脸上带着禁不住的笑意。这一路走来,因为少奶奶说绍雪当不得事儿,穿上男装也不像男人,所以自己要扮‘相公’。 而怜玉便顺理成章的做了少主的‘娘子’,不但行路时总能与少主亲近,投宿时还能与少主同室而眠。 怜玉窃喜,因为少奶奶这番表现,实则是心里已经默认了她的‘陪房’身份。正如绵玉所说,等少奶奶跟少主成了亲,圆了房,过上两年,兴许她就有机会了。守了少主两千多年,没曾想,倒是少主转世后有了少奶奶,她才有了盼头儿。 挤进去,看到地上铺着块黑布,上面放着两条貂皮额带。一名身材精壮矮小的老者,交臂站在黑布后面,冷眼看着人群,一双眼睛好似鹰鹫一般,还带着不屑的神色。 额带是很平常的饰物,若说这个东西能值一千两,那就只能是中间镶的那颗珠子值钱了。可云凤也算见多识广了,没看出那珠子有什么特别之外。 “相公。”怜玉甜腻地唤了一声,说道:“这珠子真好看,买了吧?” 一句话,众人皆惊,一方面是惊叹怜玉的美貌,另一方面也是惊叹她的‘败家’。 听怜玉这样说,云凤俯身拿起一条额带,往绍雪头上比了比,说道:“是挺好看的。” 绍雪本来笑着,突然笑意一僵,说道:“相公,我也挺喜欢这个额带的,买了吧?” 季山泉问道:“只有两条吗?” 众人一片哗然,老者上下打量季山泉,半晌后才答道:“这种只有两条,我这儿还有一条,就怕公子买不起。”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也是一条貂皮额带,只不过中间镶的珠子有眼珠大小,呈碧蓝色。 怜玉眼眸一凝,踮脚附耳道:“少主,这是凝碧珠,多少钱都买下来。” 季山泉微微一怔,凝碧珠?那不就是鲛人的眼睛?据说佩戴此物可以通晓万物灵性,更能感应日月星辰之力。 季山泉微微偏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那两颗珠子是什么?鲛珠?” 怜玉轻声答道:“是,但不是普通的鲛珠,而是月圆之夜泣出的宝物。” 季山泉微微点头,鲛人的眼泪并不是每一滴都能化为明珠,即使是在月圆之夜,想泣出宝珠,也得是体质极佳的鲛人才能做到。 季山泉看向那名老者,问道:“这条多少钱?” 老者看着季山泉答道:“黄金一万两。”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 季山泉平淡地答道:“这三条我都买了,请你老拿上东西,跟我去客栈商谈交付之事。” 众人皆惊,纷纷问道:“公子,这是什么东西?”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好东西。” 到了客栈,进了客房,季山泉请老者坐下,问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者答道:“别人都叫我‘鹰老’。公子如何称呼?” 季山泉答道:“在下姓季,季节的季。” 鹰老点头一笑,问道:“季公子,你认识这东西?” 季山泉答道:“值万两黄金的是凝碧珠,那两颗是月圆之夜泣出的鲛珠珍品。” 鹰老呵呵一笑,说道:“果然是货卖方家。” 说完看向云凤说道:“姑娘好眼力,找得如此得意郎君。” 云凤一怔,随即笑道:“鹰老也好眼力。” “也没什么。”鹰老笑了笑,看着怜玉说道:“这位姑娘虽然与季公子亲昵无间,可长得太过妖娆妩媚,季公子一身正气,怕是不会娶这样的女子,即使娶了,也应该是妾室。” “哼!”怜玉瞪着他,满脸不悦。 鹰老笑道:“我实话实说,姑娘莫要见怪。” 转而又看着绍雪说道:“这位姑娘端庄秀美,虽然与你近熟,却不亲昵。而季公子问是否只有两条,那自然是心里想着你这位女扮男装的正主儿了。” 云凤笑眯眯地说道:“一万两黄金不是个小数儿,你老得容我们几天时间。” 鹰老点头道:“好。” 说完将镶着两条镶鲛珠的额带放在桌面上,说道:“天冷,先用着。我十天之后再来。” 云凤微笑道:“不用那么久,三天就好。” “好。”鹰老答应,起身拱手道:“告辞。” 鹰老走了,云凤随手拿起一个递给怜玉。 怜玉说道:“少奶奶先用吧。” 云凤笑道:“我等着带那个最好的。” 怜玉说道:“少奶奶先用,三天后再把这个赏给奴婢。” 云凤笑道:“你还真当自己是奴婢呀?哪能让你用我剩下的,拿着吧。” 说完,云凤将额带塞进她手里,又拿起另一个,就要给绍雪戴上。 绍雪挡住她的手说道:“师姐,我不要。” “干么不要?”云凤笑眯眯地说道:“这是师兄买的,就像木娃娃一样,见者有份儿。” “师姐~”绍雪蹙眉嘟嘴。 云凤拨开她的手,给她戴上,然后端详了一下,说道:“真好看。” 随即又转头看着季山泉说道:“对了,要不要给你姐姐买一条啊?” 怜玉说道:“少奶奶,这种宝物,可遇而不可求。不是每一个鲛人都能泣出宝珠,也不是每个鲛人的眼睛都能制成凝碧珠。” “哦。”云凤微有些失望。 怜玉说道:“奴婢这条送给庄主好了。” “那不成。”云凤说道:“先不说这个已经给你了,就算要送,也得送那条最好的。但是我舍不得,所以就不送了。” 怜玉抿嘴一笑,不再说话。 季山泉说道:“她势力那么大,想要自己弄去,不用管她。” 巫阳和绍雪都诧异地看着季山泉,巫阳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跟你姐姐结仇了?” 云凤连忙说道:“没事没事,怜玉,跟你主子回房去,我们也要歇一会儿了。” 季山泉和怜玉走后,云凤才把他们一路北上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绍雪没有说话,巫阳笑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不就是一百个婴儿吗,人间征伐,血染丘壑,积骨如山,多少人家妻离子散,世人不是一样对皇图霸业者歌功颂德吗?山泉就是自己找气生。” 转而又看着云凤笑道:“凤儿,你转性子了,居然让那个丫头跟山泉睡一个屋儿。” “那怎么了?”云凤说道:“怜玉前世就是他的陪房,再说了,只是陪房而已。” 巫阳似笑非笑地问道:“那等你成了亲,过上几年,是不是还打算收她做个通房啊?” 云凤眨了眨眼睛,瞟了绍雪一眼,绍雪连忙低下头。 云凤一笑,说道:“到时候再说。” 巫阳笑道:“也是,反正你们还都没有练成法身,不急。” 云凤一笑,说道:“是啊,不急,反正咱们都是修长生的,是吧?绍雪。” “啊?”绍雪一愣抬头,随即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禁不住脸上泛红,低下头应道:“啊,是。” 云凰摇头一笑,凤儿的性子随娘,宁愿自己关起门儿来闹腾,也不能便宜了外人。这回听说飞星子还惦记着绍雪,不但把绍雪拉着一道来,还连口风儿都松了。也不先问问相公答不答应,万一到时候相公不答应,看她怎么跟绍雪交代。 怜玉在另一边房里,将这边房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手中摩挲着额带上的鲛珠,脸上禁不住露出笑意。 季山泉不明所以,还以为她是喜欢极了那个额带,便说道:“喜欢就戴上吧。” 怜玉一怔,随即笑道:“不急,等少奶奶的额带买回来,奴婢再戴。” 季山泉笑了一下,怜玉眨了眨眼睛,说道:“奴婢戴给少主看看。” 说完将额带戴上,笑问道:“好看吗?” 季山泉笑着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帮她正了正,答道:“好看。” 鹰老出了城以后,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从林子里蹿出四名壮汉。为首的一人乐呵呵地问道:“鹰老,什么宝贝,能卖上一万两黄金的价钱呐?” 鹰老沉着脸答道:“你问不着。火柱子,你带人堵我?” 火柱子笑道:“你老可真抬举我,我一个做护院的,哪敢带人堵渔帮的舵爷呀。” 鹰老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不是来堵我的,那就让开道儿,别碍着我走路。” 火柱子说道:“鹰老,我家庄主想看看你手里的宝贝。” 鹰老嗤笑一声,说道:“郝庄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上回欠我的银子还没给,这回还想看我手里的货,我们渔帮没这规矩。” 火柱子叹了口气,说道:“鹰老,我呐……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儿的,你老也别难为我,有什么话,直接去跟我家庄主说,如何?” 鹰老看着他问道:“我要是不去呢?” “你老要是非不去的话……”火柱子笑了一下,说道:“那我办完这趟差,就得换个地方吃饭了。” 第257章 丢了 鹰老微微眯起了眼睛,所谓‘换个地方吃饭’,言外之意就是他什么都敢干,反正大不了离开郴州,天下这么地方,只要身强力不亏,走到哪儿都能找个护院的差事。 鹰老冷笑道:“火柱子,你以为动了我老人家,离开郴州就能消灾吗?” 火柱子眯眼笑道:“你老还真别吓唬我,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劝你老还是跟我走一趟,免伤了和气。” “哼!”鹰老冷笑一声,绕开他便走。 火柱子一伸手按住鹰老的肩头,说道:“鹰老,啊……” 鹰老捏住他的手掌,将他的手腕扭成了死角。 火柱子单膝跪地,呲牙咧嘴地叫唤。 跟着火柱子的三个人吆喝道:“放手!快放手!” 火柱子求饶道:“鹰老,小的有眼无珠,你老高抬贵手吧。” “哼。”鹰老不屑地一甩手,火柱子摔在一旁。 鹰老白了他一眼,说道:“回去告诉郝庄主,东西已经有主儿了。” 鹰老向远处走去,火柱子的三个手下围上来问道:“大哥,没事儿吧?” “娘的!”火柱子攥着手腕,咬牙切齿地站起来,从怀里摸出弹弓,填上一颗铁丸,张手对着鹰老射了出去。 弹弓虽小,威力却极大,加之填的又是铁丸,一丈开外的距离,就算是正面对着,都来不及躲闪。 鹰老也是没有想到,火柱子竟然会下毒手! 耳听得破风声尖锐,随即后脑剧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名手下惊道:“大哥!这不打死了嘛!” 火柱子踅摸了一眼,跑过去捡起一块石头,赶到鹰老身边,单膝跪在地上,一下一下地狠砸着鹰老的脑袋,直到将鹰老的脑袋砸瘪! 三个手下瞠目结舌地站在一旁看着,谁都不敢说话。打架的是常有的事儿,可杀人…… 火柱子停了手,将鹰老翻过来,伸手到鹰老的怀里摸了摸,摸出那个布包,递向一名手下,说道:“你手干净,打开看看。” 手下哆嗦着接过布包,打开后捧给火柱子看。 火柱子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一万两黄金,好几百斤重,身上肯定是人揣不下的,今天刚谈的生意,买家的钱应该还没给,这个珠子这么奇怪,应该就是这个东西,包起来。” 手下连忙又把额带包好,火柱子一把抢过来,揣进怀里,说道:“走,趁着天还亮,咱们往北走。” 三个手下这才反应过来,火柱子之所以敢下黑手,是为了抢了宝贝逃跑! 一名手下说道:“大哥,郝庄主那边儿怎么办?” 火柱子‘呸’了一声,骂道:“你个穷傻子,这东西值一万两黄金。一万两黄金呐!你十辈子都赚不来!郝庄主?一个月就给二两银子,顿顿喝酒吃肉都不够,你还管他怎么办?” 手下苦着脸说道:“可我还有老娘呐!” 火柱子看着他,静默了片刻,目光迅速地在另外两名手下脸上晃了晃。 两名手下会意,分开两边,跟火柱子一起,把说自己有老娘的手下围在了中间。 见这阵势,手下着了慌,哆嗦着说道:“大哥,咱们都是兄弟啊,我跟你走!我跟你走还不行吗?” “栓子。”火柱子眼色冰冷:“你跟我走了,你老娘怎么办?” 栓子声音发颤:“大哥……你们要是杀了我,我老娘也活不了……我向天发誓,绝不会出卖你们!” 火柱子抓着石头站了起来,说道:“栓子,对不住了啊。” 另外两名手下突然上前,一人扭住栓子一条胳膊,将他按跪在地上。 “大哥!”栓子惊恐的大叫,眼见着火柱子举起石头,栓子怒骂道:“贼鸟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二天,季山泉起来后不久,响起拍门声。 怜玉要去开门,季山泉抢上一步拉住她,自己过去拉开门,见是一个二十出头儿的小伙子,浓眉大眼,身材中等,身板不错。 小伙子抱拳道:“打扰这位公子了,请问公子,鹰老昨天是不是来过这里?” 季山泉微一皱眉,拱手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小伙子答道:“我是鹰老的徒弟,叫常小鱼。” 季山泉说道:“鹰老昨天是来过这里,我们约好三天后……嗯,鹰老让你来的?” 常小鱼神色一暗,说道:“我师父他老人家……昨天遇害了。” 怜玉挤着季山泉露出脸,问道:“那东西呢?” 季山泉瞪了她一眼,怜玉赶紧缩了回去。 常小鱼问道:“公子贵姓?” 季山泉答道:“我姓季,季节的季,常兄弟,进来说话吧。” 常小鱼抱拳道:“打扰了。” 在常小鱼进来之前,怜玉把鲛珠额带掖进了被垛里。 云凤那边听到动静,拉着绍雪也过来了。 常小鱼坐在桌边,问道:“季公子,我师父有没有把东西交给你?” 怜玉抢着答道:“没有。” 季山泉又瞪了她一眼,怜玉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季山泉恍然明白,鹰老遇害了,怜玉不是想昧下额带,而是怕沾上说不清。 季山泉说道:“不要听我这丫头胡说,她是怕你误会我们害了鹰老。” 常小鱼点头道:“怪我没有说清楚,我师父是被郝庄主的人,用弹弓打中了后脑,又用石头砸瘪了脑袋。我已经去找过郝庄主,他告诉我说,他派了火柱子和其他三个人去‘请’我师父,但四个人都没有回来,实则在我师父身边,还有一个叫栓子的护院,也被石头砸死了。” “你早说嘛!”怜玉嗔怪道:“害我被瞪了两回。” 云凤说道:“鹰老留下了两条鲛珠额带,说天冷,让我们先用。那条镶有凝碧珠的额带,他带在身上。那条额带……不会是丢了吧?” 常小鱼叹了口气,点头道:“我师父的尸首被人翻过,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 云凤蹙眉,恨恨地捶了一下大腿面儿,怜玉连忙蹲下给她揉,边揉边说道:“少奶奶别恼,奴婢的那条没有戴,少奶奶拿去戴就好了,别气坏了身子。” 季山泉斥道:“你们上那屋儿去!” 云凰也说道:“真是,人家师父死了,你们当着人家的面儿可惜东西,快走吧,相公都生气了!” 云凤脸色尴尬,站起来低着头往外走,怜玉跟在后面。 绍雪也站了起来,季山泉说道:“绍雪留下。” “哦。”绍雪小心地应了一声,安静地坐下。 季山泉向常小鱼拱手道:“常兄弟,失礼了。” 常小鱼浅笑了一下,说道:“季公子客气了,咱们非亲非故,你们是买家,可惜东西是应该的。” 季山泉问道:“常兄弟,鹰老是如何得到这些宝物的?” 常小鱼幽幽一叹,说起了鹰老的事。 鹰老在年轻的时候,偶然一次机会,救了一只昏死的鲛人,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后来才知道,这名女子竟然是鲛人王,她的国家被另一个鲛人国家攻陷,她逃往岸边躲避,因身受重伤才昏了过去。 鹰老想带她回家养伤,但鲛人王说她不能离开海水。于是鹰老便在海边搭了个窝棚,每天守着她。 一月之后,鲛人王痊愈,说要回到大海里去召集臣民,夺回她的国家。 鹰老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目送她隐没于碧波之中。 一晃二十年,鹰老做了渔帮的舵爷,突然有一天,一名帮众回来说,打渔的时候遇到了一只鲛人,向他打听鹰老。还说约定次日在海边相见。 鹰老没有带任何人,自己去了,但当天直到黄昏也没有回来,帮众去海边儿找,也没有找见人。 过了半个月,鹰老才回来,神采奕奕,怀里还抱着一只锦盒。 鹰老让人把门窗关上,又用黑布蒙上,这才打开锦盒。 那是一盒子金色的珍珠,亮得刺眼! 鹰老说,这东西叫金珠,是鲛人常用的普通货币,但在人世上,这东西每一颗都价值不菲! 因为那一盒子金珠,渔帮从一群任谁都瞧不起的乌合之众,骤然蹿升为郴州第一大帮!甚至有江湖豪客,名门弟子,为了能得到一颗金珠,不惜千里投奔,拜在鹰老门下。 从那以后,鹰老每年都会出一次海,每次去半个月,回来时都会带几样东西。 一开始,除了金珠以外,别的东西都卖不上价钱,因为没人识货,后来过了两年,郴州来了一位郝庄主,是个识货的行家,并且跟鹰老谈好,只要是鹰老拿回来的东西,他全都要。 一开始还好,货真价实,但时间一长,郝庄主就开始压价,而且还经常拖欠银子。 这一回,鹰老拿回了凝碧珠和两颗鲛珠,三样儿东西,郝庄主才给两千两银子,鹰老一气之下,让人做了额带,自己拿到街市上去卖,这才遇到了季山泉一行人。 季山泉缓缓点头,看来这里面的故事,只有鹰老一个人知道。 季山泉问道:“常兄弟,鹰老的大号,怎么称呼?” 常小鱼答道:“鹰老姓余,人禾余,本名叫余鹰。” 第258章 命魂不见了 季山泉点头道:“知道了。常兄弟,明天你再来一趟,我把这两个额带的钱给你,共两千两银子。” 常小鱼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道:“好,告辞了。” 送走了常小鱼,绍雪问道:“师兄,你问鹰老的大号干么?” 季山泉答道:“他是枉死,好歹相识一场,回头我给他诵诵经,超度一下。” 绍雪又问道:“你不召鹰老的魂来,问一问凝碧珠的去向吗?” 季山泉想了想,摇了摇头。 季山泉其实原本就不想买这三个额带,因为宿魂玉的事儿在前,所以碰到这种稀奇之物,季山泉本能的有些排斥。 只不过当时她们三个都说要买,季山泉也就随着方就着圆的应承了。现在鹰老因为凝碧珠丧了命,季山泉更不想沾凝碧珠了。 绍雪低声说道:“师姐送出手的东西,绝不会往回要,现在我和怜玉一人一条,师姐倒没得戴了。” 季山泉说道:“一个额带而已,回头给她买个更好看的就是了。” 巫阳说道:“不是额带的事儿,云凤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她看上眼的东西没得到手,她能善罢甘休吗?山泉,你是怕再像宿魂玉那样吧?” 云凰也说道:“巫阳说得对,相公,找不回凝碧珠,凤儿且得闹腾呢。” 绍雪说道:“凝碧珠我没碰过,但这个鲛珠确实不凡,带上它之后,神台明净,灵觉聪敏。我想,鹰老将这三颗珠子都做成额带,应该是知道这三颗珠子的效用。这鲛珠都有这般效用,想必那凝碧珠效用更大。师兄,我觉得……还是应该找回来。” 云凰说道:“就是呀,本来咱们就说要买的嘛,都让应灵回去拿钱了。” 季山泉皱眉叹气,掉到女人堆里就是这点不好,经常会插不上话,还容易被裹挟。 怜玉在隔壁静心地听这屋说话,不管谁说了什么,她都重复给云凤听,直到季山泉答应了找回凝碧珠,云凤才松了口气,伸手抚了下怜玉的脸蛋儿,眯眼笑道:“真乖,以后少奶奶绝不会亏待你的。” 第二天,常小鱼应约而来,因为两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一个人也扛不动,所以常小鱼还带了两名帮众。 季山泉指着四个大包裹说道:“常兄弟,你点一点。” “不必了。”常小鱼抱拳道:“季公子的为人,兄弟信得过。” 怜玉说道:“信得过是一回事,当面点清是另一回事,至少你也得打开看看。” “好。”常小鱼点头答应,将四个包裹都打开验了,然后说道:“银货两清。” 季山泉问道:“常兄弟,贵帮可有去追查凝碧珠的下落?” 常小鱼答道:“已经派人追查,季公子,还是想买吗?” 季山泉答道:“是,一万两黄金我都准备好了。” 常小鱼面露歉意,说道:“季公子,凝碧珠被火柱子劫了去,不知逃往哪里,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我尽量吧,不知季公子能在这里逗留多久?” 季山泉答道:“十天半月吧。” 常小鱼点头道:“好,我一定尽力追回凝碧珠,告辞了。” 常小鱼走后,云凤嘟嘴道:“你就是这么‘找回’凝碧珠啊?跟渔帮的人说一声儿就行了?你自己不想想办法?” 季山泉失笑道:“劫走凝碧珠的是活人,又不是鬼啊妖的,我能有什么办法?找活人的事儿,我应该不如人多势众的渔帮在行儿吧?” “哼。”云凤满脸不高兴。 绍雪看了云凤一眼,低声说道:“师兄,好歹把鹰老的命魂召来问一问也好呀。” “好好。”季山泉无奈答应。 云凤嗔道:“她说你就‘好’,我说你就各种话等着我。” 绍雪蹙眉,季山泉叹了口气。 绍雪起身说道:“我先回房了。” “你给我坐下!”云凤斥道:“我话都不能说啊?” “能说。”绍雪挨着她坐下,挽着她的臂弯,微笑着说道:“师姐随便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呵呵……”巫阳笑了一声。 云凤瞪向巫阳嗔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巫阳笑着摇了下头。 季山泉说道:“怜玉,把你的额带给我用一下。” “是。”怜玉拿出额带递给季山泉。 季山泉掏出招魂符,晃着后丢进茶碗里,手掐法诀念动咒语。 片刻之后,季山泉愕然说道:“没有命魂!” 所有人都怔住,云凤问道:“被驱散了?” 季山泉转身往外走,同时说道:“我去追常兄弟。” 怜玉跟着往外走,云凤说道:“怜玉留下,绍雪跟着去。” 绍雪一愣,季山泉也停步回身,不解地看着云凤。 云凤斥道:“看什么?命魂不见了!你去追常小鱼,指不定碰上什么事儿,怜玉是妖,绍雪是道门正宗,当然是怜玉回避,绍雪跟着去帮你。我说你们办正事儿的时候,能不能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季山泉面露尴尬,什么都没说,转身出门。 绍雪脸色微红,起身说道:“师姐,我去了。” “快去!”云凤瞪了她一眼。 巫阳看了云凤一眼,没想到这几个人里,倒是凤儿想得最透,最识大体,随即进到绍雪的玉佩中。 绍雪走后,云凰微笑着说道:“凤儿越来越有做主母的样子了。” 云凤嘟了下嘴,说道:“那怎么办,本事大不如不摊上。” 所幸季山泉鼻子灵,寻着气味追上了常小鱼。 常小鱼有些诧异,抱拳道:“季公子?有何吩咐?” 季山泉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实话对你说吧,我是藏龙山飞云观的出世弟子,这次是去南边儿办事,路过此地遇到了鹰老。我刚才想招鹰老的魂,问一问凝碧珠的去向,但是我没有招到,所以才来追你,想让你带我去灵堂,在鹰老的尸首旁边再招一次魂。” “什么意思?我师父的魂儿没了?”常小鱼震惊地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答道:“还不好说,我得在尸首旁边再招一次试试。” “好,咱们快走!”常小鱼答应一声,赶在前面领路。 混江湖的人,十之**,都是敬神敬鬼敬妖仙,不管到底有没有,首先要做到不得罪。所以听说鹰老的魂儿没了,常小鱼心中发慌,没了魂儿,那还怎么投胎转世呀? 渔帮的总舵,设在北城郊近海的渔村里,毕竟是江湖杂门,还是要避讳官府的。 到了总舵,来到灵堂,常小鱼向灵堂里的两个人介绍道:“这位就是季公子,季公子是出世修炼的道门高人。” 然后又对季山泉说道:“季公子,这两位我们渔帮的护法,左边儿这位是秦爷,右边儿这位是葛爷。” 常小鱼是按照帮里的称呼介绍的,所以两位护法一同抱拳,先后说道:“秦多水,葛大海,见过季公子。” 季山泉起手道:“贫道季山泉,这是我师妹拓跋绍雪,见过两位护法。” 拓跋绍雪起手道:“见过两位护法。” 随后,季山泉说明了来意,两人也没有什么异议,季山泉便在灵堂前又招了一次鹰老的魂,结果还是没有招到,确切地说,是根本没有命魂。 季山泉松开法诀,对三人说道:“鹰老的命魂……不见了。” 秦多水问道:“季公子,你说的这个‘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季山泉答道:“就是这个人彻底的没了,不能转世投胎了,三界之内,再没有这个人了。” 三人沉默,过了半晌,正当季山泉想开口告辞时,葛大海突然问道:“季公子,为什么会这样?” 季山泉答道:“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只有一个解释,鹰老的命魂被有术法的人驱散了。” 常小鱼皱眉道:“有术法的人?难道火柱子还会术法?” “会他娘的屁!”秦多水骂了一句,说道:“季公子,你是出世的高人,虽然咱们非亲非故,但好歹相识一场,你能不能帮我们查一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山泉皱眉,常小鱼说道:“季公子,你给我的两千两银子,我再让人给你送回去,当作酬劳。” 季山泉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一件劫财的事儿,为什么连命魂都要驱散,人都已经杀了,财也拿走了,还有这个必要吗?” 三人静默着一同点头。 季山泉问道:“跟鹰老死在一起的那个人,是叫栓子吧?他的尸首在哪里?” 常小鱼答道:“当时我带人找到鹰老时报了官,这会儿……官府应该已经把尸首发还给他的老娘了。季公子,我带你去他家。” “好。”季山泉点头道:“常兄弟请。” 来到栓子家中,方到门前,就听到里面的哭声:“我的儿啊……你就这么去了……让娘可怎么活啊……” 季山泉微一皱眉,这个时候进去招魂,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转身对常小鱼说道:“常兄弟,今天就算了,明天我自己来,你回去吧,有了消息,我再去渔帮找你。” 常小鱼点头,抱拳道:“有劳季公子,我一定尽力追回凝碧珠。” “好。”季山泉点头,拱手道:“回见。” 第259章 妇人 火柱子并没有逃离郴州城,他是在想,抢来的这个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值一万两银子的东西。 如果不是倒也罢了,自认倒霉,逃到别的州府就算了,如果是的话,可别让人给蒙了。 所以火柱子猫了两天,打算去找买家探探口风儿,如果可以的话,倒不如还把这个东西卖给买家,至于黄金嘛,可以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以后再回来取。 打定了主意,火柱子趁着天黑,隐在暗影里向客栈摸去。那天鹰老在街上摆摊儿,火柱子就让栓子一直盯着,所以知道季山泉住在哪里。 将到客栈那条街,冷不丁眼前一黑,被一个口袋套住。 “哎!”火柱子刚喊了一声,脑袋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下,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火柱子才渐渐有了意识,只觉得脑袋炸了似的疼,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动了动,发觉自己的两条胳膊被拦腰绑在了身子上,两条腿也绑在了一起。 火柱子喊道:“好汉,有什么事儿……” 话没说完,肚子上挨了一下,疼得火柱子半天才发出声来:“哎呀……” 火柱子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也听不到有人说话,只感觉身体随着地面起伏,恍然明白,自己是在船上。 火柱子惊道:“是渔帮的兄弟……哎呀!” 肚子上又挨了一下,火柱子蜷着身子骂道:“日|你娘的!哎呀……有什么事儿……哎呀!” 他每说一句话,都会挨一下,而且总打在肚子上同一个地方。 手脚被绑着,肚子像刀搅一样疼,想用手捂都捂不了。 火柱子呻吟着翻来翻去,不敢再说话了。没想到自己被渔帮抓到,恐怕就没活路了,只盼着别被千刀万剐就好了。不过好在那个额带他没带在身上,或许还有转还的余地。 估摸着有半个多时辰,有人把火柱子扛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噗通’一声,火柱子感觉到是那人扛着他跳进了水里。 瘆凉的水围住了全身,火柱子憋住了气,然而他一个没练过内功的人,根本就憋不了多一会儿,只片刻工儿夫,就觉得胸口发胀。 火柱子强忍着,又过了片刻,已经感觉到浑身酸疼,实在是憋不住了,猛然吸了一口。 奇怪的是,本以为会有一大口水呛进肺里,可火柱子却吸进了气。 火柱子懵了,难道不是在水里?或许自己……已经死了?要不然在水里怎么能喘气儿呢? 可是……自己是怎么死的呢?人死了之后,挨打也会觉得疼吗?那又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 各种疑问涌上心头,火柱子忘记了挨打的事儿,又开口问道:“咱们是在……哎呀!” 脑袋上又挨了一下,打得火柱子一阵发懵。 又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火柱子被扔下,摔在实地上,然后有人给他松了绑,扯掉了口袋。 火柱子眼前陡然一片晶亮,晃得他抬手捂住眼睛。 ‘啪’的一声,有人抽了火柱子一鞭子。 “啊!”火柱子蹦了起来,因为被绑得时间太长,腿脚不灵活,直接崴了脚,脸朝下摔在地上。 “啪!”又是一鞭子,火柱子惨叫一声,翻过身骂道:“我|日|你……” 后面的话,卡在嗓子眼儿里,火柱子瞪大了眼珠子。 眼前站着三个人身鱼尾,相貌丑陋凶恶的妖怪!每一只手里都拿着一条鞭子。 “啪!”又一鞭子抽在火柱子身上。 火柱子抱着头骂道:“我|日|你娘的妖怪!我|日|你娘!” 三个鲛人,足足打了火柱子三百鞭子,连火柱子自己都奇怪,他怎么没被打死。 除了脑袋,火柱子身上没一处好地方,疼得已经不觉得疼了,整个身子都没了知觉。 鲛人用铁链将他锁上,然后扔给他几条臭鱼,便一同游走了。 转过天,季山泉带着绍雪又到了栓子家。 季山泉上前拍门,好一会儿,大门拉开,一位年纪不算太大的妇人,红肿着眼睛看着季山泉问道:“你找谁呀?” 季山泉答道:“贫道是藏龙山飞云观的弟子,姓季名山泉,这位是我师妹,拓跋绍雪。我们奉师命入世修炼,积攒功德,听闻你家出了事,特来诵上一段经,助亡者超脱。” “哦……”妇人面露难色。 绍雪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说道:“听闻你家拮据,这点儿银子,你拿着用吧。” 妇人惊道:“这怎么使得!劳两位道长诵经,没有酬劳也便罢了,怎么还能拿两位道长的用度。” 绍雪说道:“婶子,拿着吧,这也算我们做了功德。只不过,一会儿我们诵经的时候,你要回避一下,你身上阳气重,莫惊了你儿子的魂儿。” “哦,哦。”妇人捧着银子,怔怔地点头,随即醒过味儿来,连忙侧身让路,说道:“两位道长快请进来吧。” 栓子家穷,一个小院一间正房,所谓的灵堂,不过就是在堂间里拼两张桌子,将尸首头冲里,脚冲外地放在上面,用白布盖着。 妇人说道:“真对不住,我这死鬼儿子把地儿给占了,两位道长在院儿里坐吧,我去给你们烧水。” 绍雪说道:“婶子不用忙活了,我们诵完了经就走了,你回屋儿去待上一刻钟就好。” 妇人尴尬地说道:“那行,那就劳烦两位道长了。” 妇人回了房,关上门。季山泉轻笑低语道:“看不出,你还挺会哄人的。” 绍雪抿嘴一笑,答道:“跟师姐学的。” 栓子的命魂,一召即来。季山泉与绍雪对视一眼,转向栓子问道:“你与鹰老一起死的,看见鹰老了吗?” 栓子不答反问:“你们是谁?” 季山泉答道:“我们是修道之人,而且,我们是鹰老身上那件东西的买家。” 栓子一脸阴霾地说道:“东西让火柱子拿走了。” 季山泉说道:“我知道,我是问你,有没有看见鹰老?” 栓子再次反问道:“鹰老都死了,你们还找他干么?” 绍雪斥道:“问你话就好生回答,你倒问东问西的,信不信我打得你灰飞烟灭!” 栓子诧异道:“你们还能碰到我?” 绍雪抬腿就要踹过去,被季山泉拉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学云凤的好,别学她的暴躁。” 绍雪斜了他一眼,嗔道:“我没学师姐,他们劫财害人,又不老实回话,本来就该打。”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在飞云观时,绍雪天天跟云凤腻在一起,潜移默化地,两人都互相融了些彼此的性情。 季山泉看着栓子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看见鹰老?” 栓子再一次反问道:“你们能让死人复活吗?” 季山泉心里也蹿起了火气,但还是答道:“不能。” 栓子不屑地撇了下嘴,说道:“那你们找他干么?” 季山泉甩手一巴掌,斥问道:“看没看见?” 栓子被打得转了个圈儿,脸上涌起震惊之色,说道:“你真能碰到我?” “看没看见?”季山泉又是一把掌甩过去。 栓子又转了个圈儿,然后低头四处看,边看边问道:“我怎么跑不了?” “看没看见!”绍雪抬腿一脚将栓子踹倒。 栓子这才哭丧着脸答道:“看见了,看见了,鹰老先我一步,朝海里去了。” 季山泉微微皱眉,去海里了……难道是去找鲛人王了? 绍雪又踹了栓子一脚,斥道:“费劲!活该让人砸死。” 季山泉说道:“走吧,去渔帮。” 绍雪俯身拾起定魂符,跟着季山泉出了堂间,冲着东厢房喊道:“婶子,经诵完了,我们走了啊。” 妇人从房里出来,说道:“这就要走啊,多谢两位道长了。” 绍雪还没有回话,栓子在堂间里说道:“这人是谁呀?怎么在我家里?” 季山泉和绍雪同时一怔,妇人已经走到近前,说道:“我送两位道长。” 绍雪看向季山泉,季山泉不动声色地向大门走去。 绍雪对妇人说道:“不用送了,婶子歇着吧。” “要送的,要送的。”妇人抢着去开了门,将两人送出门外,看着两人走远,这才返回院中,关上了大门。 栓子站在堂间门口看着妇人,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人是谁呀?” 妇人向堂间走来,快到门口时,从怀里掏出一张符,丢进堂间里。 栓子倏然被吸了过去,惊道:“你也能看见我?” 妇人阴沉着脸问道:“火柱子从鹰老身上摸走的东西,藏在哪里了?” 栓子不答反问:“你是谁呀?” 妇人冷笑一声,说道:“你还真是不长记性。” 说着,从袖子里褪出一条细细的鞭子,甩起来‘啪’的一声抽在栓子身上。 “啊!”栓子放声惨叫,只觉得被抽到的地方,像被火烧一样疼。 “说!”妇人又是一鞭子抽过去,斥道:“藏在哪儿了?” “啊!我怎么知道?”栓子大声嚷道:“我被火柱子打死了!” “说!”妇人再一次挥动鞭子。 栓子高声喊道:“救命啊!道长救命啊!” 第260章 送信 季山泉和绍雪站在不远处的小巷里,听到栓子的呼救声,绍雪扬起脸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问道:“你想去救他?” 绍雪摇了下头,答道:“不能为了他打算惊蛇。” 季山泉微微一笑,问道:“那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绍雪连忙低头,迟疑了一下才答道:“习惯了,有事的时候,等你决断。” 季山泉笑了笑,没再说话。 栓子的惨叫声持续了有半柱香的时间,骤然止歇! 绍雪问道:“不会是被驱散了吧?” 季山泉皱了下眉头,说道:“应该不会,即便是邪修之士,也绝不会无故驱散阴魂的,况且那个妇人身上,并没有邪戾之气。” 绍雪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鹰老的命魂……是因为去了鲛人国,所以才招不到?” 季山泉摇了摇头,答道:“这我就猜不着了。” 远远地,看到那个妇人从门里出来,左右看了看,然后向这边走来。 季山泉附耳说道:“我身上有妖气,你盯着,我躲远点儿。等她过去,你跟着她,我跟着你。” “嗯。”绍雪点头答应。 就这样两两相随,跟到了西城郊外的一座庄园。 看着妇人进了庄园,季山泉走到绍雪身边,说道:“去渔帮吧。” 这个妇人,是阴阳教的右护法,吕三娘。 阴阳教,是东南一带刚刚兴起的一个教派,立教尚不足十年。但阴阳教行事极端,很快便在江湖中声名鹊起,成了东南一带最有势力,最令人闻名丧胆的一大教派。 郝庄主见吕三娘进来,连忙站起身拱手道:“不知护法驾到……” 吕三娘走到近前,抬手一记耳光,斥道:“为什么要拖欠渔帮的货款?” 郝庄主被打得一趔趄,还没等稳住,吕三娘又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再次斥道:“你用的什么人?居然见财起意,杀了货主,断了货源!” 郝庄主被打得眼冒金星,嘴里满是血腥味儿,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护法息怒,属下办事不利,还请护法宽恕。” “宽恕?”吕三娘冷哼一声,走到桌边坐下。 郝庄主走近了两步,低着头说道:“请护法责罚。” 吕三娘冷声说道:“你以为你向鹰老压价,然后再高价报账的事没人知道吗?” 郝庄主头低得更深。 吕三娘嗤笑一声,说道:“教主说过,贪财是好事,只要能把事情办好,从中掏些好处也是应该的,可你也要有个限度!” 郝庄主一哆嗦。 吕三娘接着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如果你还能买到奇珍异品,鹰老的事,教主不会追究。可如果你买不到了……” 郝庄主连忙说道:“禀告护法,鹰老有个徒弟,叫常小鱼,兴许他跟鲛人国也有来往。” “兴许?”吕三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兴许你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郝庄主不敢应声。 吕三娘问道:“你知不知道,火柱子抢走的是什么东西?” 郝庄主答道:“属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有个买家出了一万两黄金,想必是个极好的东西。” “哼。”吕三娘冷笑了一声,说道:“一万两黄金……那是鹰老不识货,那件东西,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如果一定要用钱来衡量的话,那也是价值连城。” 郝庄主试探着问道:“这么奇异的东西,不知是什么,护法可否赐教?属下追查时也好有个理会。” 吕三娘白了他一眼,说道:“是凝碧珠。” 不出季山泉所料,从常小鱼的口中得知,西城郊的那座合乐庄园,正是那位郝庄主所有,看来郝庄主也在找凝碧珠啊…… 季山泉告诉常小鱼:“常兄弟,据栓子说,鹰老的魂儿往海上去了。” 常小鱼皱眉道:“季公子是说,我师父的魂儿,是去找鲛人王了?” 季山泉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常小鱼点了点头,抱拳道:“多谢季公子。” 离开渔帮,绍雪问他:“怎么不把那妇人的事告诉常小鱼?也好让他知道,那个郝庄主也在找凝碧珠。” 季山泉摇头答道:“渔帮虽然人多势众,但都是普通人,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才好。” 绍雪说道:“那要是咱们找到凝碧珠,就不用再给渔帮钱了吧?” 季山泉一笑,说道:“你居然也会贪财?” 绍雪说道:“我不是贪财,东西在鹰老手里丢了,那便不算是渔帮的了,如果咱们找到……” 绍雪顿住,季山泉微笑着说道:“所谓拾而不昧,人家丢的东西,咱们找到了,不是应该还给人家吗?你说你,就不能跟云凤学点儿好的。” 绍雪嘟嘴,轻声嘀咕道:“她哪有好的……” 回到客栈,季山泉把情况讲给云凤听。 听完之后,云凤蹙起了眉头,琢磨半晌,长叹一声说道:“算了,不该是我的东西,强求不来,东西再好,也犯不上为了它与人争竞,咱们还是找丘平子去吧。” 怜玉说道:“少奶奶不要气闷,我这条额带给少奶奶用。” “不要。”云凤嘟嘴道:“给出去的东西,我从来不往回要。”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等看到好的再给你买。” “嗯。”云凤嘟着嘴答应,满脸的不高兴。 响起敲门声,怜玉走过去问道:“谁呀?” 门外一个孩童的声音答道:“姐姐,我是来送信的。” 怜玉拉开门,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童,梳着两个抓髻,长得挺可爱的。 小童递上一封信,说道:“有个人让我把这信送给买家,你们是买家吗?” 怜玉一怔,随即接过信,答道:“我们是买家。” 季山泉起身走到门边,问道:“让你送信的人还说什么了?” 小童答道:“没有了,只告诉我是这间房,哥哥姐姐,给个赏钱吧?” 说完,小童伸出手,摊在怜玉面前。 怜玉从腰带里取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小童的手心儿里,微笑着说道:“给你赏钱,去吧。” 小童两眼放光地说道:“姐姐真大方!姐姐,让我送信的人是合乐庄园的护院,总在街上欺负人,叫大愣子。你们跟他做买卖,可得小心点儿!” “好。”季山泉说道:“多谢你提醒。” 小童笑眯眯地下楼走了。 怜玉把住交给季山泉,然后关上门。 季山泉走回桌边坐下,拆开信看了一眼,上面写着:货在我这里,今夜子时,到南郊码头见面。 季山泉将信递给云凤,绍雪凑着一起看。 云凤问道:“应该是凝碧珠吧?” 季山泉说道:“晚上去看看。” 大愣子是火柱子最信任的人,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就是因为大愣子比较‘愣’。 说话愣,办事儿愣,人长得也愣,而且十分听话,火柱子让他往东,他绝不朝西,让他打狗,他绝不撵鸡。 就是这么个人,在火柱子消失一天之后,给季山泉送了信,而且还是让街上的一个小童送的信。 子夜时分,季山泉带着绍雪和应灵到了南郊码头。 见到大愣子的时候,季山泉心中恍然,这个大愣子虽然长相愣,但一双眼睛狭长细小,精光内敛,这是一个心机极重的人。 大愣子抱拳道:“公子如何称呼?” 季山泉答道:“姓季。” 大愣子说道:“季公子好,我叫大愣子,跟着火柱子混饭吃的。火柱子从鹰老身上摸了一样东西,应该是季公子想要的。现在这件东西在我手里,季公子给鹰老一万两黄金,我只要一百两黄金,季公子意下如何?” 季山泉微微一笑,问道:“你既然知道鹰老开价一万两,为何只要一百两?” 大愣子答道:“季公子不要打趣儿,像你这样的明白人,何必多此一问?一万两黄金我是拿不走的,也没命花。一百两的话,揣在怀里,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而且有一百两黄金,我这辈子就能舒舒服服地过完了。” 季山泉一笑,说道:“果然是知足者长乐。东西呢?” 大愣子说道:“明晚这个时候,你带着黄金来这里找我。” 季山泉说道:“不用明晚,今晚就行。” 大愣子眨了眨眼,问道:“你带着黄金?你怎么知道我要多少?” 问完之后,大愣子警惕地四下里察看。 季山泉说道:“不用害怕,我既没有报官,也没有带人来。一万两我都出得起,一百两我当然会给你,至于你们杀了鹰老的事情,我问过栓子了,是火柱子动的手,跟你没多大关系。” 大愣子瞪圆了他的一双小眼睛,死盯着季山泉问道:“你说什么?你问过栓子?” 季山泉一笑,说道:“应灵,回去拿一百两黄金来。” “好。”应灵跳出背包,特意停在绍雪的肩头上说道:“季道长,我回去拿钱没问题,这小子带东西了吗?别让我白跑一趟啊。” 大愣子吓得踉跄倒退,指着应灵哆嗦着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呃……”应灵嗖地向大愣子面门扑去。 第261章 买回额带 应灵将大愣子扑倒在地,揪着大愣子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地上磕,边磕边嚷:“你是什么东西!你是什么东西!” 绍雪说道:“应灵乖,快放开他,你仙子姐姐想要的额带还在他手里呢。” 应灵没有放开大愣子,还是将他的脑袋往地上磕,只是换了词儿:“交出来!交出来!交出来!” 大愣子被磕得眼冒金星儿,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巴掌大的畜生揪着不能动,几次想站起来,都被应灵以奇怪的力道消解了他的力气。 大愣子伸手从怀里掏出额带,叫道:“东西给你们,钱我不要了,大仙儿饶命啊!” 应灵一把抢过来,倏然回到绍雪肩头,将额带交给绍雪。 绍雪往额前比了一下,说道:“是这条。” 季山泉说道:“应灵,回去拿一百两黄金给他。” 应灵说道:“额带都拿到手了,还给他黄金?他也是抢的。” 季山泉答道:“额带是火柱子抢的,不能算在他头上,况且刚才已经答应给他黄金,不能食言。” 应灵看着季山泉,绍雪说道:“应灵听话,回去拿来。” “哦。”应灵答应一声,倏然消失。 大愣子从地上爬起来,说道:“道长,不要耍笑我了。” 季山泉说道:“我不是耍笑你,应灵打你,是因为你说它是‘东西’,而不是要白抢额带,我既然答应给你钱,就一定会给你。” 季山泉顿了一下,问道:“火柱子在哪里?” 大愣子答道:“不见了,要不我也不敢找你们。” 季山泉微一皱眉,问道:“何时不见的?” 大愣子答道:“昨天晚上就没回来,今天也没见人。” 季山泉似笑非笑地说道:“两头儿算也不到一天的时间,你就这么肯定他不见了?” 大愣子眼神有些闪烁,答道:“我跟了火柱子三年,知道他是个极贪财的人,他本来也是去找你们的,东西在我这儿,他如果不是出了事儿,肯定会回来的。” 季山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应灵拖着个包裹回来了,直接扔向大愣子怀中。 大愣子下意识地往旁边儿一闪,包裹远远地掉在地上。 季山泉笑了一下,正常人都会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更不要说‘愣’人,可这个大愣子却是闪避。 季山泉说道:“钱货两清,告辞了。” 季山泉和绍雪走远之后,大愣子才走到包裹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露出十个金锭。 大愣子心里突突地跳,他见过金锭,比这多得多,可都是郝庄主的,这是头一次,有这么多金锭是他自己的。 想到‘自己的’,大愣子微微眯了下眼睛,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几乎细不可见。 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一个‘二混’的,得两人分。 大愣子钻到桥下,将黄金埋起来,然后往藏身地返回。 这个时候,吕三娘找来了火柱子等人的藏身地。吕三娘审问栓子时,并没有得到确切的地点,因为栓子变成鬼之后,并没有因为怨恨而跟着火柱子,反倒是先回了家。 栓子说,如果火柱子没有逃离郴州的话,应该在几处地方。所以吕三娘挨个地方找,找到了这里。 二混坐在屋里喝酒,突然看见吕三娘走进来,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吕三娘扫了一眼屋里,问道:“火柱子呢?” 二混眨了眨眼睛,突然淫笑道:“你找他干啥?难不成你是他的相好儿?” 吕三娘看着他答道:“是。他在吗?” 二混嬉皮笑脸地站起来,伸手挑起吕三娘的下巴,问道:“小娘子叫什么呀?” 吕三娘妩媚一笑,答道:“吕三娘。” 见吕三娘这般风情,二混喜上眉梢,虽然这小娘子长相普通,还上了些年纪,但好歹是女人嘛。 二混抱住吕三娘,两眼放光地说道:“跟了哥哥吧,火柱子人不见了,估计不是让郝庄主抓了去,就是被渔帮抓了去,反正是不会活着回来了。” “哦?”吕三娘一怔,笑着问道:“那火柱子抢来的东西呢?他可是说要给我的。” “给你?”二混乐道:“你听他放屁!那东西值一万两黄金,他能给你?是给你看看吧?” 吕三娘笑道:“看看也行啊,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值一万两黄金的东西呢。” 二混淫笑道:“行,给你看看,不过东西在大愣子身上,你先陪哥哥乐呵乐呵,陪大愣子回来……啊!” 吕三娘撅断了二混的左手中指,握着他的手指冷笑道:“占了老娘半天便宜,合着东西不在你身上。” “放手!”二混右手攥着自己的左手腕,跪在地上,满头冷汗。 “放手?”吕三娘用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无名指,说道:“你以为断一根手指就完事儿了?你不是要乐呵乐呵吗?” 说完,稍一用力,又将他左手无名指折断。 “啊……”二混纵声惨叫,疼得险些晕过去,惊恐地瞪着吕三娘问道:“你是什么人?” 二混此时才想起来,院门儿是闩着的,吕三娘是怎么进来的? 吕三娘又握住他的食指,二混伸右手去抓吕三娘的手腕,吕三娘翻手将他的手腕扣住,随即将其折断。 “啊!我|日|你娘啊!”二混惨叫着痛骂。 吕三娘笑道:“你若有本事,日|我也就是了,何须日|我娘呢?” 二混哭号道:“奶奶!饶了小的吧,小的有眼无珠,再不敢了!” 吕三娘不屑地笑了一下,说道:“我最讨厌没骨头的男人。” 大愣子回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到院门前四下里看了看,才轻轻地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拉开,吕三娘媚笑着说道:“爷回来了。” 大愣子一惊,轻声斥道:“你是谁?” 吕三娘媚笑道答道:“我叫三娘,是二混爷让我来的。” “他娘的!”大愣子咒骂了一句,推开吕三娘,大步走进门来。 吕三娘无声地冷笑,将院门关好,闩上。 “二混!”大愣子怒气冲冲地推开门,一眼看到二混坐在正对房门的椅子上,全身赤|裸,开膛破肚,死不瞑目。 大愣子立时感到后脖梗子发凉,听到背后吕三娘娇媚地说道:“爷,东西呢?” 大愣子没敢动弹,梗着脖子说道:“姑奶奶,我说出东西的下落,能饶我不死,身子囫囵吗?” 吕三娘嗤笑了一声,说道:“你是个聪明人,那你就给我一个饶过你的由头吧。” 大愣子说道:“第一,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我也不关心。第二,东西不是我抢的,是火柱子抢的,火柱子没回来,我才拿了去卖。” “你把它卖了!”吕三娘怒斥一声。 大愣子说道:“姑奶奶息怒,我不知道你老会来,否则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动你老的东西呀。” 吕三娘缓步转到大愣子面前,扬着脸看着他问道:“卖给谁了?” 大愣子目不斜视,反问道:“姑奶奶,能饶我不死,身子囫囵吗?” 吕三娘微笑道:“你跟我讲条件?” 大愣子连忙说道:“我卖给季公子了,卖了一百两黄金,黄金藏在西郊码头的桥下。” 吕三娘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说道:“值一万两的东西,你就卖了一百两。为什么?” 大愣子答道:“一万两太多,我拿不走,一百两够用了。” 吕三娘回头扫了一眼二混的尸首,说道:“你说‘一百两够用了’,你没打算跟你的兄弟分吗?” 大愣子答道:“没有,我回来就是想弄死他的。” 吕三娘沉默了半晌,说道:“好,告诉我那位季公子住在哪里。” 季山泉回到客栈,将额带交给云凤。 云凤欢天喜地的叫道:“呀!谢谢相公!” 季山泉笑,拿过来给她戴上。 云凤笑眯眯地刚要开口,突然眼前一花,所有人都消失了。 周围都是水,面前是一个镶满宝石的王座,上面坐着一只女鲛人王,异常的美丽。 鲛人王看着云凤,眼神中有些悲哀,说道:“右将军,委屈你了。” 一个苍劲的声音回答道:“只要能使人族争斗,别说是一只眼珠,就算要献上性命,末将也在所不惜!” 鲛人王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我会永远劳记你的忠心。” 画面一转,云凤看到了鹰老,与鲛人王亲昵地坐在一起。两人缠绵了一会儿,鲛人王拿出凝碧珠,温柔地说道:“鹰,我又得到一件东西,你拿去吧。” 鹰老说道:“玲,你给我的东西够多了,你自己留着吧。” 玲依偎在鹰老的怀中,微笑着说道:“这些东西在我们鲛人国不值钱,拿到你们人族那里才值钱。你救了我的命,我本该为你生儿育女,好好的报答你,可我不能离开我的国家和臣民。鹰,不要再说我给你的东西多,其实我什么都没有给你。” “云凤!云凤!”突然听到季山泉的呼唤声,眼前的画面瞬间崩塌,季山泉等人重新出现在眼前。 第262章 大意了 季山泉半蹲半跪在云凤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怎么了?你刚才一动不动,叫你也没有反应,连呼吸都停了。” 云凤深深地吸了口气,摘下额带,缓上一缓,把刚才看到的场景说了一遍。 季山泉站起身,走回桌边坐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用这个东西引起人族争斗,他们鲛人想干什么?他们离开大海,根本无法存活。” 巫阳说道:“鲛人有一种药,吃了之后可以在陆地上存活,但是会大幅消减他们的寿命。” 绍雪问道:“消减多少?” 巫阳笑了一下,说道:“消减八到九成。但是鲛人的正常寿命,一般是八百到一千三百年。” 绍雪愕然道:“那就是说,即使削减了寿命,也与人的寿命相当?” 巫阳点头。 季山泉皱眉道:“可他们在陆地上行动不便,就算人族因夺宝而自相残杀,高手殆尽,他们也不可能攻陷人族的领地。” 巫阳笑了一下,说道:“何必非要攻陷领地,只要没有了制衡他们的高手,统治的方法有很多种。” 云凤恼道:“又是个祸根!我怎么总是碰到这种东西呀?我不要了!谁喜欢谁拿去!” 话虽这样说,可云凤还是将额带攥在手里。 巫阳笑道:“天生就是这种招仇惹恨的命,你就认了吧。” 云凤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季山泉说道:“郝庄主的人也在找凝碧珠,而且应该也是懂术法的,明天咱们就走,从北面出城,去渔帮跟常小鱼说一声。” 云凤点头道:“好,睡觉。” 吕三娘天亮前到了客栈门口,伸手拍门。 拍了三次,客栈的伙计才睡眼惺忪地拉开门,一看是个妇人,也没带着行囊,立时不耐烦地斥问道:“什么事儿?” 吕三娘一只脚迈进门里,挥手一掌将伙计打飞出去,摔在柜台前晕了过去。 吕三娘不紧不慢地上了楼,看到云凰站在门外,便笑了一下,说道:“居然还养着鬼畜。” 说完掏了一张定魂符,丢向云凰脚下。 云凰手腕一抖,缚魂索陡然显现,将定魂符打碎。 “鬼灵!”吕三娘一惊,退了一步。 房门拉开,季山泉走了出来,问道:“什么事?” 云凰指着吕三娘嘟嘴道:“相公,她打我。” “是你?”季山泉与吕三娘异口同声。 吕三娘身后的房门也拉开,怜玉走了出来,冷着脸问道:“哪儿来的撩骚鬼,敢对我家大奶奶动手?” 说完纤腰一扭,三条长尾闪电般卷向吕三娘。 吕三娘猝不及防,被三条长尾分别卷住了脖子,腰和双腿,人被高高地举了起来。 怜玉说道:“少主,摔死她好不好?” 季山泉淡淡地说道:“回去告诉郝庄主,凝碧珠原本就是我买下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我不想招惹是非,也不愿与人结怨,不要再来招惹我。” 吕三娘看着季山泉,出道至今,她从未碰上过这样的高手,而且对方有鬼灵,有妖狐,这是一伙什么人? 怜玉长尾一紧,斥道:“听见没有!” 吕三娘气息一滞,连忙哑着嗓子答应道:“听到了,再不敢了。” “哼。”怜玉长尾一甩,将吕三娘扔了出去。 吕三娘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好半天才爬起来,踉跄着离开了。 “什么事?”绍雪这才穿好了衣服走出来,因为云凤看到了鲛人国的场景,心里害怕,所以睡觉的时候,绍雪跟怜玉睡了一间房。 季山泉答道:“是郝庄主的人找来了,已经打发走了。” “哦。”绍雪答应一声。 季山泉说道:“再睡会儿吧。” 回到房里,上了床,怜玉凑到绍雪耳边媚笑着说道:“姑娘你还忙着穿衣服,这要是外面打起来了怎么办?” 绍雪浅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她其实已经穿得很快了。 怜玉又细声细气地说道:“我听说少主给姑娘治过伤,还锁过魄,姑娘还怕我家少主看呀?” 绍雪脸上一红,扭头蹙眉瞪着她,嗔道:“你胡说什么!” 怜玉眯眼笑道:“姑娘别恼,其实我家少主心里是喜欢姑娘的。” 巫阳说道:“你一个做下人的,倒替主子当家了,明天我问问山泉。” 怜玉变了脸色,嗔道:“我为姑娘好,怎么反倒落不是,我以后再也不多嘴了!” 绍雪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别生气,巫阳说笑的,再睡一会儿吧。” “不睡了。”怜玉坐了起来,不高兴地说道:“你当我愿意说这话吗?人家巴不得少主身边的女人越少越好。我还不是看姑娘人好,少主心里喜欢又不敢说,要不然我多这嘴做什么?” 巫阳现身出来,坐在床沿儿上说道:“算我不好,你别生气,你跟我说说,为什么山泉心里喜欢却不敢说?” “不说。”怜玉斜着眼睛嘟着嘴:“我再不敢多嘴了。” 绍雪尴尬地说道:“巫阳,别问了。明天还要赶路,再睡会儿吧。” 巫阳应道:“好吧,不问了。” 怜玉蹙眉,巫阳回到玉佩中,绍雪拉了拉怜玉,说道:“好了,别生气了,快躺下再睡会儿。” 怜玉扭回身看着绍雪,问道:“姑娘你不想知道吗?” 绍雪咬了下嘴唇,答道:“不想。” “为什么?”怜玉满脸的疑惑。 绍雪笑了一下,说道:“好了,睡吧。” 绍雪不愿意去想,知道他心里喜欢自己,就已经足够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都应该是他无法解决的。既然他都无法解决,自己又何必知道,然后惦记着心烦呢? 见绍雪闭上了眼睛,怜玉直接趴在了她身上。 绍雪一惊,睁开眼睛愕然问道:“你干么?” 怜玉说道:“你不想知道,我偏要告诉你。” 绍雪笑了一下,说道:“你压住我了,你先躺好。” 听了怜玉的话,巫阳明白了那天了尘真人话里的意思。果然是这样,绍雪像镜影,凤儿像她。 无论是绍雪还是镜影,都不可能给人做妾,即使是二女侍一夫,也得是平妻才行。然而,无论是她还是凤儿,能答应纳妾就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会答应平妻? 原来了尘真人所说的‘一样’,是这个意思。 绍雪沉默半晌,笑了一下,说道:“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吕三娘伤得很重,怜玉在摇她的时候使了暗劲儿,将她打成了内伤。坚持着回到大愣子的藏身处,吕三娘没等进门儿,便一口血喷了出来。 吕三娘自打出道,也没有吃过这种亏,心里恨得猫抓一样,可无奈本事不济,也只能先忍一口气。 踉跄着走进屋里,吕三娘实在坚持不住,靠着门框坐在了地上。 大愣子被封了穴,坐在椅子上不能动,见吕三娘这副模样,心里七上八下。 吕三娘看着大愣子,顶多再过半个时辰,他被封的穴道就会自行解开,如果不趁着现在杀了他,等他能动的时候,恐怕自己就会遭殃了! 吕三娘强撑着想要站起来,但一用力,又吐出一口血,再次摔坐在地上,这一次,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吕三娘后悔,她不应该想着回来处理大愣子,如今不但杀不了大愣子,反倒把自己置于险地。 两人这样对视着,大愣子突然打了个喷嚏,手脚可以活动了。 吕三娘瞬间阴了脸色,手伸进怀里,握住了暗藏的匕首。慢慢地将匕首的尖,抵在了肝的位置。 杀人,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如果大愣子想污辱她,她便刺破肝脏,很快就会流血致死。 大愣子活动了几下手脚,却没有起身,看着吕三娘问道:“你受了很重的伤吧?你说个药方,我去给你买药。” 吕三娘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大愣子答道:“你本事这么大,应该不会听命于郝庄主,可你也不像是郝庄主请来的。所以我猜,其实郝庄主是听命于你的。我不想一辈子逃来逃去,而且恐怕也逃不了。我救了你,也算是将功折罪吧。” 吕三娘定定地看着他,这人虽然没有武功,却不是个废物,说道:“你不用去药店买药,你去葛家胡同儿最里边儿的一户人家敲门,告诉开门的人,三娘受了伤,让他带着药跟你来就行了。” “好。”大愣子答应一声,站了起来,走到吕三娘近前时,刻意地绕了一下,贴着另一边的门框迈出了房门。 吕三娘一直盯着他,直到他出了房门,吕三娘才说道:“你最好不要逃跑。” “嗯。”大愣子答应一声,大步往外走去。 出了院子,大愣子走到离门最远的墙根站住,背靠着墙看着初升的太阳,心里开始掂量。刚才在屋里那样说,四成是想脱身,四成是讨好吕三娘,还有二成,是犹豫不决。 大愣子在犹豫,要不要杀掉吕三娘?能不能杀掉她?杀了她之后,会不会有人知道?这些问题,大愣子都没有确切的答案。而如果按照吕三娘的指示去找人来救她,她好了以后,又会怎么样呢? 第263章 疗伤 季山泉一行人到了渔帮,每人手里提着两个大包裹,是应灵分几次,从青州取回来的一万两黄金。 常小鱼颇为意外,看着那些大包裹问道:“季公子,这是?” 季山泉答道:“这是我跟鹰老谈好的一万两黄金,有个叫大愣子的人,将凝碧珠卖给了我,跟我要了一百两黄金,所以这里少了一百两。” 常小鱼闻言,一脸凶恶地问道:“火柱子他们在哪里?请季公子告知。” 季山泉答道:“大愣子说,火柱子不见了,所以他才敢将额带卖还给我。” 常小鱼张了下嘴,又把嘴闭上,他本想责问季山泉,为什么不将大愣子拿下,但随即想到,人家只是买家,人家拿到了凝碧珠,还来送黄金,这样的人品天下少有。至于报仇的事,与人家没有半点关系,怎么能责难人家呢? 季山泉又说道:“郝庄主的人找上我们了,已经被我们打发了,他们的人能找到我,想必是先找到了大愣子,估摸着大愣子也活不成了。我们不想惹麻烦,所以我们要离开了。” 常小鱼说道:“季公子,凝碧珠是你找回来的,这钱我不能要。” 季山泉说道:“不必推辞了,凝碧珠也不是我‘找’回来的,只不过是当初盯着鹰老的人,又回过头来找我而已。而且凝碧珠是鹰老的,即使是我找回来的,也应该物归原主,虽然鹰老罹难,但这笔生意咱们还是做成了,收下吧,告辞了。” 常小鱼抱拳道:“季公子之品行,令人折服,提到我师父……请问季公子,我师父的魂儿,能否找得回来?” 季山泉答道:“说来惭愧,此事我无能为力,抱歉。” 常小鱼摇了摇头,说道:“季公子言重了,我派人护送季公子离开郴州地界。” 季山泉答道:“不必了,好意心领,郝庄主那边的人,还奈何不了我们。” 常小鱼叹了口气,再次抱拳道:“既然如此,那便后会有期了。” 手山泉拱手道:“告辞。” 大愣子最终还是找来了葛家胡同儿,敲开最里边那户人家的门,看到一个形容猥琐的干巴老头儿。 干巴老头儿眼神不善,冷冷地问道:“找谁?” 大愣子咽了口干沫儿,说道:“三娘受伤了,让你带着药跟我走。” ‘咣’的一声,院门关上了。 大愣子愣住了,找错地方了? 等了一会儿,大愣子刚想抬手再敲门,院门又拉开,干巴老头儿背着一个小木箱出来,回身锁上门,然后看了大愣子一眼,问道:“外人?” 大愣子又愣住,干巴老头儿说道:“带路。” 大愣子不敢吱声儿,领着干巴老头儿回到了藏身处。 吕三娘看到两人进来,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想不到,我也有用你葛郎中的一天。” 葛郎中面无表情地走到吕三娘身边,放下药箱,诊了会儿脉,这才说道:“我早说过,只要你还是人,早晚会用到我。” 说完,葛郎中回头看着大愣子说道:“你救了三娘,要什么好处?” 大愣子说道:“饶我性命,保我身子囫囵。” 葛郎中点了点头,说道:“行,我答应了,你走吧。” 大愣子刚想答应,突然瞥到吕三娘阴冷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饶了性命,保身子囫囵,可要是变成傻子呆子,那也不行啊! 大愣子扑通跪下,磕头道:“小的愿为二位效劳,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葛郎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大愣子,问吕三娘:“三娘,你教他的?” 吕三娘虚弱地答道:“没有,我只是看着他而已。” 葛郎中问道:“大个子,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干什么的?” 大愣子答道:“小的以前是郝庄主的护院,大家都叫我大愣子。” 葛郎中说道:“大愣子,你去给我抓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回来。” 大愣子心里打了个突儿,想问缘由,但看到葛郎中阴冷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站起来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小半个时辰,大愣子夹着一个小女孩儿回来,小女孩儿吓得浑身哆嗦,不敢出声儿。 葛郎中正在给吕三娘扎针,头都没回,直接说道:“捂死她。” 大愣子愕然看着葛郎中,葛郎中却不再说话。又看吕三娘,吕三娘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大愣子低头看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哭着说道:“大叔,放过我吧?” 大愣子咬了咬牙,用一条胳膊将小女孩儿勒在怀里,另一只手捂住了小女孩儿的口鼻。 小女孩儿拼命地挣扎,发出‘呜呜’的叫声,但终于是挣脱不了,闭上了眼睛。 葛郎中取出一张定魂符放在身边,手掐法诀念了一句咒语,小女孩儿的命魂被吸到了身边。 葛郎中从药箱里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铜鼎,放在地上,然后手掐法诀,念动咒语,将小女孩儿的命魂吸进了鼎里。 大愣子呆呆地看着,不知道葛郎中在干什么,怀里小女孩儿的尸首已经凉了,大愣子一惊,连忙放开手,小女孩儿的尸首软倒在地上。 过了大半个时辰,鼎里有了小半下儿幽绿的汤水,葛郎中又从药箱里拿出一颗药丸,放进鼎里化开,喂给吕三娘喝下去。 所有的事都办完之后,葛郎中转回头看着大愣子说道:“挖个坑儿把尸首埋了。” 大愣子木讷地点头,抱起小女孩儿的尸首向墙根儿走去。 埋完了尸首,大愣子又走回来,问道:“葛郎中,还有什么吩咐?” 葛郎中掏出一小块银子丢给他,说道:“去弄些酒肉回来。” 吕三娘闭着眼睛说道:“姓郝的还在抓他。” 葛郎中又掏出一块铜牌,丢向大愣子,说道:“要是有人抓你,给他看这个。” 傍晚时分,吕三娘睁开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 葛郎中问道:“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吕三娘答道:“一只妖狐。” “妖狐?”葛郎中皱眉道:“狐族多在北方,能把你伤成这样的妖狐,至少也得是千年道行,怎么会跑来这边儿?” 吕三娘答道:“她跟着一个姓季的道士,称那个姓季的为‘少主’,而且姓季的身边还有一只鬼灵,凝碧珠也被他们拿走了。” 葛郎中沉默了一会儿,转头问大愣子:“这个姓季的,只是过路的吗?” 大愣子答道:“以前没见过,那天鹰老摆地摊儿的时候,他们刚好进城。” 葛郎中点了点头,又对吕三娘说道:“我已经飞鸽传书给总舵,很快会有人过来。” 吕三娘说道:“我这次大意了,我不该冒然找上门去,姓季的一伙人,现在应该已经离开郴州了。” 葛郎中淡淡地说道:“你安心养伤,剩下的事,自然会有人去办。” 火柱子被关的这些天,天天挨鞭子抽,肉都打烂了也死不了,火柱子就纳闷儿了,怎么就惹着这些妖怪了呢? 又看到一只鲛人提着鞭子走进来,火柱子心肝儿发颤,哀求道:“妖怪大爷,别打了,到底是什么事儿,好歹让我明白明白呀。” 鲛人也不说话,抡起鞭子又是一通抽。 不多不少,每天三百鞭子,打得火柱子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火柱子想过咬舌自尽,也尝试过,可咬舌头太疼了,比被鞭子抽还疼!也想过把自己饿死,可是饿了大半天,臭哄哄的鱼都闻出了香味儿。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火柱子啃着发臭的鱼,不知道第几次环视四周。这里是一间好似水晶搭建的房子,没有晨昏明暗,周围全是水,各种各样的鱼在房子外面游来游去。如果不是每天被抽三百鞭子,啃着臭鱼的话,这里也是极为惬意的。 远处,有一只女鱼妖游了过来,到了房子跟前,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才进了房子。 火柱子怔怔地看着女鱼妖,娇美的面容,玲珑的体态,上身穿着薄纱一样的衣服,浑圆的双峰若隐若现,连那条硕大的鱼尾都极其的诱|人。 女鲛人跳到火柱子身边,俯上身递给火柱子一颗黑色的药丸,说道:“把这个吃了,能恢复一些力气。” 火柱子没敢接,问道:“你们是什么妖怪?” 女鲛人答道:“我们不是妖怪,我们是生活在大海中的鲛人,你们人族也会叫我们人鱼。” 火柱子又问道:“你们为什么抓我?” 女鲛人答道:“你杀了鹰老,鹰老是我们国王的救命恩人,是国王下令把你抓来的。” 火柱子心里拔凉拔凉的,这回看来是不可能活着离开了。原来是因为鹰老的事儿,难怪什么也不说,天天抽他鞭子。 火柱子问道:“你要给我吃什么?” 女鲛人答道:“这是恢复力气的药,吃了之后,你就有力气了。” 火柱子苦笑了一下,说道:“有了力气,能撑着死不了,好让你们还能拿鞭子抽我?你们还是把我杀了吧。” 女鲛人摇头,蹙眉道:“你不懂,国王是不会杀你的。” 第264章 反噬 火柱子眼中一亮,急切地问道:“为什么不会杀我?” 女鲛人蹙着眉头迟疑了一会儿,又将药丸递向他,说道:“不要问了,吃了这个,我找机会救你出去。” 火柱子摇头,说道:“你不跟我说清楚,我不敢吃。” 女鲛人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说道:“国王讨厌人族,所以借由鹰老,将我们这里不值什么,而你们人族却认为价值不菲的东西送到陆地上,从而引发人族内斗。你杀了鹰老,国王会让你接替鹰老的事务。” 火柱子眼中闪出兴奋的光芒,这是好事儿啊。不但不用偿命,还能赚大钱,从此富贵荣华,看来杀鹰老这件事,他还真是干对了! 女鲛人看着他,不解地问道:“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火柱子点头道:“我可以活命了,还能做有钱人,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女鲛人蹙眉道:“做有钱人?那你就要帮着国玉引起人族的内斗,那可都是你的族人呐!” “我的族人?”火柱子笑,一笑牵动身上的伤,疼得直吸凉气儿,缓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哪有什么族人,别的不说,我被抓到这里来,有哪个‘我的族人’会惦记我的死活?” 女鲛人蹙眉道:“可是……你就不怕,像鹰老那样被人打死吗?” 火柱子笑了一下,说道:“鹰老太托大了,他以为他名声大,兄弟多,别人就不敢动他,他忘了,不管他名声有多大,兄弟有多多,他都不是刀枪不入的铁人儿。换了是我,绝对不会耍单儿。我要是有了钱,上茅房都得带上十个八个兄弟保护我。” “那就是说,只要能有钱,你可以不管族人的死活?”女鲛人的语气突然变了。 火柱子一愣,看着她,想了想才答道:“是。” 女鲛人站了起来,俯视着他说道:“我是鲛人王,玲。从今天起,你就接替鹰老的事务吧。” 火柱子看着她,愣愣地不说话。 鲛人王说道:“来人。” 一会儿工夫,游过来两个相貌丑陋凶恶的男鲛人。 鲛人王说道:“拿上一盒金珠,送他回去,你们两个,以后就是他的接应者。” “是。”两名男鲛人一同答应。 三天之后,季山泉一行人进到了韶州地界。 掌灯时分,窗外骤然起了大风,呼号得如同鬼泣魔吼一般。 云凤看着窗户说道:“又作什么妖儿啊?这风起得怪异。” 绍雪说道:“好像有鬼哭声。” 怜玉在外面拍门唤道:“少奶奶。” 云凤应道:“没睡呢,进来吧。” 门推开,季山泉先走了进来,说道:“郝庄主那边,倒是有些能人啊。” 云凤不悦道:“不是都跟他们说了不想惹麻烦吗?难不成以为咱们好欺负?” 呼号的风声中,一个极其尖锐的声音说道:“季公子,交出凝碧珠,凡事好商量。” 季山泉打开窗户,看到对面十丈开外的屋顶上站着一个人,穿一袭长袍,披散着头发。 季山泉说道:“如何商量?” 那人答道:“你花了多少钱,我给你双倍的价钱。” 季山泉说道:“可是我娘子喜欢凝碧珠,想留着自己戴。” 那人厉声说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季山泉一笑,说道:“那就请尊驾报个名号吧。” 那人冷傲地答道:“阴阳教,鬼长老!” 季山泉说道:“没听说过。” “小辈放肆!”鬼长老一挥手,鬼哭之声大作,漫天的黑气向客栈涌来。 那一日,阴阳教总舵接到葛郎中的飞鸽传书,得知吕三娘被打伤,教主极为诧异。 教中两位护法,四大长老,都是世间奇人。无论是术法还是武功,都不是世间之人所以比拟的,能打伤吕三娘的人,一定是世外高人。所以教主命鬼长老前往郴州查问。 因为鬼长老善御鬼之术,坐着鬼抬的轿子,一夜就能跑到郴州。况且即使是世外高人,有一位长老出手,料想也就足够了。 鬼长老第二天天亮前到了郴州,找到葛郎中和吕三娘,问明了情况,便驱鬼探查,找到季山泉一行人的行踪,追了过来。 眼见着黑气卷来,季山泉跃窗而出,纵上了屋顶,怜玉跟着出去,绍雪看向云凤,云凤说道:“你也去吧,姐姐陪着我就好了,我就不去了,免得添乱。” 绍雪点头,唤道:“侍剑。” 侍剑穿门而入,跟着绍雪上了屋顶。 云凤斜了侍剑一眼,问云凰:“他平时在哪儿待着?我怎么老没看见他?” 云凰微笑着答道:“在外面。绍雪不叫,他就躲得远远的。” 看到绍雪身边的侍剑,鬼长老猝然一惊,这可不是鬼灵,而是鬼煞!而且它怀里抱的那柄剑,恐怕是神兵吧! 鬼哭大阵,名字听起来挺唬人,但比起百鬼屠妖阵,这种吓唬凡人的阵法,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季山泉拔出灵血剑,绍雪拔出泰阿剑,两人同时挥出剑气,朱雀展翅! 两只剑气所化的火凤交缠在一起,迸发出五彩光芒,不仅是怜玉,就连季山泉和绍雪两人也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原来阴阳共生术不仅仅是行术之时会融合法力,就是平常运功出手,只要两人在一起,法力都会融合。 五彩双凤翻飞着搅散黑气,直扑鬼长老。 鬼长老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有见过这种阵势,一时间慌了手脚,只是一味的催动法力,驱鬼阻拦。 “轰!”远处的房顶炸开了大洞,鬼长老被掀飞了起来,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更远处飘落。 绍雪愕然道:“他怎么不躲?” “咳!”季山泉清了清嗓子,没有回答。 绍雪又问道:“要赔人家房子吧?” 怜玉说道:“咱们下去吧,别让人看见。” 鬼长老落地后,狂喷一口鲜血,法力骤降,被他所驱的恶鬼蜂拥着向他扑来,在他身上撕咬! “啊……”鬼长老惨绝人寰的叫声响起。 绍雪愕然道:“他怎么了?” 季山泉眯着眼睛,半晌后才答道:“被自己的御鬼术反噬了,恐怕连命魂都保不住了。” 这种邪术便是这样,法力足够时,威力巨大,可一旦法力骤降,就会遭到反噬,反噬的程度,依法力降低的程度而定。 鬼长老被季山泉和绍雪两人融合的法力击中,基本已经没有法力了,实则即使没有反噬,鬼长老也坚持不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得断气儿。 季山泉叹了口气。 绍雪低声说道:“我没有想到阴阳共生术会这样,我不是有意的。” 季山泉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怪你,我也没有想到,我是在担心,这回可能又惹上麻烦了。” 巫阳说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实则打从碰上凝碧珠,麻烦就已经来了。况且这种世俗教派,也就是糊弄世俗人而已,大不了将他们彻底铲除就是了。” 怜玉催促道:“回屋儿去说吧,要不让人看见了,还得赔人家房子。” 巫阳说道:“你可真像你主子,省钱都省在这些不打紧的地方。” 怜玉‘嗤’了一声,没有回嘴。 回到屋里,云凤愕然问道:“打完了?这么快?” “嗯。”季山泉答应一声,走到桌边坐下。 绍雪没有说话,坐到云凤身边,低着头。 云凤看着绍雪,蹙眉道:“你怎么了?心里有鬼呀?” “没有啊!”绍雪连忙否认。 季山泉站起身说道:“早点儿睡吧,明天早起赶路。” 云凤没有说话,瞪着季山泉和怜玉出去后,突然掐住绍雪的脖子摇晃道:“说!刚才怎么了?” 绍雪咯咯笑道:“好痒,师姐你快放手。” 鬼长老一夜都没有回来,天亮以后,吕三娘对葛郎中说道:“坏了,恐怕鬼长老凶多吉少。” 葛郎中也是早有这种感觉,只是一直忍着没说,现在吕三娘先开了口,葛郎中问道:“我一直没有问,你同他们过了几招儿才被打伤的?” 吕三娘脸色有些尴尬,她自从当上右护法以来,不论大事小情,一向是无往而不利,可这一次…… 葛郎中说道:“你老实对我说,我绝不会告诉别人,尤其不会告诉左扩法殷兰亭。” 吕三娘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只见到姓季的,鬼灵和妖狐,还有没有其他人,我不知道。姓季的与鬼灵没有动手,妖狐只用了一招儿,便把我打成重伤。” 葛郎中瞪大了眼睛,对方三人,只一人出手,而且是只用了一招儿!难怪鬼长老没有回来,看来是回不来了。 吕三娘低垂着眉眼,轻声说道:“你不要怪我没有说实情,四大长老一向偏袒殷兰亭,如果我实话实说,而鬼长老再将凝碧珠拿回来,恐怕我这个护法之位就不保了。” 葛郎中点头道:“我明白……” 转而又轻声说道:“鬼长老回不来也好,这样你被打成重伤,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吕三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咱们要不要给总舵传讯?” 葛郎中想了想,说道:“再等一天,万一咱们想差了,实则鬼长老还没有动手,那咱们现在就给总舵传讯,反倒弄巧成拙了。” 第265章 回来了 火柱子回来了,抱着一盒子金珠,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合乐庄园,对涌上来的护院斥道:“都别动啊!谁敢碰老子一下,回头让郝庄主打断他的爪子!” 火柱子之所以叫火柱子,是有他的道理的。火,指的是他脾气火暴,平常没少打这些护院。柱子,则是指他立得住。 当护院的,多少都有犯事儿的时候,可火柱子却能一直得庄主赏识,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这一次虽然犯了大忌,可看他怀里抱着个盒子,又自己回来了,所以护院们也真就不敢动他。 有人禀报了郝庄主,郝庄主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迎着火柱子骂道:“你个贼坯子,还有胆回来?来呀!” “郝庄主……”火柱子拖着长声儿,得意地说道:“鹰老的事儿是我不对,但人都已经死了,你就算把我大卸八块,也是于事无补。我这有东西,而且不止这一盒子东西,往后鹰老的生意,我接手了。” 郝庄主看着火柱子,半晌才骂道:“你他娘的失心疯了?” 火柱子一手托着盒子,一手翻开了盒盖,周围瞬间响起一片惊呼声。 郝庄主瞪着眼珠子走到近前,拿起一颗金珠仔细地瞧了瞧,又对着阳光照了照,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火柱子一笑,说道:“从鹰老上货的地方弄来的。” 郝庄主握着手里的金珠,看着火柱子问道:“你劫了我的凝碧珠,这笔账怎么算?” 火柱子说道:“郝庄主,这话不能这么说,我打死鹰老的时候,凝碧珠……什么是凝碧珠?就是那条额带上的珠子?” “少废话!”郝庄主斥道:“你把凝碧珠还回来,以后我跟你做生意。要是还不回来,哼!你就算有十盒金珠,也救不了你的命!” 火柱子说道:“郝庄主,你要这么说话,那咱们就不用谈了。凝碧珠不是你的,是渔帮的,要还也应该还给渔帮。再者说,有这一盒子金珠,我还怕你要我的命吗?” 郝庄主一瞪眼,火柱子大声叫道:“进来!” 大门口呼啦一下涌进来一大群人,足有二三十个,人人手里提着钢刀! 护院们都眼神惊慌地往后退。 火柱子说道:“郝庄主,我可是一片诚心来跟你谈生意的,你要是跟我耍无赖……瞅见没有?还不一定谁要谁的命呢。” 郝庄主笑了,说道:“行啊火柱子,不愧是火柱子,你总能碰上好事儿!” 火柱子嘿嘿一笑,说道:“托你郝庄主的福……郝庄主,这盒金珠我只卖一半儿,留一半儿招兵买马,你开个价吧。” 郝庄主微笑着说道:“这个容易,按鹰老的价钱……” “郝庄主。”火柱子打断了他,说道:“我不是鹰老,这盒子里也不是凝碧珠,是很多人都稀罕的金珠,你要是不给我个好价钱,我就卖给别人。” 郝庄主眯了眼睛,片刻后笑道:“好说,请到厅房用茶。” “不必了。”火柱子‘啪’的一声盖上盒盖,说道:“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办,三天后我再来,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火柱子说完转身要走,郝庄主说道:“你是要去拿凝碧珠吧?那东西我也要,拿来给我,价钱好商量。” 火柱子回头一笑,说道:“郝庄主就是爽快,回见。” 离开合乐庄园,火柱子带着人来到藏身处,却不见了大愣子和二混。 火柱子阴沉着脸,他最信任大愣子,才会把凝碧珠交给他,可这才几天的工儿夫,大愣子居然跑了! 苗老大说道:“火爷,这院子不对劲儿,正房门口和屋里都有血迹,虽然被擦过,但是擦得不干净,西墙根的土有翻过的痕迹。” 火柱子雇的这伙人,是一帮子专干‘人头’买卖的,在早他还做护院时,跟苗老大相熟,这次他从海里回来,先找到这伙人,一人给了一颗金珠,并且承诺,只要跟着他,保着他,这辈子都能吃香的喝辣的,有钱花,有女人睡。 火柱子跟着苗老大来到西墙根儿,已经有人将土翻开,里面竟然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尸首。 “他娘的,闹什么鬼?”火柱子想不明白了,怎么会多出个小女孩儿的尸首,这两个王八蛋干什么了? 有人查验了一下,对苗老大说道:“捂死的,还是雏儿。” 火柱子更不明白了,抓个小女孩儿回来,什么都没干就捂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苗老大问道:“火爷,你要找的是谁?” 火柱子答道:“大愣子和二混。” 苗老大说道:“是他们两个呀,这事儿好办,兄弟们都认识这两个小子,让兄弟们去找就是了。” 还不到天黑,大愣子就被苗老大的手下从街上拎了回来。 大愣子做梦都没有想到,火柱子还能回来。一见火柱子,大愣子立马跪下,哭丧着脸说道:“大哥,你可回来了!那个姓季的找到这里,把二混杀了,还把东西抢走了。” 大愣子敢这么说,是因为火柱子找不着人对质。那位季公子不是凡人,吕三娘和葛郎中更是不会搭理火柱子。现在只要先把命保住,然后再想别的。 火柱子皱眉道:“我不是把东西给你了吗?既然二混都被杀了,你怎么还活着?” 大愣子答道:“你去找姓季的,一宿没回来,我心里惦记,就去找你,又不敢把东西带在身上,就交给二混了。可等我回来的时候,二混……就被人开了膛了……呜……二混死得好惨呐……呜……” 这番‘情真意切’的说词,由不得火柱子不信,但突然想起那个小女孩儿的尸首,火柱子问道:“西墙根儿怎么埋了个小女孩儿?” 大愣子一愣,他把这事儿给忘了,也没想过火柱子会问小女孩儿的事,一时没想好说词,便吱唔道:“我……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火柱子一脚将大愣子踢倒,突然发觉,他居然一点儿也不了解大愣子,这小子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苗老大抽出了刀,指着大愣子阴冷地说道:“跟火爷说实话,要不然,活剐了你!” 大愣子知道瞒不住了,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末了从怀里掏出那块令牌,说道:“这是葛郎中给我的令牌,说让我先拿着,等他们办完凝碧珠的事儿,再替我去跟郝庄主说一声儿。” 苗老大凑到火柱子耳边,轻声说道:“火爷,我听说过阴阳教,极其厉害!” 火柱子笑了一下,说道:“大愣子,你是找着好主儿了。” 火柱子明白了,郝庄主不过是摆在前面支应的大掌柜,实则正主儿是阴阳教。既然阴阳教已经在追讨凝碧珠,那就没他什么事儿了,况且这么大的事儿,还是不掺和的好。 眼下最要紧的,是卖掉半盒珠子,再招些人手,然后想办法对付渔帮。毕竟他杀了鹰老,渔帮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等着渔帮找上门儿来,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又一天过去了,鬼长老还是没有回来,葛郎中向总舵传了讯息,吕三娘则是画了季山泉的画像,派人向东南各地的分舵发出号令,一面寻找鬼长老,一面盯住季山泉一行人。 不日,妖长老和仙长老一同来到了郴州城。 阴阳教四大长老,鬼、妖、仙、魔,四人中只有魔长老从不露面,甚至都有人怀疑,其实魔长老就是教主。 妖、仙二位长老到郴州的第二天,收到韶州传讯,说是找到了鬼长老的尸首。两位长老连同吕三娘和葛郎中,一同动身赶往韶州。 而此时,季山泉一行人已经进入了潮州地界。 路过一个临街的酒楼,‘啪嗒’一声,一把象牙骨的扇子掉在季山泉马前。 头顶上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公子,帮我拾一下可好?” 云凤抬头,看到二楼窗边站着一个公子打扮的人,眉清目秀,杏眼桃腮,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一看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云凤微微蹙眉,季山泉下了马,拾起扇子,抖手丢上楼去。 那姑娘伸手接住,说道:“多谢公子。在下殷兰亭,不知可否请诸位共饮一杯?” 季山泉答道:“萍水相逢,不便叨扰,告辞。” 说完,季山泉翻身上马,一行人向客栈走去。 殷兰亭手扶窗口,嘴边带着微笑,目送季山泉远去。 桌边一名老者淡淡地问道:“长得好是吗?” 殷兰亭也没有回头,答道:“是呀,丰神俊朗,儒雅多情……” 老者嗤笑一声,说道:“多情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殷兰亭转回身,坐到老者对面,答道:“娇艳如我,他都眼神不乱,足见对他的娘子专情不二。” 老者斥责道:“一个姑娘家,也不懂得害臊。” 殷兰亭嘟了下嘴,说道“实话实说,有什么可害臊的。爹,不要杀他好不好?” 老者微一皱眉,轻声斥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爹’,怎么就是记不住!” 第266章 父女 殷兰亭嘟嘴,不高兴地白了老者一眼,说道:“又不是在教里,旁边又没人,叫一声怎么了?值得你这样儿……哼!” 老者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要提防隔墙有耳,将来你是要接我位子的,如果让人知道你是我女儿,恐怕会说闲话。” 殷兰亭不以为然,说道:“等我能接你的位子,教主没准儿都升仙了。” “唉……”老者摇着头叹了口气。 殷兰亭又说道:“爹,不杀他行不行啊?” “不行。”老者严肃地回答。 殷兰亭不高兴了,拍的一掌,将酒盅拍进了桌面。 老者伸手将酒盅抠了出来,说道:“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让人看到你这武功不好。” “我不。”殷兰亭伸手将酒盅抢过来,放到桌面上,又是一掌拍了进去。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不杀他,他也不会跟你好。你刚才自己不都说,他对他的娘子专心不二吗?” 殷兰亭答道:“把那三个女人都杀了,他没了想头儿,自然就跟我好了。”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杀了鬼长老,教主命咱们取他们的性命,你不要胡闹。” 殷兰亭幽幽一叹,说道:“长这么大,我头一回喜欢一个男人……爹,你是魔长老,教主极其倚重你,就不能说个情儿吗?” 魔长老摇头,答道:“正因为教主倚重我,我才更要遵令行事。” 殷兰亭嘟着嘴叹了口气,嗔道:“那你还不如不带我来呢。” 魔长老说道:“带你来,是为了让你立功。既然你对他一见钟情,那你就亲手杀了他吧。” 季山泉等人到客栈住下,云凤问道:“酒楼上那姑娘是谁?” 季山泉失笑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她。” 云凤哼道:“不会又是你前世的相好儿吧?” 季山泉叹了口气,脸色有些不悦,站起身说道:“累了一天了,歇歇吧。” 云凤咬住了嘴唇儿。 季山泉与怜玉离开后,云凰嗔道:“说没说过你?凡事要有个限度,把相公惹恼了吧?这回你满意了吧?捕风捉影的事,你也要小题大做,真是闲得!” 云凤扁着嘴,低着头眼圈儿泛红。 绍雪坐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极为尴尬。 季山泉回到隔壁的房间,怜玉小心地问道:“少主怎么生气了?” 季山泉没说话。 怜玉轻声说道:“少奶奶也是在意少主,就好像小孩子有了心爱的物件儿,揣在怀里怕丢了,拿在手里怕摔了,别人看一眼都不愿意。” 季山泉失笑,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窗外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季公子。” “哎呀!”怜玉手抚心口,斥道:“吓我一跳!哪儿来的孤魂野鬼,滚进来!” 一个虚影穿窗而入,季山泉愕然道:“常兄弟?” 常小鱼幽幽一叹,说道:“季道长,小的不但眼拙,心眼儿也不够用,活着的时候竟然没有发觉你是世外高人。” 季山泉问道:“你被谁害了?” 常小鱼答道:“火柱子回来了,买通了秦多水和葛大海,把我灌醉以后溺死了。” 季山泉沉默着,怜玉问道:“那你来找我们做什么?我们可不能帮你报仇。” 常小鱼答道:“不是报仇。我师父回来了……” 那天,常小鱼飘在水底,看着自己的尸首,心中一片茫然,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鹰老从远处飘了过来。 常小鱼唤道:“师父!” 鹰老问道:“你怎么也死了?” 常小鱼答道:“我也不知道,我跟老秦和老葛两人喝酒,喝醉了,醒过来时,就在这里了。” 鹰老叹了口气,说道:“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呀……小鱼,找到凝碧珠了吗?” 常小鱼便把季山泉的事告诉了鹰老。 鹰老说道:“那是个祸根,你快去找到季公子,让他一定不能留那个东西!” 常小鱼皱眉道:“师父,我都变成鬼了,怎么告诉季公子呀?” 鹰老说道:“季公子是高人,若不是他招了我两次,我就回不来了,你只管去找他就是。” 季山泉问道:“鹰老没跟你一起来吗?” 常小鱼答道:“我师父说,他离不开那片海。季公子,我师父应该是被某种术法束缚住了,你能不能救救他?” 季山泉考虑了一下,丘平子的事并不急,倒是凝碧珠这件事,总要有个了结。他们那晚杀了追踪的人,几天过去了,也再没有人找来,恐怕对方是在筹划。 反正躲是躲不了的,巫阳说得对,从碰到凝碧珠的那一刻起,麻烦就已经找上门儿了。 季山泉带着常小鱼来的云凤房间里,一进门,看到云凤扭着身忙着擦眼泪。季山泉心里生出歉意,但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哄她,只说道:“常兄弟被火柱子害死了,鹰老的命魂被禁锢在海里,明天咱们回郴州。” “好。”云凤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绍雪起身说道:“怜玉,咱们去睡觉。” “嗯。”怜玉答应一声,拉着绍雪的手一同出门儿了。 常小鱼也退了出去,刚到房外,便看到侍剑抱着泰阿剑站在那儿,常小鱼愣了一下,抱拳道:“鬼兄。” 侍剑看着他应道:“鬼弟。” 三丈开外的屋顶上,魔长老睁开了眼睛,忧心忡忡地说道:“一只鬼灵,一只鬼煞,一只妖兽,一只灵狐,两柄神兵,一件法兵,这些人,来头儿不小啊……咱们两个,对付不了他们,要等妖长老和仙长老过来才行。” 殷兰亭蹙眉道:“等他们呀,那功劳又算在他们头上了。爹,每次碰上难缠的事,都是你老在暗中解决,可功劳却是他们的,你为什么不露面啊?” 魔长老呵呵一笑,答道:“傻丫头,我当然是为了你。我不露面,却身居高位,这些人便都盯着我,自然就没人在意你这个护法了。” 殷兰亭嘟嘴道:“谁说没人在意,吕三娘就总盯着我,你还让我要隐藏功力。” 魔长老说道:“让你隐藏功力,是因为你还太年轻,我不想让你太过招眼,教主也不希望你成为众矢之的。至于吕三娘,你不必管她,凭她的本事,原本是没有资格做护法的,我升她做护法,就是让她在那儿比着,这样才能显出来你的本事。” 魔长老顿了一下,用手一指客栈,接着说道:“如果换成是姓季的做这个护法,用不了半年,你就会被比成废物了。” 殷兰亭嘟嘴道:“他有那大本事?我不信。” 魔长老微微一笑,说道:“不信你可以试试看,但切记不要恋战。” “好。”殷兰亭翘着嘴答应,先从怀里取出一张人皮面具带上,然后解下腰带上挂着的短箫,放到嘴边吹响。 “呜……”暗哑低沉,纤细绵长的箫声在静夜里传开,不多时,狂风骤起,阴云蔽月,无数的游魂木讷地从回面八方涌来。 云凤打了个冷战,惊道:“好重的阴气!” “嗯。”季山泉点头,走到窗边推开窗子。 外面漆黑一片,即便是以季山泉的目力,也只能看见一丈之内的景物。 绍雪拍门唤道:“师姐。” “进来。”云凤答应。 绍雪推门进来,怜玉跟在后面,侍剑也跟了进来。 绍雪问道:“师兄,要不要出去?” 季山泉回身答道:“被箫声驱来的只是一些游魂,并非恶鬼,应该只是试探,咱们先不动手,都坐在一处,我用灵血将它们隔开。” 季山泉看了一眼,问道:“常兄弟呢?” 绍雪答道:“你没将他收进玉佩里吗?我们过来时没看见他。” 转而又问侍剑:“侍剑,你看到常小鱼了吗?” 侍剑答道:“箫声一响,他就飘走了。” 季山泉说道:“先不管他了,应该没事。” 说完,割破手掌,攥着拳头,用灵血滴了一个大圈,将所有人都围在里面。 殷兰亭吹了半盏茶的时间,停下问道:“怎么没动静?爹,他们在干什么?” 魔长老说道:“姓季的有法身,用自身的灵血滴了个大圈儿,他们坐在圈儿里喝茶,你招来的游魂都绕着他们走,他们根本不用动手驱逐。” 殷兰亭又将短箫放到嘴边。 魔长老斥道:“不要闹了!” 殷兰亭瞪着魔长老。 魔长老说道:“你已经试过了,他们连手都不用动,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殷兰亭答道:“我刚才招的只是游魂,如果我招厉鬼的话……” “那不就打上了吗?”魔长老沉着脸说道:“我才跟你说要等妖、仙二位长老,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殷兰亭嘟着嘴将短箫挂回腰间,魔长老说道:“走吧。” 游魂渐渐散去,云凤蹙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季山泉答道:“我猜,他们是想试探一下咱们的深浅,然后再估算得用多少人手来对付咱们。” 常小鱼穿门而入,说道:“季道长,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鬼也能做梦的吗?” 季山泉一笑,答道:“你刚才被人用术法控制了,这样吧,我先将你收进我的玉佩中,以免你受伤。” 第267章 重返韶州 第二天一大早,看到季山泉一行人依原路出城,殷兰亭不解道:“他们这是去那儿?怎么往回走?” 魔长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往回走好,给妖、仙两位长老传讯,你跟他们在韶州会合。” “那你呢?”殷兰亭看着魔长老。 魔长老答道:“我得回总舵一趟。你记住,打得过就打……” “打不过就跑。”殷兰亭眯眼一笑,说道:“我知道的,爹你放心好了。” 季山泉等人走在路上,突然身后蹄声急促,众人回头,看到殷兰亭单人独骑追了上来。 到了近前,殷兰亭面带微笑地说道:“兄台,这般巧,又遇到了。” 云凤白了殷兰亭一眼,转回头去。 怜玉说道:“殷公子赶得这么急,先走吧。” 殷兰亭笑道:“姑娘还记得我,难得。我不急,我是看到诸位才赶上来的。兄台,你们怎么又往来路走?要去哪里?” 季山泉刚要开口,怜玉又抢着说道:“殷公子要去哪里呀?” 殷兰亭答道:“我去韶州,顺路吗?” 怜玉抿着嘴翻了个白眼儿,不再说话。 殷兰亭看着季山泉问道:“兄台,顺路吗?可否搭伴而行,我孤身一人,旅途怕有凶险。” 云凤‘嗤’了一声。 季山泉答道:“顺路。” “那太好了。”殷兰亭高兴地说道:“我想与诸位搭个伙,结伴同行,可否?”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问云凤:“娘子,可否允殷公子与咱们同行?” 云凤淡淡地答道:“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同在旅途,该有个照应,相公决定吧。” 季山泉对殷兰亭说道:“那便同行吧。” 殷兰亭笑道:“多谢兄台,兄台如何称呼?” “兄台贵庚?” “兄台做什么营生?” “兄台何时成的亲?” 季山泉很有耐心地逐一回答,初时云凤恨得牙根儿痒痒,但后来见季山泉如此耐心,突然发觉自己只顾着小心眼儿,忽略了常理。 殷兰亭是个姑娘家,既不像卫凌云那样霸道,也不似倚门卖笑般低贱,那她为何这样不知羞耻地追着季山泉? 若说江湖儿女率性而为,可殷兰亭除了目光灼热之外,似乎也没有对季山泉表露太多的亲近之意,反倒像是在各种打探。 云凤悄悄地打量殷兰亭,见她眉目如画,玉质天成,谈笑自若,落落大方,比起当年的自己,还要多了一份可亲之意。 云凤在心里感叹,天下的美女真多,不想入世修炼了,想回去飞云观隐居。 绍雪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殷兰亭,绍雪心里恼,嘴上却不能说,因为她既不是‘娘子’,也不是‘奴婢’,她最憋得慌。见殷兰亭与季山泉不停地攀谈,绍雪恨不能拔剑相向! 而季山泉却是不厌其烦地回答着殷兰亭,聊了小半个时辰,季山泉突然问道:“殷公子,你腰间的那只短箫很是精致,却非金非玉,非竹非木,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 一句话,云凤三人这才注意到那只短箫。三人都是暗自脸红,光想着情情爱爱的事,竟然连这么显眼的东西都没有看到。 殷兰亭微笑着取下短箫,递向季山泉,说道:“季兄瞧瞧?” 季山泉接在手中,蓦然察觉到一股煞气,脸色一变,问道:“人骨所制?” 殷兰亭微笑道:“季兄也懂术法?” 季山泉将短箫还给她,问道:“何有此问?” 殷兰亭答道:“若非是察觉到了煞气,又怎会脱口便问是否为人骨所制?哪有普通人会先想到人骨的?”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说道:“昨作箫声,可是殷公子所为?” “是啊。”殷兰亭巧笑嫣然,说道:“昨日于长街偶遇,便觉得季兄不是常人,所以我才冒昧试探,季兄不要介意才好。” 季山泉微微皱眉,见她如此坦然,反倒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难道她不是阴阳教的?只是一个被师长和家人娇惯,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小姑娘? 另一边,妖、仙二位长老,与吕三娘和葛郎中查验了鬼长老的尸身后,赶往潮州。半路上接到传讯,得知季山泉等人正在往回返,妖长老与仙长老合计了一下,决定返回韶州。 吕三娘谏言道:“二位长老,不如在半路截杀,也免得来回奔波。” 妖长老平淡地说道:“殷护法既然说要在韶州会合,自然有她的道理,还是先回韶州吧。” 吕三娘心中有气,同为护法,殷兰亭的话,长老们就信服,她说的话就当作放屁!殷兰亭有什么?不就是年轻漂亮吗?迟早扒了那个小贱人的皮! 停停走走,季山泉一行人回到了韶州城,进了城门,殷兰亭拱手道:“季兄,我要去投亲,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季山泉拱手答道:“有缘再会。” 殷兰亭嫣然一笑,先行催马远去,云凤斥道:“讨厌!” 怜玉接口道:“就是,讨厌!” 殷兰亭到了分舵,来到厅房,向二位长老抱拳躬身道:“殷兰亭见过二位长老。” 妖长老微笑着答道:“殷护法一路辛苦了,快坐下歇歇吧。” 吕三娘翻了个白眼儿,将脸扭到一边去。 殷兰亭坐下,仙长老问道:“殷护法探得何事?要在韶州会合。” 殷兰亭将一路上打探来的信息,详尽地说了一遍。 二位长老一同皱眉,藏龙山飞云观乃世外仙观,不仅仅是飞云观本身不好惹,它还牵连着许多道家门派。 妖长老看向仙长老,问道:“仙长老,是否应该将殷护法探得之事,禀告给教主?” 仙长老微微点头,说道:“的确应该先禀告教主。” 妖长老对吕三娘说道:“吕护法,你和葛郎中先回郴州吧。” “是。”吕三娘站起身答应,而后向外走去。 葛郎****了下手,跟着吕三娘离去。 殷兰亭等两人走远之后,才问道:“葛郎中久不理教中事务,这次怎么也跟着来了?” 妖长老答道:“因为惦记吕护法的伤势,所以才跟着一道来的。” 殷兰亭一笑,说道:“倒是个多情的人。” 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一直不明白,葛郎中为何隐居在郴州?以他的医术,教主怎会弃之不用?” 妖长老答道:“他的事,除了教主,恐怕没人知道。” 殷兰亭点了点头,说道:“二位长老歇息吧,我去给教主传讯。” 魔长老回到了阴阳教总舵,进到静室,躬身道:“教主。” 阴阳教的教主,正是道绝真人。 当年,道绝真人一面在西北协助党项,一面在东南创立阴阳教。党项的谋划被季山泉破坏,拓跋部归顺了大隋,道绝真人便回来东南,专心兴盛阴阳教。 道绝真人收购鲛人的宝物,一方面是为了打点各级官员,避免阴阳教在羽翼未丰之前,受到朝廷的剿伐。另一方面是为了培养高手。 鲛人的宝物,所蕴含的灵气很多,提炼出来注入魂魄,可以使修炼事半功倍。而这一次的凝碧珠,更是珍品中的圣品! 却不想,郝庄主那个蠢货得罪了渔帮,鹰老竟然将此等宝物拿到街市中去叫卖,更令道绝真人气恼的是,最后凝碧珠居然又落到季山泉的手中! 若换作是别人,可能道绝真人为了不惹起道门注意,也就算了。可对方是季山泉,那就绝不能善罢甘休! 当时接到传讯时,说是吕三娘被一个姓季的公子打成重伤,道绝真人就想到了季山泉,所以派鬼长老前去处置。 实则道绝真人嘴上说一名长老足矣,可心里清楚,如何真是季山泉的话,鬼长老绝不是对手。但道绝真人怎么也没有想到,鬼长老居然被打死了! 季山泉的道法武功,道绝真人心里还是有数儿的。鬼长老虽然不是季山泉的对手,可全身而退不是问题,怎么会被打死了呢? 所以,剩下的三名长老,一同被派了出去。 道绝真人看着魔长老,问道:“何事?” 魔长老答道:“教主,属下愚以为,仅仅为了一颗凝碧珠而得罪出世的道门,恐有不妥。” 道绝真人说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有把握杀了他?” 魔长老答道:“属下不敢夸口,但妖、仙二位与属下合力,料无失手。” 道绝真人笑了一下,说道:“不要轻敌。” 说完之后,道绝真人闭上了眼睛。 魔长老等了片刻,静默着退了出去。 吃过了晚饭,云凤问季山泉:“相公,回郴州,仅仅是为了救鹰老吗?” 季山泉答道:“这次的事,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虽然凝碧珠称得上是稀世珍宝,但一个世间的教派,却要向咱们这种出世的道门弟子一再挑衅,有些不合情理。恐怕这件事,不是一走便能了之的,所以我想回去,将这件事解决掉。” 绍雪问道:“如何解决?将阴阳教铲除吗?” 云凤失笑道:“傻丫头,一个教派,教众万千,遍布各个州府郡县,哪是咱们这三五个人就能铲除的。真要想铲除,须得动用朝廷军力才行。” 第268章 赴约 绍雪说道:“黑伯伯是卫国公,不如请他老人家禀明皇上,派军队清剿阴阳教如何?” 云凤笑着摇头,说道:“你不懂,朝堂之事纷繁复杂。阴阳教能有如此规模,必然是上下打点,牵连众多。我爹虽然是卫国公,但毕竟没有党派,无人支持。况且即使有党派,这种民间之事,也影响不到那些高官,谁也不会上奏皇上,动用库资军力来剿伐的。除非阴阳教造反,否则恐怕连皇上自己,也不愿意管这种麻烦事儿。” 绍雪蹙眉道:“什么世道!” 巫阳说道:“世道一向如此,是你不知道而已。” 季山泉说道:“铲除整个教派,恐怕是力不从心,况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是朝廷肯剿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过,咱们等在郴州,除掉来挑衅的教中高手,应该还不成问题。” 云凤叹了口气,调侃道:“看来这辈子是逃不开做‘铒食’的命喽。” 两天之后,殷兰亭收到回书,只有一个字:杀! 殷兰亭心里有些不舒服,本以为教主得知详情后,会像两位长老一样,不愿去招惹出世修炼的道门,可没想到…… 殷兰亭将回书给了妖长老,妖长老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选个地方动手吧。” 仙长老说道:“易县东南,曾在古时有过一场恶战,阴魂怨灵至今还在徘徊,不如就选在那里吧。” 妖长老微微皱眉,说道:“那里远离官道,如何引姓季的那一伙人到那里去呢?” 殷兰亭说道:“我去引他们。” 仙长老摇头,说道:“你跟了他们一路,也没有套下交情,而且你还说是到韶州投亲的,你是引不来的,还不如驱一只鬼去引的好。” 殷兰亭问道:“一只鬼就能引来?” 仙长老笑道:“你年纪轻,不知道这些修道之人的毛病,对于管闲事,他们称为功德。” 易县,客栈,子夜时分。 云凤和绍雪头挨着头睡着,云凰和巫阳坐在桌边下棋。 云凰刚要落子,突然轻声说道:“有鬼气。” 巫阳静默了片刻,轻声说道:“是朝咱们这边来的。” 云凰起身说道:“我去看看。” 巫阳说道:“长个心眼儿,试探一下,看是不是找咱们的。” 云凰一怔,巫阳说道:“多事之秋,慎防有诈。” 云凰点头,穿窗而出。 街上,一只鬼正向客栈飘来,看到云凰,那只鬼停在一丈开外,哀求道:“帮帮我。” 云凰问道:“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那只鬼答道:“我的妻儿被恶鬼抓了去,求你帮我救回来。” 云凰答道:“我帮不了你,我只是游荡至此,不想管闲事,也没有本事管。” 那只鬼换了脸色,嗤道:“早说啊,耽误事儿。” 而后绕过云凰,向客栈飘去,云凰追上他问道:“你要去哪儿?” 那只鬼不耐烦地答道:“与你无关,休要纠缠,若不是见你长得美艳,老子揍你!” ‘啪’的一声,缚魂索缠住了那只鬼的脖子。 “啊……啊……”那只鬼凄厉的惨叫。 云凰斥道:“闭嘴!再叫就弄死你!” 那只鬼立刻闭了嘴,又换上一副凄苦的表情,向魂凰拱手道:“姑奶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你老放过小的吧。” 云凰问道:“你来干什么?” 那只鬼答道:“我妻儿被……” “再敢扯谎!”云凰手腕一抖,缚魂索立时又紧了一扣。 “哎呀!”那只鬼惨叫一声,连忙说道:“姑奶奶饶命,我说,我说。” 鬼的惨叫声,早就惊醒了季山泉、绍雪和怜玉,三人都站在窗前看着。 那只鬼说道:“有三个人叫我来找一位道长,引他去东南边那个万人坑。” 云凰斥问道:“去那里做什么?” 那只鬼摇头道:“不知道。” 云凰又问道:“那三个人是谁?” 那只鬼又摇头道:“不知道。” “不说是吧?”云凰又将缚魂索紧了一扣。 “啊!”那只鬼惨叫,喊道:“我就是个跑腿儿的,我真不知道啊!” 季山泉说道:“云凰,放了它吧。” 巫阳说道:“它事情没办好,放了它,它也逃不过灰飞烟灭。” 季山泉说道:“那就不关咱们的事了。” 云凰收回缚魂索,说道:“走吧。” 那只鬼看向楼上,拱手哀求道:“道长,救救我吧,你们要是不去那个万人坑,我就得灰飞烟灭啊!” 怜玉斥道:“你昏了头了?我们凭什么为了救你而去自投罗网?” 那只鬼又向云凰作揖道:“姑奶奶,你长得这么美,所谓相由心生,你救救我吧。” 巫阳嗤笑道:“倒是会说话。” 云凰抿着嘴叹了口气,刚要开口,那只鬼突然张开手掌,对着云凰吹了口气。 云凰晃了两晃,季山泉纵身跃下,一把抱住她。 那只鬼已经倏然远去。 云凰迷蒙着双眼看着季山泉,嫣然笑道:“相公……你看……好多萤火虫啊……” 季山泉唤道:“应灵!” 应灵嗖地落地季山泉肩头,问道:“怎么了?” 季山泉将云凰的手指递给它,应灵抱住吸了一口,突然掐住脖子,嘶哑着嗓子说道:“有甘草……” 怜玉先绍雪一步跃下来,将应灵捧在手里,嘴对嘴地给它吸出甘草汁。 应灵缓一口气,说道:“你嘴好香啊……” 怜玉说道:“你嘴好臭。” 楼下有人推开窗子斥道:“大晚上的不睡觉,闹腾什么!” “闭嘴!”怜玉猛然咆哮,声如雷鸣,将那人直接吹飞,撞在窗子对面的墙上。 还有几个推开窗子的,又赶紧将窗子关上了。 云凤已然被惊醒,趴在窗口,看到下面的情形,问道:“姐姐怎么了?” 季山泉抱着云凰跃回楼上,说道:“巫阳,你看看。” 巫阳近前诊了脉,说道:“应该是醉魂散,对人、鬼、畜都有效用。” 季山泉问道:“你会解吗?” 巫阳答道:“此毒无解,还好有应灵在,不过混了甘草,应灵不能一次吸净毒气,要吸一阵,怜玉帮它解一次甘草的毒性。” 季山泉说道:“这里交给你了。” 巫阳问道:“你要去哪儿?” 季山泉答道:“东南万人坑。” 巫阳急道:“那是个陷阱!” “刀山火海也不怕!”季山泉转身出门。 欺人太甚!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若是再不敢赴约,那还不如滚回飞云观,再也不要出来了! 绍雪跟着便走,唤道:“侍剑!” 云凤慌着穿衣服,一边穿一边咒骂道:“杀千刀的!敢伤我姐姐……” 巫阳嗔道:“凤儿,你别跟着添乱,老实在这儿待着!” 易县东南万人坑,黑云蔽月,阴风阵阵,鬼嚎之声若隐若现。 一曲箫音,于嘈杂之中格外悲怆。 季山泉拔剑在手,指着殷兰亭厉声斥道:“受死!” 一道剑气,化做火凤,直扑殷兰亭。 绍雪跟着挥出长剑,剑气化作猛虎,咆哮着扑了上去。 妖、仙二位长老同时双掌推出,聚气为屏。 火凤与猛虎撞在屏障上,震得二位长老俱是全身一颤! 箫声陡然变得尖锐刺耳,无数的阴魂,狰狞着从黑暗中现身,扑向季山泉和绍雪。 直到一个时辰前,妖、仙二位长老才知道殷兰亭有这样大的本事,仅凭一只鬼箫,便能操控数以千计的恶鬼怨灵,以她的年纪,若想靠修炼是不可能办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天生的。 殷兰亭第一次违背了对父亲的承诺,展露了功力,只因为她太喜欢季山泉了。 从十二岁初知情事,到如今已然过去八年,没有一个男子令她动心过。一个个凡夫俗子,行尸走肉相仿。 原以为世间没有能令她动心之人,可偏偏碰上了季山泉,仙风道骨,儒雅多情。那一刻,殷兰亭羡慕他身边的三个女人,不管有无名分,能那样跟在他身边,是一种幸福。 可惜天公不作美,身为护法,教主下令格杀,她没有任何选择。如果没有爹,或许她会叛教,哪怕是哭着求告,也要跟随季山泉左右。 可是,这样的念头,不过是昙花一现,她唯一能告慰自己的,就是亲手杀掉季山泉。 狂魔乱舞,剑气纷飞之中,看着翩若惊鸿的季山泉,殷兰亭心如刀绞。 一滴清泪滑落腮边,箫声骤然如雷鸣闪电,巨浪拍岸一般,翻涌着向四面八方传开。 千鬼嚎叫,阴风呼啸,无数的恶鬼从地底钻出,疯狂地扑向季山泉和绍雪。两人背靠着背,挥剑如虹,斩杀着冲上来的阴魂。 魔长老站在远处的树枝上,看着这边的情景,心中既有欣慰,又有怜惜。欣慰的是,女儿长大了,不但有过人的本领,还借由此事锤炼了心志。怜惜的是,难得女儿说喜欢一个男子,却要亲手杀掉,这份苦楚,不足以言表。 眼见季山泉两人被恶鬼缠住,妖长老双手掐诀,高声念出一段咒语。 “嗷~”一声闷雷般的嘶吼响起,巨大的黑影向季山泉和绍雪蹿去。 第269章 两败俱伤 这是一头雪猿,壮硕的上肢,宽厚的胸膛,血红的双眼,尖利的獠牙。虽然不及应灵迅捷,却有着应灵永远无法比拟的威猛! 妖长老之所以占了一个‘妖’字,就是因为拥有这头妖兽,雷鸣。 季山泉与绍雪同进挥出‘白虎啸风’,两只猛虎叠在一起,骤然壮大,直接将雪猿击飞出去。 季山泉怔了一下,打殷兰亭的时候,绍雪没有跟他用一样的招式,所以两道剑气没有融合,被妖、仙两位长老拦住了。刚才打雪猿,和第一次打鬼长老时,绍雪和他用的是同一招式,所以法力融合了。 季山泉叫道:“朱雀展翅!” 绍雪应声跟着他向殷兰亭挥出剑气,但季山泉并没有看到期待中的彩凤,只是两只火凤,分别撞在了法力屏障上。 季山泉纳闷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时灵时不灵? 绍雪也觉得奇怪,难道殷兰亭能克制她与师兄的法力融合?那也太可怕了吧? 殷兰亭更为震惊,两人击飞雪猿时的功力,是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万幸在攻向她的时候,两人的功力似乎弱了很多。 妖、仙二位长老也是捏了把冷汗,雪猿的壮硕,两人心知肚明,却被季山泉和绍雪的剑气击飞,摔在远处不能起身,生死不明。如果是以这样的剑气袭向他们的法力屏障,十有**是挡不住的! 魔长老同样惊诧,万没有想到,这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竟然能有这样的功力,刚才击飞雪猿的那两道剑气,似乎是两人法力融合了! 早就听闻道家有一种功法,叫阴阳共生术,男女双修,没想到今天居然撞上了,不过好在两人应该是初学乍练,所以才会时灵时不灵。 魔长老手腕一抖,一把细如牛毛的黑针向季山泉射去。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说不准下一次劈向兰亭的剑气就会融合。那两人的剑气极为迅猛,范围也极大,想要躲避并不容易。 鬼嚎之声,掩盖了黑针细微的破风声。 待到及身之时,季山泉才察觉,但已经晚了。 季山泉浑身一颤,内息便提不起来了,惊道:“绍雪!我中了暗器,封了穴,你快走!” 说完这句话,季山泉双腿发软,拄着剑跪在了地上。 “师兄!”绍雪旋身圆转,挥出一圈儿剑气,将冲上来的阴魂击散,然后抓起季山泉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说道:“我扶你走!” 殷兰亭心里清楚,季山泉中了她父亲的封穴针,到此为止了吗?再也见不到他了…… 箫声顿了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尖锐高亢,阴魂再一次潮涌般向季山泉和绍雪围来。 魔长老又掏出一把黑针,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披盔戴甲的阴魂,魔长老脱口惊道:“鬼煞!” 侍剑一拳打在魔长老脸上,将魔长老打飞了出去。 殷兰亭的箫声转为尖锐时,侍剑便躲开了,因为他虽然能抵御箫声,但如果离得这么近的话,他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侍剑躲到了远处。当看到季山泉中了暗算,侍剑便冲了回来。 阴魂围住绍雪,使得她寸步难行。 季山泉说道:“别管我,你快走,给我报仇。” “闭嘴呀!”绍雪斥道:“你死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呐!” 仙长老祭出了翻天印,一道金光乍现,正中绍雪背心,绍雪踉跄几步,喷出一口血雾,带着季山泉一同扑倒在地。 阴魂嚎叫着冲了上来,季山泉紧紧地抱住绍雪,将她护在怀里。 绍雪丢下泰阿剑,紧紧地与他相拥,突然笑了,能与他这样一同赴死,师姐一辈子都会咽不下这口气吧? 一道红光卷来,将冲近的阴魂打散。 云凰叫道:“带他们走!” 怜玉长尾卷出,将季山泉和绍雪一同卷住,拖着向远处急奔而去。 云凤喊道:“姐姐快走!” 殷兰亭眼见着季山泉被救走,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她不想季山泉死,但又不能就此功败垂成。 “追!”仙长老率先追了上去,殷兰亭迟疑了一下,也追了上去。 妖长老先跑到雷鸣旁边查看了一下,雷鸣还有气儿,但伤得极重。妖长老取出一粒丹药,塞进它的嘴里,然后转身向仙长老他们追去。 眼见着就要追上,突然一具尸首从天而降,摔在三人面前。 “爹!”殷兰亭看清了尸首之后,霎时间心如刀绞。 侍剑毕竟是上千年的鬼煞,又受泰阿剑的灵气熏染,而魔长老说到底,终究还是凡人。 道绝真人告诫魔长老,不要轻敌!然而魔长老最终还是轻敌了。如果他跟殷兰亭她们在一起,就不会死于侍剑之手。 不过侍剑也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虽然杀了魔长老,但也被魔长老打得魂根受损,所以丢下魔长老的尸首后,侍剑没敢停留,追着季山泉一伙人去了。 妖长老和仙长老愕然看着殷兰亭,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殷兰亭是魔长老的女儿,而魔长老竟然被杀,这是他们无法想像的! 妖长老的妖兽重伤,殷兰亭悲痛欲绝,心神大乱,仙长老独木难支,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山泉一伙人逃走了。 “嗷!”雷鸣突然发出瘆人的吼声。 妖长老连忙跑回去,惊见雷鸣已死,开膛破腹,心被挖走了! 在妖长老三人追赶季山泉等人之时,应灵绕开他们,到了雷鸣身边,问道:“你还好吧?” 雷鸣看着它,眼神中带着不屑。对于雷鸣这样的妖兽来讲,应灵这种东西,是妖兽界的耻辱。 应灵又问道:“你伤得重不重?动一下。” 雷鸣斥道:“滚!” 应灵突然凶相毕露,撕开了雷鸣的胸膛。 一伙人逃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巫阳先给绍雪诊了脉,说道:“无妨,伤得不重,自行调息,有三五天就能复原了。” 而后又诊了季山泉的脉,说道:“被封穴了,怎么回事?” 季山泉答道:“我中了暗器。” 巫阳对云凤说道:“给他把衣服脱了。” 侍剑把泰阿剑捡了回来,却没有捡季山泉的灵血剑,他就算没有伤到魂根,也不敢碰灵血剑。 绍雪缓了缓,说道:“我去把师兄的灵血剑拾回来。” “不准去。”云凤斥道:“好好养伤,东西哪有命值钱!” 绍雪低下头,不敢再吭声儿,虽然当时命悬一线,可让师姐看到她跟师兄紧紧相拥的样子,终究也是不好。 云凤恼得不是两人相拥赴死,而是绍雪脸上那心满意足的笑容。 应灵回来了,一手抓着一颗吃了一半儿的心,另一手拖着用枝条缠着的灵血剑,走到绍雪面前说道:“姐姐,这是妖兽心,我给你留了一半,你吃吧,能补元气。” 绍雪慌着摇头,答道:“不用了,还是你吃吧。” “哦。”应灵答应一声,又看向怜玉,犹豫了一下,说道:“给你吃吧。” 怜玉微笑道:“你舍得?” “废话。”应灵将半颗妖兽心丢向她。 怜玉接住,走得远远的,背对着众人。 侍剑皱眉,他怎么就没有想到用枝条缠着灵血剑带回来呢? 刚给季山泉把针都拔完,远处又响起鬼嚎之声,于凄厉的鬼嚎声中,更为凄厉的,是殷兰亭的叫喊声:“季山泉!给我滚出来!你们杀了我爹,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云凤怒道:“这般嚣张,她很厉害吗?我去会会她!” 巫阳斥道:“你看看他们俩!你去?你去就真回不来了!” 季山泉站起来说道:“走吧,在一个地方是藏不住的。” 云凤冷着脸过去扶起绍雪,绍雪轻声说道:“师姐,那时我……” “闭嘴。”云凤轻声斥了一句,绍雪连忙禁声。 旷野之上,殷兰亭面目狰狞,如同被她驱使的恶鬼怨灵一般。妖长老也是愤恨不已,雷鸣不仅仅是难得的妖兽,更是与他相伴多年的伙伴,甚至于,像他的孩子一样。 唯有仙长老,虽然脸上也是愤恨的表情,但心里没有丝毫怨恨,反倒有些许窃喜。魔长老死了,他就是教中辈份最高的长老了。殷兰亭虽然法力不弱,但毕竟太年轻,不管教主给她什么位置,她都踩不到自己头上来。 殷兰亭凄厉地喊道:“季小泉!胆小鬼!你给我滚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杀了易县所有人!” 听到喊声,季山泉脚步一顿,巫阳说道:“济世渡人,须量力而行。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这三个丫头想,你想让她们给你陪葬吗?至少也要等绍雪复原之后,才能跟你去拼命吧?” 季山泉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殷兰亭又喊了一会儿,依然没有看到季山泉等人的身影,举起短箫,引着怨气较重的恶鬼,向县城涌去。 这一夜,是易县有史以来最恐怖的夜晚,群魔乱舞,哀号连片,就连杀人不眨眼的妖、仙二位长老,也禁不住心惊胆战。 而殷兰亭并没有因为杀戮,便消减掉心中的怨恨,反倒生出熊熊的怒火,充斥在胸中,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第270章 往事 季山泉等人躲进了山谷极阴之地,这里既能遮盖云凰和侍剑的鬼气,也有助于侍剑恢复元气。 夜色宁静,云凤靠着大树坐在地上,让季山泉枕在自己腿上睡着。 绍雪在不远处盘坐着,运功调息。 怜玉抱着应灵,坐在绍雪身边,靠着大树闭目养神。 云凤心里堵得慌,没有丝毫困意,隔一会便揪一下季山泉的脸,嘴里必要轻声说上一句:“坏东西。” 季山泉也不知是否累得狠了,沉沉地睡着,没有半点儿反应。 月上中天之时,绍雪调息完毕,睁开了眼睛,巫阳问道:“对方那么厉害吗?连你们两个阴阳共生都能挡住?” 绍雪蹙眉摇头,把法力融合灵时不灵的事说了。 巫阳也蹙起了眉头,思索半晌才说道:“怎么会这样儿……不应该呀。” 云凤淡淡地说道:“相公对我说过,阴阳共生术,力求心意相通,是不是你心里不想杀那个殷兰亭?” 一句话点醒了绍雪,回想那时,的确如云凤所说的那样,打妖兽时一心想着要杀掉它,可打殷兰亭时,绍雪不自觉地就会想到自己。 那一段同行的时光,任谁都看得出来,殷兰亭是有多喜欢师兄。只不过,爱者为敌,她又身在局中,从她那悲怆哀怨的箫声中,就能听出她有多么的不舍。 见绍雪沉默,云凤心里已经明白,却故意说道:“如果不是你,那就是他不想杀那个贱人!” “是我!”绍雪连忙答道:“是我……我觉得……她……” 绍雪咬住了嘴唇儿,终究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云凤也不再说话,靠着树身,闭上了眼睛。 太阳升了起来,易县成了一座死城。满街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房屋也是多有损毁。 殷兰亭满眼的血丝,愤怒地叫嚷道:“季山泉!你们在哪里!” ‘噗’的一口血雾喷出,殷兰亭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恍惚间,与他并骑同行,看着他俊美的脸,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路很长,只希望永远没有尽头。 恍惚间,爹站在面前,严厉地说道:“亭儿,你要好好用功。” 恍惚间,他狰狞着一张脸,手里拿着滴血的长剑,刺向她的心窝。 恍惚间,爹的尸首躺在眼前,死灰的脸色,冰冷的手。 吕三娘看着不省人事的殷兰亭,嘴边带着冷笑,问葛郎中:“她还有救吗?” 葛郎中叹了口气,答道:“法力施用太甚,伤了魂魄,救倒是有救,但想恢复如初,恐怕有些难了。” 吕三娘轻声说道:“既然如此,何必还要救她?” 葛郎中叹了口气,轻声答道:“三娘,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跟她争竞,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原因。今天我就告诉你,她是魔长老的亲生女儿,也是教主最中意的年轻后辈!” 吕三娘愕然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问道:“你怎么知道?” 葛郎中笑了一下,站起来往外间走去。 吕三娘又看了一眼殷兰亭,跟着葛郎中出来。 葛郎中坐在桌边,喝了口茶,幽幽说道:“那还是她八岁的时候,我还是刚刚入世,做着游方郎中……” “大夫,大夫!”一个小童跑过来拉住葛郎中的手,指着不远处说道:“你快去看看,殷兰亭发疯了!” 葛郎中跟着小童快步走过来,看到一个**岁的小女孩儿,正在与一个同样**岁的小鬼,抱在一起撕打。 在凡人眼里,当然是觉得这个小女孩儿发疯了。 葛郎中不动声色地弹出一道指风,打在那个小鬼屁股上。 小鬼吃痛,知道旁边有高人,便丢开那个小女孩儿,倏然消失了。 这个小女孩儿,就是殷兰亭。 殷兰亭愤愤地站起来,冲着小鬼消失的方向嚷道:“别再让我看见你耍弄人,否则我打死你!” 葛郎中面露微笑,这孩子天赋异禀,却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而且听她说话,分明是那个小鬼耍弄人,被她瞧见,她便出手打报不平。 葛郎中心里喜欢,有心想收她做个徒弟,刚要开口,殷兰亭却转过身来看着他说道:“多谢高人相助,请到我家喝碗茶吧。” 就这样,葛郎中与魔长老相识了。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在闲聊中,葛郎中知道了,魔长老的祖上曾经访过仙,但因为没有仙缘,只求得一套功法,于是便传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套功法的缘由,他们家世代都有一人,天生鬼眼。 葛郎中便留在那里,开馆行医。 一晃就是五年,殷兰亭跟着葛郎中学医修法,像亲闺女一样。 然而,好景不长,第六年初冬,魔长老的爱妻于街市之中,被一匹快马撞倒,踩踏而亡。 骑马的人,是刺史的公子。 魔长老求告无门,还因为天生鬼眼,被说成是妖孽。刺史发了红签,将魔长老下了大狱,刺史的公子见殷兰亭长得秀美,竟将她绑进府衙,欲行不轨之事。 葛郎中当时正在邻县出诊,听到消息后,日夜兼程往回赶。等他到了府衙之时,看到的却是满院的尸首。 刺史的公子被绑在树上,嘴里塞着布,满眼的惊恐。 一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背对着葛郎中,抱着十三岁的殷兰亭,温言说道:“世事如此,有强权,便没公理。你不敢碰他,他就敢对你为所欲为,你敢碰他,他就会吓得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孩子,拿刀剐了他,给你娘报仇,然后我带你去救你爹。” 说完,中年人将殷兰亭放下地。 殷兰亭走到一个衙差的尸首旁边,抽出了他的腰刀。 “亭儿!”葛郎中喝止,快步走进来。 中年人回头,与葛郎中对视,突然一笑,说道:“你此时才来,若不是我,亭儿已经被人糟蹋了,你不让她泄恨,是想让她一辈子都背负着委屈过活吗?更何况,此人是她杀母的仇人。” 殷兰亭转过身,满眼恨意地向刺史公子走去。 “呜!呜……呜……”刺史公子吓得使劲往后仰头,后脑死死地抵在树上。 葛郎中瞪着中年人说道:“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教她做这种事!” 中年人平淡地答道:“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应该做对的事。为母报仇,有何不对?王法不公,还要王法何用?明明是旷世奇才,却要受这些猪狗的气,对得起天意吗?” 葛郎中从回忆中剥离,看着吕三娘说道:“那天,我亲眼看着她,一刀一刀地把那位刺史公子给活剐了!从那天开始,我就再没有教过她。” 吕三娘静默地看着他,半晌后才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渊源,否则,我绝不会与她争竞,更不会盼着她死。” 葛郎中笑着摇头,答道:“我不怪你,实则从那天起,她就变了,再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亭儿了。现在对于我来说,她只是教中的左护法。” 吕三娘蹙着眉头,沉默。 葛郎中笑道:“我跟你说这些,只是跟你唠叨唠叨过去的事儿,实则我也不是好人,为了救教中的人,我也同样杀了很多人,很多无辜的人。” 吕三娘问道:“你为什么要来郴州?” 葛郎中叹了口气,轻声答道:“因为我发现,教主从不动手杀无辜之人。” 吕三娘怔了一下,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葛郎中轻声说道:“我跟了教主两年,教主亲手杀掉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而需要杀掉一些有德之人时,教主只说他要什么样的结果,却绝口不提这个‘杀’字,都是下面的教众自己领会,然后去杀人。” 吕三娘恍然道:“你是说,教主他怕报应?” 葛郎中苦笑了一下,点头道:“教主有通天彻地之能,连他都害怕报应,更何论我呢?” 吕三娘蹙紧了眉头,半晌才埋怨道:“这些话,你怎么早不对我说?” 葛郎中苦笑道:“我走得了,你走不了。我如果早跟你说了,反倒会害了你。即使是现在,你也只能把我刚才说的这些话藏在心里,对谁都不能说。” 吕三娘点头,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吕三娘又问道:“你要如何救兰亭?” 葛郎中再度叹气,答道:“还是要杀人炼魂。” 季山泉一伙人在山谷里躲了三天,绍雪任打任罚地又把云凤哄好了。出了山谷,回到易县县城,惊见野狗乱蹿,鸦雀啄食,满街的尸首,臭气熏天! 云凤惊道:“她真的屠城啊!” 转而瞪着绍雪说道:“都怨你!” 绍雪低头,巫阳说道:“别找后账。”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易县人因我受累,这场罪孽,我也难逃干系。咱们先将这里的冤魂超度了吧?” 云凤点头,抬头在绍雪额角戳了一指,嗔道:“你多念几段经。” “是,师姐。”绍雪乖巧的答应。 怜玉说道:“少主,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那个万人坑是怎么回事?既然那里的怨煞之气那么重,怎么会没有入世修炼的人管呢?道家入世修炼,不就是为了积功德吗?这么大的一场功德,怎么会没人做?” 第271章 找上门儿 季山泉答道:“那是古时的万人坑,无非是个积尸地,怨煞之气极重,殷兰亭只是借用了怨煞之气,聚来周围的怨灵恶鬼而已。” “哦。”怜玉答应了一声,她虽然是三尾灵狐,但两千多年来,一直待在玉罗山庄,就算知道一些事,也是听上一世的公孙少卿讲的。 季山泉等人在易县超度冤魂时,殷兰亭苏醒过来,看着吕三娘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出去,我有话对葛郎中说。” 吕三娘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殷兰亭看着吕三娘离开,面容转为凄苦,哽咽道:“师父……我爹死了……连命魂都散了……” 葛郎中叹了口气,虽然妖、仙二位长老将她送来时,什么都没说,但兰亭能这样儿,必然是因为发生了令她极为悲痛的事,除了魔长老之外,恐怕没人能令她如此了。 葛郎中劝慰道:“左护法,节哀顺便吧。” 殷兰亭眼色有些恼,问道:“师父,你为什么这样?小时候你那么疼我,自从遇到了教主,你就变了。” 葛郎中叹了口气,抬起手搓了搓额头,轻声说道:“兰亭,当年我就跟你爹说过,不能这样儿。尤其是你,一个女儿家,杀孽太重了。” 殷兰亭眼色渐冷,说道:“师父,向来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杀的人虽多,却远不及征伐天下者杀人之巨。我天赋异禀,却不能报效朝廷,反被官府欺压,难道我便要忍屈受辱,在那些凡夫俗子的统制下苟且求存吗?” 葛郎中叹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道理,身份不同,遭遇不同,想法和道理是很难相同的。 殷兰亭说道:“师父,请你帮我炼魂,增进我的法力。” 葛郎中惊道:“兰亭,那是邪术,且不说死后会遭报应,稍有差池,你就会入魔的!” 殷兰亭眼神坚定,说道:“即便入魔,我也要为我爹报仇!” 葛郎中摇头,说道:“兰亭……” “师父!”殷兰亭打断他,说道:“如果你老还念着与我们家的旧情,就再帮我一次。” 季山泉等人回到了郴州,到了海边,将常小鱼从玉佩中放出来,然后让常小鱼去找鹰老。 常小鱼去了半晌,回来后一脸茫然地说道:“我师父不知道哪里去了……会不会又被鲛人抓去了?” 季山泉看着他问道:“常兄弟,你回想一下,当时见到鹰老之前,你是否听到奇怪的声音?” 常小鱼使劲儿想了半天,才迟疑着答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唱曲儿。” 季山泉叹了口气,其实他早就怀疑常小鱼是被鲛人迷惑了。如果鹰老的命魂还在的话,即使招不回来,也不至于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看来鲛人是有意将他们骗回来,目的无非是让他们与阴阳教争斗。 常小鱼见季山泉等人都沉着脸,便问道:“怎么了?” 季山泉答道:“你被鲛人迷惑了,实则鹰老的魂……应该早就被驱散了。” 常小鱼愣住,半晌才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迷惑我?” 季山泉答道:“有些事不方便对你说,你也无须知道,我送你走吧。” “送我走?”常小鱼问道:“送我去哪里?” 季山泉答道:“你是枉死,我送你去枉死城。” “我不去。”常小鱼一边摇头一边向海里退去,说道:“我还要找火柱子和秦多水他们报仇!” 季山泉说道:“你已经是鬼了,自行报仇,只能陡增你自己的罪孽。” 常小鱼嚷道:“不用你管!我又没让你替我报仇!” 绍雪手掐法诀,季山泉说道:“绍雪,算了吧,由他去吧。” 绍雪不解地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看着常小鱼消失在海面上,幽幽说道:“太多的事,咱们都管不了,实则咱们能管的事,也无非是以势欺人,用自己的道理去约束别人。他想报仇,就让他去报吧。” “哦。”绍雪应了一声,虽然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既然他不让管,那不管就是了。 巫阳看了季山泉一眼,心里生出一丝担忧。季山泉的心绪有些乱,于善恶的限界开始模糊了。 过了这个坎儿,他便能参透一些事,道法会更为精进。过不了这个坎儿,只怕会步入歧途。 然而这种事,只能靠他自己去参悟。 云凤问道:“咱们要不要买座宅子?” 季山泉摇头,答道:“咱们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必再等着他们来找咱们了,咱们去找郝庄主。” 郝庄主这段时间过得憋屈,而且是很憋屈。 火柱子原本是他的一个护院,以往不说呼来喝去吧,总也是对他点头哈腰,笑脸相迎。可如今,火柱子趾高气扬不说,动不动还会给他甩个脸子,讥讽两句。 郝庄主想弄死火柱子,而且是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那种! 但可惜的是,火柱子现在不但是家,还雇佣了很多高手,要想弄死火柱子,先得教主答应,而后还得花很多钱,雇很多高手才能办到。因为这个火柱子,上个茅房都带着七八个高手保护着。 下人接门说道:“庄主,有一位姓季的公子求见。” 郝庄主愣了一下,姓季的?什么人? 随即反应过来,不会是买走凝碧珠的那位季公子吧?连忙说道:“快请他到厅房!” 郝庄主所说的‘厅房’,指的是后院客厅。这里是庄园,不同于住宅,前面是接客赚钱的场所,后院儿才是自家居住,或是见特殊客人的地方。 季山泉等人跟着下人进了庄园,穿廊过栋,迎面走来一个醉得打晃儿的公子哥儿,看到云凤三人,立时眼睛发直,直奔着云凤走来,说道:“园子里还有这么俊俏的姑娘,来,陪大爷……” ‘啪’的一声脆响,季山泉一个大嘴巴将他扇倒。 “哎!打人!”公子哥儿一脸发懵。 季山泉一手揪住他的衣襟,另一手不停地扇他,打得公子哥儿满嘴冒血,惨叫不止。 云凤三人怔住,都不明白季山泉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相公?” “师兄?” “少主?” 谁叫都不管用。 下人慌着向后院儿跑去。 巫阳说道:“都别劝,他心里有气,让他打,反正这种纨绔弟子,活着不是欺压良善,就是挥霍民资,打死一个少一个。” 怜玉转声嘀咕道:“为什么他会觉得少奶奶俊俏?” “我不俊俏吗?”云凤瞪了她一眼。 怜玉眯眼一笑,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连忙挽住她的臂弯,说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云凤哼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个死丫头,你这种叫妖媚,不叫俊俏。” 绍雪蹙眉道:“你们可真有闲心,都要出人命了,你们还说这个?” 郝庄主赶到时,公子哥儿已经没了动静,耷拉着脑袋,血顺着嘴角滴在地上,有一小滩。而季山泉也打累了,松了手,用左手揉着右手。 郝庄主有些拿不准,虽然下人说是这位公子哥儿口舌叨扰,但也可能是姓季的要先立个下马威。 郝庄主陪着笑脸儿拱手道:“季公子,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季山泉淡淡地答道:“谁没有火气?他若不招惹我,我又怎么会与他计较?” 郝庄主听出话里有话,笑了一下,吩咐下人道:“把刘公子送去客房,请大夫来医治。” 下人们答应一声,抬起刘公子走了。 郝庄主向季山泉拱手道:“季公子,请到厅房用茶。” “请。”季山泉冷着脸应了一声。 到厅房落座,有丫鬟上了茶,郝庄主问道:“季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季山泉冷冷地看着他,说道:“阴阳教为了抢夺凝碧珠,伤了我娘子云凰,所以我来找你讨个说法儿。” 郝庄主笑道:“季公子真会说笑,什么阴阳教,与我有何相干?再者说,季公子这三位家眷,不都好好儿的吗?” 季山泉说道:“云凰,现身见过郝庄主。” “是,相公。”云凰应声现身出来,微一福身,说道:“见过郝庄主。” 郝庄主惊了一跳,后背发凉。他为阴阳教效力,自然知道鬼神之事。可白日见鬼,这还是头一遭。 季山泉说道:“鹰老因凝碧珠遇害,凶手是你的护院,后来将凝碧珠给我的,也是你的护院。现在阴阳教来抢夺,你居然敢说跟你没关系?” ‘咔嚓’一声,季山泉将手边儿的茶几拍碎了。 郝庄主一哆嗦,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季公子息怒,抢夺凝碧珠的事,我真的不知情。” 季山泉冷着脸问道:“那阴阳教的事,你总知道吧?” 郝庄主答道:“季公子,我是买人,东西买来,转手再出去。做生意从来都是只问家底细,不问买家底细,出钱的是爷,钱到手就行了,人家的底细咱们问不着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季山泉站起身说道:“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不过我告诉你,我们先后杀了阴阳教两个人,身份应该不低。下一次阴阳教再找上我们,我会抓个活口,如果让我知道你是阴阳教的人……” 第272章 认栽 季山泉目光向碎掉的茶几扫了一下,说道:“这就是你的下场。” “季公子留步。”郝庄主站了起来,鬼长老死的事儿他知道,虽然他在教中身份低,可他有钱,教中有眼线,不论大事小情,都会向他通报。 季山泉撂下这话,那就是不死不休,郝庄主是个凡人,他谁都得罪不起,更不想把别人的事儿,揽到自己身上。 季山泉停步回身,郝庄主拱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是说话的时间。季公子请将住处告诉我,我再派人去请季公子。” “好。”季山泉点头,知道这庄园里必然会有阴阳教的眼线,答道:“乘运客栈,我叫季山泉。” 季山泉一行人走了,郝庄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琢磨,要不要把阴阳教的情况告诉季山泉,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能说的要如何说,不能说的被问到了又该怎么说。 这是一个攸关生死的选择! “庄主。”有下人拍门,说道:“吕家娘子来了,求见庄主。” 下人们不知道吕三娘的身份,还以为是郝庄主的相好儿,且在私底下还议论过,说庄主这么有钱,居然找了个长相如此普通,又上了年纪的相好儿。 郝庄主连忙从屋里出来,赶到厅房。 刚一进门,吕三娘便说道:“把你这里存的千年参王给我取来。” “是。”郝庄主答应一声,转身出头,偷偷地吁了口气,还以为季山泉找上门儿的事,这么快就被她知道了呢。 到库房取千年参王时,郝庄主又琢磨,季山泉找上门儿的事应该告诉吕三娘,否则迟早会有人对她说,到时又是麻烦。 取了参王回来,郝庄主将锦盒放在桌上,垂手站在一旁,低声说道:“护法,姓季的方才找上门儿来了,问我是不是阴阳教的人,看他的样子,像是不死不休。” 吕三娘微一蹙眉,问道:“你如何应对的?” 郝庄主答道:“我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问了他的住处,说再派人去请他。” 吕三娘点了点头,说道:“你等我消息。” 吕三娘拿着参王回到了葛郎中家里,偷偷地将季山泉找到庄园的事说了。葛郎中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去告诉二位长老吧。” 吕三娘轻声答道:“回头兰亭知道了,又会怨我。” 葛郎中说道:“有我呢,到时候我替你说话,是我不让你告诉她的。” 吕三娘蹙眉道:“就算不告诉她,她也知道姓季的要回来郴州啊。” 葛郎中刚要说话,听到拍门声,是教中的暗号。 葛郎中赶紧走出来开了门,一个年轻人抱拳道:“教主手谕。”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葛郎中,然后又抱了下拳,转身走了。 葛郎中关上门,见封信上写着自己的名字,便拆开信封,取出信。 信上写着,让葛郎中即刻将殷兰亭送回总舵,季山泉一事,不准殷兰亭再插手,如若殷兰亭不遵号令,让葛郎中将其用药迷倒,亲自送回总舵。 看完之后,葛郎中叹了口气。 吕三娘问道:“怎么了?” 葛郎中将信递给她,吕三娘接在手里看了一遍,不解地看着葛郎中问道:“教主这般心疼兰亭,你怎么还叹气呀?” “心疼?”葛郎中嗤笑了一声,说道:“他要是真心疼兰亭,就不应该让她当这个护法。这不叫心疼,教主是要保存实力。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兰亭还年轻,法力还弱,着意培养,将来必定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长老,不能折在这种小事儿上。” 说完之后,葛郎中又自嘲一笑,说道:“实则这回的事儿也不算小了,连魔长老都搭进去了,姓季的这伙人,不是凡人呐。” 吕三娘问道:“我还去把姓季的事儿告诉两位长老吗?” 葛郎中摇头道:“不用去了。既然我接到了手谕,二位长老必然也接到了手谕。教主之所以特意给我一道手谕,就是怕我不想让兰亭回去。” 吕三娘点头,又问道:“那我如何吩咐郝幕岭?” 葛郎中答道:“不用吩咐,咱俩一块儿送兰亭回总舵,你是女人,路上方便照顾兰亭。这一次的事,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教主认载了。但是教主得找个人出气,那就让姓郝的来当这个出气筒吧。” 郝庄主直等到天黑,吕三娘也没给他回信儿。郝庄主纳闷儿了,平常不管事情大小,吕三娘都会在两个时辰之内给回信儿,怎么这次没动静了。难道吕三娘出事儿了?又或者是吕三娘带人去对付季山泉,结果被季山泉抓了? 想到后一种可能,郝庄主一哆嗦,要真是这样儿的话,那季山泉不会放过他的! “郝庄主!你出来!”是刘公子的声音。 刘公子被季山泉打得昏死过去,到这会儿才醒过来。 郝庄主拉开门走出来,笑着拱手道:“刘公子,请到屋里坐。” “坐什么坐!”刘公子肿着半边脸,说话有些含混不清:“打我那小子呢?你把他给我叫出来!” 郝庄主微笑着答道:“刘公子,打你的那位季公子也是客人,并非是我郝某人的亲戚朋友,你怎么向我要人呢?” “不是你朋友啊?”刘公子抬手捂脸,骂道:“王八羔子,下手真他娘的黑!” 转而又问道:“郝庄主,那小子住哪儿?” 郝庄主失笑道:“刘公子是要报仇?” “当然!”刘公子说道:“我当时喝多了,要不然就他那样儿的,我一只手打他三个!” 郝庄主心思一转,说道:“刘公子,我倒是知道季公子的住处,可是……我怕你吃亏。” “吃亏?”刘公子嚷道:“你告诉我那小子住哪儿,我要不让他那三个女人陪我睡一宿,我跟你姓儿!” 季山泉也在等郝庄主回话,吃过晚饭之后,又等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动静,云凤说道:“相公,睡吧,明天再去找他。” “嗯。”季山泉点头。 楼下突然有人喊道:“姓季的!给老子滚出来!” 季山泉开门出来,看到大堂里是那个刘公子,身后还跟着一班衙差。 看到季山泉,刘公子指着季山泉嚷道:“就是他!刘班头儿,抓他回衙门。” 刘班头手一挥,说道:“拿下。” 两名衙差向楼上走来。 怜玉从怀里取出一个黄绸包,打开后站在楼梯口,待衙差走上来,举起官印问道:“认字儿吗?” 走在前面的衙差一惊,仔细看了一眼,毕恭毕敬地答道:“回姑娘的话,小的认字儿。” 怜玉眯眼一笑,说道:“滚。” “是。”衙差答应一声,赶紧下楼,到刘班头儿身边,附耳说道:“卫尉寺少卿。” 上一次在代州,何天祥的事儿让云凤长了个记性。在人世间行走,光有本事是不行的,还得有背景。所以让应灵回去找老爹,给季山泉求了个闲职,就是卫尉寺少卿。 皇上没有驳黑门主的面子,况且皇上也还记得木牛流马的事,同样也记得季山泉,所以一请便准,封了个卫尉寺少卿。 反正卫尉寺就是管理军械出入的,人在不在的没什么要紧,上面有‘卿’主事,下面有‘丞’办事,少卿一职,不上不下,十足十的闲差。 虽是闲差,品级却不低,从四品,放在京里不算什么,可到了地方上,还是管用的。 刘班头儿连忙向季山泉抱拳躬身,说道:“小的眼拙,请大人恕罪。” 季山泉看着脸已经吓白的刘公子,说道:“此人不修口德,我打了他。” 说完向怜玉伸出手,接着说道:“我赔他伤药费就是了。” 怜玉从腰带里摸出小小的一块碎银子,放在季山泉手心儿里。 季山泉扭脸愕然看着她,云凤轻声斥道:“你可真是个过日子的人,都抠儿到姥姥家去了,好歹你主子也是从四品,就这?丢谁的人呢?” 怜玉嘟嘴,回屋拿了一锭十两的银子。 季山泉将银子丢到楼下,问道:“刘公子,是谁告诉你,我在这家客栈的?” 刘公子有点儿哆嗦,答道:“是郝庄主。” 季山泉点头,说道:“知道了,你早点儿回去歇息吧。” 郝庄主等在家里,直到初更,下人才回来,说道:“庄主,没打起来,那位季公子,是卫尉寺少卿。” “啊?”郝庄主惊得目瞪口呆,季山泉居然还是官! 半晌,郝庄主问道:“刘公子呢?” 下人答道:“刘公子回家了,他告诉季大人,说是庄主让他去的。” “咳……”郝庄主一口吐沫呛在嗓子眼儿里,差点儿没背过气儿去。这姓刘的也太不是东西了!自己惹不起就算了呗,何必还要牵连他呀? 郝庄主喘过一口气,说道:“备车,快备车,我去见季大人。” 下人说道:“庄主,都初更了,这会儿过去,到城门就得将近二更,且不说季大人安歇了,看守城门的官兵也不会给咱们开门的,还是明天一早去吧。” 第272章 认栽 季山泉目光向碎掉的茶几扫了一下,说道:“这就是你的下场。” “季公子留步。”郝庄主站了起来,鬼长老死的事儿他知道,虽然他在教中身份低,可他有钱,教中有眼线,不论大事小情,都会向他通报。 季山泉撂下这话,那就是不死不休,郝庄主是个凡人,他谁都得罪不起,更不想把别人的事儿,揽到自己身上。 季山泉停步回身,郝庄主拱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是说话的时间。季公子请将住处告诉我,我再派人去请季公子。” “好。”季山泉点头,知道这庄园里必然会有阴阳教的眼线,答道:“乘运客栈,我叫季山泉。” 季山泉一行人走了,郝庄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琢磨,要不要把阴阳教的情况告诉季山泉,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能说的要如何说,不能说的被问到了又该怎么说。 这是一个攸关生死的选择! “庄主。”有下人拍门,说道:“吕家娘子来了,求见庄主。” 下人们不知道吕三娘的身份,还以为是郝庄主的相好儿,且在私底下还议论过,说庄主这么有钱,居然找了个长相如此普通,又上了年纪的相好儿。 郝庄主连忙从屋里出来,赶到厅房。 刚一进门,吕三娘便说道:“把你这里存的千年参王给我取来。” “是。”郝庄主答应一声,转身出头,偷偷地吁了口气,还以为季山泉找上门儿的事,这么快就被她知道了呢。 到库房取千年参王时,郝庄主又琢磨,季山泉找上门儿的事应该告诉吕三娘,否则迟早会有人对她说,到时又是麻烦。 取了参王回来,郝庄主将锦盒放在桌上,垂手站在一旁,低声说道:“护法,姓季的方才找上门儿来了,问我是不是阴阳教的人,看他的样子,像是不死不休。” 吕三娘微一蹙眉,问道:“你如何应对的?” 郝庄主答道:“我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问了他的住处,说再派人去请他。” 吕三娘点了点头,说道:“你等我消息。” 吕三娘拿着参王回到了葛郎中家里,偷偷地将季山泉找到庄园的事说了。葛郎中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去告诉二位长老吧。” 吕三娘轻声答道:“回头兰亭知道了,又会怨我。” 葛郎中说道:“有我呢,到时候我替你说话,是我不让你告诉她的。” 吕三娘蹙眉道:“就算不告诉她,她也知道姓季的要回来郴州啊。” 葛郎中刚要说话,听到拍门声,是教中的暗号。 葛郎中赶紧走出来开了门,一个年轻人抱拳道:“教主手谕。”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葛郎中,然后又抱了下拳,转身走了。 葛郎中关上门,见封信上写着自己的名字,便拆开信封,取出信。 信上写着,让葛郎中即刻将殷兰亭送回总舵,季山泉一事,不准殷兰亭再插手,如若殷兰亭不遵号令,让葛郎中将其用药迷倒,亲自送回总舵。 看完之后,葛郎中叹了口气。 吕三娘问道:“怎么了?” 葛郎中将信递给她,吕三娘接在手里看了一遍,不解地看着葛郎中问道:“教主这般心疼兰亭,你怎么还叹气呀?” “心疼?”葛郎中嗤笑了一声,说道:“他要是真心疼兰亭,就不应该让她当这个护法。这不叫心疼,教主是要保存实力。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兰亭还年轻,法力还弱,着意培养,将来必定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长老,不能折在这种小事儿上。” 说完之后,葛郎中又自嘲一笑,说道:“实则这回的事儿也不算小了,连魔长老都搭进去了,姓季的这伙人,不是凡人呐。” 吕三娘问道:“我还去把姓季的事儿告诉两位长老吗?” 葛郎中摇头道:“不用去了。既然我接到了手谕,二位长老必然也接到了手谕。教主之所以特意给我一道手谕,就是怕我不想让兰亭回去。” 吕三娘点头,又问道:“那我如何吩咐郝幕岭?” 葛郎中答道:“不用吩咐,咱俩一块儿送兰亭回总舵,你是女人,路上方便照顾兰亭。这一次的事,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教主认载了。但是教主得找个人出气,那就让姓郝的来当这个出气筒吧。” 郝庄主直等到天黑,吕三娘也没给他回信儿。郝庄主纳闷儿了,平常不管事情大小,吕三娘都会在两个时辰之内给回信儿,怎么这次没动静了。难道吕三娘出事儿了?又或者是吕三娘带人去对付季山泉,结果被季山泉抓了? 想到后一种可能,郝庄主一哆嗦,要真是这样儿的话,那季山泉不会放过他的! “郝庄主!你出来!”是刘公子的声音。 刘公子被季山泉打得昏死过去,到这会儿才醒过来。 郝庄主拉开门走出来,笑着拱手道:“刘公子,请到屋里坐。” “坐什么坐!”刘公子肿着半边脸,说话有些含混不清:“打我那小子呢?你把他给我叫出来!” 郝庄主微笑着答道:“刘公子,打你的那位季公子也是客人,并非是我郝某人的亲戚朋友,你怎么向我要人呢?” “不是你朋友啊?”刘公子抬手捂脸,骂道:“王八羔子,下手真他娘的黑!” 转而又问道:“郝庄主,那小子住哪儿?” 郝庄主失笑道:“刘公子是要报仇?” “当然!”刘公子说道:“我当时喝多了,要不然就他那样儿的,我一只手打他三个!” 郝庄主心思一转,说道:“刘公子,我倒是知道季公子的住处,可是……我怕你吃亏。” “吃亏?”刘公子嚷道:“你告诉我那小子住哪儿,我要不让他那三个女人陪我睡一宿,我跟你姓儿!” 季山泉也在等郝庄主回话,吃过晚饭之后,又等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动静,云凤说道:“相公,睡吧,明天再去找他。” “嗯。”季山泉点头。 楼下突然有人喊道:“姓季的!给老子滚出来!” 季山泉开门出来,看到大堂里是那个刘公子,身后还跟着一班衙差。 看到季山泉,刘公子指着季山泉嚷道:“就是他!刘班头儿,抓他回衙门。” 刘班头手一挥,说道:“拿下。” 两名衙差向楼上走来。 怜玉从怀里取出一个黄绸包,打开后站在楼梯口,待衙差走上来,举起官印问道:“认字儿吗?” 走在前面的衙差一惊,仔细看了一眼,毕恭毕敬地答道:“回姑娘的话,小的认字儿。” 怜玉眯眼一笑,说道:“滚。” “是。”衙差答应一声,赶紧下楼,到刘班头儿身边,附耳说道:“卫尉寺少卿。” 上一次在代州,何天祥的事儿让云凤长了个记性。在人世间行走,光有本事是不行的,还得有背景。所以让应灵回去找老爹,给季山泉求了个闲职,就是卫尉寺少卿。 皇上没有驳黑门主的面子,况且皇上也还记得木牛流马的事,同样也记得季山泉,所以一请便准,封了个卫尉寺少卿。 反正卫尉寺就是管理军械出入的,人在不在的没什么要紧,上面有‘卿’主事,下面有‘丞’办事,少卿一职,不上不下,十足十的闲差。 虽是闲差,品级却不低,从四品,放在京里不算什么,可到了地方上,还是管用的。 刘班头儿连忙向季山泉抱拳躬身,说道:“小的眼拙,请大人恕罪。” 季山泉看着脸已经吓白的刘公子,说道:“此人不修口德,我打了他。” 说完向怜玉伸出手,接着说道:“我赔他伤药费就是了。” 怜玉从腰带里摸出小小的一块碎银子,放在季山泉手心儿里。 季山泉扭脸愕然看着她,云凤轻声斥道:“你可真是个过日子的人,都抠儿到姥姥家去了,好歹你主子也是从四品,就这?丢谁的人呢?” 怜玉嘟嘴,回屋拿了一锭十两的银子。 季山泉将银子丢到楼下,问道:“刘公子,是谁告诉你,我在这家客栈的?” 刘公子有点儿哆嗦,答道:“是郝庄主。” 季山泉点头,说道:“知道了,你早点儿回去歇息吧。” 郝庄主等在家里,直到初更,下人才回来,说道:“庄主,没打起来,那位季公子,是卫尉寺少卿。” “啊?”郝庄主惊得目瞪口呆,季山泉居然还是官! 半晌,郝庄主问道:“刘公子呢?” 下人答道:“刘公子回家了,他告诉季大人,说是庄主让他去的。” “咳……”郝庄主一口吐沫呛在嗓子眼儿里,差点儿没背过气儿去。这姓刘的也太不是东西了!自己惹不起就算了呗,何必还要牵连他呀? 郝庄主喘过一口气,说道:“备车,快备车,我去见季大人。” 下人说道:“庄主,都初更了,这会儿过去,到城门就得将近二更,且不说季大人安歇了,看守城门的官兵也不会给咱们开门的,还是明天一早去吧。” 第273章 报仇 转过天一大早,云凤摇着应灵问道:“昨天让你盯着郝庄主的下人,他回去说什么了?” 应灵肚皮朝天,闭着眼睛答道:“说要来给你家季大人请罪,别吵!” “小东西!”云凤打了一下它的屁股,应灵翻了个身,放了个屁。 绍雪在一旁看着,面带微笑,心里在想,如果此时才让应灵选主人,它一定会选师姐。师姐这个人,初见之时恐怕很少有人会喜欢她,但一旦长久地相处下来,就会离不开她了。 或许这也就是师兄深爱师姐的原因吧…… 辰时刚过,郝庄主就到了客栈,他是一大早就动身,城门刚开就进了城,急火火地赶来。 进了门,问客栈伙计:“伙计,季大人起身了吗?” 昨晚刘公子来闹的事,整个客栈的人都知道,伙计答道:“没见出来。” 郝庄主说道:“你上去问问。” 伙计摇头,答道:“小的可不敢去打扰,季大人可是会打人的。” 郝庄主说道:“你一个小伙计,季大人能跟你计较吗?顶多申饬你两句,来,拿着。” 郝庄主给了伙计一小块碎银子。 伙计犹豫了一下,这块儿银子虽小,可也抵他一个月的工钱了,于是咬牙接了,向楼上走去。 伙计到了季山泉房门前,抬起手想敲门,想了想又放下,蚊子哼哼似地问道:“季大人起身了吗?” 房门应声拉开,怜玉说道:“不用害怕,我家大人从不欺压百姓,是郝庄主来了吧?叫他上来。” “是,是。”伙计如释重负,连忙转身下楼。 郝庄主已经听见,赶着走上楼来。 进了屋,不等说话,季山泉先说道:“你是经手办事的人,做不得主,我也不为难你,你也别再费什么心思,你只替我传个话,让阴阳教说了算的人来见我一面,有些话我要当面说清楚。” 郝庄主心里一松,这个简单,连忙陪着笑脸儿拱手道:“季大人吩咐,小人一定照办。季大人……” “那你就去办吧。”季山泉不想听他说阿谀奉承的话,冷着脸打断了他。 郝庄主笑意一僵,随即应道:“是,小人告退。” 郝庄主走了,怜玉问道:“少主,你要跟阴阳教的人谈什么?” 季山泉答道:“咱们杀了他们两个人,总要有个了结,我想他们也不愿意这样纠缠下去。” 怜玉眨了眨眼睛,问道:“怎样了结?殷兰亭可是要不死不休的。她要是让咱们赔命,那不是没得谈吗?” 季山泉答道:“她做不了主,否则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动静。” 渔帮的两位护法,秦多水与葛大海,自从收了火柱子的金珠,害死了常小鱼后,两人没有一天睡得踏实过,每每从噩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这天傍晚,两人又凑在一起喝酒,秦多水说道:“老葛,我不想干了,想带着老婆孩子离开郴州,找个地方过安稳日子。” 葛大海抿了口酒,摇头道:“你走不了。火柱子的人盯得很紧,他想收编咱们渔帮。” 秦多水沉默,半晌后,端起酒盅,猛然一扬头,将一盅酒倒进嘴里。 “老秦……”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像在脸旁耳语。 秦多水一激灵,猛然抬起头四下查看。 葛大海茫然问道:“怎么了?” 秦多水眼神慌乱,隔了一会儿才答道:“我听见有人喊我。” “没有啊。”葛大海皱眉,也四下里看了看。 秦多水咽了咽口水,觉得后脖梗子发凉,刚才那个声音,像是常小鱼,难道常小鱼回来讨债了。 葛大海见他神不守舍的样子,说道:“别喝了,早点儿回家吧,好好睡一觉。” “嗯。”秦多水点头,站起来说道:“那我走了,你也早点儿睡。” 葛大海点了点头,他不像秦多水,他没有家,就住在总舵里。年轻的时候,葛大海也有过心仪的女子,只是可惜,被恶霸给糟蹋了,跳了海。 葛大海跟了鹰老之后,把那个恶霸捅死了,但再也没提成亲的事儿,这大半辈子,就这样一个人过来了。 秦多水走了,葛大海又自己喝了两盅,便起身到炕边铺被褥。 “老葛……”阴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葛大海猝然回身,看到常小鱼一脸死灰地站在屋子中间。 葛大海全身发凉,使劲挤着眼睛闭了一会儿,再睁开时,常小鱼跟他脸对着脸,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盯着他。 “啊!”葛大海终于压不住心里的恐惧,喊了出来,摔坐在炕上。 常小鱼又飘到他近前,说道:“老葛,你能睡得安稳吗?” 葛大海颤抖着手,摸向炕头的刀。 常小鱼猛然扑上去,掐住了葛大海的脖子…… 秦多水一路往家走,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但几次回头,都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转进胡同儿,身后响起一个阴沉的声音:“老秦……” 秦多水猛然回身,看到一个黑影站在那里,阴暗的胡同儿里,看不清容貌。 秦多水声音发颤地问道:“是小鱼吗?” “是我。”常小鱼阴森地回答,而且问道:“你能睡得安稳吗?” 秦多水长长地吁了口气,心里反倒没那么害怕了,说道:“我睡不安稳。小鱼,你杀了我吧,但我求你,祸不及家人,放过我的老婆孩子。” 常小鱼飘近了些,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秦多水答道:“你不死,我老婆孩子就要死,帮里很多兄弟就要死。小鱼,我对不起你,我把命还你,你动手吧。” 常小鱼沉默着,半晌之后才问道:“你以后打算跟着火柱子吗?” 秦多水叹了口气,答道:“我就是再没心肝,也不会跟着杀了鹰老的畜生混日子。我想离开郴州,退隐江湖,可老葛说我走不了,说火柱子的人盯得很紧,他想收编渔帮。要不是为了老婆孩子,我早他娘的跟他拼命了!” 常小鱼又沉默了良久,转身向胡同儿外飘去。 “小鱼!”秦多从哽咽着跪下,向着常小鱼的背景磕头道:“我秦多水……对不住你呀!” 常小鱼掐死了葛大海,却放过了秦多水,因为他相信,秦多水害他,不是单纯地为了钱。而且秦多水说得也在理,如何换作是常小鱼,也会这么做,毕竟要先保着家人。 常小鱼来到了火柱子的宅院外面,如今的火柱子,高门大户,富甲一方。门口还摆着两只石兽,常小鱼不认识那是什么东西,估计也就是装门面的。 常小鱼向大门飘去,刚进一丈之内,两只石兽的眼睛同时射出红光,将常小鱼打飞了出去! 常小鱼浑身如火烤一般,在地上翻滚了老半天,才好受了一些。 看着那两只石兽,常小鱼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怵,缓了半天,爬起来向后院绕去。到了后门,倒是没有石兽,可常小鱼还是小心地靠近。 这一次进到一丈之内,没有红光打他,常小鱼放心了,向后门飘去。 然而,离着后门还有三尺,常小鱼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被弹了开去。虽然身上没有火烤一般的疼痛,但想进宅子,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常小鱼尝试了许久,只能悻悻地离开。 察觉到鬼气,云凰迎了出来,见是常小鱼,云凰问道:“你来做什么?” 常小鱼微微低着头,答道:“我去找火柱子报仇,可进不去他的宅院,他的宅院门口摆着两只石兽,眼睛能发红光,整座宅子都被一堵无形的墙围了起来。” 云凰问道:“你想怎样?我相公一早就说过,不会帮你报仇的。” 常小鱼说道:“季夫人,我不是来求你们帮我报仇,只想求季道长毁掉那两只石兽。” 云凰想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了,今天太晚了,我相公已经安歇了,明天我会告诉他,你明天掌灯后再来吧。” 常小鱼抱拳道:“多谢季夫人,告辞了。” 巫阳飘下来问道:“什么事?” 云凰把事情告诉了她,巫阳蹙眉道:“那个火柱子原本就是个护院,就说有了钱,也不至于几天的工儿夫就开了窍,要想弄出个能挡住怨魂的结界,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云凰愕然道:“我倒没想那么多。” 巫阳说道:“等明天山泉他们睡醒了再商量吧。” 郝庄主睡梦中感觉有人摇晃他,睁开眼,看到一个陌生男子站在床前。 郝庄主猛然坐起来,惊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男子抱拳道:“郝庄主,在下金决,深夜造访,打扰勿罪。” 郝庄主瞬间瞪大了眼睛,教中五大杀手,分别是金决,木决,水决,火决,土决,四男一女,并称五行决,平日不得见,一见命归西! 郝庄主大声说道:“我郝幕岭对教主忠心耿耿!为什么要杀我?我犯了什么错?” 金决平静地说道:“教主说你犯了错。” 金光一闪,郝庄主直愣愣地瞪着金决,笔直地往后倒下。 金决转身,骇然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背对着月光,看不清容貌。 第274章 有冤有仇 金决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站在这里,郝庄主因为被自己挡住,所以看不见他,而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如果这个人不是鬼的话,就一定是比自己厉害得多的高手! 金决翻手亮出金刀,沉声问道:“尊驾何人,意欲何为?” “贫道季山泉。”季山泉答了一句,问道:“你是阴阳教的人?” 季山泉早上的时候让郝庄主给阴阳教传讯息,但不放心,怕郝庄主逃跑,就让应灵过来看着郝庄主。 应灵不能睡觉,心里有气,半夜跑回去叫醒季山泉,使坏说郝庄主要逃跑,所以季山泉就赶来了,正巧碰上金决。 应灵蹲在季山泉肩头,抱着两只前爪盯着金决,心想这种歪打正着的事儿可不多见,这小子也是够倒霉的。 听到‘季山泉’三个字,金决心里一沉。教主之所以下令杀掉郝庄主,就是因为郝庄主替季山泉传讯,教主说郝庄主吃里扒外。 其实金决心里明白,死了两位长老,教主总要找个人背黑锅,可金决没有想到,季山泉会在庄园里。如此看来,郝庄主还真的是吃里扒外! 金决身形一晃,金刀向季山泉的咽喉划来。 金决的动作很快,快到只是一眨眼之间,季山泉好像没有动过。 应灵问道:“是金的吗?” 季山泉答道:“纯金的。” 应灵看着金决问道:“刀鞘呢?” 金决这才察觉手里空了,金刀不知何时脱了手。 金决倏然后退,看到金刀夹在季山泉左手的指缝里。 杀手被当面夺了兵刃,相当于已经丢了半条命。金决从腰间拔出刀鞘,猛然掷向季山泉。 ‘铮’的一声,季山泉用金刀将刀鞘击飞,撞在房顶上,落下来时,‘嚓’的一声轻响,套在了金刀上。 应灵一把抢过去,说道:“我拿着。” 金决放松了双手,两次攻击,他已经尽了全力,而季山泉只是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 功力差得太远,如小儿搏勇士,金决淡淡地笑了。 季山泉说道:“你不要以为一死就能了事,我是修道之人,你死了,我还可以拘你的魂。” 金决皱眉,问道:“你要怎样?” 季山泉问道:“你们教主是谁?” 金决答道:“教主就是教主,他老人家的名讳,不是我应该知道的。” 季山泉又问道:“你们总舵在哪里?” 金决答道:“我不能告诉你。” 季山泉看了一眼站在金决旁边,郝庄主的阴魂,问道:“为什么要杀郝庄主?” 金决明显是看不见郝庄主的阴魂,答道:“教主下令杀他,我没有资格问缘由。” 季山泉沉默,杀了郝庄主,那就说明阴阳教不想再纠缠这件事了。损失了两名高手也不在乎,这个教主不但城府深,耐性也是极好的,将来必是大患! 可问题是,金决是杀手,即使拷问他,从他嘴里知道总舵的位置,难道还要打上门儿去吗? 正如巫阳所说,阴阳教能有这样的势力,必须是盘根错节,藏龙卧虎,凭他们几个人,冒昧去挑衅,实为不智之举。 很多事,都要顺其自然,好在自己这回没吃亏,既然对方想息事宁人,季山泉也没必要揪着不放。 季山泉转身出门,金决一愣,追到门口,看到季山泉已经跃出了院墙。 郝庄主追着季山泉,问道:“你怎么不杀他呀?他是阴阳教五大杀手之一,他杀过很多人!” 季山泉不理他,郝庄主又问道:“你不会看不见我吧?你有个鬼娘子,你看不见鬼吗?” 季山泉站住脚,叹了口气,说道:“我不会替你报仇的。” 郝庄主愕然问道:“为什么?” 季山泉答道:“因为你是罪有应得。” 郝庄主嚷道:“我怎么就罪有应得了?” 季山泉冷冷地说道:“去了地府,你自然就会明白,不要再纠缠我,否则,你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郝庄主一哆嗦,倏然退后。 季山泉向城门返回。 回到客栈后,云凰没有提常小鱼的事,免得刚了结一件事,又新出来一件事,扰得他睡不好觉。 待到第二天,云凰才把常小鱼的事告诉季山泉。 季山泉说道:“我本来也是要去找火柱子的,鲛人利用常小鱼把咱们诓回来,我就把他们与陆地上的联系断掉。” 云凤问道:“杀了火柱子?” 季山泉点头。 云凤说道:“那有什么用?杀了火柱子,鲛人可以再找别人嘛。” 绍雪说道:“总归火柱子是该死。” 云凤嗔道:“你除了帮着他说话,能不能说点儿别的什么由头?” 绍雪嘟嘴,低下头不再吱声。 应灵不高兴地说道:“你干么总训斥我姐姐,不就是抱了你相公嘛。” 云凤和绍雪同时斥道:“你闭嘴呀!” 巫阳说道:“我以前听人说过,鲛人善织,其所织鲛绡,入水不濡,百金难求。他们每每会在月圆之夜,浮上水面开设集市,如果凡人能到达那里,便能用便宜的东西换得鲛绡,拿回来之后,就能一夜暴富。但往往去者多,还者少。” 云凤问道:“你要说什么?” 季山泉答道:“巫阳的意思是说,鲛人不会随便跟凡人接触,要有因缘才行。鹰老救了鲛人王,火柱子杀了鹰老,他们两人都是有因缘的人。如果把火柱子杀了,鲛人想找别人代替,恐怕要花费很多时间,甚至于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哦。”云凤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绍雪说道:“咱们动手杀人……不太好吧?” 季山泉答道:“惩奸除恶,份所应当。” 巫阳却说道:“火柱子雇佣了很多人,如果咱们去动手,只怕要杀很多人。你现在不仅仅是入世修炼的修道之人,还是朝廷授职的官员。大张旗鼓地去杀人,总是不好。依我看,还不如把那两个石兽毁掉,让常小鱼去报仇更好一些。” 季山泉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入夜之后,季山泉带着绍雪,跟着常小鱼来到了火柱子宅院前。 绍雪走到近前仔细地端详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兽啊?我怎么没见过?” 季山泉摇头道:“我也不认识,或许是鲛人的神兽吧?” 绍雪开了慧眼,片刻后说道:“一种我没见过的法术,如果强行毁掉,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季山泉说道:“你退开。” “我不。”绍雪声音虽轻,却很执拗。 季山泉说道:“那你站到我身后。” “嗯。”绍雪答应一声,挪到他身后。 季山泉一掌拍在石兽的脑袋上。 “嘭!”一团红光冒起,将季山泉震开,撞在绍雪身上。 整座宅子似乎都颤了一下! “你没事吧!”绍雪转到他身前,紧张地看着他。 “没事。”季山泉摇头,眼睛盯着石兽,看到石兽的眼中有血一样的液体流出来。 大门拉开,涌出来十几个拿刀的人,火柱子跟着出来,一脸的煞气。但看到是季山泉,火柱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季公子呀,这大夜里的,怎么跟一个死物较劲呢?怎么?它惹着你了?” 季山泉看着火柱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火柱子呵呵一笑,说道:“季公子,你是行家里手,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呀。” “火爷!”有护院说道:“神兽眼睛流血了!” 火柱子脸色一变,快步走到石兽旁边看了一眼,而后怒视着季山泉斥道:“你什么意思?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跑来我家捣乱!” 季山泉说道:“你替鲛人卖命,用宝物引发世人争斗,我被牵涉其中,我娘子因此而受伤,你还敢说与我无冤无仇?” 火柱子微微眯眼,说道:“杀了他们。” 十几名护院举刀向季山泉和绍雪冲来。 绍雪探手拔出泰阿剑,一剑横扫,剑气挥出,十几名身强力壮,杀人无算的护院,一同被击飞出去。 火柱子惊得瞪目结舌,转身向门内跑去。 常小鱼满面狰狞地追了进去,却又瞬间被掀飞了出来,摔在季山泉面前,满脸通红,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着。 门里,一个长袍拖地,头戴斗笠的人,拄着通体晶莹,顶端镶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的手杖,一步一蹭地走了出来。 绍雪蹙眉道:“这人走路的样子好怪。” 季山泉笑了一下,答道:“应该是鲛人的法师。” 绍雪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惊异道:“鲛人也有法师呀?” 季山泉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像是说笑,倒似是极为认真的样子,失笑道:“狐族也有祭司啊。” “对哦。”绍雪眯眼一笑,说道:“他那个手杖好像很值钱。” 季山泉微笑道:“你怎么也变得贪财了?” 绍雪一本正经地答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火柱子跟在那人身后,指着季山泉嚷道:“他!就是他!” 那人发出奇怪的吟唱声,同时挥动手杖,一团红光陡然向季山泉和绍雪扑来。 第275章 最后的了断 “轰!”季山泉和绍雪同时挥出剑气,与鲛人法师发出的红光相撞。 剧烈的震荡所产生的气浪,将周围的人尽数掀飞,常小鱼险些直接被震得灰飞烟灭! 火柱子被震回到院子里,撞在花坛上,后背断了似的疼,脸色吓得煞白。他知道季山泉不是普通人,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厉害! 鲛人法师的长袍被气浪撕碎,露出健硕的肌肉,粗壮的鱼尾,还有丑陋凶恶的面容。 绍雪诧异道:“不是说鲛人很美吗?” 季山泉答道:“女鲛人很美,男鲛人极丑,而且越是厉害的男鲛人越丑。” “呵呵……”绍雪笑得有些异样。 季山泉愕然看着她,问道:“你笑什么?” 绍雪摇头:“没什么。” 季山泉皱眉,绍雪却不再说话,她方才脑子里突然冒出的龌龊念头,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他。 鲛人法师挥舞着手杖,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绍雪扭脸看着季山泉,问道:“你在等什么?” 季山泉答道:“等它动手,我想更多的了解一下鲛人的术法。” 一团红光再度袭来,红光里面好似有一团燃烧的火焰,跳跃着金黄色的火苗儿。 “避。”季山泉飘身退开,绍雪向反方向退开。 红光打在对面的房墙上,轰然炸响,燃起了火焰。 季山泉看清楚了,是手杖上的那颗红宝石在起作用。如此说来,鲛人的术法应该是借助物体的能量。 鲛人法师再次挥动手杖,嘴里咿咿呀呀地吟唱着。 季山泉微微皱眉,就它发动一次攻击这段间隔,足够杀它十几回的,这样也能打架吗? 又一团红光向季山泉扑来,季山泉再次闪开,倏然到了鲛人法师近前,一把夺了它的手杖,然后退回到绍雪身边。 绍雪伸手就将那颗硕大的红宝石掰了下来。 季山泉失笑道:“你怎么跟应灵一样,毁东西呀?” 绍雪抿嘴一笑,将红宝石揣进怀里,说道:“回去给师姐。” “女人!该死!”鲛人法师愤怒地叫嚷,身上起了变化,如同罩上了一层鳞甲,蹒跚着向两人走来。 季山泉丢掉手杖,欺身近前,一剑刺向它肩头。 鲛人法师不躲不闪,‘铮’的一声,灵血剑如中铁石,抵在它的身上,未伤分毫。 鲛人法师翻手来抓剑身,季山泉手腕一转,灵血剑又刺向它的左眼。 鲛人法师闭上了眼睛,又是‘铮’的一声,剑尖被眼皮挡住,鲛人法师双手一合,向剑身扣来。 季山泉撤剑,左掌击向它的前胸。 ‘嘭’的一声,鲛人法师晃了晃,季山泉反被震退了两步。 季山泉微一皱眉,他这一掌虽然留了些力,可即使是打在石头上,也能把石头打碎了,而鲛人法师竟然只是晃了晃。 绍雪赶上来与季山泉并肩而立,两人同时拍出一掌。 掌力喷涌,鲛人法师眼神一滞,随即被掌力击飞出去,撞在刚刚缓过劲儿,走出来的火柱子身上,再次将火柱子撞回院中,磕在花坛上。 “哎哟……”火柱子蜷缩在地上,**道:“我的腰啊……” 绍雪偷偷地用眼角瞄了季山泉一眼,心中莫名的窃喜,感念师父教了她和他阴阳共生术,光凭这一点,她就能理直气壮地跟着他。 “啊!啊!啊!”鲛人法师蹦起来,冲着两人叫喊,身上闪着晶莹的光芒,鳞甲好像又加厚了一层。 绍雪蹙眉道:“还能再变化?二郎神吗?” 季山泉失笑道:“哪有这么丑的二郎神?” 绍雪嫣然而笑,师兄现在愿意同她说笑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一本正经的了。 常小鱼飘到两人身后,说道:“两位道长,能不能请你们将那两个石兽毁掉,我要去掐死火柱子。” 季山泉与绍雪对视一眼,同时拍出一掌,击向一个石兽。 ‘嘭’的一声,石兽碎成了块儿,两人又同时拍出一掌,将另一个石兽也打碎了。 宅子上空骤然出现了一片红光,随即湮灭。 常小鱼倏然不见了。 鲛人法师一蹦一蹦地向两人冲来,绍雪禁不住笑出声儿来。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打架呢,还有心情笑。” 两人同时挥出剑气,两只闪着金光的猛虎,近距离撞在鲛人法师身上,将它击飞出去,撞塌了院墙。 应灵看看绍雪,又看看季山泉,不解地问道:“你们事先又没有说,为什么会用同样的招势啊?” 绍雪答道:“碰巧了。” 季山泉答道:“心意相通是阴阳共生术的基础,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也就不用一同修炼了。” 绍雪脸色微红,抿着嘴微笑。 “啊!”鲛人法师从碎砖中蹦了出来,再次叫喊着向他们冲过来。 绍雪笑意淡去,愕然道:“它怎么能扛得住咱们两人融合后的法力!” 季山泉也是极为诧异,如果鲛人的鳞甲这么坚固,那他们还不早就占领陆地了?或许还是因为法力的原因。 两道剑气再次挥出,这次用的是朱雀展翅,鲛人法师被击飞得更远,而且在它被击中时,季山泉看到有鳞片纷飞。 鲛人法师这一次没有立刻蹦起来,而是在地上骨碌了两下,才费力地站起来,转身用力一蹦,蹦起一丈多高,向远处落去。 “它要跑!”绍雪迈步就要追。 季山泉拉住她,说道:“放它走吧,无谓再与鲛人族起冲突。” 院子里,常小鱼骑在火柱子身上,掐着他的脖子。 火柱子瞪着眼珠子,想掰开常小鱼的双手,可他的双手,却一次又一次从常小鱼的手臂上穿过,根本碰不到常小鱼。 常小鱼恶狠狠地问道:“我师父的魂儿呢!魂儿呢!” 火柱子挥舞着手臂,费力地答道:“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说!”常小鱼又加了把力气。 火柱子艰难地答道:“没……没了……被鲛人……弄没了……” “什么叫弄没了!”常小鱼再次加力,火柱子吐出了舌头。 季山泉走到近前,说道:“没了的意思,就是被驱散了。常兄弟,鹰老的魂儿,被鲛人驱散了。” “啊!”常小鱼愤怒地吼叫,火柱子翻起了白眼儿…… 客栈里,云凰看着云凤,见她悠闲地喝着茶,还让怜玉给捶着腿,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云凤怔了怔,反问道:“什么呀?” 云凰蹙眉道:“绍雪呀。” 云凤笑了一下,点了点怜玉的头,说道:“这儿还一个呢,等了两千多年,如果三千年历劫时不被雷劈死,还不知道能活几千年呢。” 怜玉笑了一下,低着头没应声儿。 云凰明白了,云凤的意思是,大家都是修道之人,或许千百年的时间里,都是不老不死的样子,凡人在时间上的无奈,对他们来说是不存在的,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 云凤眯眼笑道:“我知道姐姐以前是为了哄我开心,才会说即使我答应,姐姐也不会答应。现在我想明白了,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了,不必时时处处地别扭着,到最后,为难的其实还是自己。” 云凰看着怜玉说道:“怜玉,咱们这儿说的话,你可不许告诉你主子啊。” 怜玉微笑道:“大奶奶放心吧,两位奶奶能当着奴婢说这些话,那是没把奴婢当外人,奴婢是忠于少主,可还不至于没心没肺。” 云凤抚了下她的脸蛋,说道:“怜玉最乖了,比应灵那个小东西乖多了。” 怜玉连忙用手指门口,她已经听到少主上楼的脚步声了。 门‘咣’的被推开,应灵蹿到桌面上,瞪着云凤叫道:“你不疼我了!我不活了!我死给你看!” 云凤拿起一块熟牛肉,直接塞进它嘴里。 阴阳教的事告一段落,众人商量了一下,让应灵将三条额带先送回飞云观,交给了尘真人保管。毕竟他们还要去琉球找丘平子,带在身边,既用不上,还容易引来麻烦。 再回到潮州,已经是初夏时节,云凤也没有再换男装,一男三女走在街上,引来无数人的目光,既惊艳三女的俊俏妩媚,又嫉恨季山泉的艳福无边。更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地痞无赖上前挑衅,方便季山泉活动筋骨。 将到客栈,一队衙差跑了过来,护着一顶小轿。离着还很远便停下,轿子里下来一个官,穿着官服。 官提着裙摆快步向季山泉走来。 季山泉一皱眉,云凤轻声说道:“必然是郴州刺史知会了潮州刺史,看这个样子,是来迎接你这位卫尉寺少卿的。” 季山泉看着她轻声问道:“有这个必要吗?” 云凤微笑着答道:“对他们来说,有这个必要。” 官走到近前,躬身施礼道:“下官潮州刺史白宇泽,见过季大人,见过二小姐。” 云凤一愣,见过季大人也就是了,怎么还‘见过二小姐’? 云凤微微福身,说道:“恕我眼拙,不知何时何地见过白大人?” 白宇泽拱手答道:“二小姐误会了,下官不曾有幸一赌二小姐芳容,此事说来话长,请季大人与二小姐到府衙用茶。” 第276章 麻家村 潮州半年前闹鱼妖,一开始白宇泽没当回事儿,以为是民间讹传,还贴出告示,严令不许以讹传讹,否则按律收监! 但事情并没有像白宇泽想的那样止歇,反倒越闹越大,白宇泽便向京里递了个折子,可是收到的回复却是妄言乱政,命其自省。 白宇泽没有办法,只能私底下求人,有人告诉他,说卫国公的女婿是高人,而且皇上还亲封为卫尉寺少卿。 白宇泽就派人去京里求卫国公,就在半月前,进京的人回来了,说季大人就在郴州。 白宇泽就派人去郴州,郴州又说了,去你们潮州了,一男三女,或者是两男两女,长得都特别漂亮。 白宇泽这才让人在城门口盯着,今天季山泉四人一进城,白宇泽就接到了通报,赶来迎接了。 季山泉耐着性子,听他絮絮叨叨地把话说完,问道:“白大人,能否说一说鱼妖的事?” “哦……”白宇泽有些尴尬,说道:“不瞒季大人,实则下官没有见过鱼妖,只是有渔民来告状,说是族长强行将他们的孩子投进水里祭司鱼妖,所以……” 白宇泽停住,没有往下说。 季山泉皱眉问道:“白大人是如何处置的?” 白宇泽迟疑了片刻,说道:“季大人或许久在京城,不熟悉地方上的民俗。族中的事,都是众人议定,嗯……官府不好插手。” 季山泉问道:“既然不好插手,白大人又为何不辞劳苦地找人帮忙呢?” 白宇泽被问得哑口无言,云凤说道:“相公,还是去渔村看看吧。” 季山泉问道:“白大人,那个渔村在什么地方?” 白宇泽连忙答道:“下官派人护送季大人与二小姐前往。” 小渔村的人都姓‘麻’,渔村也叫麻家村,离海边不远,站在村口就能看到大海。 麻家村世代以打鱼为生,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却很安逸。 半年前,麻家村的人像往常一样出海打鱼,离岸不久,海面上突然翻起巨浪,掀翻了所有的渔船。 巨浪之中,蹿出一条数丈长的大鱼,张着血盆大口,嘴里长满了尖利的牙齿! 一开始,大家只是以为碰上了怪鱼,心里想着这回铁定是没命了。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怪鱼开囗说话了:“凡人,你们世代在本尊的海域打鱼,却从未供奉过本尊,从今日起,若是还想在这里打渔,就要每年用一对童男童女供奉本尊!” 村民逃回了岸上,将大鱼的话告诉了村长兼族长,麻孝文。 麻孝文便张罗着请道士开坛祭祀,结果祭祀当天,大鱼掀起巨浪,将祭台打翻,还叼走了开坛作法的道士。 道士都被叼走了,麻家村的人绝望了。 这些事,是来麻家村的路上,麻班头儿对季山泉说的。 季山泉问道:“麻班头儿,你也是麻家村的人吗?” 麻班头儿应道:“回大人,小的是麻家村的人。” 季山泉又问:“你们是如何挑选谁家的孩子作供品?” 麻班头儿答道:“族中公议。” 季山泉不再说话。 到了麻家村,季山泉让麻班头带他去孩子作供品的那家人家去。 麻班头儿有些为难,说道:“大人,那家的女人疯了,还是不要去了,免得惊吓到二小姐和两位女眷。” 云凤冷淡地说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惊不着,带路吧。” 族长麻孝文接到消息,带着几位老者迎了出来,躬身道:“听闻季大人不辞劳苦,体察民情,小民等不胜感佩。小人麻孝文,是麻家村的村长,也是族长,请季大人及诸位女眷到舍下用茶。” 季山泉皱眉,他极其不习惯‘官’的这个身份。像以前那样,他就是个道士,这些有苦有难的人见了他,都会哭天抢地,上来就说正事儿。可现在……到哪儿都是虚头巴脑的阿谀奉承。 季山泉说道:“你先回去泡茶吧,我去没了孩子那家看看。” 麻孝文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季大人,那家的女人疯了,也没有打扫,脏得很,季大人……” 季山泉不听他说,看着麻班头儿说道:“带路。” 推开虚掩的院门,看到一名年轻的妇人坐在院子里,头发披散,衣不蔽体,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眼神空洞地轻轻摇晃着。 季山泉侧身回避,云凤抢一步进去,到屋里找了被子,将那妇人包起来。 季山泉眼色冰冷,逼视着麻班头儿问道:“这家的男人呢?” 麻班头儿眼神有些慌乱,低着头答道:“麻舟桥不服族中公议,到衙门去告冤状,按族规……关起来了。” 云凤斥道:“那便留下一个疯了的女子任人欺凌吗?你们还是人吗!” 麻班头儿低着头答道:“二小姐息怒,麻氏疯了以后,常常不穿衣服,没有人欺凌她。” “你放屁!”云凤气得有些哆嗦,下面的话,却说不出口。 云凰在玉佩中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人比妖魔恶,生为贫贱,福祸都不是自己能把控的。” 绍雪走到麻氏身边,诊了脉,看了眼底,说道:“魄散魂移,治好不难。” 季山泉答道:“扶到屋里去治。” 麻班头儿脸上变色,尴尬地笑道:“季大人……疯子也能治好?” 季山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答道:“世间的医术治不好,但是我们所学的,不是世间的医术,所以能治好。不但能治好,而且还能让她回想起来,在她发疯之时,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麻班头儿咽了口干沫儿,没敢说话。 屋里,绍雪给麻氏下了针,麻氏昏了过去。 绍雪轻声说道:“师姐,她已经有了身孕。” 云凤抿着嘴冷着脸。 巫阳说道:“把胎儿取出来,否则她清醒以后,还是会寻死。” 绍雪轻声问道:“要不要问问师兄?” 云凤蹙眉道:“这种事问师兄干什么?取出来,反正还没有成形,也无魂魄,就是块肉而已。” 一个时辰过去了,麻孝文见季山泉等人还没来,便让他儿子麻海风去请。 麻海风到了麻舟桥家,看到季山泉和麻班头儿站在院门口,便上前拱手道:“大人,小的麻海风,是族长的儿子,请季大人到舍下用茶。” 季山泉答道:“喝茶不忙,你先回去吧。” 麻海风看向麻班头儿,麻班头儿轻声斥道:“快滚!” 行针过血,聚魄安魂,绍雪直忙到掌灯时分,麻氏才悠悠醒转,张开眼看到绍雪,麻氏茫然问道:“你是谁呀?” 屋里陡然响起凄厉的哭喊声,季山泉看着脸色阴阳不定的麻班头儿说道:“治好了,你有没有话对我说?” 麻班头儿低着头迟疑着,季山泉又说道:“我虽然受了皇封,但做事还是按江湖规矩,你可知道,江湖规矩,对他人妻女之罪,如何惩处?” “季大人!”麻班头儿扑通跪下,说道:“季大人,这里边儿没我什么事儿,都是刚才那个麻海风!” 麻氏是麻家村里少见的美人坯子,麻海风对她垂涎已久,只不过,麻氏生得晚,长大时,麻海风早已娶妻,且不准他纳妾,所以麻海风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麻氏嫁给了麻舟桥。 但是麻海风不死心,经常偷偷摸摸地调|戏麻氏,后来麻氏把这个事儿告诉了麻舟桥,麻舟桥闹到族长家,让族长家丢了好大的面子。 季山泉明白了,正因为有这样的仇怨,所以这次碰上鱼妖,才会拿麻舟桥的孩子去当贡品。 过了一会儿,绍雪跑了出来,唤道:“师兄,进来吧。” 季山泉说道:“不用了,叫云凤出来,咱们去族长家。” 转而又对怜玉说道:“你留下看着麻氏。” 怜玉嘟嘴,季山泉轻声说道:“听话。” “哦。”怜玉不情不愿地向院中走去。 季山泉来到族长家,麻孝文连忙迎到院门口,季山泉不等他开口,抢先说道:“带我去上次祭祀的地方看看。” 麻孝文说道:“大人辛苦半日,还是……” 季山泉打断他,冰冷地说道:“你好像不着急嘛,反正不用你家的孩子作供品是吗?” 麻孝文一愣,季山泉又说道:“麻氏的疯病,我师妹已经给她治好了,先处置鱼妖的事儿,然后再说麻氏的事儿。对了,麻舟桥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放他回家。” 麻孝文愕然看向麻班头儿。 麻班头儿挤眉弄眼儿地轻轻摇了下头。 麻孝文连忙躬身道:“小人遵命。” 祭祀的地方,离海边只有五丈左右的距离,季山泉背着手看着海面,不说话。 麻孝文搞不清楚这位季大人是什么意思,实则连云凤都不明白季山泉要干什么。 季山泉站了好一会儿,问道:“鱼妖要一对童男童女,另一个是哪家的孩子?” 麻孝文近前一步,躬身答道:“回大人,麻舟桥家有一双儿女,刚好够数,就都用作供品了。” ‘啪’的一声脆响,季山泉将他扇倒在地,压了半天的火气,终于压不住了。 第276章 麻家村 潮州半年前闹鱼妖,一开始白宇泽没当回事儿,以为是民间讹传,还贴出告示,严令不许以讹传讹,否则按律收监! 但事情并没有像白宇泽想的那样止歇,反倒越闹越大,白宇泽便向京里递了个折子,可是收到的回复却是妄言乱政,命其自省。 白宇泽没有办法,只能私底下求人,有人告诉他,说卫国公的女婿是高人,而且皇上还亲封为卫尉寺少卿。 白宇泽就派人去京里求卫国公,就在半月前,进京的人回来了,说季大人就在郴州。 白宇泽就派人去郴州,郴州又说了,去你们潮州了,一男三女,或者是两男两女,长得都特别漂亮。 白宇泽这才让人在城门口盯着,今天季山泉四人一进城,白宇泽就接到了通报,赶来迎接了。 季山泉耐着性子,听他絮絮叨叨地把话说完,问道:“白大人,能否说一说鱼妖的事?” “哦……”白宇泽有些尴尬,说道:“不瞒季大人,实则下官没有见过鱼妖,只是有渔民来告状,说是族长强行将他们的孩子投进水里祭司鱼妖,所以……” 白宇泽停住,没有往下说。 季山泉皱眉问道:“白大人是如何处置的?” 白宇泽迟疑了片刻,说道:“季大人或许久在京城,不熟悉地方上的民俗。族中的事,都是众人议定,嗯……官府不好插手。” 季山泉问道:“既然不好插手,白大人又为何不辞劳苦地找人帮忙呢?” 白宇泽被问得哑口无言,云凤说道:“相公,还是去渔村看看吧。” 季山泉问道:“白大人,那个渔村在什么地方?” 白宇泽连忙答道:“下官派人护送季大人与二小姐前往。” 小渔村的人都姓‘麻’,渔村也叫麻家村,离海边不远,站在村口就能看到大海。 麻家村世代以打鱼为生,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却很安逸。 半年前,麻家村的人像往常一样出海打鱼,离岸不久,海面上突然翻起巨浪,掀翻了所有的渔船。 巨浪之中,蹿出一条数丈长的大鱼,张着血盆大口,嘴里长满了尖利的牙齿! 一开始,大家只是以为碰上了怪鱼,心里想着这回铁定是没命了。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怪鱼开囗说话了:“凡人,你们世代在本尊的海域打鱼,却从未供奉过本尊,从今日起,若是还想在这里打渔,就要每年用一对童男童女供奉本尊!” 村民逃回了岸上,将大鱼的话告诉了村长兼族长,麻孝文。 麻孝文便张罗着请道士开坛祭祀,结果祭祀当天,大鱼掀起巨浪,将祭台打翻,还叼走了开坛作法的道士。 道士都被叼走了,麻家村的人绝望了。 这些事,是来麻家村的路上,麻班头儿对季山泉说的。 季山泉问道:“麻班头儿,你也是麻家村的人吗?” 麻班头儿应道:“回大人,小的是麻家村的人。” 季山泉又问:“你们是如何挑选谁家的孩子作供品?” 麻班头儿答道:“族中公议。” 季山泉不再说话。 到了麻家村,季山泉让麻班头带他去孩子作供品的那家人家去。 麻班头儿有些为难,说道:“大人,那家的女人疯了,还是不要去了,免得惊吓到二小姐和两位女眷。” 云凤冷淡地说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惊不着,带路吧。” 族长麻孝文接到消息,带着几位老者迎了出来,躬身道:“听闻季大人不辞劳苦,体察民情,小民等不胜感佩。小人麻孝文,是麻家村的村长,也是族长,请季大人及诸位女眷到舍下用茶。” 季山泉皱眉,他极其不习惯‘官’的这个身份。像以前那样,他就是个道士,这些有苦有难的人见了他,都会哭天抢地,上来就说正事儿。可现在……到哪儿都是虚头巴脑的阿谀奉承。 季山泉说道:“你先回去泡茶吧,我去没了孩子那家看看。” 麻孝文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季大人,那家的女人疯了,也没有打扫,脏得很,季大人……” 季山泉不听他说,看着麻班头儿说道:“带路。” 推开虚掩的院门,看到一名年轻的妇人坐在院子里,头发披散,衣不蔽体,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眼神空洞地轻轻摇晃着。 季山泉侧身回避,云凤抢一步进去,到屋里找了被子,将那妇人包起来。 季山泉眼色冰冷,逼视着麻班头儿问道:“这家的男人呢?” 麻班头儿眼神有些慌乱,低着头答道:“麻舟桥不服族中公议,到衙门去告冤状,按族规……关起来了。” 云凤斥道:“那便留下一个疯了的女子任人欺凌吗?你们还是人吗!” 麻班头儿低着头答道:“二小姐息怒,麻氏疯了以后,常常不穿衣服,没有人欺凌她。” “你放屁!”云凤气得有些哆嗦,下面的话,却说不出口。 云凰在玉佩中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人比妖魔恶,生为贫贱,福祸都不是自己能把控的。” 绍雪走到麻氏身边,诊了脉,看了眼底,说道:“魄散魂移,治好不难。” 季山泉答道:“扶到屋里去治。” 麻班头儿脸上变色,尴尬地笑道:“季大人……疯子也能治好?” 季山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答道:“世间的医术治不好,但是我们所学的,不是世间的医术,所以能治好。不但能治好,而且还能让她回想起来,在她发疯之时,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麻班头儿咽了口干沫儿,没敢说话。 屋里,绍雪给麻氏下了针,麻氏昏了过去。 绍雪轻声说道:“师姐,她已经有了身孕。” 云凤抿着嘴冷着脸。 巫阳说道:“把胎儿取出来,否则她清醒以后,还是会寻死。” 绍雪轻声问道:“要不要问问师兄?” 云凤蹙眉道:“这种事问师兄干什么?取出来,反正还没有成形,也无魂魄,就是块肉而已。” 一个时辰过去了,麻孝文见季山泉等人还没来,便让他儿子麻海风去请。 麻海风到了麻舟桥家,看到季山泉和麻班头儿站在院门口,便上前拱手道:“大人,小的麻海风,是族长的儿子,请季大人到舍下用茶。” 季山泉答道:“喝茶不忙,你先回去吧。” 麻海风看向麻班头儿,麻班头儿轻声斥道:“快滚!” 行针过血,聚魄安魂,绍雪直忙到掌灯时分,麻氏才悠悠醒转,张开眼看到绍雪,麻氏茫然问道:“你是谁呀?” 屋里陡然响起凄厉的哭喊声,季山泉看着脸色阴阳不定的麻班头儿说道:“治好了,你有没有话对我说?” 麻班头儿低着头迟疑着,季山泉又说道:“我虽然受了皇封,但做事还是按江湖规矩,你可知道,江湖规矩,对他人妻女之罪,如何惩处?” “季大人!”麻班头儿扑通跪下,说道:“季大人,这里边儿没我什么事儿,都是刚才那个麻海风!” 麻氏是麻家村里少见的美人坯子,麻海风对她垂涎已久,只不过,麻氏生得晚,长大时,麻海风早已娶妻,且不准他纳妾,所以麻海风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麻氏嫁给了麻舟桥。 但是麻海风不死心,经常偷偷摸摸地调|戏麻氏,后来麻氏把这个事儿告诉了麻舟桥,麻舟桥闹到族长家,让族长家丢了好大的面子。 季山泉明白了,正因为有这样的仇怨,所以这次碰上鱼妖,才会拿麻舟桥的孩子去当贡品。 过了一会儿,绍雪跑了出来,唤道:“师兄,进来吧。” 季山泉说道:“不用了,叫云凤出来,咱们去族长家。” 转而又对怜玉说道:“你留下看着麻氏。” 怜玉嘟嘴,季山泉轻声说道:“听话。” “哦。”怜玉不情不愿地向院中走去。 季山泉来到族长家,麻孝文连忙迎到院门口,季山泉不等他开口,抢先说道:“带我去上次祭祀的地方看看。” 麻孝文说道:“大人辛苦半日,还是……” 季山泉打断他,冰冷地说道:“你好像不着急嘛,反正不用你家的孩子作供品是吗?” 麻孝文一愣,季山泉又说道:“麻氏的疯病,我师妹已经给她治好了,先处置鱼妖的事儿,然后再说麻氏的事儿。对了,麻舟桥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放他回家。” 麻孝文愕然看向麻班头儿。 麻班头儿挤眉弄眼儿地轻轻摇了下头。 麻孝文连忙躬身道:“小人遵命。” 祭祀的地方,离海边只有五丈左右的距离,季山泉背着手看着海面,不说话。 麻孝文搞不清楚这位季大人是什么意思,实则连云凤都不明白季山泉要干什么。 季山泉站了好一会儿,问道:“鱼妖要一对童男童女,另一个是哪家的孩子?” 麻孝文近前一步,躬身答道:“回大人,麻舟桥家有一双儿女,刚好够数,就都用作供品了。” ‘啪’的一声脆响,季山泉将他扇倒在地,压了半天的火气,终于压不住了。 第277章 死没死 云凤拔出胜邪剑,就要捅死麻孝文! 季山泉一把抱住她,轻声说道:“还不到杀他的时候。” 云凤斥道:“你个黑了心肝的畜生!有多大的仇怨?把人家一双儿女都弄死了!你对得起天地良心吗!你比鱼妖还狠还恶,你哪配做人!” 麻孝文后捂着脸蜷缩在地上,不敢出声儿。跟着来的三个族中长者,都退开几步,低着头,大气儿都不敢出。麻班头儿心里有点儿哆嗦,看来季大人没有吓唬他,果然是按照江湖规矩办事。 绍雪上去,咣咣就踹了麻孝文两脚,踹得麻孝文杀猪一样惨叫。 季山泉斥道:“绍雪!” 绍雪瞪了他一眼,气哼哼地走回他身边站着。 季山泉等了一会儿,等云凤儿消了消气儿,等麻孝文不再叫唤,这才问道:“鱼妖既然说了要供品,你为什么还要祭祀?” 麻孝文答道:“回大人的话,小的是想,如果祭祀能管用,总好过用孩子作供品,谁家的孩子都是命。用麻舟桥家的一双儿女献祭,并非是因为仇怨,而是因为整个村子,只有他们家有童男童女,说来也是巧,这五六年的时间里,除了他们家,别人家都没生过孩子,我也是没办法,还请大人明察。” 季山泉和云凤,还有绍雪一同皱眉,这事儿是够巧的。难不成鱼妖就是奔着麻舟桥家的两个孩子来的? 云凤问道:“麻氏被人欺凌的事,你知不知情?” 麻孝文不作声,绍雪又要上去踹,被季山泉拉回到身边,轻声斥道:“看着云凤还不够,还得看着你?” 绍雪斜着眼瞪他,不悦道:“你真当自己是官呢?这种人还不打死了账?” 麻孝文低声说道:“小人教子无方,还请大人宽恕。” 季山泉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道:“你们送了供品之后,鱼妖还来过吗?” 麻孝文答道:“没有。” 季山泉说道:“把你们上供那天的情景说一遍,说详细些。” 麻孝文说道:“也没什么详细的,就是把两个孩子绑着扔到海里,鱼妖把两个孩子吃了之后就游走了。” 绍雪甩开季山泉的手,上去又踹了麻孝文一脚,斥道:“说详细些。” “啊!”麻孝文惨叫,他看见绍雪过来,知道是要踹他,所以躲了一下。要是不躲还好,这一躲,绍雪正踹在他软肋上,疼得麻孝文头皮都发麻。 绍雪抿住了嘴,刚才那一脚,她是冲着肩膀踹的,可没想到麻孝文躲了一下,结果踹到了软肋上,凭感觉,知道是踹断了肋骨。 绍雪虽然恨他不仁,但杀了就是了,没想着要折磨他。 “我来说。”寻声望去,麻氏和怜玉走了过来。 绍雪回到季山泉身边,背对着众人轻声说道:“师兄,我错了。” 季山泉轻声答道:“你没错,是他躲了一下。况且,要不是为了把事情弄清楚,我是不会留他活到现在的。” “大人!”麻氏扑跪到季山泉面前,磕头道:“求大人为民妇做主啊!” 那一天,天色灰蒙蒙的,像是憋着一场雨,始终下不来。 麻舟桥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麻氏搂着两个孩子在屋里痛哭,族中公议,要拿他们的孩子去当供品。 麻氏一边哭一边骂:“你这个没用的夯货!打从出事儿的那天起,我就跟你说,咱们离开这里,天下这么大,到哪儿还不能刨口吃的?可你非不干,现在好了吧?那时候我就说,全村只有咱们家的孩子小,咱们又跟族长家有仇怨,一旦鱼妖的事儿解决不了,族长肯定要害咱们家!你倒好,总是说‘不会,不会’,你现在怎么不说了?你这个废物!” 麻舟桥也不吭声儿,憋了老半天才说道:“大不了再生嘛。” “放你娘的屁!”麻氏骂道:“你说的是人话吗?” 外面响起了砸门声,麻氏厉声说道:“麻舟桥,今天你要是让他们把我的孩子弄死,我就死给你看!” 麻舟桥抄起柴刀,骂道:“娘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然而,麻舟桥和麻氏,一同被捆起来,推搡到海边,亲眼看着他们的孩子被扔进海里。 云凤咬牙说道:“抢了孩子也就罢了,还让爹娘亲眼看着,你们这群畜生!” 云凰说道:“凤儿,消消气吧,骂是没有用的,天底下这样的事很多,碰上一件,咱们就解决一件,总是不能让恶人好过了。” 麻孝文疼得冷汗真冒,也没有力气辩白,况且麻氏说得都是实情,他也没有什么可辩白的。 季山泉望着茫茫大海,鱼妖已经拿到了它想要的供品,恐怕一年之内是不会再来了。 季山泉说道:“麻班头儿,你带着这些人走吧,将麻舟桥送过来。” 麻班头儿低声说道:“大人,天色不早了,你看……” 季山泉看着麻氏问道:“麻氏,我和我的家眷,可否在你家借宿一晚?” 麻氏福身道:“民妇愿为大人效劳。” 麻班头儿一皱眉,说道:“大人……” 怜玉打断了他,斥道:“你是大人,还是我家少主是大人?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儿那么多废话?滚!” 麻班头儿等人搀扶着麻孝文走后,季山泉对麻氏说道:“把你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把他们的魂招回来。” 麻氏又跪下,磕头道:“多谢大人。” 怜玉扶她起来,说道:“别难过了,快说吧。” 麻氏哽咽着将两个孩子的生辰说了。 季山泉推了八字,掏出两张招魂符,递给绍雪一张,说道:“你招女童。” “嗯。”绍雪接过招魂符,手掐法诀。 云凤‘嗤’了一声,翻了季山泉一眼。 半盏茶的工夫,绍雪说道:“我没招到,师兄你呢?” 季山泉摇头,答道:“我也没招到。” 云凤蹙眉问道:“没招到是什么意思?” 季山泉解释道:“妖**血,不会吞噬阴魂,魂没有招到,要么是两个孩子被邪术炼了魂,要么就是还没死,所以刚才我让绍雪来招魂,而不是让你招魂,因为你的法力不够。” 云凤嘟了下嘴,说道:“我又没说什么,这样挺好啊,我做个省心省力的少奶奶,出力的事儿都有别人做了。” 麻氏握住怜玉的手,急切地问道:“姑娘,大人是说我的孩子还没死?” 怜玉答道:“也可能是被邪术炼了魂,就是魂飞魄散了。” 麻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怜玉连忙抱住她。 云凤斥道:“你个死丫头,她是凡人,你说话就不能婉转些?” 怜玉委屈道:“奴婢说的是实话嘛,是她只听见自己想听的。” 云凤斥道:“还顶嘴?弄醒她,晚上还得在她家睡觉呢。” 怜玉嘟嘴,朝麻氏脸上吹了口气。 麻氏长吸一口气醒了过来,哭喊道:“我苦命的孩子呀!” 季山泉望着海面出神,闹鱼妖这种事本来就够稀奇的。因为鱼如果修成了妖,是归龙王爷管的。龙族是正神,绝对不会让水生的妖物骚扰凡人,否则他们难辞其咎! 这件事有蹊跷。 “孩子他爹!”看到麻班头儿扶着浑身是伤的麻舟桥走来,麻氏疯跑了过去。 云凤看着两人抱头痛哭,说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要入世修炼了,我也知道为什么有很多很多的人,都不信鬼神了。” 绍雪诧异道:“为什么不信鬼神?” 云凤答道:“世间这么多苦难之事,钱权为尊,贫贱如斯者,神仙在哪里?谁能帮他们?既然不再相信神仙,自然就不会相信有鬼了。” 季山泉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他本来想说,神仙也不是千手千眼,世间之人多如蝼蚁,哪能事事都看到,事事都管得。不过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恐怕又要惹得云凤瞪眼吵闹,还是不说的好。 麻舟桥夫妇哭了一阵,向季山泉走来。 到了近前,麻舟桥哆嗦着要下跪。 季山泉说道:“不要跪了,我虽然受了官职,但本身还是修道之人,遇上这样的事,本就是我份内的事。你身上有伤,不必多礼了。” 麻舟桥低着头答道:“多谢大人。” 季山泉问麻班头儿:“麻班头儿,开坛祭祀的道士是谁?哪个道观的?” 麻班头儿答道:“是飞云观的,叫明尘子。” “飞云观?”云凤和绍雪异口同声,都是诧异地看着麻班头儿。 麻班头儿茫然点头道:“是啊,城东飞云观,有年头儿了。” 季山泉说道:“明天去飞云观。” “嘿嘿……”应灵在背包里笑。 麻班头儿一惊,盯着云凤腰间的背包。 云凤瞪了他一眼,麻班头儿连忙将视线移开。 季山泉说道:“麻舟桥浑身是伤,需要静养。麻班头儿,你再帮我们找一家借宿吧。” 麻舟桥说道:“大人,小人没事儿。” 季山泉摆了下手,这不仅仅是伤的事,人家遭了难,夫妇俩一个疯了,一个被抓,现下总算又见着了,总有话要说,不好去妨碍人家。方才他说的要到麻氏家借宿,不过是为了堵其他人的嘴,因为他宁愿睡在海边儿,也不去麻孝文家。 第278章 下毒 麻班头儿给季山泉找了个看起来大一些的宅院,主人家是个三十岁出头的人,叫麻小弟。 听说季大人要在他们家过夜,麻小弟紧张得说话都结巴,尤其是看到应灵也会说话时,更是吓得腿肚子转筋。 渔村也没什么像样的饭食,就是馒头和鱼。 应灵站在桌面儿上,不停地朝地上吐鱼刺。 怜玉嗔道:“死东西,都吐我身上了。” 应灵白了她一眼,说道:“谁让你长那么大一坨。” 怜玉白了它一眼。 麻小弟端着一盆儿肉走进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人……肉……肉……” 应灵一把抢过来,放在自己面前,将吃了半条的鱼丢进怜玉碗里,抓起一块肉就塞进了嘴里。 “哎……哎……”麻小弟满头是汗,一个劲儿地‘哎’,却说不出别的什么来。 应灵大口大口地吃,边吃还边乌哝道:“好吃……真好吃……” 季山泉微一皱眉,问道:“是有毒吗?” “嗯。”应灵答道:“有鯸鮐。”(注:河豚古称鯸鮐。) ‘啪’的一声,季山泉将筷子拍在桌面上,扭脸瞪着麻小弟。 麻小弟惊慌地说道:“不……不……不……” 麻小弟说不出来,扑通跪下,眼泪都下来了。 季山泉压了压火气,问道:“不是你下毒对吗?” “嗯……嗯!”麻小弟使劲儿点头。 季山泉说道:“你不要慌,慢慢说,我不怪罪你。” 麻小弟吭哧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才说清楚,这盆肉是族长让他儿子送来的。 应灵说道:“你们族长不错,好吃。” 怜玉拿筷子敲了一下它的头,嗔道:“闭嘴,一吃就犯傻。” 季山泉对麻小弟说道:“你去告诉让你送肉的人,就说我们吃了肉,都死了。” 麻小弟慌着点头,哆嗦着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云凤蹙眉道:“一帮凡人,用得着跟他们耍这心机吗?” 绍雪接嘴说道:“就是,咱们又不是办案来的,这种人,杀了了账。” 季山泉指着自己胸口说道:“官呐!我是官呐!如果没有这层身份,当然不用顾忌,可有了这层身份,我就得替岳父想,你们倒是痛快了,就不怕朝里的人说卫国公的女儿女婿,仗着权势草菅人命?” 云凤和绍雪都低下头不说话,巫阳斥道:“一对儿废物,也就是靠着山泉护着你们,不然你们能干什么?” 云凰看了巫阳一眼,她有意把绍雪和凤儿拴在一块儿说,无非就是想潜移默化地把绍雪的身份变成跟凤儿一样。长辈们都这么向着绍雪,看来凤儿迟早是要松口的。 麻小弟来到院儿外,麻海风等在墙根处,招手示意麻小弟过来,问道:“吃了吗?” 麻小弟满头是汗地答道:“吃……吃……” 麻海风皱眉,抬手扇了他一个嘴巴。 “吃了。”麻小弟总算是说了出来。 麻海风又问道:“人怎么样?” 说完又扇了麻小弟一个嘴巴。 麻小弟答道:“死了。” 麻海风吁了口气,掏出刀捅进了麻小弟的肚子里。 麻小弟惊愕地看着麻海风,麻海风阴笑道:“你毒害季大人,畏罪自尽。” 众人都趴在桌子上,只有应灵还在吃。 怜玉突然直起身说道:“麻小弟被杀了,杀他的人说,他毒害季大人,畏罪自尽。” 季山泉叹了口气,抬起手搓着额头。 巫阳说道:“你到底不是做官的材料,想得太简单了。” 绍雪站了起来,说道:“不管了,我去找他们算账!反正我不是卫国公什么人。侍剑,走!” 季山泉唤道:“站住。” 绍雪脚步一顿,却依然向外走。 季山泉斥道:“我让你站住!” 绍雪停步回身,嘟着嘴瞪着他。 外面,响起了哭喊声:“他爹!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呐!快来人呐!” 季山泉说道:“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杀人?他们会来的,等他们来时再说。” 麻海风一路小跑儿着回了家,兴奋地对麻班头儿说道:“成了,都死了,我把麻小弟也杀了。” “什么?”麻班头儿‘啪’的一声将酒盅顿在桌上,指着麻海风的鼻子说道:“你是真傻呀?你怎么能把麻小弟杀了呢?” 麻海风愣了一下,说道:“畏罪自尽啊。” 麻班头儿骂道:“畏你娘的罪!” 麻海风脸色一沉,说道:“我娘是你婶儿,你嘴巴干净点儿。” 麻班头儿叹了口气,拍了拍脑门儿,说道:“麻小弟得过堂啊……他不过堂,白大人也不好向上面交代呀!哦,你以为是平头百姓呢?死了就死了,随便指个人作凶手就完事儿了?那他娘的是卫尉寺少卿!从四品大员!更何况还有卫国公的女儿!你那个脑袋里面装的是屎啊?” 麻海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把麻舟桥拉去过堂!” 麻班头儿也皱着眉头,问道:“你还惦记着那小娘们儿?” 麻海风坐到桌对面,厌恶地说道:“没啥意思,这回连她一块儿弄死,省得留下祸根。要不是因为他们,我爹也不能让姓季的这帮人踹折肋骨。” 麻班头儿想了想,说道:“先去看看吧,你杀了麻小弟,得安抚一下他的婆娘。” 麻班头儿和麻海风来到麻小弟家门前时,奇怪地发现麻小弟家异常的安静,而麻小弟的尸首也不见了。 麻海风皱眉道:“他婆娘怎么不嚷?” 麻班头儿没应声儿,心里也在想,既然尸首都没了,麻小弟的婆娘怎么不嚷?难道是因为姓季的一伙人死在家里,他婆娘吓跑了? 推开虚掩的院门,两人走进院子,麻班头儿刚要张口说话,院门在身后‘咣’的一声关上了。 两人一惊,猝然回身,看到门闩就那样凭空闩上了。 麻海风一把攥住麻班头儿的胳膊,脸色煞白地问道:“怎么回事?闹鬼了吗?” “麻班头儿。”季山泉出现在门口,说道:“没想到这件事你也有份儿。” 麻班头儿一哆嗦,转回身扑通跪下,他突然醒悟过来,季大人是来解决鱼妖之事的,既然有本事对付鱼妖,又岂是他们这些凡人能下|毒毒死的? 麻班头儿说道:“季大人,不关小人的事,都是麻海风干的。” “我|日|你|祖宗!”麻海风抬腿就踢了麻班头儿一脚。 麻班头跳起来就给了麻海风一拳,骂道:“日|你|祖宗!就是你跟你爹合计着下的毒!” 怜玉俏笑着说道:“你们俩不是一个祖宗吗?” 麻海风被打得倒在地上,眼冒金星儿,嚷道:“下什么毒?我不知道,你不要乱说!谁能证明?” 麻班头儿一愣,对呀!麻小弟死了,谁能证明? “我……我……”麻小弟的阴魂突然出现,指着自己不停地‘我’个没完。 云凤蹙眉道:“怎么变成鬼还是结巴呀。” 麻班头儿和麻海风吓得往季山泉身边凑,怜玉突然现出本相,冲着两人狂吼了一声。 “啊!”两人吓得同声尖叫,麻海风的裤裆里更是湿了一大片。 “哈哈哈哈……”怜玉笑得花枝乱颤,一扭脸儿,看到季山泉、云凤,还有绍雪三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立时收了笑意,嘟着嘴低下了头。 麻班头儿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季大人……不是,季仙长!小的瞎了眼,蒙了心,求仙长恕罪呀!” “我证明!”麻小弟可算是说出来了。 季山泉问道:“谋害朝廷官员,依律如何处刑?” 麻班头儿一哆嗦,答道:“弃市、抄家、灭族。” 季山泉说道:“灭族就算了,反正我们也没死,你这就去办吧。” “多谢大人,小的即刻押解人犯回衙门。”麻班头儿松了口气,如果要灭族的话,他和他的家人也在族内。 麻海风指着麻班头儿骂道:“麻狗子!你胳膊肘儿往外拐,你他娘的不是人!” 麻班头儿小名叫‘狗儿’,又因为在衙门当差,所以族人背地里都叫他‘麻狗子’。 麻班头儿二话不说,上去按住麻海风,解下麻海风的腰带,就将麻海风捆了个结实。 麻海风死命地挣扎,边挣扎边喊道:“季大人!麻狗子也有份儿!就是他告诉我,说我睡了麻舟桥的婆娘,你要收拾我,是麻狗子劝我下|毒的!” “你胡说!”麻班头儿等他嚷完,才扇了他一个嘴巴。 如果是搁在平时,麻班头儿根本不可能让麻海风把话说完,早就把他的嘴打烂了。可今天当着这位季大人,又是鬼又是妖的,麻班头儿不敢不让麻海风说话。 麻班头儿当差日久,最会揣摩贵人的心思,季大人属于那种‘讲理’的人,如果自己不让麻海风把话说完,那就是找别扭,季大人肯定不答应。 麻海风嚷道:“我没有胡说!季大人,就是他让我下的毒!” 季山泉走到两人近前,笑了一下,说道:“麻班头儿还要带我去飞云观,而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第279章 飞云观 这句话说出来,不但麻海风愣住,云凤和绍雪也愣住了。 话是实话,季山泉向来喜欢说实话,可他的语气……却透着让人心寒的某种意味。 麻班头儿押着麻海风走了,麻小弟的老婆跪在地上哭求道:“仙长,求你让我家男人还阳吧,我给你磕头了。” 季山泉示意怜玉扶她起来,说道:“大嫂,我是修道之人,不是神仙,我没有法力让死人还阳。” 妇人哭道:“我可怎么活呀……” 季山泉说道:“我给麻小弟的法力,还有一个时辰,你们好好儿说说话吧。” 云凤拉着季山泉回了房,关上门后轻声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季山泉皱眉,问道:“什么怎么了?” 云凤坐下说道:“有用的留着,没用的杀掉?” 季山泉一愣,失笑道:“不过是一句实话而已,你想到哪儿去了?” 云凤说道:“别跟我打哈哈儿,你的心乱了,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回飞云观静修去。管他什么丘平子,管他什么世人疾苦,都不要管了。” 季山泉沉默半晌,幽幽叹道:“我方才心里有了疑惑,世上的人如此作恶,如果不是碰上咱们,麻舟桥一家就只能任人欺凌。报应是什么?” 云凤蹙眉说道:“碰上咱们就是他们的报应。” 季山泉看着她问道:“那这世间,还有多少人,多少事,没有碰到咱们,他们的报应又在哪里?” 云凤有些急恼,说道:“你教我的,举头三尺有神明,阴司账上笔笔清。” 季山泉苦笑摇头,说道:“那是师父教我的,其实师父也是从师祖那里听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都不知道。即使属实,世人又如何看见?” “相公!”云凤心里发慌,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儿,如果他变得心思风迷惘,那以后再遇到事要怎么办? 云凰劝道:“相公,天下太大,三界更大,生灵繁多。一人之力,担不得那许多事。总归是善者多过恶人,否则这人世早就变成炼狱了。况且,咱们寥寥数人,与那满天神佛,芸芸众生比较起来,不过是沧海一粟,纵然是玉皇大帝,高坐凌霄宝殿,也没有千手千眼,能顾得了所有的人与事。相公,但求无愧于心,随遇而安吧。” 季山泉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云凤嘟嘴道:“师父就是偏着姐姐,这些道理都没教过我的。” 云凰微笑道:“教了我,不就是教了你?难不成我还能跟别人跑了?” 绍雪坐在自己房里,呆呆地看着怜玉铺床。 巫阳问道:“绍雪,你怎么了?” 绍雪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答道:“我有些担心师兄。” 巫阳微笑了一下,说道:“没事的,他还年轻,再过上几年,经的事多了,自然就想明白了。” 绍雪没有说话。 怜玉背着身轻声问道:“绍雪姑娘,假如有一天少主误入歧途,你会与少主为敌吗?” 巫阳蹙眉道:“小丫头不要胡说八道!” 怜玉没有说话,铺好了床站在床边,看着绍雪。 绍雪咬了咬牙,轻声说道:“上穷碧落下黄泉,就算灰飞烟灭,我也要跟着师兄。” 怜玉笑意满盈,说道:“时辰不早了,快睡吧。” 巫阳愕然看着绍雪,知道这丫头轴,可没想到轴到这般地步。 云凤站在门外,静默着收回要敲门的手,她本来想着过来跟绍雪说一声,免得绍雪也惦记着相公的异样,睡不安稳,可没想到,恰巧听到了绍雪的话。 上穷碧落下黄泉,就算灰飞烟灭都要跟着他!连自己都没有这样想过,而绍雪却能脱口而出,恐怕她已经这样想了很久了吧? 而屋里的人,也察觉到了门外有人。 怜玉要去开门,绍雪一把拉住她,不管门外的人是师姐还是师兄,应该都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了,此时此刻,她羞于见任何一人。 云凤转身回了房,一进门儿看见季山泉坐在桌边,便没好气儿地嗔道:“还不铺床,等着我伺候你呀?” 季山泉一愣,又怎么了?翻脸像翻书一样。 云凰起身铺床,云凤掉着脸坐在桌边,说道:“她是我姐姐,让我姐姐铺床,你带个丫头干什么使的?” 季山泉抬手挠了挠额头,起身走到床边,说道:“云凰,我来吧。” 云凰摇头一笑,轻声说道:“没事的,我能为相公做的,也就是这些没用的事了。” 躺在床上,绍雪轻声问道:“怜玉,刚才在门外的……是谁?” 怜玉答道:“是少奶奶。” 绍雪蹙眉,怜玉翻了个身,轻拍着绍雪说道:“睡吧,没事的,少奶奶心里也是疼姑娘你的。” 绍雪看着她,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玉凤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心里想的,是绝不能让相公误入歧途。可绍雪心里想的,却是无论相公变成什么样儿,都会跟着他。没有比较不觉得,抛开是非善恶不说,单说对相公的情分,她竟然输给了绍雪。 第二天午后,麻班头儿赶了回来,带着衙差,将族长一家都带走了。还告诉村民,族长一家判了弃市抄家。 令季山泉意外的是,除了麻舟桥夫妇之外,还有不少人跪在门前高呼‘青天大老爷’。看来麻孝文一家作恶已久,村民们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安抚了村民,季山泉让麻班头儿带他去飞云观。 一路上,云凤格外的沉默。绍雪也不敢说话,刻意地骑行在怜玉身边,离季山泉最远。 到了飞云观,已是黄昏时分。 这座道观并不大,占地也就三五亩的样子,门口儿也没有值门的道童。 麻班头儿引着四人走进道观,一名打扫的小道士看见麻班头,连忙放下扫帚,迎上来起手道:“麻班头。” 麻班头儿问道:“你们观里现下谁主事?” 小道士答道:“是师叔了尘子主事。” “嘿嘿……”应灵又在背包里笑。 小道士眼神一滞,麻班头儿赶紧说道:“这位是京里的季大人,带我们去见了尘子。” “嘿嘿……”应灵又笑。 云凤拍了一下背包,斥道:“闭嘴!” 应灵‘哎呀’一声,不高兴地嚷道:“跟我姐姐生气嘛,拿我撒什么气呀?” 云凤恼道:“谁说我跟绍雪生气了?” 应灵回嘴道:“那你还能跟谁生气?” 云凤嚷道:“我跟自己生气不行啊!” 绍雪轻声说道:“师姐……” “闭嘴!”云凤瞪了她一眼。 小道士惊得两眼发直,麻班头儿杵了小道士一下,说道:“带我们去见了尘子!” “是。”小道士连忙答应,侧身说道:“请随我来。” 季山泉不知道云凤又怎么了,头都没回,跟着小道士就走了。 云凤跟着季山泉,绍雪走在最后面,走了一段路,云凤转身走回来,拉住绍雪的手,一言不发地紧走几步追到季山泉身后。 绍雪轻笑了一下,云凤轻声斥道:“不许笑。” “哦。”绍雪嘟着嘴答应。 了尘子,五十岁上下年纪,听麻班头介绍了之后,向季山泉起手道:“贫道了尘子,见过季大人。” 季山泉点头示意,问道:“道长可否招过明尘子道长的魂?” 了尘子一愣,当官儿的说出这种话来,可不多见,答道:“回大人,贫道招过,但不知是贫道本事不济,还是另有缘由,没有招回师兄的魂。” 季山泉问道:“你是用什么招的魂?是生辰八字,还是生前常用的物件儿?” 了尘子看着季山泉,眨了眨眼睛,答道:“生辰八字。” 季山泉问道:“可否将明尘子道长的生辰八字告诉我,让我试一下。” 了尘子终于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麻班头儿说道:“快说。” 季山泉对麻班头儿说道:“没你的事了,该干么就干么去吧。” 麻班头儿连忙躬身应道:“是,小的告退。” 麻班头走后,了尘子看着季山泉问道:“大人你?” 季山泉起手答道:“贫道季山泉,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座下弟子,因与卫国公之女定了亲,因此才受了朝廷的官职。” “飞云观!”了尘子一把握住季山泉的手,两眼放光地问道:“你真是藏龙山飞云观的弟子?” “是。”季山泉点头,看向云凤和绍雪,说道:“这两位是我师妹,也是……” 没等季山泉说完,云凤拉着绍雪躲远了些,警惕地盯着了尘子,怕他也来抓她们两个的手。 了尘子看到两位姑娘的表情,这才察觉自己失态,连忙放开季山泉的手,起手道:“失礼了,诸位请坐,待我唤弟子奉茶。” 见了尘子这么激动,季山泉也不好忙着说正事儿,只能先坐下。 道童上了茶,了尘子告诉季山泉,这个飞云观,之所以叫飞云观,就是缘于他师祖的师祖曾经云游访仙,到过藏龙山飞云观,见到过了尘真人。 但可惜的是,他师祖的师祖没有仙缘,没能拜入飞云观门下,所以才在潮州募化了一座道观,取名为飞云观。而了尘子的道号,也是因为他师父觉得他有资质,寄望于他能修得法身。 第280章 还能还阳 聊了一会儿,季山泉才又提起刚才的话题:“道长,可否将明尘子道长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哦。”了尘子如梦方醒般应了一声,将明尘子的生辰八字说了。 季山泉掏出招魂符,咬破手指,用灵血写上生辰八字,然后晃着,丢在面前。 既然了尘子招过,说的是没有招回来,而不是魂散了,那就应该是有麻烦。季山泉相信,了尘子还不至于连招魂这种微末的技能也不会。 果然,感觉到法力牵引,季山泉念咒的声音大了一些。 绍雪手掐法诀,也念起了法咒。 一道灰影闪现,却极其的淡。 云凤也手掐法诀,闭目念咒,合三人之力,灰影渐渐地稳了下来。 明尘子长吁一口气,起手道:“何方高人,救贫道脱困,受贫道一礼。” 云凤和绍雪都停了下来,季山泉还在念咒。 了尘子说道:“师兄,这四位是藏龙山飞云观的弟子!” 明尘子说道:“果然是高人。” 说完又躬身行礼。 季山泉又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双手却依然掐着诀,说道:“明尘子道长,你的命魂被禁锢,我虽然把你扯了出来,但却留不住你,你能否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云凰心中感叹,当年相公初出茅庐之时,她也曾被丘平子抓走禁锢,当时相公束手无策。而如今,相公已能将明尘子被禁锢的命魂扯到眼前,相公的法力精进不少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六年前,凤儿还只是个会武功的凡人,也没有绍雪,而她也不是鬼灵,时间过得好快呀…… 明尘子叹了一声,说起来他被鱼妖叼走之后的事。 那天他被鱼妖吞到肚子里,并没有死,过了没多久,就被鱼妖吐了出来。 那是一个阴暗的地方,周围全是水,但明尘子却能呼吸。那个地方像一间房子,或者说是坟墓,因为后来明尘子发现,那个地方的顶是圆的。 中间有一个水晶圆台,上面坐着一名妙龄少女,盘着双腿打坐,眉宇间有痛苦之色。 鱼妖对明尘子说道:“道士,救救我的主人。” 明尘子问道:“你主人是什么人?她怎么了?” 鱼妖答道:“我主人叫‘水妖’,是水精所化,她被龙族打伤了。” 明尘子问道:“因为何事被龙族打伤?” 鱼妖吼道:“不要问了!快救我主人!” 明尘子走到近前给水妖诊脉,结果发现水妖根本就没有脉。 明尘子说道:“我就是凡间一名微不足道的修道之人,你主人是水精所化,她的伤,不是我能治得了的。” 鱼妖吼道:“那就把你的真气给我主人!” 鱼妖把明尘子吃了,然后将他的命魂禁锢在那个地方,让他想办法救水妖。 季山泉感觉到有法力在拉扯明尘子的命魂,便说道:“告诉鱼妖,我有办法救水妖。三日后午时,我在它叼走你的地方等它。” 说完,季山泉松开了法诀,明尘子倏然消失了。 云凤瞪着他问道:“你要干什么?” 绍雪也瞪着他,这可不是铲除鱼妖那么简单,还要救明尘子回来。要救明尘子,就得跟鱼妖去明尘子说的那个地方。 季山泉一笑,刚要开口,云凤说道:“我不准你去!” 说完给了绍雪一巴掌,斥道:“说话!” 绍雪蹙眉道:“师兄你不要去。” 季山泉说道:“你们放心吧,我……” “放什么心?”云凤斥道:“你说,你是不是要跟鱼妖去明尘子说的那个地方?” 绍雪也说道:“师兄,我听师父,嗯……是璞玉真人说过,水生妖物,大多是隐于水下数十丈乃至数百丈的地方修炼。你要是去了,就算把鱼妖除了,把明尘子救了,恐怕你自己也回不来,光是那些水,就能把你压死。” 季山泉皱眉,问道:“法身也受不了?” 绍雪点头,说道:“法身也是肉身,不是仙体,受不了的,师兄,你信我吧,我从不扯谎的。” 巫阳也说道:“山泉,不能犯险。” 了尘子愕然问道:“谁在说话?” 季山泉答道:“我们的师长,巫阳。” “哦。”了尘子恍然,难怪觉得他们身上有鬼气,原来真是带着鬼同行,起手道:“失礼了。” 而后又说道:“季道长,如此凶险,你还是不要去了。我师兄他……唉……这也是他的劫数,原本麻家村来人请他的时候,我就不让他去,我们的法力,相个宅算个命还行,对付妖?” 了尘子摇了摇头,说道:“不早了,我去命弟子给诸位准备饭食。” 了尘子起身出去,实则是托词回避了,好让他们自己商量。 季山泉说道:“绍雪也只是听璞玉真人说,不见得……” “不见得什么?”云凤急着打断他,眼圈儿发红地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救一个死鬼,把自己搭进去,你想没想过,万一你出了事,我们怎么办?你……你脑袋有病啊!” 云凤哭了出来,绍雪连忙抱住她,说道:“师兄,若是在陆地上,哪怕千难万险,我也不拦着你,可那是水里,另一番境地,你见都没见过,光凭臆断怎么能行呢?” 季山泉说道:“罢了罢了,那我不去,跟鱼妖见一面总行吧?或许把鱼妖除了,省得它再祸害人。” 云凤和绍雪面面相觑,半晌,云凤说道:“行。” 明尘子被鱼妖扯了回来,鱼妖用硕大的眼珠瞪着明尘子,问道:“是什么人把你弄出去的?” 明尘子答道:“是我师弟,招我的魂,却没能留住我,他法力不济。” 明尘子不想连累季山泉,虽然季山泉能把他的魂扯出去,但留不住,那就说明季山泉法力还不够高。况且当时他看得清楚,那两位姑娘也在掐诀念咒,他们是合三人之力,才把他弄了出去,可还是留不住。 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就算把他救出去,转世投胎,也一样什么都不记得,对于这一世的他来讲,跟灰飞烟灭没什么区别,何必再连累别人呢。 鱼妖吼道:“你骗我!” 明尘子冷笑道:“我骗你干么?难道我能出去,却故意再回来?” 鱼妖瞪着他,半晌才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你的魂走不了吗?” 夜深了,怜玉蹲在季山泉窗外,轻轻地敲窗户,轻声说道:“少主,奴婢进去了?” 季山泉翻身下床,推开窗子,问道:“你干么?” 怜玉站了起来,笑眯眯地说道:“奴婢来听少主说话呀,少奶奶都不让少主把话说完,就哭闹起来,少主一定心里憋得慌吧?” 季山泉失笑,伸出手说道:“进来吧。” 怜玉嫣然而笑,搭着他的手翻进来,实则这样的窗子,根本不用人来扶的,可少主下意识的举动,至少能说明还是把她当女人看待的。 进来之后,怜玉扬着脸轻声问道:“奴婢能跟少主睡一张床吗?” 季山泉皱眉道:“不要得寸进尺。” 怜玉嘟嘴,说道:“这是道门静室,哪有多余的床啊?那奴婢睡桌子好了。” 季山泉说道:“说完了话你就回房睡觉去。” 怜玉嘟着嘴低下了头。 季山泉走到桌边坐下,怜玉跟过去,坐在他身边,伸手摸了下茶壶,然后用了些法力,将茶水烧热,倒了一杯放到季山泉手边,这才问道:“少主为什么想去救明尘子?” 季山泉答道:“我在招他魂的时候,感觉那种扯力不像是单纯的法力。” 怜玉眨眼道:“那还有什么?” 季山泉眯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答道:“肉身。” 另一间房里,云凰说道:“凤儿,你有没有注意到,明尘子没有鬼气,倒像是新死之魂,可他已经死了半年了。” 云凤蹙眉道:“那又怎么样,反正不能让相公去救他。” “唉……”云凰叹了口气。 “怎么了嘛……”云凤又眼圈儿泛红,吵道:“难道你想让相公去啊?” “不是,不是。”云凰搂住她哄道:“好了好了,不让相公去,你放心,姐姐肯定向着你说话。” 绍雪也还没有睡,问巫阳:“明尘子死了半年了,为什么他身上没有鬼气?” 巫阳笑了一下,答道:“你们谁都不让山泉把话说完,实则他要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死了半年的阴魂没有鬼气,那只能说明他没死。” 明尘子没有想到,他其实并没有死,只是被鱼妖把命魂给打了出来,而他的肉身完好无损地藏在一个洞里面。 看着自己的肉身,明尘子心里动摇了,肉身还在,他还能还阳! 鱼妖说道:“你回去,告诉那位高人,三日之后,与我在海边相见。” 明尘子皱眉,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鱼妖说道:“我只想救我的主人,你告诉那位高人,渔村的两个孩子也没有死,只要他能救我的主人,我就把两个孩子,还有你,都送回去。” 明尘子明白了,鱼妖如此兴风作浪,实则就是想引高人来。 第281章 见面 第二天起来,季山泉等人来向了尘子辞行。 了尘子说道:“季道长,昨夜我师兄回来了,因为太晚,所以没敢惊扰诸位。他本来没有告诉鱼妖见面的事,想着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不想连累你们。但鱼妖带他看了他的肉身,还有那两个被冻住的孩子。鱼妖说如果能救水妖的话,就把我师兄和两个孩子放回来。” 云凤这才恍然明白,昨天晚上姐姐要说的是什么,蹙眉道:“怎么救,我师兄又不是神仙,弄不好也会被鱼妖打出命魂。” 了尘子点头,说道:“姑娘不要动怒,贫道不是那个意思。贫道是想问问,能否请飞云观的观主,了尘真人出山相助?” 绍雪连忙扯了下云凤,附耳轻声道:“师父上一次重伤,你们不知道。” 云凤轻声答道:“我们知道,他那个样子骗得了谁呀,我们装着不知道而已。” 季山泉问道:“道长,鱼妖还说什么了?” 了尘子答道:“鱼妖还说,三日之后,海边相见。” 季山泉一笑,说道:“倒是与我不谋而合,不管怎样,我去见它一面,然后再做决定。” 了尘子起身说道:“季道长,你年纪还轻,前途无可限量,好自珍重。” 季山泉点头道:“多谢道长提醒,就此别过。” 回麻家村的路上,云凤坠在后面,让绍雪坐到自己的马背上,附耳说道:“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听师兄的,别说什么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话,听见没有?” 绍雪瞬间脸红,抿着嘴点头。 云凤还不放心,又叮嘱道:“这件事一定要按我的意思办,要不然,跟你没完!” “嗯。”绍雪点头答应。 云凤还是不放心,又说道:“你发誓,要是不按我的意思办,就像镜影真人一样,孤老终生。” 绍雪答道:“我拓跋绍雪对天发誓,鱼妖的事如果不按师姐黑云凤的意思办,叫我像镜影真人一样孤老终生。” 云凰和巫阳都没有插嘴,云凤让绍雪发的这个誓,另有一层意味在里面。等于是变相地告诉绍雪,只要按她的意思办,就不会孤老终生了。 出了城,麻班头从后面赶了上来,到了近前抱拳道:“季大人,小的来伺候大人。” 季山泉点了下头,说道:“回麻家村。” 三天之后,季山泉等人一大早就来到了海边。听说是跟鱼妖见面,麻班头儿吓得两腿直哆嗦。 刚到了海边,海面上便起了浪,一条数丈长,比牛还粗两圈儿的大鱼浮出水面,看着季山泉问道:“你就是季道长?” 季山泉答道:“我就是。” 鱼妖说道:“跟我走。” 云凤立刻紧张起来,季山泉说道:“我不会跟你走,你把两个孩子和明尘子送回来,然后咱们再谈。” 鱼妖吼道:“你不怕我吃了他们!” 季山泉说道:“你能修炼到现下这般境地,实为不易。如果你吃人造了恶业,龙族都不会放过你。” 鱼妖吼道:“就是龙族打伤我主人的!” 季山泉说道:“你冲我喊没用,把孩子和明尘子送回来,再把你主人带来,我救不了,我还有师长,我替你想办法。” 鱼妖瞪着季山泉半晌,说道:“我主人伤得很重,不能离开那个结界,否则到不了这里就会重新化成水。” 季山泉微一皱眉,云凤抢着说道:“那就没办法了,我们不识水性,不能凭你一面之词就跟你走。” 鱼妖说道:“不救我的主人,我不会把人送回来。” 绍雪说道:“用不着威胁我们,我们是过路的。你祸害凡人,迟早有人收拾你,而且你主人也活不了!” 鱼妖突然张开嘴,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众人包裹住! 季山泉连忙抱住云凤。眼见绍雪被吸得向海面移去,季山泉又将她拉过来抱住。 怜玉嘟了嘟嘴,心想自己要是刚刚化形,没有这么高的法力就好了。 麻班头被吸得飞了进来,嚎叫着伸手来抓云凤,云凤躲了一下,麻班头被吸进了鱼妖的肚子里。 鱼妖闭上嘴,说道:“我抓了你们一个人,你们不救他吗?” 怜玉眯眼笑道:“你抓的不是我们的人,是官府的人,我们跟他没牵扯,就像你抓走的明尘子和两个孩子一样。如果我们能救他们回来,算是一份功德,如果救不了,那就是你的恶业。” 鱼妖吼道:“救救我主人!” 云凤也大声嚷道:“你恃强凌弱,暴虐成性!我们不相信你!绝不会跟你去!” “季道长……”鱼妖的眼神变了,恳求道:“救救我主人,求求你了。” “不行!”不等季山泉说话,云凤和绍雪同声反对。 季山泉说道:“让我们商量一下,先把你吞下去的那个人吐出来。” 鱼妖张开嘴,将麻班头儿吐了出来。 “啊!啊……”麻班头儿连滚带爬地向远处跑去,估计这辈子都不会靠近水边了。 云凤猛然挣开他,拔出胜邪剑,怒道:“有什么可商量的!你要是跟它走,我就死在这儿!” “云凤!”季山泉皱眉,伸手要抓她的手腕。 云凤退了一步,斥道:“别过来!” 季山泉看绍雪,绍雪推开他,退了一步,将脸扭到另一边去。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不去就是了。” 鱼妖说道:“季道长,我去找我的伙伴来,让我的伙伴带你去救我主人,我留下为质,如果你回不来,你的两位娘子可以杀了我。” 绍雪背过身去,脸上发烧。 云凤转过头瞪着鱼妖斥道:“没修成人形,倒懂人事儿。” 季山泉说道:“我不一定能治好你主人,我虽然法力比明尘子高,但我也只是世间的修道之人,不是神仙。” 鱼妖说道:“看上一看也好啊,你刚才不是说,就算你治不好,你还有师长吗?季道长,发发慈悲吧。两位娘子,发发慈悲吧,我求你们了。” 云凤将胜邪剑插回鞘中,对鱼妖说道:“回去叫你的伙伴来,把两个孩子和明尘子送回来,我和我相公跟你去。” 绍雪愕然看着云凤,说道:“师姐……” “听我的!”云凤打断了她。 “师姐!”绍雪蹙眉。 云凤说道:“别忘了你发的誓言。” 绍雪的眼色有些恼,觉得被她算计了!嗔道:“你们要是回不来,我遵守了誓言又有什么用?” 鱼妖说道:“娘子放心,我绝不食言。” “别叫我娘子!”绍雪恼道:“我不是他们什么人!” 云凤看着绍雪,绍雪瞪着云凤。 半晌,云凤说道:“鱼妖,把孩子和明尘子送回来,你也不用留下为质,我们三个都跟你去。” 绍雪抿着嘴低下了头。 鱼妖说道:“明天这个时辰,我把人送回来。” 而后慢慢地没入水面,远去了。 季山泉一行人回到麻家村,到麻舟桥家去借宿,但没有告诉他们,他们的孩子会回来,毕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变数。 一整天,云凤都没跟绍雪说过话。 一整天,绍雪跟在云凤身边,说了无数次‘我错了’。 吃过晚饭以后,季山泉带着怜玉回房了。麻舟桥家只有两间房,都让给他们住了,麻舟桥夫妇睡柴房,季山泉他们不答应都不行。 本来打算要去别人家借宿,但夫妇俩不让走,说急了就跪下,季山泉他们也只好留下了。 回到屋里,怜玉问道:“少主,你也不说句话?” 季山泉反问道:“我应该说什么?” 怜玉叹了口气,走过去铺床。 另一间房里,绍雪给云凤跪下了。 云凰和巫阳同时回到了各自的玉佩中。 云凤蹙眉道:“你不用这样吧?” 绍雪低着头答道:“你是师姐,年龄辈分都比我大,我顶撞了你,愿打愿罚,只求师姐不要不理我。” 云凤叹了口气,拉她起来,坐在床边儿,说道:“鱼妖要救水妖,就不敢把我和相公怎么样,即使相公没办法治好水妖,话也说在前面了,还有师长。但是,我害怕有变数,一旦到了水里,就是人家说了算了。” 云凤停了一会儿,又说道:“我要跟着相公去,不是跟你争抢。相公本来就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跟你争抢?” 绍雪头低得更深。 云凤接着说道:“鱼妖就算留下来为质,也难保它不会授意它的伙伴使坏。你想想,如果让相公自己去,一旦被困在那里,咱们就算杀了鱼妖又能怎样?咱们还是得回去找师父。” 绍雪轻声说道:“可以让应灵留下呀。” 云凤点着她的额头说道:“你不要忘了,还有阴阳教!虽然他们偃旗息鼓,可咱们要是落了单儿,你敢保证他们不会来找事儿?再者说,既然要保存实力,当然是要留有用的人。” 绍雪怔住,云凤接着说道:“我跟着相公去,一旦有变数,我可以留下做人质,让相公回来。不让你去,是因为你和相公同修阴阳共生术,你们两个在一起,会比我跟相公在一起更有用,更能将事情办好。” 第282章 水妖 绍雪眼中见泪,抱着云凤哽咽道:“师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云凤斥道:“当着鱼妖,我能说这些话吗?” 绍雪哭道:“师姐我错了……” 云凤‘嗤’了一声,说道:“你说了一天你错了,唯独这一句,你才是真心的。我是道法不如你,武功也不如你,可要是论心机,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我知道,我知道。”绍雪抱紧了云凤,说道:“那我明天不跟着你们去了。” “晚了。”云凤说道:“你一闹腾,鱼妖已经起了疑心,如果明天再改口说你不去,恐怕我跟相公都回不来。” 绍雪慌道:“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云凤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你违了誓言,等着孤老终生吧!” 另一间房里,季山泉躺在地上,枕着双臂,眯着眼睛琢磨。 怜玉趴在床沿儿上看着他,问道:“少主,你在想什么?要不要上来睡?” 季山泉皱眉道:“别捣乱,我要是想上去睡,一开始睡地上干什么?” 怜玉嘟嘴,停了一会儿又说道:“少主,明天奴婢跟你去吧,让少奶奶和绍雪姑娘都留下。” 季山泉摇头道:“你和应灵都要留下,云凤的意思很清楚,她跟我去,如果有变,她就跟鱼妖谈判,她留下做人质,让我回来。因为绍雪跟我同修阴阳共生术,比她有用。你牵连着玉罗山庄,所以云凤压根儿就没提你。而且如果你和绍雪都留下,阴阳教也不敢来找事儿。可惜呀……绍雪不明白,只顾着自己的小心思。” 怜玉怔住,那屋里云凤和绍雪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她才说要跟少主去,想着大不了她留下做人质。可没想到,少主什么都不用问,竟然能将少奶奶的用意说得一丝不差。 实际上,怜玉在心底深处,是看不上云凤的,长得没她好,法力没她高,别说她,就连绍雪都比不上,还动不动就闹腾。 然而,少奶奶处事的心机,与少主的心有灵犀,让怜玉突然发觉,其实少奶奶比她和绍雪都强,而且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怜玉问道:“那怎么办?” 季山泉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答道:“不知道。困了,睡觉吧。” 怜玉伸出手指戳了他一下,说道:“咱们也可以不去呀。” 季山泉闭着眼睛答道:“为人在世,要对得起天地良心。既然应承了,就要做到。无论是骗人还是占别人便宜,到最后都是要还的,即使不还给那个人,也要还给别人,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如果连这一点儿良心都没有,活着跟死了还有多大区别。” “哦。”怜玉眨了眨眼,问道:“就像是凝碧珠的事,虽然是咱们找回来的,可少主还是把黄金给了渔帮?” “嗯。”季山泉应了一声。 怜玉说道:“奴婢当时还以为,少主是嫌带着那么多黄金太沉呢。” 季山泉睁开眼睛,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怜玉咯咯地笑了出来。 第二天到了海边,鱼妖已经来了,吐出一大两小三个人,说道:“跟我走吧。” 明尘子睁开眼睛坐了起来,长吁一口气说道:“我还活着。” 云凤看着一大两小满身的黏液,问道:“鱼妖,你不会是要把我们吞到肚子里吧?” 鱼妖答道:“结界在水下百丈,你们下不去,就算能下去,不等游到那里,你们就死了。如果你嫌脏,可以在身围设一层结界。” 云凤问道:“结界不能承受水的重量吗?” 鱼妖说道:“你可以试试,还没人那样做过。” 云凤白了它一眼,转向季山泉问道:“你能设下包裹三个人的结界吗?” 季山泉脱口答道:“不能,只能包住咱们两个。” 随即转向绍雪问道:“你会设护身结界吗?” 绍雪摇头,答道:“不会。我不去了,太恶心了。” 这个问题,是来之前大家商量的,相信鱼妖不会多想。 鱼妖说道:“那你们两个设结界吧。” 季山泉抱紧云凤,设了结界。 鱼妖将两人吸进肚子里,而后看着绍雪说道:“其实你们不用这样算计,我一定会信守诺言,不管季道长能不能治好我主人,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将他们两人完好地送回来。” 绍雪蹙眉,果然又被师姐说中了。 麻舟桥夫妇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还能回来,而麻家村的人也将绍雪和怜玉惊为天人! 而绍雪根本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人,心里只惦记着师兄和师姐。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才刚刚进巳时,这一个对时,注定会漫长而煎熬。 鱼妖将两人吐了出来,云凤游目四望,这海底的景色,平生未见。各种奇形怪状的鱼在四周游走,而这个结界像一个水晶的圆顶房间,很漂亮。 季山泉却看着中间台子上的水妖,很美,美得一看就不是人。肤色如水,泛着浅蓝。双目紧闭,蹙着眉头。 季山泉解开自身的结界,围着水妖转了一圈儿,因为明尘子说过,水妖根本没有脉,所以季山泉在琢磨怎么诊治。 鱼妖说道:“再有半个时辰,我主人就会醒来。明尘子说我主人没有脉,想必你们也无法诊治,还是与我主人商量吧。” 季山泉点了点头。 鱼妖问道:“你们要不要吃鱼?” 云凤看着它问道:“你去抓?还是算了吧。” 鱼妖不再说话。 半个时辰后,水妖睁开了眼睛,看到云凤时,水妖愣了一下,而后将目光投向季山泉,说道:“道长恕罪,孩子长大了,就变得不听话了,如果再没有了管教他的力气,就只能由着他胡闹。” 季山泉答道:“无妨,至少它并没有伤人。我如何帮你医治?” 水妖问道:“不知道长可否会聚水成形的法术?” 季山泉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水妖答道:“我本是天河弱水中的一滴,当年天庭大乱,弱水下界,后来被送回天上时,漏了我这一滴,因而我才能聚水成妖。如今我伤了元神,聚不了水,如果道长能助我聚水,我自然就能恢复。” 季山泉明白了,弱水为心,将凡水聚在一起,难怪她不能离开这个结界,一旦离开,就会被周围的水压碎。 季山泉说道:“我不会聚水成形的法术,但我可以助你法力。” 水妖伸出手,说道:“让我试试道长的法力。” 季山泉握住他的手,将法力传了过去。 水妖问道:“这是几成法力?” 季山泉答道:“半成。” 水妖收回手,说道:“小鱼,送这位姑娘回去。” 鱼妖应声将云凤吸进了肚子里。 季山泉伸手捏住水妖的脖子,惊怒道:“放她出来!否则我立刻将你打碎!” 鱼妖吼道:“放开我主人!” 水妖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道:“只是送她回去,你何必这么生气?你打碎了我,结界就没了。过上千八百年,我还可以聚水化妖,而你,就会死在这里。我是为你好,我要跟你说的话,不方便让那位姑娘听到。” 季山泉皱眉,水妖说道:“小鱼,送那位姑娘回去。” 鱼妖又瞪了季山泉一会儿,转身游走了。 季山泉冷冷地说道:“说吧,什么话。” 水妖说道:“你先放开我好吗?” 季山泉想了想,松开了手。 水妖说道:“你的法力很高,足以助我恢复,但像刚才那样传送法力,不但对你的损耗极大,我也很难将你的法力尽数转化。” 季山泉皱眉道:“那要如何传送?” 水妖低下了头,轻声答道:“我是弱水所化,情|欲不但能使我法力提升,还会使我尽可能地转化你的法力。原本明尘子也可以,可我不愿意。你……能不能同我鱼水交歡?” “不能。”季山泉冷冷的拒绝,难怪她要把云凤送回来,这话要让云凤听见,当场就得拔剑! 水妖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是水,只要你定力好,不会破身的。” 季山泉不容质疑地答道:“不行。” 水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那就不勉强道长了,等小鱼回来,我让他送你回去。大不了,我散了妖身,重头修炼就是了。” 季山泉看着她,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叹了口气,问道:“是不是长得好你就愿意?” 水妖抬起头看着他。 季山泉说道:“我有一位朋友,叫飞星子,是昆仑山仙道观门下弟子,我可以试着找他来帮你。” 水妖问道:“他有你长得好吗?” 季山泉答道:“比我长得好看。” 水妖笑了一下,说道:“比你还长得好看,那会是什么样子呀?” 季山泉答道:“见了你就知道了,不过……我不知道他答不答应。” 水妖蹙眉道:“你们道家自来都是有男女双修的,为什么你们却不喜**之事?” 季山泉答道:“因为我们是人,不是妖,就算双修,也要先彼此喜欢对方。” 水妖问道:“那你不喜欢我吗?我长得不美吗?” 第283章 被骗 季山泉答道:“长得再美,也不会一见面就喜欢。” 水妖浅笑着说道:“不会呀,我一见你就喜欢呀。” 季山泉冷淡地答道:“我劝你还是镇摄心神,免得散掉。” 水妖掩嘴一笑,说道:“你越是这样,我越喜欢你。” 季山泉背过身去,不再理她。 水妖说道:“你不喜欢我就算了,助我一些法力可好?好歹让我能撑到你找你的朋友来。” 季山泉转回身,见她已经伸出了手,便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鱼妖将云凤吐到海岸上,云凤跳起来拔出胜邪剑怒道:“我杀了你!” 鱼妖已经没入了水面,不知去向。 云凤气得跳脚,在鱼肚子里她不能动,否则肯定会拔出胜邪剑把鱼妖的肚子剖开! 云凤站在浅水里洗身上的黏液,洗着洗着就哭了出来,拍打着水面嚷道:“我怎么这么没用啊……” 水妖再一次睁开眼睛,季山泉问道:“好些了吗?” 水妖微笑,反问道:“你开始喜欢我了吗?” 季山泉沉了脸,背过身去。 水妖轻叹了一声,说道:“几百年了,像你这样专情的男人,真是少见。” 季山泉皱眉,这话听着极为刺耳。 鱼妖说道:“季道长有两位娘子。” 水妖怔了怔,见季山泉并没有反驳,便笑了一下,说道:“那也好过世间那些朝三暮四的男人。” 鱼妖说道:“反正主人喜欢的,总是好的。” 水妖说道:“小鱼,你不要在这里守着,我要跟季道长说话。” 鱼妖转身游走了。 水妖问道:“你不问我因何受的伤吗?” 季山泉答道:“不想知道。” 水妖说道:“你这样说话很伤人的。” 季山泉转回身看着她,说道:“你为什么不让你的小鱼去抓美男子?” 水妖浅笑了一下,答道:“我伤得这么重,若与凡人交歡不但不能助我疗伤,还会加重我的伤势。” 季山泉问道:“小鱼回来有一会儿了,你为什么不让它送我回去?” 水妖答道:“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明天一准儿送你回去。” 季山泉说道:“你不守承诺。” 水妖扬起脸答道:“我是说小鱼回来送你回去,可没说立刻就送你回去。” 季山泉沉着脸又背过身去。 水妖问道:“你饿了吗?” 季山泉不应声儿。 水妖轻叹一声,说道:“别不理我,我会伤心的。” 季山泉说道:“还是说说你因何被打伤吧。” 水妖说道:“那你坐过来,我慢慢说给你听。” 季山泉不动不说话。 水妖说道:“陪我坐一会儿也不行吗?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季山泉转回身,皱眉看着她,妖怪都是这么粘人的吗?没有礼教束缚,行事说话毫无顾忌。 水妖拍拍了台子,说道:“过来坐一下嘛,我都伤成这样儿了,能把你怎么样啊?” 季山泉走过去坐下,水妖歪着头看着他,半晌才说道:“你真的不愿意……” 季山泉站了起来,水妖连忙说道:“好了好了,我再也不说了,你快坐下。” 季山泉问道:“你还说不说因何受伤的事了?” 水妖叹了口气,答道:“也没什么,龙女得了心疼的毛病,让巡海夜叉抓小孩儿挖心做药引,我看不惯,就把巡海夜叉打了,然后就被龙族打伤了。” 季山泉皱眉,这事儿听着耳熟,好像不是她干的。 水妖看着他说道:“怎么了?哪吒能做的事,我就做不得?” 季山泉答道:“等你伤好了以后,回天上去吧,龙族不好惹的。” 水妖眼色有些异样,问道:“你很怕龙族吗?” 季山泉答道:“我只是一个世间修道的人,龙族是正神,我当然怕。” 水妖轻笑了一声,问道:“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吧?” 季山泉答道:“信与不信没什么要紧,你们都是仙界的人,而我只是世间的人,你们的事我管不了,也就不想知道,你让小鱼送我回去,我好去找飞星子来帮你。” “不用了。”水妖淡淡地说道:“你已经帮了我了,其实我只需要不多的法力就能恢复,但明尘子实在是法力太低了,如果我用了他的法力,他就会死。季道长,你不相信我受伤的事,却笃信我要与你**的事,你呀……其实心里也有这种念头对不对?” 季山泉不说话,水妖却说道:“七情六欲是生灵的本性,正人君子与无耻小人的区别,仅仅在于前者是只想不做,后者是敢想也做。” 季山泉看着她问道:“你到底因何被龙族打伤?” 水妖看着他笑,答道:“龙女的夫婿看上了我,我也喜欢他,还要我往下说吗?” 季山泉说道:“既然你已经恢复了,就让小鱼送我回去吧。” 水妖突然搂住了他,季山泉一惊想起身,却发觉全身都被一股力量束缚住。 水妖在他耳边轻笑着说道:“我是弱水,鸿毛不浮,飞鸟不过,你挣不开的……” 云凤一宿没睡,天快亮时才眯了一下,鸡一叫便醒了,拉着绍雪和怜玉赶到了海边。 直等到辰时正,终于看到鱼妖出现在水面,张开嘴,将季山泉吐了出来。 云凤哭着冲上去抱住季山泉。 季山泉搂紧她微笑道:“哭什么呀,我这不是没事儿嘛。” 鱼妖说道:“季道长,明日午时我在此等候。” 云凤怒道:“我杀了你!” 季山泉抱紧了她,对鱼妖说道:“好,多谢。” 鱼妖没入水面,云凤瞪着季山泉,问道:“你谢它什么?” 季山泉答道:“鱼妖答应明天送咱们去琉球。” 云凤问道:“那个水妖为什么先把我送回来?” 季山泉答道:“先回去,我慢慢跟你说。” “不行!”云凤瞪着他说道:“现在就说。” 季山泉无奈笑道:“她是一滴弱水所化,她说你很像当年她在瑶池见过的一个人,怕你是那人幻化的,所以对你不放心。” 云凤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治好她了?” 季山泉点头,答道:“她其实只需要不多的法力就能恢复,只不过明尘子的法力太低了,如果她吸了明尘子的法力,明尘子就会死。” 云凤嗔道:“这么简单的事儿,弄得这么繁杂,害得我一宿都没睡。” 季山泉微笑道:“好了,事情解决了,回去睡吧。” 而后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抱着你睡。” 云凤脸上一红,轻啐道:“讨厌。” 掌灯时分,一名衙差找来,躬身道:“季大人,麻班头儿生了病,白大人命小的来伺候大人。” 云凤失笑,麻班头儿是被吓着了。 季山泉答道:“你回去吧,明天我们就去琉球了。” 衙差说道:“白大人嘱咐小的,有些话要私下里对季大人说,不知季大人可否移步到院儿外?” 云凤嗤笑道:“神神叨叨的。” 季山泉站了起来,跟着衙差向外走去。 出了院门,衙差向墙角走去。 季山泉微一皱眉,问道:“你是什么人?” 衙差没有回头,却突然变了样子,一身华服,头戴紫金冠,身披软鳞甲。 “龙族?”季山泉皱眉。 那人走到墙角,转回身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走过去,起手道:“贫道季山泉,敢问尊神,有何法谕?” 那人答道:“道长过谦了,没有什么法谕,只是有些事要与道长求证。” 季山泉垂首而立。 那人问道:“道长可是为水妖治了伤?” 季山泉答道:“是。” 那人又问道:“道长可是授了水妖精血?” 季山泉一皱眉。 那人说道:“我请道长出来,就是不想让道长的家眷知道,道长但说无妨。” 季山泉迟疑着不说话。 那人笑了一下,说道:“当年送弱水上天,漏了她这一滴,龙族奉帝谕,始终在寻找,怕的就是她聚水为妖。” 那人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可是大海茫茫,要找一滴水,谈何容易。直到前些时日,才终于找到了她,我将他打伤,可惜她化成水逃遁了。” 季山泉愕然看着他。 那人笑了一下,幽幽一叹,说道:“道长慈悲,想必是被她骗了。弱水多情,却极为挑剔,千百年来,一直没能真正修成妖身,就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受其精血。若我所料不错,现下她已经修成妖身了……” 季山泉抬起手搓了搓额头。 那人说道:“万事皆有缘法,或许这也是天意使然,告辞了。” 季山泉刚要说话,那人已经消失不见,季山泉重重一叹…… 回到屋里,云凤问道:“什么事呀,还得私下里说?” 季山泉笑了一下,答道:“白大人想让我替他在岳父跟前说说好话。” “哦。”云凤撇了下嘴,不再说话。 入夜,怜玉趴在床沿上吸着鼻子。 季山泉问道:“你干么?” 怜玉看着他说道:“少主,你身上的味道有些变化。” 季山泉皱眉道:“别捣乱,快睡觉。” 怜玉嘟着嘴翻了个身,面朝着床里嘟囔道:“就会教训奴婢,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第284章 过海 第二天,众人坐在鱼妖的背上,过海去琉球。 云凤瞪着鱼妖的脊背,左手摩挲着剑柄。 季山泉搂着她微笑道:“好了,别生气了。” 怜玉轻轻地哼了一声。 季山泉回头瞪了她一眼,怜玉委屈地低下了头。 绍雪挨着怜玉,轻声问道:“你哼什么?” 怜玉摇头,答道:“没什么,就是不喜欢鱼妖。” 鱼妖说道:“那你下去好了。” 怜玉也没回嘴,满脸不高兴地将头扭到另一边,看着海面。 水中,一个透明的身影跟着他们,初时谁也没发现,后来云凤渐渐消了气,四处张望时猛然看到,惊道:“那是什么!” 随即醒悟,那是水妖。 季山泉皱眉,瞪着水妖。 水妖跃出水面,在水面上滑行,看着云凤说道:“姑娘,我还是觉得你眼熟,你真是凡人吗?” 云凤没好气儿地答道:“我不是凡人,难道还是神仙吗?” 水妖微笑,看向季山泉问道:“季道长,你救了我,却多半句话也不愿意同我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去琉球做什么?” 怜玉转回脸瞪着水妖,心里恨恨地想着,做了‘好事’,却跑来故意做作,分明是心怀鬼胎! 季山泉冷着脸答道:“我们要去找一名法师。” 水妖看着他,见他不再说话,便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不愿意理我,我走就是了。” 说完,水妖沉入了水底。 云凤恼道:“她什么意思?” 云凰说道:“凤儿,有话上了岸再说,你还坐在人家鱼妖的背上呢。” 将将过午,便到了岸边,众人跳到岸上,季山泉起手道:“多谢了。” 水妖出现在鱼妖背上,说道:“来日若有要我相助之事,只须站在海边叫我,自然会有鱼儿告诉我,季道长,后会有期。” 云凤嚷道:“谁跟你后会!你个死妖精!” 云凤心里其实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不愿意想,也不愿意问季山泉。有些事,不知道要比知道好。反正人还是她的,心也还是她的。 水妖笑了一下,随着鱼妖没入了水面。 云凤捡起块石头砸向海里,季山泉走到她身边,搂住了她。 云凤掉着脸轻声嗔道:“以后不许见她。”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好,你别多想,其实我跟她……” “别解释。”云凤打断他,斜了他一眼说道:“说个‘好’字就行了。” 结合怜玉和云凤的反应,绍雪终于想到是怎么回事了,心里瞬间蹿起一股邪火儿,却又不能说什么,气得脸色发红。 巫阳轻声说道:“你也真是够迟钝的,好了,生什么气,男人嘛,逢场作戏而已。” 不劝还好,巫阳一劝,绍雪浑身都开始哆嗦。 怜玉挽住绍雪,附耳轻声道:“别生气,等有了名分再收拾他。还有啊,这个事儿,少奶奶不提,你也别提。” “嗯。”绍雪强压着火气应了一声,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云凤甩开季山泉,走过来拉住绍雪,说道:“走,找客栈去。” 应灵跳到季山泉的肩头上,轻声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姐姐和仙子姐姐都生气了?” 季山泉扭脸看了它一眼,答道:“被你气的。” “你骗人。”应灵瞪着他。 季山泉答道:“你不是人。” 丘平子坐在房间里的榻上,盘膝养气,对面桌边还坐着一个肤色白净,四十来岁的男人,铺了一桌子的药,正在配制。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一名二十岁上下的男子走了进来,到桌边躬身说道:“果大师,客栈来了生人,是从中原来的,一男三女,男的姓季。” “三女?”丘平子睁开眼睛,下了地,说道:“带我去瞧瞧。” 果大师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丘平子往外走,说道:“先看一下,就算要动手,也得谋划谋划,这些人的法力,现在恐怕不比我差多少了。” 丘平子逃到了琉球之后,认识了这位果大师。果大师自称精研盅术,精不精的丘平子也不是很懂,反正当时气脉被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果大师用盅术给丘平子解脉,花了整整七个月的时间,丘平子吃尽了苦头儿,受尽了折磨,不过好歹是把封住的气脉解开了。又恢复了三个月,丘平子露了一手儿,果大师直接从前辈,就变成跟班儿了。 季山泉本来想商量一下找丘平子的事,可三个丫头全都掉着脸,谁都不理他。吃过饭回屋休息,怜玉也没跟着他。 过了一会儿,云凰过来,坐在床边看着他。 季山泉握着她的手说道:“还是你好。” “是啊。”云凰微笑着说道:“我又没有肉身,哪有资格跟你闹气。” 季山泉叹了口气,云凰说道:“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放着凤儿、绍雪和怜玉不理,倒去外面拈花惹草?” 季山泉说道:“你们都想哪儿去了,真的没事儿。” “我信你。”云凰说道:“反正她在水里,不来缠你就行。” 季山泉看着她,突然抱住她,将她翻到床里,回身手指一划,隔空将门闩闩上。 云凰慌道:“你干么?你……你还不承认,以前你哪会这样?” “嘘……”季山泉抱紧了她,轻声说道:“别吵,怜玉耳朵灵,能听见。” 云凰蹙眉,推了两下没有推动,反被他吻住了双唇…… 丘平子站在客栈外面,闭着眼睛静静地查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的确是季山泉他们来了。丘平子记得季山泉身上那种特殊的妖气,还有云凰的鬼气。 不过……另外一股妖气是谁的?不比季山泉的妖气弱。 丘平子不仅惦记着宿魂玉,还时刻想着报仇。因为季山泉和黑云凤,他不但被封了气脉,还被逐出师门,流落到琉球这么个人烟稀少的岛屿上。 所以丘平子恢复之后,又学习了果大师的盅术,然后才向东南延海放出风去,化名岳断山,就是想把季山泉引来。因为丘平子知道季山泉必然还要入世修炼,当然这样做也有风险,搞不好会把师门的人引来。 不过丘平子也留了后手儿,提前建造了一间密室,在地下三丈。如果引来的是师门的人,他就躲起来,反正外面有果大师和一帮徒弟替他办事。 回到果大师的住处,丘平子说道:“来的是我的仇人,但是人数儿不对,我没有看到他们,派人盯着点儿,他们要是出门儿,来知会我,我还得再看看。” 果大师说道:“何必这么麻烦?管他是谁,一把火将那个客栈烧掉,再在外面埋伏下人手,备好强弓硬弩,烧不死就射死。” 果大师虽然与丘平子相识近四年,却并不完全了解丘平子的本事,只是狭义地认为,丘平子比他本事大。实际上,果大师对丘平子这类人的认知,还停留在凡人的境界上。 丘平子沉吟,用这种对付凡人的方法,是不可能杀死季山泉的,连伤都伤不着。不过,让果大师的人去探探虚实也好。 丘平子点头道:“也行,可以试试。” 残阳西斜,云凰搂着季山泉的脖子嗔道:“我娘说得对,男人只要尝过一次甜头儿,就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你也不能免俗。” 季山泉微笑道:“我又没出家,本来就是俗人嘛。” 怜玉在外面敲门:“少主。” 云凰倏然起身,穿墙而去。 好一会儿,季山泉才打开门,说道:“睡着了。” 怜玉眯眼笑了一下,探头儿向屋里看了看,说道:“少奶奶叫你过去。” 说完,将他急急忙忙穿好的衣服整理了一下,说道:“好了,快去吧。” 进到隔壁房间,云凤说道:“相公,绍雪说她想自己出去,把丘平子引出来。” 季山泉皱眉,断然答道:“不行。” 绍雪看着云凤说道:“师姐,丘平子并不知道我转投了飞云观,他还会以为我是天修观门下,而我又是他的小师妹,他或许还会求我帮忙向师父说情。” 季山泉沉默。 绍雪站起身说道:“师姐,我现在就出去转转,我总觉得,咱们一到这里,丘平子就盯着咱们呢。” 季山泉说道:“天晚了,明天再去吧。” 绍雪板着脸,只看着云凤。 云凤哑然失笑,没名分的比有名分的还生气,说道:“明天再去吧。” “嗯。”绍雪应了一声。 入夜,躺在床上,云凤抚了下绍雪的脸,说道:“好了,瞧你,什么都摆在脸上了。” “我没有。”绍雪嘟着嘴。 云凤微笑着说道:“我跟相公定亲的那天晚上,我娘把我叫过去,跟我说了几句话,你想听吗?” 绍雪看着她,点了点头。 云凤轻声说道:“我娘告诫我,只要相公待我真心,小来小去的事,千万不要太过计较。女人是水,男人是舟,风浪要是太大了,舟就翻了。” 绍雪蹙眉道:“那什么是小来小去的事呀?” 云凤一笑,拍了拍她的脸颊,说道:“慢慢想,睡吧。” 应灵突然蹦起来叫道:“有烟气,着火了!” 第285章 动手 客栈里住的,绝大多数都是贩货的商人,一见着了火,便争抢着冲出去看自己的货。然而,冲出去的人,都倒在了箭雨下。 季山泉看着楼下,说道:“这是冲咱们来的。” 云凤问道:“怎么办?” 季山泉想了一下,说道:“应灵,出去转一圈,看看埋伏的人有没有会法术的。” “好。”应灵答应一声,消失不见,转瞬回来,说道:“没有,都是凡人。” 季山泉说道:“应灵去把埋伏的人都咬死。” 所有人都看着季山泉,应灵说道:“你让我造杀孽呀?” 季山泉说道:“他们杀人放火,都是恶人,你去吧,是我让你去的,就算造了杀孽,也是算在我头上。” 应灵看云凤,云凤想了一下,说道:“去吧。” 应灵倏然消失,周遭立刻响起惨叫声。 季山泉说道:“你们回房吧,我去帮忙救火。” “师兄……”绍雪顿了一下,说道:“我帮你。”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说道:“跟云凤回房吧,救火而已,又不是打架。” 云凤说道:“还是让绍雪跟你一起去吧,万一有人在旁窥伺,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也好。”季山泉点了下头,向楼下走去。 丘平子站在远处,心里有点儿七上八下,方才惨叫声连片响起,光凭这种连续的声音,就能推测出对方有多快!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狠辣,这不是丘平子印象中的季山泉。短短几年的时间,难道季山泉已经完全变了心性? 以前,丘平子觉得季山泉是个守旧的道门中人,做事总会留一些余地。可如今,埋伏的人应该无一人生还,这股狠劲儿,实在是出乎丘平子的预料。 果大师愕然看着前方,问道:“怎么会这样?” 丘平子没有回答,虽然他预料到这个方法不会管用,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果大师问道:“现在怎么办?” 丘平子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报官。” 救火的时候,绍雪时不时地看季山泉一眼,见他只是忙着来来回回地提水,根本没有要向她解释的意思,不禁又开始生气。 巫阳说道:“你是真傻呀?你还想着他向你解释吗?他要是向你解释,那不就等于承认这事儿了吗?他死不承认,你心里只是怀疑。他要是承认了,你一辈子心里都会觉得别扭。” 绍雪恍然醒悟,师姐在海边时不让师兄解释,而后师兄便绝口不提,原来是这个缘故。 巫阳叹息道:“幸亏你是个女儿家,要不然,你也得是飞星子那种人见人嫌的憨货。” 绍雪嘟嘴说道:“你能不能别总骂我?” 巫阳答道:“骂你是为你好,你看看凤儿,以前稍有些风吹草动的,她就得闹腾一回,可真出了事儿,她反倒不闹了,连提都不提,你好好学着点儿吧,别整天跟个直筒子一样。” 绍雪反驳道:“师姐也一天没理师兄。” 巫阳说道:“那是因为你和怜玉都不理他,所以凤儿只能随着方就着圆,你没发觉凰儿一下午都没在咱们屋里吗?”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绍雪端起木盆向井边走去。 巫阳瞪着她的背影斥道:“你要是我生的,我就掐死你算了,蠢成这个样子,真是操不完的心。” 绍雪回头瞪了她一眼。 火刚刚扑灭,官差就到了,余班头儿厉声喝问道:“是谁纵火?” 人堆里站出一人,指着季山泉说道:“是他纵火!” 绍雪一瞪眼,巫阳赶紧喝止:“你别说话!” 余班头指着季山泉说道:“拿下,带回衙门!” 两名官差拿着镣铐朝季山泉走来。 客栈掌柜的说道:“余班头,你不要听这人乱说,这位季公子是帮着救火的。” 转而又看着指认季山泉的人问道:“你是谁呀?你既不是我的伙计,也不是店里的客人,你从哪儿来的?怎么能信口雌黄呢?” 季山泉看着官差说道:“我是大隋的官员,有官印。” 官差一愣停步,余班头也怔住,指认季山泉那人向人堆里退去,却被众人推住,有人喊道:“官爷,这人想跑!” 大多数人都是从大隋来的,听到季山泉是大隋的官员,不但觉得有底气,更觉得亲切。因为季山泉帮着救火,弄得一身灰,应该是个好官。 余班头儿自然认识那个指认季山泉的人,那是果大师的徒弟,否则余班头儿也不会一到客栈就问是谁纵火。 季山泉看着余班头儿,没有提外面有人埋伏的事,因为那些人都被应灵咬死了,这些官差是查不到凶手的。 余班头儿说道:“季大人,既然有人指认了你,我们也不好不问。请季大人带着官印,随我到衙门走一趟。得罪之处,还望包涵。” 怜玉拿着官印从楼上走下来,递给季山泉说道:“少主,官印。” 季山泉接过官印,说道:“照顾好少奶奶。” 怜玉点头应道:“是。” 绍雪一直憋着,她知道巫阳不让她说话,是为了瞒过丘平子,好让丘平子觉得她跟师兄他们没什么交情。可师兄要去衙门,一个人去,万一半路上被丘平子伏击怎么办? 巫阳见她神色有异,再次叮嘱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山泉不会有事的,凭他的本事,打不过也能逃得掉,你不要好心办坏事!” 季山泉对余班头儿说道:“走吧。” 余班头儿侧身摊手,说道:“季大人请。” 季山泉走后,怜玉回身上楼,眼角都没有扫绍雪一下,巫阳说道:“你去另开一个房间。” 转过几条街,前方站着两个人,余班头儿说道:“季大人稍候。” “不必了,一起过去吧。”季山泉看到了丘平子,余班头儿就是收了好处,甚至是奉命带他来的。之所以让他‘稍候’,无非是因为余班头儿没有想到,他是‘大隋官员’。 余班头儿面色尴尬,丘平子走了过来,看着季山泉,似笑非笑地说道:“季道长,别来无恙。” 季山泉淡淡一笑,说道:“你逃到这里,隐姓埋名也就是了,为何故意放出风声儿,引我们前来?你以为还能杀得了我们,抢走宿魂玉吗?” 丘平子呵呵一笑,刚要开口,季山泉一掌击向他胸口! 来琉球的目的,就是为了铲除丘平子,既不是劝其悬崖勒马,也不是为了闲聊天儿,见着了,动手就对了。 丘平子与季山泉对了一掌,震得退了三步。倒不是丘平子的功力不如季山泉,而是因为季山泉突然出手,丘平子猝不及防。 丘平子再一次印证了自己了想法,季山泉变了,再不是当初那个守旧的道门中人。从季山泉的眼中,已经能看到凶狠的戾气! 近四年的时间里,丘平子不知道季山泉遇到过什么样的事,但至少可以肯定,这一次必然是不死不休! 余班头儿说道:“季大人……啊!” 季山泉揪住他扔向丘平子,他们是一伙的,同党共诛! 丘平子一掌拍开余班头,打得余班头儿吐了血。丘平子震惊了,季山泉居然能干出这种事儿!这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一柄长剑飞掷而来,季山泉一把抓住,随即拔剑出鞘,一剑刺向丘平子前胸。 果大师至此才反应过来,挥手将季山泉撒出一片粉末儿。 季山泉并不躲闪,灵血剑依然刺向丘平子。 粉末扑在季山泉脸上、身上,果大师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结果。他以为,季山泉会立刻大声惨叫,满地打滚儿,而实际上,季山泉连个喷嚏都没打。 丘平子急退,拔出宝剑,与季山泉打在一处。 果大师又伸手到怀里掏药面儿,突然觉得肩头一沉,扭脸看到一张狐狸样的小脸儿,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问道:“还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给我。” “哎呀!”果大师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伸手去搂应灵。 应灵跳了一下,‘啪’的一声,果大师没搂着应灵,却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应灵又在他脸上补了一脚,直接将他踹躺下。 季山泉走后,云凤就让应灵跟着季山泉。按常理来说,把季山泉调开,丘平子应该来找她,可现在多了怜玉,丘平子肯定不敢冒然出手,所以还有一半的可能,是在路上劫杀季山泉。 至于说绍雪想引丘平子现身的想法,云凤虽然赞同,但却觉得很难达成。丘平子当初逃到琉球,本可以隐姓埋名,何必要向南海周边放出风声儿? 唯一的解释,无非就是丘平子既惦记着宿魂玉,还想着要报仇。所以丘平子肯定会罗布眼线,查控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丘平子想见绍雪,就应该派人来邀约,而不是一边放火,一边埋伏下弓弩手。 所以当应灵回来说季山泉还没到衙门,就碰到两个人时,云凤就让应灵先将灵血剑送去,又让绍雪带着侍剑赶过去。 因为云凤笃定,那两个人中,必定有一个是丘平子。况且就算不是,中了调虎离山的计策,凭她和姐姐现在的法力,再加上怜玉,丘平子也占不着便宜! 第286章 十年不晚 应灵站在果大师胸口上,照着果大师的脸就是一爪子。 果大师惨叫一声捂住了脸,应灵撕开他的衣服,将他怀里的药一样儿一样儿往外掏,边掏边往嘴里塞。 绍雪飞奔了过来,看到一帮官差握着刀站在一旁,守着奄奄一息的余班头儿。绍雪不明原由,以为是丘平子半路劫杀,打伤了官差。 绍雪看了一眼,见季山泉与丘平子不分上下,便停在官差旁边问道:“你们没事吧?” 不等官差回答,应灵说道:“他们是一伙儿的。” 绍雪一怔,随即一人一掌,将所有的官差都拍躺下。虽然他们是凡人,但如果他们跟着捣乱的话,也会令她和师兄分神的。 绍雪拔出泰阿剑扑了上去,与季山泉互为攻防。 丘平子一跃退出丈许,叫道:“小师妹!” 季山泉追了上去,绍雪也不答话,跟着季山泉冲到近前,两柄剑同时刺向丘平子。 丘平子再退,说道:“你怎么帮他?我是你大师兄!” 绍雪斥道:“你放火烧客栈,埋伏弓弩手时怎么没想过你是我大师兄?” 季山泉再次追到近前,举剑便刺。 丘平子挥剑格开,说道:“那是果大师安排的。” “废话!”绍雪跟着冲上来,举剑刺出,说道:“既成事实,你也脱不了干系。” 应灵眨了眨眼睛,看着果大师轻声唤道:“果大师?” “啊?”果大师顺口就答应了一声。 应灵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向地上磕,边磕边叫道:“让你放火!让你埋伏弓弩手!让你不多带点儿吃的……” 磕了不到十下,果大师便昏死过去了。 官差们都不看季山泉那边,只是盯着应灵,人人心里都在想,这是个什么妖怪?把果大师都制住了。那位季大人又是什么人? 丘平子感觉到,两柄剑的威力,远远超过一柄剑,却不是多一个人这么简单。绍雪的修为他清楚,连法身都还没练成。唯一的可能,就是季山泉和绍雪修炼了阴阳共生术! 可是两个门派的弟子,怎么会一起修炼阴阳共生术呢?必然是有一个人转投了门派吧? 丘平子问道:“小师妹,你转投了门派吗?” 丘平子相信,绝不会是季山泉转投了天修观,因为还有黑云凤,况且了尘真人那么计较的人,绝不会把弟子让出来。 绍雪迟疑了一下,只这一个迟疑间,丘平子格开季山泉的剑,反身向黑暗中逃去。他打不过这两个人,不能再这样缠斗下去,他引季山泉来是为了报仇,而不是寻死。 两人追了上去,猛然间风声大作,风声中响起鬼号之声,又是百鬼屠妖阵。 季山泉说道:“八卦剑势,离剑势。” 绍雪应声挥出宝剑,两人剑气相融,一团火光以两人为中心,迅猛地向四周炸开! 火光过处,无数狰狞的鬼脸,嘶喊着消散。 百鬼屠妖阵瞬间破掉,并非两人法力无边,而是因为丘平子根本没有控阵,早已不知所踪。 绍雪看着季山泉,蹙眉道:“都怨我,要不是我迟疑了一下……” 季山泉微笑,说道:“不要一有事儿就怨自己,凭咱们两人的法力,能杀他,却留不住他。你就是不迟疑,他若想逃,也一样能逃走。” “嗯。”绍雪看着他点头。 季山泉走到官差面前,冷着脸说道:“刚才的事你们也看见了,不是你们这些凡人能管的。如果这件事你们大人不知道,就不要告诉他了。如果他已经知道,那就告诉他,我来此地,不是受朝廷委派,而是要了结私人恩怨。” 而后,季山泉拎起昏死过去的果大师,向客栈返回。 丘平子在黑夜中跑了好长一段路,虽然知道季山泉和绍雪并没有追他。丘平子想起了师父曾经说过的话:“很多事,都是要讲天分的,虽然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真正能成就一个人的,实则还是天分,修道尤其如此。” 季山泉有天分,小师妹有天分。两个有天分的人聚在一起,丘平子就只能落荒而逃。 不甘心,却没有办法。刚才交手之际,丘平子能感觉得到,季山泉多了一些戾气,虽然不多,却足以改变局面。 以前,季山泉是一个很慈悲的人,下手处处容情,可刚才交手之时,丘平子明显感觉到季山泉是一心想要杀了他! 四年不到,单单一个季山泉,就已经能与他不相上下了,再加上绍雪,还有道门中最难修炼,却威力最大的阴阳共生术,他不仅是讨不到便宜,甚至会命赴黄泉! 走吧,躲起来。 丘平子学会了盅术,而且在探究将盅术与道法融合。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家都是修道之人,都有法身,别说十年,就算一百年也死不了。 这个仇,过些年再报吧。 丘平子没有回建造的密室,因为果大师被抓了,就凭刚才季山泉的那股狠劲儿,果大师必然会把一切都说出来。这里是待不成了。 不过琉球虽小,却有三个国家,丘平子乘着夜色,向北方而去。 果大师缓缓睁开了眼睛,立刻感觉脑袋像裂开了一样疼,拧着眉头抬起手捂着脑袋,呻吟了两声。 季山泉问道:“丘平子躲在哪里?” 果大师一惊,猛然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在一间屋里,对面坐着季山泉,还有那只小兽! 应灵瞪着果大师,龇牙道:“问你话呢!” 果大师哆嗦了一下,试探着问道:“谁是丘平子?” 季山泉说道:“他也叫岳断山。” 果大师恍然,连忙说道:“你们的恩怨跟我没关系,我不知道你们不是凡人,他建了个密室,我可以带你们去。” 季山泉微一皱眉,他单独审问果大师,就是做好了刑讯逼供的准备,可没想到,一句话就问出了结果。 应灵恶狠狠地说道:“要是找不到丘平子,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吃掉!” “啊?”果大师哭丧着脸说道:“兽大爷呀,他是个活人,他会走的,我只知道他建的密室,要我不敢保证能找到他呀。季大人,季大仙人,你饶了我吧,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怜玉在另一间房里,向云凤和绍雪复述果大师的话。 云凤蹙眉道:“这人真没义气。” 绍雪问道:“他这不应该算是弃暗投明吗?” 云凤失笑道:“傻丫头,咱们是来寻私仇的,谁是暗?谁是明?” 绍雪嘟了嘟嘴。 应灵跑过来说道:“季道长让所有人都跟着去找丘平子。” 密室建在果大师宅院的下面,入口处在倒座的房子里。 打开入口,季山泉将提灯塞进果大师手里,推了他一下,说道:“你走前面。” “不要啦。”果大师哭丧着脸说道:“你们都不是凡人,不要牵扯我呀,我怕死啊。” 季山泉说道:“我们也怕死,下去!” 将果大师推进入口,季山泉说道:“怜玉护着云凤,看好入口,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去,也不要离开这个入口,如果有人来捣乱,杀。” “是。”怜玉答应。 季山泉和绍雪下去之后,云凰说道:“相公变了好多。”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他现在的杀心太重了。” 怜玉接口说道:“少主前一世也不是这样的。” 云凰说道:“这一次的事办完,咱们回飞云观静修一年吧。” “嗯。”云凤点头,想了想又说道:“怜玉,等回去后,你去一趟玉罗山庄,把温玉接到飞云观来住一段时间。” “是。”怜玉答应。 地道很长,极其阴暗,果大师因为吓得直哆嗦,灯笼里的火苗像鬼火一样跳动。 季山泉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这里面是不是有机关?” 果大师答道:“不知道啊……建造这个密室的时候,请了一帮工匠,岳大师自己督建的。建成以后,我也没下来过。” 绍雪问道:“那你就没问问?” 果大师答道:“问了啊,他不告诉我呀。” 绍雪蹙眉,季山泉说道:“没关系,有机关也是他死。” 果大师腿一软,说道:“季大人,别这样儿啊。” “快走。”季山泉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 绍雪蹙眉,现在的师兄与初见之时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又转过一道弯,季山泉和绍雪同时听到‘咔’的一声轻响。 季山泉一把揪住果大师举了起来,但并没有箭矢射过来,而是响起了细碎的声音,应该是老鼠碰到了碎石块儿。 果大师吓得尿了裤子,哀求道:“季大人,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想死啊……” 季山泉又推了他一把,冷冷地斥道:“走!” 绍雪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轻声说道:“师兄,你别这个样子,我很担心你。” 季山泉答道:“不用担心,我没事。我只是想着那些被弓弩手射死的客商,还有那些被无端烧掉的货物,他们招谁惹谁了。” 果大师转回头说道:“季大人,只要你能饶我性命,我保证,在我有生之年,绝不再害人,我原本就是盅医,我可以治病救人的。” 第287章 无常煞 季山泉冷淡地答道:“我若想杀你,你早就没命了,如果这个密室没有机关,就算你命不该绝” 果大师不再说话,心里嘀咕,这个密室是岳断山用来藏身的,又不是藏宝贝,应该不会有机关吧? 就这样忐忑着走到了尽头,是一间约两丈见方的屋子,有榻有桌,还有两口棺材。 季山泉皱眉道:“怎么会有棺材?” 果大师答道:“我真不知道,岳断山从来不准人进这个密室,包括我在内。” 绍雪开了慧眼,片刻后说道:“师兄,棺材里有两具尸首,是一男一女两个半大的孩子。” 季山泉皱眉,走到一口棺材边,推开棺盖,看到里面是一个穿黑衣的小男孩儿,嘴唇深紫,面色发黑,印堂与咽喉处都扎着金针。 打开另一口棺材,是个小女孩儿,嘴唇红润,面色煞白,也是印堂与咽喉处都扎着金针。 季山泉招了一下两个孩子的命魂,发现命魂已经没有了。 季山泉问果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果大师苦着脸答道:“不知道啊,他的事都没告诉过我。” 绍雪说道:“师兄,这像是养尸之法。” 季山泉点头,答道:“命魂已经没有了,把他们连棺材一起烧掉吧。” “嗯。”绍雪点头答应。 季山泉掏出两张火符,晃着后分别丢进两个棺材里。 骤然火起,季山泉盯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动静,这才转身向地道走去。 “吱……”三人刚进了地道没一会儿,就听到极其刺耳的锐鸣。 季山泉回身打出一张长明符,看到两个黑炭一样的短小身影,已经冲到了近前! 季山泉双掌齐出,将两个童尸击退。 果大师惨叫一声,丢了灯笼,连滚带爬地向地道内逃去。 两个炭人再一次尖啸着冲了上来,季山泉一人一张镇尸符拍在他们脑袋上。 两个炭人立时不动了,季山泉刚想拔剑砍了他们,两个炭人同时抬起双臂,插向季山泉小腹。 季山泉一惊,连忙撤步,却撞在了绍雪身上,四只黑黑的小手,同时插进了季山泉的小腹。 绍雪失声尖叫:“师兄!” 两人谁都没有想到,镇尸符居然镇不住这两个童尸。 绍雪侧身迈到季山泉前面,运起千斤之力,两掌齐下,分别打在两上童尸的头顶。 然而,足以碎石断碑的力道,并没有将两个童尸打碎,只是将他们砸入了地面。 绍雪心惊,连忙运指如飞,点了季山泉前身几处大穴,而后拉着他脱开两名童尸的手,背起他向外跑去。 果大师爬出地道口,云凤愕然问道:“我相公呢?” 果大师并不答话,手脚并用地向外逃。 怜玉长尾一扫,卷住果大师的脖子,将他吊了起来,斥道:“说!” 果大师面红耳赤地答道:“快……快跑……无常……无常煞!” 云凤问道:“什么无常煞?” 不等果大师回话,绍雪背着季山泉出来了。 云凤惊道:“相公怎么了?” 绍雪说道:“快接过去。” 云凤连忙将季山泉接过来,季山泉咬牙说道:“堵住入口。” “吱……”尖利的锐鸣已经传了出来。 “快出去!”绍雪喊了一声,掏出一张火符,晃着后丢进入口,随后美上盖子,扯倒柜子压住。 众人都已经出来,绍雪跑出来后,拔出泰阿剑,一势白虎啸风,将房子震塌,然后又背起季山泉说道:“快走!” 果大师早被怜玉扔到一边去了,这时见众人要走,哭喊着哀求道:“季大人,别丢下我呀!” 季山泉说道:“怜玉,带上他。” “是。”怜玉答应一声,返身回去,将果大师拦腰卷了起来。 回到客栈,云凤查看了季山泉的伤势,好在季山泉百毒不侵,只是受伤。当下清洗了伤口,让怜玉照绍雪开的方子去抓药。 绍雪将果大师揪到另一间屋子里,让应灵把他绑在桌子上,一边抽着嘴巴一边斥骂道:“该死的东西!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吗!混蛋!” 听着果大师的惨叫声,整个客栈的人都不也出门儿。 应灵跑回云凤的房间,坐在桌面上说道:“姐姐气疯了,把果大师的脸打得像猪头一样,还用定魂针锁了魂,他想晕都晕不了。” 打了有半个多时辰,绍雪才回来,坐在桌边揉着手,依然满脸怒气。 云凤失笑道:“傻丫头,把手打疼了吧?就不知道拿个木片儿抽他?” 绍雪说道:“都怨我不好,以为镇尸符能定住那两个孽障,挡住了师兄的退路,否则师兄也不会受伤了。” 季山泉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怨你,我也没有想到。” 云凤微笑道:“真没想到,你也有拖后腿的时候。” 绍雪看着她,见她一脸得意的样子,不禁也笑了出来。 云凰斥道:“一对儿没心没肺的,相公伤成这样儿,你们还有心情说笑。” 绍雪低下头,云凤嘟嘴道:“哭丧着脸就好啊?” 怜玉推门儿进来,说道:“出事儿了,那两个东西跑出来了,咬了好几个早起的人,街面儿上全乱套了。” 季山泉说道:“把果大师叫来。” 应灵答道:“没用的,果大师被姐姐打得脸都肿了,肿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有办法。”绍雪起身向外走去。 云凤一怔,问道:“什么办法?” 绍雪没有回答,出门走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打出生魂。” 云凤恍然,随即白了他一眼,嗔道:“用你多嘴?知道你们心意相通。” 季山泉哑然失笑,拉着她的手说道:“我都受伤了,你就别给我脸子看了,好不好?” 一会儿工夫,绍雪扯着果大师的生魂过来,丢下一张定魂符,甩手给了果大师一个大嘴巴。 云凤笑道:“怎么还打上瘾了。” 果大师哭喊道:“仙长仙姑们呐!饶了我吧……我受不了啦……” 绍雪又给了他一巴掌,斥问道:“你不是说不知道那两个童尸吗?怎么又说是无常煞?” 果大师哭着答道:“我想着烧了就这完了,没想到他们会起尸呀。” 季山泉说道:“他们被金针定着,火符的法力,不足以烧断金针,他们怎么会起尸呢?” 果大师哽咽道:“我不知道……” 绍雪抡圆了给了他一个大嘴巴,果大师嚎叫道:“小姑奶奶啊!别打了……我真不知道啊……” 绍雪斥道:“在密室里,你也说不知道,说!” “我真不知道……哎呀……小姑奶奶,我求你了,我真不……哎呀。” 季山泉说道:“绍雪,先别打了。” 绍雪气哼哼地退了一步,瞪着果大师。 季山泉问道:“什么是无常煞?” 果大师答道:“我真不知道啊。”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应灵,你姐姐打得不够狠,你试试。” “噗。”应灵朝果大师脸上吐了口口水。 果大师一愣,随即脸上像火烧一样疼,又因为被定魂符定住,手也抬不起来,只能发声嚎叫。 季山泉说道:“有话就赶紧说,你中了妖毒,一个时辰之内不解毒的话,你就会灰飞烟灭。” 果大师只管嚎叫。 云凤拔出胜邪剑丢给绍雪,说道:“算了算了,何必这么折腾他,直接打散了吧。” “好。”绍雪接住胜邪剑,举起来就要砍。 果大师尖叫道:“我说!我说!” 绍雪举着剑看着他。 果大师说道:“无常煞就是取黑白无常之意,一男一女,从童尸养大,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胡说!”绍雪举着剑斥道:“烧得跟炭一样,还说水火不侵?” 果大师说道:“他们还没养大,所以现在没那么大的本事。” 季山泉撑着坐起来,云凤连忙换到另一边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季山泉问道:“童尸还能养大?我头一回听说。” 果大师答道:“起初我也不信,可这两个孩子,最开始的时候是婴儿来着,不到四年的时间,就长到现在这么大了。” 所有人都是一惊。 果大师看着绍雪哀求道:“小姑奶奶,我知道的都说了,你把宝剑放下行不?我这脸上又痒又麻,给我解了毒吧,我求你们了!” 绍雪放下手,却依然瞪着他。 季山泉问道:“如何灭掉他们?” 果大师说道:“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绍雪又举起剑,果大师连忙说道:“小姑奶奶!换了是你也不会把破解之法告诉我吧?破解之法只有岳断山自己知道!” 绍雪放下手,他说得有道理,破解之法的确不会告诉别人。 季山泉说道:“绍雪,把他送回去吧。” 绍雪俯身捡起定魂符,扯着果大师出去了。 一会儿工夫,绍雪回来,季山泉说道:“无常煞是咱们放出来的,不能眼看着他们害人,绍雪,你跟怜玉去看看,但不要硬拼。” 绍雪点头,倒转剑柄,将胜邪剑递给云凤。 怜玉将药放在桌面上,说道:“少奶奶,药放在这儿了。” 云凤点头应道:“好,你们多加小心。” 第288章 烧尸 从中山国到北山国,如果骑快马的话,用不了三天就能跑到,步行也就十来天的时间。 果大师本来想偷匹马,可惜普通人家没有马,有马的人家又是高门大院,不但有护院,还有看家狗。 而他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也没有骑自己家的马,看来也只能步行了。 乘着夜色,果大师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走得实在是乏了,便找了棵树,靠着树坐下,喝了两口水,吃了点儿干粮,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从北边走来三个人,一个老者,光头,脸皮干皱。两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头发花白。 一名中年人说道:“师父,那边有个人。” 老者答道:“过去看看。” 三人走到近前,果大师一惊醒过来,借着月光,看了看三个人,没有说话。 三人也没有说话,老者双手交织,掐起了法诀。 果大师突然撒出一片粉末。 两名中年人各自跨上一步,挡在了老者身前。 老者念咒的声音响起,果大师的脑袋‘嗡’的一声,感觉像是被人重击了一下。 两名中年人并没有倒下,反而走上前分别扭住果大师的胳膊,将果大师按住。 果大师惊叫道:“你们要干什么?我也是会法术的。” 一名中年人说道:“要的就是会法术的。” 果大师仔细地看了看两个中年人,惊道:“你们是人偶!你们是北山国来的!” 没有人回答他,老者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响,果大师开始觉得昏昏沉沉,叫道:“我是要去投奔北山国,不要杀我!” 无常煞在夜色中跳跃着,向着正北方向,突然间,两个童尸停住了,僵了一会儿,同时转身,向客栈的方向跳去。 尖啸声将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季山泉说道:“叫绍雪过来。” 云凰应声穿墙过去,片刻后,绍雪拿着泰阿剑进来。 季山泉说道:“坐到床边来。” 绍雪走到床边坐下,季山泉伸出一只手,按在绍雪后腰命门穴上。 云凤问道:“我干么?” 季山泉答道:“躺下不要动,呼吸要轻。” 楼下响起了惨叫声,云凰出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道:“是无常煞,他们怎么跑来这里了?” 绍雪蹙眉道:“他们怎么解开封印的?” 季山泉说道:“不要多想。云凰,一会儿你拉住男童,绍雪先杀女童。” “好。”两人同时答应。 ‘嘭’的一声,房门被撞倒,两个童尸向绍雪扑来! 云凰手一抖,缚魂索勒住了女童的脖子,绍雪挥剑向男童砍去。 季山泉忘了,两个童尸都烧得跟炭条一样,根本分不出哪个是男童,哪个是女童。 季山泉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回想两个童尸当天的样子,觉得男童阴气重,女童阳气重。现在是晚上,应该是男童的力气大,女童的力气相对小。 ‘噹’的一声,泰阿剑被震开,男童退了一步。 而女童扯住缚魂索,猛然将云凰摔进了墙里,随即便向绍雪扑来。 绍雪一剑刺向女童咽喉,任何的僵尸,都是因为咽喉处有一口气,所以最初见到他们时,他们是被金针封着印堂和咽喉。 女童在空中陡然转了个身,又是‘噹’的一声,泰阿剑刺在了女童的后脑上,将女童击飞出去。 男童向绍雪扑来,绍雪不及撤剑,只能挥腕横扫,男童被打飞出去,摔在墙上。 云凰穿墙回来,问道:“哪个?” 绍雪答道:“墙边儿。” 云凰一抖手,缚魂索勒住男童的脖子,这回不等男童抓缚魂索,云凰便使足了力气,将男童甩向门外。 女童再一次扑了上来,云凤突然蹿了出去,合身将女童面朝外抱住,勒紧,摔在地上。 “云凤!”季山泉一惊坐了起来。 绍雪陡然起身,一剑刺下,刺穿了女童的咽喉,剑尖点破了云凤的胸口。 门外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啸。 绍雪拔出剑,云凤将女童扔开,翻身站起,拔出胜邪剑,错开一步,站在左边,给绍雪让出挥剑的空间。 季山泉说道:“我用舌尖血。” “你的还管用吗?”云凤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季山泉一怔,男童再次扑了进来,周身围绕着一层黑气,两只眼睛变得血红! 云凤和绍雪同时挺剑刺向男童,男童猛然抓住了两柄剑的剑身。 “吱……”男童的双手冒起了白烟,锐利地尖啸,却不撒手。 云凰抖出缚魂索,勒紧了男童的脖子,用力往回拽,而男童却死死地钳着云凤和绍雪的宝剑,三人以男童为中心,成了犄角之势。 “噗……”季山泉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心里也在打鼓,应该还管用吧? “吱……”男童突然松手捂脸,云凰来不及收力,直接将男童甩出了门外。 云凰倏然追了出去。 云凤叫道:“追!” 绍雪跟着云凤追了出去。 墙边,女童突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两只无神的眼睛瞪着季山泉。 三人追着男童出了客栈,云凰赶上去抖出缚魂索,再次将男童勒住,绍雪抢上前去,一剑刺穿男童的咽喉。 男童立刻不动了。 绍雪吁了口气,拔出泰阿剑,男童倒在地上。 绍雪说道:“还是得……” 话没说完,男童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绍雪连忙又将泰阿剑刺进男童的咽喉。 “相公!”云凤惊叫一声,返身向客栈跑去。 云凰抢先一步消失了。 绍雪这才惊醒,追着云凤跑了过去。 侍剑看着男童,守着泰阿剑。 小巷里,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走了出来。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道:“看见没有?那柄剑能定住怪物,肯定是宝贝。” 另一个人问道:“那要是咱们把剑拔出来,那怪物又动了怎么办?” 先前那人说道:“拔了就跑,只要拿到宝贝……哎?打我干什么?” 另一个人答道:“我没打你呀。” 说完给了对方一个大嘴巴。 先前那人恼道:“你娘的!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干么打我?” 另一个人哆嗦着说道:“不是我,我的手不听我使唤。” “你放屁!”先前那人抡圆了给了另一个人一个大嘴巴…… 云凰最先冲回房里,惊见女童与季山泉互相掐着脖子,季山泉已经脸色发红。 云凰冲上去勒住女童,用力往后扯,连带着将季山泉也扯了起来。 云凤冲了进来,叫道:“撒手!” 季山泉和云凰同时松手,云凤一剑穿进女童的咽喉。 “咳咳咳咳……”季山泉剧烈地咳了起来,腹部洇出一片血迹。 两人一左一右扶住季山泉,云凰恼道:“你怎么不守着相公?” 云凤蹙眉,见绍雪跑进来,立时斥道:“你怎么不守着师兄!” 绍雪咬着嘴唇低下头,轻声答道:“都是我不好。” 季山泉缓了口气,说道:“这两个童尸很奇怪,破了咽喉还能起尸,也不知道丘平子用了什么方法。” 云凤说道:“现在要怎么办?” 季山泉想了一下,答道:“分尸,用三昧真火烧。” 云凰留下陪着季山泉,云凤和绍雪将两上童尸拖到了海边。 云凤说道:“想应灵了,有它在,这种活儿就不用咱们干了。” 绍雪勉强笑了一下。 云凤说道:“别往心里去,我刚才说你,无非是不让姐姐说我,并不是真的怪责你。” 绍雪摇头,说道:“我是最后出门的,应该怪我,我当时应该想到提醒你的。” “想到什么?谁知道这种东西这么厉害。”云凤将灵血剑的剑柄递向她,说道:“来,分尸。” 绍雪拔出灵血剑,将两个童尸砍成几块,然后掏出一张三昧真火符,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符上,说道:“师姐,退后。” “哦。”云凤收回胜邪和泰阿,退到了绍雪身后。 绍雪抖手将符丢出,喝道:“三昧化形,焚阴破煞!” ‘嘭’的一声,火光乍现,绍雪晃了一下。 云凤连忙扶住她,惊问道:“怎么了?” 绍雪摇头答道:“没事,施用三昧真火符,会极大的损耗法力,我有点儿虚,缓一下就好了。” “哦。”云凤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 绍雪说道:“师姐,你回去吧,还不知要烧多久,有侍剑陪着我就行了,你回去守着师兄,别再出什么差错。” 云凤点了下头,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火,直烧到天亮才熄,绍雪打坐一夜,法力基本已经恢复。站起身拔出泰阿剑,又将尸块捣碎,这才向客栈返回。 又一天,应灵和巫阳回来了,说把怜玉留在了飞云观。 绍雪出去找果大师,但没有找到。问了果大师的徒弟,都说不知道果大师去了哪里。 绍雪试着招果大师的命魂,但没有招来,既不是没有了,也不是被禁锢了,那说明果大师还活着。 绍雪想不通了,无常煞能找来客栈,必然应该是因为果大师死了,而她又曾经以自己的血混了果大师的血来封印无常煞。 可是,果大师既然没死,无常煞怎么不去找他,反倒找来客栈? 第289章 暂时封印 出了客栈,走不多远,就听到惊叫声和惨叫声。 怜玉说道:“我在药铺看见那两个东西,这会儿到了这儿,这是冲着咱们来的,他们怎么能找到咱们?” 巫阳说道:“快回去,把果大师从客栈弄走!” 绍雪立刻明白,无常煞应该是寻着果大师来的。无常煞再厉害,也终归是僵尸,不可以找到他们,唯一的解释,就是果大师是喂养他们的人,所以无常煞与果大师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联系。 说话间,两个短小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内,一蹦一蹦的速度极快! “我挡一下。”怜玉倏然迎了上去。 应灵一蹿,落在了怜玉肩头。 绍雪反身向客栈跑去。 怜玉冲得极快,借着前冲之力,双掌推出,分别击在两个童尸的脑袋上。 两个童尸被打得飞出去,撞塌了一堵院墙,随即从瓦砾中蹦出来,尖啸着向怜玉扑来。 怜玉引着他们向他们的来路跑去,但无常煞追了片刻,又掉头向客栈蹦去。 怜玉长尾卷出,将两个童尸卷住。 两个童尸同时抓住怜玉的尾巴,张开嘴咬了下去。 “啊!”怜玉惨叫一声,猛然将两个童尸甩出去,两条尾巴险些被咬断。 怜玉捧着尾巴,浑身颤抖,应灵跳到她手臂上,伸出舌头在她尾巴的伤处舔了舔,说道:“这两东西好厉害。” 怜玉嗔道:“有什么厉害的,无非就是打不烂嘛。” “又来了。”应灵说了一句,跳回怜玉肩头。 两个童尸一左一右蹦过来,突然用力一跳,伸着两臂向怜玉扑来。 怜玉身形一晃,闪到了童尸背后,长尾猛然甩出,将两个童尸抽飞了出去。 应灵张望了一眼,说道:“飞得很远,估计得……” 话还没说完,两个童尸再次出现在视野内。 应灵说道:“你把他们打急眼了。” “你哪那么多废话!”怜玉嗔了一句,迎着无常煞冲了上去。 绍雪回到客栈,解开果大师,扯着他便出门下楼。 “呜?呜呜?”果大师说不出话来,被绍雪扯得东倒西歪。 绍雪也不理他,下了楼就开始跑,果大师被攥着手腕子,起先还跟着跑,后来一跤摔倒,被绍雪拖着就出了客栈大门。 巫阳赶过来唤道:“怜玉,不要跟他们缠斗。” 怜玉倏然退后,两具尸童追了片刻,掉头向正北方向蹦去。 怜玉跑到巫阳身边,问道:“绍雪姑娘去了那边?” “嗯。”巫阳点头,说道:“这倒好办了,有了那个果大师,不怕这两个东西乱跑。” 果大师被拖得衣服也烂了,皮也破了,却呜呜着说不出话来。 绍雪边跑边说道:“我是为了救你的命,那两个无常煞跑出来了,是冲着你来的!” 果大师瞪大了眼睛,不再出声儿。 绍雪一路向北跑,结果跑到了海边。她忘了,这里是琉球,琉球分三个国家,北山国、中山国、南山国,每个国家,除了皇城之外,百姓都是散居的,没有城门城墙,更没有军兵守卫。 身后,响起了尖啸声。 果大师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攥住绍雪的手腕,用尽力气说道:“小姑奶奶……你可一定要救我呀!” 他攥得很用力,绍雪蹙眉,猛然甩开他。 果大师扑倒在海滩上。 视野可及之处,两个短小的身影一上一下地蹦跳着向这边过来。 绍雪揪住果大师的衣襟,厉声说道:“你要是知道破解之法,现在就说!我实话告诉你,我可打不过他们,要是不行,我就把你丢给他们!” 果大师费力地答道:“我真不知道。” 巫阳和怜玉一路尾随着无常煞,对这两个东西的速度极为震惊!按照果大师的说法,无常煞是从婴儿的尸身,养到成年人的尸身。现在只养到童尸,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速度,如果养到成年人的尸身,那岂不是成了飞尸?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这么小,就已经打不烂,如果养到成年,那岂不是金刚不坏? 绍雪拔出了泰阿剑,侍剑说道:“主人,何必为了这个人而犯险?咱们还是走吧。” 绍雪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走去哪里?师兄受了伤,行动不便。而且这两个东西是我和师兄放出来的,不能留着他们祸害人。还有,丘平子不知所踪,如果找不到破解之法,来日再让他养出成年的无常煞,那咱们还有活路吗?” 果大师四处看,不知道绍雪在跟谁说话,问道:“小姑奶奶,你在跟我说话吗?” 绍雪瞪眼道:“告诉我,为什么无常煞会来找你?快说!” 果大师咽了下口水,答道:“我用我的血喂他们……是岳断山让我这样做的。” 以血养尸,本不奇怪,但一般都是用自己的血来养尸。为什么丘平子要用果大师的血来养尸呢?难道是……这无常煞一旦养成,就要噬主? 两个童尸已经蹦到三丈之内,怜玉说道:“我去帮绍雪姑娘。” “不要!”巫阳和应灵同声大叫。 怜玉一怔停步,一道磅礴的剑气,连同着两个童尸,向怜玉飞扑而来…… 季山泉喝了药,小睡了一会儿,睁开眼时,天已过午,扭脸看到云凤坐在桌边喝茶,问道:“绍雪她们回来了吗?” 云凤微笑着答道:“回来了,无常煞被绍雪除掉了。” 季山泉微觉诧异,问道:“怎么除掉的?” 云凤答道:“绍雪没细说,因为怜玉受了点儿伤,绍雪忙着给她疗伤,我也就没问。放心吧,没事儿了,再睡一会儿吧,快点儿好起来,咱们还得去找丘平子,这个祸根不除,将来更棘手。” “嗯。”季山泉答应了一声,再次闭上了眼睛。 另一间房里,应灵看着怜玉说道:“你脑袋里面装的是浆糊吗?” 怜玉已经现了原形,蜷缩在床上,用前爪抱着嘴,露出一只眼睛瞪着应灵。 绍雪坐在桌边唉声叹气,不知第几次问巫阳:“我怎么跟师兄说呀?” 巫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说道:“说了多少遍了,实话实说嘛,是这丫头自己冲上去的,又不是你故意打她。” 怜玉说道:“送我回玉罗山庄吧,我留在这里,只会拖累你们。” 绍雪走到床边坐下,说道:“怜玉,让我给你疗伤吧,好不好?” 怜玉说道:“绍雪姑娘,你不必内疚。我天资愚钝,若非当年少主可怜我,我根本没有资格留在玉罗山庄。眼下少主受了伤,要靠你保护少主和少奶奶,无常煞虽然暂时被你封印住,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不能因为我而耗损法力,还是送我走吧。” 巫阳说道:“我跟应灵去送怜玉,先回飞云观,至于要不要去玉罗山庄,回到飞云观再说。” 怜玉问道:“为什么?” 巫阳答道:“玉罗香请玄明子去帮忙,直到咱们离开时,玄明子都没有回来,想必是玉罗山庄出了什么大事,反正你要慢慢休养,在飞云观也是一样的。” 绍雪蹙眉道:“你和应灵去送?你要找水妖帮忙?” 巫阳瞪了她一眼,斥道:“不找水妖帮忙,难道让我和应灵划船回去吗?” 绍雪恼道:“我又没说什么,你嚷什么。” 巫阳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还用说?都摆在脸上呢。” 季山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绍雪坐在床边,正一脸歉意地看着他。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说道:“怜玉虽然是三尾灵狐,法力很高,但资质却差,脑子也不灵光,如果你误伤了她,不怪你。” 绍雪扁了扁嘴,低着头答道:“我没想到她会冲上来,剑气已经挥了出去,收不回来了。” 季山泉问道:“无常煞真的除掉了吗?” 绍雪摇头,答道:“我用我的血,混上果大师的血,再加上镇尸符和银针,将他们封在海滩上,凭我一个人的力量,除不掉他们。”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你先照应着,我三五天的就能恢复过来。” 绍雪说道:“巫阳和应灵送怜玉回飞云观了。” “嗯。”季山泉应道:“师父会照顾怜玉的,你不用担心。” 果大师回到了自己家里,立刻开始收拾细软。绍雪不让他离开,说自己的法力有限,怕定不住无常煞,如果封印有松动,还得用他的血。 果大师虽然嘴上答应了,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逃跑。绍雪的剑气把怜玉都打伤了,无常煞却分毫无损,这不是个好兆头儿,保不准到最后就得把命搭上! 天黑了下来,果大师换上粗布对接的衣服,背着个小包,把脸抹上灰,打开侧门儿,探头出去四下里看了看,见周围没人,便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快步向正北走去。 在对季山泉一伙人动手之前,他便跟丘平子约好,若是事有意外,便自己顾自己,日后在北山国相会。 海边上,两个童尸晒着月光,男童尸印堂上的银针开始震颤,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约摸有半个时辰,男童尸印堂上的银针突然飞了出去,男童尸蹦到女童尸面前,咬住女童尸印堂上的银针,拔了出来。 第290章 求救 想不通,绍雪也没有跟季山泉说,怕影响他恢复。 三天后,季山泉的伤合了口儿,眼见着就要好了。 吃过晚饭,众人商量着去哪里找丘平子,楼下突然响起喝斥声:“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从大隋来的官员?” 绍雪起身说道:“我去看看。” 出了房门,看到一名披盔戴甲的军官正从楼梯走上来。抬头看见绍雪,军官笑道:“果然长得俊俏。” 绍雪听他语带輕薄,斥道:“放肆!” 军官笑嘻嘻地走上来,伸手来摸绍雪的脸蛋儿。 绍雪抬腿一脚,将军官踹飞了出去。 应灵一闪追了上去,前爪按着军官的脑袋,用力撞在墙上,军官当时便昏了过去。 楼下的官兵举着长枪吆喝,然后每人脸上都挨了一下,片刻间都被应灵踢倒在地,捂着脸惨叫。 客栈掌柜吓得缩在柜台里不敢出来。 绍雪厉声问道:“掌柜的,怎么回事?” 掌柜露出头儿答道:“他们是皇城禁卫,说是奉了国王的谕令,来抓你们。” 绍雪蹙眉,走下楼踢了一名官兵一脚,问道:“为什么要抓我们?我们犯了哪条王法?” 官兵捂着脸答道:“不知道,只是听将军说,男的抓走,女的充作軍妓。” “混帐!”绍雪飞起一脚,将官兵踢飞出去,摔在大门外没了声息。 其他的官兵连滚带爬地向大门外逃去。 云凤站在护栏处唤道:“绍雪,回来。” 绍雪满脸煞气地回到楼上,季山泉说道:“这事儿有蹊跷,国王怎么会知道咱们?况且,能下这样的谕令,他得有多么的昏庸?” 绍雪蹙眉道:“难道是果大师去告了咱们的状?” 季山泉想了一下,说道:“会账,咱们这就走。” 虽然打了官兵,可客栈掌柜也不敢招惹季山泉他们,只能让他们离开。 三人朝海边儿走,云凤搂着季山泉问道:“冷不冷?” 季山泉笑着摇头,搂着她的肩膀说道:“娘子,我要让水妖照顾你和绍雪。” “什么意思?”云凤和绍雪异口同声。 季山泉解释道:“官兵莫名其妙地来抓咱们,这件事太违背常理了,我得去看看。” 绍雪说道:“有什么违背常理的,国王昏庸罢了。” 季山泉摇头,答道:“你觉得男的抓走,女的充作軍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敢!”绍雪咬牙道:“我杀了他!” 云凤想了想,问道:“难道是说要开战了?” 绍雪怔了一下,恍然明白,将戴罪女子充作軍妓,只有在战时才会如此,非战之时,只是按律处刑。 季山泉说道:“咱们来到此地,民生安泰,可见这个国王还算是勤政爱民,为什么突然间要开战?即便开战,为什么偏偏指名道姓的来抓咱们?” 云凤说道:“这道谕令,从表面上来看,更像是要报私仇,如果细想,倒像是在求救。” 绍雪说道:“我招过果大师的命魂,很奇怪,既不是没有了,也不是被禁锢了,那就说明他没死,可他既然没死,无常煞怎么会来找我呢?” 巫阳说道:“如果他的命魂被放进了另一个肉身,他也算没死,可他原来的肉身就是死了。魂与血肉分开,不会再激发血肉的气息,无常煞就闻不到了。” 绍雪愕然道:“你是说,果大师变成了国王?” 季山泉说道:“现在只是猜测。但国王专门儿派人来抓咱们,总归不是好兆头儿,你和云凤先躲一躲,如果真的要开战,这里会乱成一锅粥,你们跟着我,我还要分神照顾你们。” 绍雪说道:“让师姐躲一躲,我陪你去办事。” 云凤心里有点儿不痛快,但还是说道:“让绍雪陪着你吧,你们修炼了阴阳共生术嘛,要是真如巫阳所说,果大师变成了国王,那一定是有懂法术的人在作怪。况且你的伤刚好,绍雪还能照顾你。” 季山泉摇头道:“不行,不方便,有应灵陪我就好了。” “又是我?”应灵露出头来瞪着季山泉,问道:“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绍雪蹙眉道:“有什么不方便的?” 季山泉答道:“如果我需要去应征当兵呢?你也能跟着我吗?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在外面游荡,不是分我的神吗?” 巫阳说道:“听山泉安排吧,你那脑袋本来就不够使的。” “哼!”绍雪瞪了巫阳一眼。 云凰说道:“相公,我陪你。” 季山泉犹豫了一下,不让绍雪跟着还有道理可说,不让云凰跟着就有些牵强了,便点头应道:“好。” 到了海边,季山泉向着海面喊道:“水妖……” 只片刻,水妖便从远处极快地飘来,看着季山泉问道:“你好些了吗?” 绍雪瞪巫阳,巫阳斥道:“瞪我干么?” 云凤对水妖说道:“多谢你惦记着,我相公的伤已经痊愈了。” 水妖浅笑了一下,看着季山泉问道:“要回去了吗?” 季山泉答道:“这里好像要起战乱,我还要去查证一些事情,带着我娘子和师妹不方便,能否请你代为照顾几天?” “好。”水妖答应,说道:“海中有一座岛,灵气充盈,两位姐姐刚好在那里静修几日。” “谁是你姐姐!”云凤和绍雪同声喝斥。 水妖笑了一下,伸出双手说道:“两位姐姐过来吧。” 季山泉推着两人后背说道:“去吧。” 云凤说道:“你自己要当心。” “嗯。”季山泉点头。 绍雪说道:“侍剑,你陪着师兄。” “不。”侍剑答道:“我只跟着主人。” 绍雪蹙眉,季山泉说道:“不用了,有云凰和应灵足够了。” 巫阳说道:“我就不陪你了,我没什么法力,怕帮不上忙,反倒容易给你添麻烦。” 季山泉微笑点头,应道:“有心了,多谢。” 水妖拉住云凤和绍雪,对季山泉说道:“你自己小心,要我做什么,随时来找我。” “多谢。”季山泉点头答应。 看着水妖拉着两人远去,季山泉说道:“走吧,去王城。” 果大师坐在王宫里,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宫殿,如果他不是被硬塞到这具肉身里,如果他不被胁迫着要对南山国开战,他肯定会很高兴。 天下兴亡,百姓疾苦,这些屁事果大师才不在乎。果大师只担心当他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他派禁卫去抓季山泉,实则是去向季山泉求救,相信以季山泉等人的本事,禁卫是抓不到的,而季山泉应该会来找他。 殿外走进来一个清秀的男子,到阶前躬身道:“父王,儿臣有话要说。” 果大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人是大王子尚杰廷,领宫禁之事,兼统军之职。 见果大师没有回话,尚杰廷接着说道:“父王,儿臣以为,不应对南山国开战。” 果大师冷淡地说道:“出去。” 果大师不敢多说话,因为他既不懂宫中礼节,也不懂政务军事,说多错多,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说话,甚至于不说话。反正他现在是国王,别人都得听他的。 尚杰廷皱眉,跪下,说道:“父王,三山王国一直是唇齿相依,我们偏处一隅,北有崇尚武政之扶桑国,南毗邻地域广阔,人口众多的大隋国,我们中山国……” “出去!”果大师拍着桌子怒斥道:“滚出去!” 这些大事,他不想听也听不懂,他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就是为了等季山泉来。尚杰廷在这儿磨叽,只会妨碍到他。他不是国王,他也当不了国王,所以他根本不用去想这些大事。 尚杰廷没有办法,虽然心中疑虑,不知道父王这是怎么了,但毕竟王权就是王权,不容挑战。 尚杰廷应道:“儿臣告退。” 一阵凉风扑面,应灵出现在桌面上,瞪着果大师。 果大师露出惊喜之色,轻声说道:“应灵,我是果大师。” 应灵说道:“还真是你?你等着。” 说完,应灵嗖地消失了。 不多时,季山泉走了进来,果大师站起来拱手道:“仙长,万幸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季山泉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果大师长叹一声,坐了下来。 那天他被那个老者拘了魂,肉身被那两个人偶藏了起来。 老者告诉果大师,他是扶桑国的**师,源三郎,拘他魂的目的,就是要让他进入国王的身体,然后对南山国开战。 要是果大师把这件事办好,就把肉身还给他,而且将来还能大富大贵。如果办不好,就会把他的魂封印在肉身里,埋在地下,让他慢慢享受腐烂的痛苦! 季山泉没有说话,让中山国对南山国开战,无非是要损耗中山国的国力,一旦中山国的国力锐减,扶桑国就会驱兵南下,向北山国宣战。 三山王国,以中山国的国力最强,三个国家唇齿相依,要是中山和南山两国打起来,北山国便成了孤掌难鸣之势,只能任由扶桑国宰割。 应灵说道:“人间征伐,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事情问清楚了,咱们去找姐姐吧?” 第291章 蓬莱仙岛 果大师一惊,说道:“仙长,你可要救救我呀。” 应灵说道:“有肉身找魂魄容易,有魂魄找肉身?你试试?那就是堆肉,上哪儿找去?” 云凰说道:“相公,他应该是寄居之魂吧?国王的命魂应该是被他挤离了魂舍,你先把他弄出来。” 季山泉摇头,答道:“幸好是他,换作是别人,不知道找咱们,就只能听命于那个源三郎。况且把他的魂弄出来容易,又如何防范那个源三郎再用别的魂来挤占国王肉身?” 云凰说道:“天下征伐之事,不在咱们历练之内,相公,莫要多事吧?” 季山泉沉默片刻,微微点头,云凰说得对,天下征伐,自有定数,上一次他插手党项之事,就险些丢了性命。 果大师说道:“仙长,万千生灵即将经受战火之苦,无数人要死于战阵之上,你不能不管呐!” 云凰说道:“你既然有此慈悲之心,就该舍你一人,救下这万千生灵。” 果大师一愣,怎么把自己绕进去了? 季山泉说道:“我不是神仙,我管不了这么大的事,我还要去找丘平子,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要走,果大师急道:“仙长!我知道丘平子在哪儿?” 季山泉和云凰同时一愣,应灵跳起来抽了果大师一个大嘴巴,学着绍雪的样子斥道:“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吗!” 果大师捂着脸,低着头说道:“你们也替我想想,丘平子心狠手辣,我出卖了他,你们要是不能除掉他,他能放过我吗?” 季山泉沉着脸问道:“丘平子在哪儿?” 果大师答道:“他去了北山国。” 季山泉皱眉问道:“北山国什么地方?” 果大师说道:“你先救我。” 应灵跳起来又抽了他一个大嘴巴,斥道:“还敢讲条件!” 果大师咬牙说道:“你们不救我,我是不会说的,眼看着就要打仗了,你们自己去找吧,我也豁出去了!” 应灵又跳起来,被季山泉一把攥住,塞到云凰怀里。转而对果大师说道:“你告诉我丘平子的下落,我先将你的命魂封在国王的肉身里,待我处置了丘平子,再回来救你。” 果大师问道:“那我的肉身怎么办?” 云凰说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我们,能保你命魂不散,就已经对得起你了。其实即便你不说,我们若是真想管这件事,完全可以将你从国王的肉身里弄出来,然后再把这件事告诉国王。” 果大师看看季山泉,又看看云凰,咬着牙说道:“北山国章平县。” 季山泉看着果大师说道:“还有一件事你得告诉我,无常煞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如何破解?” 果大师嚷道:“你们不都破解了吗?” 季山泉盯着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已经破解了?” 果大师目光闪烁,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回答。 云凰说道:“相公,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还是把他弄出来吧。” “我说!”果大师连忙说道:“无常煞是取一男一女两个婴儿,抽出命魂打散,再将残魂颠倒送回身体里,男为女,女为男,男童注入一缕阴气,女童注入一缕阳气,将七魄锁在命力七关之上,慢慢养大。破解之法,我就不知道了,你们是得道高人,你们自己想破解之法吧。” 季山泉默然点头,原来用的是残魂,还把七魄都移了位。难怪当时看到两个童尸时,季山泉会觉得怪怪的。 季山泉点了果大师的魂舍和魄室,下了封咒,然后转身往外走。 果大师问道:“仙长,你几时能回来救我?我要怎么办?” 季山泉答道:“十日之内,我会回来,你不用害怕,源三郎闯不进王宫来。” 出了大殿,转了个弯,季山泉找了个隐避的角落坐下了,说道:“应灵,去找点儿吃的。” “好!”应灵答应一声,倏然消失。 云凰愕然问道:“相公,不去找丘平子吗?” 季山泉一笑摇头,答道:“找不到的。丘平子这么会算计的人,根本不会把真正的藏身之处告诉果大师,咱们还是在这里等源三郎吧。” 云凰蹙眉道:“你还要插手这种大事?” 季山泉答道:“不是插手大事,而是答应了果大师。其实我最想知道的,就是无常煞的养尸之法。知道了养尸之法,就能推演出破解之法,就算找不到丘平子,也不怕他将来养出成年的无常煞。果大师说了养尸之法,我就得救他。” 云凰看着他,不说话。 季山泉微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儿。” “你心里有数儿?”云凰嗤笑了一声,说道:“最初遇见你时,倒是真觉得你做事心里有数儿。” 季山泉拉她坐下,搂着她哄道:“我保证,这次我只把果大师救出来,就不再管别的事了。” 云凰问道:“你要怎么救他?” 季山泉答道:“过上几天,果大师没有动作,源三郎自然会露面,我向他要回果大师的肉身就好了。” 云凰看着他问道:“就这么简单?” 季山泉叹了口气,答道:“希望就这么简单。” 云凤和绍雪被水妖带到了一座岛屿之上,满目奇花异树,灵兽华实,云凤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岛?” 水妖微笑着答道:“蓬莱仙岛。” 云凤和绍雪一同惊愕道:“真有蓬莱仙岛!” 水妖说道:“你们所在之地就是呀。” 云凤看着水妖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当年秦始皇有没有求到长生不老药?” 水妖微笑着答道:“知道。” 云凤兴奋得两眼放光,等着她往下说,结果她却笑而不语了。 云凤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水妖说道:“有人来了,过会儿我再同姐姐闲聊。” 如同附和水妖的说法一般,一名面容姣好,体态婀娜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不远处,款款向这边走来。 到了近前,女子看着云凤,微笑着说道:“我家主人来此游玩,想请姑娘一叙,姑娘请随我来。” 话虽说得客气,但语气中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势。 云凤问道:“为何要同我一叙?你家主人是谁?” 女子说道:“我家主人的名讳,不方便告知姑娘。反正姑娘也无处可去,不如就去饮杯茶,说说话。” 云凤伸手拉住绍雪,说道:“走,去看看。” 女子微笑摇头,说道:“这位姑娘是地府选中的人,且身边还带着阴魂,不宜见我家主人,还是在此等候吧,稍时我会送些茶点水果来。” 云凤瞪眼道:“好霸道!” 女子微笑道:“姑娘莫要误会,我家主人是‘请’姑娘前去,若是姑娘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绍雪说道:“师姐,你去吧,既然此处是仙岛,那在此游玩的也必定是仙人,或许要点化你也说不定。” 云凤嗤了一声,轻声嗔道:“把我点化成仙了,你就能做鸳鸯了?” 绍雪蹙眉嘟嘴地看着她,眼色中有了些许恼意。 云凤抚了下她的脸,笑道:“好了,说笑的,瞧你,给你个棒槌都认真。” “哼。”绍雪白了她一眼。 云凤对那名女子说道:“姑娘请带路吧。” 看着云凤远去,绍雪转过身,背对着水妖看景色。 水妖说道:“二姐姐,你怎么比大姐姐还厌我?” 绍雪转回身瞪着水妖斥道:“什么大姐姐二姐姐的,你不要以为……” 绍雪哑然而止,抿住了嘴背过身去。 水妖说道:“原本以为你我身份相近,你更能与我同病相怜……却不想,倒是大姐姐更能容人。” “哼。”绍雪冷淡的哼了一声,说道:“莫要说得好似情真意切的模样,谁知你打得是什么算盘。” 水妖幽幽一叹,说道:“姐姐也不必记恨我,终究我是离不开水的,待你们事情办完,回返深山,往后的岁月里,我就是想见他一面都难。” 绍雪沉默了一会儿,转回身问道:“秦始皇求到长生不老药了吗?” 水妖微笑着答道:“求到了。” 绍雪奇道:“那他怎么还死了?” 水妖答道:“疑心作怪。蓬莱仙人给了使者两颗药丸,一颗是真,一颗是假。如果秦始皇将两颗药都吃了,或是与心爱之人分食,他便一定能长生不老。可他不放心,怕药中有毒,便让人试药,结果试药的人服下的是那颗真药。” 绍雪幽幽一叹,问道:“这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水妖答道:“为秦始皇试药之人,在秦始皇病重之时被杀,死后成了鬼仙,是我驮他来此处拜谢蓬莱仙人的。” 绍雪点了点头,说道:“天意如此,奈何人力乎。” 巫阳嗤笑了一声。 绍雪问道:“你笑什么?” 巫阳答道:“笑你傻,她拐着弯儿的骂你,说你疑心重,该死。” 绍雪一怔,随即瞪着水妖斥道:“妖孽!” 水妖苦笑道:“这可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们人不但疑心重,还如此喜好冤枉别人,难怪你们寿数极短,还要受轮回之苦。” 第292章 仙丹 云凤跟着那名女子走了一段路,下意识地回头,却惊见已然身入桃林之中,不禁脱口问道:“我不记得走进桃林呀?这才走了没多远,怎么望不到海边了?” 女子微笑着答道:“姑娘不必惊异,是我略施法术,咱们走得快了些。” 云凤心里有些紧张,但没有说什么,跟着女子继续往前走。 转过一道弯,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八角凉亭,银柱金顶。亭中坐着两个人,一位皓首银须,另一位富贵雍容。 到了亭前,那名女子福身道:“主人,云凤姑娘来了。” 云凤端详了一下两人,亭中这两人,老者仙风道骨,妇人感觉年纪很大,却依然风姿绰约。 云凤抱拳道:“黑云凤见过两位仙长。” 老者微笑着点头,妇人打量了她一眼,说道:“进来坐吧。” 云凤答道:“不敢。不知两位仙长有何赐教,云凤恭领。” 妇人问道:“你过得好吗?” 云凤一怔,想了想答道:“好。” 妇人笑了一下,问道:“对你的相公满意吗?” 云凤蹙起了眉头,但还是耐着性子答道:“满意。” 妇人停了一会儿,再次问道:“你瞧着我眼熟吗?” 云凤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这位妇人穿着华服,却让人觉得素雅,明明看着年轻美丽,却让人觉得她年纪已经极大了。而她的面容,慈祥而庄重,令云凤心里不自觉地生出一种亲近的感觉。 云凤如实答道:“说不上眼熟,但一见仙长,便心生亲近之念。” 妇人听了这话,笑意一淡,脸色暗了暗,随后叹了口气,对老者说道:“仙翁,将你的丹药给她一颗。” 老者微笑,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玉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药丸,引云凤来的女子连忙走进亭子,双手接了药丸,转出来捧到云凤面前,说道:“姑娘吃了吧。” 云凤蹙眉问道:“这是什么?” 女子答道:“仙丹,凡人吃了,长生不老。姑娘吃了,脱胎换骨,位列仙班。” 云凤说道:“我不要。” 女子一怔,妇人微笑着问道:“世间帝王,穷一生之力都在找寻,而如今送到你面前,你却不要?” 云凤答道:“我吃了仙丹,我相公怎么办?我姐姐怎么办?” 妇人沉默半晌,说道:“仙翁,再给她一粒。” 仙翁含笑点头,又倒出一粒,缓缓的送到女子手中。 妇人说道:“你姐姐与你双魂锁命,你吃了仙丹,你姐姐也成了鬼仙,另一颗给你相公,这样总行了吧?” 女子捧着两颗仙丹微笑道:“姑娘快拿着吧?” 云凤问道:“吃了仙丹,我和相公,还有姐姐,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妇人哑然失笑,答道:“既然都已经脱胎换骨,位列仙班了,又岂能再有凡人的情慾?” 云凤问道:“是没有了,还是不能有了?” 妇人看着云凤,半晌才微笑道:“你还是这么谨慎。” 云凤愕然,自己谨慎吗?她一向是被公认的惹祸精。 妇人答道:“是不能再有情慾。” 云凤答道:“那我不要。” 妇人脸色一变,问道:“为什么?你修道不就是为了成仙吗?” 云凤答道:“最初的确如此,但与相公两情相悦之后,成不成仙我已经不在意了。” “不在意?”妇人笑了一下,说道:“你不是曾对你相公说,希望你们都不死吗?” 云凤恼道:“你是什么人?居然窥伺别人说话!” 捧仙丹的女子失笑道:“姑娘这话好没道理,凡人常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家主人就是神明,姑娘说的话,我家主人自然能听到。” 云凤蹙眉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不想死,是因为想跟相公在一起,如果不能跟相公在一起,成仙也好,死也罢,我不介意。” 说完,云凤对捧仙丹的女子说道:“可以送我去找我师妹吗?” 妇人说道:“把仙丹拿着吧,或许你相公愿意成仙。” 云凤怔住,突然怒道:“你好毒!” 妇人微笑道:“你这话又错了,我要点化你,而你却有不舍之心结,那你不是应该试试你这心结值不值吗?你也可以不拿仙丹,但我会派人告诉你相公。” 云凤一把夺过仙丹,攥在手心儿里,恨恨地瞪了妇人一会儿,转身便走。 捧丹的女子回头看向妇人,妇人点了下头,女子向云凤追去。 仙翁说道:“娘娘这是何苦?” 妇人冷哼一声说道:“那只死狐狸拐骗了我最好的侍女,我不得给他出点儿难题吗?” 仙翁一笑,说道:“娘娘请用茶。” 云凤不辩方向地快步向前走,不知怎么就望见了海边,看到海边上已经搭了篷子,摆了桌椅和吃食,绍雪正坐在里面吃东西。 绍雪见云凤怒气冲冲地回来,起身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没事。”云凤在她身边坐下,问道:“你愿意成仙吗?” 绍雪怔了怔,轻声答道:“哪要看怎么个成法儿了。” 云凤说道:“即使跟师兄一道成仙,也不能再有情慾,更不能在一起。” 绍雪说道:“现在这样挺好的,至少能活几百年。师姐,你饿了吧?快吃吧,不吃白不吃。” 云凤看着她问道:“如果师兄想成仙呢?” 绍雪拿着水果的手一顿,随后将水果放在云凤面前的盘子里,没有回答。 云凤四下里看了看,问道:“水妖呢?” 绍雪答道:“走了。” 云凤问道:“秦始皇的事儿你问了吗?” 绍雪眯眼一笑,说道:“问了,我讲给你听……” 季山泉在王城里等了整整两天,这两天的时间里,果大师就没出过大殿,没下过任何谕令,也不见任何人。 这天入夜,两个人影从空中飘来,正好落在季山泉面前。 “呀!”其中一人惊道:“这儿怎么还有个人?” 季山泉躲的这个地方,是王城禁卫夜巡的死角,想着源三郎要是来找果大师,应该也会在这里停下脚,观察一下,结果还真就是如此。 另一人挥掌向季山泉头顶拍落。 季山泉手腕一翻,用剑鞘击在那人软肋上,‘咯’的一声,像是捅在了木头上。 那人退了两步,另一人说道:“二郎,不要莽撞。” 季山泉站了起来,冷着脸说道:“一言不发,抬手就要杀人,我像是宫中侍卫吗?” 二郎盯着季山泉,眼神恶毒。 另一个人说道:“对不住,我弟弟有些莽撞。” 季山泉问道:“你们是源三郎的人吧?” 二郎说道:“大郎,杀了他。” 大郎看着季山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山泉答道:“里面那个人是我认识的人,我答应他要救他。你们把他的肉身还回来,你们的事我不干涉。” 二郎再次说道:“大郎,杀了他。” 两人同时向季山泉扑来。 季山泉拔剑横扫,将两人的脑袋砍掉。随后腾身而起,两脚踢出,将两人踢飞出去。 两具无头的身体站了起来,再次向季山泉扑来。 季山泉说道:“再打我就灭了你们的魂。” 两个身体站住,大郎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高人?” 季山泉说道:“我说了不干涉你们的事,只是要你们把肉身还回来。” 两人定定地站了一会儿,大郎说道:“我们会把你的话转告给师父。” 季山泉点头答道:“去吧,我等着你们。” 两人捡起各自的脑袋,跃上屋顶。 季山泉轻声说道:“应灵,跟着他们。” 源三郎看到两人捧着脑袋回来,问道:“怎么回事?” 二郎抢着说道:“有人砍掉了我们的脑袋。” “废话!”源三郎斥道:“这么明显的事还用说吗?” 大郎说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位高人,说不干涉咱们的事,让师父将果大师的肉身还回去。” 源三郎沉着脸说道:“这也叫不干涉?” 说完,源三郎站了起来,一脸阴霾地向外走。 两人跟着源三郎到了另外一间屋里,源三郎掀开桌子上的白布,露出果大师的肉身,哼道:“居然还找人来帮忙,看我怎么收拾你!” 应灵蹲在对面的房顶上看着,见源三郎踏着奇怪的步子,围着果大师的肉身转圈儿,两个没了脑袋的人在一旁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舞动着。 过了一会儿,源三郎皱眉说道:“怎么回事?怎么他的魂灵叫不回来?” 大郎说道:“会不会是被那位高人封印住了?” 源三郎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有没有问他是什么人?” 大郎答道:“我问了,他没有说。” 源三郎说道:“你再去一趟,约他明天在海边见面。” 大郎答应道:“是。” 应灵先一步回来,将源三郎的话告诉了季山泉。没多一会儿,大郎来了,说道:“高人,我师父约你明天午时去海边见面。” 季山泉说道:“海边很大,在哪里见?” 大郎说道:“出了王城大门,一直往西走。” “好。”季山泉点头答应。 大郎走后,云凰问道:“为什么不还肉身,还要约着见面?” 季山泉笑道:“他千里迢迢地跑来做事,总得试试我的高低,合着不能我一说,他就服软吧?” 第293章 办砸了 应灵说道:“还是打得不够狠,如果你直接把那两个人偶的魂灭掉,他就不敢约你见面了。” 季山泉说道:“那样他很容易狗急跳墙,把果大师的肉身毁掉。” 应灵学着云凤的语气说道:“反正你总有理。” 云凰掩嘴而笑,季山泉揪了一下它的耳朵,笑而不语。 天亮之前,季山泉出了王宫。一个是因为往海边去得走一个多时辰,再一个就是天亮了容易被王宫的禁卫发现。 出来之后,季山泉找了个摊子吃了点儿热乎东西。看到应灵捧着碗喝肉汤,摊主笑道:“这位公子,你养的这个猴儿还会自己喝汤呢?” ‘啪’的一声,应灵将碗砸在地上,季山泉眼疾手快,抄起半块饼塞进应灵嘴里,说道:“吃饭,不许咬人。” “噗!”应灵吐掉饼,瞪着摊主。 摊玉吓得不轻,低着头再不敢说话。 本来时间还早,季山泉想在小摊儿前多坐会儿,可因为应灵闹的这一出儿,只能草草吃完,付了钱走了。 走到人少的地方,季山泉说道:“上回在洛阳就是,这回又是这样儿。他们都是凡人,你何必跟他们计较呢?难道你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妖兽吗?” 应灵蹲在他肩头,哼了一声答道:“人就是嘴贱!关不关他们的事都要说上一说。” 季山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它不是人,虽然聪明,通人言,但很多细枝末节的事,没法儿跟它讲,即使讲了,它也想不通,弄不懂。 辰时末,季山泉就到了海边。 看着空无一人的海边,应灵报怨道:“还一个多时辰呢,这会儿来干什么?” 季山泉说道:“还不是都怪你,我本来想在那个小摊子上多坐一会儿的。” 应灵没好气儿地说道:“一会儿有渔船回来,你给我买鱼吃。” 此时的王宫里,一个巴掌大的人偶站在桌面上,用阴冷的目光盯着果大师。 果大师心慌如数,冷汗直冒,颤抖着问道:“你……你是谁?” 人偶答道:“我是大郎。” 果大师壮着胆子说道:“我不会再听命于你们了。” “呵呵……”大郎诡异地笑了两声,说道:“那你就没用了。” 果大师一惊,喊道:“来人呐……” 大郎猛然扑了过去,撕开了他的喉咙! 闻声冲进来的禁卫,看到的只是国王手捂着咽喉,血从指缝儿间喷溅出来,瞪着惊恐的眼睛,仰倒在宝座上。 尚杰廷推开禁卫冲进来,愕然看着国王,半晌才愤怒地喊道:“抓刺客!” 天将午时,隐隐听到钟声,季山泉皱眉道:“晨钟暮鼓,这个时间为什么敲钟?” 云凰愕然看着他说道:“相公,这是丧钟,王室有人死了。” 季山泉怔住,他打小在山中修炼,长大后入世,还没碰到过敲丧钟的事情,所以根本没往那儿想。 应灵说道:“不会是国王死了吧?” 季山泉抬头看了看天色,懊恼道:“中计了……应灵,带我去源三郎的落脚处。” 季山泉以为,源三郎是不会杀国王的,但是现在看来,源三郎改变了原本的计较。源三郎应该是解不掉季山泉下的封印,所以才杀了国王。 因为对于肉身的封魂,不能下太重的封印,否则会损伤到肉身。这种咒封,只是将肉身用做一个容器,将魂封在这个容器里。解不开封印,就取不出里面的魂。可源三郎把容器毁掉,咒封自然也就不起作用了。 来到源三郎的藏身处,早不见了人影,寻着烟气,找到了被烧成焦炭的一具尸首,虽然已经无法辨认,但季山泉可以肯定,这具尸首,曾经是果大师的肉身。 季山泉掏出招魂符,晃着了丢在尸体上,手掐法诀念动咒语。 半晌……季山泉松开法诀,叹了口气。 云凰什么都没有问,因为心里已经将整件事推想明白了。 源三郎用果大师的命魂占据了国王的肉身,就是想引发中山国与南山国的战事。可季山泉冒出来搅局,源三郎的谋划受到了威胁。 虽然季山泉说了不插手,可有这样一位高人在旁窥伺,换了是谁都不可能再继续下去,只能另做谋划。 所以源三郎杀了国王,驱散了果大师的命魂。这不仅仅是灭口,更是向季山泉示威,让季山泉明白,他源三郎也不是好惹的! 应灵吸了吸鼻子,指着烧焦的尸首问道:“这个没用了吧?我可以吃吗?” “不可以!”云凰有些着恼,揪着他的后脖子将它拎起来,斥道:“你现在是修道的妖兽,你不可以吃人!死的也不可以吃!烤熟了的也不可以吃!你明不明白!” “哦。”应灵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懵懂,不明白云凰为什么要嚷。 季山泉黯然说道:“咱们走吧。” 云凰轻声问道:“去哪里?” 季山泉答道:“回飞云观。” 这两天季山泉夜观天象,发现三山国这场战事无可避免。既然天道如此,他也不想再搅进去。 至于丘平子,那也是精于星象之人,自然能看出此次浩劫。如果丘平子想逃,必然会离开琉球。如果丘平子不想逃,季山泉也不愿意去找他。 因为战事一起,必将尸横遍野,怨气丛生!丘平子善用邪术,这样的局面下,对丘平子有利。 况且战乱纷纷,为了找丘平子,还不知道会遇到多少麻烦事,还是先避开战乱,将来再说吧。 “水妖……”季山泉望着海面喊了一声。 远处起了浪花,水妖一忽间到了近前,看着季山泉问道:“事情办好了?” 季山泉摇了摇头,答道:“办砸了,带我去找我娘子和师妹吧。” 水妖伸出手,牵住季山泉,柔声说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别往心里去。” 季山泉黯然点头,水妖一笑,拉着他向海中飞驰而去…… 云凤拈着一颗果子,怔怔地出神,绍雪问道:“师姐,你在想什么?” 云凤答道:“我在想水妖……她在秦始皇活着的时候就在这片海域,还驮过那个吃了仙丹的鬼仙来这蓬莱仙岛,照理说,她与这岛上的神仙应该有些渊源,怎么还会被龙族打伤?” 绍雪嗤了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管她呢。” 云凤咬了一口果子,说道:“不是要管她,我只是想不通而已。” 绍雪说道:“有什么可想的,等师兄办完了事,咱们就回飞云观了,反正水妖离不开水,往后也不会见面了。” 云凤叹了口气,嗔道:“没法儿跟你说这事儿,你的心思就不在这上面。” 绍雪说道:“师姐,不是我跟你拧着,实则龙族也好,神仙也罢,都不是咱们能揣测的。而水妖搅在其中,她的事,咱们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惹来解决不了的麻烦。” 云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应道:“这倒也是。” 划水之声传来,两人望向海面,看到水妖拉着季山泉向岸边而来。两人对视一眼,心情都有些沉重。 上了岸,见两人神色有异,季山泉问道:“出什么事了?” 云凤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来坐下歇歇吧,事情办好了?” 季山泉摇头,答道:“办砸了。” 随后将事情说了一遍,却发觉云凤和绍雪听似没听。 季山泉再次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云凤回避着他的目光,轻声问道:“相公,你想成仙吗?” 季山泉怔了一下,而后答道:“不想。天庭有戒律,成了仙,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云凤和绍雪同时松了口气,一个给他倒茶,一个给他拿果子,两天来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算是落了地。 季山泉问道:“到底什么事?” 云凤便将拿到仙丹的事说了一遍。 季山泉站起来转回身,看着水妖问道:“你怎么会被龙族打伤?” 水妖嫣然一笑,答道:“我不是有意要骗你,只是其中纠葛,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你们既然不想成仙,就不要问了,免得惹上麻烦。” 应灵问道:“仙丹能给我吃吗?” “不行。”接引云凤的那名女子突然出现,看着云凤说道:“既然你们不想成仙,那就把仙丹还来,即刻离开此地。” 应灵嘟囔道:“真小气。” 云凤从怀里取出手帕包着的仙丹,递给那名女子。 季山泉对水妖说道:“送我们回去吧。” 女子对水妖说道:“水精,娘娘谕旨,你动了慾念,贬为水妖,从今往后,不得靠近蓬莱仙岛。” 水妖低头应道:“是。” 云凤心里一动,看看那名女子,又看看水妖,隐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女子又说道:“不过对你来说,或许是件好事,你不必再留在蓬莱左近,天下水域,任你遨游。” 水妖再次应道:“是。” 女子转身,消失了。 绍雪问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凤浅笑了一下,说道:“何必明知故问。” 季山泉微微皱眉,水妖看着他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扰你。” 随后转身唤道:“小鱼……” 第294章 回家 水妖将季山泉三人送到麻家村岸边,一句话都没有说,便隐没于水中。 三人也没有说话,到麻家村取了马,向潮州返回。 入夜,季山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心潮起伏。 云凰轻声唤道:“相公?” 季山泉睁开眼睛,云凰坐到床边,看着他问道:“睡不着吗?”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拉她伏在胸前,抱着她没有说话。 云凰也没有说话,搂着他闭上了眼睛。 另一间房里,绍雪侧躺着,看着云凤。 云凤蹙眉问道:“大晚上的不睡觉,总盯着我干什么?” 绍雪轻声问道:“你们为什么都不提水妖的事?” 云凤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有什么好提的,她原本不是妖,动了慾念才被贬为妖,是她咎由自取。” 绍雪沉默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一路回返飞云观,每经过水边,云凤都会不自觉地向水里看一眼,但水就是水,无声无形。 回到飞云观,季山泉将丘平子的事禀告了了尘真人,还说想在观中静修一段时间。 了尘真人点头道:“玄明子还没有回来,你就先主理观中事务吧。” 回到房间,看到怜玉卧在床边的脚踏上睡着,季山泉走到近前,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怜玉睁开眼睛,欣喜地唤道:“少主,你回来了!” 季山泉抚着她的头问道:“怎么不睡床?” 怜玉答道:“怕把床弄脏了,我恢复不了人形,弄脏了也不能浆洗整理。” “傻丫头。”季山泉抚着她叹了口气。 怜玉问道:“少主有心事?”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心疼你呗。” 怜玉把头扎进他怀里,蹭了蹭,说道:“奴婢没事的,过上几年,嗯……或者几十年,奴婢就能恢复人形了。” 响起敲门声,季山泉应道:“进来。” 门推开,绍雪走了进来,看到怜玉,愕然道:“怜玉,你还没有恢复吗?” 怜玉答道:“没事的,伤已经好了,只是我资质不好,法力恢复不过来,要慢慢修补。” 季山泉问道:“有事?” 绍雪答道:“没事,就是来看看怜玉。” 说话间云凤也过来了,看到怜玉脱口问道:“你怎么还没恢复?” 怜玉将头埋在季山泉怀里,答道:“奴婢资质不好。” 云凤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她的头,说道:“你都活了两千多年了?资质再不好,也不至于连形都化不了吧?你这么多年都干什么了?” 怜玉歪头看着她答道:“少奶奶,化形容易,可化形之后,要有持续的法力支撑,奴婢是被神兵所伤,法力受损,不够用了,所以短时间内不能化形。” 绍雪低着头,满面愧疚之色。 云凤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怜玉的头,说道:“好好儿养着吧。” 转而说道:“相公,我去玉罗山庄看温玉。” 季山泉点头应道:“去吧。” 绍雪说道:“师姐,我陪你去吧?” 云凤答道:“不用了,你留下静修吧,我带着应灵去就行了。” 绍雪说道:“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云凤笑着说道:“我本事那么差吗?” 绍雪蹙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凤突然站起来,拉住绍雪的手说道:“跟我去找师父,你帮我求师父御剑送我去,我就不用辛苦骑马了。” 两人来到大殿,了尘真人一见云凤便沉了脸,斥问道:“又想干什么?还拉着绍雪一起来。” 云凤笑眯眯地坐下,说道:“师父,徒儿答应了温玉,办完丘平子的事就去看她。” “那你就去嘛。”了尘真人瞪着她说道:“绍雪不准去。” 绍雪愕然道:“为什么?” 了尘真人问道:“你近一段时间,有没有觉得心浮气躁,法力虚晃?” 绍雪点头答道:“有。” 了尘真人说道:“你的法力已经充盈,可以闭关脱胎法身了,明天你就闭关吧。” “什么?”云凤嚷道:“忘尘子闭关了,绍雪也要闭关了,那我呢?我还得等多久啊?” 了尘真人冷着脸答道:“你的心思别这么杂,兴许还能快点儿。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再不抓紧,等你修成法身之时,看起来就会像山泉的娘一样了。” 绍雪噗嗤一笑,连忙转过脸用手捂住嘴。 云凤扭脸瞪着她,伸手掐了她一把,转回头说道:“师父,你送我去玉罗山庄吧?” 了尘真人看着她问道:“你听没听懂我刚才说的话?” “听懂了。”云凤嘟嘴道:“可徒儿答应了温玉嘛,再说了,玉罗山庄也是修炼的好地方呀,徒儿不会耽误修炼的。” 了尘真人白了她一眼,说道:“你自己去。” 云凤看着他问道:“那师父不怕徒儿死在外面呀?” “哼。”了尘真人面无表情。 云凤说道:“徒儿要是死了,相公会伤心的,就不能专心修炼,绍雪也会受到影响,阴阳共生术也就无人继承,我爹娘也就不再往飞云观送吃的来了,师父也没人斗嘴了……” “行了。”了尘真人皱眉说道:“正好我也要去玉罗山庄看看,玄明子去了这么久,连个消息都没有,顺便把你捎上吧。” “多谢师父!”云凤笑眯眯地站了起来,拉着绍雪就走。 了尘真人斥道:“上哪儿去?不是去玉罗山庄吗?” 云凤头也不回地答道:“明天再去吧,绍雪明天就要闭关了,我再跟她待一天。” “孽障!”了尘真人斥骂了一句,却也没再叫两人回来。 巫阳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在门外,转回头问道:“凤儿不会真的要那么久,才能修成法身吧?” 了尘真人一笑,说道:“怎么?跟凤儿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觉得她比绍雪更像闺女?” 巫阳嗔道:“你少打岔,回答我。” 了尘真人说道:“凤儿也快了,顶多再有一年。以前没察觉,上回他们在党项受了伤,我给她诊脉时,才察觉凤儿体内其实藏着仙胞。” “仙胞?”巫阳蹙起了眉头。 了尘真人见她神色有异,问道:“你怎么了?” 巫阳想了想,把蓬莱仙岛上的事说了一遍。 了尘真人骂道:“这个混蛋小子,这事儿他居然没告诉我!” 巫阳说道:“告诉你又能怎样?又不能把仙丹拿回来给你吃。他们一说不想成仙,人家就把仙丹要回去了。” 了尘真人嘀咕道:“神仙也这么抠门儿的……” 转天,了尘真人带着云凤到了玉罗山庄,刚一到山脚下,就看到温玉从阶梯上跑了下来,允叫着扑进云凤怀里:“舅母!” 云凤将她抱了起来,温玉搂紧了云凤的脖子,撒娇道:“舅母,我天天都想你。” 云凤微笑着答道:“温玉真乖。” 了尘真人端详温玉,问道:“这就是天狐?” 温玉转头看着了尘真人答道:“还不是,我娘说要修成天狐,至少要三千年。” “嗯。”了尘真人点头道:“慢慢修吧。” 上了山,来到悟道楼,刚一进门,了尘真人心里一惊,玉罗香的妖气异常强大,比以往强大了一倍不止,难道她请玄明子来,是为了晋级护法? 玉罗香在楼上说道:“了尘,我有没有吓到你呀?” 了尘真人呵呵一笑,说道:“恭喜妖狐姐姐晋升六尾。” “错了。”玉罗香答道:“是七尾。” 了尘真人又是一惊,却听云凤小声嘀咕道:“那么多尾巴长在屁股后面,不难受吗?” 了尘真人愕然看了云凤一眼,果然是无知者无畏,敢在玉罗香面前说这样的话。 “哈哈……”温玉开心地笑,指着自己的屁股说道:“我没有尾巴。” 玉罗香在楼上斥道:“两个小东西,不要上来了,我没心情见你们。” “正好儿。”云凤抱着温玉转身就走,奔道心居去了。 了尘真人心里打了个晃儿,云凤跟天狐亲如母女,在玉罗香面前又如同一家人相仿,如果来日将衣钵传给云凤,那飞云观有玉罗山庄为盟,岂不是可以傲视道界? 了尘真人上了楼,玄明子起手躬身:“师父。” “嗯。”了尘真人应了一声。 玉罗香看着玄明子说道:“我有话跟了尘说,你回避一下。” 玄明子迟疑了一下,向了尘真人躬身道:“弟子告退。” 了尘真人看看玄明子,又看看玉罗香,说道:“去吧。” 玄明子下楼去了。 了尘真人看着玄明子下了楼,转回身问道:“你抢我徒弟呀?” 玉罗香微笑道:“山泉不是个会管事儿的人,他前世就是个只知吃穿,不理杂事的少爷。凤儿却不同,天生理家一把好手,温玉又视其如母,若将来凤儿主事,不论是我还是温玉,都会偏袒着凤儿。可玄明子是首徒,有他在,你的衣钵传给谁合适?” 了尘真人坐下,伸出右手,大张着五指,看着她说道:“我养了五百年的徒弟,不及跟你相处半年。” 玉罗香失笑道:“还有这么算的?你跟我若能一样,那他还是你徒弟吗?” 第294章 回家 水妖将季山泉三人送到麻家村岸边,一句话都没有说,便隐没于水中。 三人也没有说话,到麻家村取了马,向潮州返回。 入夜,季山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心潮起伏。 云凰轻声唤道:“相公?” 季山泉睁开眼睛,云凰坐到床边,看着他问道:“睡不着吗?”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拉她伏在胸前,抱着她没有说话。 云凰也没有说话,搂着他闭上了眼睛。 另一间房里,绍雪侧躺着,看着云凤。 云凤蹙眉问道:“大晚上的不睡觉,总盯着我干什么?” 绍雪轻声问道:“你们为什么都不提水妖的事?” 云凤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有什么好提的,她原本不是妖,动了慾念才被贬为妖,是她咎由自取。” 绍雪沉默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一路回返飞云观,每经过水边,云凤都会不自觉地向水里看一眼,但水就是水,无声无形。 回到飞云观,季山泉将丘平子的事禀告了了尘真人,还说想在观中静修一段时间。 了尘真人点头道:“玄明子还没有回来,你就先主理观中事务吧。” 回到房间,看到怜玉卧在床边的脚踏上睡着,季山泉走到近前,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怜玉睁开眼睛,欣喜地唤道:“少主,你回来了!” 季山泉抚着她的头问道:“怎么不睡床?” 怜玉答道:“怕把床弄脏了,我恢复不了人形,弄脏了也不能浆洗整理。” “傻丫头。”季山泉抚着她叹了口气。 怜玉问道:“少主有心事?”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心疼你呗。” 怜玉把头扎进他怀里,蹭了蹭,说道:“奴婢没事的,过上几年,嗯……或者几十年,奴婢就能恢复人形了。” 响起敲门声,季山泉应道:“进来。” 门推开,绍雪走了进来,看到怜玉,愕然道:“怜玉,你还没有恢复吗?” 怜玉答道:“没事的,伤已经好了,只是我资质不好,法力恢复不过来,要慢慢修补。” 季山泉问道:“有事?” 绍雪答道:“没事,就是来看看怜玉。” 说话间云凤也过来了,看到怜玉脱口问道:“你怎么还没恢复?” 怜玉将头埋在季山泉怀里,答道:“奴婢资质不好。” 云凤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她的头,说道:“你都活了两千多年了?资质再不好,也不至于连形都化不了吧?你这么多年都干什么了?” 怜玉歪头看着她答道:“少奶奶,化形容易,可化形之后,要有持续的法力支撑,奴婢是被神兵所伤,法力受损,不够用了,所以短时间内不能化形。” 绍雪低着头,满面愧疚之色。 云凤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怜玉的头,说道:“好好儿养着吧。” 转而说道:“相公,我去玉罗山庄看温玉。” 季山泉点头应道:“去吧。” 绍雪说道:“师姐,我陪你去吧?” 云凤答道:“不用了,你留下静修吧,我带着应灵去就行了。” 绍雪说道:“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云凤笑着说道:“我本事那么差吗?” 绍雪蹙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凤突然站起来,拉住绍雪的手说道:“跟我去找师父,你帮我求师父御剑送我去,我就不用辛苦骑马了。” 两人来到大殿,了尘真人一见云凤便沉了脸,斥问道:“又想干什么?还拉着绍雪一起来。” 云凤笑眯眯地坐下,说道:“师父,徒儿答应了温玉,办完丘平子的事就去看她。” “那你就去嘛。”了尘真人瞪着她说道:“绍雪不准去。” 绍雪愕然道:“为什么?” 了尘真人问道:“你近一段时间,有没有觉得心浮气躁,法力虚晃?” 绍雪点头答道:“有。” 了尘真人说道:“你的法力已经充盈,可以闭关脱胎法身了,明天你就闭关吧。” “什么?”云凤嚷道:“忘尘子闭关了,绍雪也要闭关了,那我呢?我还得等多久啊?” 了尘真人冷着脸答道:“你的心思别这么杂,兴许还能快点儿。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再不抓紧,等你修成法身之时,看起来就会像山泉的娘一样了。” 绍雪噗嗤一笑,连忙转过脸用手捂住嘴。 云凤扭脸瞪着她,伸手掐了她一把,转回头说道:“师父,你送我去玉罗山庄吧?” 了尘真人看着她问道:“你听没听懂我刚才说的话?” “听懂了。”云凤嘟嘴道:“可徒儿答应了温玉嘛,再说了,玉罗山庄也是修炼的好地方呀,徒儿不会耽误修炼的。” 了尘真人白了她一眼,说道:“你自己去。” 云凤看着他问道:“那师父不怕徒儿死在外面呀?” “哼。”了尘真人面无表情。 云凤说道:“徒儿要是死了,相公会伤心的,就不能专心修炼,绍雪也会受到影响,阴阳共生术也就无人继承,我爹娘也就不再往飞云观送吃的来了,师父也没人斗嘴了……” “行了。”了尘真人皱眉说道:“正好我也要去玉罗山庄看看,玄明子去了这么久,连个消息都没有,顺便把你捎上吧。” “多谢师父!”云凤笑眯眯地站了起来,拉着绍雪就走。 了尘真人斥道:“上哪儿去?不是去玉罗山庄吗?” 云凤头也不回地答道:“明天再去吧,绍雪明天就要闭关了,我再跟她待一天。” “孽障!”了尘真人斥骂了一句,却也没再叫两人回来。 巫阳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在门外,转回头问道:“凤儿不会真的要那么久,才能修成法身吧?” 了尘真人一笑,说道:“怎么?跟凤儿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觉得她比绍雪更像闺女?” 巫阳嗔道:“你少打岔,回答我。” 了尘真人说道:“凤儿也快了,顶多再有一年。以前没察觉,上回他们在党项受了伤,我给她诊脉时,才察觉凤儿体内其实藏着仙胞。” “仙胞?”巫阳蹙起了眉头。 了尘真人见她神色有异,问道:“你怎么了?” 巫阳想了想,把蓬莱仙岛上的事说了一遍。 了尘真人骂道:“这个混蛋小子,这事儿他居然没告诉我!” 巫阳说道:“告诉你又能怎样?又不能把仙丹拿回来给你吃。他们一说不想成仙,人家就把仙丹要回去了。” 了尘真人嘀咕道:“神仙也这么抠门儿的……” 转天,了尘真人带着云凤到了玉罗山庄,刚一到山脚下,就看到温玉从阶梯上跑了下来,允叫着扑进云凤怀里:“舅母!” 云凤将她抱了起来,温玉搂紧了云凤的脖子,撒娇道:“舅母,我天天都想你。” 云凤微笑着答道:“温玉真乖。” 了尘真人端详温玉,问道:“这就是天狐?” 温玉转头看着了尘真人答道:“还不是,我娘说要修成天狐,至少要三千年。” “嗯。”了尘真人点头道:“慢慢修吧。” 上了山,来到悟道楼,刚一进门,了尘真人心里一惊,玉罗香的妖气异常强大,比以往强大了一倍不止,难道她请玄明子来,是为了晋级护法? 玉罗香在楼上说道:“了尘,我有没有吓到你呀?” 了尘真人呵呵一笑,说道:“恭喜妖狐姐姐晋升六尾。” “错了。”玉罗香答道:“是七尾。” 了尘真人又是一惊,却听云凤小声嘀咕道:“那么多尾巴长在屁股后面,不难受吗?” 了尘真人愕然看了云凤一眼,果然是无知者无畏,敢在玉罗香面前说这样的话。 “哈哈……”温玉开心地笑,指着自己的屁股说道:“我没有尾巴。” 玉罗香在楼上斥道:“两个小东西,不要上来了,我没心情见你们。” “正好儿。”云凤抱着温玉转身就走,奔道心居去了。 了尘真人心里打了个晃儿,云凤跟天狐亲如母女,在玉罗香面前又如同一家人相仿,如果来日将衣钵传给云凤,那飞云观有玉罗山庄为盟,岂不是可以傲视道界? 了尘真人上了楼,玄明子起手躬身:“师父。” “嗯。”了尘真人应了一声。 玉罗香看着玄明子说道:“我有话跟了尘说,你回避一下。” 玄明子迟疑了一下,向了尘真人躬身道:“弟子告退。” 了尘真人看看玄明子,又看看玉罗香,说道:“去吧。” 玄明子下楼去了。 了尘真人看着玄明子下了楼,转回身问道:“你抢我徒弟呀?” 玉罗香微笑道:“山泉不是个会管事儿的人,他前世就是个只知吃穿,不理杂事的少爷。凤儿却不同,天生理家一把好手,温玉又视其如母,若将来凤儿主事,不论是我还是温玉,都会偏袒着凤儿。可玄明子是首徒,有他在,你的衣钵传给谁合适?” 了尘真人坐下,伸出右手,大张着五指,看着她说道:“我养了五百年的徒弟,不及跟你相处半年。” 玉罗香失笑道:“还有这么算的?你跟我若能一样,那他还是你徒弟吗?” 第295章 劫镖 了尘真人点了点头,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我得跟我徒弟好好儿聊聊。” 玉罗香点头。 了尘真人又说道:“我们得回飞云观聊。” 玉罗香看着他,半晌后微笑道:“怕我觊觎你正宗的道法?” 了尘真人答道:“你的法力已经很高了,再者说,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所谓有教无类,我想你还不至于用这种法子来诓骗。” 玉罗香微笑道:“好,随你。不过,你可别想着把人藏起来,我可是会找你要人的。” 了尘真人淡淡一笑,说道:“心若不在,留人有什么用?” 玉罗香微笑点头。 “那就告辞了。”了尘真人站了起来,转身走到楼梯口,停住脚步,回头问道:“那个天狐你不满意?” 玉罗香答道:“你想多了,不是法力高就能产下天狐的,我要的是玄明子,一个真心对我好的男人,仅此而已。” 了尘真人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也可以真心对你好的。” “哈哈哈哈……”玉罗香大笑,说道:“快滚吧,别在这儿恶心我。” 回到飞云观,玄明子跪在了尘真人面前,头低得很深。 了尘真人笑了一下,问道:“动情了?” 玄明子没有回答,了尘真人又问道:“或者……这五百年,你一直在寻找?” “师父。”玄明子叩头,伏地不起。 了尘真人幽幽一叹,说道:“这是做什么,为师又没说逐你出师门,山泉不是也没出家,还定了亲吗?只不过……山泉是往回领,你是倒插门儿,你这种叫赔钱货你知道吗?” 玄明子哽咽。 了尘真人嗤笑了一声,说道:“怎么像个要出嫁的姑娘?” 玄明子说道:“师父,弟子不孝。” 了尘真人幽幽一叹,说道:“五百年了,为师没有想到,你还是逃不过这个‘情’字。” 玄明子不答。 了尘真人笑道:“你既然去意已决,为师也不强留你,留你也没用。为师也不会逐你出师门,因为天下同修,本为一家,你去了玉罗山庄,不过是换个地方修炼而已。往后,好自为之吧。” “是。”玄明子答应。 了尘真人看着他,说道:“你走吧,为师就不送你了,虽然你还不会御剑,但玉罗香应该教了你缩地术,你回到玉罗山庄以后,告诉凤儿,过段时间为师去接她。” 玄明子磕了三个头,站起身直退到殿门,才转身离开。 巫阳从屏风后转出来,问道:“就这么几句话,为何还要回来才说?” 了尘真人淡淡地答道:“门中的事,自然要在门中解决。” 巫阳坐下,说道:“你也不用掉脸子,情之一物,凡生灵皆不能自持,如果玉罗香看上了你,你会不会将衣钵传了,去与她厮守?” 了尘真人傲然说道:“当然不会。” 巫阳笑问道:“是不会传衣钵,还是不会看上你?” 了尘真人嗤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巫阳说道:“心知肚明的事,何必还要装个样子?自从有了凤儿和绍雪,你传衣钵的心意就动摇了,即使当初不知道凤儿体内藏有仙胞,至少绍雪也是阴阳共生术的传人,难道你要让这个大师兄,将来反过来听小师妹的吗?你可不要忘了,当年你接衣钵之时,闹出多大的事儿来!” 了尘真人皱眉叹气,问道:“你来我这儿干么?你不是看着绍雪呢吗?” “我看什么呀?”巫阳斥道:“我又不懂道门术法。慢着……脱胎法身还要人守着吗?那个忘尘子不也是自己闭关吗?” 了尘真人挑了挑眉毛,说道:“绍雪金贵嘛,而且,忘尘子心思干净,没有杂念,绍雪动了情,我怕……算了,我去守着绍雪。” 怜玉伏在季山泉身边,说道:“少主,你得去大殿坐着了。” “为什么?”季山泉打了个哈欠,说道:“大师兄都回来了,用不着我。” 怜玉说道:“玄明子走了,去玉罗山庄了,以后不回来了,了尘真人去守着绍雪姑娘了。” “什么?”季山泉猛然坐了起来,跳下地快步走到门口,手按在门上,却没有拉开。 大师兄是跟师父一起回来的,那大师兄走,应该也是师父答应了的……怎么会这样? 怜玉说道:“了尘真人说少奶奶体内藏有仙胞,况且即使少奶奶不能继承衣钵,绍雪姑娘毕竟也是阴阳共生术的传人。” 季山泉沉默着走回床边坐下,怜玉故意没有把话说明白,只说了‘因’,却没有说‘果’。但季山泉却觉得,大师兄的离开,多半不是因为继承衣钵之事,而是因为绍雪。 其实上一次绍雪从南疆回来,在野马镇失了魂,当时季山泉就看出玄明子喜欢绍雪。只不过大师兄这个人,有什么话都是闷在心里。而绍雪,却至今不悔初衷。 怜玉又说道:“了尘真人没有逐玄明子出师门,只是让他换个地方修炼而已。” 三天之后,季山泉正在殿中打坐,值门弟子进来起手道:“季师叔,卫国公府的老大来了。” “请。”季山泉睁开眼睛,总算来了个能说说话的人。 一会儿工夫,老大进来,扫了一眼,近前抱拳道:“姑爷……” “过来坐。”季山泉招手说道:“这里没人,只有我的丫头,不必拘礼。” “丫头?”老大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季山泉身边的白狐身上。 怜玉说道:“我就是少主说的丫头,受了伤,变不回人形。” 老大心里哆嗦了一下,上次被应灵吓得够呛,这回长了记性,向怜玉抱拳道:“丫头好。” 怜玉答道:“不敢当,我叫怜玉。” 季山泉说道:“别客气了,过来坐。” 老大走过去坐在季山泉右手边。 季山泉问道:“你怎么来了?岳母想云凤了?” 老大答道:“是,夫人是想二小姐了,不过我是奉门主之命来的。” 季山泉笑意淡去,问道:“出事儿了?” 江州城西郊,有一座月隐山庄,庄主陆金,算起来与江州分舵的舵主陆山川还是本家。 四个月前,江州分舵启了一车冥器运往京城,却被劫走了。自打当年千机门立威之后,这么多年过来,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劫千机门的镖车。而且这一次,没留活口。 几经查探,居然查到了月隐山庄的头上,陆山川极为震怒,带着人找上门去,但是,再没有回来。 季山泉愕然问道:“陆庄主死了?” 老大叹了口气,答道:“应该是死了。” 季山泉皱眉,问道:“这话怎么说?” 黑门主收到消息后,秘奏了皇上,皇上派出十三名秘卫前往江州,老大等八人也一同前往。 是夜初更,二十二个人到了月隐山庄外面,却发现山庄异常的安静,没有一丝生气。 因为认识了季山泉,老大亲身经历了许多事,是他这半辈子都不曾相信过的,所以看到山庄的情况,老大觉得不对劲儿。 老大对秘卫统领说道:“大人,这个庄子情形不异,在下以为,还是应该请我家姑爷来查探。” 秘卫统领不以为然,说道:“多年不见,想不到八雄已经老了,你们留在外面吧。” 说完之后,十三名秘卫跃墙而入。 然而,没有任何声响,十三名秘卫好似石沉大海,直到天色大亮,也没见出来。老大留下六人看守,和老二一起,披星戴月赶回京城,向门主禀报。 黑门主又秘见了皇上,皇上口谕,命季山泉前往查探。 说完,老大轻声说道:“姑爷,门主的意思,不想让你们去,想让你写个奏折,谎说受了伤,将此事拖一拖,皇上那边或许就会派兵围剿月隐山庄。” 季山泉看着他,问道:“你千里迢迢地赶来,就是为了让我写个奏折?” 老大叹了口气,说道:“姑爷是聪明人,我也不必避讳,皇上登基以后,不再像以前那样对门主礼遇了,我这一路过来,感觉有人在盯梢儿。或许……藏龙山左近,也有朝廷的秘卫盯着。”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更应该奉旨前往江州,毕竟我受了官职,领着俸禄。” 老大皱眉,说道:“姑爷,跟二小姐商量一下吧?” 季山泉一笑,说道:“你来得不巧,云凤不在飞云观,去玉罗山庄看温玉了。” 老大一怔,问道:“姑爷要自己去?” 季山泉点头,说道:“十三名秘卫,若论武功,应当是一等一的高手,连他们都无声无息地折在月隐山庄,恐怕不简单。云凤虽然有些法力,但毕竟还算是初学乍练,寻常的事情她能应付,像这种大事,她反倒是拖累。其实很多时候,我是不得不带着她。” 怜玉说道:“少主,你说少奶奶坏话。” 季山泉轻拍了一下她的头,说道:“你要是敢告密,以后我就不疼你了。” 怜玉说道:“那少主准奴婢跟你去,奴婢就不告密。” 季山泉皱眉道:“你都这样儿了,能干什么?不一样是拖累吗?” 第296章 朝堂之险 怜玉说道:“奴婢只是不能化成人形,法力还是有的,最不济,还能帮着少主咬人吧?” 听到‘咬人’,老大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季山泉笑了笑,抚了抚怜玉的头,说道:“在这儿等我,我去跟师父说一声儿。” 说着站起来,怜玉跟着站了起来,说道:“奴婢跟你去,免得少主骗人。” 季山泉皱眉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怜玉答道:“少主的确没有骗过人,可奴婢不是人,所以少主若是骗奴婢,也可以说没骗人。” 老大呵呵笑了两声,怜玉抬起头看着他,老大连忙收了笑意。 找到绍雪闭关的静室,季山泉将了尘真人叫了出来,走出好远,才把事情告诉了他。 了尘真人皱眉道:“不能等一段时间吗?等绍雪修成法身,让她陪你一起去。” 季山泉说道:“师父,脱胎法身,少则一月,多则一年,徒儿还是先去看看。师父放心,徒儿绝不会莽撞行事。” 了尘真人点头,说道:“那行,你先去看看,待绍雪脱胎之后,我让她去找你。” 季山泉应道:“是。” 想了想,又说道:“师父,这一次,千万不要让云凤和云凰去江州。” 了尘真人点头道:“你安心做事,为师理会得。” 午后时分,季山泉与老大出了山林,老大吹了声口哨儿,马跑了过来。 季山泉对怜玉说道:“你非要跟着来,你这个样子怎么骑马呀?” 怜玉答道:“奴婢跑着就好了,不比马慢。” 老大说道:“姑爷上马吧,咱们先到野马镇再买一匹马。” 季山泉答道:“不用买,飞云观的马都寄养在野马镇。你上马吧,我跑着都比你快。” 远处,一个人盯着季山泉向野马镇而去,取出炭条写了个纸条,然后绑在信鸽的脚上,将信鸽放飞。 季山泉和老大到了野马镇,取了马后,立刻向江州赶去。 两天后正午,黑门主正在书房看书,下人进来轻声说道:“老爷,国师来了。” 黑门主一愣,连忙起身,向门外走去。 迎到中门,看到袁天纲站在那里,黑门主拱手笑道:“不知国师驾临,有失远迎,万祈恕罪,快请厅房用茶。” 袁天纲微笑摇头,却没有说话,抬了下手,跟着黑门主进了中门。 到厅房落了座,有丫鬟上了茶,袁天纲轻声说道:“卫国公可是有反心?” 黑门主愕然看着他,问道:“国师何出此言?” 袁天纲说道:“令婿受皇封,如今江州出了事,皇上口谕,命季山泉前往查探。而你的门人却只骑了一匹马去藏龙山,黑门主的用意,不必我多说了吧?” 黑门主皱眉,说道:“黑某只是心疼女儿女婿,若只因此便说黑某有反心,黑某不服!” 袁天纲一笑,说道:“卫国公不必动怒,实则皇上已经收到飞鸽传书,季山泉一刻也没有耽搁,当天便赶往江州了。” 黑门主皱眉,问道:“既然如此,国师这是何意?” 袁天纲答道:“我来提醒你。你招了一个这么有本事的女婿,皇上对你已经不放心了。这一次江州的事,十三名秘卫尽数折损,而你的门人却毫发无伤,如果不是季山泉一接到诏谕就赶往江州的话,今天来的就不会是我了,而是皇上的秘卫。” 黑门主心里咯噔一下,后背发凉。 袁天纲说道:“季山泉再有本事,毕竟远在藏龙山,鞭长莫及。皇上召你饮茶,让你到京城来定居,你不会真的以为皇上是离不开你吧?” 黑门主看着他,半晌才说道:“多谢国师提点。” 袁天纲微笑道:“我答应了山泉,只要有我在,就会保你们黑家富贵荣华。但往后,黑门主做事还是要思虑周详,我相信你只是心疼女儿女婿,可皇上就不一定相信了。况且令嫒与令婿原本就是道门中人,有机缘做功德是好事,你不要横加阻挠,反倒误事。” 黑门主拱手道:“黑某受教了,国师恩德,黑某末齿难忘!” 袁天纲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卫国公客气了,只因为山泉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所以这顺水人情,我也做得便宜。” 袁天纲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卫国公,你久在江湖,不知朝堂之险,那些人看似对你毕恭毕敬,实则其中不知有多少人,妒你江湖出身却能高居庙堂,恨不能将你置之死地而后快。” 黑门主跟着往外送,应道:“国师说得是。” 袁天纲说道:“卫国公留步,贫道去了。” 黑门主拱手道:“恭送国师。” 季山泉赶到江州,直接到了西郊月隐山庄外。 一名穿着黑袍,戴着黑煞神面具的人走上前来抱拳道:“季大人,下职奉圣谕,协同季大人办案。” 老大看向老三,老三伸出一根指头,表示这个秘卫是一天之内到的。如此看来,皇上果然派人盯着他们,否则不会这么巧,他跟姑爷今天到,秘卫也是今天来。 季山泉看着黑衣人问道:“尊驾如何称呼?” 秘卫答道:“季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唤下职侍卫便好。” 季山泉点头,看来身为秘卫,他们的名字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又问道:“你们来了几个人?” 秘卫答道:“八个。” 季山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秘卫见他不再说话,便侧身站在一旁。 老三这才上来抱拳道:“姑爷好……你怎么还带着……” “老三!”老大连忙喝止,怕他说出什么犯忌的话来。 老三一怔,连忙改口道:“姑爷,我们轮流守着,今天我当值,这个鬼山庄,一直就没出来过人,死气沉沉的,可你说那么多人进去,要是死在里面,这大热的天也该有臭味儿了吧?难不成还有人在里面收拾?” 季山泉一边听他说,一边观察山庄的上空。上空很平静,没有任何奇怪的气息,而整个山庄,除了安静之外,也没有阴气煞气之类的东西盘旋。 这个情形,不像是闹妖闹鬼,也不像是有人施法。可是……撇开陆山川不说,皇家十三名秘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算山庄里藏着绝世高手,要杀十三个人,那也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即使是下毒,也得有人出个声儿才对呀。 季山泉问道:“怜玉,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没有?” 怜玉答道:“没有。” 老三和那名秘卫同时一哆嗦,两人都没有想到,季山泉带着的这只白狐居然能说人话! 季山泉用眼角扫了一下那名秘卫,心想这些人办差凭的应该都是武功,恐怕都不相信世上会有妖魔鬼怪之事,所以前面的十三名秘卫才会不听老大劝阻,冒然闯了进去。 季山泉说道:“你们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 “姑爷!”老大一把拉住季山泉。 季山泉笑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查探,在外面看不出有什么异状,当然要进去查探,不然怎么向皇上复命啊?” 秘卫抱拳道:“下职陪季大人进去。” 季山泉答道:“不用,你应该是你们八个人的统领吧,你不能再出事儿了,留在外面吧。” 怜玉说道:“少主,你抱着奴婢一起进去。” 季山泉迟疑了一下,本想让她也留在外面,但知道她肯定不愿意,于是俯身抱起她,走到墙边,纵身跃过高墙。 老大唤道:“姑爷?” 老三和秘卫同时看向老大,但随即又一同看向高墙,因为季山泉没有回话。 老大的心提了起来,纵声喊道:“姑爷!” 还是没有回话。 老三也急了,向山庄大门冲去。 老大追上去拽住他,说道:“不要慌,我回飞云观去请了尘真人,你们还是轮流守在外面。” 老三指着山庄大门嚷道:“姑爷他……” “听我的!”老大厉喝止。 老三喘着粗气,重重地点头。 老大松开手,转身跑到马旁边,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季山泉落了地,周遭静得了无生气。季山泉将怜玉放下,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查探了一下气息,依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气息。 只不过,这里一点儿风都没有,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分明是有风的。再小的房间,只要没有房顶,就一定会感觉到风的流动,更别说这么大一座山庄。 怜玉抬起头看着他问道:“少主,这里的气怎么是死的?一点儿也不流动。”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跟着我,寸步不离。” “是。”怜玉答应了一声,跟着他向前走去。 季山泉绕过影壁墙,延着一辆车宽的石路走了五丈左右的距离,到了岔路口儿。正前方是一座两丈有余,十数人环抱大小的假山,左边的路通向一座高楼,右边的路通向一座水榭。 季山泉选择朝左边走,所谓登高望远,站在左边那座高楼上,应该能俯瞰整座山庄的情形。 将到走到高楼前,突然一个黑影凭空出现,怜玉‘嗷’的一声冲了出去。 第297章 九宫 黑影被怜玉扑中的瞬间,‘噗’的一下消散了。 怜玉愣住,季山泉手握着剑柄也怔住。 原本以为冒出来的是个极厉害的角色,没想到这么弱。既然这么弱,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它呢? 怜玉走回到季山泉身边,警惕地四下查看,半晌后才问道:“少主,这是怎么回事?” 季山泉答道:“不知道,还是先登上那座楼,看看再说。” 进了楼,站在门口,季山泉缓缓扫视里面的情况,窗明几净,日光暖暖,除了死一样的静之外,没有任何特异之处,实际上,没人的一座空屋,原本也就是这样静的。 怜玉说道:“刚才那个黑影,身上没有鬼气,没有煞气,没有妖气,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季山泉也一直在心里琢磨这个事儿,听她问,便答道:“或许是人。” 怜玉问道:“人?奴婢碰到那个东西了,不是人。如果是人的话,那他的武功可是高到没边儿了。” 季山泉没再说话,向楼梯走去。 登上楼顶,极目远眺,的确是能将整个庄园尽收眼底,怜玉人立起来,扒着季山泉的肩头,看了一会儿说道:“什么都没有。” 季山泉向山庄大门外面看了一眼,老大和老三,还有那名秘卫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也不动,也不交谈,都看着山庄大门。 季山泉想了一下,说道:“咱们去找找。” “哦。”怜玉答应一声,前爪落回地上,跟着季山泉向楼下走去。 整个山庄占地约有三十亩,四四方方,按九宫格划分,正中间的一格是一大片山林,北三格是主人居住的地方,刚才登上的那座楼,位于西南格里。这样的划分并不奇怪,钱多到能建一座庄园,请个风水师相宅也是免不了的。 从庄园格局上,季山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但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前后进来过两拨儿人,前一拨儿是陆山川和分舵门人,后一拨儿是十三名秘卫,两拨儿人都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季山泉在庄园里转了整整一圈儿,看得极为仔细,根本没有发现打斗过的痕迹。十三名秘卫的武功如何,季山泉不知道,但千机门的门人,在凡人里面,算得上是比较厉害的。 季山泉还记得最初在益州分舵给门人诊疾,那可是烂肉腐骨之痛,千机门的门人竟然能忍到一声不吭儿。这样的人,想无声无息地处理掉,谈何容易? 如果是埋伏了高手,得高到什么程度?如果是个阵法,那布阵之人的法力,必然是季山泉难以企及的。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应该与这个山庄的庄主陆金无关。 走着,看着,想着,偶然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季山泉猝然停步,猛然抬起头看向偏西的日头,脱口问道:“咱们进来多久了?” 怜玉答道:“快两个时辰了吧,要不……咦?日头怎么还在那个位置?” 季山泉说道:“咱们出去。” 两人急匆匆回到大门口,季山泉取下门栓,拉开大门,看到老大他们还是站在那里不动,季山泉一步迈出大门,听到怜玉唤道:“少主!” 季山泉回头,怜玉已经不见了踪影,而身后也不是山庄大门,而是进门时的那座假山。 季山泉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转回头来,看到紧闭的大门。 季山泉再一次取下门栓,拉开大门,门外空空如也…… 天已经黑了,老三搓着手在山庄外面来回转圈儿。 秘卫说道:“我身上有皇上手谕,可以调江州驻军。” 老三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儿地说道:“你跟我说呢?你爱咋办咋办!” “好大的火气呀。”袁天纲随声而来。 秘卫和老三同时一愣,人都快走到眼前了,两人居然都没有发觉。 两人一同抱拳道:“国师。” 袁天纲托着拂尘看了看,微笑道:“不用调驻军了,再多的人都没有用,就算将这里夷为平地,也是找不见人的,而且这座山庄,不是人力可以毁掉的,你们就在这里等吧。” 老三说道:“国师,你老既然看出了蹊跷,就不能将此事解决吗?” 袁天纲笑着摇头,说道:“你不懂,跟你也说不明白,这件事不是我能解决的。” 说完,转身走了。 老三和秘卫都不敢阻拦,只能目送袁天纲远去。 怜玉蹲坐在门口,她眼睁睁看着季山泉一步迈出门去,就像是走进了一个结界,她喊了一声,连忙跟了进去,却也没有看到季山泉。 偌大的一座山庄,死一样的沉静,怜玉放声哭道:“少主!你在哪儿啊?奴婢饿了……” 季山泉也饿了,在厨房里找了半天,不论是肉食还是蔬果,摆在那里看着是新鲜的,可放进嘴里就是一股**的味道,吐在地上,就是一滩烂稀稀的糊糊。好在树叶还是新鲜的,季山泉坐在树枝上嚼着树叶,怔怔的发呆。 能将他困在里面的阵法,自然是能与师父比肩的高人。可这样的高人为什么要与千机门为难呢?是岳父得罪了什么人,还是他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如果是冲他来的,那应该是阴阳教。可阴阳教里如果有这样的高人,为什么没有来抢夺凝碧珠?或者,是给云凤仙丹的神仙干的? 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黑影又是什么人?如果这个阵法是让人进入一个虚幻的境地,那么在特定的时辰,在特定的九宫格中,或许会穿过结界。 季山泉估算了一下进来的时间,大门开在西南格,也就是未、申位,而他应该赶巧是在申交酉时之际从大门跨过,所以怜玉才没有跟上他。 也就是说,他跨过门时,还是申时,而怜玉跟上来时,已经到了酉时。所以他还在西南格,而怜玉却进到了正西格。 想到这一节,季山泉陡然一惊,九宫套九宫,无穷无尽,每个时辰都在变化,这可怎么办?不知道这个阵套了几层,根本找不到出口儿! 但随即又觉得不对。他跟怜玉在整个山庄转了一大圈儿,每一格都查看过,如果要是这样算的话,那这个九宫大阵没有变化过。唯一的变化,就是在大门处。 季山泉跳下树,回到大门处,拉开大门,一腿门里,一脚门外,而朝正西,闭上了眼睛…… 大约半个时辰后,季山泉察觉到了怜玉的妖气,同时感觉到了气息的流动,看来这个九宫阵果然是每个时辰都会转一次。 季山泉没有睁眼,向着妖气的方向迈步,‘嘭’的一声,头直接撞在了门框上。季山泉抬手揉了揉额头,看来他又想错了,这些东西不是幻像,都是实物。 季山泉依然闭关眼睛,想了想,调运法力,缓缓说道:“怜玉,到大门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面朝正西。” 连着说了六遍,才察觉到怜玉的妖气迅速移动,却不是朝着他的方向。 季山泉明白了,大宫不转小宫转,这个阵至少套了两层,而每一层的联接处都是这个大门口儿。 季山泉说道:“怜玉,站在门口不要动,不管站多久,都不要动。” 这回说了三遍,突然听到怜玉纤细的声音:“少主,你在哪儿啊?” 实则怜玉是用尽了力气和法力在喊。 季山泉说道:“不要说话,你不能损耗法力,如果你的法力弱了,身上的妖气也会变弱,我就找不到你了。” 就这样站着,每察觉到一次气息流动,季山泉就知道是过了一个时辰。以酉时为初,在心里记着,照这个样子,大约还有七个时辰,怜玉的位置会与他重叠。 月朗星稀,老三跑了回来,拎着十几个布包,站在墙外往墙里扔。 秘卫问道:“你干什么?” 老三头也不回地答道:“吃的喝的。我家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我给他扔进去点儿吃的。” 秘卫问道:“你保准季大人能接到?” 老三答道:“能不能接到我不管,有总比没有好。我告诉你,这肯定是个邪阵,一时半会儿的破不了,我就后悔当时没让我家姑爷带些水粮进去。” 秘卫转身向远处走去。 老三喊道:“你上哪儿去?” 秘卫头也不回地答道:“调人,往里扔吃的。” 秘卫心里极其生气,他们家姑爷进去出不来,就想着往里扔吃的,十三名秘卫进去几个月了,千机门的人也没想着往里面扔吃的,都几个月了,饿也饿死了! 怜玉站了两个多时辰,心中疑惑,虽然她资质不好,可她毕竟修炼了两千多年,少主才修炼了多久?带法转世也不可能将前世的法力都带过来,只是修炼起来比别人快而已。为什么少主能察觉到她的妖气,而她却察觉不到少主的妖气?莫不是被什么东西给迷惑了? 想着,突然闻到一股香气,转脸看到地上有一个布包,怜玉甩了下尾巴,将布包卷了过来,解开后立时欢叫道:“鸡腿!” 然后一口咬进嘴里,只觉得香气四溢,浑身舒畅。 季山泉突然察觉不到怜玉的妖气,连忙唤道:“怜玉?怜玉!” 第298章 故人来访 不到一个时辰,秘卫带着二十几个人回来,每人怀里都抱着一个大包。 老三吸了吸鼻子,问道:“你弄的什么东西?有熏肉啊?” “是啊。”秘卫问道:“那你准备的什么?” 老三答道:“生米生面,还有水囊。你准备这些东西,是觉得我家姑爷一准儿能捡着吗?要是隔上几天,这些东西不就臭了吗?还能吃吗?” 秘卫回身吩咐道:“去换生米生面,多拿水囊。” 山中密林深处,道绝真人突然睁开眼睛,对妖、仙二位长老说道:“我有故人来访,你们回避。” 妖、仙二位长老一同躬身应道:“是。” 二人消失在林中之后,道绝真人才说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袁天纲出现在对面,托着拂尘微笑道:“托福,道绝兄,你这是做什么?” 道绝真人答道:“季山泉杀了我教中两名长老。” 袁天纲呵呵一笑,说道:“就这么点儿事儿,也值当你布下九宫如意阵?” 道绝真人反问道:“袁道长所为何来?” 袁天纲说道:“来问问道绝兄,知不知道季山泉的身份。” 道绝真人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答道:“飞云观了尘的弟子,带法转世,人胎妖魂。” “还有呢?”袁天纲微笑着看着他。 道绝真人眉心微动,问道:“还有什么?” 袁天纲答道:“他的前身是玉罗山庄的少庄主,公孙少卿。” 道绝真人垂下眼帘,淡淡地说道:“狐族虽众,能奈我何?” 袁天纲依然微笑,说道:“道绝兄耐不住寂寞,一心想指点江山,只是可惜,天意自有定数,我劝道绝兄还是安享自在的好。” 道绝真人说道:“袁道长,你我法力在伯仲之间,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袁天纲答道:“道绝兄放心,我还有大事要做,这等小事,我无暇过问。不过……你这样困着他,意欲如何呀?” 道绝真人答道:“黑云凤没来,我在等她。” 袁天纲看着他说道:“如此说来,党项的事是道绝兄你做的喽?” 道绝真人也看着他,冷冷地答道:“是又如何?” 袁天纲收了笑意,严肃地说道:“我劝你不要亲手杀季山泉,如果他出不了这个阵,或是被你的属下所杀,倒还好说。若是你亲手杀了他,你几世修为,必将毁于一旦!” 道绝真人皱眉,袁天纲接着说道:“杨家有四十年大运,天意如此,你不要逆天行事,况且你本是出家修道之人,早该放下尘缘,遁隐山林。” 道绝真人冷笑一声,问道:“那你呢?游走于尘世,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袁天纲从袖了取出黄帖,抖开说道:“我有黄帖,奉法旨行事,你有什么?” 道绝真人满脸惊愕,半晌才问道:“天下易主,皆为上界把控?” 袁天纲浅笑了一下,说道:“道绝兄修道多年,竟问出这样的话来,人间不过是三界中的一隅,岂能放任其自行其事?” 道绝真人皱眉道:“我为何不能亲手杀季山泉?反正是死,谁杀他有何区别?” 袁天纲答道:“人胎妖魂本就稀奇,若非大事,绝不会如此安排。你本是修道之人,且法力远高于他,你若杀了他,便是逆天而行。” 道绝真人皱眉,问道:“那我的属下杀了他就不是逆天而行吗?” 袁天纲微笑道:“你有哪个属下能杀得了季山泉?道绝兄,言尽于此,为了劝你,我已泄露天机,还望道绝兄不要错负了我一番好意,告辞。” 道绝真人问道:“那我可以杀黑云凤吧?” 袁天纲一笑转身,边向远处走边答道:“杀得了你就杀吧。” 道绝真人身形一晃,挡住袁天纲去路,说道:“袁道长,请你把话说清楚。” 袁天纲微笑道:“有什么不清楚的?你跟这两个人较劲,无非是他们坏了你起兵的好事。可你就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坏了你的好事?” 道绝真人嗤笑道:“你又要说天意?” 袁天纲微笑点头,答道:“的确是天意,季山泉从天修观回飞云观,途经锦玉镇,是你那个不长眼的徒弟招惹了季山泉,才引出他们大闹军营这件事。你说这事儿怪谁?” 道绝真人阴着脸问道:“为什么我连黑云凤也不能杀?” 袁天纲笑着摇了摇头,附耳说了一句话。 道绝真人瞬间变了脸色,瞪着袁天纲斥道:“你诓我!” 袁天纲笑道:“信不信随你,我并没有说你一定不能杀她,想杀就去吧。不过若换作是我,我倒是宁愿安享太平,只要不与朝廷作对,在这东南做一世土皇帝,谁又能奈何?道绝兄,你说……是这个道理吧?告辞了。” 袁天纲走后,道绝真人想了好半天才唤道:“二位长老。” 妖、仙二位长老从极远处走了回来,躬身道:“教主。” 道绝真人说道:“季山泉已经困在阵中,黑云凤还没有来,你们二人在此看守。” 妖、仙二位长老同时一怔,仙长老说道:“教主,属下法力低微,恐怕难以控阵。” 道绝真人起身说道:“尽力便好。” 又一个时辰,季山泉突然感觉到气息的流动猛烈了许多,而且再一次查探到了怜玉的妖气,离自己已经很近了。 季山泉连续几个时辰运使着法力,已经感觉到力不从心,好在再有一个时辰,怜玉就能转到与他重叠。 ‘啪嗒’一声,一个布包掉在不远处,季山泉皱眉,不知道这是从哪儿来的,不过听声音,似乎布包里面有水囊。 又坚持了一个时辰,感觉到怜玉的妖气与自己重叠,季山泉双手掐诀,念了一句咒语,双掌向两侧奋力推出! “轰!”一声轰响,季山泉心神震荡,眼前的一切突然间都变得扭曲了,一团白影出现在眼前,季山泉俯身抱住,却觉得重逾千斤! 季山泉急运法力,艰难而缓慢地直起腰,周围的景象开始晃动,而怜玉的身子变得越发的沉重。 密林深处,仙长老浑身颤抖,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妖长老来回踱步,不停地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教主说有故人来访,谈了一会儿之后,教主突然就走了,这么大的阵,让仙长老来把控,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仙长老这个情形,应该是在与季山泉相抗衡吧?可教主又没教妖长老控阵之法,所以妖长老想帮忙也使不上劲儿。 “噗!”仙长老突然喷出一口血。 妖长老惊道:“没事吧?” 仙长老缓缓睁开眼睛,答道:“我都吐血了,你说有事没事?” 怜玉的身子陡然一轻,季山泉收势不及,直接抱着她摔进了门里,旁边那个布包,凭空消失了。 季山泉一皱眉,又换格了?不过好在把怜玉找回来了。 刚想看看怜玉怎么没动静,一个布包突然出现,正砸在季山泉脸上。 “哎呀……”季山泉抬起手捂着脸,这里面装的什么呀?砸一下这么疼的。 季山泉揉了揉,揪起怜玉的耳朵,发现怜玉睡着了。 “怜玉?怜玉?怜玉!”季山泉一边喊,一边使劲儿捏她的耳朵。 可怜玉却没有半点回应,如果不是还在喘气儿,季山泉真的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季山泉在她身上闻了闻,没闻到什么异味,又扒开她的嘴闻了闻,闻到淡淡地妖毒味道。 季山泉明白了,难怪刚才怜玉的妖气突然间消失,原来是吃下了有妖毒的食物。那就是说,还是有人在控阵的。 可既然有人在控阵,为什么不来杀他?能控此阵的人,法力必然在他之上,杀他也应该是易如反掌,为什么只是把他困在这里? 季山泉也没有想太多,想多了也没用,把怜玉放在地上,盘坐在她身边,调用法力,给她推宫过血,助她排毒。 反正要杀他早就动手了,最糟的情况,无非也就是把他当猴儿耍,看他困在阵里走不出去,到最后活活儿饿死。 突然有点儿想应灵,要是应灵在的话,就能帮怜玉把毒吸出来了。 不过……要是应灵丢了的话,估计找它更麻烦。 小半个时辰,怜玉睁开了眼睛,看到季山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扑进他怀里叫道:“少主……你又救了奴婢。” 季山泉抚着她的头问道:“你吃了什么了?” 怜玉答道:“一条鸡腿。” 季山泉笑道:“你中了妖毒,不过好歹有鸡腿吃,我就只能吃树叶。” 怜玉偏头,看见那个布包,说道:“少主,那儿有个布包。” “哦。”季山泉都忘了,探身伸手将布包抓过来,解开后发现是一包生米,还有个装满水的水囊。 季山泉笑道:“总算有吃的了,生火做饭。” 说着站起身,拔出灵血剑去砍树枝。 怜玉看着他问道:“少主,你一点儿都不担心的吗?” 季山泉一边砍着树枝,一边答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担心也不能饿肚子呀。” 第299章 搬救兵 吃完了饭,怜玉问道:“少主,咱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季山泉摇了摇头,开始给她讲九宫阵的变化。 怜玉听得两眼发直,满脸懵懂,坚持了小半个时辰,睡了过去。 季山泉哑然失笑,抚了抚她的头,躺在地上枕着胳膊,看着依然西垂的日头,琢磨着怎么才能出去。 凡是阵法,都是身在阵外之时容易破解,一旦陷入其中,想破解就难了。季山泉担心老大回飞云观去找师父。师父受了伤,绍雪正在脱胎法身,如果见到老大,云凤就会闹着要来。 季山泉觉得,布阵的人之所以没有立时便杀他,或许就是因为云凤没有跟着一起来。 老大日夜不停地往藏龙山赶,换马不换人,实在困得不行了,才下来眯一会儿。饶是如此,赶到藏龙山时,也已经是第七天头儿上。 来到大殿,看到竟然是云凤坐在大殿里。老大眼神慌了一下,近前躬身道:“二小姐。” 云凤微一蹙眉,问道:“家里出什么事儿了?你怎么风尘仆仆,一脸焦躁之色?” 云凤是昨天才被了尘真人接回来的,了尘真人告诉她,季山泉带着怜玉去天修观了,想请璞玉真人为怜玉疗伤。 听她这么问,老大连忙说道:“江州出了点儿事,门主命我来找姑爷?二小姐,姑爷呢?” 云凤神色一松,答道:“相公去天修观了,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江州出了什么事?” 老大答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闹不干净的东西,死了几个人,请了道士来看,也没管什么用。” 云凤嗔道:“家里有人,请什么野道长?等我回过师父,我跟你走一趟。” 老大愕然瞪大了眼睛。 云凤也没理会老大的表情,对应灵说道:“你带老大去吃饭,然后让他好好儿睡一觉。” “哦。”应灵答应一声,嗖地蹿到老大肩头。 老大吓一哆嗦,应灵拍了一下老大的头,说道:“胆小之么小,怎么行走江湖啊?” 老大小心地答道:“江湖上没有你老这样的高人。” “呵呵呵……”应灵古怪地笑,说道:“走吧,先去厨房。” 出了大殿,转到通往后院的通道上,应灵低声问道:“季道长出什么事了?” 老大猝然停步,不自然地说道:“姑爷不是去天修观了吗?” “得了吧。”应灵嗤道:“姐姐会上当,是因为鼻子不好使。你一进门儿,我就闻到你身上有季道长和怜玉的味儿,而且味道还很浓,说明你们在一起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要是季道长真的去了天修观,你身上怎么会有他们的味儿?难不成你先去了天修观,然后再跑来飞云观?” 老大拱手道:“应大爷……” “咦?”应灵不分轻重地打断了他,高兴地说道:“这个称呼不错。你很乖,一会儿分你点儿肉吃。” “多谢应爷。”老大随口客气了一下,也没再说江州的事儿,想着它一个畜牲,跟它说了也没用。 到了厨房,应灵装模作样地吩咐道:“给我们家的属下弄点儿好吃的。” “是。”厨房里的弟子也没人跟它计较,也计较不过。 应灵对老大说道:“你先吃饭,我去找了尘真人。” 老大一愣,原来它还惦记着,说道:“应爷,我给你说说情况。” 应灵答道:“不用说,你先吃饭吧。” 应灵跑到静室外面,细着嗓子轻声唤道:“了尘真人……” 片刻后,了尘真人开门出来,揪起它走出好远,才斥道:“作什么妖儿?” 应灵答道:“老大来了,在吃饭,季道长出事儿了。” 了尘真人心里咯噔一下,问道:“凤儿知道了吗?” 应灵说道:“姐姐要是知道了,我还能在这儿跟你老说话吗?还不一早就跟着去江州了?” “不许顶嘴。”了尘真人将它丢在地上,说道:“叫他吃完了饭到我房间来。” 吃完了饭,老大到了了尘真人房间,把情况说了一下。 了尘真人琢磨了好半天,说道:“这样吧,你先回去,绍雪很快就能脱胎法身,待她出关,我送她去江州找你们。” 老大皱眉道:“真人,你老不能去一趟吗?” 了尘真人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知道,我受了重伤,一直也没有恢复过来,而我的大徒弟玄明子又走了。况且我现在得守着绍雪,助她脱胎法身,凤儿就不用说了,她去了就是添乱的。” 云凤听应灵说了尘真人回了自己房间,便找了过来。 了尘真人说道:“江州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过几天绍雪就能脱胎法身,到时候我送绍雪去江州,误不了事的。” 云凤皱眉道:“我家的事,让绍雪去不太合适吧?” 了尘真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云凤蹙眉瞪着他,知道师父这一笑有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笑她没本事,除了能管些门中杂事,别的事担不起来,另一层意思,自然是说绍雪跟她其实早晚是一家人。 云凤对老大说道:“老大,你歇一天,明天就走吧,估摸着不等你到江州,师父和绍雪就到了。所幸绍雪去过分舵,认门儿,分舵的人也见过绍雪。” 老大应道:“是。” 季山泉一连数日在山庄大门口查控九宫阵的运转规律,怜玉抱着他的腿,寸步不离。 因为每过几个时辰就会有布包出现,所以季山泉想到是老三在给他送粮食。不会是老大,因为老大没有老三实诚,一见他陷在山庄里,老大肯定要去飞云观搬救兵,所以必然是老三。 实诚人才能想出笨主意,但往往最有效的,还得是这种笨主意。所以季山泉也用了最笨的法子,就是不停地在大门口用法力查探这个阵法的运转规律。 所谓知己知彼,才得了解了,才有机会解决,硬干是不行的,况且已经被人家困在阵里了,哪还有硬干的资格? 日头的位置一直没有变过,而怜玉又听不懂九宫阵的变化法门,所以季山泉就给了她一个相对简单的任务,记时辰算日子。 不过季山泉也知道,偏差会越来越大,因为两人得睡觉,没有日月更替,没有晨昏交错,就只能靠估算,就是所谓的谬之毫厘,失之千里。 又到了吃饭的时候,季山泉一边煮饭一边问道:“几天了?” 怜玉答道:“十一天了。” 季山泉笑道:“十一天了……要是按十包米得一包来算,这十一天老三应该扔进来千八百斤米了。” 怜玉看着他问道:“少主,九宫阵为什么能把一座山庄,变成好多座山庄?”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这个不太好解释,简单来说,就好像有很多一样的小袋子,都装在一个大袋子里面。九宫阵的法门,就是把这些小袋子的袋口串在一起,人得东西进去的时候,不一定进到哪个小袋子里面。” 怜玉问道:“小袋子要装多少东西才会胀破?” 季山泉微笑着抚了抚她的头,说道:“你总算开窍儿了。你说的这种,其实是一种破阵的方法,但前提是咱们得在阵外。因为你只能在外面,才能找到东西往里面扔。咱们现在困在阵里,我又不会无中生有的术法,哪来的东西把袋子胀破?” 怜玉问道:“老三这样往里扔米,会不会把袋子胀破?” 季山泉笑着摇头,说道:“你看看这山庄有多大,每一个袋子都有这么大,而且至少有九个袋子。就算把全天下的米都拿来,也不一定能装满九个山庄吧?” 怜玉说道:“袋子虽然多,可拿袋子的人,法力够用吗?” 季山泉摇头,说道:“又不是往他肚子里扔,控阵的人只是把袋口连在一起而已。” “哦。”怜玉失望地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怜玉又问道:“少主,你为什么天天查探阵法的规律,而不是想办法出去?你既然能找到奴婢,应该也能出去吧?” 季山泉摇头,说道:“我试过了,咱们进来时,经过了大袋子的袋口,可咱们现在是在小袋子里,我查探阵法的规律,就是在找大袋子的袋口。” 怜玉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咱们把这里拆了吧。” 季山泉微笑道:“拆了管什么用啊?这又不是障眼法,拆了也出不去。而且一旦损毁了这个小袋子,恐怕就会掉到大袋子的底下,更找不到大袋子的袋口了。” 怜玉恼道:“谁这么该死,弄这么个破阵!” 季山泉说道:“这可不是破阵。九宫阵,我师父都研究几百年了,布阵的这个人,悟性和法力都比我师父要高出一头。” 怜玉问道:“千机门惹上谁了?这么大动干戈的。” 季山泉摇头,答道:“恐怕这事儿是冲我来的。千机门就是个盗墓的,他们哪会惹上这么厉害的人。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和云凤在党项军营差点没命的事吗?” “记得。”怜玉点头。 季山泉说道:“我估摸着就是那个人布的这个阵。” 第300章 入阵 仙长老控阵已经十三天了。 怜玉是按每天睡三个时辰算的,实际上虽然他们没干力气活儿,可季山泉每天都要消耗法力探阵,而且没有晨昏交错,又死一般的寂静,所以睡得时间比他们以为的要长。 仙长老问妖长老:“教主这是要干什么呀?人走了还让咱们留在这里,也没说杀不杀季山泉,也没说这个阵要怎么办,要不……你回去问问?” 妖长老说道:“不用问了,教主走时说过的,让你尽力就好。” 仙长老说道:“就是因为这句话呀,怎么样才算尽力呢?” 妖长老摇了摇头,怎么样才算尽力?这个问题,打从入教开始,就一直没有弄明白。 妖长老问道:“控阵很消耗法力吗?” 仙长老摇头答道:“那倒也不是,阵已布成,又没人破阵,只要每个时辰梳理阵气就可以了,消耗不了多少法力。” 妖长老说道:“那就先这样儿吧,这才十几天。” 老三这十几天火上得大了,嘴上都起了泡,也不与其他兄弟轮值,就自己守在山庄外面,每个时辰就会往山庄里扔十包粮食,果然如季山泉所说,江州的米价都看涨了。 秘卫也没有办法,给京城传了讯息,得到的答复只有一个字:等。 这天过午,分舵门人领着一名道士打扮的人急匆匆走了过来。 老三抱拳问道:“这位道长是?” 门人答道:“三爷,这位是飞星子道长,是姑爷的朋友,曾经与姑爷一同来过分舵。” 飞星子说道:“我云游至此,本想找陆舵主叨扰几日,不想竟出了这样的事。三爷,山泉还没出来吗?” 老三摇头,说道:“道长叫我老三就好。” 飞星子向山庄大门走去。 老三连忙问道:“道长,你是要进去吗?” 飞星子答道:“我先看看。” 站在大门外,飞星子也感觉不到任何异样,转回头问道:“为何不将这门打开?” 老三答道:“试过了,这门撞不开,我们八兄弟合力也没有打碎这扇大门。” 飞星子点了点头,手按在门上,调运法力,重击了一掌。 ‘嘭’的一声,震得飞星子身子一晃,气血翻涌,但大门却分毫无损。 飞星子缓上一缓,看着老三说道:“三爷,我一听山泉失陷于山庄之内,就急忙赶来,并未细问缘由,三爷可否跟我细说一下。” 老三点头,将这件事的起因和过程细说了一遍。 飞星子听得皱起了眉头,这分明是冲着季山泉来的,千机门势力再大,也不过就是个凡间的江湖门派,哪里会招惹上这种高人? 飞星子说道:“我进去看看。” 老三一把扯住他,急道:“道长!你要是也陷进去可怎么办?” 飞星子答道:“这座山庄应该是个阵法,虽然破阵最好是在阵外,但以我的修为和法力,查探不出这个阵法的法门,只能进去随机应变。” 老三说道:“道长,我大哥去飞云观请了尘真人了,你还是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飞星子问道:“你大哥走了几天了?” 老三答道:“十三天了。” 飞星子浅笑了一下,说道:“从这里去飞云观,日夜兼程用不了八天,你大哥应该是就到飞云观了。了尘真人可以御剑,从飞云观到这里只须一个时辰。必然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我还是先进去,山泉失陷在里面快半个月了,生死不知,你让我在外面干等着,我会越来越急躁。” 老三叹了口气,说道:“道长仗义,令人汗颜。我老三没本事……道长,多带些水粮吧?” “好。”飞星子答应。 老三弄了个大包,飞星子系在背上,纵身跃墙而入。 方一落地,就看到三个穿黑袍带面具的人,飞星子拔剑在手,斥道:“什么人!” 其中一人连忙抱拳道:“道长,我们是朝廷秘卫,数月前进来的,一直走不出去,敢问道长,你是怎么进来的?” “哦。”飞星子点了点头,答道:“我是跳进来的。” 说完看到三个秘卫怔在那里,飞星子自己也一怔,随即笑道:“脱口而出。我知道你问的是什么意思,这个山庄易进难出,想进来很容易。” 秘卫这才答道:“原来如此,道长能救我们出去吗?” 飞星子答道:“实话说了吧,千机门的姑爷季山泉也陷入山庄之内十几天了,我进来就是来找他的。对了,你们都进来几个月了,吃什么?” 秘卫答道:“每隔一天,就会有一个布包凭空出现,布包里有吃的。不过最近十几天,布包里只是生米和水囊。” 飞星子皱眉,最近十几天应该是老三往里扔的水米,可以前又是谁给这些人吃的?但这话飞星子不用跟他们说,说了之后还得费力解释。 飞星子问道:“你们不是进来十三个人吗?怎么只剩你们三个了?” 秘卫答道:“我们跳进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九个人,后来将整座山庄都查探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本来想打开大门出去,结果就是迈了个门槛儿,便只剩下我们三个了,然后我们就没再敢动地儿。” 飞星子点头,又问道:“你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异之处?” 秘卫抬手一指日头,说道:“从进来到现在,日头一直在那个位置上,没有晨昏更替。” 飞星子心里一动,抬头看了一眼,他刚才进来时,好像就是这个时辰。能控时的阵法,应该只有九宫阵。 飞星子问道:“这个山庄是个什么格局?” 秘卫捡了根树枝儿,在地上画了个草图,还详细地说了一下各个院落的情况。 飞星子一边听一边点头,实则秘卫刚一画完九宫格,飞星子就已经证实自己的猜测了。 九宫阵,只有一个入口,那扇大门从外面打不开,从里面却能打开,而且还会使人进入不同的格中,那便是说,大门就是入口。 飞星子走到大门前,拉开大门。 秘卫急忙跟到近前问道:“道长,你要过门儿?” “不是。”飞星子摇头,季山泉陷入阵中十几天了,应该早就参破了阵法的玄机。 飞星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双手掐诀,闭上了眼睛。 要找季山泉也容易,因为季山泉身上有妖气,而且还带着怜玉。 半个时辰后,飞星子察觉到了妖气,却是在正北‘子’位。 飞星子睁开眼睛,说道:“跟我走,跟紧。” 三名秘卫一声不响地跟着飞星子,到了正北的院里,飞星子站在院门口又查探了一下,确定妖气就在这个格,便拔出宝剑,向着虚空劈去。 只有破风声,没有破空声,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三名秘卫都看着飞星子。 飞星子皱起了眉头,本以为这一剑能劈开结界,可没有想到,连结界在哪儿都不知道。 如此看来,布下此阵的人,法力不是他和季山泉能企及的。不过想想也是,若非如此,季山泉又岂会陷入阵中十几天。 劈不开结界,那就只能在入口处想办法,飞星子收起宝剑,说道:“走吧,回大门那儿去。” 了尘真人每天都会招一次季山泉的魂,以此来确定季山泉还没有死。 这天子夜,绍雪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周身溢出金色光华。 了尘真人心里一松,绍雪已经脱胎成法身了。原本他还担心绍雪会坠入情障,心魔丛生,好在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云凤被啸声从睡梦中惊醒,嚷道:“怎么了?杀人了?应灵?应灵!” 应灵从门外进来,跳到床上说道:“姐姐别怕,没事的,是我姐姐脱胎成法身了。” “哦。”云凤迷蒙着倒下,过了一会儿,突然又坐起来,一把攥住应灵问道:“绍雪修成法身了?” 应灵‘吱’的一声,嚷道:“轻点儿轻点儿!” 转过天,绍雪刚一出关,云凤就冲上去拉住她上看下看,说道:“一个来月没洗澡,身上难受吧?走,跟我洗澡去。” 绍雪脸上发红,嗔道:“师姐,法身跟肉身没什么差别。” 云凤斥道:“你还怕我看呐?” 说着也不管绍雪乐不乐意,拉着就走。 了尘真人叹了口气,他还没来得及把江州的事告诉绍雪。不过看云凤满不在乎的样子,了尘真人也不敢急着提这事儿,免得云凤起疑心。 让云凤折腾够了,了尘真人才将绍雪叫到大殿,结果云凤也巴巴地跟了来。 了尘真人也不能提季山泉,只说江州分舵有事,让绍雪去处置。 云凤说道:“师父,让我跟着一起去吧,也积份功德。” 了尘真人摇头,答道:“你要坐镇观中,再者说,你**凡胎,驮你太累了。” 云凤沉默着没有说话。 了尘真人起身说道:“行了,都耽搁这么长时间了,绍雪,咱们走吧。” 云凤一把拉住绍雪,看着她说道:“绍雪,你一定要把师兄救回来。” 绍雪一愣,问道:“师姐,你说什么?” 第301章 进来容易出去难 了尘真人愕然回身,看着云凤问道:“你说什么?山泉在天修观。” “是吗?”云凤抬起头看着了尘真人,问道:“那为什么我让应灵去天修观看看,应灵总是推三阻四的不答应?” 应灵抬起前爪挠了挠头,说道:“我懒得跑路嘛。” 云凤笑了一下,幽幽说道:“你们都当我傻……大师兄离观,绍雪闭关,师父护法,整个飞云观,居然让我一个法力还不如三代弟子的人坐在大殿里主事,山泉偏挑这么个节骨眼儿去天修观给怜玉疗伤,他是小孩子不懂事吗?” 了尘真人皱眉,云凤接着说道:“我问过值门弟子,老大在我回来之前就来过一次,山泉是跟着老大走的。可那天老大又来,见了我眼神慌乱,八雄打小就陪在我身边,他们的一举一动我最熟悉,老大还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你们不想告诉我,我也就不问,是因为我心里清楚,我自己没那个本事。” 绍雪慌着问道:“师父,师兄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呀!” 了尘真人答道:“路上说吧。” 转而又说道:“凤儿,你放心,山泉没事。如果为师所料不错,这一次的事跟上一次你们大闹党项军营有关系,所以只要你不去,那人应该不会杀山泉。” 云凤点头,答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才能沉得住气。” 而后又对绍雪说道:“绍雪,你不要慌,你和师兄在一起,融合后的法力足以对付那人,不管怎样,你到了之后,要先想办法找到师兄。” 绍雪点头答道:“我知道了,师姐放心,我要是救不出师兄……”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云凤看着她说道:“你要是敢跟着他一块儿去死,我就去蓬莱仙岛找仙翁,要来仙丹服下,升仙后哪怕追到十八层地狱,我也不会放过你。” 绍雪抿着嘴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老大刚回到月隐山庄门外,了尘真人和绍雪就到了。 绍雪也不与任何人招呼,直接开了慧眼,看到山庄大门被一团法力包裹着,这团法力有如一个旋涡,自左向右旋转,旋涡之**有九个发亮的点。 绍雪说道:“师父,是九宫阵,阵眼就在大门里面,共分九个辅阵,我得进去找。” 了尘真人说道:“再看一看,看阵眼如何运转,多久变化一次,否则九个辅阵的入口一样,你怎么标记呀?而且九宫阵进去容易出来难,记住凤儿嘱咐你的话,不要慌。” “是。”绍雪答应。 大半个时辰后,绍雪说道:“阵眼变了一次,但不是按常序变化,还得再等一个时辰。” 了尘真人点头,说道:“不要急,多等几个时辰没什么,看清楚了再进去。你先向每个辅阵打入一道法力,让山泉知道你来了。” “是。”绍雪双手连弹,将九道法力分别打入九个亮点。 季山泉正在煮饭,突然察觉到一股法力,不及出声儿,怜玉已经跳了起来,嚷道:“有人打我!” 随即又说道:“这道法力的气息……是绍雪姑娘来了,她怎么能把法力打进来?” 季山泉微笑道:“她有慧眼,能看到入口。” 怜玉问道:“那绍雪姑娘会进来接咱们吧?” 季山泉点头。 怜玉说道:“少主,你把绍雪姑娘也娶了吧,她这么有本事,还跟你同修阴阳共生术。” 季山泉皱眉看了她一眼,说道:“聒噪。” 怜玉说道:“少主,那道法力好像是从上空打落的。” 上空? 季山泉皱眉,如果入口在上空,那这个门……眼前的这个山庄,难道都是幻像? 不对呀,当时找怜玉的时候,明明撞了头的。 外面,绍雪说道:“师父,我查探到了妖气,应该是师兄和怜玉的,我进去带他们出来。” “不要急。”了尘真人说道:“我跟你说了,九宫阵进去容易出来难。你站在阵外看得真切,可一旦身陷其中,就不一定能看得清楚了。” 老三插话道:“真人,绍雪姑娘,飞星子道长也进去了。” 了尘真人微一皱眉,问道:“他怎么也来了?” 老三答道:“飞星子道长说他云游至此,本来想找陆舵主叨扰几日,结果赶上这事儿了。” 了尘真人嗤笑了一声,说道:“云游至此?我看他就是在南边儿转悠吧。” 眼见阵眼又变动了一次,绍雪说道:“师父,阵眼又变了,这一次的变化还是找不到规律。九宫九辅,八十一种变化,每一个时辰一变,到少要看两遍才能找到规律,可是辅阵入口无法标记,变化得次数多了,我也记不住了。” 了尘真人叹了口气,说道:“你进去找山泉吧,我去请璞玉真人过来。” “是。”绍雪答应一声,向大门走去。 老大唤道:“绍雪姑娘。” 绍雪停步转身,老大说道:“容我去买几只鸡,姑爷喜欢吃鸡,怜玉姑娘应该也喜欢吃。” 绍雪点头,答道:“师兄还喜欢吃米糕,有的话也买些来。” “是。”老大答应一声,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秘卫站在一旁生闷气,真是谁家人谁心疼,这位女道长只知道找季大人,连那位飞星子道长都不管不顾。 怜玉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说道:“少主,有熏鸡的香味儿。” 季山泉坐了起来,说道:“绍雪进来了。” 话音方落,绍雪凭空出现,看到季山泉,扑过来唤道:“师兄。”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没事,这里没有危险,就是找不到出口儿。” 怜玉将绍雪手里的布包叼了过去,按在地上解开,喜道:“真的是熏鸡!” 绍雪俯身拿一只递给季山泉,说道:“二十天没吃肉了,慢点儿吃。” 说这话的时候,怜玉已经将一只熏鸡整个嚼烂吞了下去。 季山泉撕下一条鸡腿,咬了一口,说道:“二十天了?我们算着是十六天半。” 怜玉问道:“为什么是五只?” 绍雪答道:“人家就这么多,都被老大买回来了。” 季山泉说道:“你吃吧,我吃一只就够了。” “嗯。”怜玉答应了一声,又将一只熏鸡咬进嘴里。 绍雪坐在季山泉身边,嘴边带笑地看着他吃。 怜玉说道:“绍雪姑娘,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出去再看好不好?反正就算立时将事情解决了,回飞云观也得十来天,又没人跟你争抢。” 绍雪脸上发烧,斥道:“死丫头,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季山泉笑了一下。 绍雪站起来,走过去戳了一下怜玉的头,小声斥道:“你跟师兄在一起待了一个多月,我才刚坐了一会儿就被你说。” 怜玉抬起头看着她答道:“我的好姑娘,我化不成人形,少主倒是天天抱着我睡,可跟抱条狗取暖没什么差别,换作是你,做何感想?” 绍雪语结,抚了抚她的头,说道:“都怪我不好,把你打伤了。” “嗯。”怜玉点头道:“你打进来的那道法力,也刚巧打在我身上,咱们俩前世肯定有仇怨。” 季山泉失笑道:“绍雪,看看出口在哪儿。” “嗯。”绍雪答应一声,开了慧眼。 半晌后,绍雪愕然说道:“怎么只有一个口儿?” 季山泉抬手一指,说道:“看看那里有没有?” 绍雪顺着他的指向抬起头,看向虚空,答道:“没有。” 怜玉愕然道:“不对呀,绍雪姑娘打进来的那道法力,就是从空中落下的。”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那是乱流。” 绍雪蹙眉,季山泉说道:“熏鸡带少了。” 怜玉埋怨道:“少主真是的,也不早点儿说,要是早点儿说了,奴婢就省着吃了。” 绍雪后悔了,师姐和师父一再跟她说不要着急,可她还是急着进来找师兄。在外面看时,看到的是整个阵气,感觉上是一个平面,实则却是主阵套辅阵。 主阵为虚,辅阵为实,进来之后,只能看到辅阵的口,然而若是从辅阵的口出去,又因为主阵为虚,虚不着力,就会进入其他的辅阵。 绍雪看着季山泉说道:“师父去请璞玉真人了。”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等我吃完再说。” “山泉!绍雪!”飞星子和三名秘卫凭空出现在大门口儿。 “飞星子?”季山泉一愣,站起来问道:“你怎么也在里面?” 绍雪有些心虚地招呼道:“飞星子道兄。” 她一心只想着救师兄出去,把飞星子都给忘了。 飞星子答道:“我路经此地,听说你陷在山庄里,所以就进来找你,反正找你好找,你一身的妖气,可要想找其他人就难了。” 一句话提醒了绍雪,绍雪说道:“师兄,反正找你容易,我在九个辅阵中转上一转,看看能否找到连接主阵的出口。” 季山泉愣了一下,如果绍雪开着慧眼在辅阵中穿梭,或许能在进入主阵的一瞬间看到些什么,但不能让她自己去,因为看不见是一回事儿,看得见恐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302章 你们有吃的吗 这个道理很简单,平常人看不见阵气和虚幻般的主阵,感觉上其实就是从门里跨到了门外。 可是绍雪能看见,进入主阵的一瞬间,或许会是置身于虚无之境,甚至会是上下颠倒。 因为能看见,就会本能的调整身体,反倒容易受伤。 季山泉说道:“我跟你一起去,让怜玉留下,我抱着你,你只管专心地看阵眼阵气。” “好啊。”绍雪立时答应,眼中划过一丝喜悦。 飞星子脸上的肌肉跳了两跳,瞧这两人说话时的神态,季山泉自然而然,绍雪只是高兴,并无羞涩之意。 飞星子可以肯定,他们应该已经习惯了这种亲昵的举动,或者至少是已经不止一次的这样做过了! 怜玉头一次见飞星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便不再看他了,在怜玉看来,少奶奶对这个飞星子的评价都是高的。 怜玉虽然少经世事,但对男人却有着天生的敏锐,飞星子此人若非身在道门,必会是个小肚鸡肠,有欲无情之人。 原本听他说来救少主,怜玉还对他心怀感激,可看了他的神色之后,怜玉才恍然明白,他进来时或许是想着要救少主,但救人之心却远不如做功德之心。如此,怜玉的一怀感激之情也消散了。 季山泉看向怜玉,想嘱咐她一声,却看到她把最后一只熏鸡也咬进了嘴里。季山泉失笑,这是不想给别人吃啊…… 季山泉抚着她的头叮嘱道:“不要乱走,就在大门附近等我。” “嗯。”怜玉答应,说道:“少主把米糕带上吧。” 不等季山泉答话,绍雪蹲下身将布包系好,拿了起来。 季山泉也没再说什么,人也好,妖也罢,女人都是抠门儿的。 两人走到大门口,季山泉从后面拦腰将绍雪抱住,说道:“走吧。” 两人同时迈出了大门,消失不见了。 再次进入主阵,绍雪看到了一个竖直的通道,高不见顶,在外面看到的亮点,如今不再是均匀地分布在平面上,而是错落在这条通道上,她和师兄是在下坠。 进到另一个辅阵中,绍雪将看到的景象告诉了季山泉。 季山泉沉默不语。 绍雪说道:“师兄,你拉着我,我自己进主阵,或许能看得仔细些。” 季山泉摇头,说道:“不行,阵气旋转,很可能会伤到你,甚至会折断你的手臂。” 绍雪想了想,说道:“咱们合力,看能不能将这个辅阵打碎。” 季山泉皱眉道:“九宫阵环环相扣,咱们在阵中,如果打碎了其中一个辅阵,很可能会使主阵混乱,其后果不堪设想。咱们还是要谨慎些,先想办法找出口。你不是说师父去请璞玉真人了吗?咱们一边找一边等,这九宫阵还是在外面破解起来容易些。” 绍雪点头,蹲在地上用手指划了个‘壹’字,入地三分,然后站起来说道:“那咱们再到另一个辅阵去,先找找这些辅阵的规律。” 季山泉说道:“不忙,飞星子既然能碰到三个秘卫,或许其他人也还活着,咱们先找一找,把活着的人都聚到一个辅阵中去。” “好。”绍雪答应。 季山泉转身向山庄里面走,问道:“侍剑怎么没跟着你进来?” 绍雪答道:“他说这个阵让他觉得害怕,不想进来。不但他没进来,巫阳也没跟着进来。” 绍雪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笑意。现在她是实打实地跟师兄‘单独’在一起,而且不用跟什么人拼命,完全像是游园赏景一样。 看着她的样子,季山泉也面带微笑,突然很想牵她的手。 “你们有吃的吗?”就在季山泉刚有些心猿意马之时,冷不丁冒出一个人来! 姑且说是人吧……因为这个‘人’长着三条胳膊,第三条胳膊是长在脖子底下的。 这人一身下人打扮,脸色苍白,瘦骨嶙峋,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老大,直直地盯着绍雪。 绍雪被他盯得心里莫名地发慌,下意识地向季山泉身后挪了半步。 季山泉问道:“你是什么人?” 很明显这个人不是千机门的门人,更不可能是朝廷秘卫,应该是这座山庄里的下人。 “你们有吃的吗?”下人重复着刚才的问话,也没有看季山泉,依然直直地盯着绍雪,眼中的贪婪之意,表露无遗。 季山泉从绍雪腰间取下布包,递向他,说道:“有米糕,你吃吧。” 下人没有伸手来接,还是盯着绍雪问道:“你们有吃的吗?” 绍雪心中生恼,斥道:“不是递给你了吗?” “我好饿呀!”下人突然狂喊一声,向绍雪扑来。 季山泉飞起一脚将他踹了出去,下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跳起来又向绍雪冲来,狂喊道:“我好饿呀!” 季山泉一拳挥出,打在他脸上,这一拳,季山泉使足了力气。这个人生得怪异不说,应该已经疯了,帮他解脱了吧。 下人飞出去好远,躺在地上不动了。 绍雪手抚着胸口,深长地呼吸了几次,她被这个人的样子吓到了。 季山泉看着她问道:“吓坏了吧?” “哪有?”绍雪嘴硬道:“妖魔鬼怪都见得多了,哪里会被人吓到?” 季山泉一笑,抚了抚她的后背,说道:“脸都白了,还嘴硬。” 绍雪嘟嘴嗔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却见那个下人又坐了起来。 绍雪惊道:“师兄,他怎么没死?” 听挥拳的风声,绍雪就知道季山泉刚才那一拳下了杀手,没把脑袋打碎就已经有些奇怪了,那个下人居然没有死! 季山泉也愣了一下,这个下人身上没有鬼气,也没有妖气,怎么能挨得住他这一拳? “呃……啊……”下人站起来之后,并没有再向绍雪扑来,而是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眼见着,下人的腰间长出了一条腿。 绍雪一把抓住季山泉的手臂,声音都有些发颤:“师兄,这是什么妖怪?它在变身吗?” 季山泉把绍雪拨拉到身后,拔出灵血剑,盯着那个下人。 密林深处,仙长老猛然喷出一口血。 妖长老一惊,扶住他问道:“怎么了?” 仙长老缓缓扭头,直愣愣地看着妖长老。 妖长老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但仙长老一直这样盯着他,妖长老才觉得不对劲儿,站起身退了两步,警惕地问道:“仙长老,你怎么了?” “我好饿啊……”仙长老嘴边滴着血,眼睛突然发出异样的光彩。 妖长老心头一颤,刚要说话,仙长老‘嗷’的一声跳起来,将妖长老扑倒在地! 妖长老双手掐着仙长老的脖子,看着仙长老满是贪婪的眼神,惊恐地喊道:“仙长老!你怎么了?” 仙长老双手抱着妖长老的脑袋往起拉,张开嘴想要咬下去,嘴边的血滴落在妖长老的脸上。 看着仙长老沾血的牙齿,妖长老突然意识到,仙长老可能是被阵气反噬,人已经发疯了! 妖长老抬腿用膝盖撞在仙长老的腰间,本以为能将仙长老撞开,可没想到,反倒因为抬腿时松了手臂上的力气,仙长老一口咬在了妖长老的脸上! “啊!”妖长老惨叫,脸上的肉被活生生撕掉一大块。 仙长老的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咕噜’声,抱着妖长老的双手像铁钳一样,无论妖长老是踢是打,如何挣扎,都不能将仙长老从身上弄开。 仙长老不明白,所谓九宫如意阵,在九宫后面加上‘如意’两个字,指的就是意由心生,阵随意动。 仙长老的法力根本不可能做到阵随意动。 道绝真人临走时说了‘尽力便好’,其实当时道绝真人不能收阵,因为一旦收阵,季山泉如果没待在与主阵联接的辅阵中,就永远都出不来了,那也等于是他把季山泉给杀了。而要是直接放下不管,阵气无人把控,就会混乱,会对道绝真人造成反噬。 因此,道绝真人让仙长老接手,这样他就可以慢慢地脱离九宫如意阵,然后仙长老支撑不住的时候,放下不管,即便受些反噬,也影响不大。 可是仙长老却一心想着要做点儿什么,来巩固自己在教中的地位,所以苦苦支撑,最终梳理不开阵气,又因为法力损耗过甚,遭到了极大的反噬。 妖长老更冤,他其实就是个‘跑腿儿’的,因为他不能控阵,只是隔三差五去买些吃食回来,结果最终他却成了仙长老的‘吃食’。 “嗷……”仙长老咬死妖长老之后,狂吼着向山下的月隐山庄跑去。 听到嚎叫声,老大和老三同时看向山腰,眼见着一个人影飞快地从山上跑下来,跳进了月隐山庄。 老大皱眉道:“那是谁呀?” 老三也皱眉,答道:“来帮忙的吧?” 老大看着老三,问道:“那他叫唤什么?” 老三抬起手挠了挠脑门儿,答道:“杀人者怒也,给自己壮胆儿吧?” “扯蛋!”老大白了他一眼。 秘卫却说道:“那是个疯子,或许是布这个阵的人吧?” 老大和老三一同回身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第303章 混沌 秘卫答道:“我虽然不懂术法,但常年办差,也听一些高人说过。如果一个人的法力损耗过甚,就会倒过来被他所布的阵影响,称之为反噬。在季大人之后,又进去了两位道长,这二位道长既然敢进去,法力应该能与季大人比肩,有他们三人协力,可能这个布阵的人就扛不住了。” 老三连连点头,说道:“有道理。” 老大没说话,因为之前了尘真人走时的神色很凝重,恐怕这个事儿不像秘卫猜测得那么简单,但希望秘卫猜测得是对的。 老天爷保佑吧! 季山泉盯着那个下人,见他不但腰上长出了腿,脸上还长出了一只眼睛,但不是像二郎神那样长在额头上,而是长在了腮帮子上面。 绍雪只看了一眼,就攥着季山泉后背的衣服,将头抵在季山泉背上,紧闭着双眼,心里说不出的膈应,焦躁地说道:“师兄,快杀了他,别让他再变下去了。” 季山泉可不觉得那个人是在‘变’,他腰上的那条腿,不是先长大腿,再长小腿,而是整条腿由虚变实,还有那只眼睛,怎么看都像是一只死人的眼睛。 “啊!”下人突然惨叫一声,笔直地往后倒下。 季山泉愣了一下,绍雪从他背后探出头来,看了看,问道:“死了?” “嗯。”季山泉含糊着答应。 绍雪轻推他一下,说道:“去看看。” 两人警惕地走到近前,季山泉用剑尖捅了捅那人,绍雪说道:“先把它脑袋砍下来,免得突然蹦起来咬人。” 季山泉手起剑落,将那人的脑袋砍成两半。 绍雪蹙眉,季山泉解释道:“这样保险些,如果将脑袋整个砍下来,也可能会咬人。” 绍雪嘟囔道:“它又不是蛇,脑袋砍掉了还能咬人。” 季山泉蹲下,绍雪连忙拉他,说道:“别蹲下,万一它再蹦起来,你反应不过来。” 季山泉站起来,说道:“应该死透了。”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晃动,晃得两人都有些站不稳。 但很快,晃动停止了,季山泉与绍雪对视一眼,说道:“阵力好像减弱了。” 绍雪点头,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可我为什么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季山泉刚要开口,眼前突然闪现一个黑影,就如同他和怜玉刚进阵时看到的那个一样。 但还未等季山泉看清,那个黑影又消失了。 绍雪开了慧眼,惊呼道:“师兄!辅阵开始变得混沌了!” 混沌,也就是阴阳不分,万物交融,开天辟地之初,三界就是混沌之象。季山泉猛然明白了那个长腿长眼睛的人,他不是什么妖怪,而是因为混沌,与别的什么人融合了! “快离开这里!”季山泉拉着她反身就向大门跑去。 到了门边,季山泉一把将绍雪抱进怀里,说道:“看主阵。” 说完,抬腿向大门外跨去。 这一次,季山泉感觉到身体悬空了,眼前一片空旷,什么都没有,好一会儿,脚才落了地。 而绍雪所见,这一次在主阵里待了一段时间,主阵的阵气已经不再旋转,而亮点也少了一个,从上往下数,第二个亮点异常地明亮。但令绍雪奇怪的是,他们竟然是从第三个亮点出来的,却没有坠向第四个亮点,而是向第六个亮点掉了进去。 “师兄!”绍雪睁开眼睛,却看到季山泉的眼神有些闪烁,一转头,正对上飞星子怨恼的目光。 季山泉松开绍雪,退了一步,有些尴尬。 绍雪着恼,飞星子是她什么人?这种情况下,即使是师姐在,也绝不会用这种怨恼的目光看他们! 怜玉说道:“少主,刚才像是地震了,你们感觉到了吗?” 季山泉点头,答道:“不是地震,是辅阵变得混沌了。” 绍雪说道:“从上往下数,第一个辅阵消失了,第二个辅阵异常明亮,咱们所在的是第六个辅阵,而且主阵的阵气已经不再旋转。” 飞星子瞪大了眼睛,脸色变得煞白。 怜玉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绍雪看向季山泉。 季山泉忧心忡忡地说道:“主阵失控,辅阵融合,咱们或许……永远也出不去了。” “哦。”怜玉平淡地应了一声,说道:“还好奴婢跟着少主来了。” 绍雪看着怜玉,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怜玉问她,如果师兄变了她会怎样,她当时回答说,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跟着师兄。当时觉得自己已然是至情至性了,可今天看到怜玉这副淡淡的模样,才恍然明白,情到深处,不是慷慨激昂,而是恬静如水。 飞星子问道:“绍雪,你找不到主阵的出口吗?” 这是一句废话,要是能找到,不就出去了嘛。 绍雪摇了下头,走过去跟怜玉坐在一起。 季山泉微一皱眉,绍雪这是放弃了,不想再去救人,只想安静地等着归于混沌。 飞星子走到绍雪面前,急躁地说道:“你怎么坐下了?你和山泉快去找啊!” 怜玉抬起头看着他,呛道:“你怎么不去找?” 飞得子皱眉道:“因为我没有慧眼啊。” 怜玉说道:“那就请你老闭嘴,一边儿待着去。” 飞星子脸上瞬间罩上一层煞气,手不自觉地摸向剑柄。 绍雪轰然起身,斥道:“你想干么?” 怜玉淡淡地说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当着我家少主的面儿,你还想杀我不成?” 季山泉沉了脸,说道:“怜玉,不可造次。” “是。”怜玉应了一声。 季山泉说道:“飞星子道兄,感念你舍身取义,进来找我。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凭我和绍雪的法力,再入主阵,恐怕很难自保。况且即使要找出口,也要让绍雪歇上一歇,开慧眼很消耗法力。如果绍雪的法力损耗过甚,那就更没有出去的可能了。” 飞星子脸色尴尬,沉默着走到不远处坐下。 三名秘卫相互看了看,一人抱拳道:“季大人,咱们真的出不去了吗?” 季山泉答道:“我师父已经去请天修观的璞玉真人了,应该还有希望。” 了尘真人回来了,不仅请来了璞玉真人,还请来了镜影真人,因为镜影真人也有慧眼。 老大迎上去,对了尘真人说道:“真人,刚才我们觉得这个山庄晃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 了尘真人一怔,镜影真人开了慧眼,片刻后说道:“阵已失控,阵气转为混沌,九宫只剩下八宫了。” 了尘真人说道:“我进去拉他们出来。” “你省省吧。”镜影真人冷冷地说道:“你要是能把他们拉出来,还请我和璞玉道兄来做什么?” 了尘真人说道:“镜影,你不是有玉河带吗?你用玉河带捆住我,把我们拉出来。” 镜影真人说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主阵的阵气转为混沌,咱们这样的法力,一进去就如同石沉大海,我可不想白白毁了一件法器。” 了尘真人皱眉道:“怎么越是紧要关头你说话越难听啊?你这毛病改不了了是吗?” 璞玉真人问道:“镜影,真的不能试一试?” 镜影真人答道:“飞云观已经进去两名二代弟子了,再把掌门搭进去,飞云观等着摘匾吧。” 了尘真人说道:“你心疼我就直说,怎么总是呛着说话。” “谁心疼你?”镜影真人瞪他,斥道:“臭不要脸!” 璞玉真人想了想,说道:“镜影,我进去行不行?绍雪是我从小养大的,跟我女儿一样,我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看着她归于混沌。” 镜影真人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掌心中突然多出一捧白绸。 见镜影真人将白绸往自己腰上系,了尘真人和璞玉真人一同上前,一人抓住她一只手腕,同声说道:“你不能进去!” “放手!”镜影真人嗔道:“你们两个为老不尊!” 璞玉连忙放手,了尘真人却依然抓着她的手腕说道:“你不能进去,要么我进去,要么璞玉进去。” 镜影真人甩着手腕恼道:“放手,老东西,你给我放手!” “了尘,你又在干什么?”玉罗香随声而来,带着云凤到了近前。 镜影真人看向玉罗香,蹙眉道:“是你?” “是我。”玉罗香答道:“好久不见。” 镜影真人看向云凤,问道:“凤儿,怎么回事?” 云凤答道:“她是山泉的姐姐。我见师父和绍雪都没有回来,就让应灵去了玉罗山庄。” 镜影真人说道:“难怪季山泉这么招女人喜欢,原来是骚狐狸托生成人了。” 转而又对了尘真人斥道:“老东西,再不放手我可要打你了啊!” 云凤蹙眉道:“你好歹是长辈,怎么张口就骂人呢?” 玉罗香微笑道:“凤儿,不必与她计较,免得她急了打你。” 镜影真人瞪了玉罗香一眼,转回脸对了尘真人斥道:“你们进去管用吗?你们谁有慧眼?阵里阵外两般天地,你老糊涂了!” 玉罗香微一皱眉,问道:“你们要进去?这么严重吗?” 第304章 失陷 镜影真人斜眼瞄了玉罗香一眼,说道:“你法力这么高……咦?你的法力突飞猛进了,正好儿,你看看吧。” 玉罗香微笑道:“我是异类修成,慧眼这种只有灵种才能拥有的天赋,我企盼不到,还要请你指教。” 镜影真人哼了一声,说道:“九宫少了一宫,阵气转为混沌。” 玉罗香笑意一僵,镜影真人看着她嘲讽道:“既然你弟弟在里面,要不你进去吧?” 玉罗香恢复了微笑,说道:“还是你进去,我拉着你,我进去的话,我怕你害死我。” 镜影真人斥道:“我还怕你害死我呢!” 玉罗香微笑着答道:“我如今已是七尾,你们三个加在一起也打不过我,要害死你,还用使手段吗?” “了不起呀?”镜影真人白了她一眼,将玉河带系好,把另一头丢向玉罗香。 老大和老三,还有朝廷的几个秘卫,都沉默地站在一旁,谁都不敢说话,心里都在想,原来神仙也吵架呀。 镜影真人将拂尘递给了尘真人,而后手一翻,掌中多了一把薄如蝉翼的长剑,泛着淡淡的青光。 玉罗香眼中一亮,问道:“星云剑?” 镜影真人又白了她一眼,说道:“玉河带颤动,你就拉我出来。” 玉罗香微笑道:“好~放心吧。” 镜影真人飘身而起,向山庄大门上方飞去。 看着镜影真人消失,云凤轻声问道:“她怎么这样儿?跟巫阳不对付,跟你也不对付。” 玉罗香答道:“说来话长,等以后有闲了我再跟你细说。其实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还受过她的好处呢。” 镜影真人刚一飞进入口,蓦然间十几个鬼向她扑了过来,镜影真人一剑横扫…… 玉罗香手中一震,连忙用力一抽玉河带,镜影真人倒飞了出来,摔在地上,脸色煞白,胸前一片血迹。 玉罗香连忙蹲在她身边,连封她身前几处大穴,问道:“怎么伤成这样儿?什么东西?” 镜影真人咬牙答道:“有一群恶鬼。” 云凤愕然道:“被鬼打伤?” 玉罗香解释道:“混沌之界,以阴抱阳,这些鬼,应该是这个山庄的人,原本它们被阵气压制,不能作乱,但阵气转为混沌,助长了它们的力量。” 云凰说道:“我进去。” 玉罗香说道:“你进去容易,可怎么出来?这玉河带是法器,我拿在手里,尚且还要以法力与之相抗,系在你身上,不等你进去,你就灰飞烟灭了。” 镜影真人看了云凤一眼,没有说话。 云凤心里一动,说道:“我是极阴之体,我能不能进去?” 老大和老三同声惊道:“二小姐!” “闭嘴!”云凤斥道:“你们是凡人,休要多话!” 镜影真人说道:“极阴之体,在混沌之界如同鬼魅相仿,可以试一试。” 玉罗香蹙眉道:“可是凤儿没有慧眼,阵气混沌,山泉的妖气也传不出来,凤儿进去了也很难找到山泉他们。” 镜影真人说道:“他们是夫妻,心意相通,多试几次,总会找到的。” 云凤解下镜影真人腰间的玉河带,系在自己身上,迟疑了一下,转身拉着云凰说道:“姐姐,答应我,要是我和相公都不在了,你要替我们尽孝。” “你胡说什么!”云凰满脸怒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玉罗香说道:“别说没用的,想死哪那么容易。凤儿,不要逞强,稍有不对就拉这条带子,咱们想别的办法。” “嗯。”云凤点头,将背包取下来。 应灵嚷道:“带我进去!我要跟你们在一起!” 玉罗香一把攥住它,说道:“你身上有阳气,会引来恶鬼。” 云凤看向了尘真人,微笑道:“师父,弟子不孝,自从拜入师门,就没断了惹你老人家生气……” 了尘真人打断她,斥道:“少说废话,为师还要你继承衣钵呐!” 云凤一愣,问道:“不是绍雪吗?” 了尘真人嗤道:“你懂个屁!你给我好端端地出来就是了。” 镜影真人说道:“把胜邪剑和宿魂玉都取下来,身上不能带一丝有阳气的东西。” 云凤依言将胜邪剑和宿魂玉都取下,交给了尘真人,说道:“师父,徒儿去了。” 了尘真人默默点头,云凤向山庄大门走去,刚到门前,却看到侍剑抱着泰阿剑冲到大门上方,消失不见了。 云凤一愣,巫阳说道:“快进去!侍剑给你开路去了。” 云凤纵身而起,消失在大门上方。 眼前一片漆黑,云凤什么都看不见,觉得身体飘在空中,无处着力,四周尽是鬼嚎之声,却也不见鬼影儿。 突然听到侍剑的喊声:“你右手下方,快去!” 云凤向右手下方用力,可无处着力,感觉身体没有动。 忽然间被人推了一把,云凤似乎感觉到自己动了一下,却听见侍剑惊呼道:“转一下!转一下!” 眼前骤然一亮,云凤摔在实地上。 “哎呀……”云凤坐了起来,揉着肩头,四下里看了看,喊道:“师兄……绍雪……” 无人应声,云凤站起来走了几步,想了想,刚才侍剑让她转一转,可能是进错地方了,于是伸手去扯玉河带,却骇然发现,玉河带已经断了。 九宫阵外,玉罗香怒斥道:“都怪你!你这是什么破玩意儿!” 镜影真人蹙眉道:“没有这破玩意儿,你连试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云凰嗔道:“你们还有心思斗嘴!” 说完飘身而起,向山庄大门冲去。 了尘真人眼急手快,连忙掐诀将她拉了回来。 应灵跳到老大肩头,说道:“给我块儿布。” “哦。”老大不明所以,身上没有帕子,就把外衣脱了。 应灵跳到地下,撕着老大的衣服。 这边了尘真人劝云凰:“凰儿呀,你不能再进去了,你进去也找不到他们……” 应灵悠然蹿了过来,用布缠住胜邪剑,向山庄大门冲去。 玉罗香双手一展,将应灵控在空中,说道:“你进去没用!” 应灵叫道:“姐姐没有兵刃!而且我是侍兽,主人在里面,我必须进去!放开我!” 玉罗香蹙眉,镜影真人说道:“放开它,但能相守,生死无悔。” 玉罗香放下双手,应灵悠然消失在大门上方。 老大皱眉,老三闷声说道:“咱们还不如一只侍兽。” 镜影真人转回身看着了尘真人说道:“这些孩子若能平安出来,飞云观来日必为道门之首。告辞了。” 了尘真人点头道:“好好儿养伤,莫要大意。” 镜影浅笑了一下,御剑而去。 玉罗香走到云凰身边,手一挥,将了尘真人的法力挥去,拉着云凰说道:“听话,有姐姐在,一定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云凰抽泣着点头。 了尘真人问道:“妖狐姐姐,你还能请来什么高人吗?” 玉罗香答道:“我认识一只妖,很是厉害,精研各种阵法,我去请他来看看。” 了尘真人点头答道:“那好,你快去吧。” 玉罗香看着云凰说道:“凰儿,你跟我一起去,你留在这儿也帮不上忙,而且时间越久,越会乱了心神。” 云凰向山庄看了一眼,满眼的凄苦之色。 玉罗香握紧她的手说道:“走吧。” 九宫阵内,云凤过了最初心中慌乱的那股劲之后,将玉河带从腰间解了下来。她没带兵刃,这条带子好歹也是法器,总比空着手管用。 云凤踅摸了一圈,找了个长条的石头,用玉河带绑紧,拿在手里抡了两圈,觉得还算趁手,便向山庄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喊:“师兄……绍雪……” “嗷……”一声瘆人的吼叫,惊得云凤心头猛然一跳,随即一个人张牙舞爪地向云凤冲来! 云凤不及细想,抡起石头砸了过去。 ‘嘭’的一声,正砸在那人额头上,打得那人晃了两晃。 云凤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不躲闪,只这一愣的工儿夫,那人张开双臂,向云凤的脖子掐来。 云凤抬腿一脚,踹在对方肚子上,但如中铁石,只是阻了对方一下,脖子还是被掐住,瞬间气息一滞,眼看着那人张开嘴向自己脸上咬来。 “呀!”一声尖叫,一柄明晃晃的短剑飞了过来,可惜是剑柄砸在那人头上。 不过短剑的力道极大,将那人砸得脑袋一歪,脖子‘嘎巴’一声脆响。 缓得这一缓,云凤连忙用玉河带缠住对方的脑袋。 “嗷……”那人的脑袋冒起了白烟,松开了云凤的脖子,双手抱着头,却也不知道撕扯玉河带,只是嚎叫着退后。 云凤俯身抄起胜邪剑,冲上去一剑斜劈,将那人的脑袋砍掉半拉。那人的身子依然扭动着,云凤抬腿一脚,将那人的身子踹倒,那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才不动了。 “姐姐。”应灵跳上云凤的肩头,说道:“这柄剑烫手,要不然我肯定能扔准。” 云凤抬左手按着它,贴在自己脸上,眼泪巴嚓地说道:“应灵最好了。” 应灵答道:“我当然好,不像怜玉,总想着跟你相公睡觉。” 第305章 撕破脸 云凤噗嗤一笑,嗔道:“什么话你都说,好像你懂似的。” 转而又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应灵答道:“侍剑把我扔进来的。” 云凤问道:“侍剑呢?” 应灵答道:“他杀鬼呢,他让咱们在进来的地方等,他去找我姐姐。” 云凤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咱们回大门口。” 刚刚说完,听到远处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救命啊……” 云凤一怔,应灵说道:“不要管,可能是陷阱。” 云凤蹙眉道:“不会吧?在这里还设什么陷阱啊?或许真的是有人受伤了。” 说着,指了下地上那人,说道:“或许就是被这个人所伤。” 应灵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道:“那就去看看吧。” 寻着声音,走到了一处回廊。 云凤惊见受伤的人竟然是陆山川,脸上掉了一块肉,能看到牙齿,腹上横切着一柄刀,他身边躺着两名门人,都是脸上和脖子上被咬得血肉模糊。 “陆舵主!”云凤连忙走到他身边,抬着手想要封穴,可看到他腹上那柄刀切进去的深度,云凤幽幽叹了口气。 如果师兄或是绍雪在,或许能救他,可自己的本事有限。 陆山川看着云凤,眼神中有些诧异,问道:“二小姐,你怎么进来的?” 云凤刚要回答,应灵抢着说道:“你活不成了,你这样太受罪了,还是死了吧,变成鬼咱们也好说话。” 云凤瞪着它斥道:“你给我闭嘴!” 应灵歪着头嘟囔道:“我说的是实话嘛。” 陆山川虚弱地说道:“二小姐,它说得对,属下活不成了……刚才二小姐想给属下封穴,却迟迟没有动手,看来二小姐进得来却出不去吧?” 云凤点了点头,如果立刻就能出去,她肯定会给陆山川封穴,然后背他出去医治。 陆山川笑了一下,看着云凤说道:“二小姐,送属下一程吧。” 云凤抿住了嘴,心里很难受。 应灵突然问道:“姐姐,刚才杀了那个人,怎么没见他的魂?” 云凤猝然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转而又看向已经死了的两个门人,他们的魂也没见,难道是被吸进主阵去了? 云凤起手给陆山川封了穴,说道:“陆舵主,你还不能死,这是一个九宫阵,而且已经混乱了,如果你现在死了,你的魂可能就会被吸走。” 陆山川虽然不明白云凤说什么,但还是回应道:“好,属下尽力。” 云凤说道对应灵说道:“你去大门口等师兄。” 应灵问道:“姐姐,刚才那人的尸首,我能吃吗?” 云凤一愣,应灵说道:“我饿了,一饿就没力气。” 云凤蹙眉道:“吃吧,吃完之后把嘴擦干净,别让我看见你嘴上有血。” “好!”应灵嗖地不见了。 云凤见陆山川神色有异,说道:“陆舵主,你放心,如果你有不测,我绝不会允许它吃你。” 陆山川轻轻地摇了下头,说道:“二小姐误会了,我不担心自己,死都死了,一副躯壳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刚才它提到吃尸首……二小姐,属下也吃了人肉。” 那天陆山川收到风声,说是被劫的那车冥器在月隐山庄。陆山川不太相信,一方面陆金是他的远房堂兄,另一方面陆金只是个买卖人,而且能建一座山庄,那绝对是不缺钱的,何苦要雇人劫镖呢?而且劫的还是千机门的镖。 不过,所谓空穴来风,若非有情缘,断不会牵扯上月隐山庄。于是陆山川便带着两名门人找上门儿来。 陆金见到陆山川时,第一句话问的也是‘你怎么进来的’。 当时陆山川不明所以,答道:“大门开着,也无人值门,我就走进来了。” 陆金二话不说,拉着他急匆匆来到大门,指着大门说道:“你看!” 陆山川愕然,大门竟然是关着的。 陆金说道:“兄弟,你去把大门打开。” 陆山川微一皱眉,走到门旁想把门拉开,可使出吃奶的劲,大门竟然纹丝不动! 陆山川说道:“出去看看。” 两名门人应声向墙头蹿去,却同时掉了下来,一人说道:“舵主,有一堵无形的墙挡着,把我撞下来了。” 陆金这才说道:“兄弟,五天前里起,下人来报我,说院子里莫名多了一辆车,我看到你们千机门的令旗,就赶紧派人去知会你,可是大门打不开,搬梯子翻墙也出不去,而且没有晨昏更替。兄弟,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陆山川开始发懵,答道:“我真的是走进来的,不信你问他们。” 两名门人一同点头。 后来,山庄里的粮食吃完了,大家都饿得眼冒金星儿。有体弱的丫鬟先饿死了,陆金就让人把尸首埋了,结果隔天就发现尸首被刨了出来,尸首上的肉被割了去。 从那时开始,山庄里渐渐地变成了炼狱。 听完他的讲述,云凤沉默着没有说话。 应灵跑了回来,手里拖着个布包,到了近前将布包递向云凤,说道:“那个人身上的法器。” 云凤接过来打开,见是一方巴掌大的玉质印章,问道:“这是什么法器?” 应灵答道:“我不知道,反正烫手,肯定是法器。” 云凤蹙眉道:“如此说来,那个人还是个懂术法的?” 应灵说道:“不知道,我回大门口等季道长去了。” “去吧。”云凤点头答应。 侍剑打散了最后一只鬼,进到了季山泉他们所在的辅阵。 “侍剑?”绍雪愕然道:“你怎么进来了?” 侍剑答道:“主人,阵气转为混沌,了尘真人也无计可施,镜影真人本想进来救你们,却因在主阵中无法施放法力,被恶鬼打伤。云凤姑娘也进来了,却进错了辅阵。” 季山泉惊道:“云凤也进来了?她怎么进来了?” 侍剑刚要回答,绍雪说道:“先去救师姐。” “好。”季山泉拉着绍雪向大门口走,飞星子一晃身挡住他们,说道:“一起去。” 侍剑说道:“我主人去就行了,你们没有慧眼,在主阵中又施放不出法力,很危险。” 飞星子瞪着侍剑说道:“要去就一起去,谁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 绍雪愕然看着飞星子,斥道:“你怎么这样说话?为什么要骗你?侍剑也说了,师兄也不能去,我就算不管你,还能不管师兄吗?” 飞星子恼道:“我知道你得管你师兄!谁知道云凤是不是也进来了?他自己也说了,连镜影真人都受了伤,云凤怎么能进得来?” 侍剑看着他答道:“云凤姑娘是极阴之体,在混沌之界中如同鬼魅相仿,所以恶鬼不会攻击云凤姑娘。原本玉罗香庄主用镜影真人的玉河带捆着云凤姑娘,想把你们一个一个地拉出去,可是云凤姑娘掉进辅阵后,玉河带就断了。” 绍雪说道:“别说这么多没用的,先去把师姐救过来。侍剑,跟我走。” 飞星子又错步挡住绍雪,说道:“一起去。” 怜玉突然说道:“是啊,还是一起去吧,万一少奶奶受了伤,不方便带到这边来,也省得你们再跑一趟了。” 绍雪愕然看向怜玉,她怎么这么说?就算师姐受了伤,是背是抱,也比这么多人一起过去要省事些。再者说,侍剑已经说了,师姐不受恶鬼攻击,只是进错了辅阵而已。 怜玉站了起来,走到大门口儿,说道:“少主,你得抱着奴婢。” 季山泉皱眉,怜玉又说道:“绍雪姑娘有侍剑呢,少主你还是照顾着奴婢吧。” 飞星子看着绍雪说道:“我抱着你。” 绍雪斥道:“我就算死在主阵里,也不会让你碰我!” “我有什么不好!”飞星子终于忍不住嚷了出来。 绍雪同样大声嚷道:“你哪儿都不好!” 三名秘卫安静地站在一旁,谁都没想过会有人带他们走,在这些仙和妖的眼中,他们的命如同草芥一般,分文不值。 季山泉没说话,看着怜玉。 怜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回视着他,说道:“算了,别吵了,飞星子道长,要不你来抱着我吧。” 季山泉说道:“怜玉……” 飞星子打断季山泉,嘲讽道:“怎么?你的丫头,连个人形都化不成,也怕我会染指吗?” 绍雪怒道:“飞星子,你混蛋!” 飞星子一笑,向怜玉走去。 季山泉唤道:“飞星子!” 飞星子并没有回头,走到怜玉身边,刚俯下身,怜玉一口咬住他的肚子,猛然将他拖出了门外,两人一同消失不见了。 绍雪怔住,随即才醒悟,原来怜玉是存了要杀飞星子的心! 季山泉只是以为怜玉要把飞星子推出去,没想到怜玉是想杀了飞星子!眼见两人消失在门外,季山泉拔出灵血剑向大门蹿去。 怜玉是他的侍女,飞星子是昆仑门下,如果怜玉只是把飞星子推出去,他还可以登门请罪,如果怜玉杀了飞星子,那他就得立刻驱散飞星子的命魂,否则在混沌之界中,飞星子必将大开杀戒! “师兄!”绍雪提步纵身,在季山泉脚离地之前的一刹那,抱住了季山泉,一同消失在门外。 第306章 会合 飞星子腹部剧痛,一掌切向怜玉颈部,虽然不能施放法力,但武功还是有的。 怜玉闷哼一声松了口,向下坠落。 侍剑急扑过去,拉住了怜玉,说道:“右边偏上那个口儿。” 季山泉眼前一片漆黑,完全不辩方向,绍雪拉着他向侍剑所指向的那个口儿飘去。 实则混沌之界就像在水中,并不是无处着力,只不过,季山泉和云凤都是因为太黑而不辩方向,所以觉得自己没有动。 怜玉被打得昏了过去,侍剑拉着她也向那个辅阵口飘去。 耳边响起凄厉的鬼嚎声,季山泉喊道:“侍剑,把飞星子拉进来!” 侍剑迟疑了一下,随即一甩手,将怜玉丢向绍雪,转而飘到飞星子身边,对着飞星子狠踹一脚,将他踢向了另一个辅阵口儿。 “哎呀!”刚一落地,就听到惨叫声。 绍雪四下里扫视,也没见人影,但听声音应该是应灵。 片刻后,应灵从怜玉身子底下爬出来,踢了怜玉一脚,骂道:“死狐狸,压死我了!” 随后又跳到怜玉身上,瞪着怜玉问道:“你怎么了?怜玉?怜玉!你醒醒啊!” 季山泉连忙蹲下查看,发现怜玉只是昏了过去,松了口气,问应灵:“云凤呢?” 应灵反问道:“怜玉怎么了?” “相公!我在这边,陆舵主受伤了!”云凤的声音传来。 季山泉起身向那边跑去,说道:“绍雪,照看一下怜玉。” 应灵叫喊道:“怜玉怎么了!” 绍雪说道:“别急,怜玉没事,她想杀飞星子,结果被飞星子打昏了。” 应灵咬牙问道:“飞星子呢?” 绍雪斥道:“飞星子是昆仑门下!你们一个一个的,想一出儿是一出儿,都要造反吗!” 应灵低下头,跳到地上,伸爪摸着怜玉的头。 侍剑进来,问道:“怜玉没事吧?” 绍雪答道:“没事。” 转而问道:“飞星子呢?” 侍剑答道:“我把他踢到另一个辅阵去了,不能再跟他待在一起了。” “嗯。”绍雪点了下头,说道:“应灵,你守着怜玉,我和侍剑去把另外三个人接过来。” “哦。”应灵不高兴地应了一声。 侍剑说道:“主人,先等一等,我出去看一下。刚才咱们几个人同时进入主阵,阳气太重,把远处的恶鬼也吸引过来了,我先把它们解决掉。” “好。”绍雪点头,说道:“你自己小心。” 季山泉跑到云凤身边,看了看陆山川的伤势,又摸了摸他的脉,从怀里取出玉佩。 云凤叹了口气,看来陆山川是没救了。 季山泉说道:“陆舵主,咱们身陷九宫阵,你失血过多,我保不了你的命,只能把你的命魂封在玉中,免得你灰飞烟灭。” 陆山川已经精神恍惚了,迷蒙着双眼说道:“二小姐,属下要走了……你要好自珍重啊……” 云凤静默着流泪,季山泉将陆山川放倒,在他脑后的地面上画了魂渠,将他的命魂引了出来,封在玉佩中。 云凤伏在季山泉怀里哭了一阵,心里才好受了些。 季山泉给她擦净泪水,说道:“咱们到大门口儿去吧。” “嗯。”云凤跟着他站起来,从怀里取出那个玉印,说道:“我砍死一个疯子,这是应灵从他身上找到的。” 季山泉接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愕然道:“这是翻天印!” “这就是翻天印?”云凤一把抢回来,一边儿盯着看,一边儿问道:“怎么用?” 季山泉答道:“要是能出去,我再教你。” “呸呸呸!”云凤啐道:“说什么丧气话。现在就教我,万一需要用到呢?”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说道:“这个简单,扔出去砸人就行了。” “你骗我!”云凤掐了他一下,说道:“当石头用啊?” 季山泉答道:“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控制它的咒语,而且这个法器不是你的,你要用,得花上几年的时间来养它,你现在要用,不就是扔出去砸人嘛。” 这会儿工夫,绍雪已经把三个秘卫都接了过来。 三个秘卫对绍雪感恩戴德,原本以为季大人一伙人,走了就不会再管他们了,没想到绍雪又回去把他们接了来。 见季山泉和云凤走过来,绍雪刚要招呼,云凤突然惊叫道:“怜玉怎么了?” 叫着跑到怜玉身边,伸手去摸怜玉的颈脉。 应灵说道:“没事儿,被飞星子打昏了。” 云凤恼道:“他凭什么打怜玉?” 应灵接口说道:“对呀!他凭什么打怜玉?” 绍雪蹙眉,应灵跟着师姐学得各种不讲理。师姐不问‘为什么’,而是问‘凭什么’。一字之差,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季山泉答道:“怜玉要杀飞星子。” 云凤怔住,片刻后问道:“为什么要杀他?总得有个由头吧?怜玉又没疯魔。” 应灵帮腔儿道:“就是!” 绍雪失笑,事情换作怜玉不对,师姐就要问‘为什么’了。 季山泉刚要回答,绍雪说道:“师兄,你慢慢跟师姐说,我和侍剑再去主阵看看。” 季山泉点头,侍剑比他管用,既能保护绍雪,又能在各个辅阵之间来回穿梭。随即微一皱眉,禁不住在想,如果一开始侍剑就跟着绍雪进来,没准儿早就找到出口儿出去了。 看季山泉的神色,侍剑说道:“季道长,我初时不敢进来,是因为阵气旋转,会将我封住,此时阵气混沌,以阴抱阳,我才有用武之地。” 季山泉恍然点头,起手道:“失礼了。” 侍剑微一躬身,绍雪和云凤都看着季山泉,应灵问道:“失什么礼?你把他怎么了?” 季山泉一笑,侍剑说道:“主人,咱们走吧。” 另一边,玉罗香拉着云凰到了山脚下。 云凰愕然道:“凌云阁?” 玉罗香一怔,问道:“你们已经见过卫凌云了?” “见过了。”云凰一边跟着玉罗香上山,一边将上一次来凌云阁的事说了一遍。 到了顶端,看到卫凌云站在大门外。 见两人上来,卫凌云面带微笑地拱着手,一躬到地,说道:“庄主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在下……” “凌云。”玉罗香打断了他,说道:“山泉出事了。” 听玉罗香说完,卫凌云说道:“随我来。” 两人跟着卫凌云进了凌云阁,到了花园中,卫凌云按照月隐山庄的格局,用石头搭了个一丈见方的九宫格,然后施了术。 大门上方立刻出现一团法力旋涡,旋涡中有九个亮点儿。 云凰诧异道:“我怎么也能看见那个法力旋涡。” 玉罗香解释道:“因为凌云只是用了少许法力,你自身法力,比他施在阵上的法力要强得太多,所以这样的法力你就能看到。而对月隐山庄施术的人法力极高,所以不止是你看不到,我也看不到。除了镜影和绍雪两人有慧眼之外,咱们都看不到。” 卫凌云看向玉罗香,皱眉道:“姐姐已晋七尾,连你也看不到?” 玉罗香答道:“咱们是异类修成,哪怕施术之人的法力比咱们低一截,只要是生为灵种,道门正宗,便能压制咱们的法力。” 卫凌云点了点头,扭回脸看着阵眼,收了半数法力。 法力旋涡突然停滞,有两个亮点缓缓地移到一起,变得异常明亮。 卫凌云说道:“姐姐说月隐山庄出事有半年多了,那最开始住在里面的人应该都死了。或是活活饿死,或是被饿得发狂的人活活咬死,经历过如此惨烈之事,变成鬼之后必然煞力极大。” 卫凌云想了想,又说道:“阵气停滞,转为混沌,混沌之界以阴抱阳,助长了鬼力,而辅阵又因为没有了主阵的梳理,开始相互融合。这九宫九辅,不会是凭空造出来的,每一个辅阵应该都是一个实体,辅阵整合,那里面的人也会跟着融合。” 云凰惊道:“那怎么救他们出来呀?” 卫凌云伸出一根手指,放进了阵眼中,片刻后将手指抽出来,摇头道:“法力在混沌之界不能施放,要高出布阵法力至少一倍才能化解,姐姐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云凰急得又哭了出来,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没救了吗? 卫凌云说道:“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走了。 玉罗香搂住云凰劝道:“先别哭,凌云会有办法的。” 过不多时,卫凌云回来了,左手提着一桶水,右手拿着一只碗。到了近前,用碗舀了水往阵眼里泼。 云凰看到水泼进去后,并没有散落,而是保持着泼进去时的形态。 卫凌云也不说话,一碗接着一碗地向里泼水,把一桶泼完,又去拎来一桶,接着往阵眼里泼。 阵眼里的水呈散射状,延伸到各个亮点之中,却依然是悬浮着。 卫凌云停下手,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得去找一个人。不过……想请她帮忙不容易,得给她极大的好处才行。” 玉罗香说道:“那倒没什么,只要是世间的宝物,玉罗山庄绝大多数都拿得出来。” 第307章 生魂出窍 飞星子被侍剑踢进了另一个辅阵,心中极其恼怒! 刚才在主阵之中,他眼不能视物,法力也施放不出,此时被独自踢进这个辅阵中,恐怕再没有机会出去了。 飞星子解开衣服,检查了一下伤势,好在他下手极快,虽然怜玉咬得深,却没来得及将肉撕掉。 再次感觉到地面剧烈地晃动,山庄里骤然响起了鬼嚎之声。 飞星子心里一沉,他所在的这个辅阵出现了鬼嚎之声,只能是一个原因,就是这个辅阵正在融合。 怎么办?一旦辅阵被融合掉,肉身会怎样不清楚,但肯定是眼不能视物,法力无法施放。 飞星子狠了狠心,脱下道袍,将宝剑绑在身上,然后闭目盘坐,念动咒语,生魂出窍。 季山泉等人也感觉到了地面晃动,侍剑出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道:“飞星子所在的那个辅阵正在融合。” 季山泉皱眉,看着绍雪。 绍雪叹了口气,说道:“侍剑,跟我去救飞星子。” 侍剑说道:“主人,我自己去就行了。” 绍雪摇头,答道:“他不会相信你的,咱们一起去。” 侍剑说道:“那我先出去看看。” 说完,侍剑转身出门,但随即摔了回来,倒在地上,身形发虚。 绍雪连忙扶住他问道:“这是怎么了?” 不等侍剑说话,飞星子的声音传了进来:“你们这个辅阵也即将融合,谁都别想出去!” 所有人一惊,季山泉诧异道:“飞星子死了?” 侍剑虚弱地答道:“我看到他拖着自己的肉身,应该是生魂出窍。” 绍雪恼道:“我去跟他理论!” 云凤一把拽住她,斥道:“理论什么?你以为他是真心喜欢你吗?他能生魂出窍,堵在门口将侍剑打伤,就没打算再活着离开!” 季山泉沉默着,果然是人到了生死关头才会想出办法,他因为有绍雪,所以一直就没往生魂出窍上想。因为有肉身的禁锢,所以在混沌之界眼不能视物,如果他也生魂出窍,就可以在混沌之界游走了。 飞星子的声音又传了进来:“绍雪,出来吧,跟我永远在一起,我会对你好的。” “无耻!”绍雪怒斥。 “哈哈哈哈……”飞星子的笑声极为疯狂。 季山泉盘坐了下来,云凤惊道:“相公!你也要生魂出窍?” 季山泉答道:“我早没有想到,倒是飞星子给我提了醒儿。” 云凤急道:“你听听飞星子的笑声,他人品再差,也还不至于这样儿吧?” 季山泉一愣,又听见飞星子的声音:“季山泉!你有了云凤和云凰还不够,还要与绍雪纠缠不清,更是带着一只狐狸精!你凭什么?你出来!咱们分个高下!” 绍雪说道:“师兄,他已经入魔了,你不能生魂出窍。” 地面再一次剧烈的晃动,飞星狂笑道:“哈哈……季山泉,你们的辅阵也要整合了……我给你一条生路走,你把绍雪和那只狐狸精送出来,我就放了你和云凤。” 季山泉闭上了眼睛,云凤和绍雪同时抓住他的左右双臂,一起将他拎了起来。 季山泉斥道:“干什么?一起等死吗?” 云凤斥道:“你入魔了怎么办?” 季山泉将两人先后推开,斥道:“这样也是死,总得试一试!就算我入魔了,好歹也是尽力了!别再捣乱,都给我退开!” 绍雪也盘坐下来,说道:“我跟你一起,咱们出去将他灭掉,然后就回来。” 季山泉看着她问道:“你知道生魂出窍的法门吗?” 绍雪看着他说道:“你教我呀。” 季山泉一笑,闭上了眼睛。 “你!”绍雪站起来又想去拽他。 云凤拦住绍雪。 云凤突然明白了,飞星子因‘求而不得’才会瞬间入魔,季山泉没有这样的心结。但是绍雪有,绍雪其实也是求而不得,所以季山泉才不让她去。 云凰三人到了凌云阁附近的水边,卫凌云朗声说道:“凌云阁主卫凌云,求见紫寒姑娘……” 余音缭绕,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一柱香的时间,水面上浮出一个身影,云凰愕然道:“水妖?” 紫寒也同样诧异道:“云凰姐姐?” 卫凌云更是诧异,看看紫寒,又看看云凰,问道:“你叫她姐姐?” 云凰恍然明白,看向卫凌云问道:“阁主,你是想让紫寒进九宫阵救山泉吗?” “山泉出事了!”紫寒伸手说道:“姐姐快带我去。” 云凰迟疑道:“我不知道怎么做,卫阁主……” “我知道。”紫寒打断了她,一道水线卷来,将云凰卷住,拉进水里。 紫寒问道:“在哪儿?” 云凰答道:“江州月隐山庄。” 紫寒带着云凰没入了水面。 玉罗香与卫凌云面面相觑,半晌,卫凌云说道:“姐姐带我去江州吧。” 玉罗香问道:“她是谁?” 卫凌云答道:“紫寒是掌管天下水路的精灵。” 玉罗香皱眉道:“掌管水路?那不是龙族的职责吗?” 卫凌云答道:“龙族是掌管水族,不是水路。” 去江州的路上,云凰问紫寒:“你跟我相公前世就相识?” 紫寒静默了片刻,答道:“是,只不过那时他是妖狐。” 云凰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你们前世就……” “没有。”紫寒答道:“我只喜欢灵种,对妖身没兴趣。” 云凰想了想问道:“你到底是什么?” 紫寒答道:“现在是妖了。” 云凰问道:“因为相公?” 紫寒浅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季山泉生魂脱出,想了想,伸手去摸灵血剑,好在是自身精血所炼,居然能拿得起来。 季山泉拔出灵血剑,云凤拽住他说道:“相公,想着我。” 季山泉微笑着点头,飘出门外。 刚一出门,一道寒光迎面劈来,季山泉举剑格开,斥道:“飞星子,原本绍雪是要去救你的!” 飞星子不回答,满脸煞气,一剑紧似一剑地递向季山泉。 原本季山泉的法力要比飞星子高一点点,可问题是飞星子入魔了,而且在主阵待的时间比季山泉长。 不到二十剑,季山泉手中的灵血剑被挑飞,飞星子狂笑道:“哈哈哈哈……不过如此!” 随后一剑斜劈,季山泉旋身闪避。 一道水流如箭矢般射向飞星子,飞星子急退,水流却陡然转向,绕向飞星子后心。 季山泉喊道:“他是昆仑门下!” 紫寒一怔,收回水流,看着季山泉问道:“你已经死了吗?” 季山泉答道:“没有,我是生魂出窍,肉身还在。” 随即对飞星子说道:“飞星子,咱们能出去了!” “还想骗我?”飞星子持剑向季山泉扑去。 紫寒手一挥,一道水流卷向飞星子。 飞星子横剑抵挡,却被水流撞飞了出去,翻滚着飞出好远,才稳住魂体,惊怒道:“你是什么东西?” 紫寒蹙眉斥道:“念你修自昆仑,与我同脉,不与你计较,再敢造次,便将你打散。” 飞星子斥道:“来呀,看你有什么本事!” 紫寒说道:“休争口舌,即使是你的师长,也要对我礼敬三分。” 说完双臂一展,将七道水流送入七个辅阵,说道:“姐姐,去救人。” 山庄外面,所有人都上了树。 老三问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发大水了?” 老大看了他一眼,答道:“你问我?我问谁?” 了尘真人与璞玉真人对视一眼,璞玉真人问道:“如此厉害,绝不会是妖,应该是水精吧?云凰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了尘真人想了想,答道:“估计得问山泉了。” 璞玉真人酸溜溜地说道:“你这个徒弟收得好啊……凭着色相,三界援手。” 了尘真人呵呵笑道:“你说这话,是不是太有些‘老不羞’了?” 骤然间,一片鬼嚎之声响起,无数的阴魂从阵眼涌了出来。 “不好!”璞玉惊呼一声,随即飞身扑向阵眼。 了尘真人紧跟其后,没想到水精打通了阵眼,里面的恶鬼都跑了出来! 云凤和绍雪在大门口来回踱步,突然一道水流涌入,将两人撞倒在地。 绍雪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云凰出现在门口,云凤惊喜地唤道:“姐姐!” 云凰说道:“快走……怜玉怎么了?” “被飞星子打伤了。”云凤答了一句,转而问道:“相公呢?” 云凰说道:“在劝飞星子,凤儿,先把相公的肉身带出去。应灵,把怜玉拖出去,顺着水流走。” 绍雪恼道:“还劝什么?管他死活,放着这么多人不管,劝他干什么!” 说完踩着水流出了门,冲着季山泉喊道:“师兄,你回来!三个朝廷秘卫不救了?要我一个人拉三个人吗?你的肉身还要师姐扛出去?你还分得出轻重吗?你……” 绍雪突然惊觉,没有恶鬼向她扑来,顺着水流向上看,看到无数的阴魂正在往上冲。 绍雪惊叫道:“恶鬼都跑出去了!” 紫寒说道:“不管了,你们先出去。” 绍雪愕然道:“是你?” 第308章 出阵 季山泉看着飞星子说道:“恶鬼都跑出去了,咱们也能出去。” 紫寒说道:“山泉,你先去救人,我带他出去就是。”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何人?”苍老浑厚的声音从下面传来,随即一道黑影迅猛地冲了上来。 季山泉一惊,喊道:“绍雪快回去!” 绍雪连忙转身,黑影向绍雪扑了过去。 紫寒手臂一挥,一道水流击向黑影,后发先至,将黑影击退,绍雪跳进了辅阵。 黑影宁定住,厉声斥道:“放肆!” 季山泉这才看清楚,这只鬼穿着皇袍,戴着帝冠。 紫寒诧异道:“淮南王?” 淮南王打量紫寒,问道:“你是何人,竟识得本王?” 紫寒说道:“山泉,飞星子,你们快救人出去,我来阻住他。” “哼!”淮南王冷哼一声,双臂一伸,两手成爪,分别对着季山泉和飞星子。 两人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吸力,同时向淮南王飞去! 紫寒大惊,双掌一合,一股水柱直冲淮南王胸口。 淮南王连忙双臂交叠,被水柱撞飞出去。 紫寒叫道:“快走!” 飞星子拖着自己的肉身,顺着水流向上飞去。 季山泉一皱眉,掉头进了辅阵。 云凤迎上来说道:“相公,快回肉身里。” 季山泉说道:“进了肉身,就看不见了。” 绍雪说道:“能看到水流,顺着水流走就可以。” 季山泉回到肉身里,站起来说道:“云凰拉着侍剑,云凤抱着怜玉,应灵、绍雪,咱们一人拉一个秘卫,快!” 一众人顺着水流跑到出口,绍雪将秘卫丢出阵去,挥剑打散涌上来的恶鬼,喊道:“紫寒!快走!” 紫寒答道:“你先出去!” 绍雪转身跳了出去,身后,水流突然消失了。 “紫寒!”云凰惊呼,但空中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身边的水也迅速地退了下去。 云凤问道:“紫寒是谁?” 云凰答道:“就是那个水妖。” “是她?”云凤微微蹙眉。 卫凌云问道:“山泉,里面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紫寒不但没出来,反倒断了水流?” “淮南王。”季山泉简短地回答,转而对绍雪说道:“开慧眼,看看阵眼还在不在。” 绍雪应声开了慧眼,答道:“还在。” 季山泉坐下,双手掐诀,闭上了眼睛。 云凤惊道:“相公!你还要进去?” 绍雪也坐下,对了尘真人说道:“师父,把我的生魂打出来。” 了尘真人迟疑了一下,刚才山泉说淮南王,如果没错的话,那可是千年厉鬼!而且淮南王生前一直服食丹药,肉身或许化解不了丹药,但丹药同样会对魂体起作用,淮南王变成厉鬼之后,要比寻常的厉鬼更可怕! 可是紫寒把人都救了出来,自己却留在了里面,如果袖手不理,实在是说不过去。 璞玉真人说道:“了尘,咱俩进去吧?” 了尘真人说道:“咱俩不如他俩。” 璞玉真人一怔,随即醒悟,问道:“你教了他们阴阳共生术?” 了尘真人手按在绍雪头顶,将绍雪的生魂推了出来。 云凤拽住季山泉的魂体,说道:“你出不来,我也会进去。”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说道:“放心,肯定出来。” 而后与绍雪一同向阵眼飞去。 怜玉此时才苏醒过来,睁眼先看到应灵,问道:“你也进来了?” 应灵答道:“咱们出来了,你怎么醒了?直接死过去,没准儿就投胎做人了。” “噗!”怜玉用力向应灵吹了口气,将应灵吹得骨碌了几个跟头。 怜玉站起来,看到玉罗香,连忙唤道:“庄主。” “嗯。”玉罗香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转头,只是看着山庄。 怜玉四下里找了找,问道:“飞星子呢?没出来吗?” 了尘真人说道:“飞星子是最先出来的,魂体拖着肉身,出来后也不与人招呼,直接就走了。” “哼!”怜玉恼恨地哼了一声。 玉罗香转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头去盯着山庄。 应灵跳上怜玉头顶,揪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别生气,以后见了他,我帮你打他出气。” “谁用你。”怜玉使劲甩头,将应灵甩了出去。 季山泉和绍雪进到阵中,看到紫寒用水流将淮南王缠住。但是有许多恶鬼嚎叫着向淮南王飞去,都融进了淮南王的魂体,淮南王已经变得比正常的鬼高大了不少。 绍雪惊道:“他可以吸纳阴魂!” 紫寒惊问道:“你们怎么又进来了?” 绍雪答道:“丢下你不管吗?” 说完瞟了季山泉一眼,小声嘀咕道:“我倒是没什么。” 季山泉瞪了她一眼,轻声斥道:“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风凉话?” 紫寒背着身说道:“你们出去,我对付得了他,你们是魂体,讨不到便宜。” 季山泉问道:“你出去要多久?” 紫寒答道:“够他进出几次了。” 季山泉拔剑在手,既然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不除掉淮南王,紫寒是不会出去的。如果把淮南王放出去,不知要死多少人。 绍雪蹙眉,轻声问道:“外面四位高人在,放出去打不行吗?” 季山泉答道:“他又不傻,他会跟那么多人动手吗?肯定一出去就跑没影儿了。” “明白了。”绍雪拔剑出鞘,一式朱雀展翅挥了出去。 而季山泉挥出的却是青龙吐息。 两道剑气一触即分,未能融合,没等到达淮南王面前,就已经消散。 绍雪蹙眉道:“我忘了紫寒是水,属阴,怪我。” 季山泉没说话,其实怪他,对付极阴之魂,本来就应该用朱雀展翅,他是怕伤到紫寒,才用了青龙吐息。 但实则季山泉想错了,不是招势的问题,而是他的心意不坚,怕伤了紫寒。 紫寒叫道:“我送你们两个出去,别在这儿捣乱!” “什么叫捣乱?”绍雪不悦道:“我们出剑的时候,你躲一下。” 说完看了季山泉一眼,两人再次挥出剑气。 绍雪用的是青龙吐息,而季山泉用的是朱雀展翅,两道剑气融合在一起,一条青龙,腹藏一只火红的朱雀,狂啸着冲向淮南王。 紫寒极为惊讶,没想到法力寻常的两人,能发出如此威力的剑气。 仅这迟疑的工儿夫,剑气已到,正中淮南王胸口。 “嗷……”淮南王怒嚎着被打飞了出去,紫寒也被击得水花四溅,身形虚晃了一下。 绍雪哼道:“让你瞧不起人,现在是谁捣乱?” 紫寒稳了稳,说道:“阴阳共生术,耳闻不如亲见,果然了得。” 紫寒这种无争无竞的样子,令绍雪既气恼,又感到难为情,没好气儿地问道:“你没事儿吧?” 紫寒答道:“没事儿。” 说完退回到两人身边,将两人卷住,说道:“我连通外面,咱们一起退,如果他再来,你们就把他打回去。” “好。”两人同声答应。 紫寒伸展水流,连通了外面,慢慢向后退去。 将要退到出口时,淮南王嚎叫着冲了上来! 季山泉和绍雪同时挥出剑气,这一次用的都是朱雀展翅。剑气融合,化为一只巨大的五彩朱雀,甚至还带着尖锐的鸣叫声。 “轰!”剑气与淮南王相撞,淮南王翻滚着飞了出去,剧烈的气浪反弹回来,将三人瞬间推出阵外。 三人一同摔在地上,紫寒化做了一滩水,渗入了地面。 “紫寒!”绍雪急得用手扒泥土。 卫凌云诧异道:“这位姑娘,紫寒姑娘没事,她只是走了。你如此在意紫寒姑娘,请问你是?” 绍雪看了他一眼,答道:“贫道复姓拓跋,贫道不是在意她,只是欠她的情而已。” 说完,绍雪回到了肉身里。 睁开眼睛,云凤拉她起来,问道:“没事吧?” 绍雪微笑摇头,云凤轻声嗔道:“这个死妖精,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故意让咱们欠着她的。” 待到季山泉睁开眼睛,卫凌云走过去拉起他,说道:“事情已经了结,记着咱们的约定,我在凌云阁等你。” 季山泉起手道:“多谢援手。” 玉罗香说道:“凌云,我跟你一道走。” 话音方落,地面再一次剧烈地震动,随后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却没有看到烟火。 一道黑气自山庄里面蹿起,向正北方而去,瞬间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愣住,绍雪开了慧眼,片刻后说道:“九宫阵消失了。” 了尘真人问道:“山泉,果真是淮南王?” 季山泉答道:“徒儿不认得,紫寒说是。” 卫凌云说道:“那就一定是。” 玉罗香说道:“抓鬼的事归你们道门管,凌云,咱们走吧。” “好。”卫凌云答应一声,看着季山泉说道:“往后小心些,你这一世,法力尚浅,却已经开始行经命中的劫数,要少招惹是非。” 季山泉没说话,卫凌云转身,与玉罗香一道远去了。 璞玉真人叹了口气,说道:“这回事儿大了,先前跑出来那许多恶鬼,如今又跑出来一个千年厉鬼。凤儿,你们千机门居然盗了淮南王的墓穴?” 第309章 收尾 云凤眨了眨眼睛,愕然问道:“怎说是与我千机门有关?” 璞玉真人失笑道:“合着淮南王不会住在这座庄子里吧?定是与千机门失劫的那一车冥器有关。” 云凤转身看着老大。 老大连忙上前一步,抱拳道:“二小姐,听分舵门人说,是无意间发现的这个墓,没有墓碑,只是坟头儿大了些,陆舵主想带着新招募的人练练手儿,结果进去了才发现是个大墓。” 了尘真人说道:“山泉和绍雪留下,将事情再查一查,凤儿和凰儿,还有怜玉跟我回去。” 绍雪一愣,云凤应道:“是。” 众人走后,绍雪问道:“师兄,师父怎么把师姐带走了?” 季山泉答道:“云凤将要闭关,而且大师兄走了,观里得有人主事儿,至于这里收尾的事情,咱们两个就足够了。淮南王不会在这里逗留,想找他不容易,咱们把收尾的事做完,就回飞云观。” “哦。”绍雪答应一声,对侍剑说道:“侍剑,你要不要也回飞云观去修养?” 巫阳说道:“侍剑,我陪你回去,反正你受了伤,留下也帮不上忙了。” 侍剑沉默了片刻,说道:“主人,你自己要小心。” 绍雪点头,巫阳与侍剑也走了。 季山泉说道:“咱们先进庄子里查看一下。” 老大惊道:“姑爷,还进去呀?” 季山泉答道:“阵已经没了,不会有事的。” 进了山庄,随处可见多手多腿,奇形怪状的尸首,但只有朝廷秘卫的尸首是正常的。 老大皱眉问道:“姑爷,这是怎么回事?” 季山泉答道:“一两句话说不明白,总之他们原本都是普通人,是因为这九宫阵才变成这样的。” “哦。”老大点头道:“明白了。” 老三捅了老大一下,轻声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老大轻声答道:“我明白他们是普通人,不是妖怪。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算姑爷再怎么解释,我也弄不明白。” 在中院看到了镖车,车上箱子的封条都完好无损。 季山泉走到近前,撕掉封条打开箱子,在其中一个箱子里,看到了一顶金冠,上面留着极重的鬼气。 季山泉将金冠拿了出来,转身对秘卫说道:“这顶金冠有异,不能送往京里。” 秘卫统领躬身应道:“全凭季大人处置。” 季山泉说道:“被劫货物已经找到,事情了结,你们可以回京复命了。” “是。”秘卫统领应道:“下职告退。” 回到分舵,季山泉将陆山川的命魂放出来,说道:“陆舵主,我送你去地府吧?” 陆山川默默地点头,抱拳道:“姑爷,后会有期。” “好。”季山泉点头,掏出引路符晃着,将陆山川送走。 绍雪倒上两杯茶,问道:“师兄,你留着那顶金冠,是想把淮南王引来吗?” 季山泉点头,答道:“这应该是他留恋之物,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跟着这车冥器,被送进了九宫阵。” 绍雪想了想,又问道:“从阵里跑出来的那些恶鬼,咱们要先从哪里找起?” 季山泉摇了摇头,端起茶喝了一口,跑出来许多恶鬼,四散奔逃,想找它们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所谓的收尾,其实就是找到失劫的镖车,再把陆山川送走,然后留几天,看看有没有恶鬼闹事。 季山泉答道:“不好找,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咱们待几天,如果没有恶鬼闹事,咱们就回飞云观。” 玉罗香和卫凌云来到岔路口,卫凌云说道:“姐姐,就此别过。” 玉罗香说道:“你见过山泉了,把事情跟他说了?” “没有。”卫凌云答道:“他什么都不记得,我没敢跟他说,而且他这一世法力尚浅,历练太少,心意不定,我觉得还不到时候。” 玉罗香点头,说道:“再会。” “再会。”卫凌云拱手作别,目送玉罗香远去,转身向凌云阁返回。 另一边,璞玉真人跟着了尘真人到了飞云观,两人到静室,关上门儿。 璞玉真人说道:“上回打伤山泉和凤儿的人,至今都不知道是谁,这回又摆下这个九宫阵,我觉得是同一人所为。” 了尘真人点头,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人道法高深,却一心想当皇帝,他跟山泉是私仇,而且对道门毫无顾忌。” 璞玉真人皱眉道:“这也不是个事儿啊,你心里有没有疑心的人?” 了尘真人答道:“疑心的人自然是有,可无凭无据,总不能光凭疑心就找上门儿去理论吧?” 璞玉真人沉默半晌,说道:“看来以后绍雪要跟着山泉一道去历练了。” 了尘真人摇了摇头,说道:“那样不合适。这次我把凤儿带回来,一方面是因为凤儿即将脱胎法身,另一方面也是为将来考虑,我要教凤儿阴阳共生术。” 璞玉真人皱眉道:“以凤儿的法力,会不会太早了些?” 了尘真人点头叹息,说道:“是太早了些,可也没有别的办法。玄明子这一走,我观里也没了个支应的人。凤儿脱胎法身之后,就该与山泉成亲了,总不能让凤儿留在观里,让绍雪跟着山泉吧?那也不叫个事儿啊。” 璞玉真人说道:“要不就别历练了,就让他们在观里静修得了。” “那不成。”了尘真人说道:“不经世事,何以悟道?况且我心里总有种感觉,山泉背负着一件大事。” 璞玉真人说道:“那你让山泉和凤儿去历练,绍雪怎么办?等山泉和凤儿历练完了,再让绍雪自己去?” 了尘真人失笑道:“谁家弟子不是独自历练的?无非凤儿与山泉是夫妻,所以才一起历练。” 璞玉真人说道:“那淮南王怎么办?你教了凤儿阴阳共生术,她跟山泉一起倒是不怕了,可绍雪独自历练时碰上怎么办?” 了尘真人沉默。 璞玉真人又说道:“再者说,凤儿出身江湖,自幼便在江湖历练,相对绍雪而言,凤儿都可以做绍雪的师父了,你不能太偏着凤儿。你说观里要有人支应,我看你再活个百八十年没问题,何必非得留一名弟子在观里?” 了尘真人皱眉道:“百八十年?你咒我死啊?” 璞玉真人呵呵一笑,说道:“那你就别犯懒,等他们三个历练回来,你再享清福。” 了尘真人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借我一个弟子,在我观里支应着。” 璞玉真人立时瞪眼道:“不行!” 说完站起身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回去了。” 了尘真人也不起身相送,嗤了一声说道:“抠门儿玩意儿。” 璞玉真人走后不久,巫阳跟侍剑回来了。 了尘真人把璞玉真人的想法对巫阳说了,然后说道:“巫阳,回头你就别跟着去了,留在观里陪我说话吧?” 巫阳摇头道:“绍雪不能跟着去。” 了尘真人皱眉道:“为什么?” 巫阳答道:“像绍雪这样没名分的,不常在一起会想,常在一起就会厌了。我还想让绍雪与山泉‘修成正果’呢,不能让他们一道历练。” 了尘真人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道:“那也行,那就以后让忘尘子跟着绍雪去历练。” 巫阳失笑道:“了尘,所谓父强子弱,就是因为你这种想法儿,绍雪自己历练就行了,你让忘尘子跟着山泉和云凤,他们原本就是一道来的。待他们三人历练归来,飞云观便不缺人手儿了。” 了尘真人说道:“淮南王跑出来了,绍雪和山泉合力打了他,他找绍雪报仇怎么办?” 巫阳狡黠一笑,轻声说道:“绍雪出事才好,凤儿心软,绍雪若是因独自历练出了事儿,反倒更容易让凤儿松口。” 了尘真人愕然道:“你们女人为了抢男人,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 巫阳瞪了他一眼,斥道:“闭上你的臭嘴!什么叫抢男人?我这是为他们好,要不然将来历练归来,千百年的在一个道观里修炼,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们只会越来越觉得别扭!” 了尘真人一笑,点了点头,说道:“行吧。” 一夜无事,转过天起来,绍雪等着季山泉开门出来,迎上去说道:“师兄,我想去看看谭秋月。” “谭秋月?”季山泉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绍雪说道:“就是那个眼盲的姑娘,我用你送我的木娃娃,给付书茗做了个假身。” “哦。”季山泉想起来了,答道:“行,我陪你去。” 走在路上,绍雪突然问道:“师兄,你觉得付书茗还陪着谭秋月吗?” 季山泉愣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绍雪浅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答道:“没什么。” 到了门前,绍雪上前扣门,等了片刻,大门拉开,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四十来岁模样。 绍雪蹙眉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愕然道:“姑娘,你来敲我家门,却问我是什么人?” 绍雪声音转为严厉,说道:“这座宅子是千机门购置,住的人是谭秋月,你是什么人?” 第310章 轮着投胎 男子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说道:“你们是飞云观的道长吧?快请进。” 而后转身向屋里喊道:“秋月,飞云观的道长来了!” 绍雪与季山泉对视一眼,迈步进了门。 谭秋月好半天才出现在门口,低着头,双手握着木娃娃,身边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扯着谭秋月的裤腿,好奇地看着绍雪和季山泉。 男子极为热情,招呼道:“两位道长请屋里坐吧。” 绍雪走到谭秋月面前,伸出手说道:“谭姑娘,木娃娃没用了吧?还给我吧。” 秋月说道:“道长,请到屋里坐一坐,听我解释。” 绍雪答道:“不必了,我只是来拿回木娃娃的,那是师兄送给我的,我为了成全你,才忍痛割爱,还给我吧。” “绍雪。”季山泉将她伸着的手拉回来,说道:“多年不见,进屋坐一会儿吧。” 谭秋月连忙侧身,说道:“道长请进。” 绍雪沉着脸走进屋里,看到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男子沏了茶端过来,给绍雪和季山泉倒上,然后陪着笑脸说道:“两位道长,多年不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跟秋月说,我上街去买些酒菜回来。”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叨扰了。” “道长说哪里话来,你们慢慢聊。”男子说完,便退了出去。 谭秋月摸索着向桌边走来,绍雪赶紧站起来扶她,谭秋月抓住绍雪的手,失声哭道:“道长,你不要怪我们……” 住在这里的第二年,付书茗说要请大夫给谭秋月看眼睛,一开始谭秋月不答应,说飞云观的高人都治不好,更不要说世间的大夫,况且他们的日常开销都是千机门在接济,哪好再用人家的钱去请大夫? 但架不住付书茗执拗,跑去找陆舵主,因为云凤吩咐过,所以陆舵主二话没说,就给了一百两银子。 请的大夫,就是刚才那个男子,常家顺。 就这样来来回回地瞧了有大半年,药也吃了,针也扎了,眼睛根本不见好。 谭秋月说不治了,不花那冤枉钱了。 可付书茗却突然说他要走了,因为鬼差已经来过两次了,只因他苦苦求告,又有假身,所以才拖到现在。但鬼差也说了,轮到付书茗去投胎,让他尽快想办法安顿谭秋月。 绍雪愕然看向季山泉,不去销账的鬼,不处罚也就罢了,居然还轮着去投胎? 季山泉摇了摇头,示意绍雪不要问。 谭秋月哭,说要请千机门帮忙找绍雪他们帮忙。付书茗说不行,说绍雪他们虽然是世外高人,可地府的事恐怕不能随意插手。 过了些日子,付书茗找了个机会,把自己和谭秋月的事告诉了常家顺。常家顺一开始吓得不轻,再不敢登门,可付书茗就去闹他,常家顺不得已,答应帮照看谭秋月。 付书茗走后,常家顺信守承诺,经常来看望谭秋月,帮着做些粗重的活儿。如此一来二去,谭秋月就嫁给了常家顺,还生了孩子。 绍雪面露尴尬,瞟了季山泉一眼,若不是师兄拦着,她就错怪谭秋月了。 而季山泉心里明白,绍雪突然想起来谭秋月,而初见这般情景便认定是谭秋月负了付书茗,应该是跟飞星子有关系。 飞星子一直是喜欢绍雪的,可到了生死关头,却是另一番作为。而谭秋月目不能视,因为有付书茗的照顾,所以是个依靠,初来时见到常家顺,难免会以为谭秋月找到了另一个依靠,就不要付书茗了。 其实这也不怪绍雪,是个人就会这么想,活人总比一只鬼要强得多吧? 离开谭秋月家,已近掌灯时分,走在路上,绍雪摩挲着手里的木娃娃,说道:“多亏师兄拦着我,不然我就错怪秋月了。”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其实没什么,你年纪还小,也没有经过多少事。” 绍雪嘟嘴道:“好像你年纪有多大,经过多少事一样。”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我虽然比你大不了几岁,可我打小就常跑到野马镇去玩儿,因为这个,师父打断了十几根藤条,你行吗?” 绍雪怔了一下,随即微笑着摇头,答道:“我不行,我从小就很听话,师父不让做的事,从来不做。” 季山泉说道:“所以说你没见识嘛。” 绍雪笑嗔道:“可我也没挨过打呀。” 两人说笑着,迎面晃晃荡荡走来一个醉酒的老者,一边走一边嘴里嚷嚷着,像在与人吵架似的。 快到近前,老者突然摔倒在地,绍雪刚想过去扶他,却看到一名拿着锁链的鬼差,将老者的命魂套住便走了。 绍雪愕然道:“这是?” 季山泉也颇为诧异,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冥差办事,咱们不要干涉。” 绍雪蹙眉,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事儿有些怪异?” 季山泉摇头,说道:“我也觉得怪异,但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看淮南王也不会来了,咱们明天就动身回飞云观吧。” 绍雪问道:“跑出来的那些恶鬼不找了?” 季山泉答道:“往哪儿去找啊,它们又不闹事。” 绍雪蹙眉道:“才一天而已。” 季山泉摇头,说道:“一天就足够了。” 绍雪抿着嘴想了一下,说道:“那好吧,反正你是师兄,听你的就是了。” 入夜,季山泉迷蒙中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惊醒来,睁开眼,看到一张死灰样的脸俯在他脸上方。 季山泉下意识地挥手打过去,死灰脸倏然退后,季山泉翻身坐起来,伸手将灵血剑拔了出来。 这只鬼居然敢跑来吓唬他,肯定是九宫阵里跑出来的,否则绝不会如此神叨。 死灰脸看着季山泉,呆板地说道:“我找陆山川,是你把陆山川带走的,你让我见见他。” 季山泉问道:“你是谁?” 死灰脸答道:“我是他堂兄,我叫陆金,因为千机门我才惨死,我要找他说道说道。” 季山泉叹了口气,问道:“原来你是陆庄主,那你知不知道,陆山川其实也死在了山庄里?” 第311章 回京城 陆金就那样看着季山泉,半晌才答道:“我知道陆山川死了,你把他的魂儿叫出来。” 季山泉答道:“我已经送陆山川的魂去地府了,你也应该去地府,不如我送你一程吧。” “我……”陆金刚张开嘴,一条铁链从虚空中陡然闪现,套住陆金的脖子后,直接将陆金拉了出去。 季山泉一怔,听到绍雪叫道:“师兄!” 声音虽高,却并不慌张,季山泉连忙开门出来,月光下,院子里极为安静,早不见了陆金的踪影。 绍雪也拉开门出来,说道:“刚才有只鬼……嗯,被一条铁链拉走了,好像是鬼差来过。你……怎么拿着剑?” 季山泉答道:“刚才陆金来找我,说想见陆山川,也是被一条铁链拉走了。” 绍雪恍然道:“师兄,你说……从山庄跑出来的恶鬼没有闹事,会不会是因为都已经被鬼差抓走了?” 季山泉点头道:“应该是,否则那些恶鬼早已乱了心性,怎么会不闹事。” 绍雪说道:“这事儿可真有点儿怪了,咱们还是回去问师父吧。” 转过天两人起程,不日回到飞云观,将鬼差抓鬼的事对了尘真人说了。 了尘真人沉默半晌,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鬼差把恶鬼都抓了,这不是挺好的嘛,省得你们再去找了,回去休息吧。” “是。”季山泉和绍雪答应,一同离开。 巫阳问了尘真人:“你真不知道?” 了尘真人答道:“上一次地府到阳间抓鬼,之后三十年左右的时间,阳间便发生了战乱。这一次,恐怕也是这个缘由,但毕竟这只是我的猜测,不实之事,还是不对徒弟们说的好。” 半年之后,云凤闭关,历时七个月,脱胎法身。 出关之后,绍雪拉着云凤说道:“恭喜师姐。” 云凤蹙眉道:“也没感觉有什么变化呀,怎么知道就是法身了呢?” 绍雪愕然,问道:“你没有觉得神庭充盈,百脉舒畅吗?” 云凤问道:“神庭在哪儿?” 绍雪失笑,伸手摸着她脑后一处大穴,说道:“这里,有没有感觉充盈?” 云凤眨眼,了尘真人说道:“绍雪,你不用跟她说了,没个十年八年的,她弄不明白。她能脱胎法身,不是修炼得来,而是天生命好,该她得着这种好事儿。” 云凤蹙眉道:“师父,你这样说话很伤人的。” 了尘真人说道:“别贫嘴了,你已经有了法身,也该回家去成亲了,然后你和山泉接着历练去。” “嗯。”云凤心里虽然高兴,但当着绍雪的面儿,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绍雪心里泛起一股酸楚的滋味。 转过天,了尘真人将季山泉和云凤叫到大殿,对两人说道:“按说你们成亲,为师应该到场才是,可忘尘子那个蠢蛋,到现在还没有脱胎法身,为师实在是离不得,而飞云观是清修之地,也不好让你们在这里成亲。因此,为师就不去了。” 两一人同点头。 了尘真人又说道:“山泉,以前你姐姐没有找到你,你没有家,如今你已经与你姐姐相认,你是否应该将凤儿迎娶至玉罗山庄啊?” 季山泉答道:“师父,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不能做数。” 了尘真人说道:“虽然你是修道之人,不必讲什么世俗的礼数,但长幼有序,你总得知会你姐姐一声吧?难道就因为你姐姐是异类,你成亲这么大的事都能不告诉她?” 季山泉答道:“师父教训得是,徒儿会去知会姐姐。” 了尘真人点了点头,又嘱咐云凤道:“凤儿,你的法力尚浅,虽然为师教了你阴阳共生术,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施展。而且,虽然你已经脱胎法身,但还是要累日勤勉,不可有半点儿松懈。” 云凤点头应道:“是,徒儿记下了。” 了尘真人说道:“那你们就去吧。” 绍雪等在大门口,拉着云凤微笑着说道:“师姐,师父命我在观中主事,我就不去观礼了,还是让应灵跟着你,若碰上事儿,它传话儿快。” “好。”云凤微笑点头。 两人到野马镇取了马,上了官道,云凤问道:“相公,这入世修炼,何时是个头儿啊?” 季山泉答道:“这种事没有什么规矩可言,全凭本心,有人觉得一两年就够了,有人觉得几十年也不够。最初师父命我下山时倒是说过,当有一天我心有所悟的时候,就可以回山静修了。” “心有所悟……”云凤垂着眼帘琢磨,半晌后问道:“悟什么?” 季山泉摇头,微笑着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师父告诉我,当心有所悟之时,自然就会明白了。” “哦。”云凤不明白,只是随口答应了一声,反正怎么样都好,日子还不是天天过。 两人晓行夜宿,这一日来到金州,离京城已经很近了。 投宿到客栈,趁着季山泉去方便的工儿夫,云凰问云凤:“凤儿,这要回去成亲了,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云凤轻轻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云凰微笑,抚着她的后背说道:“好了,日子还长着呢,你应该听师父的话,把心思用在修炼上。” 云凤点头,说道:“相公为什么不让怜玉跟来?” 云凰摇头,答道:“可能是因为怜玉不能化成人形,不但骑不了马,还有可能一时疏忽吓着人,所以相公才没让她跟着。既然你心里有疑问,为什么不问相公?” 云凤嘟了嘟嘴,答道:“什么事都要用问的,岂不是显得我很笨吗?” 入夜,沉静的街上只有更夫清晰的脚步声。时近夏末,天气还是异常的燥热,更夫敲着锣,走一段便吆喝一声。 云凤本来就心绪难平睡不着,被这更夫一吵,更是没了困意,便轻轻起身,到窗边推开了窗子。 月光下,一个身影鬼魅般从暗处蹿了出来,直接蹿到了更夫的身后。 “啊……”更夫凄厉的惨叫声惊醒了季山泉。 季山泉猛然坐起来,问道:“什么事?” 第312章 不一样的僵尸 云凤答道:“有人将更夫杀了。” 季山泉走到窗前,看到更夫倒在地上,颈边有一滩血,身体还在抽搐,身边站着一个人,背对着窗口。 季山泉皱眉道:“杀了人居然还在旁边儿站着,这人是疯了还是有恃无恐?” 似乎是听到了季山泉的话,那人扭过头来,看向窗口。 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年纪的男子,脸色极为苍白,双眼有如漆墨一般,嘴两边各有一颗尖利的獠牙露在唇外。 “僵尸?”云凤与季山泉对视一眼,说道:“我明明看到他是跑过来的,不是蹦过来或是飞过来的,僵尸也会跑的吗?” 季山泉说道:“既然是僵尸,那就归咱们管。” 说完折身到床边取来灵血剑与胜邪剑,将胜邪剑递给云凤,翻窗跳出。 人未落地,就已经感觉到疾风扑面,竟然是那个僵尸抢先一爪抓来。 季山泉用剑鞘格挡,同时飞起一脚踹在僵尸胸口。 僵尸并没有直挺挺的向后倒下,而是像寻常人一样被踹飞了起来,在空中居然翻了个身,落地时单膝跪地,还用右手撑在地上。 季山泉皱眉,这是什么僵尸?或者,是什么妖怪? 季山泉正要抬步,突然感到脚脖子被人抓住,低头一看,居然是那个死了的更夫,此时正双手抱着他的脚脖子,张开嘴向他的小腿咬来。 被僵尸咬了的人,死后会变成僵尸的可能性极大,但也没有这么快的! 季山泉掌心拿着剑尾,用剑鞘的尖端刺向更夫的脑袋。 更夫猛然翻身,竟在离地不到一尺的高度上旋转了两圈儿,然后翻到一丈开外站了起来。 云凤落在季山泉身边,问道:“什么东西?” 季山泉迟疑了一下,答道:“应该是僵尸吧?” 两只僵尸相继裂开嘴嚎叫,而后几乎同时向两人冲来。 两人拔剑出鞘,季山泉刺向咬更夫的僵尸,云凤刺向更夫。 更夫倏然后退,而咬更夫的僵尸却一闪身避开剑锋,伸手抓住了剑身。 季山泉怔住,僵尸是不可能会这样躲闪的,而且更不会抓他的灵血剑。况且就算伸手抓了,也应该烫得立刻放手才对。 这是什么东西? 是妖?可他身上没有妖气。 是人?可那两颗獠牙分明不是人应该长的。 就算是生来如此的人,可被他咬了的人,怎么也会变得跟他一样? 云凤一剑削向僵尸的手臂,僵尸倏然退后。 远处传来马蹄声和嘈杂的脚步声,应该是巡夜的官兵。 两只僵尸一同向黑暗中跑去。 季山泉说道:“云凰,去把窗子关上。” 而后向两只僵尸追去,云凤跟着追了上去。 云凰飘到楼上,关上窗子,应灵坐起来问道:“姐姐呢?” 云凰答道:“追僵尸去了,没事儿,你接着睡吧。” “哦。”应灵答应一声,四仰八叉地躺下,立刻又打起了呼噜。 云凰飘出窗外,看到一队官兵走来,领头儿的是一个将官,骑着高头大马,走到那滩血迹处,将官勒住了马,吩咐道:“戒备!” 一队官兵散开,将将官围在中间。 云凰这才注意到,这队巡夜的官兵,比一般巡夜的人数要多了一倍。 有官兵举着火把走近,将官翻身下马,蹲在地上看了看,站起身说道:“又是一个更夫。立刻去查,今夜是谁守更。” “是。”有官兵答应一声,向远处跑去。 云凰明白了,看来今夜发生的事儿,并不是偶然的,想必僵尸在这金州城,已经闹腾了有些日子了。 夜色昏暗,季山泉和云凤追出不到三里地,就不见了两只僵尸的影子。 云凤蹙眉道:“跑得这么快?” 季山泉也看得清楚,不是云凤眼花了,那两个东西,的确是跑走的,而且速度极快。 季山泉想了想,说道:“回去吧。” “哦。”云凤答应一声,却不甘心地又向黑暗中扫视了一眼,转身跟着季山泉返回客栈。 回到客栈,云凰将官兵的事告诉了季山泉。 季山泉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道:“既然官兵也知道这事儿,咱们就不用管了,明天就走,回京城。” 云凤低着头,羞笑不语。 离观日久,对成亲的期盼与羞怯与日俱增,虽然早已同榻而眠,虽然早已夫妻相称,可毕竟还是差着那么一点儿,而这一次回家,就是要将这一点儿补全。每想到这个,云凤就会脸红心跳,说不出的心痒难耐。 云凰见季山泉说得坚决,知道他不想节外生枝,也便不再说话。 转过天起身,两人退了房,拉着马奔北门而去。转过街角,看到一个妇人,穿着粗衣,蓬头垢面,不断地拉住人哭着讯问:“见过大狗没有?” “见过我丈夫吴大狗没有?” “我丈夫吴大狗是打更的……” 云凤歪头看着季山泉,见季山泉沉着脸,低着头走路。 云凤拉住他,说道:“相公,我可没说过要急着赶回去成亲。我还记得你教过我,随缘而遇,随遇而安,既然咱们碰上了,没有就这么一走了之的道理。” 季山泉站住脚,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那东西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若要管,不知要耽搁多少时日,惹出多大麻烦。” 云凤抿嘴一笑,说道:“师父让咱们入世历练,做的不就是这些事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管什么事,为妻与你共担。” 季山泉微笑点头,握住她的手。 云凤嫣然一笑,转身对走近的妇人说道:“这位大嫂,你丈夫可是昨夜在客栈那边打更的人?” 那妇人连忙冲上来抓住云凤的手,随即见云凤身穿华服,玉肌凝脂,又慌着松开手,退开一步,低着头答道:“回这位姑娘的话,我丈夫打更的确是要从客栈门口儿过。” 云凤叹息了一声,说道:“大嫂,昨夜我见他被一个怪物咬了,随后……” “天呐……”妇人没有把话听完,就已经瘫坐在地上,捶着地边哭边骂道:“天杀的呀……就为了那几吊钱,你把命都搭上了呀……你可让我怎么活呀……” 第313章 查问 那妇人坐在地上嚎哭,而两旁走过的行人,竟无一人驻足围观,这令季山泉颇感意外。 云凤试着想扶那妇人起来,可无奈那妇人哭得呼天抢地,状似疯癫,大街之上人来人往,云凤也不想与她拉扯纠缠,只能退在一旁看着。 季山泉拉住云凤的手,说道:“先回客栈吧。” 云凤蹙眉道:“那她呢,不管她了?” 季山泉答道:“你已经告诉了她,她也知道她的丈夫回不来了,让她哭吧。” 重回客栈,掌柜的看到两人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问,客人的事,走便是走,来便是来,只要不差房钱就好。 重又订了房,季山泉说道:“掌柜的,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这儿是不是闹妖怪?” 掌柜的上下打量季山泉一眼,拱手陪笑道:“这位客官,你问的事儿,在下不知道。” 云凤说道:“昨天擦黑儿后,你的伙计就不让客人出门儿了,说外面不太平,莫不是我听错了?” 掌柜的一愣,随即尴尬地笑道:“这位姑娘,天黑以后劝客人不要出门儿,这不是很寻常的事儿吗?天都黑了,万一磕着碰着的,那多不好呀。” ‘梆’的一声,季山泉将一锭十两的银子拍在柜台上,说道:“掌柜的,这个够吗?” 掌柜的一愣,问道:“爷,你老是做哪行儿的啊?” 季山泉答道:“说书的,花银子买事儿编故事。” “哟……”掌柜的笑道:“爷可真会说笑,说书要能说成你老这样儿,那我这店也别开了,拜你老为师,跟着你老说书得了。” 云凤叹了口气,刚要说实话,旁边坐着的一个人说道:“那位公子,别跟他废话,把银子给我,我给你老说。” 掌柜的恼道:“刘蛮子,你他娘的呛行啊!” 刘蛮子一拍桌子,骂道:“我入你娘的!人家不就是打听个事儿吗?银子都拿出来的,瞧你那费劲儿的鳖样儿,跟他娘让屎堵了腚眼子,拉不出来似的!” 云凤微一蹙眉,三哥说话是最粗的,可也不像这些市井之徒。 季山泉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先回房吧。” 云凤摇了下头。 季山泉刚要拿起银子,掌柜的连忙用双手捂住,说道:“爷,小的跟你老说。” “入你娘的!”刘蛮子又骂了一句。 掌柜的说道:“刘蛮子,别捣乱,你这顿我请了。” 刘蛮子骂道:“抠门儿绝户货,你说几句话就挣一锭银子,管我一顿饭就完了?” 云凤又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刘蛮子,说道:“姑娘我买个清静,上别处喝酒去。” 刘蛮子眼睛一亮,双手接住,连忙起身应道:“小的这就滚。” 应灵嗖地跳到刘蛮子坐过的桌面上,伸爪就要去抓刘蛮子剩下的牛肉。 “应灵!”云凤恼道:“你馋疯了?缺这口吃的?再给我丢人,就给我滚回去!” 应灵眨巴了一下眼睛,跳回到云凤肩头。 云凤对掌柜的说道:“让伙计切两大盘熟牛肉送到房里。” 转而又对季山泉说道:“相公,我先回房了。” “好。”季山泉点了点头。 云凤转身上楼,应灵轻声说道:“姐姐别生气,我是觉得白给那小子一锭银子,剩的肉不要了可惜。” 云凰说道:“行了吧,一年都不见得能有客人剩下肉,你还是留给人家伙计开开荤吧。” 云凤瞪了应灵一眼,斥道:“你叫我姐姐,我是千机门四公子,吃人家剩下的?你少恶心我!” 掌柜的将季山泉请到了雅间儿里,关了门之后才低声说道:“公子爷见谅,不是小的不晓事,实在是官府下了令,不要提及怪事。” 这话要从半年前说起,有一天晚上,有人听到惨叫声,便爬起来看,结果看到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在咬。 巡夜的官兵闻声赶来,却被两个人咬死咬伤不少,动静儿闹得挺大,据市井传言,当时被咬的官兵,后来也开始咬人。 第二天,官府就下了令,严禁讹传。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真是讹传的话,官府才没这闲心理会呢。一向是这样的,只要官府下令不许讹传的事,九成九都是真事儿! 后来,每隔上几天就会听到惨叫声,多数是更夫,只有零星几次是夜归的小贩。 于是谁都不敢打更了,更夫的工钱涨了三倍。吴大狗就是贪这笔钱,实则做更夫才三天。 季山泉看着掌柜的问道:“掌柜的,昨天夜里,你也听见惨叫声了?” 掌柜的苦笑道:“瞧公子爷说的,我年岁也不大,耳不聋眼不花的,怎会听不见?只是不敢说而已。刚才尊夫人不是也说了吗,天一黑,我就让伙计提醒客人不要出门儿,以免撞上怪物。这把命丢了是小,最可怕的是,被咬的人也会变成怪物。” 季山泉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没有请道长或是和尚来治治吗?” “唉……”掌柜的叹了口气,答道:“请了,怎么没请……可请了没用啊,带着官兵一起,就找不到怪物的影儿,可要是不带着官兵,不管是道士还是和尚,一准儿没影儿。” 季山泉再次点头,问道:“要去哪里应征做更夫?” 掌柜的愕然看着季山泉,半晌才问道:“公子爷,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这拖家带口的,怎么一门儿心思要管这事儿?” 季山泉答道:“我和我娘子,都是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座下弟子,我们是入世修行。” “哦。”掌柜的答应一声,眨巴了两下眼睛,琢磨着连道士都成了亲,难怪如今这世道,满街跑怪物。 掌柜的说道:“找亭长就行。他家住果子巷,到那儿打听胡亭长,自然有人告诉你。” 回到房间里,季山泉将掌柜的话告诉了云凤。 云凤饶有兴致地问道:“这倒是奇了,这种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季山泉摇头,答道:“不知道,我刚才问了掌柜的,果子巷子住着一位胡亭长,想应征打更,去找他就行。” 云凤俏笑道:“你要去打更啊?我倒要看看,你扮作更夫会是个什么样子。” 第314章 吴大狗家 云凰说道:“这种东西行动快,又不怕法器,可你们觉不觉得,好像只要天黑以后不出门儿,这里的人半年了也没什么太大的事儿。” 季山泉点头道:“说得是。这种东西其实很厉害,吴大狗被咬了之后,那么短的时间就变成了怪物,而且光是他躲我那一剑时转的那两圈儿,换作他变成怪物之前,就算给他一锭银子他也做不到。” 云凤也点头道:“是啊,如果这些东西闯进人家里去咬人,这半年的时间,早该把这金州城变得满街是怪物了。” 云凰说道:“相公,不如去问问衙门吧?” 季山泉摇头,说道:“我不想总跟官府打交道,咱们毕竟是修道之人,遇上事儿还是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云凰嘟嘴道:“只是问问嘛,官府肯定知道的比客栈掌柜多。” 季山泉站起身说道:“我去找胡亭长了。” 看着季山泉出门儿走了,云凰蹙眉道:“相公为何如此讨厌官府呢?” 云凤答道:“算了,就按相公的意思办吧。” 应灵问道:“鬼灵姐姐,你说那东西行动快,有我快吗?” 云凰微笑道:“等晚上,你跟着季道长一起去打更,见着了比一比就是了。” “好。”应灵一脸不忿的样子。 季山泉找到果子巷,向人打听了胡亭长的住处,到门前叩门。 等了一会儿,听到门里有脚步声走近,随后大门拉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出现在门里,上下打量季山泉一眼,拱手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季山泉拱手问道:“请问,你是胡亭长吗?” 男子点头道:“正是。” 季山泉说道:“胡亭长,有打更的空缺吗?” 胡亭长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点头答道:“有,公子是要给谁谋差事吗?” 季山泉答道:“我要做这个差事。” “你?”胡亭长眨巴了两下眼睛,脸上浮起一层愠色,说道:“公子爷不去烟花巷依红偎翠,倒有闲情来調戲我这个小小的亭长,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季山泉答道:“我是藏龙山飞云观弟子,奉师命入世修炼,昨夜吴大狗被咬之时,我与那只怪物交过手,只可惜追丢了,所以我才要应这个打更的差事,引那只怪物出来。” 胡亭长愣了半晌,问道:“当真?” 季山泉点头答道:“当真。” 胡亭长问道:“那你老要多少谢礼?” 季山泉答道:“你把吴大狗一个月的工钱,给他家送去就成。另外……能不能给我找身儿合适的衣服换上?” 胡亭长定定地看着季山泉,半晌才拱手道:“道长稍候,我这就拿钱给他家送去,顺便让吴大狗他媳妇儿给道长找一套干净的衣服。” “好。”季山泉答应。 吴大狗家离得不远,也就一盏茶的工儿夫就走到了。 刚到门口儿,季山泉便闻到一股血腥气,连忙拉住要上前敲门的胡亭长,轻声说道:“有血腥气。” 胡亭长一惊,连忙后退,慌着说道:“那我去报官!” 季山泉抓着他的手腕子,说道:“报什么官?你不就是官吗?” 胡亭长哆嗦道:“道长别打趣儿,我算个屁呀……” 说话间脚步声传来,季山泉扭头,看到一名身穿黑袍,脸戴面具的人,领着一队官兵走进了巷子。 季山泉叹了口气,他不想跟官府打交道,可偏偏碰上了朝廷秘卫。 秘卫看到季山泉,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走过来。 胡亭长指着吴大狗的家门,哆嗦着说道:“军爷,这位道长说里面有血腥气。” 秘卫正眼儿都没看胡亭长,向季山泉抱拳躬身道:“下职拜见季大人。” 跟着一起来的将官一见秘卫行礼,连忙走上一步,抱拳躬身道:“末将金州驻防侍郎将,周鼎,拜见季大人。” “季大人?”胡亭长瞪着季山泉。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两位有礼了,不必拘束。” 两人相继直起身,秘卫问道:“季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季山泉答道:“我回京途经此地,昨夜亲见更夫吴大狗遇害,还如那东西动了手,只可惜没有抓到,因此前来查访。” 周鼎愕然看着季山泉,抱拳道:“恕末将无礼,季大人不似孔武有力之人。” 秘卫说道:“这位是卫尉寺少卿,季山泉季大人,也就是卫国公的佳婿。” 周鼎这才恍然,原来这位就是朝野闻名的千机门姑爷!连忙抱拳道:“末将眼拙,季大人恕罪。” 季山泉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这般拘束了,还是先进去看看吧。” 胡亭长试探着问道:“季大人,没有小人的事儿了吧?” 季山泉答道:“胡亭长你且稍候片刻,你还要告诉我打更的规矩。” 胡亭长咽了咽口水,生硬地点了点头。 秘卫和周鼎对视一眼,但都没有讯问,见季山泉推门进院,便跟了进去。 堂屋靠近门的地方,有一大滩血迹,却没有尸首。 周鼎说道:“又是如此。” 季山泉看向他问道:“将军这话怎讲?” 周鼎答道:“每一次有人遇害,其家人一准儿是在第二天失踪,而且都是家中有血迹。” 季山泉微微皱眉,这也就是说,被咬的人,会在第二天回到家中,将自己的家人也变成怪物,那为什么左邻右舍没事呢? 秘卫问道:“季大人,你是要乔装成更夫吗?” “是。”季山泉点头答道:“我想引怪物出来。” 秘卫抱拳道:“下职奉圣谕查办此事,想与季大人同往,不知季大人允否?” 季山泉迟疑了一下,从本心来讲,不想带他。因为以这种僵尸的速度,恐怕这个秘卫应付不来。 可秘卫皇命在身,况且如果直接说怕他武功不行,难免会让人误会自己看不起人。 秘卫又说道:“下职也是想乔装成更夫的,况且下职皇命在身,还请季大人成全。” 季山泉一笑,指了指他脸上的面具,说道:“那我就能看到你的真面目了。” 第315章 又见僵尸 “关好门窗,小心火烛,平安无事喽……” 天还不是很黑,季山泉敲着锣,像模像样地拖着长声,从大街上走过。 云凤满脸堆笑地站在窗口看着季山泉,说道:“相公还真像个打更的。” 云凰微笑道:“怎么?又憧憬平常人的生活了?” “当然不是。”云凤扭脸看着云凰答道:“我的确曾经很憧憬平常人的生活,觉得平常人无争无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闲惬意,可那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现在,我很庆幸我是千机门四公子,又有这样一位道法高深的如意郎君,否则我要么早就死了,要么就是任人欺凌,生不如死。” 云凰微笑,搂住她说道:“如今你才真的长大了。” 应灵站在窗框上,仰着头看着两人,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云凤微笑着答道:“跟吃没关系。” 夜半三更,季山泉再一次敲着锣从街上走过,秘卫跟在他身后,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季大人,下职觉得后背发凉。” 季山泉头也没回地答道:“夜风凉,你应该加件衣服。” 秘卫一怔,随即明白根本没事儿,只是他自己疑心生暗鬼了,不由得脸上一红,好在季山泉走在前面,旁边也没有人。 一夜无事,天亮后,云凤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回到床上躺下,说道:“姐姐,我睡了啊。” 云凰给她盖上被子,拍了拍她,说道:“睡吧。” 过了一会儿,季山泉回来了,云凰给他沏了热茶,又把备好的饭热了一下,看着他吃完,说道:“相公,快睡吧。” 一连三天,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天快亮时,秘卫问季山泉:“季大人,怎么没事儿?” 季山泉答道:“可能是那天晚上我惊着怪物了,怕是要耽搁一段时日了。” 秘卫皱眉道:“那怪物不会跑去别的地方吧?” 季山泉想了想,反问道:“你有没有接到其他的讯息?” 秘卫摇头道:“没有,即使别处有事发生,也不会这么快传来。”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再等等看吧。” 刚说完,便听到一声惨叫,而这声惨叫极其微弱,应该是离得极远。 季山泉立刻向惨叫的方向奔去,秘卫一愣神儿的工儿夫,季山泉已经跑出十几丈远了。 云凤翻窗而出,说道:“应灵,快追!” 云凤是追不上季山泉的,只能让应灵去追,然后再回来接她。 季山泉跑了十几条街,远远地看到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倒着。 站着的那人猛然转回身来,季山泉已经到了近前。 还是那个僵尸! “怎么又是你?”僵尸居然说话了,而且不但是以一种极其厌烦的语气,还皱着眉头。 季山泉一愣,僵尸会说话,会皱眉,而且还带着浓重的情绪,他是僵尸吗?可要不是僵尸,为什么能把被咬的人转变成跟他一样的怪物? 季山泉拔出灵血剑。 僵尸退了一步,说道:“我不想跟你打,你最好别管我的事。” “废话。”季山泉一剑刺向僵尸。 僵尸突然俯身,将地上那人拎起来丢向季山泉。 ‘噗’的一声,灵血剑穿透了那人的腹背。 “啊……”那人突然双手扣住季山泉的肩头。 季山泉眼见着他的嘴中长出獠牙,眼睛变得漆黑。 季山泉抬腿一脚将他踢飞出去,心中诧异,被灵血剑刺中,竟然会没事儿!按常理来讲,就算是一个活人,如果被灵血剑刺中,魂魄都会受损。 被季山泉踹飞的人,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又要向季山泉冲来。 咬人的那个僵尸却说道:“走!” 两只僵尸转身要跑,却突然脸上各挨了一记重击,几乎同时被打倒,但立刻又跳了起来。 季山泉纵身上前,将手里的镇尸符贴在两只僵尸脑门儿上。 咬人的僵尸抬手将镇尸符扯掉,转身向黑暗中跑去,应灵嗖地追了过去。 另一只被咬的僵尸却浑身抽搐,一下一下地晃着头,颤动着手臂,脚下还在轻微地移动着。 季山泉更不明白了,凭自己的法力,再厉害的僵尸,也会被镇尸符定住,可咬人的那个僵尸居然扯掉了镇尸符。 但是,要说不是僵尸,那这一只却又被镇尸符定住……或者说是基本上定住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相公?”云凤的喊声在附近响起。 季山泉应道:“这儿呐!” 云凤应声飞奔了过来,嗔道:“应灵呢?死东西也不回来接我!” 季山泉答道:“跑了一只,应灵去追了。” 秘卫向云凤抱拳道:“二小姐。” “嗯。”云凤点头答应,然后看着那个颤抖的僵尸诧异道:“它怎么还能动?这不是镇尸符吗?” “是啊。”季山泉也不明所以,说道:“我还刺了它一剑,贯穿腹背。” 一轮朝阳突然间跃上天空,阳光昭在僵尸身上。 “啊……”僵尸发出凄厉的惨叫,随即周身燃起了火焰,顷刻间化成了灰。 三人都愣住。 僵尸是怕阳光,可还不至于瞬间烧成飞灰。 应灵跑了回来,说道:“没追上。” “没追上?”云凤愕然道:“你跑得那么快,也追不上?” 应灵挠着头答道:“我也觉得奇怪,反正就是没追上。” 此时,周鼎才带着官兵赶来,看着地上那一堆灰烬,问道:“两位大人,这是什么?” 季山泉答道:“被咬的更夫,见了阳光后,顷刻间烧成了灰烬。” 周鼎恍然道:“难怪它们都是晚上出来作乱。” 季山泉皱眉,却没有解释。僵尸不是这样的,这不是僵尸,至少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僵尸。 秘卫问道:“季大人,现在怎么办?” 季山泉说道:“盯住这个更夫的家人,看看会不会出事。” “是。”秘卫答应一声,对周鼎说道:“周将军,你赶紧带人过去。” “是。”周鼎答应一声,带着官兵走了。 云凤问道:“咱们不跟着一起去吗?” 季山泉掏出手帕,包上一撮灰,答道:“先回客栈,我要招一下这个人的魂。” 第316章 新的进展 季山泉不跟着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咬人的那个僵尸认识他。所以即使他扮作了更夫,也没有将那只僵尸引来。 而且依照周鼎所说,都是有更夫被咬之后的第二天,更夫的家人才会出事,那应该是被更夫咬的,把自己的家人也变成这种怪物。 可现在这个更夫烧成了灰烬,他的家人应该就不会有事。他让官兵去看,是不想让这些人缠着他问东问西,因为这件事,他也解释不了。 “僵尸认识你!”回到客栈后,季山泉将他刚到时的情景说了,云凤惊得瞠目结舌:“僵尸怎么会有活人的想法呢?那它到底是不是僵尸啊?” 季山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它身上没有妖气,肯定不是妖……它有僵尸的能力,但却似乎比僵尸脆弱,介于人与僵尸之间。” 云凤说道:“先招一下更夫的魂试试。” 季山泉点头,掏出招魂符晃着,念了咒,然后摇头道:“魂没了。” 云凤蹙眉,问道:“是不是因为被灵血剑刺中过?” 季山泉摇头道:“应该不会……算了,先睡觉吧。” 午后,季山泉刚睡醒没一会儿,响起敲门声。 季山泉将门拉开一道缝,秘卫在门外轻声说道:“季大人,请出来一下。” 季山泉出来,关好门,说道:“到雅间儿去说吧。” 到了雅间儿,关上门,秘卫说道:“下职凭记忆画了一副像,让府衙的人拿着去街面上问,有人说是东城的祝老爷,下职便带着人去了祝宅,结果……在那里没找到人。” 一座大宅没有人,也没有发生什么惨案,更没听说举家搬迁,那就是说,那个怪物肯定是这位祝老爷了。 据秘卫访查,这位祝老爷,名叫祝云山,不是金州本地人,是三十年前,跟随他的父亲,从北方逃荒到金州的。 但没人知道祝家是怎么富起来的,反正祝云山一直在做着从北方往金州贩药材的生意,尤其是人参,所以大家都认为祝家是靠贩药材起的家。 据周围的邻居说,大概是在半年多以前,祝家的大门就总是关着。原来常来常往的一些客商也说,也是半年多之前开始,祝云山就不怎么贩药材了,有人找上门儿去想订人参,却没有敲开门。 一来二去的,也就没人再上门儿去找了。 季山泉问道:“祝家什么样儿?” 秘卫答道:“院内没有杂草,宅内陈设井然有序,一尘不染,不像没人住的。要说奇怪……那就是厨房也收拾得极为干净,一看就是久不生火煮饭了,而且柴房里也没有柴。” 季山泉点头,是不用煮饭了,改喝人血了。 季山泉问道:“留人在那儿了吗?” 秘卫点头道:“留了一队人手。” 季山泉说道:“撤走,咱们晚上去看看。” 季山泉不干打更的差事了,胡亭长犯了难,又死了一个更夫,虽然不在他当管的地盘,可毕竟也是金州城。 原以为有季大人撑着,他可以安闲一段日子,甚至还寄望着季大人能把怪物除掉,还金州城从前的安宁。 可惜,怪物还是没抓到,即使是季大人打了几天更,怪物还是杀了人。据说这一次更甚,直接把更夫咬成灰儿了! 现在是不管给多少钱,都没人干打更这差事了。一天两天的能对付,时间长了没更夫,上面肯定要拿他这个亭长是问,搞不好就得让他兼这个打更的差事,这不是要命吗…… 天擦黑儿的时候,有人敲院门。 胡亭长拉开门,见是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戴着斗笠,压得很低,看不见脸。 胡亭长问道:“什么事?” 来人暗哑着嗓子问道:“招更夫吗?” 胡亭长心中一喜,连忙应道:“招,招!” 来人问道:“给多少钱?” 胡亭长答道:“一个月三吊钱。” “太少了。”来人转身便走。 胡亭长一把拉住来人,说道:“慢着慢着,好商量,来,先进屋喝口水。” 来人转过身,问道:“你让我进屋儿?” 胡亭长答道:“是啊,进屋儿喝口水,工钱的事还能商量。” “好。”来人应了一声,迈步进了院门。 入夜,季山泉与秘卫来到祝宅,这是一座占地近三亩的宅子,大门紧闭,但大门两旁的灯笼却点着。 秘卫不解道:“灯笼点着,里面有人?” 季山泉刚想纵身上墙,突然想起月隐山庄,心里打了个突儿,走到大门边,贴着门缝儿往里面看。 秘卫轻声问道:“季大人,为何不翻墙进去?” 季山泉反问道:“你去过江州月隐山庄吗?” 秘卫明显一哆嗦,轻声答道:“下职多嘴了。” 他并没有说他去没去过,但季山泉心里明白,即使他没去过,也应该听回去的秘卫说了。 看了一会儿,又听了听,不觉得里面有人。季山泉伸手按在门上,推了一下,门闩着。 季山泉扭脸看着秘卫说道:“门闩着。” 秘卫答道:“下职白天带人来时,门就是闩着的,大人命人撤走,下职怕打草惊蛇,让人在里面闩了门,再翻墙出来。” 季山泉点头,虽然白天已经有人进出过,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季山泉还是不敢翻墙进去,怕他一翻墙,这祝宅就成了第二个月隐山庄。 季山泉拔出灵血剑,探进门缝儿里,‘嚓’的一声轻响,将门栓斩成两段,然后伸手推开了大门。 院子里,格外的安静,正如秘卫所说,处处干净整洁,似乎连草地都是刚刚修整过,空气中还留着淡淡地草汁清香。 这是一座两进的院子,也没有倒座的房屋,对着大门的是一堵隔墙。进门向左转,到二进的院门前,季山泉伸手推了一下,门还是闩着的。 秘卫轻声说道:“这个门本来是开着的。” 季山泉再次拔出灵血剑,刚刚探进门缝儿里,就听见门里响起一声惨叫:“啊……” 季山泉一剑削断门栓,闯进后院儿,看到正房点着灯,一道黑影儿在他们踏进后院儿时,蹿上了房顶。 第317章 抓活口 季山泉纵身上了房顶,却已经不见了那道黑影儿的踪迹。 季山泉心中疑惑,只这须臾之间,竟然能跑得无影无踪,难怪应灵说它追丢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嗷……”屋内响起了嚎叫声。 季山泉翻身跳回院中,秘卫已经拔出了配刀。 “嘭!”窗子被撞开,一个长着獠牙的怪物跃到院中,挥手向季山泉抓来。 季山泉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顺势一扯将他摔在地上,随后一脚踏住,将一张镇尸符贴在他脑门儿上。 怪物开始颤抖,季山泉想了想,对应灵说道:“回去叫云凤和云凰过来。” “好。”应灵倏然消失。 季山泉用脚踩着怪物,从破掉的窗子看向屋里,屋里并没有什么异样,应该没有别的怪物了。 不多时,云凤和云凰赶来。 季山泉说道:“云凰,用缚魂索把这东西捆起来。” “嗯。”云凰答应,祭出缚魂索,将怪物捆了个结实。 看到怪物只是不停地颤抖,云凰蹙眉道:“缚魂索竟然对它不起作用?” “嗯。”季山泉应了一声,其实心里已经预见到了。 季山泉说道:“你们俩看着这东西,我和秘卫各屋查查。” 云凤说道:“我跟你去,万一有什么机关,我能看得出来。” 云凰说道:“你们都去吧,我看着这东西就好了。” “也好。”季山泉点了下头,说道:“应灵留下,陪着云凰。” 三人进了屋,季山泉仔细地看了看,屋里摆设没什么特异之处,刚要转身,云凤说道:“等一下。” 说完,云凤走到床边,伸手在床柱上一寸一寸的摸索,说道:“这个床有些奇怪,床柱过于粗大了,而且床偏高,又没有脚踏,往上面坐的时候肯定不舒服。” 季山泉和秘卫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想,果然还是女人心细。 云凤将外面的两个床柱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没发现有机关,心里觉得不对劲儿,转身往床上坐了一下,想了想又站起来,面对着床俯下身又感觉了一下,随即将褥子掀开,说道:“有暗板。” 季山泉走过去,看到整张床板是个活板儿,在一头儿有个凹槽,权当是扣手。 云凤说道:“没有机关,把床板拿开就是了。” 季山泉伸手扣在凹槽处,用了下力,发觉床板还是很沉的,又加了些力,才将床板拉起一道缝儿。 云凤伸手想帮忙,季山泉说道:“别碰!” 云凤一怔,季山泉说道:“当心有尸毒,虽然这些怪物不能算是僵尸,可他们也是死了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哦。”云凤退了一步。 季山泉慢慢地将床板拉起来,边拉边侧身,一直用床板挡着自己身体的要害部位,直到将床板拉起足够一个人钻进去的位置,这才将床板取了下来。 借着月光,季山泉看到有个阶梯,掏出一张长明符打了进去,然后对两人说道:“我下去看看,你们不要跟来。” “嗯。”云凤点头。 秘卫问道:“季大人,你不怕尸毒吗?” “不怕。”季山泉答了一句,顺着阶梯走了下去。 云凤说道:“我相公百毒不侵。” 阶梯很陡,但不算很长,直上直下的距离也就一人半那么高。 下到底,是一个两丈见方的空间,什么都没有,只摆着两口黑漆棺材。 季山泉走到近前,慢慢地将其中一个棺材盖移开,发现里面没有尸首,但却有铺盖。 又打开另一口棺材,也是如此。 季山泉皱眉,难不成祝云山在棺材里睡觉? 回到屋里,季山泉将下面的情况说了,云凤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因为没什么可说的,根本理解不了。 季山泉想了一下,说道:“不用再看了,祝云山不会留下什么线索的,咱们还是审审外面那只怪物吧。” 秘卫问道:“在这里审?” 季山泉答道:“带去府衙大牢。” 秘卫说道:“季大人,军中也有地牢。” 季山泉微微一怔,随即明折了他的意思,军中军纪严明,就算看到什么,也不会有人乱讲乱说,而府衙那些人,都是些碎嘴子。 季山泉说道:“那就带去军中。” 三人带着怪物到了军营,周鼎命人将怪物用铁链绑住,再将铁链用粗钉砸在墙上。 季山泉揭掉镇尸符,怪物立刻冲着季山泉咆哮。 季山泉甩手给了他一个大嘴巴,斥道:“大胆!这里是军中死牢,再敢造次,大刑伺候!” 所有人都是一愣。 其实季山泉说这话也是想试探一下,既然祝云山有活人的想法,那这些怪物是不是都有?如果有的话,他们都曾经是百姓,应该怕官府才对。 怪物愣了一下,眼中现出了恐惧的神色。 云凤诧异道:“还真能听懂啊?” 季山泉问道:“你是何人,因何出现在祝家,如实招来。” 云凰抬手掩嘴,轻笑道:“相公越发的像位‘大人’了。” 云凤笑而不语。 怪物眼神闪烁,反问道:“大人,小的死了吗?” 季山泉嗤笑道:“你自己觉得呢?” 怪物想了想,又吸了吸鼻子,答道:“小的想喝人血。” 季山泉脸色一沉,斥道:“没有人血给你喝,说!” 怪物缩了下脖子,答道:“小的叫尤二,是……是个偷儿,听坊间传言,说祝家没人了,所以小的就想去偷些物件儿……” 尤二说着,云凤、周鼎和秘卫三人都盯着他看,这个尤二除了脸色苍白,长着獠牙之外,跟活人没什么区别,说话也合情合理,难道大家都想错了?其实这些人只是染了某种恶疾? 季山泉说道:“抬头。” 尤二抬起头,季山泉看到他左颈上有两个血洞,目测了一下他两颗獠牙的距离,跟这两个血洞之间的距离差不多。 季山泉问道:“咬你的人是谁?” 尤二答道:“没看见,当时就觉得脖子疼,然后就晕过去了,再醒过来时,觉得浑身燥热,想要喝人血。” 季山泉沉默,周鼎抱拳道:“季大人,请移步到外面,末将有话要说。” 第318章 劫狱 到了外面,周鼎轻声说道:“季大人,他好像还是人,只是比寻常人难以对付,末将担心,他们已经有为数不少的人集结,恐其意图谋反。末将想让兵士们尝试一下,看用什么方法可以将其击杀。” 季山泉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担心祝云山用这样的方法在编制军队。如果真的有这样一支军队,那就不是一两个会道法的人能解决的了。 秘卫也说道:“季大人,下职也觉得周将军言之有理。”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等我再问一问,然后就交给你们处置。” 周鼎抱拳道:“多谢季大人。” 四人正要回去,猛然间听到画角亢鸣! 周鼎惊道:“有人偷营!” 云凤愕然道:“偷营?” 且不说现下没有战事,军营是在城中,哪里来的人能不声不响地突破城门,再跑来偷营? 四人一同向画角响起的方向奔去,远远地听到呼喝声与惨叫声。 远远看到,火光照耀之处,一道道佝偻着的身影快如急电! 再近些,季山泉首先看清了那些佝偻的身影,竟然是一些衣衫褴褛的人。衣衫褴褛实则都是好的,有些人根本就是赤身裸體。 这些人将官兵扑倒之后,像猎犬一样咬断官兵的脖子,甚至是撕掉官兵身上的肉,吃进嘴里。 而官兵手中的刀枪,却很难砍到这些人身上,即使偶尔砍中了,也不能造成太大的损伤,反而使得这些人更加的狂躁。 一道身影扑来,冲着云凤。 季山泉翻身一脚,将那个佝偻的人踢飞到空中,随即左手挥出,一道火符正中那人腰间。 “啊……”那人全身起火,嚎叫着跌落在地上,不停地翻滚,但不知为什么,非但不能压灭身上的火焰,反而越烧越旺。 季山泉说道:“用火,用火箭!” 季山泉也是临时起意,想起那个见了阳光便化为灰烬的更夫,所以才用了火符。 周鼎这才反应过来,纵声喊道:“用火箭!快用火箭射他们!” 顷刻时,火箭乱飞,因为这些怪物移动极快,所以弓弩手很难在速射之时考虑到箭矢的去向。 有不少箭矢射中了官兵,也有不少箭矢射向了季山泉等人。 季山泉挡在云凤身前,用灵血剑打飞射来的箭矢,看到有不少怪物向地牢的方向蹿去,季山泉猛然醒悟,这些东西难道是来救尤二的? 当下说道:“快回地牢,怪物朝地牢去了!” 周鼎走不开,秘卫和云凤跟着季山泉向地牢奔回。 已经有怪物蹿到了地牢入口,季山泉叫道:“应灵!” 应灵嗖地蹿了出去,抢在怪物进地牢前,将怪物扑倒,一口咬下怪物脸上的肉,随即‘噗’的吐掉,嚷道:“臭的!” 应灵虽小,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能。对比它的身形,偌大的一个地牢入口,成群结队的怪物愣是闯不进去,都被它连踢带打地掀飞。 季山泉跑到近前,用剑刃割破手指,将血涂在剑身上,然后将一道火符晃着,将整个剑身点燃。 佝偻着身子的怪物不再敢冲上来,而是像狼一样四肢着地,盘桓在不远处。 云凤也照着季山泉的样子做,可胜邪剑却没有生出火焰。 季山泉说道:“你是极阴之血,烧不起来。” “那你不早说!”云凤瞪了他一眼,将指尖放在嘴边吮吸。 季山泉说道:“至少要抓一个活的。” “我来。”云凰祭出缚魂索,抖手套向一个怪物。 但那个怪物却极为敏捷地向后跳开,躲过了缚魂索。 云凤蹙眉道:“这些东西,与其说是僵尸,不如说是野兽。” 秘卫冲了出去。这位秘卫没有去过月隐山庄,等回来的秘卫将季山泉一伙人说得神乎其神,心底深处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这一次与季山泉一同办案,看着季山泉打了两回怪物,说贴符就贴符,说踢飞就踢飞,秘卫觉得,这些怪物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或许仅仅是行动比寻常人快而已。 一刀斩向一个怪物,肚子上却先挨了一爪! 秘卫倒飞回来,血气翻涌。如果从武功的角度来说,这一爪的力度和速度,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秘卫缓上一缓,翻身站起,又冲了上去。 “相公?”云凤侧目看着季山泉,眼中带着讯问之色。 季山泉轻轻地摇了下头。这个秘卫肯定是心里不服气,觉得这些怪物没什么,不让他吃些苦头儿,他是不会甘心的。 秘卫再次冲近,旁边的一个怪物猛然扑过来,将秘卫扑倒在地上。秘卫挥刀要砍,却被怪物一甩手打飞了刀,随后张口向他咬来。 秘卫掐住怪物的脖子,却感觉到怪物力气极大。秘卫收回一只手,握拳猛击怪物的软肋,但每一拳都像打在石头上,击得指骨生疼,而怪物却浑若不觉。 此时秘卫才心中骇然,季大人能一只手将怪物扯倒,用一只脚踩住怪物使其不能动弹,还能一脚将怪物踢飞到空中…… 季大人果然是名不虚传! 一道火符打在怪物身上,怪物立刻周身起火,嚎叫着站了起来。 秘卫就地一滚,站起身跑回季山泉身后。 应灵蹲在云凤的肩头,一伸爪将秘卫的面具扯了下来,看着他问道:“好玩儿吗?” 秘卫极其尴尬,低着头不说话。 “嗷……”地牢里响起嚎叫声,叫声中充满了痛苦。 季山泉说道:“应灵,守好牢门,我进去看看。” 而后转身进了地牢。 “好。”应灵答应一声,跳到地上,指着怪物们说道:“都给我老实点儿!” 尤二嚎叫着,头发开始脱落,身子和手脚都开始有了变化。但因为四肢被铁链绑着,钉在墙上,所以只能不停地晃动着脑袋。 季山泉皱眉问道:“尤二,你怎么了?” “难受啊……”尤二的声音变了,变得低沉暗哑:“我好难受啊……我要喝血,我要吃肉……放开我……放开我!” 季山泉眼看着他变得跟外面那些怪物一个模样,问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319章 又没追上 “嗷……”尤二冲着季山泉咆哮。 冲鼻一股恶臭之气,季山泉微一皱眉,退了一步。 尤二嘶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闭嘴!”季山泉厉声喝斥。 “放开我!”尤二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恐惧,透露着一股原始的慾望,属于野兽的贪婪慾望。 牢门口,似乎因为感应到尤二的嚎叫,十来个怪物同时嚎叫起来。 应灵用爪指着它们叫道:“叫唤什么!闭嘴!” 第一个怪物扑向牢门,应灵纵身跃起,一脚将其踢飞出去,随后怪物们纷纷向牢门扑来。 云凤挥剑冲了上去,一剑削向一只怪物的脑袋,却被怪物双手抱住了手腕! 秘卫大惊,他尚且被怪物按住,更不要说这位娇弱的二小姐,刚要抢身上前,却见云凤抬腿一脚,踢在怪物下腹,顺势向旁一拉,将怪物拉倒在地,随后剑柄一转,左掌心按在剑柄顶端,将胜邪剑刺入了怪物的后脑。 ‘噗’的一声,怪物周身起火。 秘卫怔住,心里有某种东西在崩塌…… 两只怪物同时扑向云凤,云凰手腕一抖,缚魂索从斜刺里卷来,将两只怪物抽飞了出去。 云凰一动用法力,便显了形,秘卫惊见一名与云凤相貌衣着皆是一样的女子,陡然明白了为什么以前的千机门四公子,现在改称二小姐了。 突然间眼前一暗,秘卫一掌拍出,却被怪物撞得飞了出去,再一次血气翻涌,听应灵叫道:“闪远点儿!一个凡人跟着捣什么乱!” 凡人?从来不曾觉得,这两个字竟是如此的伤人。他可是朝廷秘卫,一等一的高手啊! 季山泉从牢里跑了出来,再次点燃灵血剑,说道:“应灵,帮云凰抓一个活的!” “好!”应灵答应一声,盯着一只怪物猛打,一连十几脚,将怪物的双腿踢断,又将怪物的胳膊掰折,然后才丢到云凰身边。 云凰用缚魂索将怪物捆了起来。 云凤已经连杀了三个怪物,突然觉得胸中臆闷,法力竟有些不听使唤! “相公!”云凤惊呼道:“我胸中发闷!” 季山泉挥剑逼退怪物,蹿到云凤身边,左手按上她的脉门,皱眉‘咦’了一声。 云凤问道:“怎么了?” 季山泉一剑劈退扑上来的怪物,答道:“你退后,不要再用法力了,回头再说。” “哦。”云凤答应一声,退到云凰身后,将胜邪剑插回鞘中。 秘卫想了想,走到云凤身边抱拳道:“二小姐,可否借你的兵刃一用?” 云凤答道:“道门神兵,恕不外借。” 秘卫脸色更加尴尬,退到一旁,再不说话。 周鼎那边已经清理了怪物,带着弓弩手赶了过来。但看到季山泉与怪物缠斗,也不敢下令发箭,只能命人围成了一个大圈儿,将剩下的几只怪物围在中间。 又过一会儿,季山泉将怪物斩杀,刚要说话,一支弩箭凭空射来,正中云凰脚边那只怪物的脑袋。 唯一的活口瞬间烧成了灰烬。 应灵尖啸一声,消失不见,季山泉也向弩箭来处奔去。 云凤要跟着追,云凰拉住她说道:“相公不让你用法力,咱俩别去了。” 不多时,季山泉回来了,应灵垂头丧地蹲在季山泉肩头。 所有人都明白,射杀被捆的怪物,是为了防止泄露它们的聚点儿所在,而季山泉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没有追到射箭的人。 季山泉一声不响地走到云凰身边,蹲下来捡起那只弩箭,这并不是一支火箭,为什么射中了怪物,一样会让怪物周身起火呢? 这只弩箭没有铁制的箭头,只是木杆被削尖了,但是箭头儿上却有一股浓烈的蒜味儿。 季山泉转头问周鼎:“有蒜吗?” 周鼎愣了一下,转头吩咐道:“去拿碗蒜来。” 官兵问道:“将军,是要剥好的,还是要带皮儿的?” 周鼎刚要骂,季山泉答道:“要剥好的,拿一大碗来。” 周鼎说道:“去吧。” “是。”官兵答应一声,向远处跑去。 应灵问道:“要开饭了吗?” 云凤笑嗔道:“你就知道吃。” 不多时,官兵取来一大碗蒜,应灵又问道:“光吃蒜呢?” 云凤拍了拍它的头,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嗯。”应灵答道:“折腾了大半宿,还打了架,早就有点儿饿了。” 云凤看向周鼎,周鼎连忙吩咐道:“叫伙头兵造饭。” 应灵说道:“我要吃肉!” 周鼎喊道:“煮肉,大块儿的!” 云凤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周鼎,周鼎接住,怔道:“二小姐,这是?” 云凤微笑着答道:“我们又不是当兵的,哪有吃饭不给钱的道理。” 季山泉没理会他们说话,找一名弓弩手要了一支箭,然后蹲在地上鼓捣。 周鼎问道:“季大人,还用人手儿吗?” “哦。”季山泉反应过来,说道:“没事了,散了吧。” 周鼎转身瞪眼道:“今日所见所闻,若有半句泄露,军法处置!” “是!”官兵们震天响的齐声答应。 周鼎说道:“散了吧。” 云凤看了一眼,见季山泉在用石头捣蒜,便问道:“相公你干么?” 季山泉用下巴指了一下旁边那只没头儿的箭,说道:“这上面有很浓烈的蒜味儿。” 云凤俯身捡起无头箭,凑近鼻子闻了一下,蹙眉道:“那这种怪物还是僵尸呀。” 季山泉摇头,将要来的箭折掉箭头,削出尖,放在蒜汁里泡着。 云凤问道:“你要用尤二试试?” “嗯。”季山泉点头,说道:“如果管用的话,泼蒜汁比射火箭要容易些,毕竟这些怪物的速度太快了。” 泡了一刻钟,季山泉端着碗进了地牢。 “嗷……”尤二一看见季山泉就咆哮,但刚吼了一声,便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慌乱的表情。 季山泉将一些蒜汁倒在尤二的脖子上,尤二使劲儿歪着头,但并没有出现损伤。 季山泉皱眉,拿起泡过蒜汁的箭杆,‘噗’的插进尤二的肩窝。 “嗷……”尤二再次发出吼叫,脑袋疯狂地乱晃,但并没有烧起来。 第320章 事情闹大 云凤说道:“是不是得扎脑袋?” 尤二突然停止了嚎叫,嘶哑着说道:“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季山泉缓缓摇头,如果需要扎脑袋才管用的话,那比用火箭射的难度更大,这样的尝试毫无意义。 另外,为什么要来劫狱?这个尤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难道是为了挑衅示威? 而且这些来劫狱的怪物跟祝云山又不一样。感觉上就像是狗与人的区别。 季山泉看向周鼎,问道:“被刚才那些怪物咬死咬伤的兵士,有没有变化?” 周鼎摇头答道:“没有。”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这只怪物交给你,我们回客栈歇息了。” 应灵说道:“肉还没吃呢,姐姐都付过钱了!” 云凤失笑道:“那你留下等吃吧,吃完了回客栈找我们。” “好。”应灵答应。 回到客栈,云凤说道:“相公,你还没告诉我,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季山泉答道:“没什么问题,你的法力突然间提高了一大截,你要慢慢适应,不能运使得太猛。” 云凤欣喜道:“真的!是不是因为我有了法身?” 季山泉微笑,应该不是因为有了法身,应该是与她体内的仙胞有关系,不过练成法身可能是个引子,但季山泉也不是很清楚,便点头答道:“应该是。” 云凤突然又嘟嘴,说道:“绍雪也有了法身,那她的法力也突飞猛进了吧?” 季山泉微笑道:“应该不会,她没有你的先天条件好,或许你很快就能超越她了。” 云凤又转为欢喜,季山泉说道:“睡吧,明天还得去祝家。” “嗯。”云凤点头,脱了鞋上床躺下。 季山泉吹了灯,上床后抱住了她。 云凤微笑,但随即看到他眼中的异样,不禁慌道:“相公,你……你要干么?” 季山泉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阴阳|交|融,助你增进法力。” 云凰倏然到了门外,正碰上应灵回来。 应灵问道:“鬼灵姐姐,你出来干什么?” 云凰抱起它说道:“别进去了,今天在外面睡,我抱着你。” 应灵缩在云凰的臂弯里,不高兴地问道:“那是不是以后都不能跟姐姐睡了?” 云凰沉默,原先没到这一步,不用想,这以后再出门儿,至少要订两间房,不然她和应灵连个待的地方都没有。 祝云山回到了藏身的聚点儿,祝夫人见他满脸怒气,问道:“还是打不过?” 祝云山沉着脸答道:“那些半尸都是废物!” 祝夫人沉默,他们的儿子也是半尸,整天像狗一样吃肉啃骨。 沉默了半晌,祝夫人说道:“别再跟那个道士争了,咱们想要血食,随便哪里都能找到。” 祝云山摇头,冷冷地说道:“那个人有朝廷的背景,手眼通天,被他盯上了,必然是不死不休!无论咱们去哪里,他一旦得到消息,肯定会追来。而且,他好像也不是凡人,他身边那个女人,还有一只巴掌大的畜牲,都很厉害。” 祝夫人想了想,说道:“那咱们引他去北方,让尸祖收拾他。” 祝云山思索了半晌,摇了摇头,说道:“尸祖让我在中土腹地打开局面,如果仅仅因为一个道士就跑回去,恐怕很难交代。” 祝夫人蹙眉道:“几十次转化才能有一次成功,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 祝云山点头,说道:“我也想了,应该是这些穷鬼平常吃得不好,体质太弱,还是得转化有钱人。” 祝夫人说道:“有钱人夜里也不出来,没有宅主人的允许,咱们又进不了宅子。” 祝云山说道:“去琼玉馆。” 祝夫人说道:“你不是说,转化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会把事情闹得太大吗?而且这些公子哥儿可不好管束。” 祝云山说道:“有这个道士搅局,再想偷偷摸摸的已经不可能了。咱们需要很多人手,才能把这个道士除掉!” 祝夫人缓缓点头,说道:“既然你想好了,那你就去做吧。” 第二天,天刚亮,便响起敲门声,云凤呢喃了一声,没有醒,季山泉给她盖了盖被子,起身下地,披上衣服开门出来。 秘卫轻声说道:“季大人,昨天夜里出事儿了。” 云凰站在一旁说道:“相公去吧,我陪着凤儿。” 季山泉点头,对秘卫说道:“去雅间儿说吧。” 昨夜,从琼玉馆跑出许多怪物,在大街上嘶吼奔跑,将巡夜的官兵也咬死咬伤不少,连周鼎都受了伤。 季山泉惊问道:“周将军如何了?” 秘卫摇了摇头,答道:“虽然是咬在手臂上,但情况不大好,随军的大夫给看了,但只能止血,并不能阻止伤势漫延。” 季山泉起身说道:“带我去。” 云凤又睡了半个时辰才醒,睁开眼看到云凰,瞬间脸红,扯着被头盖住了脸。 云凰拍了她一下,微笑着说道:“别害臊了,快起来洗漱吧,相公带着应灵去军营了,昨晚又出事儿了。” 云凤猛然掀开被头,愕然问道:“怎么不叫醒我?” 云凰微笑着答道:“相公说累着你了,心疼你,要让你多睡会儿。” “讨厌~”云凤再次脸红。 周鼎靠在榻上,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满脸的冷汗,左小臂上缠着白布,已被血洇透。 季山泉走到榻边,问道:“周将军,感觉如何?” 周鼎睁开眼睛,咬着牙答道:“季大人……我这胳膊……疼得钻心。” “我给你看看。”季山泉说着,将周鼎手臂上的布掀掉,看到他小臂上被咬掉了一块肉,整个伤口都已经发黑。 季山泉皱眉,说道:“拿糯米来。” “不用了。”周鼎说道:“军医已经试过了,说不是尸毒。” 季山泉低下头闻了闻,确实没有尸毒的气味,但也没有血腥味儿,转头对应灵说道:“应灵,你来尝尝周将军的血。” 应灵跳到榻上,周鼎有些惊恐地看着应灵,应灵龇了下牙,季山泉嗔道:“别胡闹,他都伤得快死了,你还吓唬他干什么?” 第321章 驱阴气 应灵伸出舌头,在周鼎的伤口上舔了一下,随即‘噗’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嚷道:“臭的!” 臭的……季山泉琢磨,这种怪物应该也算是僵尸,可为什么没有尸毒?那会不会是阴气所致? 季山泉一分一分地摸着周鼎的手臂,觉得伤口周边都有些发硬,直到大臂上端,才觉得柔软,便用刀尖刺破大臂,立刻闻到了血腥味儿。 应灵不等季山泉吩咐,就在出血处吸了一口,说道:“这里的血是好的。” 季山泉对周鼎说道:“周将军,省时省力的办法,就是将这条手臂斩断……” 周鼎不等他说下去,攥紧了季山泉的手说道:“季大人,没有一条手臂,我就成了废人!季大人……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呀,否则……我宁愿死了省事。”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得把你绑起来,免得你疼痛难忍,乱晃乱动。” 周鼎说道:“季大人,末将能忍!” 季山泉摆了摆手,说道:“你听我把话说完。首先,拔阴气的痛苦,不是你能想像的。其次,如果我治不好,而你的伤势再这样恶化下去,我还是要斩断你这条手臂,那么就相当于你多受了一番苦楚。” 周鼎犹豫了一下,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季山泉说道:“末将相信季大人。” 季山泉哑然失笑,说道:“你不要这么说,我不是神仙,我只能尽力。” 转而对秘卫说道:“秘卫,叫两个人来,扶周将军去地牢。” 进了地牢,季山泉问道:“周将军,有没有比刚才疼得更厉害了些?” 周鼎答道:“是呀,是比刚才疼得更厉害了些,这是为什么?” 季山泉心里一松,答道:“因为地牢里阴气重。” 伤也好,病也罢,最怕的就是不知道缘由,如今知道了缘由,治起来就容易了。 这种怪物,不管是不是僵尸,毕竟是游走于夜间的东西,怕阳光,怕火。自然是阴气重。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种怪物的阴气并不显,所以季山泉和应灵才会屡次追丢祝云山。 季山泉也告诉了应灵,让它再碰到祝云山时,朝他身上吐妖毒,作为记号。 应灵答应了,但也说了:“吐得着才行。” 到了里边,看到尤二还被钉在墙上,季山泉想了一下,走到尤二身边。 尤二瞪着季山泉,嘶哑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季山泉答道:“治伤,先拿你试验一下。” 说完,撕掉尤二的衣袖,拔出灵血剑,将尤二的手臂斩掉一块肉。 “嗷……”尤二嚎叫。 季山泉问道:“你还能感觉到疼?” 尤二骂道:“杀千刀的臭道士,你不得好死!” 季山泉掏出驱阴符,淡淡地答道:“我且死不了呢。” 随后将驱阴符按在尤二手臂上的伤处,一股白烟冒起。 尤二疯狂的嚎叫,不停地用后脑撞着墙。 周鼎心头发颤,难怪季大人说要将他绑起来,这就是拔阴气吧? 一刻钟后,尤二并没有因为驱除阴气而着火,只是眼见着就衰老了许多。 季山泉恍然明白,对于这种怪物来说,阴气成了它们的命力,这和云凤那种极阴之体不一样,怪物的体内,是阴气转变成了命力,驱除阴气,就相当于耗损它们的命力。 而至于被太阳照到就着火,季山泉猜测,那是因为阳光是极致之阳气,因为强盛的阳气使得这些怪物的命力急速消耗,最终使得极阴转极阳,而它们的身体又不能承受阳气的炙热,所以就烧了起来。 就好像阴气重体弱的人,如果常时间晒太阳,会感觉头晕眼花,皮肤躁痒一样,只不过,这些怪物要比寻常人的反应大很多而已。 至于它们的命魂,应该是被炙热的阳气一同焚化了。 当然,这只是季山泉的猜测,没有任何依据。 季山泉收回驱阴符,发现驱阴符已经发黑,消耗得也差不多了,便随手丢掉,对两名扶着周鼎的官兵说道:“将周将军绑在长凳上,绑紧,脑袋也用绳子勒紧。” 两名官兵虽然知道是要给将军治伤,但还是看着周鼎,等着周鼎吩咐。 周鼎有些犹豫了,眼见尤二那么痛苦,而且季大人还说了,如果治不好,还是要斩断手臂,那何必还要受这一回罪呢? 可是……真要让他舍了这条胳膊,他又心不甘,情不愿。 周鼎咬牙说道:“照季大人的吩咐做。” “是。”两名官兵答应,扶着周鼎到长凳上躺好,然后将他捆了个结实。 绑紧之后,周鼎说道:“退下吧,看好牢门,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两名官兵答应,一同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季山泉走到周鼎身边,先用银针封了周鼎的魂舍和魄室,然后掏出一张驱阴符,按在他手臂上的伤处。 “啊……”云凤刚到地牢门口,便听到这惨绝人寰的叫声,不禁心头一颤。 地牢门口的官兵阻拦道:“周将军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 “放肆!”云凤斥道:“我乃季大人之妻,卫国公之女,还是仙家弟子,你们敢挡我?活得不耐烦了!” 两名官兵低着头让在一旁,云凤报出的这一串名头,哪个他们也惹不起。 云凤快步进了地牢,看到周鼎面孔扭曲,手臂上冒着白烟,问道:“相公,怎么不打晕了他再治?” 季山泉答道:“打晕了怕出事儿,他醒着容易掌握分寸。” 云凤蹙眉,一刻钟后,周鼎的鬓角出现了白发,云凤愕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季山泉答道:“这种怪物的能力很奇怪,它们体内的阴气可以转化为命力,驱除阴气,就相当于减损命力。” 周鼎带着哭腔儿喊道:“为什么我还不昏死过去呀?” 季山泉答道:“我封住了你的魂舍和魄室,你不会昏死过去的,再忍耐一下,估摸着再有一刻钟就好了。” “啊……”周鼎继续放声惨叫。 “呵呵。”应灵站在季山泉的肩头上,看着周鼎发笑。 第322章 除不了根儿 云凤揪着它的耳朵将它拎过来抱进怀里,斥道:“不准幸灾乐祸!” “哦。”应灵答应。 秘卫一直站在旁边沉默着,其实心里早就开始哆嗦,周鼎虽然只是个侍郎将,但也是从疆场上拼杀过来,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而且在这军营之中,除了主将就是周鼎了,能让他舍弃威严,如此放声惨叫,那得有多疼?估计换了是自己,恐怕也忍受不了吧? 一名官兵走进来,附耳对秘卫说了几句。 秘卫挥了下手,遣走官兵后,走到季山泉身边,说道:“季大人,金州刺史杨兴来了,要见下职,季大人要不要一同见见?” 季山泉摇头道:“我不见了,你去吧。” 秘卫说道:“季大人行事低调,杨兴应该不知道季大人在军营,所以他无意冒犯大人。” 季山泉答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挑理,我是真不想跟地方官打交道,耽误事儿。如果不是碰巧遇到了你,我也会躲着官兵的。” 秘卫恍然,抱拳道:“那下职先行告退。” 云凤在一旁听不太真切,因为周鼎叫喊的声音太大,但大概意思还是听明白了。 待秘卫走后,云凤走到季山泉身边,说道:“相公,你说话别这么直,人家毕竟是皇上身边儿的人。” 季山泉一笑,答道:“无心名利,无意朋党,我这样儿的官员,任何一个皇帝都会喜欢的,而且我又不入朝做事。” 云凤白了他一眼,虽然他说得也在理,但还是嗔道:“那也应该亲善一些呀。” 季山泉微笑道:“那你昨天也没把兵刃借给人家使啊。” “哼!”云凤抬手扇了他肩膀一下。 应灵说道:“这位周将军都已经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你们还有心情打情骂俏?我笑两声都要被说成是幸灾乐祸,那你们这算什么?” 云凤将它捧到眼前,凶巴巴地说道:“不想吃肉了是吧?” 秘卫来到营房,杨兴连忙起身拱手道:“下官杨兴,见过秘卫大人。” 秘卫应道:“不必拘礼,杨大人请坐吧。” 两厢落座,杨兴陪着笑脸拱手道:“下官蒙皇上恩遇,代天巡狩,司牧一方,常常……” “说正事儿。”秘卫打断了他,不光是季山泉觉得这些地方官啰嗦,秘卫办差多年,也是烦透了这些人说话转弯抹角。 杨兴有些尴尬,笑了笑,说道:“昨夜歹人逞凶,残害无辜百姓,驻军不辞辛劳……” “说正事儿!”秘卫再次打断他,要不是品级相差不大,秘卫肯定是要拍桌子了。 杨兴犹豫了一下,说道:“驻军将城中大户都围了起来,这些大户心里害怕,都到下官那里去哭诉。” “哭诉?”秘卫嗤笑了一声,说道:“驻军又没有抢人抢物,他们哭诉什么?” 杨兴答道:“是下官措词不当,但他们毕竟是大户,下官以为,还是应该安抚一下。” 秘卫说道:“有些事涉及到机密,我不能告诉杨大人。请杨大人回去告诉那些大户,驻军是为了保他们的性命,并不是要拿他们怎么样。凡是被围的人家,都是家里的不肖子在琼玉馆出了事,在这件事查清之前,驻军都会守在他们的宅院外面。告诉他们,天不亮的时候,千万不要出门,否则后果自负!” “是,下官回去就对他们说。”杨兴答应,转而又说道:“琼玉馆人去楼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不知是什么缘由?” 秘卫答道:“此事涉及到机密,所以由驻军访查。杨大人,你还是不要盼着琼玉馆有鬼影子的好。” 杨兴一愣,他说鬼影子,无非是打个比方,可听秘卫的意思,还真有鬼影子,难不成琼玉馆闹鬼? 秘卫又说道:“当时琼玉馆到底有多少人,驻军也搞不清楚,只是看住了一些家中报了官的,如果城中出了什么事,不要让衙差去查看,来知会驻军就好。” 杨兴突然感觉到事非寻常,他不宜再多听多问,当下起身拱手道:“下官知道了,下官告退。” 地牢里,周鼎停止了叫喊,人已经筋疲力尽,而伤处也不再冒起白烟。 季山泉说道:“应灵,再尝尝伤处的血。” 应灵跳到周鼎手臂上,舔了一下伤处,点了点头,说道:“不那么臭了。” 季山泉皱眉,又摸了摸周鼎的手臂,发现伤处附近还是发硬。 季山泉叹了口气,驱阴符已经不起作用了,可是很明显,阴气并没有完全驱除,如果再有反复,恐怕会更凶猛。 周鼎虚弱地问道:“季大人,怎么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除不了根儿,怕有反复……还是得斩断这条手臂。” 周鼎沉默,过了一会儿,轻声哭了出来,受了这番罪,结果还是要斩断手臂。可这也不怪季大人,因为在治伤之前,季大人就有言在先,如果治不好,还是要斩断手臂,是他自己想留着这条手臂,是他让季大人给他治伤的。 云凤问道:“把周围的肉都挖掉行不行?” 季山泉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因为季山泉猜测,之所以不能除根儿,应该是阴气已经入骨,转为了命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把肉挖掉又有什么用呢?除了活受罪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看季山泉的神色,云凤就知道自己的提议没用,讪讪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周鼎看着季山泉问道:“季大人,二小姐的法子不管用吗?”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何必再这么活受罪呢?你这也算因公负伤,我向皇上呈折,再让秘卫替你说话,皇上不会亏待你的。” 周鼎闭着眼睛摇头,他在意的不是日后的生计,他是将军,而且是真正打过仗的将军。 他要的是驰骋沙场的快意,生死来去的豪情! 他还年轻,国内的战事虽然已经止歇,但北方蛮夷仍在扰边,他还盼着能有一天重催战马,再提银枪,纵横于风雪边塞,厮杀于万顷狼烟。 可没了这条手臂,他就成了一个废人。 第323章 极阳 季山泉还待再劝,云凤扯了扯他的衣袖,待他转过脸来,云凤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云凤出身千机门,最是明白这男儿热血,周鼎将要失去的不是一条手臂,而是身为男儿的满怀壮志,以及胜于性命的尊严。 季山泉以道家的恬淡之心去理解周鼎,是完全不对的。 看到云凤的神色,季山泉猛然想起千机门益州分舵那些门人,明知必死无疑,却强忍痛楚,依旧铁骨铮铮。 凡人,往往并不在意生死,而是要争一口气。 季山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再试试别的法子。” 周鼎的眼中再次现出了生机,说道:“季大人,只要能保住这条胳膊,再大的罪我也愿意受!” 季山泉点了点头,掏出针包,在他伤处周围下了针。 云凤蹙眉道:“相公,你这是……要用火烧?” 因为云凤看到,季山泉将周鼎手臂上所有的经脉都封住了,这块伤处成了一块‘死地’,而之所以要将伤处变为死地,云凤能想到的解释就是防止在火烧的时候,阴气延经脉向别处乱蹿。 可是,将肉烧死之后,这条手臂虽然能留下,但也不好使了吧? 季山泉摇了摇头,用火符烧,虽然不知道能否奏效,但肯定会烧坏手臂,那和斩断没有什么分别。 季山泉掏出一张空白的符纸,咬破指尖,画下一道符。 云凤看着那道符,问道:“这是什么符?” 季山泉答道:“极阳符。” 云凤愣住,片刻后问道:“极阳是什么?纯阳的意思?” 季山泉答道:“纯阳指的是篦除‘阴’之所余者,是为纯粹之意。而极阳,乃是众阳之宗,极致之意。” “哦。”云凤应了一声,很明显还是不能完全理解。 季山泉看着周鼎说道:“周将军,这极阳符是我第一次使用,不知道会出现何种情形,你愿意一试吗?” 周鼎答道:“末将愿意。” 季山泉又说道:“极阳入骨,会比火烧还要疼上数倍。” 周鼎咬牙说道:“来吧!” 季山泉按符按在了周鼎手臂上的伤处。 周鼎突然瞪大了眼睛,歪着眼睛使劲儿地看向左臂的方向,半晌后,突然发出一声不似活人的嚎叫,全身战栗,拼命挣扎,带得长凳都左右摇晃,乒乓作响。 云凤有些惊恐,不自觉地躲到了季山泉身后。 季山泉盯着周鼎手臂上的伤处,看到骨肉都变得火红透亮。 ‘嗖’的一声,周鼎手臂上的一根银针飞了出去! 季山泉一惊,那是扎在小肠经上的银针,与心经互为表里。季山泉一指点向周鼎心口,但周鼎还是挣断了绳子,翻到了地上。 “啊!啊!啊……”周鼎用右手攥着左手臂,人在地上打滚儿。 云凤惊道:“怎么会这样?” 季山泉心里也有些发慌,极阳之气崩开了封针,潜入了心经,心为阳光,更是力魄所凭,这样下去,心脏负担不了极阳之气,最终会血气逆行,呕血而亡。 季山泉上前按住周鼎,叫道:“云凤,将你的血滴在他的伤处。” 云凤拔出胜邪剑,划破手掌,刚要上前,季山泉却猛然被周鼎掀飞出去。 云凤一怔,周鼎嚎叫着站了起来,攥着手臂,面容已经扭曲到了极致。 季山泉叫道:“用舌尖血喷他!” 云凤立刻咬破舌尖,喷到周鼎脸上。 ‘滋滋’声响起,云凤的血在周鼎的脸上冒起了白烟。 云凤惊道:“他……” 季山泉扑上去将周鼎扳倒,叫道:“快滴血。” 云凤连忙扑上去踩住周鼎的左臂,攥紧了拳头,将血滴进他的伤处。 “啊……”周鼎猛然挥手,将两人同时掀飞了出去,眼神变得凶残,直直地盯着季山泉。 云凤将手上的血抹在了胜邪剑上,如果周鼎发疯,就砍了他! “噗……”周鼎喷出一片血雾,两眼一翻,向前扑倒在地。 季山泉连忙到跟前查看,发现他魂舍的银针也不见了,命魂因剧痛而移位,所以人才昏了过去。 季山泉将周鼎翻过来,检验他的左臂,看到伤口处已经恢复正常,也不再发黑,按了按,也不发硬了。 季山泉唤道:“应灵,过来尝尝他的血。” 应灵跑过来舔了一下,点头道:“好了。” 云凤心中一喜,却见季山泉仍然皱着眉头,便问道:“相公,你怎么不高兴?” 季山泉轻叹了一声,答道:“伤虽然治好了,但极阳之气攻心,至少减寿十年。” 云凤想了想,微笑着说道:“凡人这一生,十年少弱,十年老迈,少弱时懵懂,老迈时无奈,相公你替他减去了那无奈的十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季山泉哑然失笑,拉着她的手向地牢外走去。 到了地牢外,告诉官兵将周鼎抬回房中休息,然后季山泉领着云凤离开了军营。 秘卫一直没有回来,是因为不想看到周鼎痛苦的样子,而且觉得极有可能还是得斩断手臂。 但没过多久就听官兵说季大人已经离开了,而且周将军的手臂也没有被斩断,秘卫问季大人有没有留话,官兵回答说没有。 秘卫叹了口气,季大人说过不愿意与官打交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别找上门儿去惹人厌了。 回到客栈,云凤淘了手巾给季山泉擦脸,季山泉扬着头,将她抱紧。 云凤羞笑,不敢看他的眼睛。 应灵说道:“你们够了啊,昨天夜里我和鬼灵姐姐就在外面待了一宿。” 云凤羞恼着嗔道:“滚!” “就不滚。”应灵坐在桌面上,瞪着云凤说道:“我天天盯着你们,让你们做不成事儿!” 云凤满面飞红,娇嗔道:“相公,你看它呀……” 季山泉失笑道:“是该多要间房了。” 入夜,两人再次来到祝家门外,看到今夜门口的灯笼没有点着。 云凤轻声说道:“应该没人,白来了。” 季山泉轻声答道:“不白来,我本来也没指望着今天夜里能有人,我只是要在这里布个阵,等着祝云山入套儿。” 第324章 得知踪迹 季山泉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追又追不上,找又找不着,这样耗着不是个事儿。 祝家这个宅子让季山泉生出一些推测,这个宅子已经没人住了,却依然收拾得整洁干净,那么祝云山必定是个爱干净的人。 另外,宅子来过官兵,祝云山还被季山泉堵着过一次,而这个宅子却依然完好的保留着,没有一把火烧掉,这就足以说明祝云山很贪财。 所以,与其漫无目的地去找,还不如布下阵法,守株待兔。 祝云山这种怪物,阴气化为命力,既可是说是‘尸’,也可说是‘妖’。 对付祝云山,最合适的阵法,莫过于百鬼屠妖阵。 可是季山泉不想驱动无辜的阴魂,更不能犯戒招来厉鬼恶鬼! 因此,还是得从阳阵上想办法。 但阳阵也不能布得太厉害,否则被祝云山察觉到,就不会钻进来了。 斟酌了一下,季山泉在宅子里五个方位,以五行符布了一个五行生阳阵。 这个阵的好处在于,没有阴物进入的时候,阵是不会显现出阳气的。即使阴物进入阵中,一时片刻也不会暴发出阳气,而是缓缓生发,越来越厉害。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让祝云山在阵中待得足够久了。 翻墙出来,季山泉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云凤问道:“还有什么事?” 季山泉答道:“等粪车。” “什么?”云凤蹙眉,下意识地抬手掩住口鼻,问道:“你要干么呀?” 季山泉答道:“这个宅子这么整洁干净,要是泼满大粪,你猜祝云山会不会气得发疯?” 云凤眨了眨眼睛,应灵说道:“姐姐,咱们先回去吧。” 季山泉说道:“应灵要留下盯着。” “又是我!”应灵嚷道:“怎么又是我?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云凰微笑着说道:“别吵了,谁让你跑得快呢,我跟你一起留下。” “哦。”应灵瞟了云凤一眼,说道:“给他们俩腾地儿是吧?” 云凤羞恼着一把抓过去,应灵跳开,咯咯怪笑。 季山泉笑了笑,没有说话。 等来粪车,季山泉给了拉车的人一小块儿碎银子,然后把一车粪全都泼进了祝家院子里。 拉车的人问道:“公子,你跟祝家有什么仇啊?” 季山泉随口答道:“他欠我钱,我找不着他。” 拉车的说道:“有人在金桥村附近见过祝老爷。” 季山泉惊喜地问道:“金桥村在哪儿?” 问清楚了金桥村的位置,季山泉跟云凤回了客栈。 应灵很不高兴地问云凰:“都知道地方了,为什么不去找?还把咱们留在这儿喝风。” 云凰微笑道:“这些怪物晚上活动,那你猜它们白天干什么?” “睡觉呗。”应灵气哼哼地说道:“季道长也回去睡觉了。” 云凰笑问道:“你在气什么呀?” 应灵答道:“我不能睡觉啊,我又不像你,不用吃饭睡觉。” 云凰微笑道:“我抱着你,你睡吧。” 应灵跳到云凰怀里,蜷缩起来问道:“鬼灵姐姐,做鬼有意思吗?” 云凰答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有相公,有家人,既不孤单,也不用游荡,还不用吃饭睡觉,挺有意思的。” 应灵嘟囔道:“我姐姐就很孤单。” 云凰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夜色浓重,静谧安详,云凤嘴边带着笑意,沉沉地睡着,恍惚间到了一处山顶,眼前云涛翻涌,耳边乐声悠扬。 云凤蹙眉,四下里看了看,这一处山顶极为开阔,长满了琼花玉树,别样的清幽。 一名少女满脸带笑地跑了过来,近前看着云凤福身道:“姐姐,娘娘找你呢,快回去吧。” 云凤愕然问道:“什么娘娘?找我做什么?” 但少女却答非所问地说道:“姐姐,别总是跑来这里看人间了,有什么好看的,比咱们这里差远了。” 人间?云凤转回身,却只看见云深雾绕,哪里有什么人间? 少女拉住云凤的手,扯着云凤说道:“姐姐快走吧。” 云凤周身不听使唤地跟着少女前行,一忽间到了一座宫殿前,这座宫殿金碧辉煌,云凤刚迈步走上台阶,突然宫殿消失了,而她却在云涛之中坠落! “啊!”云凤一惊坐了起来。 季山泉连忙起身,将她搂在怀里,用被子将她裹住,轻声问道:“做噩梦了?没事吧?” 云凤依偎在他怀里,缓缓地摇头。 季山泉轻声问道:“梦见什么了?” 云凤喘息了一会儿才答道:“梦见我从云端坠落,肯定是哪个混蛋推的我!” 季山泉哑然失笑,抱着她躺倒,又给她掖了掖被子,说道:“再睡会儿吧,天还没亮呢。” 云凤搂着他,轻声说道:“天亮了再去订间房吧,姐姐连个待的地方都没有,再说……你不抽空儿陪陪姐姐呀?” 季山泉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答道:“知道了。” 天色将明,云凰叫醒应灵,说道:“我得回去了,你在这儿盯着。” 应灵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道:“天都快亮了,那些怪物还会来吗?我也回去。” 季山泉早早起身,拉开门看到云凰,刚想说话,就听到脚步声响,转头看见秘卫走了上来。 季山泉微一皱眉,云凰轻声说道:“相公别烦,他也是因为皇命在身,我先进去了。” 秘卫低着头说道:“季大人,昨夜城北一家大户有动静,他家失踪的儿子回来,咬死了两名兵士。但可惜没有抓到,被咬的兵士被押在军营地牢,已经变成了怪物。”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昨夜有人告诉我,说在金桥村见过祝云山,你要不要带人跟我一起去看看?” 秘卫抬起头看了季山泉一眼,目光中既有惊喜,又有疑惑。惊喜的是居然知道了祝云山的踪迹,疑惑的同样也是居然知道了祝云山的踪迹。 秘卫答道:“下职即刻回去调兵,在东城门恭候季大人。” 季山泉一笑,说道:“不要带兵,这种事,不是人多就能办成事儿的,带几个管用的就好,巳时初在东门会合。” “是。”秘卫躲身抱拳,说道:“下职告退。” 第325章 什么都没有 金桥村,距金州城五十余里,背靠一座大山,只有三十几户人家。 未时初,季山泉等人到了金桥村,虽然村子不大,可大白天的连个人影儿都看不到,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下了马,云凤扯了扯季山泉的衣袖,轻声说道:“我心里突然有种厌烦的感觉,不愿意靠近这里。” 季山泉惹有所思地四下里看了看,问秘卫及其带来的五名兵士:“你们心里是不是也不愿意靠近这里?” 五名兵士互相看了看,一同答道:“没有。” 秘卫说道:“季大人,下职在十丈之外,心里就已经生出厌恶,不想靠近这里,但职责所在,所以下职没有说。” 听秘卫这样说,五名兵士又同声说道:“我们也是。” 季山泉沉默着点头,这个村子明显是没有活人了,但这么久的也没有被人发现,自然是跟这种厌恶的心情有关系。 能让人离着老远就心生厌恶,应该会有阵法。 季山泉跳上旁边的大树,两个起落到了树冠上,踩着一根极细的枝条,上下晃悠着。 云凤仰头看了一眼,嘟囔道:“居然能爬到那么高。” 秘卫本来在季山泉纵身而起时想着跟上去,但看到季山泉所在的位置,秘卫没有动,因为想站在那样细的一根树枝上,恐怕不是轻功好就行的。 季山泉在空中俯看,发现村子里用方砖砌了路,形成了一个奇怪而繁杂的图案,而且所用的方砖,颜色有些发黑。 季山泉没见过这种图案,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既然有意砌成这样,必然是有用途的,至于方砖的颜色,想必是因为曾经在浸过血。 季山泉落回地上,说道:“村子里有个用方砖砌成的图案,但是我没见过,不知道是哪国家的。” 应灵问道:“不会是上古的吗?要不要我回去找我姐姐和巫阳问问?” 季山泉答道:“不用了,我没有察觉到异样,说明即使是个阵法,它的法力也远在我之下。” 应灵没说话,云凤扭脸看着它,轻声问道:“想绍雪了?” “嗯。”应灵答道:“我姐姐很孤单。” 云凰在玉佩中说道:“绍雪有巫阳陪着,还有师父和一帮弟子,哪会孤单?凤儿你不要理它,它就是这两天没睡着床,在那儿找事儿呢。” 云凤浅笑了一下,应道:“嗯。” 季山泉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后是小半盒朱砂,割破手掌,将血滴入盒中,和匀。 然后对秘卫和五名兵士说道:“用手指沾着朱砂,擦到脖子两侧和额头上。” 六人照做。 待他们擦完后,季山泉用手指沾着盒中的朱砂,在村口画了一道符。 云凤认得,是极阳符。 应灵问道:“姐姐不用擦吗?” 季山泉答道:“不用,云凤已经有了法身。” 秘卫说道:“季大人,擦完这朱砂,下职心里那股厌烦的感觉没有了。” 季山泉看向五名兵士,五名兵士一同点头。 “那就好。”季山泉点头,至少说明朱砂还是管用的。 进了村子,季山泉先看了地上的方砖,确认是用血浸过的。季山泉俯在地上闻了闻,觉得九成是人血。 这个阵布得很巧妙,如果不是从上面看的话,会以为只是村里的路而已,而且像季山泉这样法力高的人,根本感觉不到这个阵的存在,反倒是法力低,或许没有法力,才能受这个阵的影响。 如此说来,这应该是一个用来驱逐凡人的阵法,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法门。实则道家也有驱逐凡人的阵法,但都是那种像鬼打墙一样,让凡人走不到附近,而不是这种让凡人心生厌恶,不愿意走近。 检查了所有的房屋,都是没人没家具,灶间里也没有锅碗瓢盆儿,但是很干净,地面上和墙上,都是一尘不染。而且最重要的是,任何一个房子里,都没有暗门或是机关。 季山泉沉思,既然布了驱逐凡人的阵,就应该是想保护什么,可这里什么都没有,难道是保护这些房子? 云凤说道:“去看看水井,或许密道口在井里。” “嗯。”季山泉点头。 一伙人来到井边,季山泉围着井转了一圈儿,并没有在井壁上发现入口或是机关,而且井里满是树叶,水都有些发黑了。 季山泉皱眉,房屋都很干净,怎么用来喝的水却这么脏?难道这些怪物不喝水?即使不喝水,想必也不会在这么脏的水里出入吧? 应灵瞪着季山泉,抢先说道:“你别打算让我下去找密道口啊!打死我也不下去!” 云凤眼睛望着井口,嘴里轻声念叨:“熏鸡……酱肉……猪蹄……蒸鱼……” “好了!”应灵嚷道:“我下去还不行吗!” 季山泉看着它,说道:“下去吧。” “哼!”应灵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跳进了井里。 片刻工夫儿,应灵蹿了上来,不高兴地说道:“没有!” 云凤嗔道:“你看了吗?才刚下去就上来。” “看了!”应灵嚷道:“我都沉到底了!” 季山泉没说话,原本也不觉得井里会有密道。 想了想,季山泉又跳到树上,看着方砖路形成的图案,在图案的西北和东南各有一个圆圈儿,其实如果不是这两个中规中矩的圆圈,季山泉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个阵法。 路嘛,尤其是村子里的路,纵横交错,总会形成图案的。可这两个圆圈儿太过于惹眼了,而且完全没有必要砌这两个圆圈儿。 而且两个圆圈儿的中间都没有任何东西,只是颜色有些发黑的土地。这也是不对的,圆圈儿的大小,足够容纳五个人挤在里面,这样一个范围,绝不可能寸草不生。 除非,这两个圆圈儿是结界的入口和出口。 可如果是结界的出入口,为什么察觉不到任何的法力震动? 据季山泉所知,凡是结界,都要有法力维持着,难道这种阵法不需要吗? 季山泉落回地面,说道:“阵的西北方和东南方各有一个圆圈儿,我怀疑是结界入口儿,咱们过去看看。” 第326章 未知的结界 云凤心中疑惑,如果有结界,怎么会察觉不到法力? 但云凤首先选择相信季山泉,所以什么都没说,跟着季山泉向东南方向走去。 先到了东南方那个圆圈儿,季山泉站在砖路上,伸出手探了探,还是没有察觉到法力。 想了想,迈步走向圆圈儿。 “相公!”云凤连忙追进去拉住他,蹙眉嗔道:“忘了月隐山庄的事吗?就算要进去,也得拉着我一起呀。” 季山泉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是觉得这里应该是出口。” 云凤脸色不悦,但当着外人,也没有再说什么。 探查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异样,一行人又到了西北方。 季山泉伸出手,依然没有探查到任何法力震动。 云凤说道:“相公,我突然觉得有些凉。” 季山泉眨了眨眼睛,握紧她的手,说道:“咱们走过去试试。” “嗯。”云凤点头答应,对应灵说道:“你留在圈儿外,如果我们有什么意外,你立刻去叫绍雪来。” “好。”应灵答应一声,跳到了秘卫肩头。 秘卫哆嗦了一下,应灵斜着眼睛看着他,‘嗤’了一声。 秘卫说道:“季大人,下职陪你们一起进去。” 应灵抢着说道:“不用逞能,你是凡人,在月隐山庄时,凡人到最后都成了累赘。” 秘卫微微低下头,虽然心里极为搓火,却也无可反驳。 云凤说道:“不用理它,它只是个不通人情的畜牲。” “噗!”应灵朝云凤吐了口口水。 云凤瞪眼道:“又欠揍了是吧?”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别闹了,先办正事儿。” 说完,拉着云凤迈进了圆圈儿。 “相公!”云凤眼前一片漆黑,迎面有凉风吹来。 云凰现身出来,轻声说道:“别嚷,咱们好像进到了结界里。” 云凤心里有些发慌,摸索着抓住云凰的手,轻声问道:“相公呢?” 季山泉愕然站在圆圈儿里,他明明是攥紧了云凤的手,可为什么云凤会突然消失了呢? “云凤!”季山泉大声喊:“云凰!” 应灵跳到季山泉肩头,使劲吸着鼻子,说道:“就在旁边啊,我刚才朝姐姐身上吐了口水,气味就在旁边啊!” 季山泉皱紧了眉头。 应灵嚷道:“想办法啊!用极阳符把这里炸开!” “不行。”季山泉沉着脸,如果这里真有一个结界,而云凤和云凰又进了结界的话,那么用极阳符炸开结界的后果,实难预料。 应灵叫嚷道:“为什么姐姐没了,你还在这儿?是不是你把姐姐弄没的!” “放屁!”季山泉一把攥住它,举在眼前说道:“云凤和云凰是我娘子,我就算把你弄没一百次,也不会故意把她们俩弄没,帮不上忙就给我滚远点儿!” 说完甩手将应灵扔出好远。 应灵倏然回到季山泉脚边,使劲吸着鼻子,说道:“姐姐往这边走了!” 云凤渐渐适应了黑暗,其实也不是特别的暗,还是有光亮的,只是光亮很远。 摸索着往前走了一段路,突然发觉这里并不是一个甬道,完全不用猫着腰走直线。 云凤掏出长明符,云凰连忙握住她的手腕,轻声说道:“吉凶未卜,事态不明,不要擅用法力。” 云凤轻声说道:“我看不真切呀。” “嗷……”不等云凰再说话,周围突然响起嘶吼声。 云凤手腕一抖,将长明符晃着,甩手抛向空中。 “嗷……”这一次的吼声,却似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周围,满是衣衫褴褛,佝偻着身子的怪物! 这些怪物虽然没有獠牙,却有着饿狼一样的眼神,嘴角边滴着发黑的涎液,伏地的手脚上,都长着寸许长,尖利发黑的指甲。 或许是因为长明符的关系,这群怪物只是盘绕在云凤周围,并没有扑上来。 云凤拔出胜邪剑,与云凰背靠背,说道:“如果我被咬了,你一定要亲手杀了我,再把我的身子烧了,千万不能让我变成这副样子,更不能让相公看到。” 云凰微一蹙眉,答道:“好。” “嗷……”有一只怪物发出一声嘶吼,率先向云凤扑来。 随即,所有的怪物都扑了上来。 另一边,应灵说道:“姐姐停下了。” 季山泉撒腿向东南方向跑去。 云凤停下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为什么云凤和云凰凭空消失了? 唯一的解释,应该是云凤有极阴之体,而云凰是鬼,两人都属阴,所以才进到了结界里面。 如果西北这个圆圈儿是入口儿,那东南那个圆圈儿就应该是出口儿。入者为阴,出者必定为阳! 季山泉笃定地相信自己的判断,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种群,都不可能改变三界的规律,阴阳互补,阴阳共生,有阴必有阳,否则不管是结界还是阵法,都不能成立。 他从极阴之处进不去,那就得到生阳之处想办法! 应灵倏然蹿到季山泉肩头,问道:“你想到什么?” 季山泉没有回答,将秘卫和五名兵士远远地甩在身后。 到了东南那个圆圈儿,季山泉咬破手指,在圆圈儿中的土地上画了一个极阳符。 应灵问道:“你不是说不能炸开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季山泉答了一句,双手掐诀,默念咒语,一手指向太阳,一手指向极阳符。 “啊……”应灵被一股巨大的气浪崩飞了出去,看到季山泉的身形变得扭曲,闪了两下,消失了。 “季山泉!”应灵扑到圆圈儿内用两只前爪奋力刨地,叫喊道:“我要不要去叫我姐姐来呀?” 季山泉眼前一片白光,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紧紧地将眼睛闭上,凭耳朵去听。 但是,没有任何声音。 “云凤!云凰!”季山泉用尽力气喊,却发现声音平直地传出去,消散在远方。 季山泉心里一沉,凭声音可以判断,这里至少是一个方圆十里,无遮无挡的空旷之地。 季山泉尝试着将眼睛睁开一道缝,慢慢地适应着明亮的光线,半晌之后,季山泉彻底睁开双眼,看到一片纯白的世界。 第327章 正主儿 云凤已经感觉到手臂发酸,这些怪物不但行动极快,身体也极为结实,每一剑劈出去,几乎都要用尽全力。 而云凰的缚魂索也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反倒因为没有锋利的刃,而只能击退怪物,却不能击伤怪物。 所有的怪物,都要云凤一剑一剑地劈砍。 突然想哭,自从认识了季山泉,云凤从原来的四公子,慢慢地变回了二小姐,于这种生死相搏的战阵,早已经疏离了。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命数又将她推回到这样的战阵中。 感受到云凤的情绪变化,云凰厉声说道:“凤儿!不管有没有相公,你都应该是千机门四公子!” 这句话,在三天前或许还管用。可经过了那一夜缠绵,云凤已经打算相夫教子,退隐静修了。 人的希望,往往就是如此的诡异,当你知道有一个人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救你时,反而不如身处绝望之中来得宁定、坚强。 “啊!”一道虚影闪过,云凤失声痛呼,左臂上火辣辣的疼。 祝云山出现在对面,舔了一下尖利的指甲,盯着云凤问道:“你是什么人?你的血……很奇怪。” 云凰一抖手腕,缚魂索灵蛇一般卷向祝云山。 祝云山倏然移开半丈,问道:“那条红绳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弄的?” 云凤和云凰同时一愣,祝云山看不到云凰! 这怎么可能?他这种怪物,把阴气都化成了命力,怎么会看不见鬼呢? 云凤问道:“你是祝云山吗?” 祝云山点头道:“我是,你是谁?” 云凤握紧了胜邪剑,云凰说道:“当心,别再让他伤到你了。” “嗯。”云凤突然心里宁定了,因为相公说过,连他都追不上祝云山。既然是这样,那即使相公在身边,也不见得能保万全。 祝云山歪了歪头,问道:“为什么不回答我?” 云凤答道:“我是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座下弟子,黑云凤。” 说完之后,云凤突然有了气壮的感觉,难怪相公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儿上。 祝云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没听过。” 人随声到,一爪抓向云凤脖颈。 云凤早防着他突然出手,一剑刺向他前胸。 恐怕是等不到相公来了,那就拼了吧,所以一出手就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招式。 季山泉四下里搜寻,他所在的这个地方,各个方位都是白的,虽然有光,却不知道光是从哪里来的。看上去,他仿佛是飘浮在虚空中一样,只不过,脚下踩着实地,也并没有虚晃颠倒的感觉。 “有人吗?”季山泉大声喊。 声音同前一次一样,平直地传出去,消散在远方。 季山泉坐了下来,低头沉思,或许他不应该用极阳符。极阳符太过于强盛,那个奇怪的阵法负担不了如此强盛的阳气,而在原有的阵法上,衍生了这个虚无之地。 一片洁白,纯阳之虚无。 季山泉拔出灵血剑,割开了手腕,血喷溅出来。 他自身的阳气太盛,如果想离开这里,他要变弱。 另外,人体之内,气为阳,血为阴,虽然他的血阳气也很重,但相较于极阳,他的血也还是属阴的,以血为媒,或许可以找到出口儿。 祝云山倏然后退,胸口感到一股灼热,而云凤的脖颈因为有云凰的保护,并未受伤。 祝云山咧开了嘴,像野兽一样展示自己那两颗尖锐的獠牙。 云凤斥道:“吓唬谁?比你厉害的角色见得多了!” “嗷……”祝云山发出嘶吼,数道身影围了上来,每一个都是活人的面孔,却都长着尖锐的獠牙。 云凤下意识地与云凰靠在了一起。 如果只有祝云山一个人,云凤还有取胜的希望,可现在…… 云凤用眼睛数了一下,连祝云山一起,共有五只怪物,从它们刚才的身法来看,并不比祝云山差多少。 云凰说道:“凤儿,我保护你,你用火符对付他们。” 云凤迟疑道:“火符阳气太重,你也受不了,你先回玉佩里。” 云凰说道:“那样不行,恐怕你都没机会出手,别犹豫了。” 说话间,两只怪物同时向云凤扑来。 云凤一剑横扫,两只怪物退开,另有两只怪物扑向云凤。 云凰抖起缚魂索,将怪物抽飞,急道:“别犹豫了!” 云凤一咬牙,从怀中掏出火符,抖手打向一只怪物,可那只怪物却轻易的避开了。 火符落到地上,燃出一团火焰,随即消散了。 “一起上!”祝云山喊了一声,四只怪物同时向云凤扑来。 云凤左手握着一张火符,右手紧握着胜邪剑,却不挥出。 云凰抖出缚魂索,却被一只怪物抓住。 一只怪物扑到了近前,双手十指插進了云凤的左肩和后背,云凤将左手的火符拍在他胸前。 “嗷……”怪物周身起火,嚎叫着后退,其他的怪物都远远地躲开。 “凤儿!”云凰甩开抓住缚魂索的怪物,看着云凤的伤处,心慌如数! 云凤咬牙说道:“反正刚才就被划伤了,这会儿又麻又痒,跟它们拼了!” 云凰惊道:“你中了尸毒!周将军的伤处不是没有尸毒吗?” 云凤不说话,虽然周鼎没有中尸毒,但他毕竟是被那种像狗一样的怪物咬伤的,而祝云山这种像人的怪物,有没有尸毒就不好说了。 “凤儿!”云凰抓着她的手臂看她的伤处。 云凤说道:“姐,生死有命,你别乱了心神,还得靠你帮我把这些怪物除掉。” 祝云山脱掉了长衫,双手分别在胸前划过,划出八道交叉的血线。 云凤蹙眉,不知道他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 另外三个怪物都看向祝云山,然后突然都蹿到祝云山身边,同时将指甲插進祝云山上身。 正当云凤和云凰愕然对视时,四只怪物同时向云凤冲来。 季山泉感觉有点儿头晕,地上已经流了一滩血,他隐约在血中看到了应灵。季山泉点了左臂上的穴道,将手腕的血止住,然后一头向那滩血扎了下去。 第328章 愈合 “哎呀!”应灵正在圆圈儿里转磨,突然被季山泉压在身子底下。 应灵钻了出来,跳到季山泉胸口,用前爪一指季山泉,却愣住了,问道:“你怎么了?脸白得像那些怪物一样。” 季山泉没有回答,撑着起身,向西北方向跑去,现在他气血极弱,这样总能进去了吧?如果再进不去,就只能生魂出窍了。 秘卫和五名兵士跟在后面,也不敢问,只有应灵蹲在季山泉肩头上,喋喋不休地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你想干什么?你还好吧?” 到了西北的圆圈儿,季山泉终于感觉到了阴气盘旋,一脚踏进圆圈儿,应灵落到了地上,转着圈儿看了一遍,问秘卫:“季道长呢?” 云凤在云凰的协助下,又杀了两只怪物。 祝云山被砍断了左臂,另一个怪物退了远远的,不敢再上前。 而云凤,腹部与后背都被抓伤,心里生出一股急躁的邪火儿。 祝云山嘿嘿笑道:“云凤,我的血已经进入了你的身体,你很快就会变得和我一样,或者,会比我更厉害,可能你会成为‘日行者’,你杀了我的夫人,就给我做夫人吧。” “放屁!”云凤猛然向祝云山冲去,一剑刺向他胸口。 祝云山倏然避开,被砍断的左臂又长了出来。 云凤一愣,另一个怪物悄悄地向云凤靠近,云凰抖出缚魂索,缠在那只怪物脖子上,用力一甩,将那只怪物甩向墙壁。 ‘噗’的一声,灵血剑刺穿了被甩过来的怪物,季山泉掏出一张火符,拍在了怪物的后心上。 “啊……”怪物周身起火,一边惨叫着,一边挥舞着手臂。 季山泉抬腿将怪物踹飞出去。 “相公!”云凤和云凰同声呼唤,跑到季山泉身边。 祝云山微微眯眼,说道:“小道士,你来晚了,我的血已经和云凤融合,她就要成为我的夫人了。” “放屁!”云凤用胜邪剑指着祝云山斥道:“我就算变成跟你一样的怪物,也要先把你杀了!” “哈哈……”祝云山大笑,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会求我的。” 说完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季山泉晃了一下,他失血过多,刚才又动用法力,此时只觉得头发沉,眼发花。 云凤和云凰一左一右扶住他,惊问道:“相公你怎么了?” 季山泉虚弱地答道:“我为了能进来,放了很多血。” 两人扶着他坐下,云凰说道:“先缓一缓,应该只剩下祝云山一个了,现在是白天,他应该不敢出去。” 季山泉点了点头,看着云凤说道:“我看看你的伤。” 云凤脸上微红,云凰说道:“我守着。” 说完站起身,用缚魂索将两人圈了起来。 云凤跪坐在季山泉面前,解开了衣服。 云凤的伤口与周鼎一样,发黑发硬。 季山泉将她搂进怀里,用嘴将她伤口里的血吸出来。 云凤渐觉心中发痒,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季山泉。 季山泉一愣,问道:“你没事吧?” 云凤一下一下地吻他的唇,呢喃道:“没事……就是想……” 云凰蹙眉,背过身去。 云凤将季山泉压倒在地上,一边吻着他,一边解他的衣服。 季山泉拍了一下她的后脑,云凤愣住,问道:“相公,为什么打我?” 季山泉愣住,这一下竟然没有将她的命魂震离魂舍! 季山泉拨开她的眼皮,看到她的命魂变得极淡。 季山泉连忙解开左臂上的穴道,将手腕送到她嘴边,说道:“快喝我的血。” 云凤怔了一下,但随即心里蹿出一种极度的渴望,抱住他的手臂,在他的伤口处吮吸。 季山泉用右掌心贴在她后腰命门上,将一股法力输了进去。 “啊……”云凤突然仰起头惨叫,身上的伤口流出发黑的血液。 季山泉搂紧了她,说道:“云凰,将我俩绑在一起,绑紧。” 云凰一抖手,缚魂索陡然收紧,将两人捆了起来。 云凤还在惨叫着,季山泉看到她嘴两边的上牙变得尖锐! 季山泉又将一道法力输入她的体内,云凤猛然低下头,咬在季山泉的左颈上。 “相公!”云凰惊叫,抬手就要打云凤后脑。 “不要!”季山泉连忙阻止,因为云凤的牙还不够尖利,并没有咬进他的脖颈。 季山泉吸一口气,缓缓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太上台星……” 这是入门的道经,季山泉一遍遍地念诵,云凰也跟着念。 好一会儿工儿夫,云凤松开了嘴,虚弱地伏在他的肩头,呢喃着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季山泉再一次将一道法力输入云凤的体内,云凤呻吟了一声,搂紧了他的脖子。 季山泉推起她,拨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她的命魂已经宁定了。 又摸了摸她背后的伤口,也不发硬了,流出来的血也是鲜红的。 ‘噗’的一声,云凤祭出的长明符灭了,四周瞬间变得漆黑。 云凤吻上季山泉的唇,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季山泉轻轻地拍了拍她,云凤在他耳边呢喃道:“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想……特别的想。” 季山泉笑了笑,原来祝云山说的‘到时候’,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季山泉答道:“回客栈再说。” “嗯。”云凤羞笑着点头。 季山泉祭出一道长明符,惊见她的身上的伤口消失了! 季山泉扳着她的双肩来回看,云凤抬起双臂挡在胸前,含羞带臊地说道:“相公,你干么呀……” 季山泉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担忧地说道:“你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连点儿疤痕都没留下。” 云凤怔住。 云凰说道:“是啊,后背上的伤也都不见了。” 云凤连忙去摸自己的牙,随即哭道:“我的牙怎么这么尖啊!相公,我是不是变成怪物了?祝云山说,我会变成……姐,他刚才说我会变成什么东西来着?” 云凰蹙眉答道:“日行者。” 第329章 日行者 云凤扁着嘴看着季山泉,抽泣着问道:“日行者是什么东西呀?” 季山泉答道:“从字面上理解,应该是能在日间行走的人,或者应该说是不怕阳光的人。” “什么‘人’,是怪物吧?”云凤哭着伸手去捡地上的胜邪剑。 季山泉一把抱住她,说道:“云凤,法身也有自愈的能力,只是没这么快,但每个人都不同,也许你体内有仙胞,所以比我自愈的快也说不定。再者说,退一步来讲,就算你变成要吸血的人,天底下坏人这么多,总不会饿着你。” 云凰也说道:“是呀,大不了把坏人的血放出来给你喝,这样也不会再变出怪物来。” 云凤扁嘴道:“那我会不会变丑啊?” 季山泉托着她的下巴仔细地看了看,微笑着说道:“不会的,你的肌肤好像更细腻了。” “真的?”云凤抬手抹了下眼泪。 季山泉把衣服给她披上,说道:“真的,感觉你更美了,美得像妖孽一样。” “呸。”云凤啐他,嗔道:“你才是妖孽,天生的妖孽。” 说着将衣服穿好,拾起胜邪剑,咬牙切齿地说道:“找姓祝的去,我要把他挫骨扬灰!” 季山泉将灵血剑点燃当火把用,走了一段路,发现这里是个有很多岔路的洞穴。 在这种洞穴里找一个行动快速的怪物是很难的,所以季山泉跟着风的来处走,不多时到了洞口。 看到洞口的光,云凤猝然停步。 季山泉握着她的手问道:“你怕光?” 云凤摇头,答道:“我只是担心。”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没事的,就算你再不能见阳光,我也会陪着你。” “真的?”云凤看着他,眼神凄楚。 季山泉郑重地点头,答道:“当然是真的。” 云凰说道:“别担心,你就算不能见阳光,也比我强吧,好歹你还有肉身呢。” 云凤点了点头,说道:“姐,回玉佩里吧。” 云凰答道:“没事的,来时就已经是午后了,阳气不重,我又不是怕阳光,只是受不了过盛的阳气而已。”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不能见阳光,那就连鬼都不如了。” 季山泉说道:“走吧,去试试就知道了。” 到了洞口,离阳光还有一线之地,季山泉站住脚,看着云凤说道:“把手伸出去试试。” 云凤犹豫了一下,将左手伸了出去。 慢慢地,阳光照在了指尖上……然后是手背……然后…… 云凤走出了洞口,转回身欢快地叫道:“没事!相公我没事……你后面!” 季山泉转身,祝云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身后,脸上满是欣喜,充满膜拜地说道:“日行者……” “放屁!”云凤都不知道第几次骂脏话了,感觉小半辈子的脏话,都在这几个时辰里骂了出来。 “我杀了你!”云凤倏然到了祝云山面前,一剑刺进了祝云山的胸口。 季山泉震惊了,云凤的身法,快得如鬼魅一般! 难道……云凤真的变成了祝云山口中的那个什么‘日行者’? 云凤的眼中只有怒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法快到了何种地步。 火焰,以胜邪剑为中心开始燃烧,祝云山却疯狂的大笑,当全身被火焰吞噬时,祝云山急促地喊道:“去北方!去突厥牙帐所在的哈尔和林!尸祖需要你!日行者!” 季山泉急问道:“尸祖是谁?长什么样儿?怎么找他?” 祝云山化作了飞灰。 客栈的房间里,云凤坐在床上抹眼泪,云凰抱着应灵出去了。 季山泉割破手指,送到她嘴边。 云凤打开他的手,嗔道:“我不想喝血,别讨厌!” 季山泉说道:“你既然不想喝血,那你还哭什么?” 云凤一怔,抬起头惊喜地说道:“对呀,我不想喝血,那些怪物都是嗜血如命的!” 季山泉微笑道:“就是呀,我觉得……因为你是极阴之体,又有了法身,融合了这种怪物的血之后,获取了它们的某些能力,但并没有变成怪物。我再看看你的命魂……” 云凤却拨开他的手,站起身搂紧了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嘴,半晌后喘息着说道:“吹灯,宽衣……” 季山泉向身后挥了下手,指风吹熄了油灯,抱着她轻声说道:“妖孽。” “你不喜欢吗?”云凤拉着他倒在了床上。 另一间房里,应灵坐在桌面上吃着牛肉,突然说道:“姐姐变妖孽了。” 云凰脸上一红,那屋的声音她也能听见,斥道:“吃你的吧,吃完了睡觉。” 转过天,秘卫等在楼下,日上三杆,季山泉才从房间里出来。 待季山泉走下楼来,秘卫抱拳道:“季大人,下职来问一问,季大人是否与下职一同呈折?”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我此次回京,是为了与云凤成亲,不想掺和别的事,你呈折的时候,不要提到我。” 秘卫愕然,这么大的功劳,季大人居然不要? 季山泉看他的眼神,微笑道:“我虽然又是受官,又是成亲的,但毕竟还是出世修炼之人,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 秘卫抱拳道:“下职明白了,多谢季大人恩赏。” 季山泉不要这份功劳,那这份功劳自然就成了秘卫的。 季山泉点头微笑,说道:“今日我和我家娘子就启程回京了,周将军那边,烦劳你替我告别吧。” “是。”秘卫答应,说道:“祝大人一路顺风。” 晓行夜宿,数日后回到京城。 夫人眼中含泪,搂着云凤一边拍打一边埋怨道:“说好了回来过年,可这一走就是两年多,你这个死孩子!” “娘~”云凤撒娇道:“女儿在修炼法身嘛。” “你有法身了?”夫人上下打量,说道:“没见有什么变化呀……对了,能成亲了吧?” “嗯。”云凤笑眯眯地点头。 夫人眼神一滞,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轻声问道:“瞧你这一点儿也不害臊的样子,是不是已经圆过房了?” “哎呀娘~”云凤羞怯地将脸埋进夫人怀里。 第330章 亲家姐姐 季山泉并没有亲自去玉罗山庄,而是对一只鸟施了术,让这只鸟代为转达。 六天后,老大慌着跑进书房,向黑门主抱拳道:“门主不好了,姑爷的姐姐来了。” 黑门主一愣,山泉有姐姐?怎么没跟他说?而且山泉的姐姐来了,怎么叫‘不好了’? 黑门主连忙起身,迎到中门,看到一名妖艳非常的女子,脸上寒若冰霜,身后还跟着两名妖艳的女子,都微微低着头。 黑门主似乎明白了‘不好了’是什么意思,连忙拱手道:“在下黑炎龙,是云凤的父亲,未请教?” 玉罗香微微福身,却依然冷着脸,答道:“小女子玉罗香,是山泉前世的姐姐,冒昧登门,亲家公见谅。” 黑门主咽了咽口水,‘前世的姐姐’?难怪老大会说不好了。 黑门主陪着笑脸儿说道:“长姐如母,何来冒昧一说,亲家姐姐快请到厅房用茶。” 玉罗香冷着脸答道:“叨扰了。” 老大奔后院儿,找到季山泉后说道:“姑爷,你姐姐来了!满脸不高兴,好像出了什么事儿。” 云凤愕然看着季山泉,季山泉皱起了眉头。 到了厅房,夫人也到了,迎着玉罗香执手笑道:“山泉这孩子也真是的,家里有姐姐,竟然也没告诉我们。” 玉罗香微笑着说道:“亲家母好,我就是来问这事的。” 夫人脸色尴尬,随即转脸吩咐道:“快去请姑爷过来。” “是。”丫鬟应了一声,小跑着奔后院儿去了。 夫人拉着玉罗香微笑道:“来,亲家姐姐,咱们屋里坐。” 片刻后,季山泉来到厅房,刚迈进门儿来,玉罗香便问道:“我到底是不是你姐姐?” 季山泉答道:“是也不是。” “那好。”玉罗香站起身,向黑门主及夫人微微福身,说道:“叨扰了,告辞。” “姐姐别走!”云凤推开季山泉,上前来拉住玉罗香。 绵玉和脂玉同时福身道:“奴婢见过少奶奶。” 夫人向黑门主使了个眼色,示意黑门主离开。 光凭这两个丫头的作为,今天这事儿恐怕不会善了。 既然称凤儿为‘少奶奶’,那山泉自然是‘少爷’。可见了少奶奶下拜,见了少爷却不拜,这事儿只能是玉罗香吩咐的。 前世的姐姐……光凭这种名头,这位玉罗香,恐怕非仙即妖,他们这一家子凡人,还是别掺和的好。 黑门主是一家之主,难保这姐弟俩僵起来,不会让黑门主说公道话。可向来是清官难断家务事,黑门主还是先走为妙。而她自己是女流,即便向着玉罗香说话,也是理所当然的。 黑门主清咳了一声,起身拱手道:“亲家姐姐,我还有些公务,失陪。” 玉罗香微微福身,应道:“请便。” 黑门主出门去了,连眼角都没扫季山泉。 玉罗香抚了下云凤的脸颊,说道:“凤儿,有空儿回玉罗山庄看我。” “姐姐。”云凤拉着玉罗香说道:“他就是这么个犟脾气,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 云凰也现身出来说道:“姐姐,你消消气。” 绵玉和脂玉再次福身道:“奴婢见过大奶奶。” 夫人说道:“亲家姐姐暂请息怒,如果我们知道有亲家姐姐在,绝不会让山泉入赘我们家的。” 季山泉刚要张口,夫人斥道:“你闭嘴!” 玉罗香说道:“夫人,今天我来,不是为了这件事。他与凤儿定亲之时,我们还未相认,所以他入赘也说得过去。我今天来,是因为他让一只飞鸟传讯。” 玉罗香转脸看着季山泉说道:“当着你岳母与两位娘子的面儿,说说你让飞鸟传了什么讯给我。” 季山泉看着她答道:“下月初八,我与云凤云凰完婚,奉师命告知姐姐。山长水远,不必劳动姐姐亲临。” “你这个混帐东西!”玉罗香一闪身便到了季山泉身边,甩手扇向他,却被云凤双手捧住了手腕。 云凤说道:“姐姐消消气,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就别打他了。” 除了夫人之外,一屋子人都愕然看着云凤。 玉罗香说道:“凤儿,你即使有了法身,也不该有如此快的身法,你……” 说着,玉罗香按上云凤的脉门。 片刻后,玉罗香蹙眉说道:“没什么怪异之处啊。” 转而又瞪着季山泉斥道:“成亲这么大的事,还要奉师命才告诉我,还不让我来观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吗!” 季山泉抿着嘴瞪着玉罗香,突然说道:“你是妖狐!我不想让岳父岳母知道你是妖狐!” 夫人恍然明白,连忙斥道:“山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凰儿是鬼,我和你岳父也把她当宝贝一样看待,妖狐又怎么了?” 玉罗香看着季山泉,冷笑道:“觉得我给你丢脸了?没有你妖狐的前世,你哪来今世的法身!” 云凤和云凰也不明所以,觉得相公不该这样想的。 夫人眼见着要僵起来,连忙上前拉住玉罗香说道:“亲家姐姐,你远来劳顿,还是先歇息一下,我陪亲家姐姐到后宅去歇息。” 玉罗香瞪了季山泉一眼,跟着夫人走了。 绵玉和脂玉福身道:“奴婢告退。” 之后,追着玉罗香去了。 云凤看着季山泉问道:“相公,你怎么了?” 季山泉回头看了一眼,轻声答道:“还记得诛仙阵吗?” 云凤一怔,季山泉说道:“我不想跟狐族,还有卫凌云多拉扯,我怕会有大麻烦。” 云凰说道:“不拉扯就不拉扯,可成亲这么大的事儿,哪能这么办啊!” 季山泉说道:“我无父无母,无邻无友,还怕谁会说我不懂礼数吗?” 云凰蹙眉叹气。 云凤说道:“那你也不能说是因为她是妖狐啊?” “有什么不能?”季山泉答道:“这是最好的借口,没见我把怜玉都留在飞云观了吗?” 云凤这才恍然明白,原来相公不带着怜玉,是为了堵玉罗香的嘴。 云凤轻声问道:“那你要如何收场啊?” 季山泉答道:“反正她来了,不是我请她来的,她要不要留下观礼,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唉……”云凤和云凰相对叹气,看来只能她们去哄玉罗香了。 第331章 听房 午后,云凤回来告诉季山泉,玉罗香走了。 “嗯。”季山泉应了一声。 云凤坐在桌对面说道:“姐姐让我告诉你,你不用想太多,你不愿意做的事,她不会逼你去做。而且只要有她在,谁也不敢逼你做。” 季山泉皱眉,云凤说道:“我们什么都没说,姐姐几千年的道行,她自然想得明白。” 季山泉点了点头,问道:“下月初八,她还来吗?” “嗤……”云凤白了他一眼,站起身走了。 成亲的前一天,玉罗香还是来了,绵玉和脂玉各捧着一个檀木盒。 玉罗香对夫人说道:“亲家母,贵府富庶,什么都不缺,我只送两套首饰给凤儿和凰儿,聊表心意。” 夫人微笑着说道:“多谢亲家姐姐。” 绵玉和脂玉将檀木盒放在桌上,相继掀开,瞬时间亮起五彩光华。 夫人一愣,青天白日,能放出如此光华,必定不是凡间之物,连忙说道:“如此贵重,怕我那两个孩儿受不起吧?” 夫人倒不是客气,是真担心这样的宝物戴在身上,会引来歹人窥伺。 玉罗香微笑着说道:“物尽其用而已,夫人不必担心,凤儿与凰儿,本也不是凡夫俗子,这两套首饰,虽然来自群玉山,但首饰就是首饰,只是女儿家用的东西罢了。” 成新当日,宾朋满堂,外面热闹喧嚣,云凤和云凰蒙着红盖头坐在洞房里,应灵站在桌上,守着果盘吃东西。 掌灯时分,季山泉才进了洞房,看到果盘里已经没有东西了。 季山泉倒了三杯酒,拿秤杆挑了盖头,拉着两人起身,说道:“两位娘子,饮了合卺酒……” 云凤和云凰同声笑道:“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季山泉哑然失笑,说道:“我本来要说早早上床安歇的。” “呸。”两人一起啐他。 三从坐在桌边饮了酒,云凰说道:“我回房了,你们早些安歇。” 云凤蹙眉道:“姐,今夜你怎么能走呢?” 云凰微笑道:“好了,该有的礼数都到了,就算我是活人,也没有三人同寝一室的道理。” 说完,抱起应灵离开了。 季山泉走过去闩了门,转回身将云凤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夜色幽静,一个身影贴着墙,佝偻着身子,蹑手蹑脚地摸进了云凤的别院儿。到了窗根儿底下,刚蹲好,就听到一个声音问道:“你干么呢?” “妈呀!妖怪呀!” 季山泉披衣下地,云凰穿门而入,说道:“没事,是三嫂。” “三嫂?”云凤愕然道:“她干么来了?” 云凰微笑着答道:“听房。被应灵吓着了。” 应灵在窗外嚷道:“我还被她吓着了呐!” 云凤微有些恼,嗔道:“她一个女人家,孩子都会说话了,居然也跑来听房?再说了,这是妹妹招女婿,又不是兄弟娶媳妇,听得哪门子房?” 云凰掩嘴笑道:“那便不知三嫂怎么想的了。” 云凤哼了一声,满脸的不高兴。 云凰说道:“别跟娘说啊,三哥太浑,三嫂毕竟是宇文叔叔的掌上明珠,可别再惹麻烦了。” 季山泉说道:“刚才我好像察觉到有鬼气。” “是吗?”云凰眨了眨眼睛,微笑着说道:“过路的吧?没什么事,快睡吧,我走了。” 出来后,应灵看着云凰,云凰摇了摇手指,示意它不要说话,然后抱起它回房了。 回到房里,应灵问道:“为什么骗姐夫?” 云凰失笑道:“你也叫姐夫啊?” 应灵眨了眨眼睛,答道:“云燕姐姐不就是叫‘姐夫’吗?她能叫,我不能叫吗?” “能叫。”云凰抚着它的头叹了口气,说道:“我和凤儿成亲了,明年就该燕儿嫁人了。” 应灵说道:“别打岔,刚才那个女人身上明明有鬼气,你为什么不跟姐夫说?” 云凰说道:“三嫂脑子轴,容易惹邪祟,她身上的鬼气那么淡,应该只是沾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大喜的日子,我不想搅了相公和凤儿的好事。过两天再说,咱们都住在家里,应该也不会有那不长眼的往上撞吧?” 应灵说道:“没准儿那鬼也跟那个女人一样,缺心眼儿。” 云凰微笑着说道:“好了,不就是吓了你一跳嘛,那是三嫂,什么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不许这么没规矩。” 第二天夜里,云凤刚伏在季山泉身上,就听到窗外有纤细而急促的喘息声。 云凤惊恼道:“谁在外面?” 随后是应灵的声音:“怎么又是你?哎呀……” 云凤一惊,翻身就要下床,季山泉抱住她,说道:“我去看看。” 季山泉一边穿衣服,一边听着应灵在窗外叫嚷:“放开我!她敢用这种东西扔我!我咬死她!” 云凤好奇,也忙着穿好衣服,跟着季山泉到窗边。 季山泉推开窗子,云凤一眼看到地上有一块带着血迹的白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凰双手攥着应灵,哭笑不得地说道:“也不知三嫂怎么想的,又来听房,还拿用过的布丢应灵,正打在脸上。” “哈哈哈哈……”云凤笑弯了腰,抓着季山泉的胳膊,将头抵在他肩膀上。 应灵怒道:“放开我!我要咬死她!” 季山泉也是苦笑摇头,污秽之物原本是用来破除术法的,可却被一些不求甚解的人讹传为能辟邪驱鬼。 实则这种东西,如果往人身上扔,人也会躲得远远的,那不叫‘辟邪’,应该叫恶心人。 如果真拿这种东西来辟邪驱鬼的话,碰上厉鬼,只会将其激怒,就像应灵这样,若是没有云凰攥着,宇文娇此时已然血溅三步了。 云凤笑了一阵,突然又恼,嗔道:“宇文娇什么意思?天天往我院儿里跑,来看妹夫吗?” 云凰说道:“三嫂身上有鬼气。” 季山泉看着云凰,云凰嘟了嘟嘴,说道:“大喜的日子,她不就是来听个房嘛……又不能怎么样,而且她身上的鬼气极淡,所以我也就没说。” 云凤心中异羞恼,窗外有人听房,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是她过于迷醉,还是祝云山那个怪物的血影响了她? 第332章 旧识 云凤杵了季山泉胳膊一下,斥问道:“你知不知道外面有人听房?” 云凰攥着应灵,转身回房了。 季山泉关上窗户,搂着她说道:“我也没察觉。” 云凤瞪着他嗔道:“你骗我,你耳聪目明的,怎么会没察觉?” 季山泉邪魅一笑,轻声答道:“你如此妖媚,我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哪会注意外面的动静。” 云凤含羞一笑,捶了他胸口一下。随即又觉得不对,嗔道:“连着两天晚上,你都说有鬼气。”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我是到了窗边才察觉到有鬼气。” 云凤嘟着嘴低下了头,季山泉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别乱想,都快两个月了,你从来不曾有过想吃人肉,喝人血的念头,没事的,不用担心。” 云凤用舌头舔了舔两边的牙,说道:“可我的牙还是这么尖。” 季山泉凑近她嘴边,笑着说道:“有多尖,让我舔舔。” “讨厌。”云凤将脸埋在他颈边。 转过天,云凤对云凰说道:“她今晚要是再来,我就去告诉娘。” 云凰说道:“都嫁人了,有点儿事儿还要去找娘告状,不是跟你说三嫂身上有鬼气嘛。” 云凤气哼哼地说道:“那今晚她要是再来,你替我抓住她。” 云凰摇头,说道:“那不就闹起来了?回头三哥一犯浑,又不知得闹出多大的事儿来。” 应灵坐在桌面上,‘噗’的将枣核吐进收篓里,说道:“她身上虽然有鬼气,却不像是被附身了,也没看见有鬼,这是怎么回事?” 季山泉说道:“会不会是因为她一来就被你们察觉,然后你们就出来,所以鬼不敢进来。” 云凰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今晚她再来,我和应灵都不出来。” 入夜,云凤坐在桌边,细数着呼吸听动静。 季山泉伸手拉她,却被她打开,季山泉附耳说道:“你这样等着没用,如果真是有鬼想听房的话,没有动静,它也不会来。” 云凤脸上一红,由着他将自己抱了起来。 院门口,宇文娇探头探脑地向院子里看,她身后站着一个公子打扮的鬼,蠱惑地说道:“进去吧,夜已经深了。” 宇文娇蹑手蹑脚地走进院子,又蹲到窗根儿底下,听着房里的动静,渐渐地呼吸变得粗重。 那只鬼在院外盯了好一会儿,见那只小兽没有出来,便缓缓地飘了进来。 刚到窗边,应灵突然出现在窗台上,指着那只鬼叫道:“等你半天了!” 那只鬼一惊,转身就跑,宇文娇抬手将一团布丢向应灵。 应灵一闪的工儿夫,看到云凰追出了院儿外。 “站住!”云凰祭出缚魂索,抽在那只鬼身前。 ‘啪’的一声脆响,那只鬼猝然停下,转回身却愣住,瞪着云凰说道:“云凤?怎么是你?你也死了?” 云凰微一蹙眉,觉得这只鬼眼熟得很,问道:“你是谁?” “是我呀!”那只鬼向云凰飘来:“我是玉腾啊,邹玉腾,你不记得我了?” “站住!”云凰一抖缚魂索,斥道:“别再过来了,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邹玉腾猝然停步,看着云凰问道:“云凤,你已经死了,那成亲的是谁呀?” 云凰想起来了,邹玉腾,早先给凤儿相亲的邹家公子,没想到会是他。 云凰答道:“我不是云凤,我是云凰。” 邹玉腾愣住,半晌才上下打量着云凰说道:“云凰?早夭的姐姐?你……竟然与云凤长得一模一样……” 云凰问道:“你家不是在青州吗?你怎么跑来京城了?” 邹玉腾脸上一红,支吾着答道:“早两年前搬到京城了。” “哦。”云凰应了一声,又问道:“你为什么来我家?” 邹玉腾更加的手足无措,扭捏半晌才答道:“我听说云凤成亲了,想来看看。” 云凰问道:“我三嫂是被你蠱惑的吗?” 邹玉腾勾着头,不敢再看着云凰。 云凰冷淡地说道:“别再来我家了,否则,我会教训你。” “云凰!”邹玉腾想追上来拉住云凰,却骇然看到那条像灵蛇一样的红绳,晃动着对着他,吓得他连忙退后,眼睁睁看着云凰远去了。 云凰回来的时候,路过三公子院门口,听到黑云彪在骂人:“你个不要脸的娘们儿,你跑到妹子院里去干什么?头天去还能说是听房,这两天去干什么?看妹夫啊?你说,你是不是喜欢妹夫?” 宇文娇尖声嚷道:“黑云彪!你怎么不说人话?是!我嫁给你之前,是喜欢妹夫,可当时妹夫跟二妹就定了亲。我自从嫁给你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为我使了点儿小性儿,你就往死里打我,可到底我还是跟着你过日子,还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你竟然这样说我!” 黑云彪嚷得声更高:“那你去二妹院儿里干什么?” “我跟你说了我不知道!”宇文娇也用尽了力气在喊:“我跟你说了,是有人在我耳边嘀咕,催着我去的!” “你放屁!” “你才放屁!你个狗屁不通的浑人!我宇文娇前世造孽,今生才嫁给你这个混蛋!” 云凰连忙转身去黑云虎的院子,兄嫂吵架她不好劝,更何况还牵扯到她的相公,得去找大哥来,免得一会儿惊动了爹娘。 云凤房里,应灵站在地上,耷拉着脑袋。 云凤用手虚点着它训道:“你嫌我们家不够乱是不是?我成亲才三天,喜气儿还没过,你就给我闹腾!” 应灵嘟囔道:“她拿女人用过的布丢我。” “丢你怎么了!”云凤嚷道:“一个凡人都能丢中你,你还有脸说?再说了,你又不是没吃过人,还怕那东西吗?” 应灵再次嘟囔道:“那不一样。” 云凤恼道:“还敢顶嘴!到桌子上来,长那么矮,还站在地上,你再矮点儿,我就看不见你了!” 应灵跳到桌面上,低着头说道:“长得矮又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云凤一拍桌子,嚷道:“三天不许吃肉!” 第333章 提亲 云凰回来,告诉季山泉和云凤,那只鬼是邹玉腾。 “混帐东西!”云凤一拍桌子,斥道:“他居然来听房,还蠱惑三嫂,姐,你怎么没灭了他?” 云凰蹙眉道:“还罪不至此吧?我已经告诫他了,不许他再来咱们家。” “哼。”云凤嘟着嘴,见季山泉坐在一旁沉思,便问道:“相公,你在想什么?” “哦。”季山泉回神,答道:“我在想江州的事,当时陆金来找我,要见陆山川,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鬼差抓走了。” 季山泉顿了一下,又想了想,接着说道:“我还担心了一阵子,怕云凰也被鬼差盯上,但好在一直都没事。” 云凰微笑着伸过手来,季山泉握住,接着说道:“刚才云凰说是邹玉腾,我就在想,他这样一个寻常的鬼,依然可以在阳间游荡,那江州是怎么回事?莫非从九宫阵里跑出来的恶鬼,并不属于咱们这个地方?所以鬼差才赶着将它们抓走。” 云凤沉着脸说道:“说听房的事,你倒想别的,你觉得这不是事儿是吧?” 季山泉失笑道:“好了,云凰不是已经告诫他了吗,他要再敢来,我保证狠狠教训他一顿。” 两天后,邹老爷来了,到厅房落座,黑门主问道:“邹世兄怎么也来了京城?” 邹老爷答道:“前两年便已经举家迁至,只是一直未曾登门拜访,失礼了。” 黑门主点头道:“原来邹世兄也搬来京城居住了,往后走动起来就方便多了。” 邹老爷说道:“黑世兄,我此次来,是想向你家提亲。” 黑门主微微一怔,笑问道:“令郎尚未婚配吗?可凤儿已经成亲了,燕儿也许配了人家,明年便要完婚。” 邹老爷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四公子完婚,半个京城都知道,招得如意郎君,羡煞旁人。我来……是向贵府早夭的大千金云凰提亲。” 黑门主一怔,提阴亲?但立刻答道:“不瞒邹世兄说,凤儿嫁的是一位世外高人,能通阴阳,因此,凰儿也跟着凤儿一道完婚了。” 邹老爷怔住,半晌后突然问道:“黑世兄,真的有鬼吗?人死了以后,真的还可以结亲吗?” 黑门主微一皱眉,反问道:“邹世兄,出了什么事?” 邹老爷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当年两家本来谈得挺好,但黑家突然又说不成。这让邹老爷极为难堪,但生气之余,觉得事出有因,便派人盯着自己的儿子邹玉腾。 因为黑家不同于寻常人家,肯定是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劣行被人家查到了,否则黑家不会出尔反尔。 一查才知道,原来邹玉腾时常混迹于花街柳巷,结交一些所谓的‘風流才子’,最近还恋上了一个什么‘才女’。 难怪人家不干了,人家千机门四公子是什么人?能嫁给这样一个不修德行的东西吗?黑门主没有当面给他脸子看,就已经是给他留情面了! 邹老爷派人把邹玉腾抓了回来,当着邹玉腾的面儿,将他的贴身小厮活活打死,然后将邹玉腾关在家里不准出去。 关了三个月,邹玉腾变得面黄肌瘦,精神萎靡。邹老爷请了大夫来瞧,也查不出病因,只说是气血两亏。 所幸服了半年温补的药,邹玉腾好了起来,邹老爷便又忙活着给他说亲。可不知为什么,别说富家的女儿不愿意嫁,连贫家的女儿也不愿意嫁。 邹老爷便差下人上街打听,居然市井讹传,说邹玉腾惹了邪祟,常与鬼幽媾。 邹老爷气得不行,这种讹传不仅恶心人,还没处说理去。 于是说亲的事就一直拖着,两年多以前,邹玉腾又病了,而且比上一次病得更重。 邹老爷心里打鼓,一面请大夫,一面请道士。 道士来了之后,在宅子里转悠了半晌,对邹老爷说道:“邹老爷,恕贫道直言,你前世造了恶业,今生该有绝子之报。” 邹老爷皱眉,问道:“敢问道长,如何化解?” 道士摇了摇头,答道:“善恶有报,因果循环,邹老爷若想化解,恐怕要散尽家财。” 邹老爷当时笑了一下,给了礼金,就让下人把道士送走了。 谁知邹玉腾越发地不好了,邹老爷便举家迁至京城,想着京师重地,大家居多,总有名医能治好儿子的病。 然而,花了不少钱延医问药,可邹玉腾还是病死了。 说完了这些事,邹老爷看着黑门主再一次问道:“黑世兄,当真有鬼吗?活人当真能与鬼幽媾吗?” 黑门主尴尬一笑,这事儿他哪知道,可又不能去问季山泉,因为那是女婿,难不成他这个作岳父的,问女婿有没有跟凰儿同房? 邹老爷恍然醒悟,连忙说道:“黑世兄见谅,怪我说话没走心。不知可否请令婿赏见一面,我当面求教。” 黑门主说道:“邹世兄稍候。” 随后朝门口唤道:“请姑爷来一趟,就说邹老爷有事相询。” 下人到了云凤院儿外,让丫鬟传话进去。 云凤愕然道:“他来干什么?哎呀!姐,不会是来结阴亲的吧?” 随即又问季山泉:“相公,你下了冥聘没有?” 季山泉微笑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出差错?早在咱们定亲那晚,我就发了度牒了。” “哦!”云凤嘟嘴道:“原来你们那么早就成亲了,合着我才是作小的。” 云凰笑嗔道:“胡说什么,我不是跟你一块儿入的洞房吗?” 季山泉笑了笑,说道:“我过去看看。” 到了厅房,见了礼,邹老爷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季山泉问道:“邹世伯,邹世兄生病期间,家中可否有怪异之事?” 邹老爷叹了口气,答道:“老夫只一独子,心思都放在给他延医问药上,也没在意家中有无异样。” 季山泉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邹世兄谢世之后,家中安泰否?” 邹老爷微微皱眉,仔细地想了想,答道:“倒是有几回,听下人说,腾儿的房间里有动静,不过只当是闹耗子。” 第334章 邹府 季山泉想了想,说道:“观邹世伯的气色,并无大碍,至于说前世恶业……实不相瞒,这种事并非一般人,在宅子里转上两圈儿便能看得出来的。要么,邹世伯无意中请来了一位大隐之士。要么,那名道士,就是个讹诈之徒。” 邹老爷拱手说道:“多谢世侄提点,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寝食难安。世侄,我一直想弄清楚我儿的死因,不知世侄方便吗?” 季山泉答道:“方便,若是邹世伯方便的话,掌灯之后,我去邹世伯家看看。” 回到别院,云凤问道:“是来提亲的吗?” 季山泉答道:“他没说,只说了邹玉腾病死了,想让我帮忙问问缘由。今天掌灯以后我去邹家看看,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云凤与云凰对视一眼,问道:“邹玉腾得的什么病?” 季山泉答道:“应该是耗阳之症。” 云凤蹙眉道:“说人话。” 季山泉一笑,说道:“就是凡人与鬼幽媾,又不懂护阳之术,耗极而亡。” 云凤下意识地侧目看向云凰。 云凰脸上泛红,恼道:“你看我干什么?” 云凤嘻嘻笑道:“姐~你脸红什么呀?” “去!”云凰嘟着嘴打了她一下。 应灵小声儿嘟囔道:“还取笑别人,自己都成妖孽了。” “你说什么!” 应灵嗖地不见了。 掌灯时分,邹家来了马车,将季山泉和云凤接往邹府。 走不多时,云凤挑开车帘看向外面,说道:“相公,你看……” 季山泉凑过去,看到街边都是烧纸钱的,而且都是一堆一堆的烧。 云凤说道:“这前后不搭的日子,烧得哪门子纸钱?若说是家中有白事,那也不能一下子这么多人呀。要是一下子死这么多人,那岂不是闹瘟疫了?” “是啊……”季山泉也是颇为不解,说道:“京师重地,天子脚下,若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咱们家不会不知道啊。” 一句‘咱们家’,说得云凤心花怒放,忍不住在他腮边轻啄了一下。 应灵阴阳怪气儿地说道:“妖孽。” 云凤隔着背包一把捏住它,应灵‘吱’的一声。 季山泉微笑道:“你轻点儿,再把它捏死了。” 马车奔驰而过,两人也没再提这件事。 到了邹府,远远地就见邹老爷等在门口。 到门前下了车,云凤福身道:“侄女云凤,见过邹伯伯。” 邹老爷笑着说道:“一别多年,世侄女长大了,快请里边坐吧。” 邹老爷转身带路,心中五味杂陈,是腾儿没这个命啊……云凤美艳不可方物,黑家财力雄厚,势力庞大,若不是腾儿不争气,这是多好的姻缘呐! 进到第二进,看到邹玉腾躲在花台后面,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云凤轻声说道:“姐,是那小子吗?” 云凰飘身过去,邹玉腾低着头,不敢看云凰。 云凰向季山泉一指,说道:“那是我相公,我和凤儿一起嫁的,我相公是出世修炼的高人,今天来,就是让你爹见见你,跟我来吧。” 邹玉腾愕然看着云凰,问道:“你也嫁给他了?” 云凰没有回答,转身向厅房走去,身后响起啜泣声。 云凰蹙眉,回身看到邹玉腾在以袖拭面,心里陡然生出一阵厌烦,说道:“快走,别让我费事捆你!” 到厅房落座后,季山泉说道:“邹世伯,邹世兄就在这里,我给你饮一杯符水,你好当面问他。” 邹老爷愕然四下观瞧,季山泉烧了通阴符,化了水,端给邹老爷。 邹老爷接过去一饮而尽,又四下里看,问道:“腾儿呢?腾儿,你出来呀。” 季山泉说道:“邹世伯稍等片刻就能看见了。” 邹老爷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了邹玉腾,忍不住老泪纵横,站起身上前去抱,却抱了个空。 季山泉说道:“邹世伯,通阴符只能让人看见和听见,但碰不到。” “哦。”邹老爷掏出手帕擦了擦泪,坐回座位,看着邹玉腾说道:“儿啊,你告诉爹,外面的讹传是真是假?你是不是真的与鬼幽媾?” 邹玉腾瞟了云凤一眼,云凤压根儿就没看他,又瞟云凰,却被云凰狠狠地瞪了一眼。 邹玉腾低着头答道:“爹,我死都死了,你老就别问了,总之是儿子不孝。” 季山泉说道:“邹世兄,实话对你说了吧,你们家不干净,你把事情说清楚,我好分辨原委。你恶疾早亡,遗父母年迈,本已不孝,总不至于为了遮羞,再令二老蒙难吧?” 邹玉腾突然瞪眼道:“那个小贱种还跟着我们家?” 当年跟在邹玉腾身边的小厮,名唤琼儿。 一听这名字,云凤起身说道:“邹世伯,侄女到花园走走。” 邹老爷连忙应道:“好,好。” 邹玉腾的目光追随着云凤,云凤目不斜视地绕开他出去了。 “咳!”邹老爷刻意地咳了一声,这个死孩子真是不晓事,当着人家相公的面儿,这么盯着人家看,就不怕被人家相公打得灰飞烟灭吗? 邹玉腾连忙收回目光。 邹老爷叹了口气,说道:“老夫教子无方,让世侄见笑了。念他是个死鬼,世侄不要见罪于他。” 季山泉淡然一笑,应道:“邹世伯言重了,还是听邹世兄说正事儿吧。” 琼儿这个名字,是邹玉腾给起的,富贵人家豢养小厮以供‘嬉戏’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当年邹老爷将琼儿活活打死,邹玉腾着实心疼了一个多月。却不想有一天夜里,琼儿竟然回来了,不但钻到被窝儿里跟邹玉腾亲热了一番,还说有几位姐姐仰慕邹玉腾许久了,想结识邹玉腾。 也就是从那夜开始,邹玉腾虽然被关在家里,却是夜夜**。 仅一个多月的时间,邹玉腾就自觉精神萎靡,心绪恍惚,所以就不敢再与那几名女子亲近,加上一直吃着温补的药,才慢慢好了起来。 邹老爷斥道:“既然你心里清楚病因,为何好了之后又与那些女子……不对,是邪祟,为何又与那些邪祟亲近?你就这么……” “爹,我没有。”邹玉腾哭丧着脸,叹了口气。 第335章 烧纸钱 云凤站在花园里,仔细地查探了一下宅子里的气息,蹙眉道:“姐,相公说宅子不干净,可除了邹玉腾,我没察觉还有什么别的呀。” 云凰想了想答道:“我也没觉得还有别的什么,或许相公只是为了让邹玉腾说实话,才故意那样说的吧。” 云凤拉住云凰的手,轻声说道:“姐,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就嫁给这种东西了。” 云凰抚了下她的脸颊,说道:“现在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否则我早就死了,怎么还会跟在你身边。” 又过了好一会儿,季山泉才出来,说道:“咱们走吧,我跟邹老爷说了,不用他派人送了,天还不算晚,咱们走走,打听一下街上烧纸钱是怎么回事。” “嗯。”云凤答应,跟着他向外走去。 到了大街上,云凤问道:“相公,邹玉腾到底怎么死的?” 季山泉失笑道:“想知道刚才又不听?” 云凤答道:“我不想听他说,看见他那个样子我心里就厌烦。” 季山泉便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邹玉腾在第一次病好之后,就不再跟那些女鬼亲近,琼儿劝了几回不成,竟变了脸,指着邹玉腾骂道:“你这个淫棍,你自己不修德行,你家那个老不死的却将我打死,你别想活!” 之后,邹玉腾只要一睡觉,就会梦到那几个女鬼,而且无休无止地索取他的元阳。即使是举家迁到京城,也没能躲开。 云凤蹙眉道:“那就是说,那些鬼还在邹府?可我没察觉到什么呀。”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我也只是觉得阴气重了些,按说邹玉腾死了没两年,应该没有这么重的阴气,可是我也没察觉到有别的鬼。” 云凤说道:“不管了,反正再有事,他们家还会来找的。” 走了一半的路,就看到十几个烧纸钱的。 云凤说道:“相公,你发现没有,这些烧纸钱的都一样。” 季山泉愕然问道:“什么都一样?” 云凤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答道:“身份都一样,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你看他们穿的衣服,虽然不是上好的料子,可也不是粗布的。而且,他们每一家烧的纸钱都很多,还有金银锞子,若是换作穷苦人家,光是这些纸钱,怕也买不起。” 季山泉点头,说道:“我过去问问。” “等等。”云凤拉住他,说道:“再走走看看。” 又走了一段路,看到一个身穿素衣,头戴白花儿,领着个半大孩子的淡雅女子。 云凤推了季山泉一下,说道:“去问吧。” 季山泉一皱眉,云凤俏笑着说道:“刚才那些人不是男的,就是上了岁数,你长得再俊,谁又会买你的账?人家在烧纸,你上去问这问那,不是找骂吗?这个不一样,肯定会跟你说的,快去吧。” 季山泉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向那女子走去。 云凤又追上来,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叮嘱道:“记得称呼人家‘姑娘’,先说你是修道的,去吧。” “知道了。”季山泉微笑点头。 到了近前,季山泉起手道:“这位姑娘,贫道是藏龙山飞云观弟子,奉师命入世修炼。贫道见这长街之上,多有吊唁之人,不知何故,姑娘可否为贫道解惑?” 女子看着他,待他说完,微微福身道:“道长有礼,别人家的事,我也不知情,我是烧给爹娘的。一连数日,爹娘托梦给我和弟弟,说有一伙强人向他们索要钱财,是以我才带着弟弟来给爹娘送钱。” 季山泉微微一怔,问道:“你和你弟弟同时梦到?” 女子点头道:“是,若非如此,也不会当真,毕竟每逢年节,我们都是会给爹娘烧些纸钱的。” 季山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女子问道:“道长,阴间也有强人吗?” 季山泉尴尬一笑,答道:“贫道虽然修道,但对阴间之事也不甚知晓。” 女子点了点头,季山泉起手道:“打扰了。” 季山泉回来将事情跟云凤一说,云凤愕然道:“竟有这种事?” 又走一段路,看到一名男子在烧纸钱,云凤对季山泉说道:“相公,再去问问。” 季山泉微笑道:“那是男人。” 云凤搥了他一下,嗔道:“快去。” 季山泉走到男子身边,起手道:“这位兄台,贫道冒昧打扰,你也是梦到亲人遭强人讹诈,所以才焚化纸钱吗?” 男子上下打量季山泉,拱手问道:“道长如何得知?” 季山泉答道:“自然是一路问过来,别人家都是如此。” 男子点头道:“确是如此,有许多人,买纸钱时都见过。初时我还不信,可一连数日,我哥哥都托梦给我,说他被人打得很惨,让我给他多送些纸钱。” 季山泉沉默,虽然牵连了活人,但毕竟只是闹腾阴间的人,而且烧些纸钱也就了事了,所以也无须他插手。 刚要告辞,男子又说道:“可这也烧了不少了,我哥哥还是托梦来说不够,这纸钱又这么贵,虽然我们家薄有家资,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季山泉微一皱眉,纸钱很贵吗?这种东西能值多少钱? 季山泉问道:“怎么个贵法?” 男子指着地上一堆纸钱说道:“就这些,五两银子,今天这是第三回了。” 季山泉愕然,这可有点儿太贵了!五两银子,寻常做工的人,一年都赚不到五两银子。 男子看着季山泉问道:“道长,这纸钱也有说道吗?还必须要到指定的店家去买,其他店里买的,烧了收不到?” “这个……”季山泉有些尴尬,因为这个问题太简单了,把他给问住了。 季山泉自幼在山中修道,精研道法,若是问他驱鬼镇宅之法,那是无所不知。可这种给死人送钱能否收到的事儿,因为太平常,所以师父没教,他也没想过,自然也就不知道。 男子看着季山泉,脸上微露愠色,问道:“你真是道士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第336章 丰安坊 云凤走了过来,冷着脸说道:“我相公精研道法,若你家招了邪祟,我相公必能手到擒来,这种烧纸钱的小事儿,恐怕只有借此谋生的粗浅之辈才会晓得。” 男子本来有些着恼,可一看到云凤,眼神滞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支吾着答道:“这位娘子说得……也有道理。” 云凤问道:“你在哪家买的纸钱?” 男子瞟了云凤一眼,老实地答道:“城南丰安坊,一家新开张的烧纸店,店铺名叫通阴阳馆。” 云凤又问道:“你又怎知,烧了他家的纸钱才管用?” 男子答道:“我哥哥托梦告诉我的,让我去那家买。” 云凤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与我相公明日去查访,若有所需,我们或许还要找你。” 男子答道:“小姓曲,名重阳,家住兴化坊七闾三邻第四户。” “知道了。”云凤淡淡地应了一声,拉着季山泉离开。 走出一段路,季山泉突然笑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云凤使劲儿拧了他胳膊一把,嗔道:“人家帮你问事儿,你倒反过来臊人家,人家要恼了啊!”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恼什么呀?明知道你已经是‘娘子’了,却还是对你百般俯首,可见你是……” “妖孽。”应灵抽冷子接了一句。 季山泉愕然道:“我可没想说这词儿!” 云凤一巴掌拍下去之前,应灵已经蹿了出去,怪笑着说道:“你追不上我,你……哎呀……” 云凤揪着它的耳朵拎了起来,眯眼阴笑着问道:“你说谁追不上你?” “啪!” “哎呀!” “啪!” “哎呀!” 一路上,都是打屁股的响声,还有应灵的叫唤声。 第二天,季山泉和云凤来到了丰安坊。按说卖货应该去东、西两市,但卖烧纸毕竟是被活人嫌弃的营生,所以大多开在坊里。 而且开在坊里也方便些,谁家要是有个急事儿,到门儿上一叫,不管什么时辰,总是能买来用。 所以各个坊里都有卖纸钱的,而且还不只一家。 五户为一邻,五邻为一闾,二十闾设一坊。通阴阳馆所在的这一闾,有四户卖纸钱的。 两个男人揣着手,蹲在墙边,眼睛斜着通阴阳馆的门口。 一个说:“他娘的,怎么都说他家的纸钱能送到?这纸钱还有这说道?” 另一个答道:“这玩意儿……不好说。” 先一个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让他们家挣钱买棺材。” 季山泉他们前边有一个人,也是一路从别的坊寻过来的,进了巷道,走在头里。 骂人的那个见有人,连忙站起来陪着笑脸儿问道:“这位爷,买纸钱呢?我家的结实便宜。” 被问的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斥道:“又不是买布做衣裳,结实管什么用,我要那能送到的!” 说完走了,卖纸钱地瞪着那人背影,朝地上啐了一口。 见季山泉和云凤走过来,又上前陪着笑脸问道:“爷,买纸钱呢?我家的……” 云凤冷声说道:“买纸钱烧给你呀?” 那人一愣,云凤斥道:“过个人就问买不买纸钱,你是找打还是找骂?就冲你这张臭嘴,你的生意也好不了。” 那人被云凤噎得说不出话来,讪讪地退回到墙边儿上,低着头蹲下。 云凤从腰带里摸出一个一两的银锭,丢在那人脚边儿上。 银锭崭新,是这次回来现倾的。 以往带的都是十两的银锭,云凤打小儿不缺钱,出手太大方,不管什么人,一丢就是一锭,所以季山泉才让人倾了一两的银锭。 云凤说他抠门儿,季山泉笑着回答:“这样你能多赏几个人。” 那人抬头看了云凤一眼,问道:“姑娘这是何意呀?” 云凤答道:“本夫人赏你的,有话问你,带我们去你家。” 那人立刻眉开眼笑,拾起银锭攥在手里,点头哈腰地说道:“公子夫人,这边请。” 这人姓郑,叫郑大图,从爷爷辈儿就在这个坊里卖纸钱。 郑大图捧着一沓子纸钱说道:“公子,夫人,你们瞧瞧,瞧这手艺,我们家三代都是作这行儿的,可自从那个狗屁通阴阳馆开了张,我这儿就没了生意。公子,夫人,你们要不要买点儿?” “买了烧给你呀?”云凤斥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记性?这东西也有劝着人买的吗?” 郑大图一缩脖儿,没敢再支声儿。 季山泉问道:“怎么还有送到送不到一说?” 郑大图苦着脸答道:“公子爷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我们家三代做这营生,从来也不曾听说还有送不到一说儿。也不知是哪个混帐王八蛋蠱惑了乡邻,都说只有通阴阳馆的纸钱能送到,弄得我们几家都没了生意。” 季山泉微微皱眉,看来郑大图也不知道。 想了想,季山泉对云凤说道:“要不咱们买点儿?” 云凤瞪了他一眼,问道:“烧给谁呀?” 季山泉轻声答道:“烧给姨娘啊。” “哦。”云凤恍然,他要不说,云凤把越九娘这茬儿都忘了。 季山泉看着郑大图问道:“你这纸钱怎么卖?” 郑大图连忙应道:“一个钱一沓儿,买十沓送一沓。” 云凤蹙眉道:“听他这么说,我就觉得送不到。” 郑大图连忙说道:“准能送到,我们家都卖了三代了,要是送不到……” 郑大图顿住,突然觉得眼前这两位,不像是寻常人。 云凤看着他问道:“送不到怎么着啊?” 郑大图面色尴尬,说道:“夫人,别拿小的打趣儿了,这阴阳之事,哪个说得准啊。” 季山泉说道:“刚才我娘子赏了你一两银子,值你一千一百沓纸钱,你送我十沓吧。” 云凤愕然看着季山泉,季山泉问道:“你身上带铜钱儿了吗?” 云凤白了他一眼,谁没事儿带那东西,又沉又不值钱,对郑大图说道:“我相公心疼那一两银子,你是送呢?还是送呢?” “送,送。”郑大图连忙包了十沓纸钱,递给季山泉,说道:“公子爷,你老拿好。” 第337章 通阴阳馆 拿着纸钱出了郑大图家,季山泉领着云凤向通阴阳馆走去。 进了通阴阳馆,两人俱是一怔,好大的一个院子,人都排着队。 一名小道士走了过来,起手道:“两位面生的紧,请问是来问事还是换冥钱?” 季山泉答道:“我们头一回来,要换冥钱。” 小道士又问道:“两位知道规矩吗?” 季山泉问道:“什么规矩?” 小道士说道:“问事十两银。” 云凤蹙眉道:“规矩是你们定的吧?这还要收钱?” 小道士说道:“姑娘若是嫌贵,请到别家去。” 云凤一瞪眼,尚未说话,听身后有人大声说道:“今天人不少嘛,阴阳道长在吗?” 小道士淡定地答道:“李大少莫要高声,师父在后堂。” 李大少呵呵一笑,走过云凤身边,突然转回身盯着云凤,两眼发直地说道:“小娘子天仙下凡相仿,请教芳名?” 不等季山泉说话,小道士先斥道:“李大少,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闹?你的事尚未了结,还敢口舌叨扰,你是嫌命长吗?你若再这般不修德行,也不必再见师父了!” 李大少一脸的憋屈,不舍地看了云凤一眼,转身走了。 云凤与季山泉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想,这通阴阳馆虽然贪财,但至少还是导人向善的。 云凤解下钱袋,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向小道士,说道:“说说规矩吧。” 小道士接在手里,说道:“姑娘莫要以为我们贪财,实则贫道所说的规矩,指的是要先问事。因为要先算你们亡亲的八字,才好告诉你们要在哪里焚化冥钱。” “哦?”季山泉说道:“还有这般说道?” 小道士答道:“人死之后,亦有所居,焚化的地点离得近些,方便亡者拿取。” 季山泉点头,看着云凤问道:“你知道姨娘的八字吗?” 云凤摇头。 小道士又将银子递回,说道:“两位先将银子拿回去,待取了八字再来。” 季山泉接过银子,说道:“那我们先换冥钱。” 小道士一笑,说道:“那便请两位排队等候。” 排了小半个时辰,总算轮到两人。 季山泉问道:“怎么个换法儿?” 收钱的小道士答道:“冥钱十文一沓,金银锞子五十文一包。” 季山泉说道:“我要十沓冥钱。” 小道士一愣,脱口说道:“十沓?够吗?” 季山泉看着他问道:“怎说够与不够?” 先前跟两人说话的小道士走了过来,看着季山泉问道:“公子是如何知道我们通阴阳馆的?” 季山泉答道:“行路时听人说起,只有你们的冥钱能送到阴间,所以就来了。” 小道士眨了眨眼睛,对收钱的小道士说道:“不要多话。” 收钱的小道士应道:“是。” 买了纸钱出来,云凤说道:“他们的对话有蹊跷。” 季山泉点头,说道:“我也觉得有蹊跷,怎么还问够不够?” 云凤说道:“还有那个姓李的,一身纨绔之气,小道士又说他‘嫌命长’,恐怕他的事儿不小。” 季山泉微笑道:“既然通阴阳馆在管他的事,咱们也不能呛行啊,先回去吧。” 晚饭之后,季山泉拿了焚化盆放到院中,刚要点火,越九娘突然从院门走了进来。 两厢对视,越九娘先问道:“山泉,凤儿,你们给谁烧纸?” 云凤答道:“给你呀。姨娘,你怎么来了?” 越九娘失笑道:“你们两个居然能想着给我烧纸?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云凤上前挽住越九娘的臂弯,撒娇道:“姨娘~孩儿一直在修道嘛,才练出法身,不是不惦记你。” “得了吧你。”越九娘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你们肯定是又碰上什么事儿了,要不然会想着给我烧纸。我要是指望着你们,穷也得再穷死一回。” 季山泉问道:“姨娘,云燕给你烧的冥钱,你收到了吗?” 越九娘答道:“当然收到了,怎么?” 季山泉把通阴阳馆的事说了一遍。 越九娘冷笑了一下,说道:“通阴阳馆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不过最近京城的确是出了一伙恶鬼,打家劫舍,索要钱财,还跑来找我的麻烦。我听说你们成亲了,才知道你们回来了,便来找凰儿帮忙。” 不等云凰开口,云凤抢先问道:“他们还找你麻烦?可是,我们见烧纸的人,都是中平之家呀。” 越九娘微笑道:“我不算你们家人,我住不了你们家的房子。” 季山泉问道:“姨娘,你说什么?” 越九娘答道:“你们虽然道法高深,但阴间的事你们还是知之甚少。我因为害了人命,被罚入鬼道三百年。入了鬼道才知道,其实阴间也有城池,与阳间一样,落入鬼道的人就住在阴间的城池里……” 越九娘原本在青州入的鬼道,但因为黑门主一家迁居京城,所以越九娘便向城主呈文,请调到京城来了。 阴间的城池与阳间一样,如果有亲人在阳间买房或租房,则阴间的亡亲也便有地方居住,如果没有亲人在阳间,那就只能凭生前的功德自行购买住所。 越九娘生前并无名分,所以不算是黑家的人,不能住黑家,而生前功德又少,就只能住在偏远的一处小房子里。 又因为越九娘颇有姿色,所以才会被恶鬼盯上。 讲完了这些,越九娘对云凰说道:“凰儿,跟我去将那些恶鬼教训一番。” 云凰应道:“是。” 云凤说道:“姨娘,我和山泉也去。” 越九娘微笑道:“你们去不了,别看你们道法高,可你们进不了鬼城。” 季山泉皱眉道:“有恶鬼行凶,阴间的城主不管吗?” 越九娘看着他笑道:“你这孩子,修道修傻了?阳间也有官府衙门啊,可寻常百姓少受欺负了吗?人也好,鬼也罢,都是一样的,而且别把地府幽判之事,与鬼道城池之事混为一谈。” 季山泉恍然点头,入了鬼道,其实也相当于是另一种形式的投胎转世,鬼道之事,自然是另一番光景。 季山泉问道:“云凰也是鬼,她若去了鬼道,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第338章 进不去 越九娘微一蹙眉,说道:“这我倒没想过。” 云凰说道:“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季山泉皱眉瞪了她一眼,云凰抿嘴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越九娘说道:“那就算了吧,跟你爹说一声,给我个名分,我也好搬到大宅里去住,那些恶鬼自然就不敢再来招惹我了。” 云凤应道:“这事好办,我这就去找爹说。” 季山泉说道:“姨娘,我是怕云凰进去容易出来难,并不是有意推托,我生魂出窍跟你去鬼城。” 云凤和云凰都看着季山泉。 越九娘蹙眉道:“你怕凰儿出不来,就不怕你自己出不来?况且你生魂出窍,万一有什么闪失,让凤儿和凰儿怎么办?” 季山泉答道:“姨娘放心,即使闹到阴间城主那里,我也有说词,毕竟我是修道之人,这些恶鬼不仅是惹到了姨娘的头上,还欺压别的鬼魂,搅扰了阳间的活人。” 越九娘又说道:“你生魂出窍,能待多久?可不一定一去了能碰到那些恶鬼。” 季山泉答道:“七日之内回魂便可。” 云凰蹙眉道:“相公,还是我去吧。” 季山泉看着她答道:“你要如何处置?如果只是教训一下那些恶鬼,还不如立时去告知岳父,发度牒让姨娘迁到大宅去住,那岂不是更省事吗?” 云凤说道:“相公,我也生魂出窍,给你一起去。” 季山泉答道:“不行,你法力太低,会有危险。” 云凤嘟嘴。 季山泉又问越九娘:“姨娘,要不要见见云燕?” 越九娘摇头,说道:“不必见了,既然已经阴阳相隔,何必还要牵扯,你们也不必将我的事告诉她。” 季山泉点头应道:“好,姨娘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进房,云凤跟了进去。 关了门,云凤扯着季山泉嘟嘴轻声道:“成亲才几天,又要分开……” 季山泉搂住她,在她腮边亲了亲,哄道:“好了,很快就回来。” 一会儿工儿夫,季山泉的生魂走了出来,对越九娘说道:“姨娘,咱们走吧。” 越九娘指了指地上的纸钱,对云凤说道:“记得烧给我啊。” 云凤眯眼一笑,应道:“这就烧。” 走在路上,越九娘说道:“山泉,给我名分的事,一定要让凤儿跟她娘说清楚。炎龙做偏门,盗掘坟墓,花死人钱,且手上不乏人命,他们夫妻死后,必然也是要落入鬼道的,给了我名分,恐怕就要在一起待两百多年。” 季山泉点头答应:“姨娘放心,我理会得。” 云凤烧完了纸,问云凰:“姐,姨娘的事,你去跟娘说,还是我去跟娘说?” 云凰答道:“你去吧,我守着相公的肉身。” 云凤微微蹙眉,有些迟疑。 云凰问道:“怎么了?这件事有什么难办的吗?姨娘还在世的时候,娘不是就答应让她进门儿吗?” 云凤说道:“姐,你把事儿想简单了。” 云凰蹙眉道:“怎么叫想简单了?” 云凤答道:“姨娘是那么说,可她已经进了鬼道,却能随意来阳间,你猜是为什么?” 云凰想了想,答道:“因为鬼城值司知道姨娘的身份,与她方便。” “对呀。”云凤说道:“既然鬼城值司知道姨娘的身份,为什么姨娘却不能住咱们家?总不会是咱们家有人住吧?只能是姨娘自己不愿意。” 云凰说道:“你要说什么,直说就是了。”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如我所料不错,姨娘应该是知道,爹娘百年之后,也会被罚入鬼道,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就要在一起待几百年。” 云凰点头道:“我明白了,我是鬼,这些话我来说,娘心里不会觉得别扭,我现在就去跟娘说。” “嗯。”云凤点头。 季山泉跟着越九娘出了东面的春明门,向北走了一段路,看到一根黑铁柱子,越九娘带着他绕着黑铁柱子顺向转了一圈儿,然后再折返回来,看到城门口站着两名鬼差。 见到季山泉,两名鬼差同声喝道:“生魂勿近!” 越九娘从怀里掏出两只金锭,递向鬼差,说道:“鬼差大哥,这是我家姑爷,我请来帮忙的,行个方便吧?” 一名鬼差说道:“越夫人,你原本说是带你女儿来帮忙,因为你说你女儿是鬼灵,我们才放你出去,可如今你带回来一个生魂,万一被城主知道了,我们不好交代。” 越九娘微笑着说道:“生魂误入鬼城的事也不是没有,两位鬼差大哥,行个方便吧,就当是你们换班时,他不小心自己闯进去的。” 鬼差皱眉道:“越夫人,你家这位姑爷与众不同,他身上有妖气,一旦入城,用不了多久,城主就会知道,你还是换你那个鬼灵女儿来吧。” 越九娘回头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算了,还是让云凰来吧。” 越九娘将两只金锭塞进鬼差手里,说道:“拿着吧。” 转头又对季山泉说道:“回家去吧,不用凰儿来了,回去跟你岳父岳母说清楚,若是肯给我名分,我就搬去大宅住,若不然,我就回青州了。” 季山泉皱眉道:“姨娘……” “好了。”越九娘打断他,微笑着说道:“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也不必当真。我想,就算是冲着燕儿的情面,你岳母也会答应给我名分的,快回去吧,记得在阴阳钉那里逆向转一圈儿。” 季山泉点了点头,答道:“好,那我回去了。” 黑府在崇德坊,季山泉往回走,将到安业坊时,看到一个彪悍的大鬼,左腋下夹一只女鬼迎面走来。 女鬼尖叫哭喊,却死活挣扎不脱。 看到季山泉,女鬼哭喊道:“公子救我!公子救我呀!” 不等季山泉说话,那只大鬼瓮声瓮气地说道:“小白脸儿,别管闲事儿,走你的路!” 季山泉一晃身挡住大鬼的去路,不等开口,大鬼咆哮一声,一拳向季山泉面门打来。 季山泉再次一晃身,到了大鬼右侧,手握凤眼拳,击在大鬼右侧软肋上。 第339章 鬼徒 “嗷……”大鬼嚎叫一声,踉跄着向左挪了几步,却没有摔倒。 女鬼惨叫道:“放手啊,你要夹死我了!” 季山泉微一皱眉,刚才那一拳力气可不小,这只大鬼竟然没事,怎么这么扛打? 不等大鬼站稳,季山泉飘身而起,这一次击在大鬼左肩窝。 大鬼嚎叫着退了两步,再也站不稳,往后倒下,女鬼倏然脱身出来,躲到季山泉背后,惊慌地说道:“公子,快跑,快跑啊!” 季山泉眼睛盯着大鬼,答道:“不用跑,它打不过我,你这是怎么回事?” 女鬼哭道:“我生前受人欺凌,死后有冤难诉,这大鬼是奉了一个道士的令,送我去鬼城的……” 话没说完,大鬼坐了起来,季山泉对女鬼说道:“你等一下。” 而后一晃身到了大鬼面前,抬腿一脚踹在大鬼脸上,将大鬼再次踹躺下,随即用膝盖压着大鬼,两个拳头雨点儿一样打在大鬼脸上。 大鬼放声嗷叫,不一会儿便求饶道:“公子别打!别打了!” “服不服?”季山泉依然用膝盖压着它。 大鬼捂着脸答道:“服,服了。公子别打了。” 季山泉说道:“躺着别动。” 说完站起来,走回到女鬼面前,说道:“你接着说。” 见季山泉如此威猛,女鬼宁定了不少,便将自己的事详细地说给季山泉听。 女鬼叫陈英莲,家住道德坊,爹娘在坊里开了个酒肆,她帮着支应。坊里有个李大少,富家子弟,是酒肆里的常客,时常調戲陈英莲。但为了生意,陈英莲及父母都是忍气吞声。 半月前的一天夜里,一伙儿人闯进家中,将陈英莲绑到了李大少的外宅。 陈英莲大声叫喊,李大少怕惊到邻里,便打了陈英莲一个耳光,不想用力过大,将陈英莲打倒,额角磕在了桌角上。 原本陈英莲没有死,只是昏了过去。但李大少心里害怕,便立刻吩咐人,将陈英莲抬到花池子里活埋了。 陈英莲含冤横死,便去找李大少报仇。在李家闹腾了一通,李大人便找来了一个道士,将她拘了起来,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今晚,那个道士让这只大鬼将陈英莲送去鬼城看押起来。 听完她的讲述,季山泉问道:“那个道士在哪儿?” 陈英莲摇头道:“不知道,我是从李家被拘走的,出来时就见到这大鬼,并没有见过道士。” 季山泉微一皱眉,问道:“那你怎知是道士将你抓了?” 陈英莲一指大鬼,说道:“是他说的。” 季山泉走回到大鬼身边,问道:“喂,你有名字吗?” 大鬼松开捂脸的手,望着季山泉答道:“我叫赵大。” 季山泉问道:“谁让你干的这事儿?” 赵大答道:“师父。” 季山泉问道:“你师父叫什么?住在哪儿?” 赵大答道:“公子,你误会了,我说的这个‘师父’,不是你说的那个‘师父’。我是个鬼徒,只管拿钱办事,不知道东家是谁。” 季山泉一愣,这次碰上的,净是些他搞不懂的。问道:“什么是鬼徒?” 赵大答道:“就是收钱办事的鬼。就好像阳间收钱办事的人一样。” 季山泉问道:“就是鬼混混喽?” 赵大很认真地答道:“鬼徒。” 季山泉问道:“你都不知道东家是谁,那你怎么收钱办事?” 赵大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纸,递向季山泉。 季山泉接过来,见上面写着:戌时末,安业坊西街,陈姓女鬼,拉往鬼城处置,酬金一千两黄金。 季山泉皱眉,问道:“一千两黄金?真金还是冥金?” 赵大答道:“当然是冥金,咱们要真金有什么用?” 季山泉又问道:“你要如何处置这位姑娘?” 赵大答道:“我不知道,我们老大说了算。” 季山泉问道:“你们老大又是谁?” 赵大答道:“老大就是老大,没名没姓。” 季山泉叹气,刚才他就觉得这个赵大有点儿傻,听完这句回答,算是坐实了季山泉的看法。 季山泉转身走回陈英莲面前,说道:“陈姑娘,你跟我走吧。” 陈英莲看着他问道:“去哪里呀?” 季山泉答道:“先去我家。” 陈英莲突然脸上一红,低下头呢喃着说道:“去你家做什么呀……” 季山泉一怔,连忙解释道:“陈姑娘,我没死,我只是生魂出窍,我也是修道之人,而且我前几天才成的亲。你跟我回去,我想办法帮你。” “哦。”陈英莲将头低得更深,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才好。 赵大嚷道:“公子,你不能带她走啊,我们还没收钱呢!” “你还想着收钱?”季山泉转回身看着他斥道:“我没有将你打得灰飞烟灭,你就该知足了!” 赵大问道:“那我回去怎么跟我老大交代呀?” 季山泉答道:“你告诉你们老大,我姓季,住在卫国公府。” 陈英莲一惊,看着季山泉问道:“你就是卫国公府的姑父,季山泉季大人?” 季山泉眨了眨眼睛,答道:“嗯,是我。” 陈英莲自觉失态,连忙低下头,说道:“民女在酒肆中,常听人说起大人的丰功伟绩,不想今日得见,实是民女三生有幸。” 季山泉抬起手挠了挠额头,什么丰功伟绩,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市井讹传,也不必深究,总不过是百姓把官家的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季山泉说道:“跟我走吧。” 陈英莲福身应道:“是。” 季山泉摇头叹了口气,当先向家的方向走去。 赵大嚷道:“季公子,你一准儿不走是吧?” 季山泉头也不回地答道:“不走,你最好让你老大来找我!” 将到崇德坊,突然蹿出一只鬼,指着季山泉说道:“好哇!季山泉,你放着家里娇妻美妾不管,跑出来勾三搭四,我告诉云凤和云凰去!” 望着那只鬼远去的背影,陈英莲愕然问道:“季大人,那是谁呀?” 季山泉失笑道:“邹家公子。我娘子十五岁时,与他们家谈过亲事。” 第340章 送走 季山泉急匆匆往回赶,陈英莲说道:“季大人若是怕误会,就不要管民女的事了。” 季山泉答道:“你误会了,我这么急着往回赶,是怕我娘子一怒之下,将那个邹公子打得灰飞烟灭。” 进了院儿,看到邹玉腾被定魂符定住,应灵蹲在他肩头上打他嘴巴,打一下问一句:“谁是妻?谁是妾?” 邹玉腾在哭,又不敢大声哭,看到季山泉进来,抽泣着说道:“季兄,饶了我吧。” 季山泉哑然失笑,那天跟云凤说了是先给云凰发了度牒,看来云凤心里还是不高兴了,偏巧邹玉腾哪壶不开提哪壶。 房门拉开,云凤和云凰一同迎出来。 云凤问道:“相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问完扫了陈英莲一眼,又问道:“又碰上事儿了?” 季山泉点头,指了下邹玉腾,说道:“放了他吧。” “不。”云凤冷冷地扫了邹玉腾一眼,说道:“应灵,接着打。” 季山泉等人进了屋,应灵轻声问道:“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邹玉腾抽泣着答道:“我也是好心啊……” “好个屁心。”应灵又给了一嘴巴,轻声说道:“头一桩,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朝三暮四?” 说完又打了邹玉腾一个嘴巴,接着说道:“第二桩,就这女鬼的姿色,如何同我姐姐比较?你不但心眼儿脏,眼也瞎!” 邹玉腾自然是不明白应灵的意思,实则应灵说的‘我姐姐’,指的是绍雪。 季山泉回到肉身里,片刻后睁开眼,将路遇陈英莲的事说了一遍。 云凤问道:“会不会就是那天,咱们在通阴阳馆碰到的那个李大少?” 季山泉微微点头,答道:“我想也应该是他。” 陈英莲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插嘴,在心里猜测着季山泉会怎么帮自己。 季山泉看向陈英莲,说道:“陈姑娘,你是横死,应当去枉死城,我送你去吧。” 陈英莲愣住,问道:“你不是说要帮我吗?” 季山泉答道:“送你去枉死城就是帮你,你已经做了鬼,不能害人,否则会有业报的。” “这是什么道理!”陈英莲一脸煞气地嚷道:“李大少将我活埋,我却不能找他报仇,我要去枉死城,他却依然逍遥快活,这是什么道理!” 云凤走过去拉住陈英莲的手,看着她的眼睛。 陈英莲渐渐宁定下来,云凤拉她到桌边坐下,说道:“英莲,其实我们也是为你好。你可以去报仇,如果你一定要去,我们不会阻拦你。” “真的?”陈英莲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云凤。 云凤浅笑了一下,说道:“我们又不认识李大少,自然也不会帮他对付你。只不过,你报得了仇吗?你若报得了仇,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事儿了。” 陈英莲的眼神暗淡了下去,是啊,她报不了仇。 云凤接着说道:“英莲,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是我亲身经历的事,那个姑娘叫戚云娘……” 季山泉站起身说道:“我去把邹公子放了,好歹两家也有交情,不能往死了欺负人家。” 云凤白了季山泉一眼,接着跟陈英莲说话。 云凰跟着季山泉出来,放走邹玉腾后,云凰说道:“相公,我去跟娘说过了,娘答应给姨娘名分。” “嗯。”季山泉点头,问道:“你问了姨娘的生辰吗?” 云凰答道:“问了,爹告诉我了。” 季山泉说道:“那我现在就发度牒。” 发完了度牒,云凤开门出来,说道:“相公,我把英莲送走了。” 季山泉问道:“该问的事都问清楚了吗?” 云凤答道:“她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那个李大少的家和外宅。” 季山泉说道:“明天咱们去看看。” 转过天,季山泉洗漱之后,丫鬟说道:“姑爷,老爷派人来传话儿,请姑父去书房。”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转头对云凤说道:“我先去一下。” “嗯。”云凤答应。 到了书房,黑门主放下书,说道:“坐。” 季山泉坐下,黑门主说道:“山泉,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我想辞官归隐。” 季山泉沉默,他自然是希望黑门主不再做损阴德的事,可是,想抽身出来,谈何容易?先不说皇上放不放,千机门上百口子人,又当如何安置? 黑门主说道:“我也知道,摊子这么大,不是我一走便能了之的。即使皇上放咱们一家走,也不会放走整个千机门。千机门的兄弟,跟了我这许多年,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季山泉想了想,说道:“江湖门派众多,千机门可以转做正行,怕的只是皇上不答应。” 黑门主叹了口气,说道:“皇上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我才找你商量,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皇上不再想着挖死人钱。” 季山泉这才明白黑门主的意思,摇头道:“岳父,我倒不在意施术吓唬皇上,可有国师在,这个法子行不通。” 黑门主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怎么会想着让你施术吓唬皇上呢,无论怎么说,也不能做忤逆犯上之事。我是想让你找国师聊一聊,毕竟你们都是修道之人,有些话,私底下说起来方便些。” 季山泉恍然,答道:“是,孩儿理会错了,孩儿这就去找国师。” 黑门主说道:“不急。听凰儿说,你们又碰上事儿了,先把你们的事情办完,再去找国师细说。” “是。”季山泉答应。 回到别院,云凤问道:“姨娘的事?” 季山泉答道:“不是,岳父想辞官归隐,让我忙完了之后,去找国师聊聊。” 云凤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能走得了吗?” 季山泉答道:“应该不会有问题。皇上想挖坟,随便安排个人不就挖了嘛。” 云凤浅笑了一下,相公这是在给她宽心,实则真要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季山泉说道:“走吧,咱们去找一找那位李大少。” “嗯。”云凤应声起身,问道:“杀一个恶人会减多少功德?” 季山泉失笑道:“这又不是做生意,哪有你这么算的。” 第341章 尸首没找到 季山泉和云凤,按着陈英莲所说的地址,找到了李府,到了门前,云凤嗤道:“看这宅子,也不过是个中上之家,就敢如此目无王法。” 季山泉上前问门房儿:“李大少在家吗?” 门房儿打量季山泉,见季山泉衣着华贵,相貌不俗,便答道:“敢问这位公子贵姓?” 季山泉答道:“我姓季,与李大少在通阴阳馆有一面之缘,今日是有事相询,这才登门造访。” 门房儿应道:“季公子请进。” 转头对身边的小厮说道:“快去报少爷。” “哎。”小厮答应一声,飞跑着去了。 季山泉跟着门房儿往里走,不多时,那位李大少出现在中门。 一见云凤,李大少两眼发直地迎了上来,说道:“小娘子,你……” ‘啪’的一声脆响,季山泉给了李大少一个大嘴巴,斥道:“真是没家教,你当我是死人呐?” 门房儿惊得瞠目结舌,李大少也是缓了缓才醒过味儿来,指着季山泉骂道:“兔崽子!你跑到了我家来打我?我……” “陈英莲让我们来的。”季山泉冷冷地打断了他。 云凤补了一句:“酒肆的那位陈姑娘。” 李大少愣住,门房儿问道:“少爷,要不要报官?” 云凤冷声说道:“我们就是官。我是卫国公之女,这位是我的夫君,卫尉寺少卿,季大人。” 李大少这才眼神慌乱,掉头想跑。 季山泉说道:“你往哪儿跑?门在那边儿。” 李大少转回身,哆嗦着说道:“我没杀人,是下人干的。” 季山泉说道:“我们不是来抓你的,自然有人抓你。我们是赶在抓你的人来之前,问你几句话。” 另一边,京兆尹李大人发签,命衙差赶往李大少的外宅去起尸。但是,在李大少的外宅花池子里,并没有挖到尸首。 许班头儿吩咐一名衙差:“即刻去告知季大人。” 季山泉问了李大少,果然是通阴阳馆的阴阳道长拘了陈英莲的魂。 转身正要离开,衙差快步走了进来,向季山泉抱拳道:“季大人。” 随后近前附耳轻声:“没有挖到尸首。”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多谢,你去吧。” “小的告退。”衙差一抱拳,转身离开了。 李大少这会儿已经缓过神儿来了,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季山泉转回身看着他说道:“你不必得意,我能将陈英莲的阴魂招回来,她自己能找到她的尸首。” “是吗?”李大少说道:“季大人,你不用吓唬我,就算你找到了,不在我家里,又凭什么说是我害的?” 季山泉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将尸首藏在哪儿了?” 李大少笑道:“什么尸首?我不知道季大人在说什么。” 季山泉看着他说道:“李大少,阴阳道长能驭鬼,我也能。明着我不能杀你,可我要是想让你死,手段多得是。” 李大少的眼神再次变得惶恐。 季山泉冷笑了一声,说道:“其实都不用驭鬼,画个纸人烧个符,想让你怎么死,你就得怎么死。” 云凤接口说道:“我是卫国公之女,卫尉寺少卿之妻。就冲你两次三番对我不敬,打断你手脚也说得过去吧?” 李大少腿一软,跪了下来,苦丧着脸哀求道:“大人,夫人,我有眼无珠,求两位饶了我吧。” 季山泉问道:“陈英莲的尸首呢?” 李大少低下头不答。 季山泉说道:“你老实回答我的问话,我不再报官抓你。” 李大少看着季山泉,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季山泉说道:“我虽然受了皇封,但我是修道之人,你既然不愿意在活着的时候赎罪,那就等你死后去受罚吧。” 李大少眨了眨眼睛,没听懂。 云凤斥道:“说!你把陈英莲的尸首藏哪儿了?再不老实,打断你手脚!” “什么事?”一名老者走了出来,个子不高,一脸煞气。 李大少唤道:“爹。” 李老爷看了一眼李大少,问道:“你做了什么坏事?” 李大少答道:“没有啊。” 李老爷上下打量季山泉,对李大少说道:“既然没做坏事,为什么在自己家里,向外人下跪?” 李大少连忙站了起来。 季山泉说道:“你儿子杀人毁尸。” “有证据吗?”李老爷笑了一下,拱手问道:“未请教?” 李大少说道:“这位是卫尉寺少卿季大人,另一位是卫国公之女。” “哦。”李老爷平淡地答道:“原来是官家。可就算是官家,也要有证据,这样找上门儿来喊打喊杀,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云凰微一蹙眉,冷声说道:“我们可以招来陈英莲的阴魂,与你儿子对质!” “呵呵……”李老爷笑了,说道:“若是二位有装神弄鬼的本事,又怎知招来的不是孤魂野鬼,奉二位之命行事?活人还是要讲证据,鬼神之说,不足取信。” 李大少来了精神,嚷道:“对呀!有证据就报官抓我呀!” 李老爷说道:“既然二位是官身,草民也不敢高攀,就不留二位奉茶了,请吧。” “好。”季山泉点了点头,难怪李大少如此骄狂,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季山泉和云凤离开之后,李大少说道:“爹,还是你厉害。” “啪!”一声脆响,李老爷一巴掌将李大少掌倒在地,指着他骂道:“孽障!别以为你做的事我不知道,我不说是因为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李大少捂着脸低着头。 李老爷气得有些哆嗦,压低了声音说道:“媳妇儿娶了,你嫌不够,外宅也立了,还要去强掳陈家姑娘,你以为你老子我是皇帝吗?由着你为所欲为!” 李大少跪好,低着头说道:“爹,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李老爷重重地叹了口气,扫了一眼门房儿和小厮,说道:“看热闹儿呢?都给我滚!” 门房儿和小厮连忙走开了。 李老爷俯下身,低声说道:“儿子,我老了,不能总给你善后,你要规矩点儿,好生过日子,给咱们李家传宗接代。” 第342章 独行 离开李家,云凤气得脸色发红,恨恨地说道:“如果不是入了道门,我非杀了他们全家不可!” 季山泉握了握她的手,说道:“如果不是入了道门,你也不会管这些事。” 云凤一愣,心里的火气瞬间消退了,问道:“咱们现在是去通阴阳馆吗?” 季山泉沉默了片刻,说道:“回家吧。” 云凤偏头,蹙眉看着他。 季山泉说道:“通阴阳馆虽然敛财,却也没有苦主诉告,虽然有陈姑娘的事,但陈姑娘并非阴阳道长所杀,而且已经去了枉死城。各人的业报,各人去偿吧。京师重地,天子脚下,我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儿来,对咱们家没有好处。” 云凤眯眼一笑,说道:“夫唱妇随,你说怎样便怎样。” 回到家中,季山泉看了看,问道:“应灵呢?又回飞云观去看绍雪了?” “是啊。”云凤答道:“早起你去跟爹说话的时候走的,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应灵蹿进大殿,跳到绍雪肩头叫道:“姐姐!我回来了。” 绍雪微笑,伸手点了一下它的鼻头儿,说道:“不用每月都回来,来回跑着多辛苦啊。” “没事。”应灵将包裹丢在绍雪怀里,说道:“仙子姐姐让我给你带的吃的。” 绍雪打开包裹,拿起一块糕咬了一口,笑眯眯地说道:“下月不用回来看我了,忘尘子出关,他不想再入世了,所以师父让他在观中主事,命我入世修炼,我过几天就走。” 应灵说道:“是去找仙子姐姐吧?我回去告诉他们。” “不是。”绍雪摇头,说道:“我不想去找师兄和师姐,我要独自历练,我打算往西走,先去天修观,看望璞玉真人。” 应灵看着绍雪,问道:“为什么不去找仙子姐姐他们?” 绍雪笑了笑,没有回答。 应灵说道:“那我不跟着仙子姐姐了。” 绍雪说道:“我有侍剑陪我,你还是……” “你不知道。”应灵打断了她,说道:“我们回京的路上,碰上一种奇怪的僵尸,仙子姐姐受了伤,却因祸得福,现在比我跑得还快,法力也高了好多。” “是吗……”绍雪勉强笑了笑,看来阴阳共生术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突然明白了大师兄的心情,难怪会离开飞云观。 应灵说道:“我这就回去跟仙子姐姐说一声。” 绍雪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申时末,应灵回到别院,进门儿跳上桌面,对云凤说道:“姐姐,我不跟着你了,忘尘子出关了,留在观内主事,我姐姐要入世修炼,我得跟着我姐姐去。” 云凤眨了眨眼睛,半晌才问道:“绍雪不来京城吗?” 应灵答道:“不来。我姐姐说要往西走。” “胡闹!”云凤斥道:“同门本应共修,她自己跑西边儿干什么去?” 季山泉说道:“入世修炼,原本就是独自行走,因为你我是夫妻,所以才会在一起。” 一句话把云凤噎住,应灵伸手说道:“给一百两黄金,以后买肉吃。” “好。”云凤站了起来,心里有点儿乱,说道:“我给你拿去。” 出了门,往账房走,云凤才回过味儿来,一百两黄金买肉吃?虽然应灵有些贪心,可它张口就要一百两黄金,也就是说,做好了几年甚至几十年不见面的准备。 云凤站住脚,心里慌得不明所以。 云凰现身出来,搂住她说道:“凤儿,别想那么多,绍雪身边有应灵,有侍剑,找她们很容易。” 云凤茫然地点了点头。 晚饭后,云凤坐在床沿儿上发呆,忘尘子,大师兄,巫阳,绍雪,怜玉,甚至于紫寒,都一个一个的离开,现在,应灵也走了。 虽然明知道不是阴阳相隔,而且大家都有几百上千年好活,可为什么心里这般空落落的? 曾几何时,她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来打扰她和季山泉,可真到了身边没有一个人的时候,又莫名地觉得冷清。 季山泉突然站了起来,说道:“有鬼气。” 开门出来,看到赵大站在院中。 见季山泉出来,赵大说道:“季公子,把陈姓姑娘交出来。” 季山泉失笑,问道:“凭什么?” 赵大说道:“越九娘你认识吧?” 云凤斥道:“你们敢动我姨娘试试!” 赵大说道:“越九娘被我老大抓了,你们……” 话没说完,云凤一闪身到了赵大面前,一拳打在赵大咽喉上! 赵大飞了出去,在空中翻了个身,脸朝下摔在地上。 云凤跟过去又是一脚,踢在赵大脑袋上,将赵大踢得贴着地面滑出好远。 季山泉冲上去抱住云凤,说道:“云凤,让他把话说完。” “啊……”云凤尖叫了一声,心里的火气噌噌地往上蹿。 赵大半晌才爬起来,捂着喉咙惊恐地看着云凤,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嘶哑着说道:“我老大让你们拿……咳咳……拿姓陈的姑娘换,要是不换,或者陈姑娘已经不在了,就烧十万两冥金给越九娘,当是赎金。” 季山泉说道:“好,回去告诉你老大,就说我们明晚就烧。” 云凤嚷道:“滚呐!” 赵大一哆嗦,赶紧向院门口儿跑,这女人比季公子还狠,险些打得他灰飞烟灭。 到了院门口儿,赵大停步回身,说道:“对了,我老大让我告诉你们,去丰安坊的通阴阳馆买冥金,我们只收那里的冥金。” 说完,赵大转身一溜烟儿地跑了。 季山泉嗤笑了一声,又是通阴阳馆,原本他都不打算管这事儿了,可事儿却找到他头上来了。 云凤说道:“是现在去,还是明天去?” 季山泉明白她的意思,现在去,就是用江湖手段。明天去,就是论道理,讲王法。 季山泉拉着云凤回屋,说道:“先不去通阴阳医馆,我生魂出窍,带着云凰去鬼城,我要从根儿上绝了这帮子鬼混混。” 云凤问道:“你不是进不去吗?” 季山泉答道:“上回是想混进去,这回我要闯进去!我倒要问问鬼城的城主,在他的治下出了这种事,应当如何处置。” 第343章 进鬼城 临走前,季山泉嘱咐云凤:“天亮前我们没回来,天亮了你就去通阴阳馆买冥金。明日申时末我们还没回来,你就将冥金烧给姨娘。” “好。”云凤点头答应,又说道:“相公,咱们一向不缺钱,更何况是冥金,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嗯。”季山泉点头答应,带着云凰走了。 到了春明门,还是那天的两个鬼差,看到季山泉和云凰,一名鬼差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季山泉答道:“有一只名叫赵大的鬼,跑来我家对我说,他们抓了越九娘,向我索要十万两冥金。” 两名鬼差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我们会禀报城主,你们回去吧。” 季山泉问道:“两位大人何时换班?” 鬼差答道:“一年一换,你回去吧。” “那就对不住了。”季山泉说着便要闯门。 两名鬼差翻手亮出兵刃,挡住季山泉,斥道:“休得造次!快快离去!” 季山泉拔出灵血剑,云凰祭出缚魂索。 一名鬼差说道:“你们既然带着法器,应该是得道之人,可知私闯鬼道是什么罪过吗?” 季山泉说道:“私放恶鬼,搅扰阳世,我倒想问问城主大人,这又是什么罪过!” 两名鬼差又对视一眼,一个说道:“城有九门,又不是我们放出去的,再者说,城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季山泉说道:“不见也行,放我们进去,我们只找赵大那一伙儿恶鬼算账。” 两名鬼差再次对视一眼,做鬼差多年,私放鬼魂入阳间的事,基本都干过。赵大这一伙儿折腾得有些过头儿了,前段时间,持枷将军已经警告过他们,可还是惹来了季山泉这种得道之人。 一名鬼差说道:“你身上有妖气,放你入城,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城主察觉。私放生魂入城,与私放鬼魂入阳间一样,一旦被城主知道,我们都是吃罪不起。” 季山泉冷笑一声,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一个修道之人,就这样任由鬼道的恶鬼欺负?我是不算什么,可道门不只我一个人。” 两名鬼差同时皱眉,这句话里威胁的意味太浓了,很明显如果不给季山泉一个满意的交代,他就要将事情闹大。 一名鬼差说道:“就算我们放你们进去,城池这么大,你们上哪儿去找那伙儿恶鬼?再者说,即使你是得道之人,如果在鬼城斩杀鬼魂,也是触犯了地府律条。十万两冥金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何必小题大做呢?” 季山泉看着鬼差问道:“如果你的亡亲被恶鬼绑走,向你索要赎金,你也会这样说吗?事儿没轮到自己头上,就觉得别人小题大做。让开!” 这一次,两名鬼差没有再阻拦季山泉。因为季山泉的态度极其坚决,两名鬼差不想把事情闹大。 放季山泉进去,只有五成的可能被城主知道,可要是打起来,城主就一定会知道了。 季山泉是小事,可这么多年私放鬼魂出入阴阳两界的事要是翻出来,就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了。 鬼城,与阳间的京城没什么大的分别,只是雾气昭昭,天空也是灰蒙蒙的,虽然是夜晚,却不见星月。 大街上熙熙攘攘,但是鬼魂们都行色匆匆,对别的鬼魂看都不看一眼。 云凰好奇地轻声问道:“相公,他们……为什么这样行色匆匆?难道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去做吗?”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云凰问道:“咱们去哪里找?” 季山泉答道:“去丰安坊。在阳间,通阴阳馆设在丰安坊,依照姨娘所说,那伙恶鬼,或许在阴间也聚集在通阴阳馆的宅院里。” “相公。”云凰突然拉了季山泉一把,将他扯到旁边,轻声说道:“赵大。” 季山泉一怔,扭脸避了一下,赵大急匆匆走了过去。 如云凰所说,街上的鬼魂走路都不看人,只有她东看西看,才会看到赵大从后面赶了上来。 季山泉有些想不通,赵大先走的,然后他生魂出窍还花费了些时间,怎么赵大反倒在他们后面? 不过也不用多想,季山泉轻声说道:“跟着他。” 实则赵大离开卫国公府后,并没有立刻返回鬼城,而是去了丰安坊。 陈英莲本来也是要用来换赎金的,可被季山泉劫走了,所以赵大的老大带人抓了越九娘,让赵大送完信儿之后,再知会一声阴阳道长,说明天有人来买十万两冥金。 毕竟季山泉这个卫国公女婿,只是在阳间有名气。鬼城内的鬼魂,尤其是天天忙着欺负人的恶鬼,并不知道季山泉有什么本事。 再加上赵大没说清楚,只说陈英莲被卫国公府的季公子劫走了,并没有说这位季公子是生魂出窍的。 其实就算说了能生魂出窍,这伙恶鬼也绝想不到季山泉能来鬼城,自然也就不会害怕。 而他们敢抓越九娘,也是因为发觉找过越九娘一次麻烦之后,好像也没什么事儿,跟欺负那些中小户的人家没什么区别。 季山泉和云凰远远地坠在赵大身后,看着赵大进了通阴阳馆的宅院。 “哎呀!”两人跟到了墙边,云凰习惯性地想要穿墙而入,却直接撞了头。 季山泉连忙给她揉,轻声说道:“这是阴间,墙也是实的,你要是有肉身,反倒能穿墙。” 云凰嘟嘴嗔道:“人家忘了嘛。” 季山泉轻声说道:“我身上有妖气,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察觉到,还是你进去,先找姨娘,一刻钟,不管找不找得到姨娘,你都出来知会我一声。若是被发现了,你就叫我。” 云凰轻声说道:“一刻钟太短了,两刻钟吧。这个宅院也不小,我还得躲着他们。” “好。”季山泉点头。 云凰飘身上了墙头,看了看,落向墙内。 赵大进到屋里,说道:“老大,我回来了,话都传到了。” 这位‘老大’,相貌端正,净面无须,书生打扮,坐在书案后面,手里捏着一本书,头也不抬地答道:“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第344章 屋子 赵大并没有离开,而是说道:“老大,道长让我转告你,让你不要跟大户人家为难。” ‘老大’翻起眼皮看着赵大,说道:“是他害怕,咱们有什么好怕的?” “哦。”赵大应了一声,说道:“我不懂,反正他让我转告你,我就转告你。” ‘老大’笑了一下,说道:“你去歇着吧,明天还得去取金子呢。” “哎。”赵大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云凰很顺利地在东跨院儿的正房找到了越九娘,并没有人看管。 越九娘惊喜道:“凰儿,你怎么来了?你自己来的?” 云凰蹙眉道:“姨娘……你?” 越九娘脸色一冷,斥道:“你以为我跟他们是一伙儿的?没人看管,是因为他们人多,我就算跑了,他们也还是能抓我回来。” 云凰说道:“姨娘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山泉也来了,因为他身上有妖气,所以没有进来,我去叫他进来。” 越九娘起身说道:“我跟你走,我出去后,你们再进来将他们全都灭掉!” 云凰点头道:“好。” 两人到了门边,云凰伸手拉门,却发现房门拉不开。 云凰一怔,刚才进来时,门是一推就开的,怎么往里拉却拉不动了? 越九娘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去推窗子,发现窗子也推不开。 两人这才明白,原来没人看管的原因,是这间屋子被施了术。 云凰祭出缚魂索,用力抽在门上。 但是,不仅门没有碎掉,连声音都没有。 越九娘说道:“我喊喊人试试。” 云凰点头,越九娘高声喊道:“来人呐!快来人呐!” 然而,没人理会。 越九娘看着云凰说道:“看来声音也传不出去。” 云凰心中懊恼,她出身千机门,又学了道法,竟然就这样毫无察觉地自己走进了陷阱里。 云凰伸出手,感觉门上有一股结界的气息,可是进来之前怎么没发觉呢? 云凰尝试了一些符咒术法,都不能将门打开。 越九娘问道:“凰儿,你这根缚魂索能出去找山泉吗?” 云凰微微蹙眉,答道:“不知道,试一下。” 说着,将缚魂索从门缝往外伸,却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 云凰有些着恼,恨恨地朝门踹了一脚。 越九娘劝道:“好了,别生气,你不出去,山泉会想办法的。” 季山泉在外面等了两刻钟,猜测云凰必然是落入了陷阱,否则以云凰的法力,绝不会无声无息地被人拿住。 季山泉轻巧地一个翻身,进了宅院,这是一座两进的宅院,带东西跨院儿。隐约听到前宅西跨院儿有说话的声音,便先向前宅西跨院儿摸了过去。 两只鬼在聊天儿,一个年纪大,一个年纪轻。 年纪轻地问年纪大的:“为什么那间屋子不能进?” 年纪大的答道:“关人的屋子,你进去干什么?” 年纪轻地嘿嘿一笑,说道:“那位越夫人虽然上了些年纪,却比一般的姑娘家还好看。” 年纪大的斜了他一眼,说道:“别做梦了,就凭你?就算让你进去,你也别想沾着半点儿便宜,那娘们儿可是个练家子。” 听了这几句对话,季山泉心里已经清楚,云凰没有出来,极有可能就是与他们说的这间‘不能进’的屋子有关系。 季山泉闪身出来,一剑将年纪轻的鬼斩灭,随即剑尖指着年纪大的鬼。 年纪大的鬼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一声不吭,坐着不动,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低声问道:“越夫人在哪儿?” 年纪大的鬼同样低声答道:“后宅东跨院儿,我也是被逼的,不跟着老大欺负人,就得被老大欺负。” 季山泉问道:“你们老大姓甚名谁?” 鬼答道:“不知道,老大不跟我们说,只让我们管他叫老大,他是个书生,但他的力气极大,还会法术。” 季山泉问道:“你刚才说关越夫人的那间屋子不能进,是何缘由?” 鬼答道:“老大说,那间屋子他施了术法,能进去,但出不来,抓回来的人都是关在那间屋子里,每次拿到赎金,都是老大亲自去放人。” 季山泉有些犹豫,要不要灭了这只鬼。 鬼说道:“公子,饶了我吧,我也是被逼的,我有老婆孩子要养活,我不跟着他干,我就没法儿在城里待了。” 季山泉问道:“你因何被罚入鬼道?” 鬼叹了口气,答道:“生前不知死后事……我活着的时候害了不少人,因此被罚入鬼道。” 季山泉问道:“你们一共多少人?都在什么地方?” 鬼答道:“算老大,一共七个人。老大在后宅正院儿,前宅东跨院儿有两个,后宅西跨院儿有两个。” 季山泉用剑尖在地上画了个定魂符,然后手掐法诀向鬼一指,将它吸到定魂符上,说道:“别出声儿。” 鬼连忙点头。 出了院儿,季山泉顺着游廊向垂花门走去。 原本的打算,是将这些恶鬼尽数斩杀,但听了刚才那个鬼的话,季山泉觉得还是应该留些余地,只要把他们的‘老大’除掉就可以了。 当然,除掉‘老大’之前,最好是能逼迫他将越九娘和云凰放出来。 ‘老大’还在看书,感觉到有人进来,头也没抬地问道:“什么事?” “你就是这里的老大?” 听到季山泉的声音,‘老大’抬起头,眼神滞了一下,而后笑了笑,放下书,看着季山泉问道:“你是谁?” 季山泉说道:“先说你是谁。” ‘老大’呵呵一笑,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一定就是季公子吧?卫国公府的女婿。” 季山泉答道:“是我,你是谁?” ‘老大’双手一摊,笑道:“我就是我,这里的人都叫我‘老大’,你也可以叫我‘老大’。” 季山泉嗤笑道:“你是憋屈死的吗?为了一个‘老大’的虚假名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出来。” ‘老大’脸色一冷,恶狠狠地说道:“你懂什么!你知道我是因何落入鬼道的吗?” 第345章 放人 季山泉冷冷地说道:“无非是杀人害命,欺凌弱小。” ‘老大’盯着季山泉,半晌,淡然一笑,说道:“对……听说你是修道的,想必在你们修道之人的眼里,我这种落入鬼道的鬼,者是罪有应得。” 季山泉说道:“放了越夫人。” “凭什么?”老大一脸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说道:“就凭你拿着把破剑闯进来?” 季山泉说道:“就算当真是‘破剑’,杀你也足够了。” 老大点头道:“我信,那你为什么不杀我呀?” 季山泉微一皱眉,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怎么如此滑油? 老大嗤笑了一声,说道:“想必你已经知道,那间屋子能进不能出。你说你跑来鬼城干什么?不就是十万两冥金吗?才一百两银子的事儿,你们卫国公府家财万贯,为了省一百两银子,这么个折腾法儿,有意思吗?” 季山泉冷冷地答道:“不是钱的事儿。” “对,不是钱的事儿。”老大微微一笑,说道:“那就是说,我得罪了你这位‘高人’喽?” 季山泉没有回答,拔出了灵血剑。 一只鬼突然出现在季山泉身后,抡起大片儿刀向季山泉的后背砍落。 季山泉身形一闪,到了那只鬼背后,抬手将灵血剑刺入那只鬼的背心,透胸而出。 这只鬼保持着握刀的姿势,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胸前寸许长的剑尖,慢慢消散了。 ‘老大’终于露出了惊惧的表情,被季山泉所灭的这只鬼,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其实也是他们这伙儿鬼里面最厉害的一个。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一招儿就被季山泉杀掉了! 季山泉用剑将落地的大片儿刀挑起来,投向‘老大’。 ‘老大’伸手接住。 季山泉说道:“听说你力气很大,还会术法,所以逼着别人跟你一起作恶,是这样吗?” “啊!”老大吼叫一声,翻手将身前的书案斩成两断,而后举着刀向季山泉扑来。 季山泉抬腿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将他踹飞出去,摔在后面的墙上。 ‘老大’用刀拄着地,咬着牙盯着季山泉。 季山泉嘲讽地说道:“你们这种货色也能横行鬼城,无非是因为这种地方,实在是没有什么能人。” ‘老大’突然醒悟,为什么阴阳道长始终不让他招惹大户人家。因为大户人家太有钱,能请来高人相助。 他们能出鬼城,靠的无非是打点守门的鬼卒,而阳间的高人想进来,也可以打点守门的鬼卒,都是一样的。 ‘老大’说道:“你要是杀了我,越夫人就得永远待在那间屋子里。” 季山泉嗤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因为这种事儿真不好说,当初还觉得月隐山庄没什么呢,结果怎么样?差点儿死在里面。 ‘老大’说道:“你放过我,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不招惹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 季山泉一边用剑尖儿在地上画定魂符,一边说道:“按说呢,你是落入鬼道的鬼,你在鬼城做的事,我管不着,更不应该插手。可是你做过了头儿,搅扰到了阳间的活人。” 季山泉左手掐诀向‘老大’一指,将他定在面前,嘲讽道:“你不是会术法吗?” ‘老大’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气势,叹了口气说道:“我的术法都是阴阳道长给的,我一个没修炼过的鬼魂,哪里来的术法。” 季山泉点了点头,一见到这个‘老大’,季山泉就知道他没有修炼过,如果真有术法,肯定也是别人给的。 季山泉说道:“跟我去放人。” ‘老大’摇头,说道:“我说了,你得答应放过我,我才会放了越夫人。” 季山泉一笑,转身要走,‘老大’说道:“那间屋子是从阳间施的术,阴阳道长说过,如果在这里强行破除,会令整间屋子,乃至里面的阴魂,一同化为灰烬!” 季山泉转回身说道:“我可以将你们全都杀掉,然后回阳间去破除术法。” ‘老大’怔住,看着季山泉,半晌才说道:“那至少是我告诉你,那间屋子是在阳间施的术吧?” 季山泉想了想,点了点头。 ‘老大’说道:“我只是讹财,并没有害命,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干了,反正我讹到的钱财也足够我在鬼道享用了。” 季山泉说道:“先把人放了,然后再把阴阳道长的事告诉我,我就放过你。” 来到西跨院儿正房门前,看到云凰也在里面,‘老大’心里有点儿后悔,早知道还有一个人陷在了里面,至少也得把那十万两冥金也要来。 季山泉看着他嗤笑道:“觉得亏了吗?至少你不用灰飞烟灭。” ‘老大’尴尬地笑了笑,走上前打开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说道:“两位请出来吧。” 季山泉恍然明白,这个‘老大’就是结界的桥,就好像紫寒能连通九宫阵内外一样。 云凰先跑了出来,扑进季山泉怀里委屈道:“相公,都怪我不小心。” 季山泉微笑着摇头,说道:“我也没有察觉到异样,换了是我,也会走进去的。” 越九娘说道:“山泉,辛苦你了。” 季山泉应道:“姨娘见外了。” 越九娘转回身看着‘老大’,眼中寒光一闪。 ‘老大’连忙将站在屋外的脚收回屋里,说道:“你们可以进来杀我,但你们就出不去了。” 季山泉说道:“姨娘,我答应放过他。” “放过他?”越九娘蹙眉道:“他在鬼城横行了很久了,欺压了不少人。” 季山泉说道:“鬼城也有鬼吏鬼差,怎么没见惩治他?况且我还要问他一些事,姨娘若是生气,打他一顿出气就好了。” 越九娘脸色不善,说道:“即使放过他,也不能放过抓我那人。” ‘老大’说道:“越夫人,抓你的那位兄弟,就在刚才,已经被季公子斩杀了。” 越九娘看向季山泉,眼带询问。 季山泉点头道:“我进来后是杀了两只鬼,这样吧,姨娘仅且答应放过他,让他出来,把手下都聚起来,姨娘看看少的是不是抓你的那人。” 第346章 未归 ‘老大’叫于之同,是个贫病而死的书生,父母已故,亦无妻儿。 于之同死的那天,下着大雨,他站在雨中,看着自己的尸首倒在街上,被一个跑过的小童,摸走了怀里替人代写家信赚来的九个铜钱。 本来应该是十个的,于之同花了一个,买了两个炊饼。 身后响起问话声:“你心里恨吗?” 于之同转身,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年纪的道士,中等个头儿,身材微胖,五官端正,眉长眼细,背上背着一口无穗剑,左手托着一把拂尘,同样是站在瓢泼大雨中,却连发丝都没有打湿。 于之同茫然问道:“你是神仙吗?” 道士呵呵一笑,指着不远处躲在屋檐下避雨的小童说道:“他不管你是死是活,便摸走了你身上的钱物,小小年纪便如此心肠,你说留他何用?” 这句话,让原本就倍感凄凉的于之同心生了恶念! 是呀,不管他是死是活,便摸走了他身上的钱物,这般心肠倒能活着,而他却死了。 老天不公! 于之同冲到小童面前,指着小童嘶喊道:“小贼!把钱还我!” 道士哈哈大笑,引得小童向其注目。 于之同大怒,伸手去掐小童的脖子,双手却从小童的脖颈上穿过。 “我助你一助吧。”道士说完,手掐法诀向于之同一指。 于之同一把掐住了小童的脖子,将小童拎了起来。 小童惊恐地瞪着双眼,手脚乱划乱蹬。 于之同咆哮着:“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直到小童的命魂出现在一旁,于之同还在一边咆哮,一边死死地掐着小童尸首的脖子。 道士转身远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再找你。” 于之同因祸害活人,被罚入了鬼道。入鬼道不久,有一天晚上,听到有人叫自己,便跟着声音到了这里。 又见到那个道士,于之同大怒:“你害我!” 道士呵呵笑道:“我只是给了你些许法力,人是你杀的。若你不想杀人,我给你再多的法力,那个小童也不会死。你怎说是我害你?” 从那天开始,于之同就聚拢了这伙儿鬼,做起了讹诈的营生。他们在鬼城讹诈,阴阳道长在阳间敛财。 于之同讲完,已是五更天了,云凰说道:“相公,咱们回去吧,天快要亮了。” “好。”季山泉答应一声,看了于之同一眼,却没有说话。 于之同说道:“季公子放心,我再不会做讹诈之事。” 季山泉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拉着云凰,陪着越九娘离开。 出了宅院,越九娘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天快亮了,你们这时候往回赶,恐怕会被阳气伤到,还是过午之后再回去吧。” 云凰说道:“我怕凤儿担心。” 季山泉说道:“没事的,原本也是叮嘱过云凤,我倒想让云凤去一趟通阴阳馆。” 云凰问道:“相公,你想除掉阴阳道长啊?” 越九娘蹙眉道:“山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过就是敛财而已。” 季山泉摇头,答道:“他可不是敛财这么简单,他蠱惑于之同杀死那个小童,又替李大少拘禁陈英莲的命魂,私自押往鬼城以图谋利,这个人是道门败类,留着他迟早会是个大祸害。” 越九娘微笑了一下,说道:“你们道门的事我也不懂,你自己看着办吧。对了,我已经收到度牒了,正好儿你们俩来了,帮我搬到大宅去吧。” 快三更时,云凤困得厉害,便抱着季山泉的肉身睡了一会儿,五更天便醒了过来。 等到天色发白,也没见季山泉和云凰回来,猜测两人可能是没找到越九娘。 云凤琢磨了一宿,家里门人下人一大堆,可相公嘱咐她去买冥金。要么就是相公还不习惯家里有下人支使,要么就是想让她去探一探通阴阳馆的虚实。 不管怎样吧,既然相公这样吩咐,云凤就依言照办。 天亮之后,云凤让丫鬟去将老大和老二喊了来,让他们两人守着季山泉的肉身,带着老三和老四出门了。 来到通阴阳馆的时候,刚刚辰时一刻,通阴阳馆的门还关着。 云凤扬了扬下巴,老三上去擂鼓一样拍门。 好一会儿,门里才响起怒斥声:“一大清早作死吗?过午再来!” 老三回头看云凤,云凤点了下头。 老三退后一步,猛然飞起一脚踹在门上,‘咣’的一声,门虽然没有踹开,但门框周围震得灰土纷落。 “这是谁呀!找……” 门里的人话还没说完,老三又是一脚踹在门上。这回听到门栓‘咔吧’响了一声。 门里人嚷道:“别踹了,给你开门!” “咣!”老三又踹了一脚,门往里挤了进去,这回想取下门栓也不行了。 老四走上前去,跟老三一起又踹了一脚,大门咣的一声被踹倒下,门里的小道士惊愕地看着两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不怕王法吗?” “王法?呵呵……” 老三和老四分开两边,云凤走到门前,看着小道士嘲讽道:“王法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如此好笑?” 看见云凤,小道士表情有些尴尬。 赵大昨天晚上来,是他接待的,李大少昨天晚上也来了,也是他接待的,所以小道士不但知道于之同绑了越九娘,还知道云凤是卫国公府的二小姐,而且也知道陈英莲的事儿露底了。 云凤说道:“我是来换冥金的,十万两冥金,合多少银子?” 阴阳道长从垂花门走了出来,微笑着起手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卫国公府的二小姐,贫道有礼了。” 云凤冷冷地问道:“你就是阴阳道长?” 阴阳道长答道:“正是贫道,二小姐要用冥金,尽管取用,贫道分文不收。” 云凤微一蹙眉,阴阳道长对小道士说道:“快去给二小姐准备所需的冥金。” “是。”小道士答应一声,向前宅西跨院儿快步走去。 阴阳道长起手道:“二小姐,请到厅房用茶。” 姨娘祸福不知,相公和姐姐也没回来,所以云凤怕把事情办过了头儿,坏了相公的谋划,便冷声应道:“道长请。” 第347章 两件事 未时末,季山泉和云凰回来,看到院子里摆着十个大木桶,木桶里装满了冥金,地上还摆着十个火盆儿。 季山泉回到肉身里面之后,云凤问道:“找到姨娘了?” “找到了。”季山泉点头,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云凤蹙眉道:“这个阴阳道长真是可恶!相公,咱们去把他除了吧?” “明天吧。”季山泉随口应了一声,说道:“咱们去把冥金烧给姨娘。” 过了半日,季山泉想要除掉阴阳道长的心思又动摇了,那个小童毕竟是于之同所杀,而陈英莲虽然枉死,但做为鬼魂,的确也不应该向活人寻仇,而阴阳道长只是用龌龊的手段敛财,罪不至死。 云凤问道:“相公,你是不是觉得阴阳道长罪不至死?” 季山泉笑了一下,答道:“怜玉也曾助戚云娘复仇,杀人无数,我也曾阻止冤鬼复仇。将心比心,同样的道理,放在别人身上也应该是道理。” 云凤说道:“那怎么能一样?阴阳道长是为了敛财。”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答道:“其实都是一样的。人非圣贤,神仙也会犯错。” 云凤吁了口气,眯眼笑道:“那就按相公的意思办吧。” 烧冥金的时候,季山泉问云凤:“花了多少银子?” 云凤答道:“白送的,分文不收。” 季山泉微一皱眉,站起身说道:“让丫头们烧,咱们这就去通阴阳馆。” “哦。”云凤答应一声,对丫鬟们说道:“把这些都烧完。” 急匆匆来到通阴阳馆,看到白天踹坏的大门就那样撂在地上。 季山泉看云凤,云凤眯眼笑了一下,说道:“白天我来的时候有点儿生气,让老三和老四踹的。” 季山泉失笑,摇了摇头,走进了宅院。 宅院里极为安静,穿过垂花门,到了后宅,看到正院正房的门也是大敞着。 季山泉看到桌上铺着一张纸,但走了进去。 纸上写着两行字:身怀阴阳术,天下任遨游。 云凤小声嘟囔道:“跑得倒快。” 季山泉说道:“跑了也好,也省得纠缠了。” 转过天,季山泉去了妙真观,投了拜帖,说要约见袁天纲。 执事道长起手道:“季大人且请回府,待观主归来之后,贫道一定转达。” 季山泉起手道:“多谢,告辞。” 两日后,妙真观来人,告诉季山泉,袁天纲约他戌时末到妙真观相见。 季山泉没让云凤跟着,云凤也没说要去。 到了妙真观,报了姓名,值门的道士引着季山泉来到袁天纲的静室,隔门说道:“观主,季道友来了。” “请进。”袁天纲在屋里应了一声。 值门道士推开门,让在一旁,待季山泉进去后,又将门关上。 季山泉起手,向盘坐在榻上的袁天纲说道:“拜见国师。” 袁天纲一笑,说道:“时候未到。” 季山泉抬起头看着他,微微皱眉,自己什么都没说,难道他就已经知道了? 袁天纲微笑着说道:“坐吧。” “多谢。”季山泉应了一声,坐在桌边。 袁天纲下了地,坐到桌边亲手倒茶,说道:“你不来找我,明年这个时候,我也会去找卫国公。” 季山泉双手捧杯,置于面前桌上,问道:“国师知道我的来意?” 袁天纲一笑,说道:“家财已万贯,位已及人臣。卫国公出身江湖,自然知道急流勇退的道理,只不过,你们都想错了。” 季山泉说道:“请国师指教。” 袁天纲喝了口茶,微笑着说道:“千机门本不是正道,亦不合皇天大道。若是卫国公请辞,皇上不会阻拦,我更不会阻拦。” 季山泉看着他,等他后面的话。既然不会阻拦,却又留他喝茶,则必然是还有会阻拦的人。 袁天纲看着季山泉,说道:“自古以来,有两件事定会不死不休,你觉得是哪两件事?” 季山泉微一皱眉,沉思片刻,答道:“弟子以为,头一件是杀父之仇,二一件是夺妻之恨。” 袁天纲欣然一笑,举杯道:“请喝茶。” 季山泉站起来,起手躬身道:“多谢道长,弟子告辞。” 袁天纲含笑点头。 回家的路上,季山泉在心里琢磨,能阻拦黑门主退隐,或者退隐之后还会找事儿的,必然得是在朝堂上能说得上话,且手里有实权的人。 千机门虽然杀人无算,可杀的都是江湖人,所以这杀父之仇应该是不存在的,那么,就应该是夺妻之恨。 可黑门主自越九娘的事情之后,再未有过别的事,所以不会是黑门主抢了别人的妻子,唯一的解释就是龙大人。 还记得当年黑门主曾说过,龙大人一直想纳云凤做妾,只不过因为千机门势力极大,所以不敢强逼。后来改朝换代,黑门主皇恩加身,平步青云,龙大人更是招惹不起。 袁天纲的意思应该是说,要想全身而退,就要先除掉龙大人。 回到家里,季山泉把事情跟云凤和云凰说了。 云凤恨恨地说道:“我去杀了他!” 季山泉说道:“要去也是我去,怎么能让你去呢。” 云凰说道:“不如请人做吧?” 季山泉失笑道:“雇凶买命,比动手杀人罪业更重。因为不但杀了人,还牵扯了别人。” 云凰说道:“不用雇人,门人众多,杀一个姓龙的,算不上什么大事。” 季山泉摇头,说道:“我去。其实早在那次他派兵追赶云凤之时,我就想杀他了。只不过当时我要恪守门规,不能动手而已。” 云凤握住他的手,微笑着看着他。 云凰问道:“这事要不要跟爹商量一下?” 云凤摇头道:“不用跟爹商量,只告诉爹,国师说了,时候未到。” 夤夜时分,妙真观外来了一人,穿着斗篷,戴着帽兜,站在门前轻轻地叩门。 片刻,观门打开,道士起手道:“贵人请进。” 来人跟着道士,来到了袁天纲的静室,阻住道士通报,立于门前,毕恭毕敬地说道:“国师,阿摐来了,夤夜造访,多有打扰。” 第348章 杀了 稍时,房门打开,袁天纲起手躬身,压低了声音说道:“臣袁天纲,恭迎晋王千岁。” 进到屋,倒了茶,袁天纲立在一旁。 晋王说道:“国师坐吧,阿摐有事相询。” “谢座。”袁天纲答应一声,坐在晋王对面。 晋王喝了口茶,幽幽说道:“陈朝未灭,阿爹寝食难安。阿爹有意发兵南下,以我与秦王节度全军。我有些担心,陈朝凭借长江天堑,易守难攻,若此战不利,恐失阿爹之志。” 袁天纲垂目答道:“晋王错了,陈后主穷奢极欲,早已惹得天怒人怨,虽有长江天堑,也难挽大厦将倾。” 晋王看着袁天纲,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问道:“国师的意思是,此战必胜?” 袁天纲答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臣不敢妄言。” 晋王幽幽一叹,摇了摇头。 袁天纲低声说道:“晋王不必过分忧心,所谓破釜沉舟,秦关属楚。卧薪尝胆,越甲吞吴。越大的事,越要沉得住气,争一时易,争一世难。” 晋王沉思半晌,站起身一躬到地,说道:“多谢国师指点,阿摐去了。” 袁天纲起手躬身道:“恭送晋王千岁。” 季山泉换好了夜行衣,云凤却抱住他,愧疚道:“相公,为了我,竟让你去做这种事。” 季山泉微笑,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说道:“既为夫妻,自然要祸福共担,你说这话,岂不是与我隔心了吗?” 云凰说道:“相公,我跟你去。” 季山泉微笑道:“你们想得太多了,若我不是去杀姓龙的,而是去杀一个不相干的凡人,你们还会这样吗?” 云凤和云凰一同嘟嘴,季山泉微笑道:“好了,我去去便回。” 当匕首刺进龙大人胸膛时,龙大人盯着季山泉的双眼,艰难却笃定地说道:“我认得你。” 龙大人的命魂浮起,看着季山泉,再次说道:“我认得你!” 季山泉装看不见他,返身出来,翻墙出宅。 龙大人跟在季山泉身后,不停地说着:“我认得你!我认得你!” 跟了一个坊的距离,季山泉钻进一条窄巷,扯掉蒙在脸上的黑布,瞪着龙大人斥道:“你有完没完?” 龙大人急道:“季山泉,你个杀千刀的!你把我杀了,还嫌我烦?你说,你为什么要杀我?我怎么得罪你了?” 季山泉斥道:“当年你派兵追赶云凤时,我就想杀你了,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足了!” 龙大人指着季山泉,手一个劲儿的哆嗦,声音发颤地说道:“季山泉,到底是你娶了云凤吧?这么多年的事儿你还来翻后账,枉你也算个修道的?” 季山泉说道:“姓龙的,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岳父想退隐,我和云凤都担心你背后使绊子,所以我才来杀你。” “你……”龙大人指着季山泉的鼻子,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凭心而论,如果他活着,黑炎龙若是退隐,他肯定会想办法去抢云凤,毕竟像云凤这样的美人儿,实在是天下少有。 龙大人怒道:“我上阎王爷那儿告你去!” 季山泉嗤了一声,转身就走。 龙大人在身后嚷道:“季山泉!我上阎王爷那儿告你去!” 季山泉回到家,云凤愕然问道:“杀了?” “嗯。”季山泉点头。 云凤脱口说道:“这么快!” 季山泉失笑道:“又不是斗法,杀一个凡人需要多久啊?” 季山泉换衣服,云凤坐在床上神色不定。 云凤也杀过人,但杀人和行刺是两回事。而且自从学道以后,云凤杀人的心越来越淡,总记得季山泉说过的话,纵是除恶,也要有慈悲之心。 其实凭他们的本事,就算将来姓龙的找事儿,也拿他们没办法,就这样把人杀了…… 云凤心里头一回觉得别扭。 季山泉坐到床上搂住她,轻声说道:“别想了,杀都杀了,睡觉吧。” “嗯。”云凤嘟着嘴点头,刚要解衣,外面响起喊声:“季山泉!我去阎王爷那儿告你去!” 季山泉叹了口气,云凤愕然问道:“谁呀?姓龙的?相公,你杀他的时候还露脸了?” 季山泉失笑道:“没露脸,他光看我的眼睛,就把我认出来了,可见他是恨我入骨,要不怎么说是夺妻之恨呢。” “呸!”云凤一脸厌恶地嗔道:“什么夺妻之恨,你少恶心我!” 云凰恼道:“竟然还敢追来,我去打散他。” 季山泉连忙起身拉住云凰,说道:“别恼,我去跟他说。” “说什么?”云凤和云凰一同看着季山泉,脸上都是不解之色。 季山泉笑了一下,拉开门出去。 龙大人见季山泉出来,连忙往后退了半丈。 季山泉走到院中的石桌边坐下,说道:“龙大人,请坐吧。” 龙大人嚷道:“我不是来坐的,我要去阎王爷那儿告你!” “那你就去啊!”云凤和云凰从屋里出来,一个握着剑,一个拿着缚魂索。 龙大人愣住,半晌才问道:“你们……云凰?你们家真有鬼啊?” 云凰着恼,手腕一抖,季山泉忙闪身抓住卷向龙大人的缚魂索,说道:“你们俩回屋儿去。” 云凰恼道:“这个姓龙的……” “回屋儿去!”季山泉冷了脸色。 云凰脸上涌起委屈的神色,云凤连忙说道:“姐,听相公的话,咱们回屋儿去。” 云凰嗔道:“还不是你说要出来,饶着我被相公骂。” “是是,怪我。”云凤拉着她转身,向屋里走去。 龙大人愕然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将目光转向季山泉,嚷道:“两个你都娶了,你还杀我?季山泉,你什么好事儿都占了,却连条活路都不给我留?我跟你有这么大的仇怨吗?” 季山泉走回桌边坐下,说道:“要么你就坐下,咱俩说两句,要么你就走。我劝你别把我闹烦了,否则你连上阎王爷那儿告状的机会都没有。” 龙大人一惊,随即苦笑道:“好啊……季山泉,好你个修道之人呐!这世上还有比你更霸道的人吗?” 第349章 灯会 季山泉看着他答道:“比我霸道的人多得很,你不知道而已。你是坐下还是走?” 龙大人坐到季山泉对面,瞪着季山泉说道:“我倒要听听你说什么,难不成你杀我还杀出理来了!” 季山泉说道:“我不是要跟你讲理,我是劝诫你,不要跟我纠缠。你之所以能与我纠缠,无非是因为我能看见你,能听见你说话。如果你是被凡人刺杀,你又有什么办法?” 龙大人皱眉,季山泉接着说道:“我想杀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像你这种人,我恨不能见一个杀一个!” 龙大人抬手一指季山泉,季山泉说道:“你听我说完。” 季山泉接着说道:“但是我今夜杀你,却并不是我的本意。不怕实话告诉你,提醒我杀你的人是国师,袁天纲袁道长。” 龙大人愣住,呆呆地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我虽然不懂朝堂之事,但我有耳朵,多少还是会听别人说起。你龙大人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很多人想你死。而我,无非是碰巧成了最合适杀你的人选罢了。” 龙大人沉默,季山泉又说道:“其实你应该庆幸,如果我不杀你,你的下场只会是身败名裂,死无全尸。国师给了我一个杀你的由头,也是给了你一个保全名声的机会。如果我真的霸道,我就不会杀你,就算我岳父退隐之后,你来找事儿,你又能奈我何?” 龙大人突然笑了,摇着头说道:“还真让你说出‘理’来了。” 季山泉说道:“我既不是求你原谅,也不是怕你到地府告我,因为你不是善人好人,我杀你是除害。我只是把话跟你说清楚,如果你再与我纠缠,我便驱散你的命魂,大不了我再去做功德修补,于我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龙大人恶狠狠地瞪着季山泉,却说不出话来。 季山泉说道:“你为官多年,应该明白形势比人强的道理,你与我争执,吃亏的只能是你。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去销了阳籍,上路吧。” 说完之后,季山泉不再看他,站起身回房了。 龙大人长叹一声,向院儿外飘去。 一晃到了年下,云凤被夫人叫到屋里,屏退了丫鬟,低声问道:“都三个月了,你这肚子怎么一点儿动静儿都没有?” “娘~”云凤满脸羞红,低着头答道:“我们还要入世修炼呢,哪能这会儿就生孩子呀。” 夫人恼道:“那你们不打算生孩子,何必拖这么久才成亲?当初你师父还说什么成了亲不能圆房,你怀不上身子怕外人说闲话。” 云凤愕然道:“我师父?这话是他说的?” 夫人微微蹙眉,想了想答道:“当时是你爹跟我说的,时间久了,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云凤倒进夫人怀里,撒娇道:“娘~你就别管了,反正我们都有法身,过些年再生也不迟。” “怎么不迟啊?”夫人戳了她额头一下,斥道:“你们活得长,我跟你爹能活那么长吗?” 云凤蹙眉,坐起来说道:“那也不能因为你们想要,就得让我生吧?家里孩子还少吗?大哥二哥三哥,个个都有孩子,过了年燕儿成了亲,你让她给你生去!” “你这丫头。”夫人打了她两巴掌,斥道:“会不会好好儿说话?我真是没管教好你!” 云凤歪着头哼道:“反正我不生,我总不能抱着孩子去入世修炼。你要是逼我生孩子,我就出家。” “出家!出家!”夫人连着戳了她额头两下,斥道:“都成了亲了,还出得哪门子家?” 云凤眯眼一笑,靠进夫人怀里。 夫人搂着她问道:“过了年又要走啊?” 云凤沉默了片刻,说道:“娘,既然我选了这条路,就应该走到底,况且我也不能拖累山泉呀。” 夫人幽幽叹息,说道:“是啊,你都成亲了,娘本也不该再绑着你的手脚。再者说,你选的是一条超脱之路,反正将来我和你爹都会落入鬼道,咱们还是有得是时间见面的。” “娘……”云凤搂紧了夫人。 正月十五晚上,吃过了晚饭,云凤拉着季山泉去逛灯会。 大街上人头攒动,香车宝马络绎不绝,尚未到灯市,季山泉便被塞了几十个香包,气得云凤就差动手打人了! 元宵望夜不宵禁,一年到头儿出不得门的姑娘们,都在这几日里寻着可心的才俊。像季山泉这样长得英俊,骨子里又带着狐狸媚气的男子,哪还管他身边有没有女伴?自然是谁瞅见谁上来塞香包。 赶巧街边有一个卖面具的,云凤便买了一个凶神恶煞的面具递给季山泉,说道:“戴上。” “好。”季山泉笑着答应,接过面具戴在脸上。 云凤歪着头看了看,这才转嗔为喜,笑眯眯地拉住他的手,续向灯市走去。 听到身后卖面具的婆婆叹息道:“小闺女真是不懂事,如此才郎,本是羡煞旁人的美事,却偏要弄个假面遮掩起来,莫不是偷来的?” 云凤心里着恼,回头瞪了那婆婆一眼,可那个婆婆只是低着头,在整理摊子上的面具。 她那个摊子,是个两层的木柜子,云凤回头的工儿夫,看到下层有一个极为精美的面具。 云凤拉着季山泉又回来,探着身子指着露出一角的面具说道:“婆婆,我要那个面具。” 婆婆看了云凤一眼,不冷不热地答道:“你长得已经很美了,不用戴面具了,还是留给那些长得不怎么好看的姑娘戴吧。” 云凤蹙眉道:“一个面具而已,跟长得美不美有何相干?我就要那个面具。” 婆婆答道:“不卖。” 云凤不悦道:“还有这样做生意的,我又不是不给钱,我给你双倍的价钱。” 婆婆说道:“就是给十倍的钱也不卖给你,快走快走,别碍着我老婆子做生意。” 云凤瞪着婆婆,季山泉哄道:“好了,咱们走吧,别为了这点儿事儿坏了兴致。” “哼。”云凤不高兴,可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她也不好冲人家发脾气,便把季山泉脸上的面具摘下来,丢在地上踩了两脚。 第350章 生病 执手漫步,云凤渐渐体会到那个婆婆话中的含义,即便是仍有不少姑娘们来给季山泉塞香包,可看到两人紧紧相牵的手,眼中都是充满了妒意和失望。 从戌时逛到亥时末,云凤才意犹未尽地向家中返回。 云凰在玉佩中说道:“凤儿这一夜,不知把多少姑娘的肺都气炸了。” 云凤笑,问道:“姐姐,人已经少了许多,阳气没那么重了,也有鬼魂来往了,你要不要出来看看花灯?” “好。”云凰答应一声现身出来。 三人相伴,边说笑边往回走,街边的暗影里,一只鬼静静地站着,凝视着云凤。 最先察觉的是云凰,朝那只鬼看了一眼,说道:“凤儿,你看左前方街边上站着的是谁?” 云凤望过去,觉得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季山泉说道:“曲重阳。” 云凤脱口问道:“曲重阳是谁?” 云凰说道:“就是三月前,在街边烧纸钱的那个书生。” “哦。”云凤想了起来,问道:“他怎么死了?难道鬼城那些恶鬼还在闹腾?” 季山泉说道:“过去问问。” 见三人向这边走来,曲重阳转身飘走,季山泉唤道:“曲兄留步。” 但是曲重阳并未停步,反倒更快地飘进了暗影里。 云凤蹙眉道:“他怎么回事?” 云凰与季山泉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转过天,季山泉对云凤说:“咱们去兴化坊一趟。” 云凤愕然问道:“去兴化坊做什么?”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曲重阳住在兴化坊。” 云凤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 季山泉哑然失笑,答道:“那天是你问的他住址,你都忘了。” “哦。”云凤眯眼一笑。 两人来到兴化坊,找到曲重阳家,季山泉上前拍门。 拍了几下,隔壁出来一位大嫂,看了看两人,问道:“你们找重阳啊?” 季山泉答道:“是,三月前我与曲兄相约,今日前来拜会。” 大嫂叹了口气,说道:“你来晚了,重阳一月前就病死了。” 季山泉问道:“得了什么病?怎么就病死了?” 大嫂摇了摇头,叹息道:“也是个傻孩子,大夫说他是郁结于心,他临死前对我说,他遇见了一位姑娘,还说那位姑娘会来找他,却一直也没来。我看呢,这孩子是被鬼迷了。” 回家的路上,云凤一直沉默着,季山泉也没有说话。 回到家,云凤忍不住了,问道:“不会是因为我吧?我说过要去找他吗?不是我吧?我可不是姑娘,我是夫人呐!” 季山泉哑然失笑,云凰说道:“九成是因为你,当天你说若有所需,会去找他。” 云凤说道:“那也是说了‘若有所需’呀,这事儿不会损我的功德吧?” 云凤心里有些发慌。这么多年,喜欢自己的人很多,甚至可以说是多不胜数。然而因为喜欢自己而丢了性命的,这还是头一回。 季山泉说道:“你才是那个应该戴面具的。” 云凤恼道:“你还拿我打趣儿!”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晚上你在院中作法,把曲重阳的魂招来,好好说说,送他去地府销账。” 云凤瞪着季山泉。 季山泉说道:“他因你而执念难消,你若是个凡人倒也罢了,可你是修道之人,举手之劳,何必令他困留世间呢?” 云凤嘟着嘴垂了目光,说道:“我又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怎么招魂?” 季山泉答道:“你就是他的执念,只要你动念,他应该会来的。” 云凤问道:“那要是招不来呢?”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招不来的话,就说明咱们想错了,人家不是因为你才相思成疾,你没那么好。” “讨厌。”云凤嘟着嘴打了他一下。 “姑爷,二小姐。”门外响起丫鬟悦儿的声音。 云凤答道:“进来。” 悦儿推门进来,说道:“二小姐,惜儿姐病了,嗯……你和姑爷去看看吧。” 云凤与季山泉对视一眼,惜儿昨天还好好儿的,她们一帮丫头伙着跑出去逛灯市,怎么今天就病了?况且病了应该请大夫,怎么叫他俩去看? 来到惜儿房里,刚一迈进门儿就闻到一股腐臭之气,云凤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悦儿答道:“昨天夜里发的病,想着只是受了风寒,也没当个事儿。天亮了惜儿姐说难受,我就去请了大夫来。大夫也说是受了风寒,开了方子,我给惜儿姐熬了药喂下去,就有了这股子味道,我这才叫二小姐和姑爷来看。” 季山泉挑帘进了里屋,看到惜儿躺在床上,双手捂着脸,似乎在强忍痛楚。 季山泉走到床边坐下,问道:“惜儿,你脸怎么了,拿开手让我看看。” 惜儿闷声说道:“我没事,姑爷别看了。” 云凤斥道:“你这丫头缺心眼儿啊?你病得这么古怪,你家姑爷是出世修炼的高人,你不让他看,你想死啊?” 惜儿这才慢慢拿开手。 “呀!”悦儿失声惊叫,云凤拿眼瞪住她,悦儿低下头。 惜儿的脸上起了好多血泡,原本白皙俊俏的一张脸,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 季山泉皱眉,俯下身在惜儿脸上闻了闻,除了恶臭,并没有阴邪的气味儿,问道:“疼吗?” 惜儿哭着答道:“疼,钻心的疼。” 季山泉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张驱阴符,云凤走到床边坐下,按住惜儿的两肩。 季山泉说道:“惜儿,我给你驱阴气,要是疼就喊出来。” “嗯。”惜儿答应。 季山泉将驱阴符按在惜儿脸上,但是没有反应。 季山泉又咬破手指,将血擦在驱阴符上,还是没有反应。 季山泉干脆将血滴在惜儿脸上的血泡上,还是没有反应。 云凤松开手,将自己的指尖咬破,将血滴在惜儿脸上。 “啊!”惜儿突然惨叫一声,猛然捂住脸,在床上翻滚。 云凤连忙按住她,看着季山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季山泉看着惜儿的脸,那处滴了云凤阴血的地方开始迅速溃烂,想了想才答道:“不好说。” 第351章 换脸 惜儿惨叫道:“小姐!小姐杀了我,快杀了我吧!” 云凤一巴掌将惜儿的命魂打离了魂舍,惜儿晕了过去。 季山泉按住惜儿的脉门,云凤不解地看着他。 季山泉解释道:“咱们都是先入为主的以为惜儿是中了邪,或是被人施了术,而根本不去想,她或许真的只是生了病。” 云凤不以为然,如果只是生了病,那她的血滴在惜儿脸上,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云凤问悦儿:“把昨天你们出去的情形跟我说一遍。” 悦儿就开始说,无非就是观灯赏景看美男这些事,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悦儿说完,季山泉也诊完了脉。 云凤问道:“是病吗?” 季山泉挠了挠额头,答道:“不是。” 静默了一会儿,季山泉开始在屋子里找,想看看是不是两个丫头带回来了不干净的东西。 云凤就去翻箱子和柜子,因为毕竟是女儿家的东西,季山泉不好动手。 翻完箱子,又打开柜子,看到一个面具放在柜子里。 云凤将面具拿了起来,诧异道:“这是我昨天看上的那个面具。” 悦儿说道:“那是一个卖面具的婆婆送给惜儿姐的。” 季山泉走到云凤身边,拿过面具,感觉到面具上有一丝法力残留,正因为是残留的法力,又放在柜子里,所以季山泉才没有察觉到。 季山泉看着悦儿说道:“说说这个面具的事儿,说仔细些。” 昨天云凤拉着季山泉走了以后,惜儿和悦儿又收拾了一下,晚了半个时辰出门儿。 因为云凤走之前她们问了,说是最早也得亥时末才回来,所以两个丫头也不着急,只管边走边玩儿。 其他房的丫头可比不得她们轻闲,只有一个时辰的游玩儿时间,跟她们俩耗不起,所以到后来,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了。 将到灯市,看到街边有个卖面具的小摊子,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婆婆。两人没打算买面具戴,所以也没有驻足。 可刚走过小摊子,听到那个婆婆唤道:“两位姑娘,来看看。” 两人回头,惜儿问道:“婆婆,你是叫我们吗?” 婆婆笑容可掬地点头,说道:“我这儿有极好的面具,你们看看。” 惜儿笑着答道:“不用了,我们身上没带着钱。” 婆婆却说道:“不碍的,两个丫头长得这么水灵,婆婆一见就喜欢,送你们一人一个戴着玩儿。” 贪小便宜的心谁都有,所以两个丫头便走回到小摊子前。 婆婆让悦儿自己挑,却从柜子里面拿出这个面具给了惜儿。 惜儿见面具极为精美,有些不好意思,便问婆婆多少钱,可婆婆却说:“说了送你们,哪能再要钱,那不成了骗子了吗?拿去戴着玩儿吧。” 季山泉问道:“悦儿,你的面具呢?” 悦儿打开自己的柜子,拿出面具递给季山泉。 季山泉一手一个面具,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说道:“惜儿这个面具的用料有古怪。” 云凤拿过去看了看,又跟悦儿的面具比了比,问道:“这层衬里是什么?” 季山泉犹豫了一下,轻声答道:“我觉得像人皮。” 云凤手一抖,连忙把面具塞回到季山泉手里,转身对悦儿说道:“守着惜儿,有什么变化立刻来叫我。” 悦儿问道:“什么样算变化呀?” 云凰现身出来说道:“我留下看着,你们去想办法吧。” 回到房里,云凤问道:“这是什么邪术?” 季山泉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她的法力不高。” 云凤哼了一声,说道:“法力不高,也敢来招惹咱们!” 季山泉又摇头,说道:“她不是想招惹咱们,如果她想招惹咱们,就会将这个面具卖给你了。她选惜儿,无非是因为见惜儿和悦儿只有两个人,她以为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出来游玩儿。” 云凤蹙眉道:“她图什么?就为了把好看的姑娘的脸弄烂?” 季山泉皱眉沉默,悦儿推门进来,慌道:“姑爷,二小姐,大小姐叫你们快过去!” 两人急忙来到惜儿的房间,看到惜儿脸上的血泡已经消失了,但惜儿的容貌却变了,虽然并不丑陋,却绝不是原来那个俏丽的惜儿。 季山泉隐约明白了,这种邪术,应该是将两个人的脸互换。 云凤将惜儿的命魂引回到魂舍里,一会儿工夫,惜儿悠悠醒转,看着云凤说道:“二小姐,我好像没事儿了。” “嗯。”云凤勉强笑了笑,心说:“出大事儿了。” 云凰说道:“惜儿,姑爷治好了你的病,但你得多休息几天,而且不能见光。” “哦。”惜儿答应一声,坐起身看着季山泉说道:“多谢姑爷。” 季山泉一笑,说道:“好生休养。” 惜儿望着桌上的铜镜说道:“悦儿,帮我把镜子拿来。” 云凤说道:“病刚好,臭美什么?快躺下。” 惜儿抿嘴一笑,说道:“我是想看看脸上留没留疤。” 云凤说道:“都烂成那样儿了,才这么会儿工夫,当然会有疤呀,总得养上些日子再瞧吧?这会儿瞧有什么用?” 惜儿咬住了嘴唇,点头道:“二小姐说得是。” 云凤按着她躺下,说道:“好好歇着吧。” 回到自己房里,云凤问季山泉:“怎么办?” 季山泉答道:“等天黑之后,再去灯市,好在还有四天的时间,那个卖面具的老婆子,应该天天都在。” 云凤蹙眉道:“咱们没有证据,直接去找她,她不承认怎么办?” 季山泉答道:“我也没打算去找她。” 吃晚饭的时候,悦儿将惜儿扯了来,一脸委屈地说道:“二小姐,我可管不了她,她非要照镜子。” 云凤沉了脸,惜儿低着头说道:“二小姐别恼,我就是心里不踏实。” 云凤说道:“没什么不踏实的,你脸上的毛病没有全好,姑爷还在想办法。不让你照镜子是为你好,你要是不听话,可别怪我翻脸。别以为现在改口叫我二小姐,我就不是四公子了。” 惜儿连忙应道:“知道了,再不敢了。” 第352章 设计 云燕跟丫头玉儿手牵着手走到小摊子前,挑着面具。 云燕穿的跟玉儿一样,改了头饰。 婆婆看着云燕,问道:“丫头,你长得这么好,怎么给人家做丫头啊?” 云燕嘟了嘟嘴,答道:“长得好有什么用?生得命好才管用。” 婆婆点了点头,从柜子下层拿出一个精美的面具递向云燕,说道:“来,婆婆送你一个,戴着玩儿吧。” “呀!真好看。”玉儿一把抢了过去。 婆婆皱眉道:“你这丫头,这是我送给这个丫头的。” 玉儿说道:“我们姐妹是一起的,送给谁还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婆婆突然站起来,一伸手就抢了回去,而后竟然拿着面具往云燕脸上戴。 云燕退了一步,说道:“婆婆,我先不戴呢。” 婆婆劝道:“戴上吧,要不就被别人抢走了。” 玉儿嗤了一声,撇嘴道:“一个面具而已,什么稀罕东西似的。” 婆婆说道:“不稀罕你就不要抢。” 玉儿挽住云燕,冷着脸不悦道:“有什么可抢的,燕儿姐,咱们走。” 云燕浅笑了一下,向婆婆点了下头,婆婆将面具塞到云燕手里,说道:“丫头,你戴了我的面具,保你今夜碰上可心的才郎,就不用再给人做丫头了。” 玉儿又嗤了一声,白了婆婆一眼。 云燕说道:“借婆婆吉言。” 云燕和玉儿混入人群,走出一段路后,转进了小巷。 玉儿对等在巷中的云凤和季山泉说道:“还真是,那个老婆子死活要让三小姐戴这个东西,我都抢到手里了,她又抢了回去。” “姐夫,给。”云燕将手里的面具递向季山泉。 季山泉接到手里,回头看老三。 老三一脸担忧,八雄抽签儿,老三抽到了黑签儿。 老三问道:“姑爷,你一准儿能整明白吗?我老三不会下半辈子长着一张女人脸吧?” 云凤说道:“那也没什么不好啊,总比你现在好看些。” 云燕和玉儿一同掩嘴而笑。 季山泉说道:“放心,我一准儿整明白,不为你想,我还得为惜儿想,是不是?” “嗯。”老三点了点头,接过面具戴在脸上,说道:“有点儿小,喘不过气儿来。” 云凤调侃道:“是你的脸太大了。” “哈哈……”云燕和玉儿笑出声儿来。 季山泉说道:“你们绕路回家吧,我和云凰盯着那个老婆子。” 老三问道:“姑爷,这玩意儿戴多长时间啊?” 季山泉答道:“回到家就摘了吧。” 而后又对云凤说道:“回家后把曲重阳送走。” 云凤瞬间没了笑容。 往家走,云燕挽着云凤问道:“二姐,曲重阳是谁呀?” 云凤没好气儿地答道:“一个死鬼。” 云燕又问道:“姐夫为什么让你送他走啊?” 云凤扭脸儿瞪她,斥道:“关你什么事?” 云燕翘着嘴角说道:“你不跟我说,我就去告诉娘,等娘问你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 云凤失笑,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儿,嗔道:“跟谁学得这么坏?” 云燕笑眯眯地答道:“跟三哥学的。” 回到家,云燕把玉儿打发回去,跟着云凤到了别院,磨着云凤给她喝符水。 云凤说道:“还不一定能招来了。” 云燕说道:“肯定能招来,若不是因为二姐,他又何苦等在街边看你?” 云凤蹙眉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云燕撒娇道:“哎呀二姐~我就是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嘛。” 云凤蹙眉,云燕嗔道:“快别磨叽了!再拖一会儿,老三就该发作了!” 云凤嗤了一声,白了她一眼,化了符水给她喝了下去。 果然像季山泉说的那样,云凤方一动念,曲重阳便来了。 见到云凤,曲重阳低下了头。 云凤冷淡地说道:“你不应该滞留世间,我送你去地府。” “姑娘……”曲重阳欲言又止。 云凤斥道:“我已为人妻,不是‘姑娘’!” 说着掏出引路符,晃着后丢在曲重阳脚下,双手掐诀,垂目诵念经文。 然而,曲重阳被一层淡淡的金光包裹着,却并没有消失,显得极为痛苦。 云燕蹙眉道:“二姐,你别念了,他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你是不是念错了?” 云凤瞪着曲重阳,恼道:“我告诉你,你不去地府,就只能在阳间做孤魂野鬼,你也别想缠着我,我随时可以将你打散!” 曲重阳一往情深地看着云凤,幽幽说道:“我没想缠着你,只想再见你一面,问问你的芳名,好在轮回中,寂夜里,知道自己在想谁。” 云凤静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叫黑云凤。” “黑云凤……”曲重阳露出了微笑,慢慢地消失了。 回到屋里,云燕坐在桌对面,托着两腮,一脸坏笑地看着云凤。 云凤恼道:“你笑什么?找打呀?” 云燕笑眯眯地问道:“二姐,要是姐夫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云凤瞪着她答道:“你姐夫是修道之人……” 云凤卡住。 云燕咯咯笑道:“然后呢?” 云凤伸手戳她额头,嗔道:“你想怎样?” 云燕笑意淡去,说道:“我想学一点儿道术,想见我娘时就能把我娘叫来。” 云凤蹙眉道:“那你不早说?我回来都三个月了,现在我要走了你才说。再者说,就这点儿事儿,也不用想方设法地要挟我呀。” 云燕愕然道:“不是说我没有道缘吗?还说我要是学那个什么剑势就会丢了性命。” 云凤哭笑不得地说道:“没有道缘,是说你穷尽一生也练不成法身。而施展四象剑势则需要极高的法力……” 云凤顿了一下,想了想说道:“也是当时没说清楚,其实通阴阳,招阴魂这种小把戏,练几年也就行了。” 云燕嚷道:“那都怪你,不教会我,你不许走!” “好。”云凤捏了下她的脸蛋儿,笑着答应,又嘱咐道:“学会了以后,可不能总招姨娘回来。” “嗯。”云燕点头。 悦儿推门儿进来,说道:“二小姐,三小姐。前宅来传话,说三爷发作了。” 第353章 跟踪 云凤的前宅的时候,老三已经把脸上挠出了血檩子。 云凤说道:“别挠了!没等换脸先挠烂了。” 老三答道:“痒得钻心,像有虫子在咬一样。” 云凤说道:“我把你的魂打出魂舍。” 老三放下手,说道:“我不挠了。” 说完又挠了一下。 云凤说道:“你何必受这罪?” 老三答道:“我想看。”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老大,把他绑起来。老二,拿镜子给他照着。” 老三的脸先是变红,云凤问:“疼不疼?” 老三答道:“不疼,也不太痒了。” 过了一会儿,老三的脸上起了细小的水泡,云凤又问:“疼不疼?” 老三答道:“不疼不痒,就是发胀,身上还发冷。” 老大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再然后,就没了动静,老三打起了呼噜。 老大说道:“二小姐,三小姐,你们回去歇着吧,我和老二守着。” 云凤摇头,转脸对云燕说道:“燕儿,累了吧?回房去吧。” “不。”云燕精神头儿十足,说道:“我要看热闹,这种热闹可不常见。” 云凤失笑,问道:“那你饿不饿?” “嗯。”云燕点头。 云凤吩咐悦儿:“去厨房,让他们做夜宵。” “是。”悦儿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二更将尽,游人渐去。 卖面具的婆婆收拾了东西,背着包袱走了。 季山泉远远地跟着,直跟到曲池坊,才见那个婆婆进了一户极为普通的宅子。 所谓极为普通,指的就是只有一个院子,正面是正房,两边是厢房,如此而已。 季山泉和云凰猜测,这个老婆子应该是图财才替富贵人家施术换脸,可看到她住的这个宅子,云凰愕然道:“难道她不是图财?” 季山泉皱眉,不是图财,难道是泄愤?因为惜儿和云燕肯定不会与这老婆子结仇的,如果不是图财的话,为什么要害惜儿和云燕? 云凰问道:“现在做什么?” 季山泉答道:“等。” “啊呀!”四更时分,老三突然醒了过来,一嗓子把打瞌睡的众人吓得都站了起来。 云凤问道:“怎么了?” 老三嚷道:“疼啊!脸上像被撕肉一样疼!” 云凤到床边细看,云燕也凑了过来。 老三脸上的血泡都胀了起来,有的已经破掉,流出了浓血。 老二举着镜子问道:“你还要照镜子吗?” 老三骂道:“照你娘了个腿呀!滚!” 云凤将老三打晕了过去。 众人盯着老三,见他脸上的血泡逐个破开,流出的浓血又渗入脸中,脸上的骨骼与肌肤开始变化。 近一个时辰,老三的脸变作了少女模样,细眉弯眼,鼻子有点儿歪,嘴大了些。 “哈哈……”看着小了一圈儿的头,安在老三壮硕的肩膀上,云燕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她一笑,云凤也笑了,老大和老二也跟着笑了起来。 云凤把老三弄醒,问道:“还疼吗?” 老三长吁一口气,说道:“不疼了。” “哈哈……”这张脸说话的声音粗声粗气,惹得云燕又笑了起来。 老三不明所以,凝眉抿嘴,屋内瞬间哄堂大笑。 老三嚷道:“你们笑什么?二哥,镜子拿过来!” 而另一户苗姓人家的后宅,此时却炸了锅。 苗采珍经历了痛不欲生的换脸之后,骇然发现竟然换了一张老男人的脸,吓得她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天蒙蒙亮,一辆马车停在了那个婆婆家门口,车上跳下人来,拍门喊道:“余婆!余婆快开门!” 云凰蹙眉道:“这会儿才来,天都要亮了。” 季山泉微笑道:“回玉佩里吧,我盯着就行了。” 好一会儿工夫,余婆才打开门,来人急着说道:“快跟我走,我们家小姐出事儿了!” 余婆倒是很淡定,问道:“出什么事儿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值得你一大清早这通嚷嚷?” 来人压低了声音答道:“小姐换了一张老男人的脸!” 两人再没有说话,余婆上了马车,马车调了个头,飞驰而去。 虽然离得远,看不清两人的表情,但从语气上可以断定,这个余婆是个有身份的人,至少比来找的这家有身份。 季山泉提气纵身上了房顶,此时天色将明,起来的人越来越多,他若在街上追着马车跑,太过招眼了,还不如蹿房越脊来得省事些。 马车停在苗家门口,下人扶着余婆下了车,余婆慌着向门里走去。 到了跨院儿,苗夫人一见余婆便怒斥道:“怎么会这样?” 余婆看也不看她,直接向苗采珍的房间走去,嘴里答道:“嚷什么?嚷能管用?” 季山泉伏在房顶上,将瓦片掀开,看到余婆进了里间儿,季山泉又挪到里间的屋顶。 苗采珍已经苏醒过来,侧卧在床上,脸朝床里呜呜地哭。 余婆问道:“假面呢?” 丫鬟赶紧将假面拿过来递给余婆。 余婆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苗夫人怒道:“你看什么呢?快把我女儿变回来!” 余婆厉声说道:“你再敢冲我老婆子嚷,你女儿这辈子就这样儿了!” 苗夫人一惊,余婆冷哼道:“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比别人高一等,我老婆子做的这事儿,原本就是损阴功的,我就没想过能得好死!你跟我耍横,你耍得起吗?我老婆子敢受千刀万剐,你敢吗?” 苗夫人立时没了底气,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余婆,你老人家息怒,我这不也是因为心急火燎,才冒犯了你老人家吗。” 余婆没有说话,又仔细地看了看面具,说道:“东西没什么不合适,应该不是有人破了我的术法,可能只是赶巧,那丫头的面具让人抢了,或是给了别人。” 苗夫人张了张嘴,却没敢出声儿。 余婆看了她一眼,说道:“不碍事,还能换回来,无非是你家闺女多遭一回罪。” 一听说能换回来,苗采珍连忙翻身起来,问道:“当真还能换回来?若能换回来,我再也不换别人的容貌了。” 第354章 破解 余婆呵呵一笑,走到床边坐下,说道:“闺女,你这是不信我老婆子了。” 苗采珍低下头说道:“不是不信你老人家,经了这一次,我也想通了,长什么样子是爹娘给的,老天爷定的,我换了人家的,人家怎么办。” 余婆拍了拍苗采珍的手,说道:“你能这么想是好的,不过我这样做,本心也不坏。” “是。”苗采珍答道:“你老人家是好心。” “呵呵……”余婆笑道:“你这是骂我老婆子呢,你真觉得我是好心吗?” 苗采珍低着头不说话。 余婆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咬破手指,将血涂在面具衬里上,递给苗采珍,说道:“戴上吧。” 苗采珍将信将疑地接过面具,问道:“这就管用?” “管用。”余婆点头,随即又颇为高傲地说道:“我这术法之所以多年来无人能破解,是因为要想破解,须用至阴女子的至阴之血。至少在京城,像我老婆子这样有至阴之血的女子,我还没见过。” 老三又觉得脸上发痒,没一会儿工夫,再次起了血泡,云凤直接将他打晕了过去,看着他的脸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放在桌子上的那个面具,陡然起火,烧成了灰烬。 辰时末,季山泉回来了,将事情说了一遍,云凤将自己的血涂在面具衬里上,打晕了惜儿,将面具戴在了惜儿的脸上。 午后,季山泉等人来到余婆家门外时,正巧看到余婆要上马车。 见到云凤身边的惜儿,来接余婆的人立时慌了手脚,也不管余婆,跳上马车就跑走了。 余婆看看惜儿,又看看老三,笑了一下,说道:“这么多年,终于惹上不该惹的人,我老婆子的报应来了。几位,请到屋里说话吧。” 进了屋,季山泉既不坐,也不说话。 惜儿满眼怨恨地瞪着余婆。 余婆苦笑了一下,坐在床上,从柜子里拿出崭新的外衣换好,然后看着季山泉问道:“公子爷,说吧,想让我老婆子怎么死?” 季山泉答道:“你说你本心也不坏,我不明白。” 余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位公子跟着她去了苗家,所以知道了破解之法。 余婆看向云凤,说道:“我老婆子想死个明白,这位夫人,是你有至阴之血吗?” 云凤冷着脸答道:“是。我不但有至阴之血,还是隐世道门的弟子。” “好……好。”余婆点头,说道:“我老婆子坏事做多了,这是老天爷要收我,我无话可说。” 而后又看向季山泉,说道:“公子想知道我老婆子的心思,那我就再多活一会儿,说完了再死。” 余婆爹娘死得早,从小就被富贵人家买去做了丫头,待她亭亭玉立之时,厄运便开始了。 老爷少爷自不用说,甚至是管家,都会趁夜摸到她的房里,尽情地欺辱她。 余婆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终于忍不了,寻着机会跑了出去。 那天下着大雪,余婆一口气跑出了城,累得摔在地上爬不起来,被追来的家丁赶上,绑在马后拖回了府里。 余婆被绑在院子里的树上,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丢在那里等死。 天黑了,余婆全身都凉了,觉得最后一口气儿要没了,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叹息道:“都是这张脸惹得祸,既然没生成富贵命,为何要生出如花似玉的容貌呢?” 叹息的那个人,就是余婆的师父,他把余婆救走之后,给余婆换了一张脸。而师父姓什么,叫什么,到死都没有跟余婆说,只把这个术法传给了余婆。 师父临死时对余婆说:“徒儿,世上的苦人太多了,为师这个术法,亦正亦邪,就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说完了这些,余婆看着季山泉说道:“公子爷,我有一事不明,不知能不能问一问?” 季山泉答道:“你问。” 余婆说道:“我阅人无数,从未走眼。这个丫头我没看错,她就是个丫鬟。可第二回那个丫头,像小姐又不像小姐……我心里没数儿了。” 云凤答道:“第二回那个,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自小跟着她娘漂泊江湖。” 余婆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就觉着她像个富家小姐,可她眼底却有隐伤,又不像是娇生惯养的样子。原来是庶出,上面还有你个样样都比她强的姐姐,难怪……难怪……” 感慨片刻,余婆正了正神色,看着季山泉说道:“我的话说完了,公子爷,该你说话了。” 季山泉答道:“此事报官无用,鬼魅邪术,官府不管。你虽作恶,却事出有因,且未伤人害命,我家的丫头虽然着了你的道儿,但只是受了些罪,顶多也就是打你一顿出气,可你这么大年纪了,我也不好真就动手打你。因此,我没什么可处置你的,你若觉得你自己该死,那你就去死。你想活,你就活着。” 惜儿蹙眉嘟嘴,偷偷地扯了扯云凤的袖子。 云凤没有理会,知道惜儿心里不舒服,觉得姑爷不疼她,实则,季山泉这番话,已经把余婆的脸皮掀了个干净,只是惜儿听不懂罢了。 先说了她所用的是邪术,连她师父一并骂在里面。又说她倚老卖老,想打都下不去手。 最狠的就是末尾两句,想死就死,想活就活,听着好像很慈悲,细想一下,只有把对方视同蝼蚁相仿,才会如此无关痛痒。 余婆轰然起身,怒道:“我好歹用的也是术法,就算你师出名门,法力远高于我,也不必这般羞辱我吧?” 季山泉淡然一笑,说道:“你有术法,比别人厉害,就替别人作主,把容貌换给旁人。我比你厉害,却连话都不能说吗?” 说完,季山泉转身向外走,云凤跟着转身。 惜儿啐了余婆一口,恨恨地白了她一眼,追着云凤去了。 老三走在最后,余婆说道:“壮士,可怜我一把年纪,送我一程如何?” 老三脚步一顿,却没有回身,迈步出门去了。 余婆仰天大笑,突然低头猫腰,向墙壁撞去。 第355章 雁门关 又在家待了三个月,云燕成功地招来了越九娘,越九娘把云凤好一通数落,之后,季山泉和云凤辞别爹娘,离开京城。 这一次的目的地,是突厥的哈尔和林。 对于祝云山所说的‘日行者’,云凤始终放心不下,所以一定要去找到那个所谓的‘尸祖’。 因为目的地明确,所以两人快马疾驰,直奔雁门关而来。 一路无事,到了关下,两人才发觉不妥。 时年大隋与突厥争战不止,出入关卡的都是民间商队,而他们两人无论是以什么身份出关,都可能会说不清。而且最重要的是,出了关之后,如果两人独行,极有可能会遇到突厥骑兵,到时候更麻烦。 季山泉就去找准备出关的商队首领商量,想跟他们一起出关,可惜首领不是个好说话儿的人,而且还骂季山泉是小白脸儿,还让云凤带眼识人。 云凤气得要揍他,被季山泉抱住,在耳边轻声说道:“别生气,估计他媳妇儿跟小白脸儿跑了。” 等了五天,又来了一支商队,季山泉又去找首领商量。 首领是个五十岁开外的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问道:“后生,你带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出关做什么?那些突厥人可都是蛮族,我见过被他们掳去的姑娘,那可是生不如死啊!” 季山泉微一皱眉,扫了一眼,发现商队里都是男人。 云凤答道:“老爷子,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出关,我可以换上男装,把脸涂黑。” 首领笑了一下,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季山泉答道:“哈尔和林。” 首领摇头,说道:“不同路,我们去乌兰巴托。” 云凤说道:“带我们出关就行。” “呵呵……”首领笑道:“闺女,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出关呐?” 云凤微微蹙眉,首领说道:“我们这些商队能平安往返,是因为突厥人需要我们。走得多了,脸儿也熟了。你们两个生面孔,没人带着,在突厥的地盘儿上乱闯,就算装成男人,也会被抓去做奴隶。听我的,真要想去,找一个去哈尔和林的商队,跟人家说好,到了地方赶紧办事儿,办完了事儿,再跟着商队回来。” 见两人沉默,首领又说道:“一听你们说话,就知道你们从来没去过突厥,别瞎琢磨了,出了关茫茫无际,没个认路的人带着,就算碰不上突厥的骑兵,走丢了也是要命的事儿。还有啊,你们会说突厥话吗?” 回到客栈的房间里,云凤极为郁闷。 大漠孤烟,平沙落雁,天地广阔,风云激荡。心中这些绮丽的想像,被无情的现实,摧枯拉朽般打碎,碎得连渣儿都不剩。 云凤说道:“相公,咱们往回走吧,不去了。” 季山泉没有说话,按理说,这么麻烦又这么危险,是不应该再想着出关了。 可问题是,发生在云凤身上的事,季山泉也无法理解,他和云凤一样,想找到尸祖,把事情搞清楚。 云凰说道:“不用心烦,无非就是多等几天,其实只要出了关,纵然是碰上突厥大军,咱们若只是想逃跑的话,任他们人数再多,也是追不上咱们的。下回咱们先问商队去哪儿。” 季山泉摆了摆手,说道:“不成,一定要去的话,得听刚才那位首领的,要找认路的人带着。” 又等了一个月,才又等来一支商队。 商队的首领也是个五十岁开外的老者,脸上有一道刀疤,从左额连到右腮,眇了一目。 季山泉上前拱手,问道:“老爷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首领用独眼打量季山泉,反问道:“问这干啥?” 季山泉答道:“我们夫妻要去哈尔和林,想问问你老顺路不?” “顺路。”首领点头,却说道:“可我为什么要带上你们?” 云凤说道:“我们出银子。” 首领哈哈大笑,笑过之后,看着云凤说道:“你就不怕出了关,我们抢了你们的银子,再把你扒光了……” “咔嚓”一声,云凤将桌子拍碎,站起身握住了剑柄。 首领愕然变色,连忙拱手道:“夫人恕罪,我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你们,想着你们一害怕就不去了。既然二位的武功如此了得,我带二位去就是了。” 云凤气得脸色煞白,但首领既然这样说了,再与他计较也不合适,况且还要有求于他。 季山泉也沉了脸,问道:“费用怎么算?” 首领答道:“我只是带你们去,不管你们吃喝,你们也不用给我费用,路上要是碰上风雨什么的,帮忙推车搬货就行。” “好。”季山泉点头,又问道:“几时出关?” 首领答道:“三天后午时出关,你们多备水,还有,换身儿行头,夫人也得改扮男装,最好把脸再涂一下,别这么白净。” 回到房里,云凤掉着脸,季山泉搂着她哄道:“娘子美若天仙,这种嘴贱的人必然会口舌叨扰,方才你也吓住他了,咱们还得用他,不然我定打烂他的臭嘴。” “嗯。”云凤应了一声。 云凰说道:“别气了,真小人总比伪君子强些。你瞧他脸上那伤,恐怕在早也不会是个正经人,何必与这种人计较,没的跌了自己的身份。” 三日后,看到两人的行囊,首领皱眉道:“不是让你们多备水吗?” 季山泉皱眉道:“你们要绕远走吗?” 首领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说道:“算了,也不差你们那几口水,出关吧。” 季山泉与云凤对视一眼,觉得他话里有话,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出关再说吧。 关山渐远,寒月笼纱,云凤靠在季山泉怀中,痴痴地看着火堆,幽幽诵道:“我本汉家子,将适单于庭。辞决未及终,前驱已抗旌。仆御涕流离,辕马悲且鸣。哀郁伤五内,泣泪沾朱缨……” 季山泉嗤笑道:“写这诗的人,就是放屁。” 云凤歪头看着他,蹙眉道:“怎么说?” 季山泉答道:“明妃被画师所误,连皇帝的面儿都没见过,又岂会对皇帝有情?” “兄弟这话合我的意。”首领乐呵呵地走了过来。 第356章 偷水 首领坐到两人对面,说道:“打不过人家,就让一个姑娘去和亲,回过头来又说人家‘昔为匣中玉,今为粪上英’,这他娘的就不是人说的话!有本事打到他跪下来求你,别用姑娘的身子挡事儿啊。” 云凤看着他问道:“你老也读过书啊?” 首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抬手虚点着云凤说道:“就冲你这记仇的脾性儿,便知道你是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云凤笑了一下。 首领看着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不像是普通人,就凭这丫头的掌力,也是吃过大苦的,跟我说说,为什么要去突厥?” 季山泉笑了笑,答道:“说实话怕你老不信,不说实话又不会编排。” 首领呵呵笑道:“你这性子跟我投脾气,我姓秦,要不嫌弃,就叫我秦老爹,两个娃娃都叫什么名儿?” 季山泉答道:“晚辈季山泉。” 云凤说道:“叫我云凤好了。” “好。”秦老爹点头,说道:“山泉,那你就把实话说给我听听,我走南闯北半辈子,见过的事儿也不少,看你的事儿能不能唬住我。” 季山泉迟疑了一下,云凤说道:“跟老爹说吧,大不了就当故事听嘛。” “这话对。”秦老爹笑道:“反正这会儿也不困,哎……等会儿啊。” 秦老爹起身抱了三张毡毯过来,丢在地上一个,把另两个递向季山泉,说道:“塞外风凉,你就算不怕,你媳妇儿可娇贵,垫一张,盖一张。” “多谢老爹。”季山泉接过来,垫了一张,把另一张盖在云凤身上。 云凤看着秦老爹说道:“我没那么讨厌你了。” 秦老爹呵呵一笑,坐下掏出酒壶,喝了一口,递向季山泉。 季山泉摇了摇头。 秦老爹收回手,说道:“别嫌我嘴脏,我当时以为你们俩是私奔出来的,突厥那个地方可不能去,就想着说话难听点儿,把你们吓回去,谁能想到长成你俩这样儿的,会有那么高深的武功,我也算开了眼了。说吧,你们为什么要去突厥。” 季山泉便重头开始讲,商队的人逐渐都凑了过来。 听着季山泉的讲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由惊愕到膜拜。 等讲完之后,除了秦老爹,别的人又都害怕了,全都惊惧地看着云凤。 云凤蹙眉道:“你们怕什么?我又不咬人。” 秦老爹沉默半晌,回头对商队的人说道:“行了,都去睡觉吧。” 商队的人散去,秦老爹低声说道:“你们说的这事儿,我在哈尔和林还真听人说起过。” 顿了一下,又问道:“既然丫头没事儿,你们还大老远地跑去找那玩意儿干么?” 季山泉答道:“其实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有事儿没事儿。” 秦老爹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笑道:“真是各有各的难处,我们这种人,风餐露宿的吃辛苦,可你们这样的高人,也有不为人知的凶险,想来大家都一样。” 云凤问道:“老爹,出关时你说我们备的水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秦老爹答道:“原本不敢跟你们说,怕吓着你们,可没想到你们是道门高人,那这事儿正应该跟你们说。” 漠北草原上流传着这样一件事,说是有渴死的旅人阴魂不散,专门偷商旅的水喝,秦老爹便亲身经历过一回。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秦老爹第二次跟着商队去哈尔和林。 那是个冬天,风雪很大,天黑得也早,大家伙儿喝了点儿酒,挤在火堆旁边早早地躺下睡了。 秦老爹年轻火力壮,虽然赶了一天的路,但还不怎么困,烤了一会儿火,身上暖和起来,也就不觉得乏了。 秦老爹坐了起来,掏出肉干儿,一边喝着酒,一边在心里盘算,这趟回去后,挣的钱就差不多了,置两亩地,再说个媳妇儿…… 冷不丁一抬头,看到一个水袋悬在半空中,水从袋口流出来,却没有落在地上。 秦老爹浑身一激灵,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时,不仅水袋还悬在那里,还看到一个淡淡的人影,举着水袋在往嘴里倒水。 秦老爹当时就喊了一嗓子,那个虚影忽悠一下就不见了,水袋掉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被惊醒,都把刀抽了出来,纷纷问道:“怎么了?什么事儿?” 秦老爹喊道:“有鬼!有鬼偷喝咱们的水!” 当时的首领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把头,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水袋,塞好塞子,对秦老爹说道:“少喝点儿酒,别满嘴跑舌头,快睡吧。” 而后又对迟疑不定的伙计们说道:“都睡吧,天亮了还得赶路呢。” 秦老爹是个聪明人,没有再说话,把酒壶揣进怀里,缩进毡毯里,但不敢闭眼,直到困得不行了,才眯了一会儿。 第二天被吵嚷声惊醒,好几个人都在喊:“水怎么少了一半儿?” 后来首领悄悄地跟秦老爹说,就算真的看见鬼,也不能说出来。因为愿意跑商队的人本来就少,如果再出了怪事儿,就更难雇人了。 季山泉问道:“老爹,你脸上那道疤,也是那次留下的吧?” 秦老爹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季山泉答道:“人走背运时才会撞鬼。” 秦老爹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啊……走背运……行了,不早了,睡吧。” 说完,秦老爹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火堆。 云凤仰着脸看着季山泉,季山泉微笑着摇了摇头。 秦老爹的话其实没有说完,但很明显他已经不想再说了。或许因为脸上挨的这一刀,毁了他一辈子吧。 夜越发的静,火堆发出的噼啪声不但不吵人,反倒让人觉得心里踏实。 云凤枕在季山泉肩窝儿,搂着他的腰,迷迷糊糊的浅眠着。 偶来一阵凉风,吹进了衣领中,云凤缩了下脖子,下意识地睁了下眼,眼前骇然悬着一张黢黑的脸,看不出眉眼。 “啊!”云凤失声惊叫,来不及拔剑,挥手朝那张脸打了过去。 那张脸瞬间消散了。 第357章 鬽 季山泉惊醒,立刻抓起灵血剑递向云凤。 云凤一把拉出灵血剑横在身前,警惕地左右观察。 季山泉这才轻声问道:“怎么了?” 云凤答道:“有东西,不是人也不是鬼。都到了我眼前了,我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 被惊醒的人听云凤这样一说,连忙又躺下了。 秦老爹坐了起来,四下里看了看,轻声问道:“不是人也不是鬼,那还能是什么东西?” 季山泉摇了摇头,答道:“还不好说。” 云凤将灵血剑插回鞘中,说道:“是个虚影,但只有一张脸,而且看不出眉眼。” 秦老爹说道:“睡吧,天亮了就没事儿了。” “好。”季山泉答应了一声。 秦老爹躺下。 云凰说道:“你们睡吧,我守夜。” 季山泉和云凤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下头。 天亮以后,商队启程,没有人提昨夜的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不过,气氛有些凝重。 季山泉与秦老爹并骑而行,轻声问道:“水少了吗?” 秦老爹摇头,答道:“没有,估计是没等偷喝,就被你们吓跑了。” 又一天过去,黄昏时分停了下来,生起了篝火。 季山泉问秦老爹:“这一路都要露宿吗?” 秦老爹呵呵一笑,说道:“看运气,运气好的话,能碰到放牧的……” 说着,看了一眼云凤,又说道:“不过就算碰到了,也没有水洗澡,顶多就是不用露宿了。” 云凤微微蹙眉,问道:“那要走多久才能到地方?” 秦老爹答道:“天气好的话,一个月左右吧。” 云凤抿住了嘴,秦老爹笑着说道:“你们不会只带了口粮,没带生米吧?” 云凤答道:“带了。” 秦老爹点头,说道:“习惯就好了。” 云凤没说话,她觉得麻烦,可她也给人家添了麻烦,因为有她在,商队伙计们方便的时候都要走出好远。 夜深了,云凤没有和季山泉相拥而眠,而是自己靠着车轮,手握着剑柄。 云凤想了一整天,秦老爹说他撞见的那个虚影是偷水喝,那为什么这个虚影要凑到云凤脸前呢?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云凤有一种直觉,这个东西是冲她来的。或许,是那种怪物的魂吧? 然而这一夜却安然无事,那个东西没有再出现。 如此数日,再没有出过事,大家都放松了下来,云凤甚至怀疑那晚是自己眼花了。 或许是因为睡前听秦老爹说了虚影的事,所以才会在半梦半醒间出现了错觉。 这一天行到午后,天空中响起了闷雷声。 秦老爹叹了口气,说道:“真是背运,往年这个时候都不会有这么大的雨水。” 一时片刻,风中有了潮湿的水气,秦老爹唤道:“住了!赶紧把车靠在一起!” 所有人都戴上了斗笠,披上的蓑衣,将货车推到一起,用大油布将货车罩上。 随着一阵炸雷响过,豆大的雨点儿落了下来。 云凤问道:“你们怎么不带几个帐篷?” 秦老爹答道:“帐篷多沉呐,有那富余,多带些货不是更好吗?” 云凤蹙眉,心里觉得他赚钱没够儿,但嘴上没有说出来。 秦老爹呵呵一笑,说道:“丫头,你出身富贵,不懂我们这些人的难处,像我们这种人,吃苦惯了,还是多赚点儿钱合适。” 雨说话间就大了起来,所有人都靠着货车站着。 秦老爹拉着季山泉靠在背风的一面,笑着大声说道:“当把头儿就这点儿好处,赶上风雨,能待在避风的这面。” 季山泉笑了笑,苦中作乐的豁达,恰巧是身为凡人的无奈。 季山泉说道:“我去弄几个木桩子回来咱们坐。” 秦老爹说道:“去吧,小心着点儿!” 不多时,季山泉拖着三棵枯树回来。 秦老爹大声说道:“那天我说让你们帮忙推车搬货,实在是小瞧你们了!” 季山泉唤道:“伙计们,拿过去坐着吧。” “多谢道长!”一片应和声。 下了两个多时辰,雨势依然不见减弱,天地间茫茫一片,天空中雷声滚滚。 云凤大声问道:“老爹!这雨通常要下多久啊?” 秦老爹大声回答:“半天是它,三天也是它,老天爷说了算,看运气吧!” 雨下得大,天黑得也早,大家都靠着车厢打盹儿。 “呴……”云凤听见有人在粗重地喘气,睁开眼却只什么也没有。 云凤用胳膊肘碰了碰季山泉,低声问道:“你听见了吗?” 季山泉同样低声答道:“听见了,像是有人在喘气。” 云凤看了秦老爹一眼,见秦老爹靠着货车,用斗笠盖着脸,像是睡着了,便拔出胜邪剑握在手里,低声说道:“相公,我觉得这东西是冲我来的,你别管,你醒着,我怕它不出来。” “嗯。”季山泉答应一声,拉低了斗笠,靠在货车上。 云凤又对云凰说道:“姐,回玉佩里。” 云凰应声回到了玉佩里。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旷野,云凤看到正前方半丈处有一个虚影,是个人的形状,上身很壮实,下身却很苗条,有点儿不协调。 透过雨帘,那个虚影像水面上的倒影,泛着褶皱。 本着除恶也该慈悲的规矩,云凤强忍着没有动手。不管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毕竟还没有见它害人。 闪电的亮光一闪即灭,周围再次一片漆黑,而且因为方才那一瞬间的明亮,此时显得更加的黑暗。 “呴……”粗重地喘气声近在咫尺。 云凤掏出一张长明符,晃着后丢向半空中。 眼前一个人身鬼头,双眼血红,头上长角的怪物,正张着血盆大口向云凤咬来。 云凤一剑挥出,怪物‘噗’的消散了。 “鬽!”季山泉挑起了斗笠,坐直了身子。 云凤转头看着他问道:“什么东西?” “鬽。”季山泉解释道:“就是魑魅魍魉的总称。” 云凤蹙眉道:“它好像要咬我。” 季山泉答道:“鬽为山泽灵气,或是日月精华所化,专以害人为乐,喜食女子精血,尤以美貌者为最。” 第358章 以气化形 云凤问道:“这种东西很厉害吗?” 季山泉摇头,答道:“不好说,古书上记载,鬽这种东西,虽然是山泽灵气,或日月精华所化,但却是法力很低的精怪。” 云凤哼道:“那它还敢来咬我?” 季山泉没有立刻回答,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法力高低要看跟什么人比较,我看的那本书写自上古,人神共存的时候。” 云凤愣住,那也就是说,这种东西在上古算法力低的,可放到眼下,不好说它到底有多厉害。 云凤问道:“你也没察觉到吗?” 季山泉答道:“这个跟法力没关系,刚才说了,它是由山泽灵气或是日月精华所化,所以它的气息就是山泽日月的气息,跟咱们身边的气息一样,这也是这种东西少之又少的一个原因。如果这种东西多了,一般的道士连找都找不着,那凡间早就乱套了。” “少之又少?”云凤嘟嘴道:“这么稀罕的东西又被我碰上了,我上辈子肯定是得罪哪位大仙了。” 天亮了,雨停了。 季山泉对秦老爹说道:“老爹,你给我们指下路,我们先走。” 秦老爹问道:“为什么?路还远着呢,万一你们碰上突厥骑兵,或是走偏了方向,还有啊,你们会说突厥话吗?” 季山泉说道:“老爹,昨晚的事你也看到了,我怕连累你和大家伙儿。” 秦老爹呵呵一笑,说道:“人各有命,富贵在天,连不连累的,命说了算。再者说,我看这玩意儿跟王八似的,咬上了就不撒口。你说你们走了,它要是咬着你们倒还好说,毕竟你们有本事。可它要是咬着我们,你们走了,那我们这些人不都撂在这儿了吗?” 季山泉抿着嘴点头,这话说得有道理。 云凤说道:“老爹,给你们添麻烦了。” 秦老爹笑道:“别这么说,这都是命。我年轻的时候不信命,觉得别人嘴里的‘命’就是个屁,无非是他娘的好吃懒做没骨气,拿这个‘命’当托词。可如今我老了,我也信了……走吧,赶路。” 行到午后,天空中又是雷声滚滚。 秦老爹骂道:“他娘的,这是抽什么疯了?住了!赶紧把车靠在一起!” 云凤看着季山泉问道:“相公,鬽这种东西……不会呼风唤雨吧?” 季山泉失笑道:“应该不会,以玉罗香那样的法力都不能呼风唤雨,如果鬽比玉罗香还厉害,咱们应该早就没命了。” 两人帮着罩上货车,这回不远处有些大大小小的石头,大家伙搬了来坐着。 云凤对季山泉说道:“我两次好像都没有打中它。” 季山泉答道:“那是因为你心里有顾虑,毕竟它还没有害人,现在知道它要吃你,它再出现,咱们就不用迟疑了。” 云凤点头,但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因为她第一次是用手打的,而且提前没有准备,所以出手可能会慢。 但第二次绝对出手不慢,而且鬽当时正要咬她,是迎着剑扑下来的,在触到剑刃的瞬间消散的。 所以云凤坚信,自己并不是心存疑虑出手慢,而是根本没有打中鬽。 雨又下大了,秦老爹说道:“山泉,我看你媳妇儿昨天能生火,咱们要不要生堆火啊?身上的湿气还没散出去,这又下雨,我怕有人生病。” 季山泉答道:“那不是火,那是阳气。这么大的雨,就算把火点着了,用不了一会儿也得被浇灭。没事儿的,要是有人生病,我给他治。” “那行。”秦老爹答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天黑了下来,云凤抬手打出一张长明符,照在半空中。 昨天就是因为天太黑,所以才没有看到鬽,今天不能再大意了。或者应该说,在事情解决之前,不能再大意了。 “呴……”粗重的喘息声再次出现在长明符照亮的范围之外。 季山泉猛然拔出灵血剑,冲向了黑暗中。 云凤向声音的来处打出一张长明符,看到了鬽。 云凤后发先至,蹿到了鬽的背后,一剑刺向它的背心。 季山泉反倒比云凤慢了一步,将到近前,就看见鬽消散了。 云凤大声说道:“我够快了,我比你还快,我就是没打中它!” “嗯。”季山泉也不得不承认,就是没打中。 “呴……”声音在货车那边响起。 商队的伙计们惊叫着四散奔跑,只有秦老爹,依然用斗笠盖着脸,靠着货车没有动。 云凤倏然到了近前,一剑劈向鬽,却眼看着鬽化成了数道烟气,钻进了三个伙计的身体里。 三个伙计同时停步,相继转回身盯着云凤。 云凤突然意识到,她之所以打不中鬽,或许是因为鬽根本就没有‘身体’,它只是以气化形。 否则鬽怎么能够同时钻进三个人的身体里面去? 可是云凤又有些怀疑,连鬼都有魂体,鬽是精怪,难道会没有‘身体’? 三个伙计同时向云凤冲来,季山泉冲到一个伙计背后,一掌切在伙计的脖颈上,伙计一声不吭地扑倒在地,两缕烟气从伙计的身上冒出来,竟然向着季山泉缠来。 季山泉一剑横扫,烟气瞬间消散。 另两个伙计也被云凤一人一掌打倒在地,烟气冒起,云凤没有用剑去砍,而是掏出一枚火符打了出去。 “嗷……”火符打中烟气,骤然起火,烟气中响起了一声嚎叫。 火团飘忽翻滚着急速远去了,云凤对季山泉说道:“相公,它没有实体,只是一团气。” 季山泉点头道:“娘子果然冰雪聪明。” 随后又检查了三个伙计,将他们的命魂归位。 秦老爹站了起来,吁了口气,说道:“吓死我了,这帮小兔崽子,我不止一次地告诫他们,叫他们碰上怪事不要大呼小叫地乱跑,就是不听我的。” 云凤笑道:“老爹,该跑的时候还是要跑的,如果碰上的是恶鬼,像你这样装死是不管用的。” “呸呸呸!”秦老爹朝地上啐口水,说道:“丫头别乱说话,我没事儿碰什么恶鬼呀。” 第359章 还没完 季山泉把跑散的伙计都找了回来。 雨小了很多,季山泉砍来柴生起火,伙计们都围坐在火堆边,瑟瑟发抖。 有人小声说道:“老爹,我不想去了……我想回家。” 秦老爹叹了口气,说道:“我得去,你们谁要是不想去了,我不留你们,但要是碰上什么事儿,可别怪我没照应好你们。” 没人说话,有人低声啜泣,有人抬头扫一眼季山泉和云凤,眼神中满是怨怼之色。 静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秦老爹又说道:“两年前,一支商队死在了半路上,被经过的商队发现。因为货车不见了,所以大家都说是被突厥骑兵打劫了。可是,我听亲眼看见的人说,那些死人身上并没有刀伤,甚至是没有伤,尸首全都是瞪着眼睛张着嘴,像是吓死的。” 秦老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朝廷不让说,而突厥宁愿承认打劫商队,也不愿意承认大漠有妖魔鬼怪。所以官面儿上就说是被打劫了,突厥的王廷甚至还当着很多商队的面儿,鞭打了十几名骑兵,以此来安抚商旅。” 秦老爹喝了口酒,看了季山泉一眼,又说道:“我知道你们怎么想,你们认为是这两位道长引来的怪物,其实你们应该庆幸,咱们这一次有这两位道长同行,否则,咱们的下场,恐怕不会比两年前那支商队好到哪儿去。” 有人轻声地问:“那个怪物还会来吗?” 秦老爹看向季山泉。 季山泉答道:“我娘子将那个怪物打伤了,应该不会再来了。但我心里希望它会来报仇,那样的话,我和我娘子就有机会除掉它,否则留它在大漠上游荡,还是会害人。” 又有人问:“道长,那是个什么怪物?” 季山泉答道:“这种东西应该是鬽,大多是山泽灵气,或是日月精华所化,专以害人为乐,喜食活人精血。” 有人问道:“道长说‘应该’,难道说,道长也没见过这种东西吗?” 季山泉答道:“我年纪轻,游历的地方少,见识过的妖魔鬼怪也少。况且这种东西,在活人聚集的地方很难养成,只有像大漠草原这般人烟稀少,广阔无垠的地方才有机会。” 没人再问话,季山泉说道:“你们放心,我和我娘子跟怪物交了手,多少探了些底细,这个怪物法力不高,而且不聪明,所以,我和我娘子会保你们平安的。” 有人问道:“那两位道长跟我们一起回中原吗?” 季山泉答道:“我不知道我们要办的事能否顺利,不过,你们要是不急着走,我们办完了事,肯定会跟你们一起回中原。” 云凤说道:“如果你们肯等我们的话,吃住的花销我包了。” 秦老爹呵呵笑道:“丫头果然是富贵人家出身,包十几个人吃住,连日子都不算一下,阔绰得很呐!咱们也算同经生死了,我能问问丫头是哪家的千金吗?” 云凤答道:“我爹是卫国公。” 秦老爹一愣,随即呵呵笑道:“原来是官家呀。” 伙计们一片哗然,所有人看向云凤的眼神,比数日前听到她被怪物咬伤时更为恐惧! 云凤蹙眉,官家有这么可怕吗?比妖魔鬼怪还吓人? 秦老爹说道:“丫头不要见怪,我们这些人最怕官家,不过你们夫妻是好人,是出世修炼的高人,跟别的官家不一样。” 季山泉抬手搓了搓额头,所谓欲盖弥彰,这种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云开雨收,朝阳艳艳,商队再度启程。 一整天,季山泉都留意着被鬽冲过的三个伙计,所幸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不知道是因为耽搁了两天,还是因为害怕,秦老爹带着商队一直在赶路,只在正午的时候歇了半个时辰,吃饭喂马,然后便又招呼着赶路,而且直走到残阳如血,坠坠将沉之时,才停了下来。 带的口粮已经基本吃完了,伙计们埋锅造饭。 倒也简单,挖个坑,将锅放在坑上,把米和水倒进锅里,往坑里添柴便好了。 云风不让季山泉动手,学着伙计们的样子做了一锅饭,美滋滋地盛给季山泉吃。 云凰打趣儿道:“咱家的千金大小姐学会做饭了,往后不用雇厨子了。” 话音方落,远处传来狂躁的马蹄声。 一匹烈马,周身蒸腾着黑色的烟气,驮着一名体格壮硕,身披甲胄,手提长枪,同样周身蒸腾着黑色烟气的人,向商队急驰而来。 云凤和季山泉同时迎了上去。 长枪破风,向云凤当胸刺来。枪尖狭长锐利,似有黑色的火焰在燃烧一般。 云凤身形一闪,纵向空中,避开长枪后,与季山泉同时踢中那人,将那人从马背上踢飞了出去。 而烈马却依然向着商队冲去。 季山泉急追两步,翻身上了马背,猛然一勒缰绳,烈马被勒得嘶鸣一声,人立起来后,侧翻倒地。 云凤向披甲人冲去。 披甲人虽然被两人同时踢中,但并没有倒地,而是平稳地落地后,端着长枪冲了回来。 云凤蹿到披甲人身后,一掌切向披甲人脖颈。但是披甲人并没有停步回身,虽然云凤已不在面前,可披甲人依然保持着前冲的速度,所以云凤这一掌的力道被卸掉了一大半。 季山泉折了回来,一把攥住了披甲人的长枪。 披甲人往回夺长枪,却没有拽动,突然松开右手,拔出腰间的匕首,横着划向季山泉咽喉。 季山泉向后仰身,抬腿一脚踢在披甲人的手腕上,匕首飞向空中。 云凤蹿到披甲人身后,再一次挥掌切向披甲人脖颈。 披甲人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一团烟气冒出,飘向烈马。 烈马的身上也冒出烟气。 季山泉与云凤并肩而立,相继拔出宝剑,同时挥出剑气。 两道剑气融合,一只硕大的五彩火鸟扑向那团即将化成形的烟气。 “嗷……”一声凄厉的嘶吼,烟气再次消散。 云凤问道:“打死了吗?” 季山泉皱眉看了片刻,答道:“不知道。” 第360章 王子 披甲人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披甲人看着季山泉,一边揉着脖子,一边说一段话,不过季山泉一个字也没听懂。 秦老爹说道:“他问你,你跟他面对面站着,是怎么打晕他的。” 季山泉指了下云凤,说道:“是我娘子打晕你的。” 秦老爹又用突厥话告诉了披甲人。(以下省略翻译过程) 披甲人看向云凤,问道:“你是女人?女人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云凤反问道:“你们的女人不会武功吗?” 披甲人呵呵一笑。 季山泉问道:“你还记得刚才的事?” 披甲人点头,答道:“记得,还记得亲手杀了我的亲兵。” 听到‘亲兵’两个字,季山泉问秦老爹:“亲兵?你没有说错?” 秦老爹问披甲人:“你是谁?” 披甲人答道:“我是阿史那雍虞闾,可汗之子。” 季山泉与云凤对视一眼,没想到竟然碰到了突厥王子。 雍虞闾看着云凤说道:“你没有我的后母长得好看。” “嗯。”云凤无所谓地应了一声。 雍虞闾又看着季山泉说道:“你救了我,咱们就是兄弟,我送给你几个漂亮的女人。” 云凤恼道:“你有毛病啊?” 雍虞闾说道:“女人不要说话,而且你长得这么难看,没有理由拒绝你的丈夫得到漂亮的女人。” 云凤抄起水袋,把脸洗干净。 雍虞闾直愣愣地看着云凤半晌,对季山泉说道:“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兄弟,你不需要其他的女人了。” 攀谈中,雍虞闾讲说了他被冲身的过程,他说自己突然觉得愤怒,就是想杀人,然后就把跟着自己的几十名亲兵都杀了。杀完了之后,他的马就驮着他往这边跑过来。 季山泉看向一个补冲过身的伙计,说道:“我倒是忘了问了,你被冲身之后,记得发生的事吗?” 伙计摇头,答道:“当时就觉得脑袋一懵,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就是醒过来觉得脖子疼。” 雍虞闾问道:“为什么我会记得?” 季山泉想了一下,答道:“可能是你身上的阳气或是煞气重,又或者是你的命力比一般人要强。” 秦老爹费了半天口舌,雍虞闾还是一个劲儿地摇头,秦老爹对季山泉说道:“我实在是说不清。” 云凤说道:“你就告诉他,他比一般人厉害得多,就好像神与凡人的区别一样。” “哦。”秦老爹一脸尴尬,自己也是傻了,跟一个胡人解释什么阴阳五行啊?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 再次听完秦老爹的解释,雍虞闾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你们不能说。兄弟,能不能答应我的请求?” 季山泉答道:“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说的。” 雍虞闾问道:“你们去王庭干什么?” 季山泉就让秦老爹把原因告诉了雍虞闾。 雍虞闾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王庭最近的确有些怪异的事发生……” 雍虞闾对秦老爹说道:“咱们到一旁说话,不要让你的手下听到。” 四个人到一旁另生了堆火,雍虞闾讲起了前一段日子发生的事。 十几天前,有牧人报告说羊被咬死了,巡防的人以为是跑来了狼,开始时也没当回事儿,结果没两天又发现了怪物。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很早以前就有传言,说有怪物咬死人,而且被咬死的人也会变成怪物。 但为了避免恐慌,王庭下令,不许族人说这些事,违令者将会受到鞭刑。 这一次又发现了怪物,可汗便下令,让雍虞闾带人暗地里巡查,就在五天前的晚上,雍虞闾碰上了咬人的怪物,带兵一路追赶,却很快没了怪物的踪影。 雍虞闾便一路顺着怪物逃走的方向追了过来,直到碰上季山泉他们。 云凤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这个雍虞闾心眼儿不少,不想查怪物的事,就带着兵跑出来,还跑这么远。 这回碰上鬽冲身,把亲兵全都杀了,回去就更好解释了,估计还得让季山泉给他作证。 果不其然,秦老爹说道:“山泉,他想让你跟他一起去王庭,一方面请你搜寻那种咬人的怪物,另一方面向可汗解释今天晚上的事。” 季山泉点了点头,如果能得到王庭的允许,甚至是支持,做事就没有顾虑了,当下点头道:“好,我跟他去王庭。” 雍虞闾从脖子上摘下狼牙项链,双手递向季山泉。 秦老爹说道:“他要跟你结拜兄弟,让你收下。” 季山泉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玉佩,与雍虞闾交换。 雍虞闾极为高兴,拉着季山泉站起来,高举着两手,向天空大声地喊叫。 云凤问秦老爹:“他喊什么?” 秦老爹答道:“向长生天禀告,他要与山泉同生共死。” “哦。”云凤嘟囔道:“共死容易,想同生可难了。” 秦老爹不解地看着云凤,云凤眯眼一笑,小声说道:“我们能活好久,至少五六百年。” 秦老爹惊得瞪大了眼睛,问道:“那你多大岁数了?” 云凤答道:“二十多,但是我修成法身了。” 秦老爹松了口气,法不法身的他不懂,说道:“那就好,至少我喊你‘丫头’没错儿。” 云凤问道:“他刚才说他的后母很漂亮,你知道是谁吗?” 秦老爹答道:“是北周的千金公主。” “哦。”云凤答应了一声,没有说别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千金公主是谁,自从跟了季山泉之后,云凤对朝廷的事早就不上心了。 转过天,雍虞闾请求秦老爹带人去帮他把亲兵火葬,秦老爹答应了,留下几个人守着货车,带着人跟着雍虞闾找到亲兵的尸首,砍了柴来,将尸首火葬。 之后,雍虞闾请季山泉和云凤跟他先行,赶回王庭。 季山泉摇头拒绝:“不行。冲你身的那个东西不知道死没死,我不能离开商队,以免商队受到伤害。” 秦老爹向雍虞闾解释之后,雍虞闾说道:“是我的错,我忽略了这件事,我愿意和我的兄弟你一起,守护商队。” 第361章 召见 第361章 召见 此后数日,鬽都没有再来,但是季山泉并不觉得鬽已经死了,因为这种东西的成因不明,且没有实体,想消灭它很难,顶多也就是把它打伤了,或者是打怕了。 又或者,只是烦了。 哈尔和林,在苍茫的大漠之上,蔚蓝的天空之下,显得既孤独又凝重。 进城门的时候,守卫向雍虞闾行礼。 雍虞闾指着季山泉说道:“他是我的兄弟,这个商队是我的朋友,不必盘查。” “是。”守卫答应,退到一旁。 秦老爹对季山泉说道:“真是应了功高莫过救主那句话,突厥人防范极严,又瞧不起汉人,我这还是头一回不用被盘查。” 季山泉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秦老爹又说道:“一会儿咱们就分开了,你得跟着他去内城,而我们是不能进内城的,我们在‘汉商区’等你,你要找我们的时候,让他派个人送你过来就行了。” 季山泉愕然道:“我又不懂突厥话。” 秦老爹笑道:“放心吧,你是他的兄弟,他会找个懂汉话的人陪着你的。” 秦老爹没有说错,刚进了内城,就有一名少女迎了上来,向雍虞闾行礼。 雍虞闾说了好长一段话,而后,少女向季山泉行礼,说道:“我叫思云,王子让我陪伴季公子。” 云凤蹙眉问道:“陪伴是什么意思?” 思云甜甜一笑,答道:“夫人不要误会,突厥严禁通姦,而我也不是奴隶。因为有夫人在,所以王子才让我来陪伴你们。” 云凤一脸尴尬地冲思云笑了笑。 雍虞闾说道:“你们先去休息,我去王庭见可汗。” 季山泉点头,思云说道:“公子,夫人,请跟我走吧。” 掌灯时分,来了一名少女,向季山泉行礼道:“季公子好,我是王后的侍女,听闻大隋来了位公子,王后想见一见,请季公子跟我走吧。” 季山泉和云凤相继站了起来。 侍女却说道:“王后只召见季公子,夫人不用去。” 云凤蹙眉,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厌恶,不过既然对方是王后,应该就是秦老爹说的那位千金公主,想必不会有什么歪念头儿吧? 季山泉跟着侍女走了,云凤问思云:“这是什么意思?” 思云微笑着答道:“夫人太紧张了,故国之人见上一面,说一说话,没什么呀。” 云凤说道:“那不是应该见我吗?” 思云反问道:“大隋不是以男人为尊吗?难道是以女人为尊?” 云凤没有答话,侍女来叫人,应该是王后单独召见,即使是以男人为尊,身为王后,也不应该在掌灯之后,单独召见男子。 云凰说道:“凤儿,你不用想那么多,王庭之内,不会有事的。” 云凤垂着眼帘说道:“正因为是在王庭之内,我才怕有事。岂不知妲己与伯邑考之事吗?” 云凰愕然一惊,千金公主远嫁番邦,久不见故国才俊,若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那可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思云看着云凤问道:“夫人,你在同我说话吗?” 云凤笑了笑,答道:“没有,我在自说自话。” 千金公主与云凤的年纪相仿,容貌端丽,气质优雅。 季山泉躬身道:“在下季山泉,拜见王后。” 千金公主说道:“你是大隋的臣民,应该称我为‘大义公主’。” 季山泉不明所以,但还是改口道:“是,在下季山泉,拜见大义公主。” 大义公主说道:“坐吧,这里不是汉庭,没有那么大的规矩。” “是。”季山泉答应一声,坐在了大义公主对面。 侍女给季山泉倒茶,大义公主说道:“我一向喜欢爽快,咱们有话直说。你是汉人,又不是使节,所以可汗不能召见你,让我见你,问你几句话。” 季山泉点头,心想这位公主的确是够爽快的。 大义公主问道:“雍虞闾真的是被邪祟冲身了吗?” 季山泉答道:“那不是邪祟,是鬽。” 随后又解释了一遍什么是鬽。 大义公主很认真地听完,问道:“你是什么人?” 季山泉答道:“贫道是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座下弟子。” 大义公主微一蹙眉,问道:“你既是道士,怎么雍虞闾说你有娘子?” 季山泉答道:“贫道并未出家,可以娶亲,我娘子也是我师妹。” 大义公主幽幽一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垂着眼帘轻声说道:“真羡慕你们呀……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季山泉起手道:“公主为大隋子民,不辞艰辛,远嫁番邦,实为……” “你是大隋的官员吗?”大义公主打断了他。 季山泉不想提自己的官职,反正解决了尸祖的事后,他也不可能再来突厥,所以就摇了摇头。 大义公主冷淡地说道:“你既然不是大隋的官员,就不要说这种废话。” 季山泉被呛得不知该如何应答。 停了一会儿,大义公主再次幽幽叹息,说道:“本宫失礼了……久居塞外,心胸臆闷,道长见谅。” 季山泉答道:“公主言重了,贫道不该应世人之口,以礼教尊卑挟评公主。” 大义公主微微一笑,果然还是出世之人敢说话,世人从来都是标榜她为了朝廷和子民如何如何,可谁又真正地想过,她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这样做。 即使有人想过,谁又敢说呢? 大义公主看着季山泉说道:“本宫承道长的情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可汗想让你把那些鬼呀怪的都弄干净,你做得到吗?” 季山泉答道:“世事无绝对,贫道不敢应承。” “好。”大义公主微笑着说道:“冲这话,你就是个实诚人,本宫会将你的意思转达给可汗,你尽可放手去做,无须顾忌什么,雍虞闾会协助你。”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公主,此事异常凶险,王子身娇肉贵,还是……” “呵呵……”大义公主抬袖掩嘴,说道:“你又胡说了,他哪里身娇肉贵了?唉……我都已经不习惯你们这些文人说话的方式了……” 第362章 还得自己找 季山泉没有说话,相见不到一刻钟,大义公主两次伤情,季山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大义公主说道:“可汗的命令,就是长生天的旨意。雍虞闾生为王子,就应该遵从他的宿命。你……回去吧。” 最后这一顿,语气中充满了不舍之意,但季山泉相信,大义公主只是对故国不舍,对故国的子民不舍。 季山泉回来后,思云告退。季山泉将大义公主召见的细节,小声儿告诉了云凤。 云凤眯眼一笑,倒进季山泉怀里。 季山泉知道她又小心眼儿了,所以微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也没有说什么。 转过天,跟雍虞闾见面。 季山泉问道:“王子,劳烦你带我去,你上次追丢怪物的地方。” “好。”雍虞闾翻身上马。 季山泉又说道:“王子,人多坏事,亲兵能否少带几人?” 雍虞闾对亲兵说道:“你们都不要跟着了!” 思云也上了马,今天换了一身骑手服,背着弓和箭壶,腰间别着匕首。 云凤感叹,在突厥做个译官也要能张弓骑射啊! 看到思云背着弓,而雍虞闾却只是提着长枪,季山泉问道:“思云姑娘,你的骑射很好吗?” 思云摘下弓,取出一支箭搭上,说道:“季公子可抛物一试。” 季山泉想了一下,看到三丈开外有一棵大树,便拾了一颗石子,指着那棵大树说道:“我打掉一枚树叶,你能否将树叶钉在树杆上?” 思云愕然问道:“你站在这里,可以用石子打落树叶?” 季山泉点头,思云说道:“我不信。” 季山泉手腕一抖,石子尖啸着飞了出去。 思云一惊,连忙张弓,眼见一枚树叶飘落,思云松弦。 箭去流星,果然将那枚树叶钉在了树杆上。 季山泉赞叹道:“好身手。” 思云没有说话,一点儿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她是神射手不假,可季山泉却能离着这么远,徒手掷石子打落树叶,比她不知高明了多少。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说道:“思云姑娘不要同我比较,我是出世修炼之人。” 雍虞闾对思云说了一句话。 思云摇头,雍虞闾大声斥责,思云也大声回应。 季山泉与云凤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至少明白了,思云的身份也不简单,否则绝不会这样顶撞雍虞闾。 云凤问道:“思云,怎么了?” 思云答道:“王子说季公子武功盖世,希望你们能留在突厥。我说不可能,季公子是出世修炼的人,而且是汉人,绝不会留在突厥。明知不可能的事,又何必说出来,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雍虞闾又嚷了一句,当先催马向北而去。 思云说道:“咱们走吧。” 路上,云凤问思云:“你是什么身份?” 思云答道:“我父亲是可汗的兄弟,我是郡主,不过我喜欢你们,你们还是叫我思云吧。” 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但听她亲口说出来,云凤还是颇为诧异,问道:“这么凶险的事,怎么让你一个女孩子跟着?” 思云笑道:“姐姐你虽然成亲了,可你的年纪也不大呀。” 云凤浅笑了一下,很想说‘你不能跟我比’,却又怕这话伤人,所以没有说出来。 城北约摸五里,雍虞闾勒住了马,说道:“就是这里。” 季山泉四下里看了看,这里已经是城外,茫茫大漠,并无遮挡,在这里追丢?难道是钻了地道吗? 季山泉问道:“王子见到的怪物是什么样子?” 思云与雍虞闾说了好多话,才对季山泉说道:“长着尖尖的獠牙,像常人一样的身高,奔跑的速度极快。” 季山泉没有说话,云凤蹙起了眉头。 这应该是像祝云山一样的怪物,而不是那种像狗一样的怪物。 季山泉又问道:“被怪物咬死的人,你们是如何处置的?” 思云没有向雍虞闾传译,而是直接回答道:“烧了,但比正常的尸体烧得快得多。” 季山泉问道:“被咬死的人没有变成怪物吗?” 思云答道:“最初的时候,有人见到过死人变成怪物,后来可汗下令,凡是发现死人,不管死因是什么,先砍掉头颅,然后立刻焚烧。” 季山泉点头,云凤说道:“相公,还记得金桥村那个结界吗?这里会不会也有那种结界?否则怪物怎么会在茫茫大漠上突然消失?” 一句话提醒了季山泉,翻身下了马,向云凤招手道:“下来。” 云凤下马,见季山泉两手相叠,蹲下身子,便冲过来踩在他的掌心上。 两人一同用力,云凤纵起数丈高。 思云和雍虞闾一同仰头,思云用突厥语羡慕地说道:“我也要找这样一位郎君,然后也要像苍鹰一样翱翔在天空。” 雍虞闾说道:“你可以问问云凤,让他们给你引见一位跟他们一样的人。” “好啊。”思云笑着回答,看着云凤落了下来。 云凤冲季山泉摇头道:“什么都看不见,除了草还是草。你眼神儿好,要不我推你上去再看看?” 季山泉摇头,雍虞闾毕竟是凡人,而且虽然有思云传译,但毕竟很多话说不清楚,还是得等,等怪物再伤人时,自己追踪才管用。 而且祝云山死前让云凤来哈尔和林,说什么‘尸祖需要你’,按照这句话的意思来理解,应该是云凤到了哈尔和林,怪物就应该找上门来才是。 所以,不如先等一等。或许怪物没有找来,是因为他们误打误撞地跟雍虞闾相识,到了哈尔和林后住在了内城王庭中,所以才没有怪物来找云凤。 季山泉说道:“思云姑娘,我们今天要住在外城。” 思云犹豫了一下,跟雍虞闾商量了一会儿,转头问季山泉:“为什么要住在外城?外城不像内城那样安全。” 季山泉答道:“咱们不是要安全,是要找怪物。” 思云又跟雍虞闾说了两句,然后对季山泉说道:“好,我们跟你们一起住在外城。” 季山泉说道:“劳烦你先带我们去一趟汉商区,我要找商队的秦老爹。” 思云点头,季山泉和云凤上了马,四人向城中返回。 第363章 约见 见到秦老爹,季山泉说道:“老爹,事情没有头绪,我只能等着怪物找上门儿来,不知道需要多少时日。” 秦老爹说道:“我们每次来,少了少了也得待上半个月,你不用着忙,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自己先回去,反正也不能总指望着你保护我们,也不能因为路上不安全,就不干这行儿了。” 季山泉掏出一堆叠好的符递给秦老爹,说道:“这些符是我昨天晚上画的,你给伙计们一人一个,多少能管点儿用。” 秦老爹笑着应道:“好,多谢了。” 季山泉说道:“半个月后,我再来告诉你事情的进展,如果二十天我还没来找你,你就不用等我了。” 秦老爹一皱眉,说道:“山泉,你这话,我听着可不吉利呀。” 季山泉微笑道:“这种事,我跟你老解释不清楚,你老也不必担心,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们会死,是有可能被绊住,或是陷在什么地方。” “哦。”秦老爹点头,应道:“那行,就按你说的办,二十天。” 这里没有客栈,来往的商队住的都是集市里提供的房子,或者帐篷。而除了商队,也极少有旅人到突厥走动,即便是有,也是借住在某一户人家。 因此季山泉他们要住外城,也得去借宿。 上一次雍虞闾是在北城碰到的怪物,所以季山泉也要去北城借宿。 夜色垂降,皎月如钩,外面有人敲院门。 主人家去开门,没多一会儿,回来对思云说了一段话。 思云对云凤说道:“来人约咱们,今夜子时,到城北五里见面。” 云凤说道:“你们不应该再跟着我们去了。” 思云问道:“为什么?” 云凤答道:“太凶险了,你们毕竟是突厥的王室,如果有什么闪失,我们担待不起。而要是着意保护你们,我们也会施展不开。” 思云脸色有些不悦,说道:“我们能自保,如果你害怕,你就不要去了。” 云凤没有再接话,过分的自尊就是自不量力,可偏偏思云的身份又在那儿摆着。 季山泉说道:“思云姑娘,请你把云凤的话传译给王子。” 思云冷着脸答道:“不用了,他也一定是要去的。” 雍虞闾看看三人,问了思云一句话。 思云回了一句,雍虞闾点了下头,就不再说话了。 季山泉问道:“你跟王子说了什么?” 思云微微扬着下巴,骄横地答道:“你不需要知道。” 季山泉垂下眼帘,云凤问道:“相公,我以前在你眼里,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季山泉答道:“要好得多,至少你明白事理,听人劝。” “哼。”思云将脸扭开,不看两人。 子时,四人到了城北五里处,看到一名男子站在旷野上,苍白的肤色,深目高鼻,碧蓝的眸子,高挑的身材。 见四人到了近前,男子说了一句话。 云凤接口说道:“我是。” 季山泉愕然问道:“你能听懂他说什么?” 云凤也愕然道:“他说的不是汉话吗?” “不是。”思云接口答道:“我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语言。” 云凤心里咯噔一下,那为什么她会听得懂? 男子又说道:“你能与我心灵共鸣,所以虽然语言不通,但你心里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云凤下了马,走上几步,盯着男子问道:“你就是尸祖?” 男子答道:“不是尸祖,是始祖,不过我不是,我约你来,就是要带你去见他。” 云凤转头对季山泉说道:“相公,他要带我去见尸祖。” 季山泉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那名男子说道:“他不能去。” 云凤问道:“你能听懂汉话?” 男子答道:“是的,我还能听懂突厥话。除了你,谁都不能去。” 云凤冷哼一声,说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话音未落,云凤已经蹿到了男子左侧,伸手抓向男子脖颈。 男子倏然退开,看着云凤说道:“你并不是真正的日行者,你还是人类,这是怎么回事?” “多谢。”云凤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拔出胜邪剑,分心便刺! 思云摘弓搭箭,一箭射向那名男子的脑袋。 那名男子退了一步,引着云凤踏上一步。 破风声急至,云凤连忙旋身击开箭矢,那名男子趁机一脚将云凤踢开,转身蹿出一丈多远,突然间消失了。 思云蹙眉,季山泉随即追到那名男子消失的地方,仔细地察看。 云凤等人也跟到近前,季山泉说道:“别过来。” 云凤闻声止步,思云却还在向前走,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云凤伸手去拉思云,说道:“别往前去。” 刚说完,手上便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吸力,眼前一花,季山泉已经不见了。 季山泉一惊,这才明白自己已经站在了传送阵中,思云带得云凤也入了阵,两人消失了! 雍虞闾用突厥话问道:“怎么回事?” 季山泉也没心思管他说什么,大声斥道:“你妹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雍虞闾愣了一下,有突厥话问道:“你在说什么?” 身后靠近城池的地方,突然升起了一枚长明符。 季山泉分外惊喜,展开轻功便向那里跑去。 雍虞闾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季山泉也不理他。 到了近前,看到云凤安然无恙,季山泉松了口气,问道:“怎么回事?” 云凤答道:“眼前一花,就到了这边,看来上一回王子追丢了,就是因为这个传送阵。” 思云问道:“什么是传送阵?” 季山泉连眼角都没扫她,拉着云凤就走,说道:“先回去吧,那些怪物应该也住在城里。” 思云追着问道:“你怎么知道?” 季山泉不答,拉着云凤向城门走去。 思云心里着恼,但也知道季山泉为什么不理她,所以只是恨恨地瞪着季山泉的背影。 云凤轻声说道:“相公,她还是个孩子,无非就是骄纵了些。” 季山泉答道:“什么大人孩子的,只要是人,就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照你这么说,那她杀人放火也应该吗?” 第364章 郡主 思云嚷道:“我什么时候杀人放火了?季公子,你未免也太小气了吧?我不过就是射了一箭,多走了一步,你至于这样吗?还说什么出世修炼,你就修炼成这样儿啊?” 季山泉停步回身,看着她说道:“我既不是你的臣民,也不是你的父兄,我没有理由包容你犯的错。你的莽撞险些害了我的娘子,我没有教训你,就已经是留了情面了。你不要在我面前耍你郡主的威风,实则我们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你们不需要我们,我们可以立刻离开。” 思云气得眼圈儿发红,身子发颤,但还是强忍着要大喊大叫的冲动,问道:“你们不是来找那些怪物的吗?” 季山泉冰冷地答道:“我们只是来确定我娘子的身份,刚才你也听到了,我娘子对那个怪物说了声‘多谢’,也就是说,那个怪物应该说了我娘子不是他的同类,还是人。” 思云嚷道:“他说你就信啊?他要是骗你呢?” 季山泉转身,冷冷地说道:“不可理喻。” “季山泉!”思云冲着季山泉嚷道:“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法术吗!不就是武功高吗!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云凰叹息道:“相公,你跟一个女孩儿家置什么气呀。” 季山泉答道:“少人管教,自以为是,凭什么跑来连累我?” “啊!”思云尖叫。 雍虞闾这会儿才追到近前,大声问道:“怎么了?” 思云用汉话尖声叫道:“不要你管!” 云凤扯了下季山泉,说道:“相公,你少说两句吧,你看你把她气的。” 云凤抽回手,返身走到思云面前去拉她。 “啊!啊!”思云甩着手跳着脚,闭着眼睛又哭又叫。 云凤失笑道:“别闹了,怪物还没找着,你这么闹着不走,怪物就算在城里杀人,咱们也不知道。” 思云抬手抹了把眼泪,转头对雍虞闾大声说了句话,然后绕过云凤,快步向城门走去。 云凤微一蹙眉,原本雍虞闾才是协助他们的,只是因为语言不通,所以才让思云跟着,可现在倒成了思云说了算,雍虞闾都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儿。 雍虞闾喊思云,而思云连头都不回。 雍虞闾只能冲着季山泉招手,示意季山泉跟上。 云凤问季山泉:“要不,明天去找秦老爹来做传译吧?” 季山泉摇头,答道:“不要给秦老爹找麻烦,咱们以后不会再来了,可秦老爹还要做生意。” “也是。”云凤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原本应该商量一下,但因为思云的闹腾,季山泉闭口不谈,回到借宿的房子后,就回屋睡觉了。 云凤也不搭理思云,洗漱之后就躺下了。 思云坐在床边看着云凤,见云凤像是真的要睡了,便推云凤:“你怎么不理我?” 云凤睁开眼睛,反问道:“你要我怎么理你?” 思云说道:“你相公小心眼儿!” “就算是吧。”云凤翻了个身,面朝里又闭上了眼睛。 思云扯着云凤摇晃道:“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云凤坐了起来,答道:“我跟你说了我受伤的事,对吧?” 思云看着她,没反应。 云凤说道:“你心里是不是觉得好玩儿?或者是你觉得你的本事比我大?” 思云嘟着嘴扭过身去。 云凤说道:“这件事极其凶险,如果不是需要你来传译,我和我相公是绝不会答应让你跟着的。可你因为不高兴,连最基本的传译都不做了,我相公最讨厌耽误事儿的人,你这个样子,用不了三天,我相公就会离开,反正怪物在哈尔和林,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思云蹙眉瞪她。 云凤微笑着说道:“你没有理由冲我们闹脾气,因为是我们在帮你们的忙,这件事,没有你们,我们一样能办好,可没有我们,你们就会束手无策。而你的职责只是传译,你要把你应该做的事做好,而不应该你做的事,请你不要做。” 思云恼道:“你跟那个怪物动手,我帮你不对吗?” 云凤说道:“没有人说你帮我不对。我相公生气,是因为他不让你靠近,你偏要走过去,结果把我也带进了传送阵,所幸那个传送阵没有把咱们俩个传到怪物的巢穴中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思云说道:“那我事先又不知道。” 云凤说道:“强词夺理对你没好处,只能让你显得更不占理。况且,在去之前你就不再帮我们和王子传译,本来应该告诉你们注意的事情,也没有说。” 思云说道:“那就是你们不对了,你们应该说的。” 云凤眼色一冷,说道:“你是突厥人的郡主,不是我们的郡主,我们没有闲工儿夫哄着你供着你!在去之前我相公问你跟王子说了什么,你回答说‘你不需要知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凡人!凭什么对我相公不敬?” 云凤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睛是淡红色的,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思云惊得站了起来,退了好几步,指着云凤,声音发颤地说道:“你……你的……眼睛……” 云凤垂下眼帘,说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咬你的。我也不是凡人,我是有法身的,我在家的时候也曾像你一样骄纵,若非如此,我不会跟你说这么多。我再跟你说一遍,这件事极其凶险,你如果想跟着,就一定要听话。” 思云眨了眨眼睛,走回床边坐下,凑到云凤脸前看云凤的眼睛,问道:“法身是什么?为什么眼睛会发红呢?” 云凤哑然失笑。 云凰说道:“你也不用跟她置气了,她是突厥的郡主,以她的身份来讲,她这脾气已经算好的了。” 另一间屋里,雍虞闾举着一个杯子,用突厥话冲着季山泉反复地说:“水杯,水杯,水杯……” 季山泉恍然明白,雍虞闾应该也是觉得指望思云是个麻烦,这是想教他说突厥话,便学着他的发音,念道:“水杯。” 第365章 试探 约见云凤的男子叫‘其害’,仅仅是血族在东|突厥的管理者,祝云山口中所说的‘尸祖’并不在东|突厥。 实则祝云山也只是听他的主人提到过,说始祖一直希望能出现日行者,而且有事会向哈尔和林报告,所以祝云山才会以为始祖在哈尔和林。 其害是感应到了云凤的到来,本来以为是一个高等的血族,没想到竟然是人类。可人类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还能与他心灵相通? 不过近两年,其害经常会收到东土的报告,说东土有一种奇怪的人类,叫做‘道士’,也有叫‘和尚’的,能力甚至比血族还要强大,很多在东土城池中建立的聚点儿,都被这两种人类给铲除了。 阻碍血族的同化圣战,是不可原谅的!其害向始祖发誓,一定会将这种奇怪的人类都消灭掉,使血族的同化圣战在东方顺利进行! 但其害并没有见过传说中的那种,叫做‘道士’或是‘和尚’的奇怪人类。当见过云凤之后,其害在想,云凤会不会就是这种奇怪的人类呢? 这个问题,要先试探一下。 转过天,思云很诚恳地向季山泉道歉:“季公子,我失礼了,请见谅。” 季山泉淡淡一笑,说道:“思云姑娘言重了。” 思云问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季山泉答道:“等一等吧,这些怪物需要吸人血,必然还会出来害人。你们这里的巡防太严密了,如果想尽早找到那些怪物,应该至少将咱们周围的巡防减弱一些。” 思云立刻将这些话传译给雍虞闾,雍虞闾用不标准的汉话答道:“好。” 思云微一蹙眉,雍虞闾又显摆似的说道:“我去办。” 思云用突厥话冲雍虞闾嚷了两句,雍虞闾一脸得意的表情。 “哼!”思云恼恨地瞪了季山泉一眼,转身走了。 雍虞闾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了译官,然后就跟季山泉躲在屋里。 而思云则是坐在房里生闷气。 云凤也不理她,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也跑去季山泉房里学突厥话了。 夜暮降临,外面突然响起了咆哮声。 季山泉等人连忙从房里出来,思云已经拿着弓冲了出去。 “思云!”云凤赶紧追出来,看到街上有十几个那种样貌丑陋,佝偻着身子的怪物。 思云控弦发箭,连射了三箭,却无一命中。 思云愕然道:“怎么会这样?” 云凤答道:“我跟你说过,他们的速度很快,力气极大。” 怪物们在远处伺伏着,并没有扑上来,待四人都出来后,这些怪物掉头向城外跑去。 因为雍虞闾撤走了巡防的兵士,附近的居民也不敢出来,所以也就没有人受到伤害或是惊吓。 到了城门处,怪物们越过了两丈多高的城墙。 季山泉和云凤相继纵身而起,跃墙而出。 雍虞闾大声喊道:“开城门!快开城门!” 受到惊吓的守卫如梦如醒,慌忙打开城门。 雍虞闾和思云赶出城来,季山泉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正当两人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寻找时,远处升起了一道光亮,两人急忙向着光亮处奔去。 季山泉与云凤,还有云凰三人背靠着背,虽然他们与祝云山那一伙儿交过手,对这些怪物有了些了解,但对阵这些怪物依然不轻松。 三人感觉到,突厥这里的怪物,比祝云山那一伙儿的力气更大,更扛打,只是速度相对慢了一些。 “啊!”雍虞闾举着配刀,狂吼着冲了过来。 季山泉大叫:“别过来!” “思云!别过来!”云凤也喊,她祭出长明符可不是为雍虞闾和思云指路的,只是为了看清怪物而已。 雍虞闾已经冲到了近前,一刀劈向一只怪物。 ‘噗’的一声,感觉像是砍进了腐肉中。 “嗷……”怪物一声嘶吼,回身一甩手臂,将雍虞闾打飞了出去。 “嗖!”一支箭正中怪物前胸,入肉寸许,但怪物浑若不觉,扭向又向季山泉等人扑去。 云凤喊道:“砍他们脑袋才管用!” 雍虞闾一骨碌爬起来,刚要动步,却突然喷出一口血,腿一软,扑倒在地。 “哥!”思云扑到雍虞闾身边,她怎么也不相信,凭雍虞闾的勇武,竟然被怪物一击就打吐了血! 季山泉三人到现在为止,一个怪物也没有杀掉。因为这些怪物不像祝云山那一伙,这些怪物扑上来打一下,立刻就会退走,然后其他的怪物再上来打一下。 感觉上是有人在操控着。 雍虞闾双手撑着地,说道:“去帮他们。” 思云再次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一只怪物的脑袋。 “嗷……”怪物嚎叫着着了火,片刻间化为灰烬。 “思云当心!”云凤惊叫。 一只怪物瞬间到了思云面前,思云慌着松弦,箭插進了怪物前胸。 但怪物浑若不觉,直接将思云扑倒在地。 雍虞闾扑到怪物身上,用胳膊勒住怪物的脖子。 思云拔出腰间的匕首,插進怪物的腹部。 怪物左臂一挥,将思云的手臂打开,右手成爪,向思云的面门抓下来。 思云连忙偏头躲避,怪物的爪子插進了地面。 “啊……”雍虞闾狂吼着将怪物拉起来,喊道:“快跑!” 思云爬出来,背手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箭,向怪物的脑袋扎去。 怪物猛然一挥手臂,扫在思云腰间,将思云打飞了出去。 背后一只怪物蹿了过来,一爪插進了雍虞闾的后背。 “啊……”雍虞闾惨叫一声,手臂上松了劲儿,被他勒着的怪物向思云蹿去。 季山泉看到有怪物向雍虞闾冲去,百忙中打出一道火符,虽然迟了一步,但将怪物烧成了灰烬,保住了雍虞闾的性命。 云凤将一枚火符打向去追思云的怪物,眼看着要打中,从旁边飞过来一颗石子,与火符相撞。 怪物骑在了思云身上,双手抓住思云的肩膀,张开嘴向思云的脚颈咬去。 “思云!”云凤惊叫,抽身向思云急奔而去,瞬间到了近前,刚举起剑,怪物却突然仰头嚎叫,周身燃起了火焰。 第366章 新的方法 云凤一脚将怪物踢开,看到怪物的左胸上插着一根枯树枝。 远处响起了一声尖啸,怪物们突然四散而逃。 云凤也无暇理会其他,蹲下身检查思云身体。 好在思云只是被打成了内伤,没有被抓伤或是咬伤。 另一边,云凰追着尖啸的声音去查看。 季山泉到了雍虞闾身边,立刻封了他后背上的经络,以免阴毒蹿行。 片刻后云凰回来,说道:“是约咱们见面的那个怪物,已经从传送阵逃了。” 季山泉点了下头,背起雍虞闾,说道:“先回去。” 回到城里,季山泉给雍虞闾治了伤,云凤也给思云治了伤,而后将思云用枯树村插死怪物的事告诉了季山泉。 季山泉沉思良久,才喃喃说道:“难道这些怪物怕木头?或许对付它们,木剑比铁器更管用。” 云凤蹙眉道:“怎么可能?咱们用的可是法器呀。”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一物降一物,法器虽好,若不对症,也只能是事倍功半。再者说,谁说木剑就不是法器了?行走江湖的道士,多数用的就是桃木剑,不是一样捉鬼降妖吗?” “哦。”云凤嘟嘴答应,说道:“那你给我做一柄木剑。” “好。”季山泉微笑点头。 云凤又问道:“突厥有上百年的桃木吗?” 季山泉摇头,说道:“不一定非得用桃木,思云姑娘不过是随手抓了一根枯树枝,能有什么灵性?” 云凤说道:“若是如此,又何必削成剑那么麻烦,找两根长杆削尖了就好。” 季山泉想了一下,说道:“长枪不如双拐,双拐可攻可守,圆转灵活。” 云凤看着他不说话,季山泉失笑道:“没学过?” “嗯。”云凤点头。 季山泉微笑道:“我估算着这些怪物得消停两天,我教你。” 其害躺在棺材里琢磨,云凤和她身边的男人,并不怎么厉害,只是力量和速度能与血族抗衡,至于那两个突厥人,不过是像其他的食物一样,不值一提。 如果云凤和她身边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道士’或是‘和尚’,其害就要找到杀死他们的方法,如此便能解决东土的大问题。 只是,很明显这些半尸是杀不死云凤的,要想杀死云凤,恐怕还是要出动血族。 天亮以后,季山泉让译官回去叫人来,将雍虞闾和思云抬回内城修养,又请译官顺便带回两副拐。 可汗接到禀报,亲自来看雍虞闾。 雍虞闾将情况细说了一遍,大祭司说道:“可汗,汉人不可信。” 雍虞闾说道:“大祭司,你要知道,你说的这个汉人,是救过我命的兄弟。” 大祭司答道:“王子,请你仔细想一想,为什么偏偏在他们来到王庭之时,你被恶灵附身?又为什么已经安静的怪物,在他们到来之后,又开始作乱?或许这一切,都是他们控制的。” 可汗皱起了眉头。 大义公主说道:“大祭司,就算事情果真如此,那我倒想请问你,你能解决这些事吗?” 大祭司答道:“我会向长生天祈祷,长生天会保佑我们的族人。而且我相信,只要驱逐了这两个汉人,这些怪物就会离开。” 大义公主淡淡地说道:“好吧,那就请可汗驱逐那两个汉人吧。” 可汗皱眉道:“阏氏,我并没有要驱逐他们的意思,大祭司也是出于谨慎,你不能不让别人说话嘛。” 大义公主说道:“刚才雍虞闾已经说了,这一次又是季公子救了他。大祭司在听到这些话之后,还要这么说,恐怕不是单纯的谨慎吧?” 大祭司瞪眼道:“阏氏……” “好了。”可汗沉了脸,说道:“好在雍虞闾和思云都没什么大碍,好好修养吧,我看那两个汉人也不用人协助,让译官去陪着他们,告诉他们,有什么需要,直接跟译官说就行了。” 大义公主拂袖而去。 大祭司看着大义公主出去,轻声说道:“可汗,阏氏毕竟是汉人的公主。” 可汗眼色一冷,说道:“大祭司,你的话太多了。” 大祭司低下了头,说道:“我只是担心这两个汉人,是大隋派来作乱的。” 可汗冷哼了一声,说道:“如果两个人就能作乱,那咱们也不用在草原上立足了。” 雍虞闾说道:“可汗,不能只让译官陪着他们,咱们要学会杀死怪物的方法。” 可汗点了下头,说道:“我会派人去的,你好好休养吧。” 雍虞闾说道:“可汗,还是要让思云去,她和云凤谈得来,如果换人去,恐怕说不上话。而且季山泉和云凤都很高傲,思云年纪小,又是女孩子,还懂汉话,即便有所冲撞,他们两人也不会太过计较,要是换成别的人,就不好说了。” 大祭司说道:“他们是汉人,在咱们突厥,还能让他们高傲吗?” 雍虞闾说道:“大祭司,他们在为突厥解决怪物的事,虽然他们是汉人,可他们也是咱们的朋友,是否你个人的猜测与骄傲,比族人的性命还要宝贵?” 大祭司躬身道:“王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雍虞闾说道:“那就请你在事情解决之前,闭上你尊贵的嘴,不要再扰乱可汗的心意。” 大祭司应道:“是。” 午后,思云又被送了回来,还带了两名腰间配带匕首的侍女。 云凤问道:“你好了?” 思云嘟了嘟嘴,说道:“哥哥说我们要向你们学习杀死怪物的方法,所以让我跟着你们。” 云凤问道:“你这样怎么打架呀?要是怪物来了,我总不能背着你去打怪物吧?” 季山泉说道:“杀怪物很简单,你不是用枯树枝扎死了一只怪物吗?就是用木头扎怪物的心口,你可以回去了。” 思云瞪着季山泉问道:“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季山泉答道:“是。” 思云恼道:“我也非常的讨厌你!” 季山泉平淡地说道:“那很好啊,咱们扯平了。” 思云用突厥话嚷了一句。 季山泉与云凤对视一眼,看向思云问道:“你是不是在骂我?” “是!”思云大声答道:“咱们扯平了!” 第367章 怀疑 思云并没有回内城,不但没有回去,还天天让侍女扶着出来,看季山泉教云凤用双拐。 两天过去了,怪物也没有出现,思云好了很多,胸口已经不发闷了,便拿起双拐,站在一旁跟着学。 季山泉也不理她,飞云观没有什么秘而不传的规矩,所以思云愿意学就学。 入夜,云凤突然听到有人说话:“你是什么人?” 云凤一惊坐起来,季山泉问道:“怎么了?” 云凤轻声答道:“有人跟我说话。” 季山泉起身,听了听,说道:“没人。” 云凤蹙眉,应该是那个能什么心灵共鸣的怪物,想必是自己惊动了季山泉,那个怪物跑了。 季山泉也想到了这一节,轻声说道:“再听见什么,不要这么激动,试着谈谈。” “嗯。”云凤答应一声,躺下,轻声报怨道:“快些了结吧,这一个多月,天天合衣而眠,我快要受不了了。” 季山泉微笑,抚了抚她的脸颊,哄道:“再忍忍,出门在外,总是不方便的。” 云凤嘟嘴道:“这辈子我再也不来突厥了。” 半梦半醒中,云凤又听到那个声音:“你身体里有血族的血液,你应该跟我们在一起。” 云凤微微蹙眉,琢磨着怎么跟他谈谈,那个声音又说道:“你不用说话,也别动,你想跟我说什么,在心里想就行了。” 云凤问道:“什么是血族?” 其害答道:“就是比人类更高等的种族。” 云凤在心里冷哼一声,讥讽道:“连阳光都见不得,也敢说比人类更高等?” 其害说道:“你身体里有血族的血液,而你也能见阳光,你应该跟我们在一起,想办法让我们将来也不怕阳光。” 云凤冷哼道:“我凭什么要跟你们在一起?凭什么还要想办法让你们也不怕阳光?要不是因为你们这种怪物,我还好好的在中原待着呢,何须跑到这里来受罪!” 没有了声音。 云凤又等了一会儿,才捅了捅季山泉,把刚才的事详细地告诉了他。 季山泉拍了拍她,说道:“睡吧,养足精神,很快会有一个了断的。” 这天夜里,南城的一支二十人巡防队被袭击,惨叫声惊天动地,当大队人马赶到时,街面上却空无一人,只留下散落的兵器和数滩血迹。 第二天一早,值夜的将军便将此事禀告了可汗。 大祭司不无担忧地说道:“可汗,这些怪物闹得越来越凶了,现在连咱们的勇士都敢袭击了,我真的很担心,事情要是这样发展下去,恐怕会出大乱子。” 可汗沉默了半晌,说道:“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有怪物的传言了,雍虞闾还碰到过,也因此受了伤。” 大祭司说道:“的确如此,但汉人的商队一直在往返于突厥和大隋,难保他们不会提早布局。” 可汗缓缓点头。 巳时初,一队突厥兵到了季山泉借宿的民居,将官对思云说了几句话,思云大声嚷了两句,但将官没有丝毫示弱。 思云对云凤说道:“昨天夜里,有一队巡防的兵士被怪物袭击,无人生还,可汗命令你们离开。” 云凤立刻明白,这是把怪物的事怪在他们头上了,或者,不是简单的怪罪,甚至可能认为怪物是他们弄出来的。 云凤看向季山泉,季山泉问思云:“我们能否备些水粮?” 思云蹙眉道:“你不想向可汗解释吗?” 季山泉答道:“你们突厥的事,原本就跟我们没关系。” 思云嚷道:“王子是你的结拜兄弟!” 季山泉平淡地答道:“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违抗可汗的命令。” 一句话噎得思云脸色涨红,不知该如何应答。 季山泉说道:“这种怪物怕阳光,暴露在阳光底下,它们就会化成灰烬。可以用火烧死,也可以用火箭射死,用火的方法,我们已经试过了,管用。至于木头插心窝是否有用,还没来得及尝试,你们自己去尝试吧。” 季山泉顿了一下,又说道:“思云姑娘,你能否带我们去一趟汉商区?一来我们备些水粮,取回马匹。二来我们得跟秦老爹打声招呼,免得他不知道,还在汉商区等我们。” 思云点了点头,转身对将官说了两句,将官也点头答应。 牙帐之内,一名亲兵将季山泉的反应说了一遍,可汗听完之后,吩咐了几句,亲兵退了出去。 大义公主问道:“可汗为何要这样安排?” 可汗答道:“我虽然不喜欢汉人,但并不会被自己的喜恶左右心智。大祭司在这件事上,反应过于激烈了。其实仔细想一想,来了两个有本事的人,怪物即使是为了对付这两个人,也要充实自己的实力。这么简单的事情,大祭司却没有想到,这让我很担心。” 大义公主微笑着说道:“思云还是太年轻了,不让她掺和也好。” 可汗呵呵笑道:“女孩子嘛,就应该一心一意的嫁人生孩子,关乎生死的这种大事,原本就不应该让她掺和。” 季山泉和云凤,是被突厥骑兵‘押’着出城的,而思云在汉商区时,就被王庭来的人带了回去。 云凤对季山泉说道:“相公,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啊?” 季山泉答道:“是不对劲儿。都已经出城了,这些兵还跟着,难道要把咱们送到雁门关吗?” 云凤回头扫了一眼,说道:“不会是想杀咱们吧?” 季山泉微一皱眉,答道:“不至于吧?” 云凤说道:“他们要是想杀咱们,我就……” “不要多话。”季山泉瞪了她一眼,说道:“免生枝节。” “哦。”云凤嘟嘴应了一声,她太不小心了,万一这些骑兵里有人能听懂汉话,她这样口无遮拦,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走出将近十里路,远远地看到前方有一小队骑兵站在那里。 待季山泉行到近前,雍虞闾手捂着心口咳了两声,用蹩脚的汉话说道:“你们来得真慢,我等了好久了,累死我了。” 第368章 澄清 雍虞闾通过译官告诉季山泉,大祭司一心想把他们两人赶走。可汗对大祭司的这种做法有了怀疑,想请他们改扮成突厥人,混入王庭。 季山泉告诉雍虞闾,如果大祭司只是出于对汉人的不喜欢、不信任,那他们可以改扮成突厥人混入王庭。 可是,如果大祭司已经不是‘人’了,那他们是不能回去的,因为怪物能感应到云凤。 雍虞闾愕然,没想到这个事情还这么麻烦。 雍虞闾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让我的亲兵保护云凤,送云凤回雁门关,你跟我混入王庭,行不行?” “不行。”听完了译官的传译,季山泉直接摇头,说道:“不管大祭司是不是怪物,那些怪物都会来杀我们,我和我娘子不能分开。” 雍虞闾沉默。 季山泉问道:“大祭司有什么怪异的举动吗?” 雍虞闾摇了摇头,答道:“没有什么怪异的。” 季山泉又问道:“大祭司怕阳光吗?” 雍虞闾琢磨了一下,答道:“大祭司常年穿一件带帽兜的长袍,连脸都看不清,而且常年在屋子里待着,不知道怕不怕阳光。” 云凤说道:“你把他叫到太阳地里,扯掉他的帽兜试试。” 译官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道:“夫人,恕我不能传译你的话,你不知道,大祭司是长生天的使者,是不容冒犯的,就算是可汗,也不能像你说的那样做。” 云凤说道:“那就让……” 不等云凤说出来,译官又摆手,说道:“我知道夫人想说什么,可汗也不能命令大祭司做不必要的事情,更不能显露出怀疑,否则可汗也不会让你们改扮成突厥人混入王庭了。” 云凤看着季山泉说道:“相公,要不……” “不行。”季山泉打断了她,云凤看似骄横,实则心肠极软,往往会为了别人的事,不考虑自己的安危,所以不能让她把话说出来。 季山泉对雍虞闾说道:“如果大祭司已经变成了怪物,王庭里的人,包括可汗,都会很危险,你要想办法让可汗出来。” 雍虞闾皱眉道:“春狩已过,秋狩还早,这个时候,怎么让可汗离开王庭?” 季山泉答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们还是要往回走,否则,很可能会再次节外生枝。那些怪物很可能会来追杀我们,我能做的,只是帮你多杀掉几个怪物,至于大祭司是不是怪物,就要你自己去查证了。” 雍虞闾有些不高兴,说道:“你们汉人有句俗话,叫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没有把我当兄弟!” 云凤蹙眉,季山泉说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讹传,我没听过。” 说完站了起来,托着云凤上了马,转身对雍虞闾抱拳道:“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而后翻身上马,与云凤并骑远去。 又跑出十余里,季山泉放缓了马速。 虽然对雍虞闾说的话有些生气,但这个事儿也不能真的放下不管。放任那些怪物横行,难保它们不会窥视中原。 如果有朝一日,这种怪物成了气候,成千上万地集结成军队,那即便是他们这种出世修炼之人,恐怕也难有清修之地了。 云凤在马上伸过手来扯了扯季山泉,笑眯眯地说道:“相公不生气了啊,他们这种眼里只有权柄的人,不能以常理论之。” 季山泉点了点头,勒住马,回头望了一眼,说道:“咱们在这里等一天,如果那些怪物来,咱们就杀一些,如果不来,明天早起,咱们就回中原。” “嗯。”云凤点头答应,翻身下了马。 雍虞闾回到王庭,将季山泉的话告诉了可汗。 可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也很久没有看到过大祭司的脸了。” 雍虞闾说道:“可汗,回来的路上我在想,现在怪物闹得这么凶,是否应该请大祭司向长生天祈祷?” 可汗沉着脸答道:“即便是向长生天祈祷,他也会选在晚上进行,还是无法知道他怕不怕阳光。” 静默了好一会儿,可汗说道:“有一个办法,安排下人手,把大祭司叫来,你指证他,说那两个汉人说他是怪物,让他当面澄清。” 雍虞闾皱眉道:“可汗,如果大祭司不是怪物,就要派兵去追杀季山泉和云凤。” 可汗说道:“那就去追杀嘛,反正只是两个汉人而已。” 雍虞闾说道:“可汗,他们很厉害,恐怕……” “没什么怕的。”可汗打断了他,说道:“再厉害也只是两个人,派三百精骑,难道还杀不了他们吗?” 雍虞闾皱着眉低下了头。 可汗说道:“去安排人手吧。” “是。”雍虞闾躬身答应,转身离开。 不多时,安排妥当,可汗命人去把大祭司叫了来,直截了当地说道:“大祭司,那两个汉人对雍虞闾说,你是怪物,你要当面向我澄清。” 大祭司问道:“可汗想让我怎样澄清?” 可汗答道:“脱掉你的黑袍,站到外面,让太阳照在你身上,如果你不死,就不是怪物。” 大祭司说道:“请可汗答应我,在我澄清之后,派兵去将那两个汉人抓回来,我要用他们的血祭司长生天。” 可汗答道:“可以。” 大祭司脱掉了黑袍,转身向门外走去。 雍虞闾皱紧了眉头,这原本就不是个好办法,可是,可汗一定要这样做,他也无法阻挡。 大祭司走到阳光下,张开双臂,仰起头。 过了好一会儿,大祭司转回身大声说道:“请可汗下令,将那两名汉人抓回来!” 可汗松了口气,他心里也害怕大祭司是怪物。因为雍虞闾向他描述过那些怪物,速度极快,力量极大。万一大祭司是怪物的话,还真不知道埋伏的人手能不能保护自己。 雍虞闾躬身说道:“可汗,请让我带兵去把他们抓回来。” “王子不能去。”大祭司走了回来,捡起地上的黑袍穿在身上,说道:“王子对汉人过于信任,而且与那个汉人还有兄弟之盟,请可汗另外派人去。” 第369章 是不是人类 残阳胜血,大漠金黄,突然间远处蹄声雷动,人吼马嘶。 云凤蹙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季山泉想了一下,说道:“恐怕来者不善……云凰,若有变故,你不可杀活人。” 云凰答道:“知道了。” 三百骑兵,听着不多,看上去却是好大一片! 将到近前,无人搭话,套马索纷纷向两人掷来。 季山泉拔剑出鞘,一道剑气挥出,当先十几个人栽落马下,有的晕了过去,有的吐了血。 云凤一愣,没想到相公出手如此狠辣! 又一拨儿套马索掷来,云凤与季山泉同时挥出剑气。两条青龙呼啸而去,撞翻了百十来号人。 突厥骑兵这才相继勒马,有的拨头往回跑出一段路。 季山泉厉声斥道:“到底什么事?有没有能听懂人话的?” 无人应声,那就是没有懂汉话的人。 破风声骤起,一排箭矢射向两人。 季山泉与云凤纵身而起,云凰倏然冲出,缚魂索如狂龙翻卷,左右一个来回,便将五十余名强弓手打落马下。 突厥骑兵相顾骇然,他们自然是看不到云凰的,但即使云凰现身,以三人之力对阵三百人,举手投足之间便打翻了大半,这样的奇事,也是突厥骑兵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滚!”季山泉用突厥语喊了出来。 领头儿的将官一愣,叽哩哇啦说了一通,他以为季山泉会说突厥话。 “滚!”在季山泉学会的突厥话中,这个字发音最准。 将官盯了季山泉一会儿,喊了一句,身后的骑兵下马,把晕倒的和吐血的人搭到马上,然后跟着将官离开了。 云凤问道:“相公,咱们还在这儿等吗?我怕他们来得人更多。” 季山泉想了想,答道:“咱们朝东走十里,避开他们。” 云凤微有些迟疑,因为怕迷路,但实际上,就算按照现在这样往南走,也不一定就能找得到雁门关。 云凤问道:“相公,你来的时候记着路吗?” 季山泉点头道:“记着,放心吧,不会迷路的。” 两人向东跑出十里,天已经黑了。 两人没有生火,靠在一起坐在地上,云凤叹气道:“真不应该来。” 季山泉微笑道:“至少现在放心了。” 云凤眯眼一笑,周围突然响起轻微的破风声,季山泉说道:“来了。” 说完站起来,从马背上取下双拐。 云凤也取下双拐,与季山泉背靠背站好。 听到窸窸窣窣的踏草声,季山泉祭起一枚长明符。 周围出现了几十只佝偻着身子的怪物。 云凤蹙眉道:“又是这种东西。” 季山泉说道:“这是想消耗咱们的体力。” “嗷……”一只怪物嚎叫着扑向季山泉。 季山泉抬左拐架住怪物的胳膊,右拐猛然刺进了它的心窝。 “嗷……”怪物嚎叫着起了火,片刻间烧成了灰烬。 其余的怪物都退了退,明显有些踌躇。 云凤说道:“真的管用,那咱们不用背靠背了吧?” “不行。”季山泉答道:“这些怪物不算什么,应该还有更厉害的隐藏在暗处。” 远处响起一声尖锐的啸声,周围的怪物突然一起嚎叫,纷纷向两人扑来。 两人身形不动,四只拐上下翻飞,怪物们犹如飞蛾扑火般,相继化为灰烬。 不到一刻钟,几十只怪物尽数消散,躲在远处的其害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是说人类杀不死血族和半尸,但是像季山泉和云凤这样轻描淡写的就杀死几十个半尸的事,其害从来没有见识过。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或者,他们是不是人? 云凤大声说道:“出来吧,别躲了,你的手下都死光了!” 十个脸色苍白,眸子乌黑,露出犬牙的血族,步伐整齐地走进了长明符的照耀范围,将季山泉和云凤围在中间。 没有人发出声音,一名血族倏然到了季山泉面前,一爪抓向季山泉胸口。 季山泉横拐阻挡,却被打得退了一步,撞在了云凤身上。 云凤向前错步,另一名血族倏然到了云凤面前,伸手掐向云凤的脖子。 血族的身材很高大,云凤只到他的胸口,想打脸是费点儿劲,索性一矮身,左拐扫在他的左膝盖上。 “啊……”被打中的血族倏然跳开好远,双手抱着膝盖,单脚跳来跳去。 季山泉说道:“分开。” 云凤旋身,右拐的长端扎向季山泉面前的血族,这名血族也是倏然跳开,另有四名血族向两人夹攻而至。 这一次,两人招架起来有些费劲了。四名血族退去,另四名血族上来,再退去,再上来。 云凤的眼睛渐渐变得暗红,血族再一次冲上来时,云凤盯住了一名血族,拐尖迎着他的手掌扎了过去。 “啊……”血族惨叫,攥着手腕急退。 云凤倏然追了上去,双拐雨点般扎在他身上,直到他周身燃起火焰。 季山泉跟在云凤身后保护她,却发现其他的怪物都愣住了。 血族们震惊的是云凤身上的气息,那是血族才会有的冰冷气息! 再加上云凤的速度,九名血族同时看向一个方向,其害出现在那里。 “你到底是什么?”其害也是一脸不解地看着云凤。 暗红的眼睛,超越人类的力量与速度。 云凤冰冷地答道:“我是道门弟子。” 其害摇头,指着季山泉说道:“那他呢?” 云凤答道:“他也是道门弟子。” 其害问道:“道门弟子是什么?你们是人类吗?” 九名血族都退到了其害身后,一同看着云凤。 云凤说道:“借用你的话,我们是高等人类,对于寻常的人类来说,我们更像神。” 其害皱眉,他隐约明白了,东土这些‘道士’与‘和尚’,之所以这么针对血族,或许是因为血族抢了他们的地盘儿。 其害冷冷地说道:“杀了他们。” 九名血族同时向两人冲来。 其害的背后,缚魂索悄无声息地卷了过来,当其害惊觉时,已经穿透了心脏。 云凰一直没有动手,而是悄悄地绕到了其害身后,直到此时才突然发难。 其害猛然向前蹿出,脱开缚魂索之后,箭一般隐没在黑暗中。 第370章 面见可汗 云凤向着其害追了过去,季山泉被五名血族阻住,喊道:“云凰,去帮云凤!” 云凰倏然远去。 其害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在从伤口中流失,他不明白,只是一条绳子而已,怎么会对他造成这样的伤害?而且伤口不能快速愈合。 云凤追到了其害身后,拐尖扎向其害后心。 其害感觉到危险,向前扑倒,喊道:“别杀我!” 云凤一脚踏在他后背上,拐尖对准他的后心。 其害又喊道:“我们退出!” 云凤顿住,追上来的四名血族也停住。 其害说道:“放了我,我回去告诉始祖,东土只要还有道士跟和尚这两种人类,血族绝不踏入东土半步!” 云凤看向云凰,云凰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云凤说道:“他让我放了他,说回去告诉始祖,他们往后绝不踏入东土半步。” 云凰说道:“问相公。” 云凤脚上用力踩了一下,斥道:“把你的手下都叫回来!” 其害发出一声尖啸,片刻后,季山泉追着四名血族跑了过来。 云凰说道:“相公停手。” 一名血族嚷道:“为什么停手,这个男人又杀了咱们一个同伴!” 没人理他,很明显其害被云凤踩在脚底下,随时可能被扎死。 云凤将其害说的话,又对季山泉说了一遍。 季山泉说道:“放了他吧,反正他们再敢来,也一样是要死。” 云凤对其害说道:“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出现在东土,我就集结所有的道士跟和尚,打到你们老家去!” 其害答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把你的话,转达给始祖。” 云凤说道:“还有一件事……” 突厥王庭内,思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季山泉和云凤被驱逐,思云心头罩上了一层阴霾,总觉得要大祸临头! “啪啪~”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原本就心绪不安的思云惊得一哆嗦,斥道:“什么人?” 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答道:“天亮以后,请郡主到南城门外三里处。” 思云起身,侍女已经开了门,但随即说道:“郡主,外面没人。” “没人?”思云蹙眉。 天一亮,思云便出了门儿,赶到南城门外,看到季山泉和云凤等在那里。 思云赶到近前,惊喜地唤道:“云凤姐姐!” 云凤微笑着说道:“怪物的事解决了,带我们去见可汗。” 思云愕然道:“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不等云凤开口,思云又说道:“可汗下令抓你们,你们怎么还要去见可汗?” 云凤说道:“放心吧,没事儿,咱们边走边说。” 到了城门口,守卫们一见季山泉和云凤,便张弓搭箭,举枪亮刀。 思云斥道:“谁都不准动!我带他们去见可汗!” 城门将官说道:“郡主,他们是通缉的汉人。” 思云冷声答道:“我知道,可就算是抓回来的,不是也要见可汗吗?让开!” 到了牙帐,守卫持刀拦住了三人。 思云说道:“我要见可汗。” 守卫说道:“郡主,你怎么可以带着两名手持兵刃的汉人见可汗?” 思云昂首说道:“可汗是大漠的苍鹰,还会怕两名汉人吗?” 这话分明是强词夺理,却把守卫噎得说不出话来,而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承认思云说得对,就得让他们进去。不让他们进去,就等于是在否认可汗的威严。 牙帐里响起爽朗的笑声,可汗说道:“让他们进来。” “是。”守卫高声回应,挑起了门帘。 思云白了守卫一眼,当先走了进去。 看到季山泉和云凤,可汗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就是打退了我三百骑兵的汉人?” 听了思云的传译,季山泉冷淡地说道:“我们来见你,是为了告诉你,怪物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还有,大祭司跟怪物是一伙儿的,他早就背叛你了。你不要再派兵追杀我们,如果还有下一次,你的人就别想活着回来了。” 思云震惊地看着季山泉,这样说话,分明是当面挑衅嘛! 可汗问道:“思云,他说什么?你照实传译。” 思云微微蹙眉,尽量将季山泉的话翻译得婉转一些。 可汗听完之后,笑了一下,说道:“大祭司已经向我澄清了,他不是怪物。” 季山泉说道:“今天再澄清一次。” 可汗看着季山泉问道:“你知不知道,大祭司是什么身份?是你想让他再澄清一次,他就要再澄清一次吗?” 季山泉答道:“我只知道他的身份是吸食人血的怪物,如果可汗不相信,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反正是你突厥的事,我对雍虞闾仁至义尽了。告辞。” 说完拉着云凤转身。 “你好大的胆子!”可汗轰然起身,他虽然听不懂季山泉说什么,但对方的语气语调,还有动作,是显而易见的。 守卫闻声冲了进来,举着刀对着季山泉和云凤。 思云连忙将季山泉的话传译给可汗。 可汗沉着脸静默了一会儿,说道:“出去。” 守卫们相继退了出去,季山泉转回身看着可汗。 可汗说道:“你们汉人最讲礼数,而你,不懂礼数。” 季山泉说道:“我不是汉人的使节,你们这里有怪物闹事,我应雍虞闾之请替你们解决,可你却派兵追杀我们,是你不懂礼数。” 可汗听完传译,盯着季山泉目露凶光。 季山泉平静地与他对视。 好一会儿,可汗才大声说道:“请大祭司来牙帐。” 外面的守卫答应了一声,一会儿工夫,守卫进来说道:“可汗,大祭司不见了。” 可汗皱眉。 季山泉问思云:“什么事?” 思云答道:“大祭司不见了。” 云凤恼道:“我就知道不能相信它!” 思云看着云凤问道:“不能相信谁?” 云凤蹙眉,可汗厉声问道:“汉人,我的大祭司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思云急道:“云凤姐,到底怎么回事?” 可汗喝道:“来人!” 守卫应声进帐,再次举着刀,将季山泉和云凤围在中间。 第371章 了结了 昨天夜里,云凤问了其害,确认了大祭司是血族的追随者,只是还没有变成怪物。 云凤便让其害将大祭司变成怪物,其害也答应了。 可是,现在大祭司不见了,十有**是其害没有按云凤说的做。 云凤后悔,她很少相信人的,但昨天夜里也不知道怎么就相信了其害,致使今天变成了自投罗网的局面。 可汗指着两人怒道:“把男的砍死!女的抓活的!” 三名守卫同时举刀砍向季山泉,两名守卫徒手抓向云凤。 一条红绳灵蛇般甩成一圈儿,将五名守卫一同震飞出去,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可汗愣住,他没有看到季山泉和云凤动手,那条红绳儿是哪来的? 季山泉说道:“让他们停手,否则我要杀人了。” 思云连忙将季山泉的话传译给可汗。 可汗问道:“那条红绳是什么?” 没有命令,其他的守卫们再次向季山泉和云凤扑来。 可汗喝道:“停手!” 守卫们连忙退后,其实他们也是硬着头皮往上冲,做好了被红绳打飞的准备。 季山泉答道:“我有两位娘子,一人一鬼,云凰,现身出来,见过可汗。” 思云瞪着季山泉,忘了传译。 可汗和季山泉一同看着她,思云这才醒觉,连忙将季山泉的话传译给可汗。 “当真?”可汗也瞪大了眼睛,守卫们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云凰现身出来,手里拿着缚魂索,向可汗微一福身,说道:“见过可汗。我叫云凰,是云凤的双生姐姐。” 思云一边传译,一边盯着云凰看,心里发慌,后背发凉,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鬼呀! 一名守卫闯进牙帐,惊慌地说道:“可汗!大祭司挟持阏氏,说要见可汗和两名汉人!” 可汗闻言起身,思云赶紧将事情告诉了季山泉和云凤,一众人跟着可汗出了牙帐,向大义公主的房间走去。 昨天夜里,其害来到了大祭司的房间,说道:“你一直是我们血族忠心的追随者,今晚,我便兑现我的承诺,让你永生不死。” 大祭司满脸兴奋地被其害咬了。 然而,天亮以后,大祭司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而且听到了思云说的话。 大祭司突然意识到,其害将他变成血族,并不是为了兑现承诺,而是要放弃他! 所以大祭司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冲进了大义公主的房间。 可汗一步迈进房间,看到大祭司那只留着寸许长指甲的手,掐着大义公主粉嫩的脖子。 可汗沉声说道:“大祭司,你这是干什么?” 大祭司露出古怪的笑容,两颗尖利的犬牙分外惹眼,说道:“你们都不配做突厥人,你们父子都是亲汉的懦夫!” 可汗说道:“放开阏氏。” 大祭司说道:“先杀了这两个汉人。” 云凤拔出胜邪剑,大祭司手上用力,说道:“别动!” 大义公主眉头一蹙,勉强说道:“杀了他,不用管我。” 云凤将胜邪剑抛起来,又接住,又抛起来,又接住,如此反复。 可汗开始也不明白云凤在干什么,但很快醒悟过来,还有一个云凰,自从进了这个门儿,云凰就不见了。 大祭司厉声说道:“杀了这两个汉人!” 云凤突然嚷道:“我跟你有仇啊!” 大祭司刚要开口,云凤猛然将胜邪剑掷了过去,却不是冲着大祭司。 云凰陡然现身,一把接住胜邪剑,顺势斩断了大祭司的手臂,随后丢下胜邪剑,用左手攥住了右手的手腕。 季山泉闪身冲到大祭司面前,拐尖扎进了他的心窝。 “啊……”大祭司惨叫着烧了起来。 大义公主摔倒在地上,可汗连忙冲过去抱住她。 大义公主咳嗽了两声,问道:“刚才那位姑娘是谁?” 可汗答道:“是季公子的娘子,但她是鬼。” 季山泉捧起云凰的手,好在握剑的时间不长,只是轻微的烧伤。 云凰微笑着说道:“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云凤拾起胜邪剑,插回鞘中,说道:“总算了结了。” 晚宴设在牙帐,可汗与大义公主宴请季山泉云凤,雍虞闾和思云坐陪。 大义公主举杯,用突厥话说道:“承蒙季道长相救,薄酒一杯,聊表谢意。” 思云传译道:“阏氏谢你救她,喝酒吧。” 大义公主失笑道:“你这孩子,总没个正经。” 思云嘻嘻一笑。 雍虞闾说道:“可汗,阏氏,思云想找一个山泉这样的丈夫。” 思云转头瞪着雍虞闾,抄起盘子,连汤带水地砸了过去,泼了雍虞闾一身。 雍虞闾一笑,用袖子抹了抹。 大义公主用汉话说道:“思云,你这个样子,可找不到季道长这样的丈夫。” 思云脸红,低下头不说话。 大义公主跟可汗说了几句,可汗点头。 大义公主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长,你可有如你一般文雅俊秀的师兄弟,或是朋友,给思云引见引见。” “阏氏。”思云蹙眉嘟嘴道:“别听雍虞闾胡说,我那天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像他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高人’,我可高攀不起!” 季山泉不理思云,对大义公主说道:“公主,我不认识合适的人。” 大义公主微微一笑,举杯道:“请。” 酒过三巡,季山泉说道:“可汗,公主,既然事情已经了结了,我们要去汉商区,与带我们同来的商队会合,不日返回大隋。” 大义公主跟可汗说了几句,而后说道:“季道长,可汗说,你为王庭铲除了怪物,本应该赏赐你。但你很高傲,可汗担心直接赏赐你,你会不领情,所以让我问你,你想要什么?” 季山泉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五百两黄金。” 云凤哑然失笑,举手之劳就管别人要这么多钱,相公也真好意思。 大义公主一怔,随即失笑道:“果然不是个出家人。” 随后将季山泉的话告诉了可汗,可汗哈哈大笑。 思云撇嘴嗤了一声,白了季山泉一眼。 可汗向外面大声说道:“来人!取五百两黄金来!” 第372章 告别 辞别雍虞闾,季山泉和云凤来到汉商区。 秦老爹分外惊喜,原本还担心没有两人同行,怕回去的时候再碰上鬽,这一帮子人都得客死异乡。 现在好了,季山泉和云凤能跟他们一道回去了。 其实不仅仅是商队的伙计,包括秦老爹自己,都打算平安回去之后,再也不来走商了。 钱虽然是好东西,可有命赚没命花,赚它又有什么用? 十几天之后,秦老爹将货卖得七七八八,为了不耽误季山泉和云凤的时间,秦老爹把剩下的货低价转给了同行,带着商队返程。 回程很快,伙计们都坐在车上,一天能走二百多里。 其实,回去的时候应该带货的,否则这样空车返回,人吃马嚼,把来时赚的钱也搭进去不少。 从这一点上来看,便知道秦老爹是不想再干了。 这一天宿下,秦老爹单独把季山泉叫到了远处,对季山泉说道:“山泉,那天你跟我说,你们被突厥王庭驱逐。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年轻时候……祸害过的一个女人,她来找我,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秦老爹低着头,沉默。 季山泉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秦老爹又说道:“这一趟赚了三百两银子,刨了伙计们的钱,净剩一百八十三两四钱。山泉……要是我回不去,这点儿钱你拿着,替我把伙计们带回中原。” 季山泉说道:“老爹,你想多了。” 秦老爹一笑,说道:“你不用给我宽心,我早就过了知天命的岁数,我想得开。” 季山泉说道:“同路来,同路回,理所应当的事,不用给我酬劳。” 秦老爹点头,说道:“那就给伙计们分了吧,我独身一人,无亲无故。” 季山泉沉默。 过了一会儿,秦老爹问道:“要是我死了,到了那边儿,会受罚吗?” 季山泉答道:“据我所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秦老爹尴尬一笑,说道:“走吧,回去烤火吧。” 入夜,起了风。 云凤靠在季山泉肩头,轻声说道:“相公,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季山泉微微点头,轻声答道:“我也是。咱们打伤了鬽,它一定会来报仇……或许咱们不应该跟老爹他们同路。” 云凤轻声说道:“谁又说得准,谁又能知道那东西是怎么想的。” 季山泉说道:“睡吧。” 天快亮时,一道黑气突然冲向秦老爹,云凰抖手甩出缚魂索,将那道黑气打散。 季山泉和云凤一惊醒来,云凰说道:“是鬽。” 天边发亮,云凰倏然回到了玉佩中。 季山泉拔出灵血剑,叫道:“天亮了,都醒醒!” 伙计们相继站了起来,而秦老爹却依然坐在地上,靠着车轮不动。 季山泉走到秦老爹身边,轻推他:“老爹?” 没有回应,季山泉伸手探脉,发现秦老爹的脉象极弱。 季山泉将一道内息输入秦老爹的体内,秦老爹缓缓睁开了眼睛,两眼迷蒙地看着季山泉,好半天才说道:“她又来找我了,问我为什么还不死。” 季山泉没有说话,云凤轻叹了一声,走开了些。昨天秦老爹把季山泉叫到远处时,云凰跟着去听了,所以云凤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老爹虚弱地说道:“山泉,我恐怕活着回不去了,我大半辈子都在走这条商路,你就把我埋在这条路上吧。” 季山泉诊了诊他的脉,又扒开他的眼睛看了看,点头答道:“好。” 秦老爹淡淡地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说道:“我累得很,还想再睡一会儿。” 季山泉答道:“睡吧,今天不走了。” 伙计们都围了上来,有人问道:“道长,把头怎么了?” 季山泉叹了口气,答道:“时辰到了。” 有人跪下,失声哭道:“怎么会呀,昨天还好好儿的!” 伙计们都跪下,大多数都跟着哭了起来。 将近黄昏的时候,秦老爹的命魂浮了出来,季山泉唤道:“老爹。” 秦老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看来我已经死了。” 伙计们都看着季山泉,季山泉说道:“你们都走远些。” 伙计们听话地走开了。 季山泉对秦老爹说道:“老爹,我送你去地府吧,免得你在路上还得遭回罪。” 秦老爹笑着答道:“好,我这后半辈子想尽办法行善积德,看来是应在你身上了。” 季山泉说道:“我能做的,也就是送你去地府,至于到了地府会怎样,我就无能为力了。” 秦老爹点头,说道:“我该有的罪业,我自己偿还。” 送走了秦老爹的命魂,掩埋了尸骨,商队顺利的返回了雁门关。 鬽,再没有出现过。 云凤问季山泉,是不是鬽从一开始就是冲着秦老爹去的,只是因为她也在场,所以才想先吃掉她。 季山泉想了大半天,觉得云凤这个猜测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无从考证了。 “姑爷,二小姐!”刚进客栈,老大便迎了上来。 云凤愕然道:“你怎么在这儿?” 老大答道:“出事儿了!” 季山泉和云凤离家不到两个月,家里便开始闹腾,先是三少奶奶宇文娇睡觉被鬼压,之后又是三更半夜闹动静。 闹得最凶的,是云凤的院子,吓得惜儿和悦儿跑到夫人院里去躲着。 黑门主派人四处找季山泉和云凤,老大和老二往这边走,沿路打听着两人是奔了雁门关,便一直找到关口,问了客栈的掌柜才知道,说两人跟着商队出关了。 老大便让老二回去报信,自己留在客栈等,这一等,就是小半年过去了。 云凤问道:“怎么不找国师?” 老大答道:“国师不在京城,找别的道士……门主不愿意。” 季山泉说道:“回家。” 季山泉跟商队的人打了声招呼,拿了包裹,三人即刻赶返京城。 夜宿郊外时,季山泉突然问道:“云燕没招姨娘来帮忙儿看看吗?” 老大叹了口气,说道:“可别说这个了,三小姐说要做法把越夫人招来看看,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就吐了血,不过好在伤得不重,但婚期已经改到明年了。” 第373章 魂魄移位 云凤蹙眉,难不成燕儿被鬼打伤? 看向季山泉,发现季山泉也是皱眉凝思,一脸不解的模样。 云凤问道:“我爹娘还好吧?” 老大答道:“应该没事儿,最要紧的就是三少奶奶被闹得凶。” 季山泉沉默着,所有的疑问,只有回到家才能弄清楚。 三人日夜兼程,十天之后,回到了京城。 下了马,季山泉掏出新买的玉佩,说道:“云凰,到我的玉佩里来。” “哦。”云凰答应一声,转到了玉佩中。 云凤问道:“相公,你要做什么?” 季山泉给玉佩下了封,答道:“我要布五行生阳阵。” 云凤说道:“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季山泉一边掏符,一边答道:“不管怎么回事,总归是跑到咱们家来闹腾。” 云凤不再说话,他一旦生了气,劝是没有用的。 进了大门,季山泉将一枚火符拍在门墙上。 一路往里走,到了中院儿,季山泉将一张土符贴在假山上,说道:“阴气不重,要么是白天不敢出来,要么是白天不在咱们家里。” “嗯。”云凤点头。 季山泉将一张水符递给云凤,说道:“你先去见爹娘,我把阵布好。把这个贴在爹娘屋里的后墙上。” “好。”云凤答应一声,向后宅去了。 进到书房,云凤唤道:“爹,我回来了。” 黑门主明显松了口气,说道:“可算回来了,山泉呢?” 云凤答道:“在家里布阵呢,一会儿就来。” 黑门主说道:“你去找你娘,先看看燕儿,我等山泉。” “好。”云凤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一会儿工夫,季山泉和老大来到书房。 黑门主对老大说道:“辛苦了,快去歇歇吧。” 老大应道:“是。” 季山泉将手里的包裹递给老大,说道:“顺道放到账房。” 老大接过去,问道:“银子啊?” 季山泉答道:“五百两黄金。” “哦。”老大转身走了。 季山泉对黑门主说道:“岳父,我在家里布了五行生阳阵,这个时辰,家里阴气并不重,我也四下看了,没什么异样。” 黑门主站起来说道:“别人倒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你三嫂闹得凶,咱们去后宅吧。” 这会儿工夫,云凤已经到了云燕房里。 云燕躺在床上,神情倦怠地说道:“二姐,你回来了。” 云凤蹙眉,走到床边坐下,扒开她的眼睛看了看,又将手放在她心口试了试,说道:“不碍事,魂魄移位而已。” 夫人惊道:“魂魄移位还不碍事?” “不碍事。”云凤答道:“我给她挪回来就好了。” 云凤手掐法诀,给云燕正了魂魄,而后问道:“你干什么了?” 云燕答道:“没干什么,就是想把我娘招来,就变成这样了。” 云凤斥道:“半吊子。” 云燕嗔道:“还不是你教的。” 云凤戳了她额头一下,斥道:“有力气跟我犟嘴了?” 云燕歪头看着夫人,嚷道:“娘,她打我。” 门外有丫头说道:“夫人,老爷和姑爷来了。” 云燕抬手捋了下头发,然后将被子扯过来盖到了脖子。 云凤看着她,伸手在她脸上使劲儿掐了一下。 “呀!”云燕恼道:“娘!她往死里掐我!” 夫人心里明白,云燕还是喜欢山泉的,从她下意识的举动里就能看得出来。 夫人斥道:“凤儿,你别没轻没重的!” 云凤嗤了一声,白了云燕一眼。 季山泉跟着黑门主进来,云凤说道:“爹,燕儿没事了,她是魂魄移了位,我给她正过来了。” 季山泉微一皱眉,黑门主说道:“没事就好,你们去看看你三嫂吧。” 云凤见季山泉皱眉,便说道:“相公,你再给燕儿看看,以免我有什么疏忽。” 季山泉走到床边,先看眼底,又诊脉,然后问道:“云燕,你是施术之时吐的血?” “嗯。”云燕点头。 季山泉问道:“当时你有什么感觉?还是事先毫无征兆就吐了血?” 云燕答道:“当时觉得……好像被人撞了一下。” 云凤问道:“刚才你怎么不跟我说?” 云燕答道:“你又没问。半吊子。” 云凤一瞪眼,云燕连忙拉起被头蒙住脸。 季山泉掏出一张驱秽符,说道:“云燕,把这张驱秽符装在怀里。” 云燕露出眼睛,伸出手将驱秽符接了过去,又赶紧把脸蒙上。 夫人问道:“山泉,怎么回事?” 季山泉答道:“云燕是被厉鬼冲身,但没有冲上。我猜测,是因为当年镜影真人,曾给云燕下了极阳护体咒,所以才只是魂魄移位,若非如此……后果堪忧。” 听到‘后果堪忧’这四个字,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沉。 云凤恼道:“都怪师父那个老色|鬼,镜影真人明明给了燕儿一串珠链护身,他非得要了去!” “凤儿!”虽然屋里没有外人,可凤儿这样口无遮拦的,也未免太过分了,夫人斥道:“你岂敢编排你师父!这是为人子弟的样子吗?” 云凤垂着眼帘不说话。 夫人瞪了黑门主一眼,嗔道:“你瞧你把她惯的,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儿吗?” 黑门主皱眉道:“又怪我?” 季山泉连忙将话岔开:“岳父,岳母,云燕没什么大事,你们不用担心。家里出的这件事,过于古怪,按说岳父有官威护宅,轻易不会招惹邪秽,咱们还是去看看三嫂吧。” 黑门主说道:“你们去吧。” 宇文娇与云燕不同,云燕是女儿,宇文娇是媳妇儿,黑门主不方便去。 云燕蒙着头说道:“姐夫你先出去,我换了衣服跟你们一起去。” 夫人问道:“你去做什么?你好好儿休养。” 云燕掀开被头说道:“娘,我没事儿了,我要看姐夫给三嫂驱邪秽,二姐教我的都是半吊子的东西。” 云凤一扯季山泉:“你出去,我打死这个死丫头。” 云燕往床里躲,嚷道:“你就会欺负人,娘,你管管她。” 季山泉起身,和黑门主一同离开。 到了门外,黑门主说道:“山泉,能不能把那个珠链要回来?” 季山泉答道:“那就得辛苦岳父,亲自去一趟飞云观了。” 第374章 事发当晚 宇文娇的情形,就要严重得多了。 蓬头垢面,缩在床里,双臂抱膝,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黑云彪说道:“一个多月了,天天这样儿。丫头说,她困很了能眯一会儿,偶尔喝点儿水。” 云凤愕然问道:“你就让她自己这么待着?也不陪着她?” 黑云彪一脸茫然地反问道:“陪她干么?我又治不好她的毛病。” 夫人沉着脸斥道:“滚出去!蠢驴!” 黑云彪低着头没动地。 丫鬟轻声说道:“夫人,三少爷天天陪着三少奶奶。” 黑云彪斥道:“我什么时候天天陪着了?胡说八道,滚!” 云凤白了他一眼,走到床边,刚要坐下,宇文娇突然尖叫道:“走开!相公,快把他打走!” 黑云彪嚷道:“她是二妹!” 宇文娇依然尖叫着:“相公!相公快把他打走!” 云凤看向季山泉,季山泉说道:“弄晕吧。” 云凤伸手掐在宇文娇脖子上,稍一用力,宇文娇晕了过去。 诊看之后,季山泉说道:“少了一魄,天冲魄。” 云燕问云凤:“二姐,天冲魄管什么用?” 云凤答道:“天冲魄又叫‘吞贼’,辟邪挡秽,少了这一魄,就会被邪秽缠身。” 云燕问道:“姐夫,二姐说得对吗?” 季山泉失笑,点头道:“对。” 云凤瞪眼,云燕嘟嘴道:“我问问嘛。” 夫人说道:“燕儿,别捣乱。” “哦。”云燕答应一声,但还是站在床边。 季山泉掐诀作法,将宇文娇的天冲魄招了回来,然后又站起身,在床柱上贴了驱秽符,对黑云彪说道:“三哥,在事情解决之前,别让三嫂出这间房,一会儿我在门窗上也贴上驱秽符。” “嗯。”黑云彪点头,说道:“妹夫,你抓着闹事儿的鬼,交给我处置行吗?”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说道:“不一定能抓到活的,既然敢这么闹事儿,想必是个不怕死的,说不准直接就打散了。” 黑云彪沉着脸说道:“那也行,反正别让它好受了。” 回到自己的别院,云凤才有工儿夫问两个丫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晚上,惜儿和悦儿两人在云凤的房间里打扫,原本打扫的事不归她俩做,但小姐和姑爷走了,别的房也不用她们管,她们就成了十足十的闲人,总觉得白领着月钱不是个事儿,就把打扫屋子的活儿要了过来。 惜儿正擦桌子,肩头被人拍了一下,惜儿以为是悦儿,便头也不回地问道:“干么?” 悦儿离着老远答道:“什么?” 惜儿愕然回身,看到悦儿在整理铺盖,便蹙眉道:“别闹,大晚上的,捣什么鬼。” 悦儿也蹙眉道:“惜儿姐,你说什么呀?” 惜儿说道:“你刚才拍了我一下,跑得倒快,一眨巴眼就跑到床边儿了。” 悦儿愣了片刻,说道:“我一直在这边,我没拍你……惜儿姐,不带这样吓唬人的,说得跟真的似的。”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都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惜儿说道:“别弄了,明天白天再弄,反正小姐和姑爷也不在。” 悦儿说道:“是你说的,晚上房里没人,怕招邪秽。” 惜儿发烦道:“行了,我以后不说了,快走吧。” 悦儿还在别扭,说道:“我这弄了一半,好歹等我整理好,你怕什么,小姐和姑爷都是……” 话没说完,悦儿便顿住。 惜儿紧张地盯着她,问道:“你怎么了?” 悦儿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声音发颤地问道:“我身后有人吗?” 惜儿一哆嗦,突然恼道:“死丫头,你吓唬我啊?” 悦儿扁了嘴,带着哭腔儿说道:“没有啊……我……好像有人……亲我。” 惜儿退了一步,稳了稳神,伸出手说道:“过来……快过来。” 悦儿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住,哭了出来:“惜儿姐,有人拉我……” 惜儿一咬牙,冲了过去,抓住悦儿的手,死拽活拽地将她拽出了房间,然后向三小姐的院子跑去。 云燕听了这个事儿,不但不害怕,反倒很兴奋。 因为跟云凤学了点儿术法,总是跃跃欲试,可不能总招越九娘来,会被骂,有了这事儿,云燕正好显摆一下。 当下便化了符水,开了鬼眼,拿着剑到了云凤的院子。 可是整个院子找遍,也没见着个鬼影,云燕问两个丫头:“当真闹邪秽?不是你们打瞌睡魇着了?” 惜儿有些含糊,毕竟她只是被拍了一下。 悦儿却赌咒发誓地说当真闹邪秽。 云燕便让惜儿取了烛火来,说要把越九娘招来帮忙儿,结果烛火刚拿来,云燕就吐了血。 季山泉看着云凤。 云凤蹙眉道:“不怪我,是她非要学的,谁知道她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惜儿问道:“姑爷,三小姐都开了鬼眼,怎么还会吐血呢?” 季山泉答道:“就算是我们两个,如果说仅用眼睛去看的话,鬼要是站在我们身后,也是看不见的。” 一听‘身后’两个字,惜儿和悦儿下意识地都凑到了季山泉身边。 季山泉掏出两张驱秽符,微笑着说道:“别怕,把这个放在怀里。” 云凤说道:“去叫人把你们的床搬到外屋,以后还是在我房里睡吧。” 季山泉愕然看向云凤。 云凤说道:“房里的丫头,也不必避讳什么,你瞧她们俩吓的。再说,只是睡在外屋,又不是睡在里屋。” 两个丫头用乞怜的眼神看着季山泉,季山泉点了点头。 “多谢姑爷!”两个丫头慌着跑走,去叫人搬床了。 云凤看着季山泉说道:“听她们说的……怎么还是个色|鬼?” 季山泉答道:“色不色的单说,我现在有点儿想不通。按说能碰到活人,还能冲身,应该是个死了有些年头儿的厉鬼,但是厉鬼又不应该这样随便闹腾人,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厉鬼应该去找冤主债主才对。况且咱们家人多阳气重,岳父又有官威镇宅,如果真的是咱们家招惹了厉鬼,又是谁招惹的呢?” 第375章 琼儿 云凤想了一会儿,问道:“会不会是三嫂招惹的?就她被闹得凶。” 季山泉摇头,说道:“虽然闹得凶,但没有要她的命,半年的时间,如果是她招惹了厉鬼,还不早就被闹死了。” 云凤想了想说道:“三哥阳气重,他天天陪着,应该……” 云凤没有说下去,因为自己都觉得说不通,阳气再重,毕竟不会术法,如果真是招惹了厉鬼,光是阳气重也不管用。 季山泉说道:“不用猜了,等着就是了。” 云凤问道:“你这一身妖气,厉鬼还敢来吗?” 季山泉答道:“黄昏后,我上外面去,你在家里待着,有事就祭长明符。” “嗯。”云凤点头答应。 天黑了下来,云凤搬了把椅子坐在房门口的回廊上,捧着一卷书,让两个丫头在屋里待着。 云燕走了进来,一身对接短打,拿着剑。 云凤问道:“你来干什么?” 云燕答道:“帮你抓鬼呀,我喝了符水了。” 云凤蹙眉,斥道:“那东西不能总喝,你一准儿知道今天夜里会有事儿?” 云燕嘟嘴,走到云凤身边站定,说道:“反正我天天睡不安稳,总梦到奇怪的人。” 云凤说道:“自己搬椅子去。” 云燕答道:“我站着吧,万一有事,我没你动作快。” 一刻钟后,云燕问道:“姐夫呢?” 云凤答道:“出去了,他身上有妖气,他在家里,怕鬼不敢来。” 又一刻钟,云燕又问道:“大姐呢?” 云凤瞪她,说道:“你要是觉得无聊,回房睡觉去。” 云燕嘟嘴:“问问嘛,你常年不着家,就不能跟我说说话吗?” “别说话。”云凤察觉到了鬼气。 云燕手按剑柄,问道:“在哪儿?” 云凤轻声斥道:“别说话!进屋去,我不动,你不准出来。要是你不听话,吓跑了鬼,瞧我怎么收拾你!” “哼。”云燕轻哼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院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云凤一怔,竟然是当初在通阴阳馆碰到的李大少,这小子怎么死了? 李大少径直向云凤飘来,一脸惊喜地说道:“小娘子,你回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离云凤还有半丈,李大少突然停住,地面显出一个定魂符,亮着淡淡的金光。 李大少使劲晃动着上身,惊叫道:“我怎么动不了!我怎么不能动了!” 云凤没动,依然假装看着手里的书,凭这小子,不可能把家里闹成这样儿。 李大少嚷了一会儿,院门口又出现一只鬼,下人打扮,个子不高,如果不是天生长得矮,就是还没长大。 李大少扭回头喊道:“琼儿,我动不了!” 琼儿?云凤微一蹙眉,这个名字耳熟,却不记得在哪里听过。 琼儿围着李大少转了两圈儿,说道:“我就跟你说,别在官家闹腾,你就是不听,我估摸着人家请了高人,你这是被定住了。” 李大少急道:“那怎么办啊?你想办法救我呀!” 琼儿说道:“我有什么办法?是你自己不听劝。” “行,我认了。”李大少叹了口气,指着云凤说道:“你去上那小娘子的身,跟我亲热一番,我也不枉这‘風流’二字。” 琼儿却往院门口退去,说道:“李大少,你被定住,说不准一时片刻高人就到,我可不给你陪绑。” 李大少怒道:“小兔崽子!最开始是你又亲又搂房里那个丫头,要不是你,这事儿也闹不起来。” 琼儿嗤了一声,说道:“怎么会闹不起来?你天天去找人家三少奶奶,一心想把那美妇变成艳鬼,我和姐姐们帮了你不少忙儿了,你该知足了。” 云凤本来已经听不下去了,准备动手,可偏这个时候,琼儿又说出‘姐姐们’,看来不止这两只男鬼,还有女鬼。 李大少骂道:“你娘的!你要是不救我,等高人来了,我就把你们都供出来!” 琼儿已经退到了院门儿口,一听李大少这样说,便又飘了回来,瞬间脸色变得死灰,一双眼睛血红。 李大少一哆嗦,斥道:“你干么?你吓唬我啊!我……我也是鬼!” 琼儿阴森地说道:“你是什么鬼?你是宿花眠柳的風流鬼,能比得了我这种被人活活打死,含冤带屈的厉鬼吗!” 云凤猛然想了起来,琼儿,邹玉腾的小厮,被邹老爷打死的。 竟然是他? 云凤心思电转,如果说琼儿是厉鬼,那他口中所说的‘姐姐们’,也是厉鬼?或者,是被他控制的可怜孤魂? 但不管怎么说,抓住这个琼儿,应该就能将事情解决大半。 云凤身形一晃,到了两人身边,将一张定魂符丢向琼儿脚下。 可饶是云凤身法奇快,琼儿还是躲了开去。 李大少惊道:“小娘子!你就是高人?” 云凤抬手抽了他一个大嘴巴,打得李大少忽悠一下。 琼儿凝视着云凤,阴冷地说道:“四公子……看来传言不虚,你果然入了道门。” 云凤一笑,说道:“原来你从一进门儿就防着我,难怪躲开了。” 屋里,云燕趴在门缝儿上看,两个丫头抱成团儿,躲在桌子底下。 云燕轻声说道:“有两个鬼,高的被定住了,矮的……嗯……是厉鬼,脸色灰白灰白的,比死人还像死人,眼睛血红血红的……” 悦儿带着哭腔儿说道:“三小姐,你别说了,我们不想听。” 云燕说道:“怕什么,有我呢。” 琼儿不敢转身逃跑,怕云凤在背后施术,两眼死盯着云凤,缓缓向后退去。 云凤也就慢条斯理地跟着他出了院门儿,院子里只剩下李大少。 云燕拉开房门,两个丫头连忙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上前扯住云燕,同声说道:“三小姐,你别出去。” 云燕问道:“姐夫没给你们驱秽符吗?” 惜儿答道:“给了。” “给了还怕什么?”云燕推掉两人的手,说道:“别抓着我,万一那只鬼能动了,你们这样抓着我,咱们三个一起倒霉。” 两个丫头一哆嗦,又抱在了一起,眼睁睁看着云燕迈出了门槛儿。 第376章 出气 云燕走到李大少面前,将驱秽符掏了出来,往李大少身上按了一下。 “啊!”李大少放声嚎叫,瞪着云燕问道:“你也能看见我?那天你看不见我呀!” 云燕问道:“哪天?” 李大少答道:“就是你吐血的那天。” 云燕问道:“我为什么会吐血?” 李大少答道:“我怎么知道?” 云燕又把驱秽符按在他身上,这回是一直按着。 “啊……”李大少惨叫,身上冒起白烟,嚷道:“琼儿想上你的身,没上去,估计是因为这个你才吐血。拿开呀,我要死了!” 听到李大少的惨叫声,琼儿看着云凤惊问道:“你还有帮手?” 刚问守,琼儿便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强大的气息,骇然转身,看到季山泉站在那里,脸色冰冷。 云凤微笑道:“相公,我还没祭长明符,你怎么就进来了?” 季山泉答道:“鬼叫声这么大,都能传出十里地去,怎么回事?” 云凤答道:“应该是燕儿在拾掇李大少。” “李大少?”季山泉微一皱眉,问道:“通阴阳馆那个李大少?” “嗯。”云凤点头。 两人说话这会工儿夫,琼儿已经退到了墙边,转身想穿墙而出,却被一股力量阻住。 琼儿惊问道:“我怎么出不去?” 云凤微笑着答道:“因为我相公布了阵法,要不然,我们哪会如此悠闲地说话?” 琼儿凶相毕露,但随即换上一副可怜的表情,说道:“放了我吧,我被活活打死,你们可怜可怜我吧。” 云凤脸色一沉,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把我家闹得鸡犬不宁,还想让我放过你?” 季山泉问道:“这又是谁?” 云凤答道:“琼儿。” 季山泉问道:“邹玉腾那个小厮?” 云凤扭脸看着季山泉,他记得这么清楚,难道是心里对邹玉腾的事耿耿于怀?于是嘟嘴道:“你倒记得清楚。” 季山泉哑然失笑,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说道:“我记得清楚,是因为我记性好,不是存心要记着谁。” 琼儿见两人卿卿我我地说话,根本没把他当回事,不由得蹿起一股邪火,好歹他也是害人的厉鬼,竟然还是被这两人当作下人一样看待。 琼儿猛然向云凤扑了过来。 季山泉一伸手便掐住了琼儿的脖子。 琼儿双手攥着季山泉的手腕,难以置信地瞪着季山泉。 季山泉说道:“其一,你即便是厉鬼,也死了没两年,闹腾凡人绰绰有余,但想跟我动手,你还不配。其二,宅中布下了五行生阳阵,你没觉得你的气息渐弱吗?” 琼儿费力地说道:“放了我吧……再不敢了。” “啊……”李大少又惨叫。 云凤说道:“回院里吧,再拖一会儿,李大少就被燕儿弄死了。” 回到院中,看到云燕一脸怒气,将驱秽符按在李大少胸口不放。 李大少拼命地摇着脑袋,叫得撕心裂肺。 “燕儿!”云凤斥道:“放手!我还有话要问呢!” 云燕收回手,恨恨地瞪着李大少。 云凤走到近前,扯着云燕的手臂将她转过来,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云燕嘟着嘴说道:“我困了,我回去睡觉了。” 云凤一怔,问道:“到底怎么了?” 季山泉用定魂符将琼儿定住,说道:“困了就让她去睡吧。” 云凤迟疑了一下,松开手。 云燕走出几步,回头说道:“二姐,这个李大少,我想让他灰飞烟灭。” 云凤转头对季山泉说道:“你问吧,我陪燕儿回房。” “好。”季山泉点头答应。 琼儿哭求道:“放了我吧,不关我的事,是李大少要来你们家闹的。” “你放屁!”李大少扭脸瞪着琼儿,嚷道:“是你先亲的那个……叫‘悦儿’的丫头,然后你还说要上了那个小娘子的身,跟我亲热一番!” 云燕返身冲回来,抬手一巴掌扇向李大少,却打了个空。 云凤跟着过来,给了李大少一个大嘴巴。 云燕掏出驱秽符,再次按在李大少身上。 “啊……”李大少惨叫,喊道:“你们太他娘的欺负人了!” 季山泉折了一根三指粗细的树枝,咬破手指,将血擦在树枝上,然后递向云燕:“用这个就能打着他了。” 云燕接过去,抡圆了抽打李大少。 云凤蹙眉道:“相公,你也太惯着她了吧?” 季山泉笑道:“怎么叫‘惯着’?不让云燕打他一顿出气,总得怄在心里,回头再怄出病来。况且,用树枝总比她用驱秽符好,至少用树枝再怎么打,也不会打得灰飞烟灭。” 云凤笑了一下,看了云燕一眼,拉着季山泉向屋里走去,说道:“她且得打一会儿呢,咱们先去喝口茶。” 两个丫头沏了茶,姑爷回来了,她们就不害怕了。 这个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云凤虽然也很厉害,但所有人都觉得还是季山泉让人心里踏实。 李大少惨叫不止,突然喊道:“别光打我啊!是他要上你身的!” 琼儿惊道:“姓李的!你……啊!” 云燕回手就抽了琼儿一下,然后就一人一下,很公平地打了起来。 一盏茶喝完,云凤问道:“燕儿还不累啊?我都有点儿困了。” 季山泉笑了笑,没说话。 又过了一刻钟,两只鬼的惨叫声停了。 季山泉和云凤走出房间,看到云燕两手撑着腿面,弯着腰在喘息。 李大少哭喊道:“你们太他娘的欺负人了!” 云燕又抽了他一下,便力道已经极弱了。 云凤走到近前,扶住云燕笑道:“快回屋去歇歇吧,你都快把自己累死了。” 云燕恼道:“打他们不管用,二姐,你杀了他们!” 云凤搂着她往屋里走,说道:“杀鬼和杀人一样,是会有报应的。先让你姐夫审审,如果他们该死,绝不会饶过他们。” 李大少喊道:“打都打了,还要杀我啊?你们也太他娘的欺负人了!” 季山泉说道:“你已经不是人了。李大少,你怎么死了?” 第377章 灭一个留一个 李大少定定地看着季山泉,半晌后说道:“关你什么事?” 季山泉微一皱眉,按说鬼都特别愿意对别人说自己的死因,这个李大少怎么不想说? 琼儿说道:“我说!高人,我告诉你,你能放过我吗?” 不等季山泉答话,李大少嚷道:“凭什么放过你?我的事要你多嘴?放过谁也不能放过你!就他娘的是你害人!” 琼儿嚷道:“我害什么人了?你也好,邹玉腾也好,都是你们自己贪色!” 李大少骂道:“放你娘的屁!我贪色贪的是女人,不是他娘的女鬼!” 两人吵着,季山泉已经明白了,李大少应该跟邹玉腾一样,死于耗阳之症。 季山泉大声问道:“为什么来卫国公府闹?” 两人同时闭嘴,李大少瞪着季山泉,又说道:“关你什么事?” 琼儿说道:“你缺心眼儿啊?这是人家的家,怎么不关人家的事?你惦记着卫国公府的小姐,所以你才来的。” “我|日|你|娘!”李大少瞪着琼儿叫骂。 云凤走了出来,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她自己给家里招了事儿。 到了近前,二话不说,拔剑就要砍李大少,被季山泉一把抱住,说道:“别恼。” 云凤的双眼变得暗红,盯着李大少说道:“刚才燕儿跟我说,咱们抓这个小鬼的时候,她已经问过这小子了,就是他欺辱三嫂。” “我没有!”李大少嚷道:“我都是鬼了,我干不了什么,我就是……” 李大少顿住,他编不圆,也骗不了别人,他自己就是死于与鬼幽媾。 云凤扭脸看着季山泉,说道:“万幸燕儿曾被镜影真人下过极阳护体咒,否则还怎么嫁人?” 云燕跑了出来,说道:“姐夫,你撒手,让二姐灭了他!” 李大少吓得开始哆嗦,声音发颤地说道:“我再不敢了,你们饶了我吧,我都已经是鬼了,我……我现在就走,去投胎。” 季山泉握住云凤的手说道:“把剑给我,我比你功德多。” 云凤推他,嗤道:“得了吧,你以前的功德都折给绍雪了,再往后,积的功德咱俩是一样的,你哪会比我多?” 见两人商量着谁动手,李大少喊道:“你们干什么!随便杀鬼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云燕上来抢胜邪剑,说道:“我来!” 云凤拿胳膊肘一别,就将云燕推开,斥道:“一边儿去,有你什么事儿。” 随后又推开季山泉,嗔道:“我替我妹妹出气,你也躲开。” 季山泉只得退了一步,让她这句话一说,季山泉是不能动手了,否则姐夫替小姨子出气,好说不好听。 李大少惊叫道:“你别过来!你……” 云凤一剑劈了下去,李大少化作了飞灰。 琼儿惊得瞪大了眼睛,见云凤看向他,连忙说道:“二小姐,我是琼儿啊!我是邹家少爷的小厮,看在过往的情分上,饶了我吧。” 云凤冷冷地问道:“你带的那些女鬼在哪儿?她们又是怎么回事?” 琼儿连忙说道:“我带你们去找。” 季山泉说道:“等一下,我先把阵撤了,让云凰能出来。” 撤了阵,放云凰出来后,季山泉将琼儿收进了玉佩里,下了封,问道:“那些女鬼在哪儿?” 琼儿答道:“在北郊。” 季山泉与云凤对视一眼,说道:“那就天亮了再去吧。” 云燕说道:“天亮了叫我,我也要去。” 云凤蹙眉斥道:“姑娘家家的,一天到晚瞎跑什么?在家待着!” “你说我?”云燕愕然看着云凤,问道:“二姐,咱俩谁一天到晚瞎跑啊?” 云凤杵了她一下,斥道:“我是奉师命入世修炼!回你院儿睡觉去!” 云燕嘟嘴嗤了一声,边走边说道:“天亮了叫我啊,要是不叫我,我就去娘那儿告状,把家里闹鬼的事儿说清楚,让你蒙混不过去,反正是你把鬼招惹来的,你自己想清楚。” 云凤指着她的背影斥道:“死丫头,瞧你跟三哥学得好样儿,越发像个无赖了,难怪拖到这么大年纪才有人家要你!” 云燕扭回身冲云凤吐了吐舌头,然后出院门儿走了。 季山泉皱眉道:“姐妹闹着玩儿,你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吧?云燕没嫁,估计是因为咱俩没成亲的缘故。” 云凤扭脸瞪着季山泉,嗔道:“我说她你心疼啊?” 季山泉叹了口气,转身回房。 北郊山阴之处,六座新坟。 季山泉问道:“怎么是新坟?” 琼儿在玉佩中答道:“迁来京城不久,原本是在青州的孤坟。” 云凤哼了一声,果然被她猜中了,是琼儿控制这五个可怜的女鬼。 云燕问道:“新坟怎么了?” 季山泉想起云燕未通阴阳,对云凤说道:“把你的血滴进云燕的眼中和耳中,比喝符水管用。” “真的呀?”云燕一脸兴奋地看着云凤。 云凤白了她一眼,说道:“求我。” “好姐姐~”云燕立刻搂住她,一脸甜腻的笑容。 季山泉抬头看了眼天色,还未过午,此时阳气太盛,不能招女鬼出来,便说道:“琼儿,把这些女鬼的事说一说。” 琼儿既不求饶,也不讲条件,让说便说。 他被打死之后,便在邹府徘徊,可他是新亡之魂,虽有怨气,却还不能与活人相通,只能每天在邹玉腾的房间里,对着邹玉腾吹冷气儿,借此来消解心中的怨恨,但邹玉腾几乎感觉不到,琼儿的怨气就更大。 琼儿知道邹玉腾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晚饭之后,都会坐在桌边,对着当初四公子送给他的香包发半个时辰的呆。 “什么香包!”云凤眼神慌乱地瞟了季山泉一眼,斥道:“什么四公子,说清楚!” 琼儿不作声,云凰在玉佩中说道:“一个小厮说的胡话,也值得你大呼小叫的?想必是邹玉腾自己买了个香包,谎说是你送他的。” 云凤松了口气,琼儿却说道:“不是的,当初四公子跟我家公子见过一面,当时我也在场,是四公子解下腰间的香包,亲手送给我家公子的。” 第378章 香包 云凤脸气得煞白,双手握拳,微微发抖。 云燕抿住了嘴,装做无聊的样子,转身走开了一段距离。 季山泉握住云凤的手,微笑着说道:“听他说女鬼的事。” 云凤急得眼中见泪,说道:“我那时候小,不懂事,我……” “娘子。”季山泉打断了她,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头儿,微笑道:“那时男未婚女未嫁,你根本就不认识我,你再刻意解释下去,反倒会令本来很正常的事情,变得不堪了。” 云凤靠进季山泉怀里,云燕站在远处,扭脸看了季山泉一眼。 琼儿试探着问道:“我还接着说吗?” 云凤眼中划过一抹寒意,这个小畜生是故意把这事儿揭出来,用意无非是想让她跟季山泉起嫌隙。 如果两人当真起了嫌隙,他就能保命了。因为季山泉要是想杀他,就会变成是因为香包的事迁怒于他。而云凤若是想杀他,就会变成是想杀他灭口。 这个小畜生好不歹毒! 不过好在相公明事理,不上他的套儿。 季山泉答道:“接着说吧。” 云燕赶紧走了回来。 因为邹玉腾有这个习惯,所以琼儿就打起了香包的主意,想着要是能把香包放到一个危险的地方,或许就能要了邹玉腾的命。 但是琼儿也知道自己是碰不到阳间的东西的,所以这个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 有一天晚上,邹玉腾坐在桌边,捧着香包掉眼泪。 云燕歪着头看云凤,云凤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云燕眯眼一笑。 邹玉腾哭了一阵,把香包放在桌面上去洗脸,然后就上床躺下。 丫鬟吹了灯,也没有碰那个香包,便退了出去。 到了半夜,月光照在那个香包上,香包亮起了一层晕光。 琼儿觉得奇怪,便伸手去摸那个香包,结果竟然拿了起来,而且感觉有一股气息往他身体里面钻。 但很快,香包上的晕光消失了,那股气息也没有了。 琼儿不明所以,但既然拿起来了,就想把香包放到危险的地方去。 结果刚一出门,月光再次照在香包上,香包再次生出晕光,那股气息又出现了。 云燕瞪大了眼睛看着云凤,上下看,仔细地看。 云凤斥道:“再瞪我,打你啊!” 云燕回嘴道:“我奇怪嘛。” 云凤斥道:“有什么奇怪的?” 云燕答道:“你的香包为什么会发光?” 云凰嗔道:“你们俩闭嘴,先听他把事情说完,总打岔,说到天黑去呀。” 两人静声,琼儿接着说,他也觉得奇怪,但试了两次,走到避光的地方,香包上的晕光就消失,到了月光下,香包就生出晕光。 琼儿便捧着香包站在月亮地里,从香包上吸取那股气息。 琼儿打消了想用香包害死邹玉腾的念头,把香包藏了起来。 第二天邹玉腾醒来,找不见香包,大发脾气,让丫鬟们里里外外地找,整整找了一天。 这事儿还惊动了邹老爷,听说是四公子当初送的香包,邹老爷劈头盖脸将邹玉腾好一通骂,骂邹玉腾不检点,将一份天赐的好姻缘给毁了。 邹玉腾也就不敢再提找香包的事了。 此后,琼儿天天夜里捧着香包晒月光,如此月余,琼儿便能移动阳间的物件儿了。 琼儿本来想掐死邹玉腾,但邹玉腾阳气太重,琼儿试了几次,靠近不了。 本想去掐死邹老爷,但转念一想,杀了老东西邹玉腾不会难受,反倒没人管束了。还是得想办法弄死邹玉腾,让邹老东西白发人送黑发人! 琼儿在邹府待得烦了,就出去闲逛,结果碰上一个女鬼。 女鬼见他长得清秀,便邀他回家**。 到了女鬼的住处,见到了另外四个女鬼。 这五个女鬼都曾是女闾中的歌舞伎,死后被随意葬在荒郊。 五女皆恨男人钱权相逼,薄情寡义,所以困留世间,媚惑淫逸男子,吸其精魄以修炼。 琼儿说了自己的身世,五女好不同情,于是便助他阴气,帮他复仇。 后来邹玉腾警觉,举家搬来京城,五女便媚惑一个有钱的老爷,将她们,包括琼儿的尸骨,一并迁来了京城。 琼儿说完,云燕将云凤拉到远处,轻声说道:“二姐,把你随身带的东西给我一件。” 云凤蹙眉白了她一眼,答道:“没有,我这块玉是大姐修炼用的,这把剑是法器,这首饰是玉罗香所赠,都不能给你,除此别无他物。再者说,你就那么相信那个小畜生的话?” 云燕嘟嘴想了一下,转身往回走,说道:“我去问姐夫。” 云燕走回季山泉身边,问道:“姐夫,关于香包的事,你怎么说?” 季山泉也觉得这事蹊跷,虽然云凤体内藏有仙胞,但还不至于会把随身的物件儿都变成灵物吧? 季山泉问道:“香包呢?” 琼儿答道:“在我坟里。” 季山泉皱眉问道:“你埋进去的?” 琼儿答道:“我带进去的。” 季山泉与云凤对视一眼,尽皆愕然。要是埋进去的倒还好说,带进去的?香包竟能穿土透物? 云凤说道:“那只香包是我在街市上买的,也不觉得有何稀奇之处,所以当时就随手送给邹玉腾了。” 季山泉从马背上的包裹里取下铲子,将琼儿的坟挖开,看到了那只香包。 很普通的香包,巴掌大小,天青色的缎子,绣着月牙白的云纹。 解开束带,里面的香料已经没有了气味儿。 季山泉抹了抹上面的土,顺手揣进了怀里。 云燕急道:“姐夫!二姐人都是你的了,香包你还要,你太贪心了!” 季山泉失笑,说道:“总要等我查看明白,才好给你呀。” “你说的啊!”云燕唬着脸看着季山泉,说道:“可不许诓我!” 季山泉笑着点头,答道:“不会诓你的。” 重新填好了坟,季山泉又看了一眼天色,正午已过,便对着其余五座坟说道:“午时已过,至阳之气消退,你们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拘你们出来?” 话音方落,五只女鬼一同现身,跪在各自的坟前,向季山泉叩拜,同声说道:“道长饶命。” 第379章 想出家 季山泉扫视五只女鬼,问道:“方才琼儿所说的话,想必你们也听到了,你们有何话说?” 五只女鬼相互看了看,一名女鬼答道:“我们无话可说,只求道长慈悲,念在我们也是可怜之人,饶了我们。” 季山泉说道:“你们积怨难消,困留阳世,我为你们诵经超度,送你们去地府。” 五只女鬼再次叩拜道:“多谢道长慈悲。” 季山泉转头看着云凤说道:“你来超度吧,昨夜你损了些功德。” “嗯。”云凤微笑着点头,双手掐诀,开始诵经。 琼儿惊问道:“道长!我呢?也饶了我吧!也送我去地府吧!” 季山泉说道:“你等一等,你的事还不好说。” 琼儿问道:“怎么叫‘不好说’?” 云燕冷声说道:“他想冲我的身,还欺辱三嫂,不能放过他!” 季山泉没有说话。 云凰现身出来,将云燕拉到远处,轻声说道:“燕儿,你别恼,我实话跟你说,与鬼幽媾,和活人**是不一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是道门中人,所以你不知道,实则如何处置鬼魂也是有规矩的,凤儿昨天已经灭了李大少,你的气也该消了,至于如何处置琼儿,就听你姐夫的吧,好不好?” “哦。”云燕嘟着嘴答应。 超度了女鬼之后,三人回到家中,云燕直接回自己院儿了。 季山泉和云凤回到院中,歇了盏茶的工儿夫,云凤起身说道:“事情就算解决了,我去告诉娘,再去看看三嫂。” “嗯。”季山泉点头,说道:“你告诉娘,咱们再走时,我会在家里布个阵。” 晚饭后,云燕又跑了来,拉着云凤坐在床上,对季山泉说道:“姐夫,你出去走走。” 季山泉什么都没问,起身就出去了。 云燕低声对云凤说道:“二姐,我不想嫁人。” 云凤一怔,斥道:“亲都定了,你想悔婚啊!” 云燕嘟着嘴垂着眼帘,小声儿说道:“你当初不是也悔过婚嘛。” 云凤抿着嘴叹了口气,问道:“不想嫁人,想干么?” 云燕答道:“我想修道。” 云凤蹙眉道:“师父说了,你没有道缘。” 云燕说道:“世上没有道缘的人多了,还不是也在修道?今生虽然无缘,但倾一生之愿,积来世之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云凤愕然道:“你想出家?” 云燕沉默半晌,才缓缓点头。 云凰说道:“燕儿,这可是大事,你要好好儿想清楚。” 云燕笑了一下,说道:“我都这么大了,早过了嫁人的年纪,当初娘每要给我说亲时,我便拿二姐尚未成婚做托词,一直拖到现在,实则我若想嫁人,早就嫁了。” 云凤蹙眉道:“那你还答应定亲?” 云燕脸色不悦,看着她嗔道:“亲是我定的啊?那是爹娘定的,是他们说好。” 随后又嘟着嘴说道:“一个快三十的人了还没娶亲,能好到哪儿去。” 云凤看着云凰,云凰蹙眉不语。 云燕说道:“大姐,二姐,我若是跟着师父出家修道,好歹也能活个大岁数,落个平安终老吧?你们帮我跟娘说说,我知道娘心里觉得亏待了我亲娘,可……我真的不想嫁人。况且我都这么大了,这会儿再说嫁人生子,是否也太迟了些?” 云凤和云凰相继叹了口气,两人心里都明白,如果云燕不是她们的妹妹,或者她比武招亲时没有碰上事儿,又或者…… 云凰站了起来,说道:“我去问问相公。” 云燕蹙眉道:“关姐夫什么事?我的事,跟姐夫说不着吧?” 云凤说道:“要是爹娘真答应你出家,你姐夫就是你大师兄了,你说关不关他的事?” 云燕答道:“我即使出家也不会离家,我替你和大姐在堂前尽孝,待二老百年之后,我才会去飞云观静修。” 云凰说道:“那也得跟你姐夫说,这么大的事儿,我跟你二姐没主意。而且,还得请姨娘来商量。” 来了屋外,看到季山泉站在月光下,手里的香包泛着淡淡的晕光。 云凰走到近前,喃喃说道:“为什么凤儿戴在身上的时候,这个香包没有生出过晕光?” 季山泉说道:“我记得初识之时你跟我说过,你是有一天突然落到了云凤的背上,是不是她买了这个香包那天?” 云凰想了想,摇头道:“我不是很清楚,但自从我跟凤儿在一起,就有这个香包,直到她把香包给了邹玉腾。” 季山泉说道:“这个香包,应该不是凡间的东西,这上面有一股乾坤正气。当时云凤把这个香包给了邹玉腾,恐怕是因为你心里不喜欢这个东西。” 云凰又仔细地想了想,说道:“这我倒是不记得了,不过,我确实不喜欢这个东西,心里有些怕它。”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你怕它很正常,因为你是鬼。” 云凰蹙眉道:“那琼儿为何不怕?” 季山泉答道:“因为他是厉鬼,不像你这样心绪安稳。只有像你这样心绪安稳,才能感觉到这个香包所散发的气息。” 云凰点头,季山泉说道:“这个香包可比镜影真人的珠链管用,给云燕戴着吧。” 云凰说道:“我出来找你,就是要说燕儿的事,这丫头想出家修道。” “嗯。”季山泉点了下头。 云凰蹙眉道:“你知道?” 季山泉说道:“她都这么大了,按说早该成亲了,可一直连亲都没定过,这回不过是受了点儿小伤,就又把婚期推到了明年,她就没想嫁人。” 云凰附耳轻声:“其实我和凤儿心里都明白,她是想嫁你。” 季山泉皱眉轻嗔道:“她是你亲妹妹,这么说话,合适吗?” 云凰轻笑道:“咱俩私下里说,有什么不合适的?其实我明白燕儿的心思,她虽然想嫁你,但绝不会嫁你,因为你有法身,不会老,她不行。现在还不显,可十几二十年之后,她老得像你娘一样,心里该多难受?” 季山泉嗤笑了一声,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我把她打得经脉尽断,然后让师父像救忘尘子那样救她一回吧?” 云凰一怔,这她倒真没想过,问道:“可以这样吗?” 第380章 商量 季山泉哑然失笑,倒是他自己想多了,答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十有**,我就把她打死了。” 云凰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微恼道:“你正经些。” 季山泉伸手搂住她,笑道:“这才叫不正经呢。” “讨厌。”云凰羞笑着打了他一下,问道:“那你是答应了?” 季山泉愕然道:“我答应什么?这么大的事,你们得跟爹娘和姨娘商量,我答应算怎么回事儿啊?” 云凰微笑道:“我知道,我是说,你答应了,咱们就带燕儿回飞云观拜师,有些话得你去跟师父说。” 季山泉说道:“放心吧,师父虽然说云燕没有道缘,但师父肯定喜欢云燕,如果不求法身的话,师父不会介意收云燕为徒的。” “那就好。”云凰说道:“那我们去找娘说去,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不去。”季山泉摇头,将香包递向她,说道:“拿给云燕。” 云凰退了一步,蹙眉道:“你给她,我不想碰这东西。再说,你也得把这香包的厉害跟云燕说清楚。” 进了屋,季山泉把香包递给云燕,说道:“这东西应该不是凡间之物,它散发着一股乾坤正气,你先戴着,回头再说。” 季山泉说的这个‘回头再说’,指的是等到爹娘答应了,带云燕回飞云观,再问问师父,只不过现在不好明说。 云燕当然不会明白这话里弯弯绕的意思,一把夺了过去,说道:“什么回头再说,从现在开始,这就是我的东西了!” 三姐妹到了夫人房里,却谁都不说话。 夫人逐个看了看,将目光落到云燕身上,说道:“燕儿,把你两个姐姐都叫了来,是有大事要跟娘说吧?说吧,娘听着。” 云燕咬着嘴唇儿看向云凤,云凤说道:“自己的事,自己说。” 云燕又迟疑了片刻,轻声说道:“娘,我不想嫁人。” 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多年,你总是别别扭扭的,本以为这次我和你爹替你做主,你就能嫁了。结果还是……你跟娘说,你想怎样?” 云燕低着头答道:“我想在家修道。” 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么大的事儿,我做不了主,凤儿,请你姨娘来。” 云凤说道:“娘,你得先答应。” 夫人斥道:“然后让我去劝你姨娘吗?废什么话,请你姨娘来!” 云凤嘟嘴,拔出剑割破手指,给夫人和云燕通了阴阳。 作法招来越九娘,夫人说道:“九娘,燕儿不想嫁人,要修道。” 越九娘笑了一下,幽幽说道:“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她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嫁人,我想着她就得闹这出儿。” 夫人蹙眉问道:“九娘,你这是答应了?” 越九娘答道:“夫人,我已经是个死鬼了,孩子虽然是我生的,可这些年一直是夫人照看着,就凭她现在敢这么扭着不嫁人,便能看得出来,夫人对燕儿和对凤儿是一样娇惯的,还是夫人做主吧。” 夫人蹙眉道:“可是……凤儿嫁人了呀。” 越九娘说道:“可世上只有一个那样的好女婿呀。” 云燕恼道:“说我修道的事儿,你们扯哪儿去了。” 越九娘笑道:“瞧,我活着的时候,她何曾敢这样说过话,夫人,这孩子现在是你的了。” 云燕低下头,嘴里嘟囔了一句。 夫人蹙眉,想了想说道:“你们先回去,我再跟你们姨娘商量一下。” 云凤和云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云燕却说道:“娘,姨娘,你们还有什么可商量的,二姐不是也修道吗?”(备注:云燕是庶出,当着夫人的面儿,管自己的生母也叫姨娘。) 夫人蹙眉道:“还真让你姨娘说着了,我把你惯得不像话了,回你屋儿去,我们商量好了,明天再答复你。” 云燕嘟着嘴站起来,说道:“那我走了。” 三个孩子走了,越九娘这才坐了下来,说道:“姐姐,不用拦她了,其实咱们都心知肚明,若是当年没有碰到山泉,也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儿了。” 夫人叹息道:“只可惜燕儿是凤儿的亲妹妹,若不然,我倒不介意山泉纳妾。” 越九娘失笑道:“山泉若肯纳妾,我才不管是不是‘亲妹妹’,不过这事儿也不成,燕儿没有道缘,十几二十年之后,燕儿老得像山泉的娘,心里只会更难受。” 夫人点头,说道:“其实想修道也好,燕儿都这么大了,也嫁不到太好的人家了,唉……都怪我,把燕儿给耽误了,我但凡硬气些,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儿。” 越九娘说道:“姐姐,你这是觉得亏欠我呀,我领情了,燕儿的事,让她自己拿主意吧。” 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 越九娘笑道:“姐妹嘛,还不是有样儿学样儿,也没准燕儿真入了道门,反倒碰上可心的人了。由着她们去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比起懵懂无知的世人,咱们算有福的了。” 云凤回到自己的别院,问季山泉:“相公,你打算如何处置琼儿?” 季山泉答道:“我想送他去地府受罚,你觉得呢?” 云凤脸色有些不悦,觉得这样太便宜那个小畜生了,但还是说道:“听相公的。” 季山泉一笑,说道:“因果有报,别太计较了。” 云凤笑了一下,说道:“知道,惩恶也要慈悲嘛。” 于是季山泉便将琼儿放了出来,送他去了地府。 转过天一大早,惜儿挑帘进了屋,对季山泉说道:“姑爷,老爷让人传话儿来,让你洗漱后,过去跟老爷吃早饭。” “好,知道了。”季山泉答应。 洗漱之后,季山泉来到了正院儿,有丫鬟等在院门口,看到季山泉便说道:“姑爷来了,老爷等着呢。” 进了房,看到黑门主和夫人都坐在桌边,季山泉躬身施礼道:“岳父,岳母。” 夫人说道:“快坐吧,叫你来是要跟你商量燕儿的事。” 第382章 答应收徒 云凤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弟子答道:“师祖说云燕姑娘没有吃晚饭,命弟子即刻去拿吃的。” “哼!”云凤迈步走上台阶,大声嚷道:“师父!我也没吃晚饭呢?你这么对我,还指望我接你的衣钵吗?” 声音传到大殿内,了尘真人嗤了一声,对云燕说道:“你这个二姐呀,是个女霸王。” 云燕抿嘴一笑。 了尘真人说道:“燕儿啊,我不是不能教你,可你没有道缘,修炼不成法身,虽然你说得也对,但即便倾尽一生,来世也未必就能有你想要的福报。” 云燕垂着眼帘摇头。 了尘真人叹了口气,失笑道:“好吧,实则我当初已经教了你一套剑法,咱俩虽无师徒名分,却有师徒之实,今天……就把这师徒名分补上吧。” 云燕翻身跪倒,叩头道:“多谢师父。” 了尘真人摆手说道:“这可不行,既然要真正入我门下,做我飞云观的弟子,便要设坛焚香,祭拜祖师,三跪九叩。” 云燕直起身应道:“是。” 云凤一步迈进来,不待开口,了尘真人先说道:“凤儿,听说你现在跑得很快,竟能凭脚力抓住应灵,是真的吗?” 云凤怔了怔,答道:“是真的,怎么了?” 了尘真人说道:“是真的就好,为师要收燕儿做入室弟子,明天你去跑一趟,先把绍雪叫回来,再去请玉罗香和镜影真人前来观礼。” 云凤蹙眉,问道:“师父,你拿我当应灵使唤啊?” 了尘真人呵呵一笑,答道:“能者多劳嘛。” 云凤扫了一眼,大殿里已经不是摆几个蒲团,而是换成了椅子和茶几。 云凤走过去,云燕站了起来,走到云凤下首的椅边,待云凤坐下后,云燕才坐下。 云凤笑眯眯地搓了搓椅子扶手,了尘真人说道:“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忘尘子要换成这些的,他主事嘛,所以就由着他了。” 季山泉和忘尘子也走了进来,同声唤道:“师父。” 了尘真人说道:“忘尘子,你告诉云凤,是你要换成这些椅子的吧?” 忘尘子答道:“是。” “嗯。”了尘真人很满意地点头。 云凤眯眼一笑,说道:“换成椅子挺好的,我早就看那些蒲团不顺眼了,只不过师父千百年的节俭惯了,我也不好说什么,其实咱们又不缺钱,别说这榆木的家私,就算是楠木或是檀木,咱们也用得起,是吧?师父。” 了尘真人眉梢跳了两跳,问道:“你还有事儿吗?” 云凤笑眯眯地反问道:“师父你烦我呀?我还没吃晚饭呢。” 了尘真人说道:“上伙房吃去。” 说话间,先前去取吃食的弟子回来,捧着食盘,上面只有一只炖盅。 不等到近前,了尘真人拍案斥道:“就拿一盅来,没见你季师叔和云凤师叔回来吗?” 弟子走到近前,将食盘放在桌上,答道:“师祖,原本不知道两位师叔要回来,炖的这一盅参汤是你老自己吃的,因为心疼云燕姑娘,这才让弟子去取来。” 云凤看着弟子,微笑道:“慧灵子,你越发的会说话了。” 慧灵子答道:“多谢小师叔夸奖。” 云凤斥道:“滚,给我弄饭去。” “是。”慧灵子答应一声,面带微笑地转身走了。 季山泉说道:“师父,云燕戴着一个香包,你老给看看。” 云燕恍然忆起季山泉当初说的那句‘回头再说’,此时才明白是这个意思,连忙从怀里将香包掏出来,双手捧到了尘真人面前。 了尘真人微笑着说道:“瞧瞧燕儿,还有凰儿,这才叫尊师重道。” 云凤嗤道:“那好啊,你让她们接你老的衣钵吧。相公,明天咱们就走,接着入世修炼去。” “孽障。”了尘真人白了云凤一眼,翻来覆去地看了香包一会儿,问道:“有什么怪异之处?”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在月光下会生出晕光,还有一股乾坤正气。” “哦?”了尘真人站起身向外走去,所有人跟着。 了尘真人说道:“燕儿不用去了,趁热把那盅参汤喝了。” 云燕看云凤,云凤放缓脚步,拉了一下云燕,轻声说道:“你被冲身,魂魄受损,那盅汤应该不是参汤那么简单,师父让你喝你就喝了吧,别看我跟师父斗嘴,那都是闹着玩儿的,日子长了,你就摸着门道儿的,若非是因为看出你有伤,师父才舍不得分给你东西吃呢。” “哦。”云燕答应一声,停住了脚步。 云凤追着了尘真人向殿外走去。 月光下,香包生出晕光,了尘真人问道:“燕儿是从何处得来这只香包的?” 季山泉答道:“原本是云凤的……” 季山泉把事情说了一遍,了尘真人沉默半晌,轻声说道:“凤儿,这么好的东西,其实应该你自己带在身边。” 云凤轻声说道:“师父,我娘亏待了姨娘,我们家亏待了燕儿,一只香包而已,再好也不过是个物件儿,我连蓬莱仙翁的仙丹都不稀罕,这又算得了什么。” 了尘真人点了点头,说道:“这只香包不是凡间之物,有了它,燕儿至少可以长命百岁。待燕儿归天,你再拿回去也行。” 云凤蹙眉道:“师父,燕儿还这么小,你这话说得真让人心里怄得慌。” “呵呵……”了尘真人一笑,问道:“燕儿的魂魄怎么伤着的?还有,你这气息怎么不对劲儿?” 云凤答道:“这可说来话长了,等我吃了饭,再慢慢跟你老细说吧。” 了尘真人瞪了她一眼,返身进殿。 云凤问忘尘子:“怜玉呢?回来半天了,怎么也不见她出来?” 忘尘子答道:“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怜玉将师父哄得极为开心,师父便教了她一些道法,三月前闭关了,估摸着还得几个月才能出关。” “哦。”云凤点头道:“那就不要打扰她了。” 回到大殿中,了尘真人对云燕说道:“燕儿,这个香包先放在我这里,过些日子再还给你。” 云燕放下汤匙,微微嘟嘴。 了尘真人笑道:“放心吧,我不要你的,这又不是镜影的东西。” 第383章 斗嘴 转过天,云凤先去请了玉罗香和镜影真人,因为这两个人好找,然后才按照了尘真人指引的方向,和季山泉一起去找绍雪。 第二天午后时分,玉罗香到了。申时末,镜影真人也到了。 进殿看见玉罗香,镜影真人蹙眉道:“道兄,你既然请了妖狐,怎么还来请我?” 玉罗香微笑道:“你是说你不配与我同席吗?” 镜影真人脸色一冷,了尘真人说道:“哎呀……镜影,你不要总是这样嘛。” “哪样?”镜影真人转身便走。 了尘真人拿出香包,说道:“我同时请你们两位来,是因为这个东西。” 看到香包,玉罗香眼眸一凝。 镜影真人微微蹙眉,走到玉罗香对面坐下,问道:“谁的?” 了尘真人答道:“原本是凤儿在街市上买的,后来送给了当年相亲的公子,如今辗转得回,给了燕儿。” 玉罗香微笑道:“凤儿是个好孩子,除了山泉,她什么都舍得。” 镜影真人问了尘真人:“道兄,你跟凤儿说清楚了吗?” 了尘真人微一皱眉,轻声嗔道:“我心里最疼凤儿,哪会不说清楚?只是凤儿说,她们全家都亏欠燕儿的,所以一定要把这个香包给燕儿。” 镜影真人说道:“既然你最疼凤儿,把绍雪让给我吧。” 了尘真人白了她一眼。 镜影真人说道:“原来咱们是怕凤儿练成法身晚,样貌和法力与山泉不相当,所以一心想撮合绍雪跟山泉。可如今凤儿不但练成了法身,还吸取了某种异物的精血,又因体内的仙胞,使得法力突飞猛进,你还扣着绍雪做什么?” “胡搅蛮缠!”了尘真人吹胡子瞪眼地斥道:“收徒弟是为了配对儿啊?事儿说完了,我看你也没什么高见,有妖狐姐姐在这儿就行了,你回去吧。” 镜影真人瞪眼道:“你让我来就来,让我走就走?我要等绍雪回来。” 说完,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玉盒,递向慧灵子说道:“慧灵,给我单泡一盏茶。” “是。”慧灵子走到近前,双手接过玉盒。 了尘真人说道:“给我和妖狐姐姐也各泡一盏。” 镜影真人恼道:“你喝也就算了,还给她喝?这是我的茶。” 玉罗香笑道:“当着慧灵的面儿,你这个长辈小气得像个小女孩儿,你羞不羞?” “找打!”镜影真人轰然起身。 了尘真人连忙站了起来,握住镜影真人的手腕说道:“镜影,你都多大了,脾气还这么火爆,坐下坐下,一会儿让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去!”镜影真人抖手甩掉了尘真从的手,白了玉罗香一眼。 玉罗香微笑不语。 慧灵退了一步,转身去泡茶了。 了尘真人说道:“咱们同为修道之人……” “还有妖。”镜影真人别着脸纠正他。 了尘真人无奈,只能重新说道:“咱们都是修道的人和妖,你们就这么年轻貌美,我却老态龙钟,我请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如何能令燕儿驻颜?” 镜影真人说道:“连法身都练不出来,谈何驻颜?” 玉罗香说道:“那倒也不是,世上的凡人尚且有驻颜之术,燕儿虽无道缘,至少还是有福分的。” 镜影真人嗤道:“那就你想办法好了。” 玉罗香一笑,说道:“我倒是可以调配驻颜的丹药,只是不知与你们的道法术力合不合适。” 镜影真人看着玉罗香,眼中划过一丝嘲讽之色。 玉罗香说道:“你可不要想歪了,我调配驻颜丹药,是给那些来拜求仙丹的凡人吃的,我虽然比你大几千岁,可还不用吃什么驻颜的丹药。” 镜影真人嗤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是妖,原本你这模样也是幻化而来的。” 了尘真人说道:“既然凡人能吃,燕儿应该也能吃,那就多谢妖狐姐姐了。” 镜影真人说道:“法遵天道,既然练不成法身,何须驻颜?” 玉罗香淡淡地说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镜影真人嗔道:“我向来不腰疼,也不像你们这么在意样貌。” 玉罗香微笑道:“你天生这般倾城容颜,又修炼得道,当然会说不在意样貌。” 镜影真人一瞪眼,了尘真人抢着大声嚷道:“茶呢?这么半天还没沏好!” 玉罗香微笑道:“了尘,你也不必岔开话题,镜影年纪也不小了,总不会在你观中与我动手,况且,她也打不过我。” “你!”镜影真人又站了起来,将拂尘握在手中瞪着玉罗香。 了尘真人苦着脸说道:“我真是怕了你们了……妖狐姐姐,镜影年纪小,你就不能让着她些。” 镜影真人嗔道:“我用不着一个妖怪让着我!” 玉罗香微笑道:“我凭什么让着她?” 慧灵子捧着茶盘进来,每人手边放一盏,说道:“师祖,两位前辈,茶好了。” 镜影真人冷哼一声,坐下。 慧灵子又说道:“师祖,忘尘子师叔请师祖出去说话。” 了尘真人端着茶碗说道:“让他进来说。” 慧灵子迟疑了一下,见了尘真人垂着眼帘喝茶,但应道:“是。” 片刻后,忘尘子走进来,起手道:“师父,两位前辈。” 了尘真人问道:“什么事?” 忘尘子答道:“师父,弟子无能,恐怕教导不了小师妹,我……打不过她。” 三人同时一愣。 镜影真人问道:“忘尘子,你不是有法身了吗?” 忘尘子答道:“回真人,弟子是有法身了,但武功上还是稍逊小师妹一筹。” 玉罗香微笑不语。 镜影真人看向了尘真人,说道:“最初是我先见到燕儿的,你还没有正式收徒,既然你舍不得绍雪,那就把燕儿给我。” “你有病啊?”了尘真人将茶碗顿在茶几上,斥道:“你怎么总盯着我的徒弟?” 镜影真人嗤笑道:“你的徒弟?我看你这几个徒弟,都是因为季山泉才归到你门下的。你教的徒弟,连凡人都打不过。” 了尘真人皱眉道:“你说忘尘子?他不是我教的。” 第384章 天狗 忘尘子脸现尴尬,躬身道:“弟子告退。” 玉罗香说道:“忘尘子,你不用理会镜影,她是被道界这些老头子宠坏了,说话从不走心。” 忘尘子没敢应声,转身走了。 镜影真人瞪着玉罗香。 了尘真人说道:“好了!都怪我,不应该这么早就把你们两个都请来。” 转而又对镜影真人说道:“镜影,你听好,别打我徒弟的主意,绍雪不会给你,燕儿更不会给你。” 镜影真人白了他一眼,站起身说道:“送我去客房歇息。” 因为不久前应灵跑回来要肉吃,说绍雪要去利州,所以季山泉和云凤一路西行,至渝州后取道北上,赶往利州。 这一日天色将晚,两人快马急驰,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阆州城。 投宿到客栈,吃了晚饭,两人早早上床休息。 也不知是因为想念绍雪,还是因为急着想让云燕行拜师礼,反正云凤赶得很急,几乎是披星戴月,马不停蹄。 “榴榴……榴榴……”夜深人静,古怪的叫声分外刺耳。 季山泉和云凤先后醒来,到窗边推开窗子,漆黑的夜色中一片沉寂,并没有人畜。 云凤恼道:“什么东西,吵人睡觉。” 季山泉轻抚着她的后背说道:“行了,禽鸣兽吼,不是很平常的事吗,生什么气呀。” 云凤嘟了嘟嘴,自打师父说让她去找绍雪,她心里就说不出的别扭,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像是亏欠了绍雪什么似的。 或许,这种感觉,就是娘对姨娘的感觉吧?反正挺不好受的。 “榴榴……”刚回到床上躺下,叫声又传来。 云凤蹭地坐起来,季山泉搂住她笑道:“怎么了?这么点儿事儿,你怎么这么大火气?” 云凰说道:“你们睡吧,我去看看是什么东西,赶走就是了。” 云凤掉着脸,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云凰一笑,说道:“还像小时候一样,一点儿事儿就闹脾气。” “吵嘛!”云凤嚷了一句。 云凰穿窗而出,飘浮在半空中,凝望着夜色。 “榴榴……”叫声又响起,云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飘去。 飘行约四五里,见有一座道观,大殿飞檐之上,站着一只狸,翘首望月,发出‘榴榴’的叫声。 云凰微微蹙眉,这东西的叫声很奇怪,在客栈那边听是这么大动静儿,到了这里听还是这么大动静儿。 难道……是这个东西把自己引来这里的? 可是……为什么要引她来这里呢? 念头还没有转完,突然间眼前一暗,那只狸凌空向云凰扑来。 云凰侧身避开,狸在空中转身,再次向云凰扑来。 月光下,这只狸长着满头纯白色的毛,圆圆的脸因为龇着尖牙而显得有些狰狞,尖利的爪支在外面,泛着淡淡的青光。 云凰始觉惊诧,因为这只狸能从那么远的飞檐上扑过来,就已经很特别了,更特别的是,竟然能在空中转身,于毫于借力之处再次向她扑来,凭此可以断定,这只狸不是凡间的走兽。 云凰再次侧身避开,但这一次,狸不只是蹿过去,还伸出右爪,划向云凰的胸口。 云凰手指微动,缚魂索甩了出去,正打在狸的右爪上。 狸发出一声尖锐古怪的叫声,落向道观之内,消失在夜色中。 云凰又等了一会儿,没再见那只狸出现,便返回了客栈。 第二天云凤醒来,问云凰:“姐,昨晚是什么东西?” 云凰答道:“一只头上长白毛的狸。” 季山泉问道:“是头上长白毛,还是整个头都是白的?” 云凰眨了眨眼睛,答道:“头都是白的。” 云凤问道:“头是白的怎么了?” 季山泉看着她诧异道:“你没读过山海经吗?” 云凤失笑道:“那种荒诞不经的书,谁会……” 云凤顿住,以前可以说‘荒诞不经’,可现在,她都成了书中那种‘荒诞不经’的人了。 云凰说道:“我在观里读过,我想起来了,狸身白首,吠如‘榴榴’,是天狗!” “天狗?”云凤愕然道:“吃月亮那个?那不是神兽吗?” 季山泉失笑道:“吃什么月亮啊,它要真敢吃月亮,嫦娥还不得跟它急呀?那不是等于拆人家的房子嘛。” 云凰嗔道:“上尊仙子,岂可打趣儿,你正经点儿!” 云凤接口道:“就是!” “好好。”季山泉笑着点头。 云凰说道:“那就对了,天狗驱邪避凶,它故意引我去那个道观,想必是因为我是鬼,它想吃掉我。” “什么?”云凤一惊起身,拉住云凰上下查看,问道:“你没受伤吧?” 云凰微笑道:“我没事,它虽然是妖兽,可感觉比应灵的法力弱很多,我只是用缚魂索抽了它一下,它就跑不见了。” 季山泉说道:“那也不奇怪,自从知道天狗能吃邪秽之后,凡人便捕猎豢养,久食世人之食,当然比不了应灵那种自由自在的妖兽。” 云凤问道:“你是说,这只天狗是那个道观养的?” 季山泉点头道:“八成如此。” 云凤想了一下,问道:“要不要找上门儿去?” 云凰说道:“不要节外生枝了,我又没受伤,反倒有可能是我把它打伤了,咱们还是赶紧去找绍雪吧。” 季山泉也说道:“天狗原本是很厉害的妖兽,却被凡人给毁了,你也不用跟它置气,咱们还是办正事要紧。” “嗯。”云凤点头答应。 云凰回到了玉佩中,两人洗漱用饭,会账出城。 过午,两人歇马之时,听到远处传来‘榴榴’的叫声。 云凤蹙眉道:“追来了?这畜生活得不耐烦了!” 季山泉说道:“还有马蹄声。” 云凤静心听了片刻,果然听到了马蹄声。 不大一会儿,远远看到一名道士骑在马上,身前坐着一只白头狸。 到了近前,道士翻身下马,起手道:“两位有礼,敢问两位,近日可否遇到怪异之事?” “有啊。”云凤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说道:“我近日噩梦连连,不仅是睡不安稳,还时常在夜半之时,听到有人对我耳语。” 第386章 利州 清音子带着季山泉回到了北岳观,奉了茶,并没有先说厉鬼的事,而是问道:“季道友,你告诉我,天狗跟着我,是不是毁了?”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道长莫要听我娘子胡说,她不过是想要天狗而已。” 清音子摇了摇头,说道:“道友不必隐晦,单是尊夫人那一掌的力道,我便望尘莫及,更何况你们的年纪还比我小得多。我只想听你一句实话,妖兽虽好,也要得其主方能行其职,能遇见你们,恐怕也是它的机缘。” 季山泉想了一下,说道:“我们修于灵山宝地,自然对天狗的修炼有助益,其实道长也可转投我飞云观。” 清音子摇头,说道:“道友的好意,我心领了,师父将北岳观交给我,我不能弃之不顾。” 季山泉静默着点头。 清音子话锋一转,说道:“还是说说厉鬼的事吧,早些解决,也免得耽误你的事。” 这只厉鬼,名叫骆元香,原本是教坊中一名舞姬,后被城中大户伍老爷看中,重金娶回家中做妾。 但伍家主母善妒,骆元香过门儿不到半年,主母便千方百计地寻了错处,将骆云香乱棍打死。 伍老爷虽然心疼,却也无奈,只能将骆元香厚葬。 谁知尾七不到,骆元香便化为厉鬼,大闹伍宅,险些将主母掐死。 好在当时清音子去得快,将骆元香打伤。 骆元香遁入山林,清音子寻气追踪,但始终未能找到骆元香。不但未能找到,有一次还遇到一只野兽,险些命丧山林。 听完清音子的叙述,季山泉沉默。 骆元香的事有些蹊跷,倒不是说含冤带屈而死的人不应该化成厉鬼,但骆元香这事儿与一般人不同。 其一,骆元香是教坊内的舞姬,教坊女子,皆是奴隶之身,能得伍老爷重金赎身,娶为妾室,即便是被屈打而死,冲着伍老爷的恩情,也不该如此积怨至深。 其二,清音子说了‘厚葬’。时风之下,妾室少有‘厚葬’之事。既然是厚葬,便是伍老爷知道骆元香委屈,所以才会厚葬,以此来化解骆元香的怨恨。 如果这样还能化为厉鬼,这其中应该存有蹊跷之处,就像是戚云娘,却衣受杖,含恨而死,可要不是怜玉撺掇,戚云娘也不会化作厉鬼。 女子多隐忍,尤其是连身家性命都不由自己做主的女子,更不会如此怨毒。 清音子看着季山泉,问道:“道友在想什么?” 季山泉便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清音子沉思半晌,问道:“若是道友当时在场,会如何处置?” 季山泉答道:“道长不必存疑,无论何人,都应当即时驱鬼斥凶,我最多就是想办法问一问缘由而已。” 清音子浅笑了一下,季山泉说得简单,那是给他留情面。 问缘由,先决条件是抓住鬼,抓住之后,还得让鬼愿意说才行。 这句‘问问缘由’听来简单,可真要做起来,对于清音子这种道行的人来说,只怕要难于登天了。 季山泉问道:“咱们进山吧?” 清音子点头道:“好,道友请。” 云凤没走多远,找了个林子将马拴好,然后一路轻烟直奔利州城。云凤不愿意当着清音子的面儿展露她的疾行之力,要不然,让季山泉把马带回去才更合适。 半个多时辰,已经看到了利州城门,云凤缓下步子。 进了城,到客栈打听,四城的客栈跑遍,也没问着绍雪的下落,云凤不禁有些搓火,这死丫头不住客栈的吗? 眼见着天色向晚,云凤心中急躁起来,咒骂道:“死丫头,等我找着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云凰笑道:“好了,街上人也少了,我喊喊她。” 说完,云凰现身出来,高声唤道:“绍雪……应灵……” 迎面走来一个小和尚,眉清目秀,身子单薄,看看云凤,又看看云凰,向云凤合什道:“女施主,敢问你可否知道身边有阴灵?” 云凤起手还礼,答道:“贫道乃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座下弟子,黑云凤,这位是我姐姐云凰,我们在找人。” 小和尚恍然道:“原来如此,打扰了。” 说完要走,云凤唤住他:“小师傅,你可见过一位年轻貌美的道姑?” 小和尚双手合什,垂目答道:“年轻的见过,至于皮相,小僧不敢妄言。” 云凤翻了个白眼儿,问道:“可知那道姑往那里去了?” 小和尚答道:“许是在平意观挂单。女施主若要去,从此处前行两个街口,转西再走三个街口,左首便能看到平意观的殿角了。” 云凤起手道:“多谢小师傅。” “女施主不必客气。”小和尚说完便走,走了两步又回来,说道:“天色已晚,女施主孤身一人,多有不便,小僧愿送女施主前往平意观,不知可否?” 云凤微笑着答道:“如此多谢了,敢问小师傅法号?” 小和尚答道:“女施主唤小僧慧净便好。” 云凤说道:“多谢慧净小师傅。” 慧净浅笑了一下,当先向前走去。 到了平意观门口,慧净说道:“就是这里,请女施主询问,若所寻之人不在此观,小僧再送女施主去客栈落脚。” “好。”云凤刚答应一声,黑影一闪,应灵跳到了云凤肩头上,大声叫道:“姐姐!” 云凤满脸喜色,按着它在脸上蹭了又蹭,看到绍雪面带微笑地迈出了门槛儿。 “师姐。”绍雪拉住云凤的手。 云凤斥道:“死丫头!为什么不住客栈,害我这通好找!” 绍雪眯眼一笑,看了看,问道:“师兄呢?你自己来的?” 云凤说道:“待会儿跟你说。” 转而向慧净说道:“慧净小师傅,多谢你了。” 慧净合什道:“女施主客气了,小僧告辞。” 绍雪淡淡地问道:“慧净,那只厉鬼,你度化了吗?” 云凤一愣,问道:“你们认识?” 慧净垂目答道:“尚未度化。” 云凤问道:“什么事?” 绍雪说道:“是这么回事……” “先别说了。”云凤打断她,说道:“跟我走,阆州有事,师兄留在那儿了。” 第385章 欺诈 季山泉皱着眉头瞪她,云凤全当没看见。 道士说道:“你们二人身上鬼气很重,恐怕是被厉鬼缠身了。” “真的呀!”云凤惊叫着阻止了季山泉开口,扯着季山泉嚷道:“相公,我印堂发黑吗?” 季山泉皱眉看着她,道士却说道:“是啊,两位身上鬼气极重,但却印堂红亮……” 云凤扭脸看着道士问道:“是吗?为什么呀?听说被鬼缠身的人,都是印堂发黑的。” 道士皱眉想了一下,对天狗说道:“你找一找。” 天狗抬起头看向云凤,云凤咋呼道:“这是什么呀!它能通人言吗?是妖怪吗?” 道士说道:“你不要害怕,这是天狗,是一种可以驱邪避凶的妖兽。” 云凤惊诧道:“是吗?那你把它卖给我吧,我带着它,就不怕被鬼缠身了。” 季山泉和云凰这才明白,云凤这般装疯卖傻,是看上了天狗。 道士皱眉,刚要说话,云凤又说道:“道长,你慈悲济世,可怜可怜我吧,要不,你把缠我的鬼抓走也行。” 季山泉手藏在袖子里,掐上法诀,隔空给宿魂玉下了封印。 道士的眉头皱得更紧,双手掐诀,冲着云凤念了一段咒,然后说道:“或许是我看错了,打扰了。” 说完对天狗说道:“错了,跟我走吧。” 天狗却盯着云凤不动。 道士皱眉道:“天狗,跟我走。” 天狗抬起前爪,按在云凤的小腿上。 云凤俯身将天狗抱了起来。 道士惊道:“不可!” 但随即愣住,因为天狗很温顺地伏在云凤的怀里,还伸出舌头舔了舔云凤的手。 道士愕然道:“天狗性情暴戾,竟能对夫人如此温顺,看来它与夫人有缘……既然如此,夫人便带着它吧,或可免遭横祸。” 云凤脸上一阵发烧,看向季山泉。 季山泉起手说道:“道长恕罪,我们是藏龙山飞云观的弟子,师承了尘真人,天狗所找的鬼,是我另一位娘子。” 道士脸上浮起愠色,云凤抢着问道:“道长,可愿转投我飞云观?” 道士沉着脸说道:“请夫人将天狗还给贫道。” 云凤抱紧了天狗,说道:“你刚才说了,让它跟着我的。” 道士怒道:“那是因为夫人欺诈在先!” 季山泉说道:“云凤,把天狗还给道长。” “不!”云凤退了一步,说道:“妖兽识主,天狗跟着他就毁了。” 道士怒道:“什么叫毁了?你们有什么本事,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云凤说道:“我跟你比试一局,如何比试由你来定。如果你赢了,我给你磕头陪罪,如果我赢了,天狗归我,我再给你一千两银子当补偿。” 道士气得二目圆睁,眼见云凤还是个少女的模样,竟敢说出这般瞧不起人的话来,立时叫道:“好!我跟你比试!我也不用你磕头陪罪,本尊还不至于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 云凤眯眼一笑,说道:“道长别恼嘛,你别瞧我年纪小,实则修道这种事,是要讲天分的。” 云凰斥道:“凤儿,你少说两句吧。” 道士气得脸色铁青,手按剑柄,云凤又说道:“比武功啊?其实我道法最弱。” 道士刚一瞪眼,就见云凤手掌一翻,地面上立时尘土飞扬,现出一枚入地三寸的掌印。 道士倒吸一口冷气,震惊地看着云凤。 云凤笑眯眯地说道:“我还是给你钱吧,要是嫌一千两太少,你开个价,只要不是太过分,我绝不还价。” 道士皱眉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凤答道:“我师父是了尘真人,我爹是卫国公。” 道士沉默。 云凤说道:“我不会白抢你的,我说了给你钱,也可以引见你拜入飞云观,你年纪也不大,长得也不错,我师父应该不会嫌弃你。你能抓到天狗,想必道法也不会太低,说不定将来还能修成法身呢。” 道士的眼神有些迷茫。 云凤又说道:“请教道长道号。” 道士眨了眨眼睛,理了下思路,答道:“贫道,号清音子。请教两位……如何称呼。” 清音子原本也想说‘请教道号’,但随即想起这两人是夫妻,那就应该是俗家弟子。 季山泉答道:“我叫季山泉,这是我娘子云凤。” 清音子想了一下,对季山泉说道:“既然是同修,贫道有一事相求。” 季山泉刚要应声,云凤先说道:“天狗归我,有求必应。” 清音子皱眉,但她是女子,也不便与她争较,便说道:“只要天狗愿意跟着你,我不阻拦,我也不要你的钱。” 云凤抚着天狗的头问道:“你愿意认我为主吗?” 天狗看着云凤,眼神里流露着不舍,但片刻后跳到地下,蹲在了清音子身边。 云凤蹙眉嘟嘴。 季山泉说道:“妖兽又不是人,岂会见异思迁?应灵跟你那么亲,最后不是也要陪着绍雪去历练吗?” “是啊!”云凤嚷道:“所以我才想要一只自己的妖兽嘛!” 转而又问清音子:“你在哪儿抓的?” 清音子答道:“不是抓的,五年前我上山采药,路遇天狗,当时它奄奄一息,我便把它带回观中。” 云凤没了话,救命之恩,难怪天狗不跟她。 季山泉问道:“道长,你方才说有事,什么事?” 清音子答道:“城东山中有一只厉鬼藏伏,每有砍柴之人遭其戕害,但贫道法力低微,想请两位援手。” 云凤蹙眉道:“厉鬼又不是山精石怪,怎么会藏伏在山中?” 清音子叹了口气,答道:“说来话长……” “你先别说。”云凤阻住他,转脸对季山泉说道:“你留下还是我留下?” 季山泉想了一下,答道:“我留下吧,你找到绍雪后,让应灵来知会我一声。” “好。”云凤点头答应,向清音子起手道:“我另有别事,先行告辞。” 清音子一愣,云凤已经翻身上马。 天狗冲着云凤叫道:“榴榴……” 云凤看了看天狗,叹了口气,策马远去。 “榴榴……”天狗追出一段路,人立起来,望着云凤远去的背影。 第387章 重聚 绍雪扯住她说道:“师姐,天色晚了,明天再上路。” 云凤说道:“不晚,我背着你,一个时辰就跑到了。” 绍雪一惊,愕然说道:“师姐,你现在这么厉害?” 云凤眯眼一笑,答道:“是福是祸还不好说呢。” 慧净说道:“既然道长的师姐有神行之术,道长不妨先去忙别的事。” “哼。”绍雪白了慧净一眼,对云凤说道:“师姐等我一下,我去跟观主说一声。” 季山泉跟着清音子来到山林边,问道:“道长,骆元香的尸骨也葬在这里吗?” 清音子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季山泉点了点头,又问道:“骆元香的生辰八字知道吗?” 清音子摇头,答道:“教坊出身的女子,多不知其生辰八字。”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道长于此阴气极重的山林中搜寻骆元香,靠的全都是天狗之能吧?” “的确如此。”清音子点头,解释道:“我原本也想用骆元香的尸骨将其命魂招来,但伍老爷不肯。” 季山泉不解道:“为何不肯?” 清音子摇头,答道:“不知道。” 季山泉不再发问,跟着天狗往林中走。 天色逐渐地暗了下来,林中也不见月光,天狗突然躬起了身子,喉咙里发出低吼声。 清音子手按剑柄,警惕地四处查看。 “哈!”应灵突然出现在树枝上,怪笑道:“姐夫,有没有吓你……” 天狗猛然向应灵扑了过去,应灵一爪子将天狗打落地下,随即冲下来揪住天狗后脖子上的皮毛。 “应灵!”云凤大喝一声。 应灵稍一迟疑,天狗猛一甩头,将应灵甩飞了出去。 云凤又喝道:“天狗!它是我师妹的妖兽!” 天狗没有再追过去,却盯着应灵呲牙。 应灵一个翻身落地,随即跳到绍雪肩头,冲天狗骂道:“蠢货,里外人都分不清!” 绍雪看着季山泉,唤道:“师兄。” 季山泉微笑点头。 清音子愕然看着云凤,问道:“夫人,你……从利州回来?” 云凤答道:“是啊,我还顺便把马放到你的道观里了。” 清音子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云凤,问道:“你骑得是何种宝马?” 云凤笑而不答。 应灵冲天狗嚷嚷:“天狗,你倒是应个声儿啊。” 清音子看着应灵,说道:“天狗不会说人言。” 应灵眨了眨眼睛,突然放声怪笑,而且是笑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榴榴……榴榴……”天狗叫得很大声,明显很愤怒。 天狗一叫,应灵笑得更凶,直接从绍雪的肩头载了下来,被绍雪接住。 看到天狗的神情很委屈,云凤拍了应灵一下,斥道:“闭嘴!” 清音子也是一脸尴尬,问季山泉:“季道友,天狗应该会说人言吗?” 不等季山泉答话,应灵抢着说道:“不能说人言还能算妖兽吗?那跟寻常走兽有什么分别?” 绍雪斥道:“你闭嘴!再不闭嘴,没肉吃!” 应灵嗤了一声,说道:“仙子姐姐给的金子,你都拿去救济穷人了,我早就没肉吃了,你穷得连客栈都住不起。” 绍雪将它丢向云凤,恼道:“嫌我穷,跟着师姐吧。” 季山泉说道:“好了,别闹了,先办正事儿,这些小事儿,回去再说。” 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说道:“咱们这么多人,还带着两只妖兽,除非骆元香失心疯了,否则绝不会露面的,咱们还是先回去合计一下吧。” 应灵蹲在云凤肩头,不满地说道:“姐夫,你不要把我跟那个东西混为一谈,它也能算是妖兽吗?” 季山泉说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清音子说道:“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了。” 季山泉看云凤,云凤说道:“我不要睡野地,我累了一天了。” 季山泉对清音子说道:“走吧,能回去。” 进城的时候,云凤抱着天狗,和绍雪先后跃上城墙,然后伸出一只手晃了晃。 季山泉托着清音子,一跃上了城墙。 清音子回头看了一眼,两丈来高的城墙呀!托着一个人,就这样跳了上来,而且还气定神闲。 一路躲避着巡夜的官兵,四人回到了北岳观。 清音子先命人打扫客房,又让人去准备茶点,之后对云凤说道:“夫人,你把天狗带走吧。” “什么!”应灵先蹿儿了,嚷道:“那是个什么东西!连话都不会说,要它……呃……” 云凤一把攥住应灵的脖子,斥道:“你给我闭嘴,否则接下来的日子就别想吃肉了!” 天狗人立起来,扒着清音子的大腿面儿。 清音子叹了口气,说道:“天狗,我救了你的命,你也陪了我五年,也算报恩了,你既然是妖兽,就应该跟着出世修炼的高人。他们就是出世修炼的高人,而你也喜欢云凤夫人,你就跟她走吧。” 天狗跳上清音子的大腿面儿,蜷缩了起来。 清音子有些不太习惯,抚了天狗两下,说道:“下去吧。” 云凤问应灵:“你是怎么会说话的?” 应灵答道:“我自己修炼的。” “真的?”云凤说道:“你要是骗我,不但没肉吃,还要打屁股。” 应灵斜了天狗一眼,答道:“食人精血。” 云凤蹙眉,说道:“这可不行。” 绍雪说道:“有什么不行的?再碰上恶人,就让天狗吃掉。” 天狗和清音子一同震惊地看着绍雪。 绍雪微觉尴尬,笑了笑,没再说话。 云凰说道:“我在观中读过一本古书,书上记载,说是妖兽的主人,可以用自己的血喂养妖兽。” 云凤说道:“这个倒可以。” 清音子看了看绍雪,又看了看季山泉,问云凤:“夫人在跟谁说话?” 云凤答道:“我姐……鬼。” 清音子垂了眼帘,他居然连鬼都看不见。 季山泉说道:“道长,我另一位娘子是鬼灵,比厉鬼还要厉害许多,又学了正宗道法,嗯……她不想让你看见她。” 清音子更加尴尬,人家不想让他看见,他就看不见,可见自己的道术修得有多差劲! 云凰说道:“相公,你还不如不解释。” 第388章 事有蹊跷 云凤满脸兴奋地对天狗施结缘印。 可是……结缘印并没有生成。 云凤愕然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季山泉皱眉,结缘印没有生成,只有两个缘由,一是天狗不是妖兽,这个当然不可能。 二就是……云凤不能做妖兽的主人。 云凤对季山泉说道:“相公,你试试。” 季山泉答道:“这个怎么能随便试呢?试不成倒罢了,试成了,我就是它的主人了,你自己再试一次。” 应灵怪笑两声,说道:“它连话都不会说,根本就不是妖兽。” “闭嘴呀!”云凤瞪着应灵斥道:“作死啊?” 见云凤真的生气了,应灵连忙缩进绍雪怀里蜷缩起来。 云凤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天狗也是眼神茫然。 云凤恼道:“相公!你试一下,你做它的主人也是一样的!” 季山泉无奈,只能伸出手,让天狗咬住自己的手指,与天狗血脉相通,而后掐诀念咒,天狗的额头上亮起金色的印记,随即隐没。 “啊……”云凤突然捶着桌面大声尖叫,吓了清音子一跳! 季山泉对清音子说道:“道长见谅,我娘子年纪小,孩子心性,她没有做成天狗的主人,心里不痛快。” “无妨。”清音子心里更不痛快,原来妖兽还要结缘,还要喂养,难怪当时云凤说天狗跟着他就毁了。 应灵跳到云凤肩头,说道:“姐姐,你还有我呢。” 天狗一跃,跳到了云凤怀里。 应灵指着天狗斥道:“下去!你给我滚下去!” 天狗躬着身子冲应灵龇牙,应灵嚷道:“认了主有靠山了?你主人是我姐夫,你下去,削你啊!” 云凤失笑,一手按着应灵,一手搂着天狗,说道:“应该给天狗起个名字。” 应灵嚷道:“起什么名字,我不是就叫应灵吗?它就应该叫天狗。” “别吵!”云凤弹了一下就应灵的额头,对季山泉说道:“天狗的叫声听着像‘榴榴’,以后就叫它榴榴好不好?” “好。”季山泉点头。 绍雪微笑道:“师姐,为什么它们都喜欢你呢?”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可能是因为我体质至阴,又吸取了怪物的精血,我现在也算是一种妖兽吧。” 绍雪一愣,她本来是想逗云凤开心的,没想到会引出云凤这样的感慨。 季山泉说道:“不要乱想。” 云凤看着他问道:“我有乱想吗?如果是我乱想,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做不成榴榴的主人?” 季山泉抬手挠了挠额头。 绍雪连忙岔开话题:“师兄,骆元香是怎么回事?” 云凤嗤了一声,白了绍雪一眼,抚着天狗不再说话。 季山泉把骆元香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我觉得应该先去找伍老爷。” 清音子说道:“伍老爷不是很好说话。” 云凤说道:“他不好说话?不是他家闹厉鬼吗?” 清音子答道:“我把骆元香驱走之后,他家里就没事了。” “呵呵……”云凤笑,说道:“明天去他家看看。” 转过天,一行人来到伍宅门前。 清音子上前对门房儿说道:“通传你家老爷一声,就说贫道为骆元香一事,要面见伍老爷。” 门房儿打发小厮去通传,一会儿工夫,小厮回来,与门房儿耳语了几句,门房儿对清音子说道:“道长,我家老爷说了,捉鬼是你们道士的事,跟我们俗人没关系,我家老爷既没有要说的,也不想知道,道长请回吧。” 云凤嗤笑道:“竟有这样的事,你家出的厉鬼,倒成了别人的事。那好,你告诉你家老爷,从此刻起,骆元香的事我们不管了,要是过两天骆元香再回来闹腾,可别到北岳观去请我们了,我们嫌麻烦。” 门房儿也不应声儿,云凤看季山泉,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走吧。” 找上门吃瘪的事也不是没遇上过,但像伍老爷这样连面儿都不见的,还是头一回。 转过街角,季山泉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我在这儿盯着。” 云凤说道:“我陪你。” 季山泉笑道:“又不是打架,我就是想瞧瞧他们家有没有动静儿,应灵留下就行了。” “又是我?”应灵嚷道:“你都有侍兽了,怎么还找我?” 季山泉答道:“榴榴不会说话,万一有事,它怎么报信儿啊?” 应灵指着榴榴骂道:“你个废物!光吃肉不干活儿!有了你还得用我!” 绍雪斥道:“用你怎么了?你没吃肉啊?趁着你还有用,多干点儿活儿吧,等榴榴会说话了,也就不用你了!” 季山泉和云凤对视一眼,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绍雪这话虽然是斥责应灵,但肯定也是因为心有所感,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云凤说道:“应灵最乖了,就算将来榴榴会说话了,谁也不能把应灵忘了。” 应灵接口嚷道:“就是!” 绍雪猛然醒悟,连忙说道:“师姐,我不是……” “相公。”云凤抢着打断了她的话,对季山泉说道:“那我们先回去了。” 而后拉住绍雪的手,说道:“走,回去跟我说说,你历练的时候都碰见什么事儿了。” 绍雪急道:“师姐,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呀?”云凤看着她问道:“咱们在一起几经生死磨难,还有什么事是需要解释的?” 云凤拉着绍雪走了,应灵说道:“姐夫,在外面盯着多累呀?我进去看看。” 季山泉问道:“你知道看什么吗?” 应灵看着季山泉的侧脸,问道:“看什么?” 季山泉笑了一下,答道:“就是不知道应该看什么,所以才在外面盯着呀。” 应灵钻到季山泉衣服里,说道:“你盯着吧,我睡会儿。” 回到北岳观,云凤拉着绍雪回了客房,坐在榻上说道:“先跟我说说,慧净是怎么回事。” 绍雪答道:“一个蠢秃驴。” 云凤笑道:“你怎么骂人呢?人家可是佛门弟子,你这样骂人家不好。” 绍雪嗤道:“我管他是什么东西!” 第389章 苟宅 绍雪初到利州之时,因为身上的钱不多了,便到平意观挂单,住了两日,来了一位姓苟的老爷,说是家宅不宁,请平意观的观主无尘道长去相宅。 也不知是嫌绍雪白吃白住,还是想试探绍雪的本事,无尘道长叫着绍雪一道去了苟老爷家。 云凤忍着笑,这个姓氏真不好。 苟老爷家阴气极重,不仅如此,还有浓烈的腥气。 不过无尘道长倒不怎么在意,直接进了门。 云凤愕然道:“你不会也哪着进去了吧?” 绍雪摇头,说道:“我没进去,我叫住了无尘道长。” 绍雪对无尘道长说道:“道长,这座宅子阴气极重,还有浓烈的腥气,咱们还是先在外面看一看。” 无尘道长呵呵一笑,对苟老爷说道:“这位小道友说她是飞云观的,‘出世’修炼,经文背得滚瓜烂熟。” 云凤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绍雪解释道:“挂单呢,其实就是借住,而且管吃管喝不收钱。但人家不会随便让你住的,总得问你一些问题,随便捡几段经文要你背一背,否则你买套衣冠,跑去人家观里白吃白喝怎么办?” “哦。”云凤眨了眨眼,突然恼道:“他这话什么意思?找打啊!” 绍雪眯眼笑道:“你别恼呀,听我说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绍雪当时也没争辩什么,跟着无尘道长进了门。 云凤斥道:“你永远都是这么没脾气!” 绍雪嘟嘴道:“你再这样,我不说了。” 云凤抬头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斥道:“你就跟我顶嘴行。” 进了宅子,阴气越发的重了,绍雪身上都开始发冷。 云凤又打岔道:“对了,我一直觉得不对劲儿,巫阳和侍剑呢?” 绍雪看着她叹了口气,答道:“侍剑上一次伤得很重,巫阳助他调理,我出来时没有带他们。” 云凤点头,说道:“接着说。” 绍雪斜睨着她不说话,云凤眯眼笑道:“我不打岔了,你接着说吧。” 绍雪说道:“我口干。” 云凤下了榻,倒了杯茶端给她,说道:“喝了快说。” 绍雪喝了一口,说道:“不许打岔了啊。” 云凤应道:“好了,不打岔了。” 绍雪跟着无尘道长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儿,无尘道长对苟老爷说道:“阴气是有些重,不过没什么大事,贫道布个生阳阵冲一冲就好了。” 绍雪蹙眉,还没开口,苟老爷先说道:“道长,不光是阴气重,我儿子也有点儿不对劲儿。” 无尘道长说道:“无妨,待生阳阵发动,驱散阴气,自然就好了。” 而后,无尘道长让苟老爷打发下人去准备五色豆,还有公鸡。 一切准备就绪,无法道长看着绍雪微笑,说道:“小道友,不如你来做法布阵吧?” 绍雪答道:“这种阵,我不会布。” “呵呵……”无尘道长走到法案后面,说道:“还是年轻呀,今日贫道便将此阵之布法,传授与你。” 绍雪应道:“多谢道长。” 绍雪是真心感谢无尘道长。因为这种低级阵法,绍雪真的是不会布,而且绍雪相信,师兄肯定也不会布,学来多少都会有好处的。 无尘道长将鸡杀了,倒提着控出半碗鸡血,一边将鸡血用羹匙浇到五色豆上,一边说道:“此阵名为五行生阳阵,北方为水,南方为火……” “你们是什么人?”一名脸色青白,神态冰冷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苟老爷连忙喝斥道:“不得无礼!这两位道长是为父请来相宅的。” 随后又对无尘道长说道:“道长恕罪,这是犬子孝仁。” “犬子狗笑人?哈哈哈哈……”云凤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绍雪愣了一下,随即才想明白,也是忍俊不禁,说道:“师姐你真坏,我都没想到他这个名字还有这般引申之意。” 两人笑了一会儿,绍雪接着说。 苟孝仁几步走到法案前,一抬手便将法案掀翻。 无尘道长始料未及,被泼了一身鸡血,正要发怒,苟孝仁一伸手便掐住了无尘道长的脖子,将无尘道长举了起来。 绍雪手掐法诀,击在苟孝仁心口。 苟孝仁倒飞而出,摔在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眼神大变,盯着绍雪问道:“你是什么人?不是这道士的徒弟吗?” 绍雪傲然答道:“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座下弟子,拓跋绍雪。” 这句话,绍雪在挂单的时候也说过,当时无尘道长只是微微一笑,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飞云观在哪儿,也没听过什么了尘真人的名号。 然而此时再听到这句话,莫名的有一种不容冒犯的威严! 刚才无尘道长被掐住脖子,无论如何运气捶打,都不能动之分毫,苟孝仁的手臂婉如浑铁一般,却不想竟被绍雪一掌击飞! 苟孝仁嚎叫一声,向绍雪冲来。 绍雪挥手掷出四张符,落在地上,随后手中暗扣一张土符,一掌击在苟孝仁胸口,将苟孝仁打回四张符围成的空地中。 “啊……”五张符同时亮起金色晕光,苟孝仁浑身颤抖着嚎叫,一缕黑气从他脑后泥丸穴升出。 无尘道长震惊地看着那五张符,喃喃道:“这是……以符力布成的五行生阳阵?” ‘嗡’的一声剑鸣,绍雪拔出了泰阿剑,五彩光华陡升,无尘道长惊道:“神兵!”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浑厚响亮,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穿着泥色僧衣,脚蹬灰色罗汉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小和尚挡在苟孝仁身前,向绍雪合什道:“道长,小僧慧净,敢请道长先收了神兵。” 绍雪说道:“小师傅,你回头看看。” 慧净并不回头,依然合什说道:“小僧知道,这位施主被厉鬼附身,此时厉鬼已被道长打出了这位施主的肉身。” 绍雪问道:“既知是厉鬼,因何阻我?” 慧净答道:“敢问道长,要如何处置厉鬼?” 绍雪答道:“若听我劝告,便送其往地府受罚,若不听我劝告,便除灭它。” 慧净说道:“不可。” 第390章 找坟 绍雪冷哼一声,说道:“小和尚,何为‘不可’?” 慧净答道:“所谓厉鬼,乃积怨至深而使心性迷亂,道长若只是将其送往地府,不解其怨,纵是身受万般劫苦,也是一样不会开悟悔过。” 绍雪说道:“我只管驱离或除灭,余事自有地府幽判处置。” 眼见苟孝仁头顶的黑气凝聚成一只面目狰狞的厉鬼,绍雪不再理会慧净,提剑指着厉鬼喝道:“本尊送你去地府受罚,你若不肯,本尊便灭了你!” 厉鬼咆哮道:“臭丫头!有本事放开我!” 绍雪冷哼一声,一剑挥向厉鬼,剑气化作一只火鸟,呼啸着向厉鬼飞去。 慧净突然起在半空中,剑气正中慧净前胸。 绍雪一惊,却看到慧净的周身溢出一层淡淡的金光。 绍雪怒道:“臭和尚!你居然维护厉鬼?你是哪个庙的妖僧?” 慧净答道:“道长,请准小僧度化这只厉鬼。” 绍雪手腕一转,慧净连忙说道:“道长息怒,不要再打了,小僧受不住了。” 绍雪斥道:“受不住就闪开!” 慧净落回地下,躬身道:“求道长慈悲,准小僧度化这只厉鬼。” 绍雪看着他运气,合着不能真把他先打死,但看他这股子倔劲儿,恐怕宁死也得护着这只厉鬼。 绍雪问道:“你要如何度化?” 慧净答道:“请道长许我八十一天……” 绍雪斥道:“你何不说八十一年更稳妥些?” 慧净沉默了一下,说道:“那便九九八十一个时辰吧。” 绍雪哼道:“七天!你若度化不了,便由我处置,你再不可插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慧净应道:“多谢道长。” 听完绍雪的讲述,云凤问道:“厉鬼呢?他拘走了?” 绍雪摇头,答道:“还在苟家。” 云凤噗嗤一笑,绍雪含笑嗔道:“师姐,背后笑话人不好,损功德的。” 云凤嗔道:“你没笑?” 而后又问道:“那……那位苟老爷愿意啊?” 绍雪答道:“当然不愿意了,可跟我没关系,是那个小秃驴要度化厉鬼,我不准他破我的阵法,否则我就跟他没完。” 云凤蹙眉道:“那晨起到午后这几个时辰,他有办法让那只厉鬼不受阳气熏蒸?” 绍雪想了一下,答道:“应该是吧。” 云凤想了想,问道:“今天是第几天?” 绍雪答道:“第三天。” 云凤蹙眉,说道:“那这边儿的事儿要抓紧办了。” 绍雪眯眼一笑,说道:“不管他,当时我是没事做,才给他定了七天的时间,现在又跟你和师兄在一起了,手边还有事要办,那个小秃驴愿意度化,就让他度化去好了。那儿的事我不管了,这里的事情办完,咱们赶紧回山,云燕还等着拜师呢。” 云凤答道:“燕儿不急,我出来的时候,师父就已经开始教她修炼了,拜师只是个过场儿而已。” 绍雪微笑道:“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掌灯时分,季山泉才回来,云凤去给他热了饭菜,看着他吃完之后才问道:“你盯了一天,想干什么?” 季山泉轻声答道:“其一,我觉得骆元香不应该变成厉鬼。其二,清音子连云凰都看不见,如何能打伤厉鬼?其三,厉鬼只是受伤逃离,为什么伍家一味躲闪,不仅不担心厉鬼卷土重来,连清音子的面儿都不肯见。” 云凤想了想,说道:“是有蹊跷,可你一整天盯在他们家大门口儿有什么用?” 季山泉答道:“我在查控他们家的气息。阳宅在白天的时候,因为活人在里面活动,所以阴阳气息的变化很大,不过他们家的后宅,气息变化却不大,一般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有病人卧床不起,要么就是没有人,或者是白天不能活动。” 云凤问道:“你是说血族还是鬼?” 季山泉想了一下,说道:“我怀疑是鬼上身,不会是血族,毕竟清音子已经跟厉鬼交过手了。” 云凤摇了摇头,说道:“听你刚才那么说,我现在觉得清音子打伤的那个不是什么厉鬼。” 季山泉说道:“是与不是,我都不想冒然处置,明天咱们先想办法找一找骆元香的尸骨埋在哪儿。” 绍雪问道:“那怎么找啊?姓伍的连面儿都不见,肯定也不会告诉咱们。” 云凤说道:“你傻啊,姓伍的自己扛着棺材去下葬啊?不用请人的?” 绍雪恼道:“你总说我,幸好我没跟着你一道历练。” 云凤笑着搂住她说道:“你本来就傻嘛。” “你还说!”两人嬉闹成一团。 季山泉说道:“你们小点儿声儿,这是人家的道观,庄重些。” 转过天,三人先去了棺材铺,向掌柜的打听伍家出殡的事。而后又按照棺材铺掌柜的指引,找到了当天抬棺下葬的人。 好在伍家闹鬼的事,这些专作白事的人都知道,又有清音子在场,所以问到了骆元香下葬的地点。 走到无人处,清音子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友,你不是想私自开棺吧?” 季山泉答道:“我只是想招骆元香的魂。” “哦。”清音子暗自松了口气。 下半晌,一行人找到了骆元香的坟,季山泉站在坟前晃着了招魂符,一会儿工夫,一只女鬼出现在坟头,看着季山泉问道:“道长唤奴家前来,所为何事?” 清音子斥道:“你化为厉鬼作祟,竟还问何事?” 季山泉三人一同摇头,如果这只女鬼是骆元香的话,那就更不对了,因为这只女鬼可不是新亡之魂。 骆元香看着清音子,微微蹙眉道:“道长之言,令奴家惶恐,奴家身死数载,一直在鬼道受罚,何时化为厉鬼作祟了?” 清音子一愣,想了想问道:“你姓甚名谁?” 骆元香答道:“奴家姓骆,名元香。” 清音子皱眉道:“你不是给伍老爷做妾了吗?” 骆元香一脸茫然。 云凤说道:“清音子,没有你这么问话的,你还是别问了。” 第391章 一张皮 季山泉问骆元香:“你是怎么死的?” 骆元香地答道:“被一名将军用各种手段折磨死的。” 季山泉问道:“何时死的?” 骆元香答道:“两年零七个月之前。” 清音子皱眉道:“你不恨吗?” 骆元香摇头,依旧平淡地答道:“刚死时恨,但到了地府过堂,知道善恶终有报,我就不恨了。” 季山泉又问道:“你因何事罚入鬼道?” 骆元香沉默了片刻,答道:“生前作孽,我有一名小童,服侍我梳妆,只因不小心摔坏了我的玉镯,我便用钗头扎她,她慌不择路,从楼梯上滚落,摔死了。” 季山泉想了想,如果她两年多以前就死了,那就不应该是死在这里,问道:“你死于何处?” 骆元香答道:“教坊之内。” 季山泉问道:“哪里的教坊?” 骆元香答道:“京城。” 季山泉点了点头,这是厉鬼附身之后,将她的尸骨带来了这里。不过这只厉鬼也是够凶的,竟然可以支撑两年多的时间,令尸身不坏。 季山泉说道:“你回去吧。” 骆元香微微福身,消失不见。 清音子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友,难道是厉鬼借尸还魂,足足支撑了近三年的时间,而令尸身不坏?” 季山泉没有立刻回答,因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有这么高的法力,厉鬼又何必要附身呢? 另外,附身做舞伎,图什么?厉鬼都是有怨有仇的,难道唱歌跳舞也能报仇?又或者,只是执念使然?可这样的执念,未免也太过离谱了吧? 季山泉说道:“我想开棺验尸。” 清音子惊道:“这样不好吧!” 季山泉说道:“今天开棺,都不一定能看出什么来,如果再拖几天,那就真的不用看了,恐怕要想知道真相,就只能指望着厉鬼告诉咱们了。” 清音子点了点头。 云凤说道:“不用开棺吧?让绍雪开慧眼看看不就成了?” 清音子一惊:“慧眼!” 没人理他。 绍雪摇头道:“不行,看不真切,这是验尸,要仔细才好。” 季山泉四下里踅摸,云凤说道:“找铲子呀?我回观里给你拿去。” 说完一晃身就不见了,不到一刻钟又回来了。 清音子咽了口干沫儿,有点儿后悔自己拒绝了季山泉的邀请,其实应该拜入飞云观门下才对。 但漂亮话已经说出去了,这会儿要是再改口,就算能拜入飞云观,这脸面上也着实不好看。况且,看人家艺高法强,那可能是人家天生带来的,自己就算拜入门墙,也未必就能练成这样的本事。 季山泉挖开坟,用铁铲撬起棺材盖,然后伸手进去,像掀寻常箱子盖一样,掀起了厚重的棺材盖。 清音子突然很想回北岳观,从此后不问世事,潜心修道。 绍雪说道:“还真就一张皮呀?” 云凤掐她脸,斥道:“死丫头!看见了不说,非得让师兄挖坟?” 绍雪打了云凤一下,嗔道:“疼!我说了要看仔细嘛。” 清音子心里舒坦了一些,好歹他们这些人,被人掐脸的时候也会觉得疼。 云凤和绍雪打闹,季山泉却一脸沉重。 重新盖上棺,季山泉默默地填土。 云凤和绍雪闹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儿,便歪着头看着季山泉的侧脸,问道:“相公,你怎么了?” 季山泉板着脸答道:“没事。” 一句‘没事’,云凤、云凰、绍雪,包括应灵的心都提了起来。因为季山泉从来不曾板着脸说‘没事’。 清音子问道:“只有一张皮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罗刹鬼?” 季山泉答道:“有可能。” 清音子点头道:“如此说来,是罗刹鬼披了骆元香的皮,那被我打伤的就应该是罗刹鬼。季道友,咱们还是应该去山林里搜寻,将其除掉。” “嗯。”季山泉点头。 云凤和绍雪一同蹙眉,都看向云凰。 云凰在观中读的奇书最多,而且云凰说话,清音子听不见。 云凰神色凝重地说道:“世人只知有罗刹鬼,却不知道罗刹鬼的厉害。罗刹鬼是真正的鬼族,居于地府之下的幽冥血海,它跑到世上来,唯一的目的,恐怕就是吃人。” 云凤和绍雪都没有说话,难怪季山泉会这个样子。 云凰担忧地说道:“但愿不是罗刹鬼,古书上记载,罗刹鬼法力高强,力大无穷,男罗刹鬼相貌凶恶,性情暴戾,喜生吞活人,女罗刹鬼妩媚妖娆,喜食尽骨肉,披美人皮装成凡人,誘惑男子。” 季山泉填好了坟,说道:“回去吧。” 回到北岳观,清音子看出季山泉不太愿意跟他谈罗刹鬼的事,便自行回房了。 季山泉等人回到房中,关了门。 季山泉说道:“云凰说得没错,如果真是罗刹鬼,那很可能伍老爷和伍夫人都已经死了。” 绍雪问道:“咱们要不要去伍家看看?” 季山泉点头,说道:“天黑了去。” 云凤愕然道:“天黑阴气重,那鬼不是更厉害?为什么要等天黑?” 季山泉答道:“罗刹鬼原本是三界之外的鬼族,据说是归入了地府统管,但真假无从考证,况且罗刹鬼披人皮,恐怕是不惧阳气的。咱们天黑去,也免去惊扰凡人的麻烦。” 云凤看着季山泉,说道:“相公,咱们别管了吧?咱们回山吧。” 云凰斥道:“凤儿,你就不能有点儿道心?” 云凤看向云凰,反问道:“我要道心干么?我要相公,我要姐姐,我要师妹,我要道心干么?我又不欠伍家的,我管他死活!” 云凰被噎得没话说,点头道:“好好,我错了。” 云凤问绍雪:“绍雪,你说呢?” 绍雪迟疑了一下,随即坚定地答道:“我听师姐的。” “真乖。”云凤夸了她一句,看向季山泉。 季山泉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我去跟清音子说一声,明天咱们就动身回山。” 云凤转嗔为喜,说道:“去吧。” 季山泉离开后,绍雪轻声说道:“师姐,一碰到点儿难事儿就退缩,不太好吧?” 第392章 套皮 云凤嗤道:“什么好不好的,我可不想去找死,我才成亲,被窝儿还没睡热乎呢。” 绍雪闻言满面飞红,嗔道:“师姐,你胡说什么呀!” 云凤眯眼一笑,说道:“又没外人,你害臊给谁看呢?” 绍雪更窘,云凰斥道:“绍雪还是姑娘,哪能跟你扯这闲篇儿,快把嘴闭上吧!” 话音方落,季山泉推门儿又进来。 云凤笑道:“你还听宿根儿啊?” 季山泉说道:“我出门碰上观中执事弟子,说刚才伍家来人,清音子已经去了,请咱们快点儿过去。” 云凤和绍雪抓起剑,跟着季山泉出了门。 虽然刚才说不想管了,但那是因为刚才没事儿,如今又有了事儿,而且清音子已经去了伍家,做为受人款待的宿客,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三人脚程快,离着伍家还有一条街,已经追上了清音子。 云凤看季山泉,如果这时候季山泉拉住清音子,晓以利害,或许还能避免与罗刹鬼正面交锋。 然而,季山泉什么都没有说。 云凤心里明白,季山泉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道心’,还有对罗刹鬼的好奇,毕竟这种天生的鬼族,不太容易见到。 一行人来到伍家,门房直接引着众人到了后宅,看到伍老爷坐在厅房里,脸色煞白,抖得筛糠一样。 季山泉走到伍老爷身后,将些许真气渡进伍老爷的魂舍。 伍老爷长舒一口大气,说道:“道长……救命啊……” 这话,要从一年多以前说起。 一年多以前,私教坊新来了一位姑娘,叫骆元香,不但清音丽质,更是凭一曲‘长裙折腰’,舞得州县闻名! 伍老爷爱之莫甚,几乎要挥金如土。 夫人看不过眼,便劝他道:“老爷,既然你这般喜欢,重金赎回来做妾吧,也省得这样天天往外撒银子,没个头儿。” 听到这话,季山泉等人相互对视,这跟清音子早先说的‘伍夫人善妒’不合。 伍老爷大喜,与夫人成亲多年,他早也有纳妾的心思,只是夫人不但贤良淑德,而且虽是上了些年纪,却也还是風韵犹存,所以伍老爷一直也没有提过。 如今夫人开了口,哪还有推辞的道理? 但是,当红的姑娘是私教坊的摇钱树,哪能便宜让人赎身?即使是伍老爷这种豪绅,也出不起赎身的银子。 然而,时隔三天,私教坊却又来人将伍老爷请了去,说只要一千两银子便能给骆元香赎身。 伍老爷大喜过望,当时也没多想,给了银子,定了吉时,就把骆元香娶了回来。 骆元香虽然是教坊出身,但到了伍家之后,却是端庄娴熟,对伍夫人也是恭敬有加。 伍夫人见骆元香知书达理,丽质天成,心里也是喜欢。 如此便合合美美地过上了日子。 伍老爷常自感叹自己命好,有一个贤惠的夫人,有一个懂事的小妾。 可惜好景不常,三个月后,有一天晚上,夫人让丫鬟把伍老爷叫到房中,眼神惶恐地轻声说道:“老爷,那是个妖怪!” 伍老爷皱眉,这一向两厢无事,怎么突然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 夫人轻声说道:“我知道老爷不信,觉得我是生了妒恨。这样……今晚你歇在我房中,待到三更,我带你去看。” 相伴多年,伍老爷深知夫人绝不是心性歹毒之人,便应允了下来。 左右无事,伍老爷一边喝着酽茶,一边问夫人缘由。 夫人告诉他,前两天,伺候骆元香的丫鬟跑来哭诉,说骆元香是妖怪。 当时夫人斥责了丫鬟,但丫鬟赌咒发誓,还说宁愿被赶出去,也不想再伺候骆元香了。 夫人觉得怪异,细问之下,丫鬟说起夜时看到姨奶奶房里亮着灯,便想过去问问,结果刚到门口,就看见窗影上,姨奶奶在往头上套什么东西。 丫鬟觉得奇怪,便蹑手蹑脚地扒着门缝儿看。 这一看,吓得丫鬟全身发凉。 骆元香正在往身上套一张皮,上半身因为有皮没看清,但下半身却是黑乎乎的! 丫鬟蹑手蹑脚地退走,躲在院儿外捱到了天明,这才来让夫人求告。 夫人嗤笑道:“你这贱婢胡吣,若当真看到这般光景,还不吓得当场大叫吗?” 丫鬟哭道:“夫人错怪奴婢了,奴婢生来八字轻,小的时候就撞见过邪祟,因为害怕失声大叫,结果被邪祟缠上,险些丢了性命,好在当时奴婢的奶奶活着,用了些土法子,把奴婢的命捡了回来。后来奴婢的奶奶一直在告诫奴婢,碰上害怕的事,一定不能大叫,奴婢便记在心里。” 夫人蹙眉,想了想说道:“纵然你说得是真,你也得回去伺候姨奶奶,我再想办法换你下来。你若突然不回去了,莫说是你,恐怕这一宅的人都活不成了。” 打发了丫鬟,夫人惶惶了一整日,捱到二更左右,夫人自己摸到了跨院儿。 但骆元香的房里熄着灯,想是已经睡了。 夫人暗骂自己糊涂,怎么就信了一个丫头的胡话? 第二天,丫鬟又来,说昨晚没敢睡,守了一夜,又看到姨奶奶套皮。 夫人抬手扇了她一记耳光,斥道:“贱婢!我昨夜去看了,姨奶奶屋里黑着灯。” 丫鬟哭道:“奴婢不知夫人几时去的,姨奶奶快二更时熄的灯,三更过半又点上灯,夫人若是不信,今夜再去看一回,若奴婢有半句虚言,甘受家法。” 听她言之凿凿,夫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是夜二更末,夫人到了跨院儿门口,直站到三更过半,看到骆元香的房里果然点上了灯。 夫人脱了鞋,轻手轻脚地到了窗边,在舌尖上将手指沾湿,湮破了窗纸。骇然看到妆台前坐着一个全身黢黑的东西,镜子里倒映着一张娇媚的脸,虽然比‘骆元香’漂亮得多,但脖子以下却不是人。 好在夫人早有心理准备,死死地咬着嘴唇,仔细地盯着。 这个妖怪手里拿着一把刷子,将妆台上的皮刷了又刷,每刷一下,轻微的摩擦声都会让夫人心头发紧。 刷过之后,那妖怪站起身,将皮套上,镜子里又出现了骆元香俏丽的脸庞。 第393章 罗刹 听完夫人的讲述,伍老爷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且不说与一只妖怪同床共枕,单是与一张人皮厮磨**,就足以令伍老爷思之欲呕了。 待到三更,伍老爷跟着夫人去了跨院儿,于窗外看到了夫人所说的那一幕。 回到夫人房里,伍老爷惊魂未定,缓了小半个时辰才缓过劲儿来,问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说道:“我已经替老爷想好了,老爷先去找那个姓曲的,就说要跟他讲合,把小妾送给他。然后再跟那妖怪说,是姓曲的逼着老爷你将她送去,如此便能将那妖怪送走了,说不定,还能借此除了姓曲的。” 却不想,话音方落,就听到骆元香在窗外咯咯笑道:“夫人果然做得好买卖。” 两人大惊失色,骆元香却已经推门走了进来,浅笑嫣然,腰肢款款。 两人相拥着退到了床边,伍老爷说道:“香儿,念在我对你一往情深,求放过我们夫妻吧。” 骆元香笑道:“一往情深?你倒不脸红。你家有贤妻,姿色中上,虽然上了些年纪,却風韵犹存,你不还是纳我为妾?你若当真对我一往情深,我给你指条明路。” 说着抬手一指伍夫人,说道:“休了她。” 伍老爷此时的脑子异常的灵光,凭这妖怪的本事,就算想做皇后也未尝不可,岂会看上他这样一个皓首俗子,半百老朽? 伍老爷问道:“你因何要来我家?念我供养你,好歹让我死个明白。” 骆元香嫣然笑道:“你倒是没有蠢到家。那我便实话告诉你吧,是曲老爷应了我的事,我才答应帮他弄死你。” 两人闻言愣住,骆元香抬袖掩嘴,咯咯一笑,又说道:“夫人,你以为你是无意中发现我的真身吗?你以为小翠儿还活着吗?” 说完,骆元香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大小的东西,展开后丢在两人面前,骇然是丫鬟小翠儿的人皮! “贱人!”夫人突然暴怒,冲上去抓了骆元香的脸一下。 骆元香猝不及防,没想到伍夫人竟然还敢对她动手,不但脸上的皮被抓破,里面的真容也起了三道血檩子。 骆元香惊怒,一抬手击在夫人胸口,夫人倒飞回床上,喷出一口血。 “夫人!”伍老爷惊叫着想扑到夫人身边,却发觉自己动不了。 骆元香恨声骂道:“你个不知死的老奴,竟敢弄坏我的外衣,那我就先用你的!” 骆元香将夫人的衣物扒光,从下体将手伸了进去。 夫人放声惨叫,但只是片刻,骆元香将夫人的内脏掏了出来…… 看着骆元香套上夫人的皮,变成了夫人,伍老爷已经吓傻了,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难受。 骆元香安排了出殡,将原来的皮装在棺材里下了葬。 后来回来闹宅的,其实是夫人化成的厉鬼,当时被骆元香定住,然后差人去叫了清音子来。 清音子打伤的厉鬼,其实是夫人。 伍老爷问骆元香,还想怎么样?甚至还求骆元香把他一并杀了。 但骆元香却说:“留着你还有用,如果姓曲的不把我的事办好,我就先毁了他的生意,再要他的命!” 云凤问道:“伍夫人为什么往山林里跑?” 清音子摇头,季山泉说道:“既然是被打伤了,应该是去找阴气重的地方维修养,这倒不奇怪。” 说着,季山泉看向伍老爷,问道:“那个妖怪呢?” 伍老爷答道:“走了,刚才出门了,我就喊你去请诸位道长了。” 云凤问道:“去哪儿了?” 伍老爷尚未回答,就听到外面有人厉声斥道:“家里怎么来了生人?” 下人答道:“回夫人,是老爷请来的道长。” 伍老爷惊道:“回来了!回来了!道长救我,救我呀!” ‘夫人’出现在门口儿,看到季山泉时,顿住了脚步。 清音子拔出长剑,指着夫人斥道:“孽障!还不现形?” 夫人连眼角儿都没扫清音子,盯着季山泉问道:“道门弟子?” 季山泉答道:“不错,我叫季山泉,你如何称呼?” 云凤和绍雪对视一眼,他竟然头一回没有报家门,只说了自己的名字。看来不仅是这个罗刹鬼不好对付,或许还有其他的牵扯。 夫人浅笑了一下,答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了,我就叫罗刹。” ‘砰’的一声,罗刹与云凤各退了一步。 罗刹在话说完的瞬间,急电般冲向季山泉,右手成爪,抓向季山泉心窝。 云凤速度快,抢先一步挡在了季山泉身前,一拳击在罗刹的掌心里。 罗刹眼中划过一丝诧异,问道:“你是什么?” 云凤答道:“我叫云凤。” “哈哈哈哈……”罗刹大笑,嘲讽道:“连师门都不敢报出来,那还管什么闲事?” 云凤斥道:“你本不在三界之中,三界之内的门派名号,与你也说不着。” 清音子往旁边让了让,刚才听声音,知道两人是交了一次手,可他什么都没看见,只是觉得眼前一花,罗刹和云凤就换了位置。 此时清音子才明白,什么才是出世修炼的高人,那是他无法想像的,如果这次能平安无事,他不要脸面了,一定要拜入飞云观,所谓不修今生修来世,有高人指引,总好过自己这样懵懂的修炼。 罗刹又看向绍雪,目光在绍雪身上转了两转,复又转回到云凤脸上,说道:“你们这两副皮囊可真精致。” 绍雪拔出宝剑,冷声说道:“就怕你受用不起!” 罗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绕到身后的云凰,浅笑了一下,说道:“能操控法器的鬼灵,你们的师父还真是高人呐。” “废话!”人随声到,胜邪剑已经递到了罗刹咽喉。 罗刹一惊,云凤的身法似乎比她还要快一些! 罗刹侧身闪避,绍雪手腕一抖,剑点梅花,罩住了罗刹上身五处大穴。 云凰挥出缚魂索,卷向罗刹后心。 罗刹纵身而起,穿破了层顶,大声笑道:“老爷,看看人家娶的女人,是否羡煞你这种凡夫俗子呀?” 第394章 不过如此 云凤纵身而起,却被季山泉在半空中拍落。 季山泉跃出了屋顶的破洞,绍雪跟着上了屋顶。 云凰转身抖手,缚魂索卷向门外,罗刹正落向院中。 罗刹一卷衣袖,一盆花砸向缚魂索,随后落在地上。 屋顶上,两道融合的剑气呼啸着射向罗刹。 罗刹身形一晃,竟然向前抢了两步,剑气在她身后落地,击起一片碎石尘土。 云凤扑身出门,一剑刺向罗刹心窝。 罗刹翻手扣住云凤的脉门向旁一扯,云凰的缚魂索从云凤颈边掠过,正打在罗刹面门上。 “啊!”罗刹捂着脸后退。 剑气又至,打中罗刹,将她掀飞了出去。 季山泉和绍雪并肩落到院中,云凤俏笑道:“现在不说没用了吧?” 绍雪抿嘴微笑,嗔道:“你心真大,打架呢,还有心思说这个。” 榴榴站在屋里的桌面上,人立着。 应灵蹲在榴榴脑袋上,嚷道:“别闲聊,还没死呐!” 应灵一说话,吓得伍老爷一哆嗦,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清音子身后。 清音子将长剑横在胸前,站在靠墙的位置一动不动。 “呵呵……”笑声中,罗刹站了起来,两臂一展,将身上的衣物和伍夫人的皮一同震碎,露出了真身。 看到罗刹的容貌,清音子突然明白了一句话,美艳异于常人,非仙即妖! 然而,在那张美艳得异乎寻常的容颜之下,却是一具黢黑的身体,虽然也是玲珑婀娜,但却好似长着黑色的短羽一样。 短羽炸起,罗刹俯身一掀,整块的泥土,裹着青砖向众人袭来。 三人一同挥出剑气,竟然完全融合在一起! 巨大的火鸟击碎了整块的泥土之后,将罗刹再一次掀飞出去。 “啊……”听声音,罗刹至少被打到街面上去了。 云凤愕然道:“三个人的剑气也能融合?” 绍雪也怔住。 季山泉一言不发地向外跑去。 云凤和绍雪,还有云凰跟着向外追去。 应灵倏然跟上,蹲在了云凰肩头。 榴榴跑得最慢,但也追了出去。 伍老爷哆嗦着问清音子:“道长,他们是什么人呐?” 清音子答道:“不是人,他们是真正的半仙。” 街面上,行人尖叫逃散,却不见罗刹的影子。 云凤嗤道:“居然跑了,亏我当初还担心打不过它,原来不过如此。” 季山泉说道:“古书上的记载,多有夸大之处,但也是为了避免后人因轻敌而冒然犯险。你的担心不为过,若不是碰巧伍家来人,我也是打算不管了。” 云凤说道:“既然打得过,咱们就把它赶回幽冥血海去!绍雪,你说呢?” 绍雪答道:“听师姐的。” “乖。”云凤眯眼一笑。 说起来容易,可要想把罗刹打回幽冥血海,就得先找着它。 云凤向远处看热闹的人问道:“看没看见一个浑身黢黑的女人往哪个方向跑了?” 看热闹的人呼啦一下散掉了,附近的大街上,只剩下他们三人一鬼,外加两只妖兽。 云凤蹙眉道:“这些人什么意思?”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还能是什么意思,自扫门前雪呗。看热闹可以,受牵连不成。” 云凤斥道:“一群无耻的凡人,今天别人家有事他不管,明天换成他们家有事,别人也不会管!” 绍雪说道:“世事如此,只是没有几个人想得明白,即使有些明白人,也都泯然于众了。” 应灵说道:“数百年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世上这些凡人,早就不是当年炎黄的传人了。” 所有人都看向应灵,云凤笑道:“它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绍雪,你教得不错呀。” 绍雪嘟了下嘴,说道:“我没教它什么,它整天吵着要肉吃,我都快烦死了,哪还有心情教它。” 季山泉说道:“回去问问伍老爷,那个曲老爷是怎么回事。” 众人折返回来,清音子问道:“如何?” 季山泉答道:“跑了。” “跑了?”清音子愕然道:“那怎么办?” 云凤眯眼笑道:“去山林里搜寻嘛。” 清音子面上一红,云凰斥道:“凤儿!挤兑比你弱的人很有趣儿吗?” 云凤嘟了下嘴,走到桌边坐下,绍雪跟着坐到了云凤身边。 季山泉问伍老爷:“伍老爷,你说的那位曲老爷住在哪里?” 应灵好奇,跳到季山泉肩头上看着伍老爷。 伍老爷惊恐地指了指应灵,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你才是东西!”应灵好歹是记得季山泉不让它打人,只是骂道:“不知死的狗东西,我是你祖宗!” 云凤掩嘴而笑,绍雪问道:“师姐,你又笑什么?” 云凤答道:“它骂人家是狗,又说自己是人家祖宗,那它不也成了狗吗?” 绍雪也跟着笑起来。 应灵回头瞪了云凤一眼。 季山泉又问伍老爷:“伍老爷,曲老爷住在哪里?” 伍老爷不答,反问道:“你们要是走了,妖怪回来找我怎么办?” 云凤拍案斥道:“我们也可以不管,反正是你家的事,跟我们有何相干?” 伍老爷愣住,半晌才说道:“你们……你们不是仙人吗?” 云凤嗤道:“就算是仙人,凭什么就得管你?你是烧香了?还是上供了?天底下的凡人这么多,凭什么就得管你呀?” 伍老爷说道:“我给你们银子,我有银子。” 季山泉抬手揉了揉耳垂儿。 云凤问道:“给多少银子?” 清音子愕然,看看季山泉,又看看云凤,没想到还真要银子啊? 伍老爷答道:“一百两。” “哈!”绍雪嘲讽地笑了一声,说道:“自己留着花吧。” 云凤说道:“买个小妾都要花一千两,你的命才值一百两?这么贱的命,不要也罢。相公,咱们走吧,燕儿还等着咱们回去呢。” “一千两!”伍老爷伸手来拉季山泉。 季山泉退了一步,说道:“我得跟你说清楚,我们不敢保证你没事,因为我们不能单分出人来日夜保护你,这一千两银子,只是除掉妖怪的费用。” 第395章 曲宅 “那怎么行呢!”伍老爷惊道:“你们不能保护我,我为什么要给你们银子呀?” 季山泉点头,说道:“你说得对,你不用给我们银子,反正那个妖怪也跑了。” 说完转身要走,清音子连忙拉住季山泉,说道:“季道友,你何必跟一个凡人计较。” 转头又对伍老爷说道:“快告诉季仙长,曲老爷住在哪里。” 伍老爷还是迟疑着不说。 云凤说道:“不给够银子,我们是不会保护你的。” 绍雪也说道:“买小妾舍得花银子,救命倒不舍得了,我看呢,他还是不怕,或者是觉得咱们不会不管。” 云凤应道:“就是。相公,咱们走吧,何必管这闲事?罗刹又不是三界之内的生灵,就算将它赶回幽冥血海,恐怕也不会给咱们积功德吧?” 季山泉对清音子说道:“道长,罗刹鬼来自地府之下的幽冥血海,它跑到人间来做什么我不清楚,但你千万不要再招惹它。” 清音子愕然道:“你们真的不管了?” 季山泉答道:“救人还要让被救的人讨价还价,甚至于掣肘,我们没这嗜好,也没这份耐心。” 伍老爷站了起来,说道:“五千两银子!你们分一个人保护我,姓曲的住在平扬街,最大的那户人家就是。” 云凤说道:“绍雪,带着应灵跟师兄去,榴榴跟着我。” 绍雪应道:“是。” 实则,即使伍老爷咬死了不给银子,云凤和云凰也是要留下的。 罗刹跑了,现在所知的地点,一个是曲老爷家,一个就是伍老爷家。 说归说,但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不太可能真的不管的。 这种事就像江湖事一样,要么不沾,沾了就要彻底解决,否则必有后患! 季山泉对清音子说道:“有劳道长带路。” “好。”清音子快步向外走去。 三人走后不久,一队官差来到伍家。 毕竟伍家闹出了太大的动静儿,墙都撞塌了,还蹦出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来,自然有人报了官。 赵班头儿领着人进来,看到云凤愣了一下,向伍老爷抱拳道:“伍老爷安好?” 伍老爷拱手道:“辛苦赵头儿了,妖怪已经跑了。” 转而吩咐道:“来人呐,给赵头儿拿茶钱来。” 赵班头儿又将目光投向云凤,问道:“伍老爷,这位是?” 伍老爷答道:“这位是仙长,是留下来保护我的。” “哦?”赵班头儿不太相信,这么个娇媚柔弱的女子,竟然是什么‘仙长’?难不成是仙子下凡吗? 赵班头儿走进屋里,看着云凤,似笑非笑地问道:“仙长如何称呼啊?” 云凤拔出胜邪剑,赵班头儿一惊,退了一步,手按刀柄。 云凤压根儿就没看他,用剑划破了手掌,攥出半茶碗血,然后敲了敲桌面,说道:“榴榴,吃饭了。” 榴榴蹭地跳到桌面上,先将云凤的手舔净,然后才舔食茶碗里的血。 赵班头儿咽了咽口水,尴尬地笑着说道:“得罪了,仙长恕罪,告辞。” 不管云凤是不是‘仙长’,赵班头都不想再过问了,在他看来,能自己放血喂狸猫,这种事儿寻常人干不出来,最不济也是个失心疯! 一路上,季山泉都在琢磨,一个凡人,能给罗刹办什么事?凭罗刹的本事,就算想吃达官显贵,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或者是什么宝物?可曲老爷能有什么宝物?或者说,能有什么是罗刹抢不到,只能用条件来交换的东西? 到了门前,清音子叩门,片刻后,大门拉开一道缝儿,里面的人看见清音子,‘咣’的一声又将大门关上了。 清音子回头看季山泉,一脸的无奈。 季山泉说道:“应灵,开门。” 应灵嗖地跃过了院墙,随即里面响起‘嘭’的一声,然后大门打开。 下人惊恐地爬起来,看着应灵说道:“什么东西?” 应灵龇牙,季山泉说道:“打他。” 应灵倏然冲过去,又倏然回到季山泉肩头。 “啊……”下人捂着脸蹲在地上。 另有下人通报了曲老爷,曲老爷快步走了出来,看到三人,冷着脸斥道:“私闯民宅,你们不怕王法吗?” 季山泉反问道:“勾结邪物,你不怕报应吗?” 曲老爷是一个很精壮的人,身材高大,面色黝黑,一脸凶相,他这模样,实在不像个做买卖的富贾,倒像个江湖豪强。 曲老爷冷笑一声,说道:“你凭什么说我勾结邪物?” 季山泉说道:“你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吗?” 曲老爷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赶快滚,别等着我报官。” 应灵倏然冲向曲老爷面门,曲老爷陡然打出一拳,将应灵击退。 季山泉等人都感觉到拳风扑面。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你有这样的本事,想除掉伍老爷,何必假手于一个罗刹?” 曲老爷依然冰冷地说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不送!” 应灵又向曲老爷冲去,被季山泉一把攥住,刚才曲老爷那一拳,是留了手的,对方不想把事情闹大,如果真打起来,可能对谁都不好。 这件事越发的诡异了,曲老爷绝对不是凡人,那他与罗刹的交易就变得正常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交易的东西是什么。 至于要弄死伍老爷,或者只是附带的条件,又或者是伍老爷手里有什么东西。 季山泉说道:“走吧。” 曲老爷盯着三人离开,下人关了大门,曲老爷才返身回到后宅。 罗刹已经换了新皮,坐在桌边看着曲老爷,问道:“你能对付他们吗?” 曲老爷答道:“我没有跟他们动手,但能看得出来,他们不是一般人……你真的打不过他们吗?” 罗刹说道:“他们是道家弟子,修炼的是专门克制我们鬼族的仙家术法,除非你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否则,我打不过他们三人一鬼。” 曲老爷坐下,倒了杯茶,说道:“你要的东西何等珍贵?岂是我说给,就能给你的?” 第396章 不宜久留 罗刹说道:“那你就替我引见主事的人。” 曲老爷摇头,说道:“你现在的鬼力还不够强大,见了也没用。” 罗刹说道:“姓伍的并不像你说的那么有用,他的精气太少了,虽然有些福禄之气,但对我来说,杯水车薪,那个季山泉,倒是一个好材料。” 曲老爷呵呵一笑,说道:“这个你就不用想了,他一眼就能看出你的本相,你还指望着能吸他的精气吗?” 罗刹说道:“那就只能拜托你去帮我找精气足的人了,我得躲几天。” 曲老爷点头,说道:“这个你放心,人多得是。” 罗刹说道:“我还得换一张皮,这张皮,引不起男人的兴趣。” 曲老爷皱眉问道:“你的本相异常美艳,为何要用别人的容貌?” 罗刹笑了一下,答道:“因为在阴阳|交融之际,我的本相会变化。对方若是受了惊吓,我就吸不到精元了。” 曲老爷恍然点头,罗刹又说道:“跟在季山泉身边的两名女子,她们的皮相乃世间上品,若是能弄来,必能事半功倍!” 曲老爷说道:“我还是给你弄个中品吧,咱们不能因小失大,他们这些人,能不招惹就不要招惹。” “哼!”罗刹冷哼了一声,说道:“都是北岳观那个臭道士多事,你把他给我弄来。” 曲老爷点头道:“这倒是可以。” 季山泉回到伍宅,伍老爷抢着问道:“妖怪打死了吗?” 季山泉说道:“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你跟我说说,你和那位曲老爷是怎么回事?” 伍老爷叹了口气,说道:“仙长请坐吧。” 曲老爷不是本地人,但什么时候来的阆州,也没人知道。 伍老爷是做米面行的,在曲老爷插一腿之前,伍老爷是阆州城里最大的买卖家。 曲老爷最可气的地方,是暗地里每升米面都比伍老爷家少一个钱。 别小看这一个钱,就因为这一个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伍老爷就损失了近六成的生意。 伍老爷去找曲老爷,当面斥责他不守规矩,市面上的价都是议定的,像曲老爷这样靠降价招揽生意,是要被赶出市面的! 但是曲老爷不承认,说伍老爷是血口喷人。 伍老爷一怒之下,将曲老爷告到了衙门,刺史常大人让伍老爷找十个证人,只要有十个人作证,常大人就发升堂问案。 可是谁又会帮着多要钱的人,去害少要钱的人? 规矩破了,也拿曲老爷没办法,伍老爷也只能跟着降价。 可问题是,都已经降到成本价了,曲老爷那边儿还是比伍老爷少一个钱。 伍老爷弄不明白了,托人打听曲老爷的收粮价钱,可也没打听出来。 由此,两家便成了对头。 云凤说道:“就为了生意上的事儿,姓曲的还一直占着上风,何苦弄个罗刹来要你的命?再者说,虽然它说要弄死你,可你并没有死,如果它真想弄死你,你早就死了。” 伍老爷说道:“可我的夫人死了呀!” 云凤没搭岔儿,季山泉说道:“晚上去曲宅。” 云凤问道:“我和姐姐呢?” 季山泉答道:“一起去,速战速决,此地不宜久留。” 伍老爷惊道:“哎!你们不是保护我吗?我给你银子了!” “银子呢?”云凤嚷道:“你什么时候给我们银子了?” 伍老爷说道:“我这就给你们拿去。” 云凤嗤道:“不要了,反正我们也不缺钱。” 季山泉说道:“伍老爷,你应该没事儿,那个妖怪应该不会回来找你。” 伍老爷哭丧着脸说道:“仙长啊,‘应该’不行啊,它要是‘万一’回来找我,那可怎么办呢?” 云凤说道:“伍老爷,咱们把话说清楚吧,那个妖怪很厉害,我们几人合力也不见得能制住它,如果再分人保护你,那就更没指望了。你觉得是除妖重要呢?还是保护你重要?” 伍老爷说道:“当然是保护我重要啊!” 云凤问道:“妖怪不除,你想让我们保护你多久?一辈子啊?” 伍老爷张了张嘴,却没话说了。 季山泉说道:“我先把你夫人招回来超度吧。” “哦。”伍老爷鼻子一酸,哽咽道:“多谢道长。” 季山泉收了一些碎皮,将伍夫人的魂招了回来。 伍夫人指着清音子怒骂道:“你个狗道士,我家里有妖怪你不抓,却偏来打我,你不得好死!” 清音子垂着眼帘没有应声儿。 季山泉说道:“他当时并不知情,你既然有冤,为何不明言?” “你知道什么!”伍夫人斥道:“当时他带着一只狸不是狸,狗不是狗的东西,一个劲儿地追我,我哪有闲同他明言?”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妖怪,我们已经把它从你们家打跑了,我为你超度,送你去地府吧。” 伍夫人看着季山泉问道:“你是谁?我凭什么听你的?这是我家,你们都给我出去!” 伍老爷在一旁急切地问道:“仙长,你是在同我夫人说话吗?能不能让我再见我夫人一面?” 云凤对应灵说道:“去拿杯水来。” 应灵倏然来回,将茶杯递给云凤。 云凤化了符水给伍老爷,说道:“一个时辰之内,你能看见你夫人,听见她说话。” 转而又对伍夫人说道:“别以为自己是鬼就了不起,再敢造次,打你个灰飞烟灭!还有啊,别想跑,这个院子里都是你的皮,随时招你回来。” 伍夫人恶狠狠地瞪着云凤,云凤却拉着绍雪的手回屋去了。 季山泉对清音子说道:“咱们也回避一下吧。” “好。”清音子答应,跟着季山泉回到了屋里。 各人落座以后,清音子说道:“季道友,我……还能不能拜入飞云观?” 季山泉点头答道:“可以,等这件事解决之后,你就随我们回山,我去跟师父说。” 清音子笑了笑,有些尴尬,说道:“我知道,其实以我这等微末道行,是不配做飞云观的弟子的。当初你们说我能拜入飞云观,无非是因为榴榴。季仙长……” 清音子站了起来,说道:“我不敢奢望能与你们平辈论交,我想拜你为师。” 第397章 夜探曲宅 季山泉一愣,云凤拍手笑道:“好啊!相公也是应该收徒弟了。” 清音子闻言便要跪下,季山泉连忙托住他的手臂,说道:“此事不忙,回山再说,即使我能收徒弟,也要先禀告师父才行。” 清音子点头道:“那好,那就回山再说。” 一个时辰之后,季山泉送走了伍夫人。 本来说要回北岳观,但伍老爷死活要留众人待到天黑,又吩咐下人奉茶,准备饭食。 季山泉知道伍老爷害怕,盼着他们多留一会儿是一会儿,所以也就没有坚持要走。 吃过了晚饭,天已经黑透了,又喝了一盏茶,季山泉说道:“多谢伍老爷款待,我们该走了。” 伍老爷拱手道:“仙长,若是今晚打不死妖怪,你们可一定要回来下处啊!” 季山泉微微皱眉,他本来是想着,今晚能解决最好,如果解决不了,天亮后就出城回飞云观。 伍老爷察言观色,猜到季山泉的心思,哀求道:“仙长啊,这件事你们可不能丢下不管呢!我们这些凡人,还不就指望你们这些世外高人救苦救难吗?” 季山泉想了想,诚恳地说道:“伍老爷,你有没有想过,罗刹虽然害死了你的夫人,却并没有杀你。而我们与罗刹作对,如果我们总在你家里待着,罗刹很可能最终会迁怒于你。” 伍老爷愣住,他倒真没这样想过。 季山泉说道:“常言道,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沾上我们这样的人,是福也是祸,既然罗刹没有杀你,又被我们打跑了,那它九成不会再回来找你。” 季山泉顿了一下,又说道:“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只是一个凡人,在罗刹的眼中,你跟天底下千千万万的凡人没什么分别,可你要是非得跟我们往一块儿凑,那就不好说了。” 伍老爷说道:“可她跟我……” 伍老爷脸上现出尴尬之色。 季山泉说道:“正因为你曾经与她同床共枕,而她又没有杀你,所以我才会说她九成不会回来找你。” 云凤问道:“为什么?难不成她还会念着夫妻之情,不忍心杀伍老爷吗?” 季山泉笑了笑,答道:“七情六欲,非人独有,妖魔鬼怪,乃至万千生灵,都有自己的情愫,只不过,或多或少而已。” 云凤若有所思地点头。 伍老爷却一脸茫然。 季山泉对伍老爷说道:“伍老爷,我猜想,你不知道她真身的时候,一定对她很好。我可以告诉你,白天罗刹与我们对阵的时候,如果她想杀你,我们根本来不及阻止。” 云凤说道:“没错,它根本就没想过要杀你,否则随便一颗石子,甚至是一片树叶,都能要了你的命。” 伍老爷木然点头。 季山泉起手道:“伍老爷,告辞了。” 离开伍宅,清音子低声问道:“师父,你刚才对伍老爷说的是真的?” 季山泉哑然失笑,被别人叫‘师父’,还真有些不习惯,但也不想纠正清音子,毕竟这也是清音子的一份真心。 季山泉答道:“我从来都是实话实说。” 云凤微笑着接口说道:“因为这个,他没少挨我们师父打,也没少得罪人。” 清音子呵呵一笑。 一行人到了曲宅,季山泉轻声说道:“应灵,进去探探路。” 应灵倏然跳进了墙里,片刻后回到墙头,说道:“进来吧。” 众人翻墙而入,应灵蹲在季山泉肩头,问道:“那东西披人皮,遮了鬼气和自身的气味儿,要怎么找?” 季山泉轻声答道:“每个人都看一眼。” “真麻烦。”应灵钻回了绍雪的背包里,凭眼睛分辨,不是它的强项,所以还不如睡一会儿。 季山泉又说道:“云凤,你带着榴榴,跟清音子留在这儿,有动静再过来找我们。” “好。”云凤答应,她只有鬼眼,所以她跟应灵一样,帮不上忙。 季山泉和绍雪隐在暗影里,向后宅摸去。 后宅的正房和书房点头灯,季山泉用眼神示意绍雪去正房,而他自己摸向书房。 书房里,曲老爷在灯下看书,身边没有人。 季山泉又转到正房窗下,绍雪冲他轻轻摇头,附耳轻声:“里面只有一个女人,但不是罗刹。” 季山泉皱眉,想了一下,将目光投向黑着灯的厢房,抬手指了一下,绍雪猫着腰,跟着他朝厢房摸去。 到了厢房窗下,季山泉湮破窗纸,向屋里看了看,发现屋里没有人,床铺整齐,桌上的茶具也都摆在托盘里。 季山泉轻轻地推开厢房门,侧身走了进去,绍雪跟着他进了门,回身将房门关上。 季山泉仔细地观察,房间并不大,一丈多长,半丈多宽,靠墙摆着床,屋子中间是一张圆桌,周围有四个圆凳。 做为一个大户人家的厢房,未免有些太小,太简单了。这间厢房,更像是客栈的客房。 不合常理,必然是有问题。 季山泉走到床边,俯身在床上按了按,发觉床板很薄,稍一用力,便有点儿忽悠。 季山泉掀开被褥,将床板取下,果然是一个地道口。 季山泉轻声说道:“你留在外面,我下去。” “嗯。”绍雪点头。 地道很深,走了十几级台阶还不到底,光线已经很弱了,虽然还能看见路,但季山泉怕有机关,便掏出长明符晃着,托在掌心里。 又走了十几级台阶,才看到甬道,季山泉心里生出不好的感觉。 这地道也太深了吧?深入地下三四丈!挖这么深的密室做什么?有这个必要吗? 甬道只有一人宽,一人多高,季山泉将将好直立行走在甬道中。 这么窄的甬道,如果有机关,一般人恐怕无法闪避。 念头刚转完,脚下‘咯’的一声,随即一片箭矢破空而来! 这一片箭矢,几乎涵盖了整个甬道,这样的范围,别说是一般人,就是季山泉也无法闪避,只能运气抵御。 绍雪守在外面,听到里面乒乒乓乓一阵响,连忙将应灵掏出来,嘱咐道:“别睡了,守好入口。” 说完,放下应灵,迈步进了地道。 第398章 囚仙阵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季山泉没有回头,轻声问道:“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让你守着入口吗?” 绍雪答道:“我听见有动静儿,我让应灵守着呢。” 季山泉说道:“没事儿,就是踩着机关了。” “哦。”绍雪扫了一眼地上的箭矢。 又走了得有一里地,才看到一间只能容纳一张床的房间,也没有人。 绍雪说道:“不会是密室套密室吧?只有一张床,其他的都没有,要是躲在这里,那不是连口水都没得喝?” 季山泉点了下头,向床走去,绍雪跟着往前走。 两人刚到床边,背后‘咣’的一声巨响! 两人回头,看到甬道口被落下的石壁封住了,石壁上画着一枚符咒,发出红色的光芒。 绍雪惊问道:“那是什么符?” 季山泉答道:“没见过。” 石壁的另一边,传来应灵细微的声音:“姐姐!姐夫!你们还好吧?” 绍雪蹙眉道:“这道石壁这么厚!” 季山泉大声说道:“我们没事,你去守住入口!” 绍雪震得两耳轰鸣,连忙捂住了耳朵。 季山泉因为是自己说话,倒还好,但也觉得耳中胀痛。 此时,两侧的墙壁上,也现出了同样的符咒,亮起了红光。 季山泉回身,伸手将贴墙的床纬扯掉,看到墙上同样有一枚发红的符咒。 这是一个阵,但是,这是什么阵,季山泉就不知道了。 季山泉走到石壁跟前,抬手按向石壁。 一道红光绽出,将季山泉震得退了两步。 绍雪连忙扶住季山泉,惊道:“师兄!” 季山泉皱眉,说道:“你试试,小心点儿。” 绍雪怔了一下,随即明白,师兄是妖魂,恐怕无法对抗阵力。 绍雪走到石壁前,抬手按向石壁,同样是一道红光绽出,将绍雪打得倒飞出去。 季山泉抢一步抱住她,绍雪吐出一口血。 季山泉震惊了,绍雪虽然没有他的法力高,但也差不了太多,他只是被震退,而绍雪却被震得吐血,难道这个阵是专门对付修道之人的?而他因为是妖魂,反倒不会受到损伤。 外面,云凤抱着榴榴,无聊地靠在墙上。 清音子站在一旁,虽然也觉得无聊,但还是笔直地站着,毕竟他是男人,又上了年纪,不能像云凤那样随意。 一袭红裙倏然飘至两人身前,清音子吓得一哆嗦,云凤已经拔出了胜邪剑。 罗刹低眉浅笑,看着云凤说道:“我还是最喜欢你的皮相。” “相公!”云凤高喊一声,一剑向罗刹劈了过去。 罗刹脚不沾地的移开半丈,眼中划过一抹嘲讽之色,说道:“别喊了,他们两个,正在囚仙阵里亲热呢。” 云凤一惊,转身想去后宅。 罗刹却倏然挡在了云凤面前,邪笑着说道:“别去了,你去了也没用,把你的皮相给我吧。” 人随声至,罗刹伸手抓向云凤咽喉。 云凤一晃身便避开,一剑挥向罗刹手臂。 罗刹急退,蹙眉道:“你怎么能这么快?” 清音子拔出长剑,合身刺向罗刹背心。 罗刹盯着云凤,右臂诡异地向后挥出,一掌击在清音子胸口,将清音子打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喷出一片血雾。 云凤的背后,一个壮硕的身影从内院的墙上跳落,双拳合握,砸向云凤的后脑。 听到风声,云凤倏然向罗刹冲去。 罗刹张手抓向云凤肩头,却抓了个空,云凤已经站在罗刹身后半丈之外。 曲老爷愕然道:“她是人吗?怎么会比你还快?” 罗刹转过身,脸上已没了笑意,盯着云凤问道:“你到底是什么?” 云凤扫了清音子一眼,见清音子委顿在地,不知死活,便问道:“清音子,你怎么样?” 没有回应。 罗刹咯咯笑道:“一个凡人,中了我一掌,还能活吗?” 话音未落,罗刹已经到了云凤面前,再次伸手抓向云凤咽喉。 云凤突然明白,罗刹每次都抓她的咽喉,是想掐死她,以免损伤她的身子,或者应该说是‘皮相’。 云凤不躲不闪,一剑刺向罗刹心窝。 罗刹一惊,横着蹿出半丈有余,怒道:“贱婢!” 曲老爷从空中落下,一拳击向云凤面门。 蓦然间,云凰现身,缚魂索卷住了曲老爷的脖子,手一抖,将曲老爷摔向了院墙。 罗刹惊道:“你们双魂一体?” 云凤倏然到了清音子身边,伸手按他颈脉,发觉已经极其微弱了。 罗刹扑向云凰,一伸手便掐住了云凰的脖子,另一手刚要插向云凰胸口,云凤已经到了近前,挥剑斩向罗刹手臂。 罗刹缩手后退,云凰捂着咽喉退了两步,暗哑着声音说道:“凤儿当心,她很厉害。” 此时,榴榴已经跑到了后宅厢房。 应灵揪住榴榴的尾巴,叫道:“你别进去,进去也没用!” 榴榴回头冲着应灵就是一爪子! 应灵连忙松开榴榴的尾巴,向后跳开,榴榴转头钻进了地道。 应灵冲到地道口骂道:“畜生!你敢抓我,你等着!” 囚仙阵中,绍雪盘坐在地上,汗如雨下,季山泉半蹲半跪在她身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绍雪睁开眼睛,答道:“心慌意乱,周身发热。” 季山泉皱眉,这种情况,应该是阵力熏蒸魂魄所致,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将命魂引出来。 可是季山泉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阵,万一在引魂的时候,魂被阵力所伤,那就更麻烦了。 麻烦倒还好,怕的是灰飞烟灭! 季山泉拔出灵血剑,走到石壁前,挥剑向石壁斩去。 ‘铮’的一声,灵血剑被弹开,扯得季山泉膀子生疼,而石壁上的符咒却完好无损。 季山泉丢下灵血剑,运足内自己,双掌齐推,掌力撞在石壁上反弹回来,将季山泉击飞出去,压塌了屋里仅有的那张床。 绍雪连忙站起来,却两腿一软,又摔在了地上。 季山泉爬起来,走过来扶住绍雪。 绍雪虚弱地说道:“你要当心,你若再伤着,咱们俩就得死在这里了。” 第399章 破阵 季山泉伸手按在绍雪后颈上,将一道真气注入她体内。 绍雪长吁一口气,撑着要站起来。 季山泉按住她说道:“别动。” 绍雪说道:“咱们合力打开石壁,要不然,你也支撑不了多久。” 季山泉说道:“没用的,很明显这个阵是专门克制咱们的术法,你好好儿坐着,我在地上挖个洞。” 绍雪怔了怔,应道:“哦。” 季山泉扶着她坐好,然后半跪在地上,运起内息,一拳砸在地面上。 ‘嘭’的一声,地面陷下去一个坑。 季山泉喜道:“好在布阵的人百密一疏,如果……” 话没有说完,惊见绍雪向后倒下。 季山泉连忙抱住她,摸她的颈脉,发觉极其微弱,伸手按在她胸口,感觉到她的内息,正在向体外倾泻,方向便是刚刚砸出的那个坑! 季山泉惊觉,这个阵本来是方方正正的,平顶平地四面墙,阵力均衡,可是他砸出一个坑,有了凹陷,造成了阵力失衡,向这个凹陷涌动!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选择了。 季山泉将绍雪放平在地上,在她脑后画了魂渠,将她的命魂引入了玉佩,下了封印。 绍雪在玉佩中说道:“师兄,你怎么办?” 季山泉没有回来,他已经感觉到内息在向外倾泻,或许因为他是妖魂,所以不像绍雪那么快,但即便如此,相信也支撑不了多久。 “榴榴!”地面突然塌陷,榴榴冒出头来。 榴榴跑到石壁前,大声的叫,却听不到回应,便挖洞进来了。 被榴榴挖开了洞口,陡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 “榴榴!”榴榴两只前扑死扒着洞口。 季山泉连忙把榴榴抱出来,自己却被吸力牵引着直不起腰来,眼见绍雪的肉身被吸向洞口,季山泉又赶紧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绍雪的肉身。 绍雪感觉到气息变化,急问道:“怎么了?师兄!怎么了?” 季山泉答道:“有洞,吸力太大。” 绍雪说道:“用我的肉身把洞盖住!” 季山泉答道:“不行,会把你的肉身弄坏的。” 绍雪嚷道:“不要了!” 季山泉没有答话,绍雪急得大喊:“师兄!不要管我的肉身,你听见没有?” 季山泉强撑着站起来,一手抱着榴榴,一手搂紧了绍雪的肉身,步履沉重地走到石壁前,对榴榴说道:“榴榴,朝那个符撒尿。” 榴榴听话地朝石壁上的符撒了泡尿,吸力骤减。 季山泉说道:“榴榴,抱紧我的胳膊,咬住我的衣服。” 榴榴照做,季山泉腾出手,抓起一把土,糊在符上。 感觉到阵力在减弱,季山泉又抓了几把土,将符糊上大半,然后放下绍雪的肉身,双掌运力,猛然向石壁击去。 云凤和罗刹对峙着,罗刹不想损坏云凤的皮相,但即使想损坏,也损坏不了,因为云凤跟她的法力相当,速度上她也不占便宜。 云凰与云凤背靠着背,盯着曲老爷,但并不随着曲老爷转,如果曲老爷转到云凤那边,云凰就不盯着他了,只是保持着与云凤背靠背的姿势。 清音子的命魂浮了起来,向后宅飘去。 曲老爷一拳打向清音子,拳风将清音子击得退到了墙边。 云凰说道:“清音子,不要去,你走吧。” 清音子叹了口气,竟然变成鬼也帮不上忙,当下向云凤和云凰躬身道:“两位师娘,我走了,请代弟子向师父辞行。” 云凤咬牙说道:“去吧,我会给你报仇的!” “多谢师娘。”清音子道一声谢,转身穿墙而去。 罗刹咯咯笑道:“想报仇就过来呀,总在那儿站着管什么用?等你相公呀?他出不……” “轰!”后宅响起一声沉闷的巨响。 曲老爷愕然道:“难道他们竟然冲破了囚仙阵!” 罗刹蹙眉道:“你去看看。” “好。”曲老爷转身便走。 云凤倏然冲向罗刹,如果这一声闷响,是季山泉和绍雪冲破了囚仙阵,那这个时候绝不能让曲老爷过去。 因为两人被困在阵中,必然会倾尽法力破阵,总要有个喘息的时机才行。 云凤一剑刺出,罗刹飘身避开,本以为云凤会扑向曲老爷,她好在后面下手。但云凤却从怀中掏出一物,抖手祭出。 曲老爷也防着云凤和云凰,可没想到红光绽现,一块丈许见方的巨石向头顶压来。 曲老爷连忙向旁蹿出。 ‘嘭’的一声,尘土飞扬,巨石陡然又变成一方印,回到了云凤手中。 云凤随即又祭了出去,再次砸向曲老爷。 曲老爷惊道:“翻天印!你也有翻天印?” 这枚翻天印,就是当初从阴阳教仙长老手里抢来的。云凤一直用自己的血喂养,再加上了尘真人施术下咒,这块翻天印已经成了云凤的法宝。 而且比起在仙长老手中时,威力高出数倍,毕竟仙长老不是道门正宗,也没有云凤这样的先天条件。 唯独美中不足的是,因为云凤体质的问题,加上以血供养,使得翻天印由发金光,变成了发红光,看着不像法器,倒像是妖器。 罗刹斥问道:“你到底是人是妖?” 云凤依然不回答。 云凰转到了云凤背后,也不说话。 两人心里都存了疑问,曲老爷刚才问云凤‘你也有翻天印’,这个‘也’字很值得推敲。 跟着季山泉入世修炼这么多年,也就是仙长老有一块翻天印,那曲老爷会不会认识仙长老?又或者,曲老爷也是阴阳教的人? 云凤一边盯着罗刹,一边用翻天印阻拦曲老爷。 罗刹蹙紧了眉头,倏然向云凤冲来。 云凤依然不躲不闪,举剑刺向罗刹心窝。 ‘噗’的一声,罗刹的手插進云凤心窝,而胜邪剑也插進了罗刹的心窝。 曲老爷乘机蹿向了后宅。 好在云凰攥住了罗刹的手腕,罗刹的手指虽然刺破了云凤的皮肉,但没有伤到她的心脏。 罗刹抬起左手,向云凰头顶拍落。 云凤一惊,抬腿一脚踢在罗刹腹上,将罗刹踢飞出去。 见罗刹脸上浮起阴笑,云凤咬着牙不解地问道:“你怎么没事儿?” 第400章 势均力敌 罗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心窝,说道:“你损坏了我的外衣,你得赔给我。” 云凤说道:“姐,去帮相公。” 云凰扒开云凤衣服的破口,看到她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便点头应道:“好,你自己当心。” 罗刹也发觉了异样,盯着云凤问道:“你的伤这么快就愈合了?你到底是什么!” 云凤笑了笑,说道:“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没事儿,我这把剑可是胜邪剑,是神兵,凡邪秽中此剑,无不灰飞烟灭。” 罗刹也没了调笑的心情,答道:“我是鬼族,但不是你们常说的‘鬼’。你们常说的鬼是魂体,魂体为阴,被至阳神兵刺中,当然会灰飞烟灭。而我是鬼体,就像你有肉身一样。” 云凤蹙眉道:“那你没有心吗?” 罗刹答道:“没有,如果我有心,你们绝不是我的对手。” 云凤蹙眉,相有心生,意有心生,没有心,那她怎么会有情?如果无情,怎么没杀伍老爷? 罗刹说道:“该你告诉我了,你到底是什么。” 云凤答道:“我被一种叫血族的怪物抓伤过,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反正应该不能完全算是人了。” 罗刹说道:“听你这么说,我更想吃了你,或许我吃了你之后,不用刷皮,也能修补皮相了。” 说完,罗刹双臂一振,将衣物和皮震碎,露出了本体,尖啸一声,纵身向云凤扑来。 季山泉抱着绍雪的肉身刚一出地道口儿,就看见应灵在跟曲老爷撕打。 随后云凰穿墙而入,缚魂索卷向曲老爷后心。 防得了一个,防不了两个,曲老爷闪避缚魂索时,被应灵在脸上狠踹了一脚,挥手打应灵时,又被缚魂索打在了软肋上。 季山泉放下绍雪的肉身,冲到曲老爷面前,一掌击在曲老爷胸口,这一掌用了十成力,将曲老爷打飞出去,撞在墙上,滑坐下来,暴睁着双眼,血从口中涌出来。 季山泉说道:“你们都去帮云凤,快!” 云凰转身就走,应灵抢先一步蹿了出去,榴榴也跟着云凰向前宅跑去。 季山泉盯着曲老爷,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曲老爷中了这一掌后,感觉四肢发麻,手脚都不听使唤,反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动?” 季山泉答道:“我把你的脊梁骨震错位了。” 曲老爷喘息了两下,咳出两口血,说道:“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杀了……我吧。” 季山泉说道:“两个时辰之内,我还能救你,你自己想清楚。” 说完,季山泉转身回到绍雪的肉身旁边,将绍雪的命魂放了回去。 片刻后,绍雪睁开双眼,眨了两下,突然站起来向屋外跑去,说道:“我去帮师姐!” “你最好别想着动地方。”季山泉对曲老爷说了一句,追着绍雪出门儿了。 罗刹划伤了云凤的脸,眼看着云凤的伤口瞬间愈合。 云凤砍掉了罗刹一截手指,同样也是眼看着罗刹的手指重新长出来。 “啊!”罗刹尖叫,心中异常急躁。 云凤的法力与她相差不多,速度甚至还要比她快一点儿,短时间内想杀云凤,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曲老爷已经去了半晌,凭他的本事,绝阻不住另外两个人,更何况还有一只鬼灵。 当罗刹再次冲向云凤时,缚魂索卷了过来。 云凤一剑刺过去,罗刹急退,随即一道剑气破空而至,绍雪也到了。 罗刹转身跃起,消失在夜色中。 “别跑!”云凤倏然蹿出了院墙。 “师姐!”绍雪大喊,凭她的轻功,是不可能追上云凤的,好在应灵追了出去。 季山泉赶来,问道:“人呢?” 绍雪连忙答道:“罗刹又跑了,师姐去追,应灵跟着。” 季山泉说道:“你们俩去后宅,审问那个姓曲的。” 说完看了一眼清音子的尸身,跃出院墙,消失在夜色中。 罗刹的速度极快,云凤要用尽全力才能保证罗刹留在她的视野内。 应灵紧追在后面,出了城后,已经开始越追越远了,只能喊道:“姐姐!它是想引你一个人追她,你快停下呀!” 云凤猛然醒悟,自己一个人追罗刹,就算追上了也顶多打个平手,弄不好时间长了还会败落下风。 云凤站住,罗刹也猝然停步,转回身眺望了云凤一会儿,厉声叫道:“我会回来找你的!” 说完,返身跑进了夜色之中。 云凤往回跑,迎上了季山泉,说道:“相公,又让它跑了。” 季山泉斥道:“你怎么能自己追这么远出来!” 云凤嘟嘴,说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应灵说道:“那是因为我提醒你。” “你闭嘴。”云凤拍了它脑袋一下。 回到曲家后宅,曲老爷斜着眼睛看着季山泉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是说能救我吗?” 季山泉看向云凰,云凰对绍雪说道:“快告诉师兄。” “哦。”绍雪应了一声,说道:“他说他就是个懂些阴阳术法的隐士,在教坊看出了罗刹的身份,被罗刹缠上了。” 季山泉与绍雪四目相对,问道:“说完了?” 绍雪嘟着嘴低下头,说道:“我不会审问。” 季山泉走到曲老爷面前,盘膝坐下,看着他问道:“你想死吗?” 曲老爷答道:“我说得是实话。” 云凤嗤了一声,说道:“你看到我的翻天印时,说了一句‘你也有翻天印’,告诉我,还有谁有翻天印?” 曲老爷斜着眼睛看了云凤一眼,答道:“一个朋友。” 云凤问道:“什么朋友?” 曲老爷反问道:“这跟罗刹鬼有关系吗?” 云凤微微一笑,答道:“跟罗刹鬼没关系,但是跟阴阳教有关系。” 曲老爷的眼中明显划过一丝诧异,问道:“你们知道阴阳教?” 季山泉说道:“我们走南闯北的,知道阴阳教不奇怪,你一个隐士也知道阴阳教,这才奇怪。” 曲老爷问道:“我知道阴阳教,有什么可奇怪的?” 季山泉答道:“因为这里是北方,阴阳教在南方。要不,你就是从南方跑来北方做隐士?” 第401章 告一段落 曲老爷看着季山泉,半晌才说道:“你就让我这个样子说话,你还算什么出世修道之人?你的慈悲心呢?” 绍雪说道:“我刚才问他时,他就总这样打岔来着。” 云凤说道:“杀了他,拘他的魂来问也是一样的。” 曲老爷恨声说道:“你们真是歹毒!” 季山泉平淡地说道:“你布下杀阵,险些将我师妹害得灰飞烟灭,你反倒说我们歹毒?” 曲老爷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看着办吧。” 季山泉站起来,走到曲老爷身侧,伸手按在他后背上,摸到错位的那段脊梁骨,按了回去。 “啊……”曲老爷惨叫,疼得脸都扭曲了。 季山泉说道:“走吧。” 云凤等人都没有问,跟着季山泉便走。 到了前宅,季山泉抱起清音子的尸身,离开了曲宅。 回到北岳观,将清音子的尸身交给观中弟子,说明了原委,各自回房。 回到房里,云凤说道:“相公,清音子让我代他向你辞行。” 季山泉叹了口气,云凤问道:“要不要招他回来?” 季山泉浅笑了一下,说道:“人死灯灭,随缘聚散,他既然让你代他向我辞行,实则就是见了面也不知道说什么。” 云凤幽幽一叹,点了点头。 天亮之后,三人离开了北岳观,到客栈落脚后,云凤问道:“相公,你打算怎么办?” 季山泉答道:“姓曲的肯定是阴阳教的人,那个罗刹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 云凤说道:“罗刹走之前对我说了,一定会回来找我。” 季山泉嗤笑了一声,说道:“那就好。” 绍雪说道:“我困了。” 云凤说道:“相公你回房吧,我们要睡觉了。” 天黑之后,罗刹回到了曲宅。 曲老爷躺在床上,看到罗刹走进来,对旁边服侍的女子说道:“你出去吧。” “是。”女子应了一声,站起身低着头向外走。 罗刹扫了女子一眼,待女子出去后,罗刹问曲老爷:“这是什么人?” 曲老爷答道:“教主命她服侍我,我也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人。” 罗杀一笑,说道:“那怎么能说是‘服侍’呢?分明是监视嘛。” 曲老爷也笑了一下,说道:“她没什么本事,反正据我观察,她既不会术法,也不会武功,顶多也就是个眼线。” 罗刹不再纠缠女子的事,转而问道:“你跟季山泉他们说什么了?” 曲老爷坐了起来,答道:“什么都没说。不过他们知道阴阳教,应该也怀疑我是阴阳教的人,所以他们也没有逼问我就走了。” 罗刹坐在桌边,看着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曲老爷答道:“不打算怎么办。我跟你说过,我是奉教主之命,在北方招募教众,像他们这种招惹不起的人,就不去招惹。” 罗刹眼色一冷,说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不必再跟你商量什么了。” 曲老爷一惊,这话往好了说是不再找他了,往坏了说,没准儿就是要吸他的精元! 曲老爷问道:“你非得跟他们过不去吗?” 罗刹答道:“当然!我要云凤的血肉和皮相!” 曲老爷叹了口气,半晌才说道:“咱们俩也打不过他们呀。” 罗刹斥道:“你不会叫帮手吗?或者,把我要的东西给我也可以。” 曲老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非得是七窍玲珑心吗?” 罗刹瞪着他说道:“普通人的心要是能用,我还用得着在这儿跟你商量吗?” 曲老爷再次沉默。 罗刹说道:“这件事,你是不是应该跟你们教主禀报一声?” 曲老爷答道:“是要禀报的。” 罗刹站了起来,说道:“那你就先禀报吧。” 曲老爷问道:“你去哪儿?” 罗刹答道:“我去盯着云凤,免得她跑了。” 吃过晚饭,云凤问季山泉:“相公,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吗?” 季山泉摇头,说道:“让应灵回去知会师父一声,咱们去利州。” 应灵回手给了榴榴一爪子,骂道:“不会说话的废物!除了吃肉还能干什么?” 榴榴张口就要咬应灵,云凤赶紧抱住,说道:“榴榴乖,它个子小,咱们让着它。” 应灵嚷道:“你不疼我了!你松开它,我弄死它!” “别吵!”绍雪斥了一句,转而问道:“师兄,去利州做什么?” 季山泉看着她答道:“你不是在利州还有事情没办完吗?” 绍雪说道:“其实不用办了,反正有那个小和尚看着呢,管他能不能度化,咱们还是尽早回山吧。” 季山泉摇头,说道:“咱们找罗刹不容易,但罗刹盯着咱们很方便。我不想让它知道飞云观的位置,更不想把它引到野马镇上。” 云凤说道:“如果姓曲的真是阴阳教的人,罗刹迟早会知道咱们是飞云观弟子。” 季山泉点头,说道:“那也比咱们直接把它引到藏龙山好。” 云凤问道:“你有把握除掉它吗?咱们总不能因为它,就一直在外面待着吧?而且,还得回家看爹娘呢。” “倒也是。”季山泉挠了挠额头。 云凤说道:“还是我回去一趟吧,我当面问问师父,看有没有除掉罗刹的方法。” 季山泉说道:“那还不如咱们一起回去呢,罗刹肯定会盯着你,弄不好还得在半道儿上截你。” 云凤想了想,说道:“算了,还是去利州吧,这里离利州这么近,何必总在心里惦记着。” 应灵跳到桌子中间嚷道:“你们有没有准谱儿啊?到底是我去还是一起去?” 云凤笑着问道:“你急什么?你现在就要回山吗?是不是又想起师父那儿有什么好吃的了?” “没有啊!”应灵眨了眨眼睛,一副心虚的样子。 季山泉说道:“你回去吧,把罗刹的事告诉师父,再问问有没有除掉罗刹的方法。” 应灵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季山泉想了一下,答道:“没有了。” “走了。”应灵嗖地不见了。 第402章 好事落空 应灵回到飞云观时,已是二更时分,直接跑到了尘真人静室门口,捶着门嚷道:“真人!真人!” 了尘真人还没应声儿,对面儿的客房拉开了门。 镜影真人看着应灵问道:“你嚷什么?” 应灵回头,见是镜影真人,惊得一哆嗦,贴着房门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镜影真人微一蹙眉,问道:“你这么怕我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吗?” 应灵答道:“姐姐说你除了灵种之外,不喜欢任何……东西。” 镜影真人微微一笑,问道:“你那么多姐姐,哪个姐姐说的?” 应灵眨了眨眼睛,答道:“我……我不告诉你!” 镜影真人微笑道:“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是云凤跟你说的。” 应灵反问道:“你怎么猜到的?” 了尘真人拉开门,问道:“你怎么回来了?这大半夜的,没吃的。” 应灵答道:“有别的事儿,进屋我跟你老说。” 镜影真人迈步向这屋走来,说道:“我也要听。” 应灵瞪眼道:“我们家的事儿,跟你……” 镜影真人用手一指,应灵赶紧闭嘴。 进到了尘真人屋里,应灵把事情说了。 了尘真人愕然问道:“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是罗刹鬼?” “嗯。”应灵一边往嘴里塞核桃,一边用力点头。 镜影真人说道:“师父当年说过,要想除掉罗刹鬼,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用三昧真火烧。” 了尘真人看着镜影真人说道:“尊师还跟你说过这个呢?” 镜影真人反问道:“尊师没有提到过吗?” “嗯……”了尘真人眨了眨眼,说道:“应该提到过,是我忘记了。” 应灵问道:“尊师是谁呀?” 镜影真人答道:“是敬称。” 了尘真人说道:“就是指‘你师父’。” 应灵抬起头看着了尘真人说道:“我没师父。” 了尘真人斥道:“吃你的吧!” 镜影真人看着了尘真人问道:“我去一趟吧?” 了尘真人一脸警惕地问道:“什么条件?” 镜影真人微笑,说道:“天地初开,混沌始分,幽冥血海生出鬼族,筋骨如石,行动如风,男子凶悍,女子艳媚……” 了尘真人打断她:“你不用说这些个没用的,我知道罗刹鬼是什么,你就说什么条件吧。” 应灵说道:“姐姐们和姐夫打跑罗刹两次,不用别人帮忙。” 镜影真人说道:“你也说是‘打跑’,你倒是说说看,除了云凤,谁还能追得上罗刹?” 应灵眨巴两下眼睛,答道:“姐姐也追不上。” 了尘真人叹了口气,看着镜影真人说道:“恐怕除了你的腾花术,再没有能追上罗刹的功夫了。” 镜影真人说道:“家师当年就是吃了罗刹的亏,所以才创出腾花术。道兄,凤儿阴差阳错,融了怪物的血,脚力不亚于腾花术,可绍雪怎么办?” 了尘真人用力挠了挠头,说道:“要不……让绍雪给你当记名弟子?” “混帐!”镜影真人杏眼圆睁,拍案而起。 应灵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核桃直接扔了出去,打在了尘真人的脸上。 了尘真人连忙作揖道:“妹子,别生气,你知道我这人一向口无遮拦,我绝没有贬损贵派的意思,你别挑我的理,啊?” 镜影真人气得胸口急促起伏,红着眼圈儿说道:“我镜心观镇派神功,是给记名弟子学的啊!” “妹子……”了尘真人也站了起来,作揖道:“我一时嘴快,说话没过脑子,你别生气,都怨我,啊?” 门外玉罗香说道:“这大夜里的鬼叫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镜影真人眼光一寒,转身就要出门,了尘真人一把将她拦腰抱住,说道:“妹子!有气冲我撒,可不敢真跟玉罗香动手啊!” 镜影真人敲着了尘真人的头恼道:“放手,你给我放手!” 应灵叨着半块儿核桃,一个劲儿地眨巴眼睛。 房门推开,玉罗香微笑着问道:“小丫头怎么又急了?这回是跟谁呀?” 镜影真人斥道:“你说谁是‘小丫头’?” “你呀。”玉罗香微笑着走进来,站在镜影真人面前说道:“在我面前,你不就是个小丫头吗?” “我……”镜影真人刚举起手,就被了尘真人抱起来转开。 镜影真人恼道:“了尘!你放开我!” 了尘真人说道:“妹子,你消消气儿,妖狐姐姐,你先回去吧,再待一会儿,我恐怕就弄不住她了!” 应灵说道:“哎!你们能先把事儿说完了再闹吗?我还等着回去呢。” 玉罗香说道:“不就是罗刹吗?我调派狐族,抓到她为止。” “妖孽!”镜影真人骂道:“你敢坏我好事!” 玉罗香说道:“我没坏你好事呀,你不就是觉得自己岁数大了,想找个衣钵传人吗?绍雪不错,我也喜欢,可是你觉得绍雪会愿意吗?” “玉罗香!”镜影真人跳脚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老妖精!你才岁数大了!” “呵呵……”应灵笑出声儿来。 三个人突然都转头看着应灵。 了尘真人松开手,整了整衣装。 镜影真人也捋了下头发,背过身去整了整衣装。 玉罗香看着应灵说道:“我们大人吵嘴打架的事,你们小孩子不许互相传话儿,明白吗?” 应灵连忙点头,应道:“明白,我不告诉姐夫和姐姐们。” 玉罗香说道:“除了你的姐夫和姐姐们,别的人也不能告诉。” “嗯嗯。”应灵点头。 玉罗香说道:“我看呢,还是先让山泉他们自己处置,如果实在处置不了,咱们再动手。毕竟罗刹现世这种事儿,可不是活得长久就能碰上的,正好让他们历练。” 镜影真人斥道:“你就不怕孩子们被罗刹食肉寝皮?” 玉罗香答道:“我刚才说了呀,我调派狐族,暗中护着他们就好了。” 镜影真人蹙眉,玉罗香微笑着说道:“放心吧,山泉的法力我不敢说,但山泉的魂力我还是心中有数儿的,他轻易死不了。” 第403章 往回走 镜影真人冷哼一声,说道:“轻易死不了?应灵可说了,山泉和绍雪被困在囚仙阵中,绍雪险些灰飞烟灭,若不是天狗及时闯进阵中,污了符咒,他们就出不来了。” “囚仙阵?”玉罗香眼中划过一丝诧异,看向了尘真人,问道:“囚仙阵是什么?” 了尘真人摇头,答道:“我都没听说过,我学的是仙家术法,师父哪会教囚住自己的阵法呀?” 镜影真人抿嘴一笑,说道:“我回房了。” 玉罗香挡在镜影真人面前,微笑着问道:“妹子,你知道?” 镜影真人微笑着点头,答道:“知道,但不告诉你。” 玉罗香问道:“怎样才肯告诉我?” 镜影真人反问道:“你想学呀?学会了好对付我们?” 玉罗香一笑,让开了路,说道:“不说算了。” 了尘真人说道:“镜影,不告诉她,告诉我行不?” 镜影真人回头瞪了他一眼,嗔道:“我凭什么告诉你?你给我什么好处?” 了尘真人皱眉道:“镜影,你不要总想着让我把徒弟送给你,这样好不好,等她们回来你自己问,谁想跟你走,我绝不拦着。” 玉罗香微笑道:“问也白问,谁都不会跟她走的。” “哼!”镜影真人恨恨地哼了一声,转身出门走了。 了尘真人叹了口气,转而对应灵说道:“回去告诉山泉,除掉罗刹的唯一方法,就是用三昧真火烧。” 应灵问道:“怎么烧?是不是得先抓住,然后才能烧?” 了尘真人瞪眼,玉罗香说道:“你瞪什么眼啊,人家应灵问得没错,是抓住烧,还是打出符去就能烧?你得说清楚啊。” 了尘真人重重叹气,说道:“不但得抓住,还得绑结实,最好再丢在一个结实的房间里烧。” “哦。”应灵答应一声,跳下桌面,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问道:“真人,鬼灵姐姐的缚魂索能绑住罗刹吗?” 了尘真人答道:“能绑住,不过要是投入三昧真火之中,缚魂索会比罗刹先熔掉。” 应灵盯着了尘真人半晌,说道:“那你说半天,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嘛。” 了尘真人斥道:“你不会把罗刹绑着带回来吗?非得一抓住就烧啊!” “哦。”应灵答应,消失在门外。 玉罗香看着了尘真人,似笑非笑地问道:“了尘,你想炼鬼骨啊?” 了尘真人尴尬一笑,摆手道:“哪有?你想多了。” 应灵回到阆州客栈,把了尘真人的话,还有三个人吵嘴打架的事,一股脑儿全都说了。 绍雪说道:“原来镜影真人跟师父的关系这么好啊。” 云凤说道:“当然关系好了,上一次在月隐山庄,那么凶险,镜影真人都情愿进去救咱们,自然是因为跟师父的情分。” 云凰蹙眉道:“这镜影真人也真是的,怎么总想着要绍雪啊?” 应灵说道:“要不就让姐姐去镜心观好了,等镜影真人死了,你们就可以把两派合成一派了。” 众人皆惊。 绍雪斥道:“胡说八道!” 云凤斥道:“你当心遭雷劈!” 季山泉始终沉默着,最让他心里不安的,就是玉罗香的那句话:罗刹现世这种事儿,不是活得长久就能碰上的。 由此可知,罗刹轻易不会来到人间。 凡稀奇之事,必是大吉大凶。 罗刹肯定不能算是‘吉’,那就必然是大凶! 季山泉看向榴榴,它正伏在云凤怀里,舒服地闭着眼睛。 清音子一个凡人,能救下妖兽,这本来就是奇巧之事,而一个妖兽,再不济也不至于自己摔伤吧?那榴榴当时又是因何奄奄一息呢? 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度劫,二是被人追捕。 如果是度劫的话,榴榴的法力不高,修炼应该也没多少年,应该还不到度劫的年头儿。 如果是被人追捕,那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找上门来?就凭清音子的本事,追捕榴榴的人或别的什么东西,是不可能有所忌惮的。 世上没有成迷的事,只有想不通和搞不懂的事。 云凤握住他的手问道:“相公,你在想什么?” 季山泉答道:“没什么,我在想榴榴当初是被谁打伤的。” “榴榴。”榴榴应了一声。 季山泉微笑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凤蹙眉叹息,说道:“也不知道榴榴什么时候才能会说话。” 季山泉说道:“不用着急,我就是突然想到这件事,也没什么要紧的。” 绍雪说道:“师兄,既然师父让把罗刹带回去,那咱们明天就往回走吧,把罗刹引到藏龙山去。” 云凤笑问道:“你就那么不想去利州啊?你是不是跟那个小和尚有什么事儿?” 绍雪恼道:“我跟他有什么事儿?我还不是惦记着云燕。再说了,有个罗刹盯在身后,师父又发了话,不往回走,反倒往远跑,有毛病啊?” 云凤笑道:“怎么还急了?踩着你尾巴了?” 云凰打了云凤一下,嗔道:“还不是你满嘴跑舌头,你要是当着相公的面儿这样开我的玩笑,我也得跟你急。” 绍雪蹙眉,这话说得怪怪的。 云凤笑道:“好,怪我,不说了。” 转脸看着季山泉说道:“相公,你说呢?” 季山泉答道:“那就回飞云观吧。” 又歇一日,转过天三人启程,出城十里,路上已不见行人,唯有罗刹跟在三人马后,不紧不慢。 云凤走一会儿回头看一眼,恼道:“这也太放肆了!” 季山泉说道:“这不是挺好的嘛,省得绑它了。” 绍雪问道:“如果那位曲老爷是阴阳教的人,他会不会叫帮手?” 云凤斥道:“乌鸦嘴!” 绍雪嘟嘴道:“我不说就没事儿呀?哪儿有这个道理?” 季山泉说道:“咱们赶快点儿。” 三人纵马急驰,瞬间将罗刹甩开,但没一会儿,罗刹追了上来,而且是一直追到马屁股后面,手掌插向绍雪的座骑。 绍雪回手一剑劈下,罗刹倏然间转到另一侧,一爪抓向绍雪大腿。 第404章 安排 云凤腾身来救,但终究是要慢上一步。 绍雪不得不纵身跃起,罗刹的手抓在马肩上,将马击得长嘶一声,横着飞了出去。 云凤一剑刺向罗刹前胸,罗刹却转到云凤的马侧,一掌将马头砸到了地上。 连毙两匹马后,罗刹远远地退开。 云凤喊道:“你知不知道,没有马我们走得更快!” 罗刹站在远处,掏出手帕将手上的马血擦净,然后让手帕丢在地上。 季山泉翻身下马,把包裹取下来,又解了笼套和鞍子,拍了一下马屁股,说道:“逃命去吧。” 云凤看着季山泉,季山泉说道:“你没见它打的是绍雪吗?咱们要是施展轻功,它还是会来打绍雪。它是嫌咱们骑马走得太快,怕阴阳教的人追不上咱们。” 绍雪蹙眉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如今我倒成了累赘。” 云凤笑眯眯地搂住绍雪,说道:“这滋味儿不好受吧?” 罗刹在远处说道:“还有心情说笑,你们也未免太放肆了!” 云凤刚要张口,云凰说道:“理它做什么?” 三人再次上路,绍雪走在中间,云凤牵着绍雪的手,一路有说有笑。 罗刹跟在三人后面,脸色极为难看。 因为没有了马,所以理所当然地错过了宿头,只能露宿道边。 当三人围坐在火堆旁边时,罗刹消失了。 云凤问道:“它走了?” 季山泉答道:“咱们停下不走了,她不用跟着咱们,应该是去找吃的了。” 云凤说道:“那咱们现在走啊,我背着绍雪,你差不多就能跟上我了。” 绍雪嘟嘴,却也没话可说。 季山泉一笑,伸手捋了下她鬓边的发丝,说道:“咱们不是为了引她回飞云观吗?趁夜跑了算怎么回事儿呀?” “对哦。”云凤眯眼一笑,说道:“我忘了。” 阴阳教主道绝真人,将已故的魔长老之女,左护法殷兰亭叫到了静室中。 道绝真人问道:“亭儿,还记得季山泉吗?” 殷兰亭平淡地答道:“记得。” 道绝真人看着她,半晌才说道:“你掩饰得很好。” 殷兰亭咬了咬牙,说道:“教主,我不会因为父仇而乱了分寸。” 道绝真人淡淡一笑,说道:“我不怕你乱了分寸,我是怕你糊涂。” 殷兰亭微微蹙眉,说道:“请教主明示。” 道绝真人问道:“如果杀掉季山泉的代价,是你自己的性命,你会愿意死吗?” 殷兰亭刚要回答,道绝真人又说道:“想好了再答话。” 殷兰亭蹙眉想了片刻,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仇不共戴天,为报父仇,何惜身死?此乃孝道。” 道绝真人说道:“延续血脉,承袭遗志,也是孝道。” 殷兰亭抿着嘴蹙着眉头。 道绝真人招手道:“过来。” 殷兰亭走到近前,想了想,跪下。 道绝真人伸出手,五指扣在殷兰亭心口。 殷兰亭感觉到一股真气注入,随后左乳好似被烙铁烫到一样,疼得咬紧了牙关,额头上渗出冷汗。 道绝真人说道:“忍一下,一会儿就好。” 又过了一会儿,正当殷半亭要疼得晕过去时,疼痛的感觉骤减。 道绝真人收回手,说道:“只要你不自己把心挖出来,谁也别想把你的心拿走。” 殷兰亭一怔,随即喜道:“教主,你准孩儿出去?” 道绝真人说道:“幽奴传来讯息,说罗刹跟着季山泉一行人往南走,应该是奔渝州去了。” 道绝真人顿了一下,又说道:“亭儿,如今的黑云凤,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吆喝的小女孩儿了,你要当心,据幽奴讲,她的武功和法力,已经不亚于季山泉了。” 殷兰亭点头答道:“孩儿会当心的。” 道绝真人说道:“你此去,要与曲流清和罗刹联手。” 殷兰亭愕然道:“与罗刹联手?” 道绝真人微微一笑,说道:“她想要你的七窍玲珑心,我却想要她的罗刹鬼骨。所以当初我将她打跑之后,得知她去了北方,就命曲流清留意她。” 殷兰亭这才明白,教主之所以在她心口下封印,不是怕她碰上罗刹,而是让她去找罗刹。 殷兰亭问道:“教主,杀掉季山泉之后,是否将罗刹杀掉?” “呵呵……”道绝真人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道:“傻孩子,罗刹可不是你能杀死的,我自有安排,若有所需,幽奴会告诉你怎么做。” “哦。”殷兰亭嘟了下嘴,又问道:“幽奴是谁?” 道绝真人答道:“有必要的时候,她会找你的。” 殷兰亭站起身说道:“那孩儿即刻南下,前往渝州。” “不。”道绝真人说道:“你先去阆州,与曲流清见上一面,听他的安排。” “听他的安排?”殷兰亭蹙眉,迟疑了一下,答道:“是。” 道绝真人微笑道:“不要看不起曲流清,他可是阵术高手,恐怕有些他会的阵法,我都不会。” 殷兰亭点头道:“孩儿知道了。” 道绝真人问道:“要不要带着吕三娘?” 殷兰亭摇头,答道:“三娘武功太弱,术法也不高,还是留在总舵服侍教主吧。” 道绝真人问带不带吕三娘,言外之意是想让吕三娘在必要的时候给殷兰亭挡刀,但殷兰亭却不想这样做。 因为自从吕三娘知道殷兰亭与葛郎中的关系后,再没有与她争竞过,反倒将她当作女儿看待,使得两人以往结下的仇怨,尽数化解。 道绝真人一笑,说道:“那你去吧。记住,事,可以办不成,人,一定要平安回来,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殷兰亭抱拳躬身,应道:“孩儿记下了,孩儿去了。” 殷兰亭到曲宅时,曲流清吓了一跳,拱手道:“左护法,教主有何吩咐?” 因为他的飞鸽传书才发出去一天,按说就算鸽子到了,殷兰亭也不应该来得这么快,想必是有其他的事,而且是大事,否则不会让左护法亲自赶来,更何况教主还知道罗刹也在阆州。 殷兰亭说道:“曲舵主不必惊慌,教主教了我缩地术,我此来是为了助你和罗刹除掉季山泉。” 第405章 逃跑 曲流清恍然,但脸上还是带着些许不安之色。 殷兰亭问道:“曲舵主有何疑虑?” 曲流清答道:“属下没有疑虑,只是因为罗刹对左护法居心叵测,属下有些担心左护法。” 殷兰亭说道:“曲舵主有心了,教主已有安排,曲舵主放宽心便好。” “是。”曲流清答应。 天亮之前,殷兰亭拉着曲流清追到了季山泉等人左近。 罗刹看到殷兰亭,蹙眉道:“是你?” 殷兰亭答道:“是我。我奉教主之命,前来助你除掉那三人一鬼。” “把你的心给我!”罗刹倏然到了殷兰亭面前,一爪抓向殷兰亭心口。 曲流清大惊失色,一掌拍向罗刹。 “啊!”罗刹惨叫一声,攥着手腕倏然退出半丈。 曲流清的掌力落了空。 殷兰亭微一蹙眉,虽然没有破皮,但这一爪的力量还是极大的。 罗刹咬了咬牙,说道:“你把心给我,我自己就能杀掉他们三人一鬼。” 殷兰亭浅笑了一下,说道:“我还不想死。” 罗刹的惨叫声惊醒了季山泉等人。 云凰说道:“罗刹来帮手了,我看着像殷兰亭。不过他们先过了一招,不知道是为什么。” 季山泉站了起来,说道:“云凰,回玉佩中。” “哦。”云凰应了一声,回到宿魂玉中。 季山泉对云凤和绍雪说道:“跑。” 看到远处三人瞬间远去,曲流清说道:“他们跑了!” 罗刹反身便追,而殷兰亭却抬头看了看天色。 曲流清问道:“左护法,不追吗?” 殷兰亭答道:“天快亮了,追上也只能硬碰硬地打,那样不划算。” 一口气跑出十多里,罗刹追了上来,一爪抓向绍雪后心。 季山泉和云凤同时停步,出掌拍向罗刹,罗刹纵身而起,跃过绍雪头顶,绍雪一把符撒了出去。 五行符生出晕光,绍雪双手掐诀,季山泉和云凤两人,分别将手掌按在绍雪左右肩窝上。 绍雪大声念道:“五行化精,阴阳共生!” 五行符陡然骤在一起,‘嘭’的一声炸开! 万道金光之中,绍雪咬破舌尖,将血喷在三昧真火符上,手腕一抖,打向罗刹。 罗刹被金光晃得视物不清,听到破风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抓。 “啊……”三昧真火符触手即燃,罗刹带着手中的火跳开,瞬间跑没了踪影。 绍雪身子一晃,云凤连忙扶住她,问道:“没事吧?” “有事。”绍雪伸出双臂搂住云凤的脖子说道:“你背我。” 云凤嗤笑一声,说道:“学会要工钱了。” 而后将她转向季山泉,说道:“我背你不好看,让师兄背你。” 绍雪脸上一红,说道:“我说笑的,我没事。” 季山泉说道:“还是我背你吧,咱们不能歇,得赶在天黑前进城。” 绍雪不再争辩,伏在季山泉背上。 云凤一边跑一边问道:“殷兰亭来了,进城不怕连累凡人吗?” 季山泉答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在这种空旷的地方,咱们太吃亏了。” 绍雪说道:“就算进了城,殷兰亭也能驱鬼成阵呀。” 季山泉答道:“但城里人多,人多阳气就重,至少能消弱一些鬼阵的戾气。” 云凤问道:“那你不怕连累凡人,有损功德呀?” 季山泉沉默了片刻,答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本事如此,也没办法。” 绍雪说道:“等我再歇一会儿,咱们一口气跑回飞云观吧?” 季山泉答道:“没用的,咱们总不能永远窝在飞云观,况且咱们都有父母,咱们跑了,你就不怕这些人去找咱们的父母吗?” 绍雪嘟了下嘴,说道:“我倒没什么,反正我娘死了,我爹也没养过我,就是担心师姐的家人。” 云凤说道:“就算没养过你,那也是你亲爹,再者说,他又不是把你扔了,只是送你上山学艺而已,别这么口无遮拦的,当心遭雷劈!” 罗刹换了副皮相回来,曲流清问道:“你怎么又换了副皮相?” 罗刹恨恨地答道:“我被三昧真火烧到了手,火灭不了,只能把手砍掉,原来的皮相也烧焦了。” 殷兰亭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罗刹看了她一眼,问道:“为什么你一来,他们就跑了?” 殷兰亭答道:“他们不是跑了,是要进城。城里人多阳气重,会削弱鬼阵的力量。” 罗刹问道:“你们交过手?” 殷兰亭没有回答。 停了一会儿,罗刹说道:“你不要坏了云凤的皮相。” 殷兰亭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答话。 罗刹娥眉倒竖,斥道:“我虽然挖不了你的心,但我一样能杀了你!” 殷兰亭浅笑了一下,说道:“你舍得吗?普天之下,能有几颗七窍玲珑心呢?” 罗刹一边走一边瞪着殷兰亭运气,因为本能地与殷兰亭拉开距离,所以罗刹走城道中间。 迎面过来一匹快马,马上是一名彪形大汉,高声喊道:“闪开!” 罗刹目不斜视地瞪着殷兰亭,当马冲到面前时,一挥手将马扫飞了出去。 彪形大汉却腾空而起,双手举着钢刀,劈头向罗刹砍落。 三人俱是一怔,没想到这个人是冲着罗刹来的。 钢刀呼啸着落下,罗刹侧身闪避,大汉旋腕横斩,罗刹倏然后退。 殷兰亭斥道:“什么人敢挑衅阴阳教?报上名来!” 大汉并不答话,再次举刀冲向罗刹。 远处,蹄声雷动,一队人马向这边冲来。 殷兰亭愕然,从腰间拔出鬼箫,刚放到嘴边,一支镖照面打来。 殷兰亭急闪身,两人从马背上跃起,各执钢刀向殷兰亭劈来。 曲流清双手结印,周围三丈之地瞬间起了一层浓雾。 扑向殷兰亭的两人砍了个空,浓雾之中也辨不清敌我,只能背靠背向后退。 箫声响起,暗哑低沉,浓雾向外扩散,渐生鬼嚎之音。 最先追砍罗刹的大汉喊道:“急风!” 一众人舞起钢刀,各人舞动的气流逐渐汇集在一起,将这些人身周的浓雾吹散。 一道人影从浓雾里冲出,倏然到了大汉面前,一伸手掐住大汉的脖子,将大汉扯进了身后的浓雾中。 第406章 燕赵顾家 一众人向大汉被扯走的方向挥出钢刀,气流涌过,吹开浓雾,却不见了大汉的踪影。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雾中响起殷兰亭的声音,阴冷沉暗,飘忽不定,难辨方位:“胆敢挑衅阴阳教,你们是嫌命长了。” 有人搭话:“狗屁阴阳教,跟罗刹鬼在一起,想来你们也就是邪门外道!” 一枚细如牛毛的黑针穿透了那人的咽喉,那人暴睁着双眼,嘴角溢出白沫儿,笔直地向后倒下。 “暗器!”有人喊。 一众人围成一圈,将刀横在各自的胸前。 殷兰亭再次说道:“我再问一遍,你们是什么人?” 半晌,又一人搭话:“我们是燕赵顾家的人,奉家主令,捉拿罗刹鬼。” 听到‘燕赵顾家’这四个字,曲流清凑近殷兰亭,轻声说道:“左护法,燕赵顾家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与道界也有来往,教主一直在拉拢顾家。” 殷兰亭侧目,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些事连殷兰亭都不知道,曲流清一个刚入教没几年的人怎么会知道? 曲流清答道:“属下生长在北方,教主着意问过属下有关顾家的事,透露过想与顾家交好之意。” “哦。”殷半亭应了一声,想了想,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如何应对?” 曲流清答道:“属下以为,他们既然是冲着罗刹来的,不如咱们袖手旁观吧?” 殷兰亭微微蹙眉,心里有些拿不准这样做的后果,毕竟还要与罗刹联手对付季山泉一伙儿人。 曲流清轻声说道:“左护法,教主虽然也有意招揽罗刹为阴阳教所用,但毕竟现在罗刹还是我行我素,此时为了罗刹而开罪顾家,属下以为得不偿失。” 殷兰亭问道:“那……万一罗刹被他们捉住,或是击杀呢?” 曲流清答道:“属下以为,他们没有这个本事,万一真有这个本事,那咱们更不应该开罪顾家。” “好。”殷兰亭点头。 浓雾突然散去,顾家的人看到殷兰亭和曲流清站到了五丈开外,而罗刹在另一边两丈多远,已经将抓走的大汉扯成了两片。 罗刹望着殷兰亭和曲流清厉声问道:“你们这是何意?” 两人不答,顾家的人同时向罗刹冲去。 罗刹身形连闪,从人群中闪出,向殷兰亭走来。 罗刹身后,顾家的人相继倒下。 罗刹走到殷兰亭面前,仅一拳之隔,盯着殷兰亭斥道:“你以为这些人能杀得了我吗?” 殷兰亭平淡地答道:“你又不是阴阳教的人,为了你得罪顾家,得不偿失。” 罗刹眼中露出凶光,恶狠狠地盯了殷兰亭半晌,说道:“你不怕我撕烂了你?” 殷兰亭反问道:“你就不怕撕烂了我,我这颗七窍玲珑心就死了?” 罗刹攥紧了拳头,要不是因为她的心被下了封印,罗刹早就将她撕成两半儿了! “走吧。”殷兰亭错开一步,向渝州城方向走去。 季山泉等人到客栈订了房,进到房间后,云凤小声儿说道:“居然住客栈,会害死很多人的!” 季山泉问道:“那你说住哪儿?总不能睡大街上吧。” 云凤抿住了嘴,这倒也是,不住客栈住哪儿?其实真要是打起来,住哪儿都一样,当初殷兰亭为了找他们不惜屠城,今时今日,云凤自己都已经脱胎换骨,想必殷兰亭也是更胜往昔了。 说一千道一万,碰上殷兰亭这种煞星,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绍雪问道:“师姐,刚才咱们在官道上遇到的那一队人马,好像是江湖人士,你认识他们吗?” 云凤答道:“不认识。江湖这么大,我又没怎么出过远门儿,认不得几个人。” “哦。”绍雪应了一声,又说道:“他们中有一个人,看你的眼神儿不善。” 季山泉说道:“那些人身上都带有极强的煞气,不是寻常江湖人,说不定也懂术法。云凤身上的气息有别于修道之人,所以才会引起那人的注意。” 云凤说道:“那你身上还有妖气呢。” 季山泉失笑,说道:“好好好,我也是异类,满意了吧?” “哼。”云凤白了他一眼。 夜色初浓,人声渐稀,窗外响起了凄凉婉转的箫声,忽如低语,忽如倾诉,忽如怨怼,忽如哀叹。 云凤嗤了一声,推开窗斥道:“要打便打,闹什么鬼?” 一枚黑针飞刺云凤咽喉,云凤抬手用剑柄打落,骂道:“贱婢!” 殷兰亭站在对面的屋顶上说道:“季山泉,你出来。” 云凤一闪身上了屋顶,四下里扫了一眼。 殷兰亭在正对面的屋顶,曲流清在左边的屋顶,罗刹在右边的屋顶。 季山泉和绍雪也随即上了屋顶。 殷兰亭望着季山泉说道:“季山泉,今天你不要再逃了,咱们把恩怨了结吧。” 云凤斥道:“跟你只有怨,哪有恩?” 绍雪说道:“你爹是侍剑杀的,我是侍剑的主人,我跟你了结!” 殷兰亭将箫放在嘴边,突然眼前一花,云凤已经到了面前,一掌拍下,将箫击碎,同时将殷兰亭打得倒退了五步。 罗刹在云凤离开客栈屋顶的同时,冲到了绍雪身边,一爪抓向绍雪心口。 绍雪急退,季山泉挥掌击向罗刹,应灵冒出头来,冲罗刹吐了一口妖毒。 季山泉没有击中罗刹,罗刹却伤到了绍雪,毕竟罗刹的速度比绍雪要快很多。 但罗刹被妖毒喷中,掌根处迅速腐烂。 曲流清双手结印,周围起了浓雾。 “云凤回来!”季山泉高喊,同时搂住绍雪的腰,将绍雪护在身边。 云凤刚一转身,罗刹一爪向她心口抓来。 云凤急退,浓雾中辩不清方向,脚下一空,向下坠落。 绍雪用剑尖指着左前方说道:“师姐在那里,快去!” 季山泉抓着她的腰带,两人向云凤冲去。 浓雾中响起曲流清的声音:“这丫头居然有慧眼!” 曲流清没有想到绍雪有慧眼,既然绍雪有慧眼,那他这个迷雾阵就没用了。 季山泉和绍雪听音辨位,同时向声音来处挥出宝剑,一只巨大的火鸟扑向曲流清。 第407章 意外之人 箫声骤然响起,云凤猛然醒悟,殷兰亭用一只假箫,将她引离了季山泉和绍雪身边。 “真够笨的!”云凤骂了一句,挥剑扫开罗刹。 罗刹退入迷雾中,问道:“你在骂你自己吗?” 云凤不理她,大声喊道:“我在这里!” 季山泉和绍雪到了近前,方才两人向曲流清挥出剑气后,也不管有没有击中,立刻向云凤靠拢过来。 绍雪用剑一指,说道:“罗刹!” 云凤和季山泉同时挥出剑气。 绍雪剑尖偏转,季山泉和云凤再次挥出剑气。 箫声转为高亢,周围响起了鬼嚎之声。 浓雾突然消散,一群恶鬼张牙舞爪地向三人冲来。 三人同进挥出剑气,将迎面扑来的恶鬼打散。 曲流清在远处的墙壁上画着什么。 季山泉陡然想起囚仙阵,说道:“应灵榴榴,别让姓曲的布阵!” 应灵倏然向曲流清冲去,罗刹身形一晃,追到应灵身后,一伸手将应灵攥住。 榴榴慢了一些,却正好跑到了罗刹背后,跳起来张开嘴,咬向罗刹后颈。 应灵用尽全力,四腿撑着罗刹的手,才没有被攥死,一口咬住罗刹的手指。 “啊!”罗刹猛然甩手,应灵箭一般被扔向了夜空。 榴榴咬住了罗刹,罗刹背手来抓榴榴,云凤一把攥住了罗刹的手腕,榴榴撕掉了罗刹后颈上一块肉,随即吞了下去。 罗刹回身一爪抓向云凤心口,云凤急闪身避开。 罗刹翻腕脱出云凤的手,倏然后退。 云凤叫道:“榴榴回来!” 此时应灵从空中落下,‘噗’的一口妖毒吐向罗刹。 罗刹再次后退,抬手捂住后颈,榴榴这一口咬掉了她本体上的肉,痛彻骨髓。 另一边,季山泉和绍雪扫开恶鬼,扑向殷兰亭。 殷兰亭在一个不大的范围内游走,箫声急促尖锐,驱使着四面八方的鬼魂,不断地向这里涌来。 曲流清将要画完一个符咒,后心上猛然被重重地击了一下,胸口发闷,一口血喷在符上,将即将画好的符污了一片。 云凰一直躲在宿魂玉中,因为以她的本事,根本躲不开罗刹的攻击,如果出来得太早,只会给季山泉和云凤增加负担。 直到云凤再次与罗刹过招儿时,云凰才现身出来,直接冲向了曲流清,一击便中。 罗刹狂怒着冲向云凤,与云凤打作一团,应灵揪着云凤一缕头发,蹲在云凤肩头,盯着罗刹时不时地吐妖毒。 榴榴转着两人乱蹿,却因为跟不上两人的速度,始终没办法下嘴。 曲流清被云凰抽得四处乱蹿,他虽然武功不弱,但云凰偷袭得手,伤了他的元气,而法力上,曲流清长于阵法,而非战力,所以完全不是云凰的对手。 殷兰亭以一敌二,渐落下风,虽然这几年她受道绝真人亲传,但毕竟不像云凤那样,能碰上各种奇遇,所以依然不能与季山泉抗衡,更不要说还加上一个绍雪。 当初她能险些杀了季山泉和绍雪,无非是因为妖、仙两位长老从旁护卫,还有魔长老以封穴针偷袭,而此时,孤身一人的她,唯余保命之力。 一道人影急驰而来,停在不远处的屋顶上,背对着月光。 虽然看不清相貌,但来人衣袂飘飘,怀中抱着一把拂尘。 此人站在屋顶上观战,使得所有人心里都打鼓,只要此人出手,战局必然会顷刻间发生变化! 绍雪突然嗔道:“师兄!再不下杀手,我可要跟你翻脸了!” 追打殷兰亭的时候,绍雪出手狠辣,招招儿要命,但感觉季山泉总在手下留情。 不管季山泉是不是因为所谓的‘惩恶也要慈悲’,反正绍雪心里不痛快。 季山泉没有应声,他是不想杀殷兰亭,但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很多事还没有弄清楚。 罗刹跟阴阳教是怎么回事?姓曲的又答应了罗刹什么条件?为什么殷兰亭一来,罗刹先跟她打了起来? 不过突然来了一个道士,敌友不明,此时就不能再想着弄清原委,而是应该速战速决! 季山泉再一剑刺出,比原来快了一分,仅这一分之差,殷兰亭便没能完全避过,左上臂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哼!”绍雪抽空儿白了季山泉一眼,一副秋后算账的神气。 道士身形一晃,手中的拂尘挡开了绍雪的宝剑。 季山泉一怔,道士伸手一推殷兰亭,说道:“走。” 殷兰亭被这一推之力,瞬间推出去十丈开外,落地后转身便跑。 绍雪要追,却被道士拦下。 季山泉问道:“国师,你这是何意?” “国师?”绍雪怔住。 袁天纲说道:“山泉,你们不能杀她,一旦杀了她,就会引来极为厉害的角色,得不偿失。” 绍雪听云凤讲起过袁天纲,知道是一位连师父都要给面子的前辈,更何况还是国师,所以,虽然心里不痛快,却也没有吭声儿。 袁天纲看着绍雪微微一笑,说道:“去帮云凰,但不要杀人。” 绍雪转身向云凰跑去。 季山泉问道:“国师……” 袁天纲抬手示意季山泉不要问,飘身到了云凤身边,拂尘一扫,将罗刹击退。 罗刹眼眸一滞,转身便跑。 云凤刚要追,就被袁天纲拉住。 袁天纲微笑道:“云凤小姐,你可真应了那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跑了!”云凤指着罗刹逃离的方向,一脸焦急。 袁天纲微笑道:“即使我没有拉住你,你追得上她吗?” 云凤放下手,问道:“国师,你干么来了?” 袁天纲呵呵一笑,说道:“进屋里去说吧。” 云凤一怔,说道:“那边绍雪和云凰还打着呢。” 袁天纲朝绍雪那边唤道:“绍雪小姐,云凰小姐,放那人走吧,咱们进屋说话。” 云凰拉住绍雪后退,说道:“停手,听国师吩咐。” 曲流清抱头鼠窜。 绍雪嗔道:“干么这么听他的?他跑来搅局不算,还把阴阳教的人和罗刹都放走,他想干什么?” 云凰说道:“听话,回头咱们慢慢说。” 第408章 能者得之 刚回到客房里,榴榴突然满地打滚儿,短促尖厉地叫唤。 应灵嚷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云凤伸手去抱榴榴,榴榴张口就咬! 云凤连忙缩手,急道:“榴榴!你不认识我了?” 袁天纲微笑道:“主人抱起来。” 季山泉俯身将榴榴抱起来,榴榴发出短促低哑的声音,也叫不出‘榴榴’的声音了。 袁天纲伸手摸了下榴榴的肚子,云凤说道:“对了,它吃了一块罗刹的肉。” 袁天纲一笑,收回手说道:“没事,阴寒之气太盛,肯定会不舒服,数日后消解完毕就好了,而且法力会有所长进。” 云凤松了口气,问道:“那到时候它就会说话了吗?” 袁天纲怔了怔,随即微笑道:“妖兽如同小儿,说话这种事,常听你们说,自然就会了。只不过,你要帮它开口,就好像你小的时候,你爹娘教你叫人一样。一旦开了口,假以时日,便什么话都会说了。” 云凤应道:“多谢国师。” 季山泉问道:“国师,那榴榴就这么让它疼着?” 袁天纲想了想,说道:“给它半盏血,能暖上一暖,但也只是能好受一些而已。” 季山泉割破手掌,攥出半茶碗血,把榴榴放在桌上,让它舔食。 吃完了血,榴榴好了一些,季山泉将它放到床上,它却跳下来凑到云凤身边,用前爪推云凤的腿。 云凤不敢抱它,拍了拍腿面儿说道:“上来。” 榴榴跳上云凤的腿面儿,蜷缩起来。 应灵站在桌上,伸爪拍了下榴榴的头,说道:“叫爹。” “滚。”云凤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拨拉了应灵一下。 季山泉倒了一杯茶,双手捧到袁天纲面前的桌上放下,说道:“国师,请用茶。” “多谢。”袁天纲微笑点头,说道:“山泉,罗刹的事你们不用费心了,我替你们除了她。” “那不行!”应灵瞪着袁天纲说道:“了尘真人说了,让姐夫和姐姐们把罗刹带回飞云观。” 绍雪斥道:“你这是什么称呼?” 袁天纲一笑,说道:“那就劳烦你回去告诉了尘,就说是我说的,他要是想要罗刹鬼骨,就应该自己出来抓。既然他懒得出来,那就只好拱手让人了。” 云凤心里一动,问道:“国师,罗刹鬼骨有什么用?” 袁天纲答道:“这个事儿,你还是应该回去问了尘,顺便也能欣赏一下他肉痛的表情。” 云凤浅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袁天纲对季山泉说道:“你们办完手头儿上的事,去一趟……应该去江宁,皇上下旨,要将建康城夷为平地。” 所有人一惊,云凤问道:“那么繁华的一座都城,为何要夷为平地?” 袁天纲答道:“晋王率军攻陷建康,俘获陈叔宝,而后上表皇上,欲将建康城夷为平地,皇上恩准了。” 云凤沉默不语,袁天纲微笑道:“云凤小姐,你在想什么?” 云凤又想了一会儿,才答道:“弟子在想,晋王仁德,绝不会坚壁清野,陈朝羸弱,想必是不战而降。晋王欲毁掉完好无损的建康城,应该是为了平民愤。” 袁天纲看着她问道:“可否为贫道详解一二?” 云凤微一蹙眉,反问道:“国师在考校弟子吗?” 袁天纲微笑道:“印证而已。” 云凤说道:“陈朝腐朽,后主荒淫。建康城之繁华,皆是百姓血肉凝筑,夷平此城,方解民恨,更能昭显皇恩浩荡。” 袁天纲幽幽一叹,起身说道:“可叹生为女儿身呐!” 众人跟着起身,袁天纲说道:“无须相送,贫道去了。” 殷兰亭逃出渝州城,找到了曲流清,问道:“昨夜那位道长是谁?” 曲流清摇头,答道:“属下也不认得。” 殷兰亭又问道:“罗刹呢?” 曲流清答道:“跑了。” 殷兰亭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罗刹应该还在城里,回去找。” 罗刹的确没有离开渝州城,她的皮相被榴榴损坏,已经不能遮挡阳光,所以罗刹在天亮前潜进一户人家,换了皮。 天亮后,罗刹准备去找殷兰亭和曲流清,拉开门,惊见昨夜那个道士站在门外。 罗刹下意识地感到不安,退回院中,问道:“尊驾是何方神圣?因何助我?” 袁天纲答道:“贫道袁天纲。” 罗刹说道:“多谢道长网开一面。” 袁天纲浅笑了一下,说道:“愧不敢当。” 说完用手一指,一条金色绳索将罗刹捆了个结实。 罗刹骇然变色,怒道:“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袁天纲答道:“天道主兴亡,令罗刹现世,鬼骨成器,唯能者得之。” 罗刹惊得无言以对,原本以为是自己法力高强,才得以逃出幽冥血海。可袁天纲这几句话,却彻底颠覆了罗刹的想法! 半晌,罗刹才说道:“求道长慈悲,只要放了我,我即刻返回幽冥血海。” 袁天纲微微摇头,说道:“即使我放了你,你也回不去了。” 顿了一下,袁天纲又说道:“万界生灵,皆从一法,互为牵绊,你来到人间,便是你的命数,我不捉你,也会有别人捉你。” “臭道士!”罗刹目眦欲裂,奋力挣扎,想要挣开捆在身上的金色绳索。 袁天纲说道:“不用费力了,那是捆仙索,地仙都挣不开,更何况你只是一名鬼族。” “啊……”罗刹瞪着袁天纲尖叫。 有邻里围上来看热闹,眼见郭家娘子身上被一圈闪着金光的绳子绑着,不免窃窃私语:“怎么回事?郭家媳妇儿中邪了?” 罗刹突然叫道:“救命啊!这个妖道害死了我夫君,要把我绑走,诸位乡邻,救救我啊!” 周围一片哗然,便有年轻气盛的人走向袁天纲,指着鼻子斥道:“老道!快把人放开!” “好。”袁天纲屈指轻弹,一道指风击在罗刹身上。 ‘嘭’的一声,罗刹的皮相炸碎,露出了本体。 “妖怪啊!”看热闹儿的人一哄而散。 袁天纲一把揪住指他鼻子的年轻人,说道:“别跑啊,你不是让我放人吗?” 第409章 炼化 年轻人吓得尿了一裤子,作揖道:“道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你老高抬贵手,放我走吧,我害怕呀。” 袁天纲说道:“一会儿就不用怕了。” 说着,袁天纲揪着年轻人走到罗刹面前,说道:“吃了这个人,看你有没有本事挣开捆仙索。” 罗刹一愣,年轻人惊道:“道爷,你老这不是开玩笑吗?快放开我,放开我呀!” 年轻人死命地挣扎,甚至试图扑打袁天纲,但无论是抓是挠,是踢是踹,都碰不着袁天纲。 袁天纲再次说道:“吃了这个人。” 罗刹张开嘴,吐出长舌,伸进了年轻人的嘴里,片刻工儿夫,年轻人只剩下一张皮。 罗刹身上的鳞片炸了起来,脸色晕红,但还是挣不开捆仙索,也动不了地方。 袁天纲微微一笑,取出一张三昧真火符,咬破手指,将血擦在符上,符纸瞬间变得红亮。 罗刹看到殷兰亭和曲流清出现在门口,嚎叫道:“救我啊!快救我啊!” 刚才那一幕,殷兰亭和曲流清都看到了。 殷兰亭问道:“敢问这位道长,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袁天纲没有回头,淡淡地答道:“贫道袁天纲,当朝国师,与你们教主是旧识。回去告诉你们教主,想借罗刹之手杀掉季山泉,不是个好主意,而且,罗刹鬼骨也不是他应该惦记的。” 说完,将三昧真火符丢向罗刹。 “啊……”陡然火起,罗刹瞬间被烈焰吞没。 殷兰亭冷着脸说道:“季山泉与我有杀父之仇!” 袁天纲右手掐着法诀,呵呵一笑,说道:“昨夜若非我出手救你,你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不要以为你有道绝给你撑腰,就能飞扬跋扈,季山泉他们一样有飞云观和玉罗山庄做后盾。你也不希望因为你的私仇,最终毁了阴阳教吧?” 殷兰亭蹙眉,袁天纲说道:“回去吧,把我的话转告道绝,他会明白,我是为了他好。” 殷兰亭迟疑了片刻,问道:“袁道长,晚辈有一事不明,既然道长要烧死罗刹,为何还让她死前吃一个人?” 袁天纲答道:“罗刹自现世以来,吃的都是女人,所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让她吃一个男人,阴阳调合,才好为用。” 殷兰亭恍然,心想这也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妖道,抱拳道:“晚辈告辞。” 殷兰亭以缩地术回到阴阳教总舵,将发生的事情详细禀告给道绝真人。 道绝真人阴沉着脸,半晌没有作声。 袁天纲的话有道理,但袁天纲的作法,太过目中无人了! 殷兰亭问道:“教主,罗刹鬼骨有何用处?” 道绝真人答道:“罗刹生于幽冥血海,其寿不知几何,虽称之为鬼族,实为上古大神之后裔。得其骨可用于卜算三界诸事,大可知周天气运,小可卜人之祸福。” 殷兰亭抿住了嘴唇,难怪袁天纲当场就将罗刹烧死了,都等不及带回自己的观中再处置,想必也是怕有人来抢。 道绝真人长叹一声,说道:“罢了,有姓袁的掺和,这件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亭儿,不是我不替你报仇,实则为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三界之中,也有许多为师不敢招惹的人呐。” 殷兰亭躬身应道:“孩儿只怨自己没有本事,岂敢责难教主。” 道绝真人说道:“亭儿呀,你也不要总想着报仇,实则你爹是对阵而亡,你要杀人,人也要杀你嘛。” 殷兰亭应道:“是,孩儿明白。” 季山泉一行人回到了飞云观,将袁天纲的事告诉了三位长辈。 了尘真人拍着桌子骂道:“我|日|他|祖宗的袁天纲,哪儿都有他的事儿!” 镜影真人起身说道:“绍雪,跟我回房。” “是。”绍雪答应,起身跟着镜影真人往外走。 云凤斜着眼瞪着镜影真人,镜影真人停步回头,看着云凤说道:“凤儿,你也跟我来。” “我?”云凤一怔,脱口说道:“我成亲了。” 镜影真人扭回头向外走去,了尘真人说道:“去吧,看着点儿绍雪,别让人拐跑了。” “哦。”云凤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玉罗香看着了尘真人问道:“了尘,你是不是想抢回罗刹鬼骨?” 了尘真人摇了摇头,说道:“天下器物多如牛毛,虽然罗刹鬼骨是卜算的绝品材料,但既然袁天纲先下了手,又何必为了一件器物伤了和气,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玉罗香微笑,说道:“你倒是不客气,好像我会帮你抢夺似的。” 了尘真人呵呵一笑,对季山泉说道:“你去看看怜玉吧,她出关了。” “是。”季山泉答应一声,站起来离开。 玉罗香等季山泉离开后,才问道:“真的不抢回来?袁天纲虽然厉害,但在我面前,他也不敢太放肆。” 了尘真人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要它也没用,还是让给袁天纲吧,他毕竟是国师,得卜算天下气运。” 玉罗香微笑,说道:“随你……上回我让你替我问的事,有结果了吗?” 了尘真人又摇头,答道:“镜影说了,你想知道囚仙阵是怎么回事儿,先得告诉她你想干什么。” 玉罗香微一蹙眉,嗔道:“我能干什么?就是好奇而已。” 了尘真人呵呵一笑,说道:“你这话我都不信,更别说镜影了。” 玉罗香嗤了一声,垂着眼帘捋了下袖子。 了尘真人看着她说道:“妖狐姐姐,你弄走了我的大弟子,现在又对囚仙阵这么感兴趣,你到底有什么大事要办?” 玉罗香抬起目光看着他,刚要开口,一名狐族出现在大殿门口,抱拳躬身道:“庄主,属下有事禀报。” 了尘真人说道:“进来说吧。” 玉罗香却站了起来,向殿外走去,说道:“不能让你知道。” 到了殿外,玉罗香走到拐角处才停住脚,狐族附耳轻声:“曲流清已经押解回山庄了。” “知道了。”玉罗香面露微笑,说道:“传我的令,好生款待他,待我回庄后再与他详谈。” 第410章 拜师 云凤和绍雪跟着镜影真人回到了客房。 关了门,镜影真人走到榻边坐下,绍雪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捧到镜影真人跟前儿,说道:“真人喝茶。” 镜影真人接过茶碗,随手放在一旁,说道:“坐这儿。” 绍雪看了云凤一眼,坐在镜影真人身边。 云凤在桌边坐下,说道:“真人,你老人家这么疼绍雪,关起门儿来自己疼就好了,干么还叫弟子来看着呀?” 镜影真人微微一笑,说道:“凤儿,你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不讨喜,你要是像绍雪这样儿就好了。” 云凤眯眼一笑,说道:“我要像她一样,那不就成一个人了吗。” 绍雪问道:“真人,你叫我们来,有什么吩咐?” 镜影真人说道:“我想让你们两个拜我为师。” 绍雪想站起来,但刚一动,就被镜影真人握着手腕按住。 云凤说道:“真人……” “你先别说话。”镜影真人打断了云凤,看着绍雪说道:“我镜心观弟子虽多,但真正能传承腾花术的弟子却没有,所以我想收你们两个做我的弟子。不过你们不用转投镜心观,只要拜我为师就好。” 云凤笑道:“这是好事儿呀,我愿意。” 镜影真人不理云凤,依然看着绍雪说道:“绍雪,凤儿她没学腾花术,就已经能徒步追上应灵,如果她也学了腾花术,你还是比不上她。你要是肯转投我镜心观,我就不教凤儿了。” “真人。”云凤站了起来,走到榻边扯住绍雪,看着镜影真人说道:“你老怎么能这么下套儿呢?” 镜影真人说道:“我实话实说,怎么叫‘下套儿’呢?况且,就冲着玉罗山庄这层关系,飞云观主事一职,迟早也是你凤儿的,你让绍雪就这么千百年地当你的小跟班儿吗?” 云凤蹙眉,镜影真人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绍雪若是转投我镜心观,来日承了我的衣钵,好歹也能与你平起平坐吧?” 云凤问道:“那你老什么时候死啊?” “师姐!”绍雪眼神一慌,哪有这么说话的! 云凤两手按在绍雪双肩上,眯眼笑道:“没事的,真人不会跟后辈弟子计较的,你别说话。” 镜影真人莞尔一笑,说道:“凤儿,我不是了尘道兄,你有话就好好儿说,真要是恼了我,我可是会打你的。” 云凤眯眼一笑,挤着绍雪坐下,从后面搂住绍雪,将下颌压在绍雪肩上,说道:“真人,绍雪呢……不是我的小跟班儿,有些事呢……我还没想好。” 镜影真人说道:“你给我好好儿说话,别拿腔儿拿调儿的。” 云凤脸色一正,说道:“真人,瞧你老这气色,再活个万儿八千年的不成问题,我们姐妹跟你老比,还不知道谁先死呢。所以弟子觉得,绍雪还是留在飞云观吧。” 镜影真人似笑非笑地说道:“凤儿,你怎么总替绍雪做主啊?” 云凤搂着绍雪说道:“我们是姐妹呀。” 镜影真人刚要开口,云凤赶紧又说道:“真人,我们姐妹,包括我姐姐云凰,都拜你老为师就是了。” 绍雪急道:“师姐,你怎么……这得先问师父的意思呀。” 镜影真人说道:“不用问了,我问过了尘道兄了,他让我问你们的意思。” 云凤眯眼笑道:“真人,弟子就说你老人家‘下套儿’吧?你老既然已经跟我们师父说过了,那我们师父肯定不会答应让绍雪转投镜心观的。” 镜影真人看着云凤,半晌才问道:“凤儿,如果当初我要收你为徒,你会拜我为师吗?” 云凤眯眼一笑,镜影真人正色道:“说实话,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云凤笑意渐淡,说道:“那个时候,你们几位长辈都不喜欢我,你们都喜欢绍雪。所以,你老压根儿就不会想收我为徒。” “师姐……”绍雪将额头抵在云凤额角。 镜影真人点了点头,说道:“凰儿就不用拜我为师了,她是鬼灵,学不了腾花术,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教她。” 顿了一下,镜影真人又说道:“你们去吧,我要静修了。” 出了客房,怜玉迎面跑了过来,拉住云凤的手唤道:“少奶奶!” “怜玉!”云凤惊喜道:“你能化回人形了?” “嗯!”怜玉点头,又分出一只手拉住绍雪唤道:“绍雪姑娘。” 绍雪握着她的手说道:“你可算是好了。” 镜影真人在屋里斥道:“你们这群聒噪的小丫头,给我走远些。” 三人一同抿住嘴,手拉着手跑开了。 两天后,云燕正式拜师,借着祭坛,镜影真人收了云凤和绍雪为入室弟子。 仪式过后,玉罗香告辞走了。 镜影真人对了尘真人说道:“道兄,凤儿和绍雪既然已经拜了师,我想把她们带回镜心观教导。” 了尘真人哭笑不得地说道:“镜影,凤儿可是已经成亲了,你把凤儿带走,山泉怎么办?再者说,凤儿和绍雪还得入世修炼呢。” 镜影真人恼道:“你怎么总有话说?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我收徒还有什么用啊?” 了尘真人笑着说道:“你别恼嘛……这样吧,反正修习腾花术,法力越高越好,等她们入世修炼完成,我再让她们去镜心观,如何?” 镜影真人掉着脸瞪着了尘真人。 “哎呀……”了尘真人皱眉道:“你现在叫她们去,她们肯定也不会去,就算你硬把她们扯了去,她们心里惦记着山泉,也学不好不是?” 镜影真人叹了口气,脸色缓和了少许。 了尘真人说道:“对嘛,不要总是使性子,反正拜师礼都行过了,她们也跑不了,就是等几年的事儿。” “那好吧。”镜影真人站了起来,说道:“告辞了。” 玉罗香回到了玉罗山庄,命人将曲流清请到了悟道楼上。 曲流清抱拳躬身道:“在下曲流清,拜见庄主。” 玉罗香微笑,说道:“曲先生请坐吧。” “多谢庄主。”曲流清规规矩矩地坐在玉罗香对面。 第411章 无法印证 玉罗香说道:“曲先生,请你来,是想向你讨教囚仙阵,还望曲先生不吝赐教。” 曲流清答道:“没什么特别之处,全赖符咒之功,庄主若是有兴趣,在下画出来就是。” 曲流清听说过玉罗山庄,自然也知道玉罗山庄不是凡人能来的地方,所以被‘请’来之后就打定了主意,问什么说什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玉罗香微笑,说道:“画符不忙,请问曲先生,师从哪位尊仙呀?” 曲流清告诉玉罗香,他年幼之时,有一位老道从家门口儿过,向他家讨水喝,他便舀了一碗水给老道,老道为了感谢他,就教了他一些术法和阵符。 “哈哈……”玉罗香抬袖遮住口鼻,笑得眉眼妩媚。 曲流清却低着头,不敢说话。 笑过之后,玉罗香说道:“没想到我几千岁了,还被你当成娃娃哄。” 曲流清连忙改坐为跪,伏首道:“庄主息怒。” 玉罗香微笑道:“你看我像生气的样子吗?” 曲流清说道:“我说实话。我年幼之时,有一天跑到山中去玩耍,遇到一位老者,那老者长像古怪,看到我便问我想不想学术法,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看中了我,他让我每天夜里到山上找他,教了我十年,突然有一天,他就不见了。庄主,真的是这样。” 玉罗香微微蹙眉,问道:“只是教你?没说让你做什么吗?” 曲流清答道:“没有。不过师父教我时,杀过鬼,除过妖,斗过道士。后来师父不见了,爹娘也故去了,我便离家闯荡,直到遇上阴阳教的教主,就入了阴阳教。” 玉罗香沉思半晌,问道:“除了囚仙阵,你还会别的阵法吗?” 曲流清答道:“会。囚仙阵,囚妖阵,囚鬼阵,囚魔阵,迷雾阵,锁魂阵……” 玉罗香再次沉思,半晌后说道:“我想请曲先生在玉罗山庄住上一段时日,不知可否?” 曲流清应道:“但凭庄主吩咐。” 玉罗香唤道:“绵玉。” 绵玉应声走上楼来,应道:“奴婢在。” 玉罗香吩咐道:“送曲先生去休息,着人好生款待。” “是。”绵玉答应,侧身道:“曲先生请。” 曲流清离开后,玉罗香起身下了楼,来到后庄静室。 进门后嘟嘴道:“我都回来半晌了,你也不说过来看看?” 玄明子睁开眼睛,微笑道:“你不是有正事要办嘛。” 玉罗香走到榻边坐下,嘟着嘴不说话。 玄明子搂住她问道:“怎么了?” “哼。”玉罗香不悦道:“镜影那个死丫头,死活不肯告诉我囚仙阵是怎么回事,我也无处印证。” 玄明子问道:“什么囚仙阵?” 玉罗香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玄明子问道:“绍雪没事吧?” 玉罗香扭脸瞪着他,嗔道:“绍雪有山泉照看着,不劳你费心!” 玄明子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说道:“既然镜影真人不跟你说,那你何不让云凤帮你想想办法?而且绍雪也听云凤的,如果是她们去问,镜影真人或许肯说。” 玉罗香摇头,说道:“我不想骗凤儿她们,如果让她们去问,我就得告诉她们缘由。” 玄明子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大的事,你想自己扛着?我可不答应啊。” 玉罗香嫣然一笑,靠在他怀里。 玄明子问道:“你是不打算让山泉他们掺和了是吗?” “嗯。”玉罗香点头,答道:“山泉他们才多大呀,再有本事能怎么样?” 玄明子皱眉道:“你既不让我插手,也不跟我师父讲明,更不愿意找镜影真人,你这样不行。” 玉罗香说道:“有什么不行的,这么多年,不都是狐族自己在扛着吗?再说,我也没不让你插手呀,你帮我将诛仙阵研习好就行了。” 玄明子摇头,说道:“以我所学,很难将诛仙阵完善。” 顿了一下,玄明子又说道:“刚才听你说囚仙阵,倒比咱们这个研习了数百年的诛仙阵更管用。” “是啊!”玉罗香坐直了身子,嘟嘴嗔道:“可我无法印证,也不敢完全相信曲流清。镜影那个死丫头,最好这辈子都别来求我帮忙!” 玄明子笑道:“别孩子气,还是听我的,找云凤想想办法,她心眼儿多,又能让绍雪听她的话。” 玉罗香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再好好儿想想。” 季山泉一行人离开飞云观,向江宁府而去。 绍雪本来说想回利州看看,不跟着他们走,但云凤不答应。 说一来袁天纲让去江宁,恐怕有大事,要绍雪跟着去帮忙儿。二来办完了事,要带着绍雪回京城,说绍雪应该回去看看她爹了。 理由足够多,绍雪也就不再争竞,跟着云凤上路了。 此去江宁,千里之遥,而袁天纲既没说是什么事儿,也没规定时日,所以云凤拉着绍雪,带着怜玉,边走边玩儿,眼看着就入了冬。 季山泉一行人刚到岳州,而此时千机门江州分舵,来了一个人。 门人听到叩门声,将大门拉开一道缝儿,见是个上了年岁的道士,便问道:“道长有何指教?” “贫道丘平子。”丘平子阴冷地说道:“请回禀你家主人,你们家这宅子煞气冲顶,不日便有血光之灾。” 门人微一皱眉,说道:“道长稍候,待我回禀家主。” 所谓‘家主’,无非就是新任舵主陈重桥。 关上门,门人不敢怠慢,毕竟二小姐和姑爷就是道家高人,如今有一老道说分舵这宅子煞气冲顶,当然要立刻禀告舵主知晓。 陈重桥接报后也是不敢怠慢,连忙亲自来到大门处,拉开门,却不见了丘平子的身影。 陈重桥皱眉问道:“你说的道长呢?” 门人迈出门槛,左右望了望,转身抱拳道:“舵主,属下岂敢扯谎,刚才确有一位道长叩门。” 陈重桥说道:“我没有说你扯谎,扯这种谎,于你有何好处?我是问,你是不是言语间得罪了那位道长。” 第412章 尸阵 门人抱拳道:“舵主,属下再不晓事,也不会得罪道门中人,属下只是请那位道长稍候,便立刻禀告舵主了。” 陈重桥皱眉,要这么说,那这位道长就只是来提醒一声,而不是来帮忙化解的。 陈重桥回到屋里,坐在桌边琢磨,年关已近,原本就没有挖掘什么陵墓,这煞气冲顶是从哪儿来的呢? 但是仅凭一个道士的三言两语,也不能向门主禀告,更不能因此就劳动二小姐和姑爷往江州跑。 陈重桥唤进人来,吩咐道:“传我的令,近期各人都仔细些,莫要惹上什么是非。” 两日后,夜半三更,本已人息畜静,却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啸声。 陈重桥一惊坐了起来,不及穿鞋便冲到墙边,将挂在墙上的刀摘了下来。 这啸声尖锐刺耳,持续不断,陈重桥抢出门来,看到门人们都聚在了院中,点燃了火把,握着钢刀。 啸声好像是围着分舵在转圈儿,但能持续这么久的啸声,一定不会是人发出来的。 如何是人能持续尖啸这么久,那内功必定得是登峰造极。内功要是如此之高,就一定是江湖人有名望的前辈高人。既然是前辈高人,那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儿说,非得绕着圈儿地这么叫唤? 西墙头人影一晃,一个身影落进院中,两名门人立刻向人影扑了过去。 随即两声惨叫,两具无头尸体倒飞回来,摔在院子当中。 一众门人齐声喝道:“什么人!” 又一道人影越过东墙蹦了进来,落在人群中,双手闪电般插进了两名门人的胸膛。 西墙跳进来的人影一跃进了人群,两臂平直地戳向一名门人后颈,将门人的脑袋铲飞了出去。 陈重桥看得真切,从体型上来讲,这两人应该是一男一妇,男的穿黑袍,女的穿红袍,都是满头长发披散着,看不见容貌。 陈重桥喊道:“退后,布阵!” 一声尖啸,那个女人倏然间到了陈重桥身前,两旁护卫的门人同时挥刀砍在女人身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女人却浑若不觉,双手猛然间插进了陈重桥的胸膛。 陈重桥透过发丝,看到了一对儿浑浊的眼珠儿,灰白的额头上,还画着暗红色的线条,不知道是什么图案。 季山泉一行人,在一个漫天飘雪的日子里,进了江州城。 云凤拉着绍雪和怜玉,东看一下,西看一下,从进城门后两个时辰,才走了一条街。 应灵蹲在季山泉肩头叹气,说道:“姐夫,你也不管管她们?” 季山泉答道:“管什么?反正也不急着赶路,她们难得这么有心情,这些年,不是打打杀杀,就是磕磕碰碰,少有这么闲在的时候儿。” 应灵突然直起身吸了吸鼻子,说道:“姐夫,闻到没有?” 季山泉失笑道:“肉香味儿是吗?” “不是。”应灵说道:“是血腥味儿夹杂着腐臭味儿。” 季山泉神色一凝,深长地吸气,随后紧走几步,到了云凤身后,轻声说道:“有事,快走。” 一行人寻着气味儿往前走,越走云凤心里越忐忑,忍不住说道:“这是去分舵的方向。” 季山泉也早就觉得不对劲儿,因为越往这边走,气味儿越浓,这么重的气味儿,如果不是刚发的事儿,为什么没人打理?而且天这么冷,怎么会有腐臭味儿? 终于走到分舵门前,看到大门紧闭。 云凤心里略略松了口气,或许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云凤上前拍门,但等了一会儿,却没人应门。 云凤的心又提了起来,说道:“应灵,开门。” 应灵嗖地跳进院墙,取掉门栓。 云凤推门进去,站在门口缓缓扫视,前院儿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走到垂花门,云凤向后院儿喊道:“有人没有?我是黑云凤!” 无人应声,应灵嗖地穿过垂花门,片刻后回到云凤肩头,说道:“姐姐,后院摆着很多尸体,尸体中间还生着火盆儿。” 季山泉一把拉住云凤,迈步进了垂花门。 摆着尸体就算了,为何还要生着火盆儿?事有怪异必有因由,为免踏入陷阱,季山泉要走在前面。虽然云凤的法力突飞猛进,但她毕竟体质特异,况且还带着云凰,如果这是一个邪阵,不能让她先靠近。 到了后院,看到几十具尸体摆成了一大片,尸体的间隙中生着七个火盆儿。 乍一看不觉得有什么,但仔细看一会便发现,这七个火盆儿是按照七星的位置摆放的,尸体不论摆在哪里,头顶都是冲着最近的一个火盆儿。 两道人影从天而降,重重地落在对面地上,一高一矮,低着头,长发披散,高的穿黑袍,矮的穿红袍,衣摆盖着脚面,两臂垂在身侧,十指留着寸许长的指甲。 绍雪倒吸一口冷气,说道:“不会是无常煞吧?” 云凤咬牙道:“是丘平子?” 地上的尸体突然一起站了起来! 三人同时拔出宝剑,季山泉问道:“云凤,分舵一共有多少人?” 云凤一怔,脱口答道:“三十个左右。” 绍雪说道:“不算无常煞,共有四十九具尸首!” 外院响起沉重的关门声。 无常煞缓缓抬头,尸首一同转向三人。 无常煞突然发出尖啸,男煞跳向云凤,女煞跳向季山泉,两人两尸打在一起。 四十九具尸首却一动不动,云凰现身出来问道:“相公,那个阵怎么破?” 季山泉答道:“阵气不明,你不要去!应灵,榴榴,去把火盆儿弄灭。” 应灵倏然蹿到一个火盆旁边,一脚踢在火盆上,但火盆是筑在地上的,根本踢不动。 离火盆儿最近的七具尸首,同时抬起两臂,双手向应灵插来,应灵连忙跳开,尸首却并不追赶,只是恢复了站立的姿势。 榴榴也跑到一个火盆儿旁边,同样也被尸首赶开。 绍雪刚要冲向尸阵,却看到垂花门外走进一个人,正是飞星子。 绍雪惊喜道:“道兄,你怎么也来了?快帮我破了这个尸阵!” 第413章 混战 飞星子面无表情,也不答话,走到近前,陡然挺剑刺向绍雪胸口! 绍雪一惊,竟忘了闪避或是格挡! 怜玉一掌击向飞星子,将飞星子逼得移步旋身。怜玉本已扑进尸阵,但看到飞星子进来,便又跳了出来。 绍雪抿紧了嘴唇,刚要上手帮怜玉,云凤身形一晃,避开男煞的攻击,到了飞星子身后,一掌击在飞星子后心。 飞星子始料未及,被打得气息一滞,怜玉五指成爪,抓进了飞星子左肋。 飞星子旋腕斩向怜玉手臂,怜玉缩手后退。 男煞再次追到云凤身后,云凤只得再与男煞缠斗。 飞星子退到墙边,喷出一口血。 季山泉说道:“绍雪,去破尸阵!” 绍雪转身扑向尸阵,正房的房门打开,丘平子蹿出来,迎上绍雪,两剑相交,丘平子退了一步,斥道:“小师妹,你还帮着外人!” 绍雪一脸煞气地挥剑刺向丘平子,招招狠辣,势若风雷。 应灵喊道:“榴榴!把尸首咬碎!” 榴榴猛然扑向一具尸体,张口便咬,却被另一具尸首挥臂打飞出去。 应灵骂道:“废物!” 而后跳到一具尸首肩头,咬掉尸首脖子上一块肉,随即吐掉喊道:“不行啊!我的嘴太小,这得咬到什么时候?” 云凤说道:“姐,你先挡着男煞!” 云凰抖手挥出缚云索,缠住了男煞的脖子,而后用力一拉。 男煞被勒得身形一滞,云凤倏然扑进尸阵,挥剑砍向一具尸首。 ‘嚓’的一声轻响,尸首的脑袋被砍成两半,但并没有倒下。 “嗷……”无常煞同时发出嚎叫,丢下季山泉和云凰,同时扑向云凤。 云凰追向男煞,季山泉扫了一眼,看到怜玉将飞星子逼在墙角,虽然占不到便宜,但因为飞星子被云凤打伤,怜玉拖住他没问题。而绍雪将丘平子逼到了北边的回廊上。 “云凰,毁尸首!”季山泉喊了一声,冲向一具尸体,一连三剑,将尸首斩成四段。 临近的火盆里突然蹿了下火苗,随即火焰似乎减弱了一些。 “嗷……”无常煞丢开云凤,又向季山泉扑来。 云凤和云凰也看明白了,同时出手,将身边的尸首毁掉。 无常煞开始变得凌乱,毫无章法地在三人之间乱蹿。 有三人破阵,应灵便轻闲了,先看向绍雪,见绍雪占着上风,便冲向了飞星子。 飞星子一方面受了内伤,另一方面,怜玉学了正宗道法之后,结合自己的根底,如今已经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了。 飞星子应付怜玉,本来就感到吃力,应灵突然加入战局,直接导致了飞星子手忙脚乱。 不过好在应灵不敢弄死飞星子,只是朝他吐口水,而不是吐妖毒,否则飞星子至少死八回了。 虽然没死,但被吐了一脸的口水,对于飞星子这种爱干净,心理上有洁癖的人来说,那股难受劲儿,比死也好不到哪儿去。 丘平子被绍雪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心下骇然,这个小师妹怎么这般厉害! 实则如果平心静气地比试,绍雪远不是丘平子的对手,但此时不同。 一是绍雪这边儿人多,丘平子心里没底。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绍雪现在很生气,气得只想杀人! 丘平子布这个阵时,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多人,更没有想到,他的阵还没有布成,季山泉等人就到了! 按照丘平子原本的计划,先把江州分舵的人弄死,留一个人去报信儿,他在江州踏踏实实地布阵。 因为据飞星子所说,黑门主已经迁居京城,季山泉带着云凤入世修炼。那么,报信儿的人先去京城,然后再找季山泉和云凤,这个时间得按年算。 有这个时间,足够丘平子将这七煞尸局养成。一旦养成,这些尸首也会变得筋骨如石,更能助益无常煞的煞力。可是万没想到,这还不到一个月,季山泉就带着这么多人来到了江州! 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丘平子纳闷儿,季山泉他们怎么又往东边儿走?前些年不是来过了吗? 七煞尸局起不到应有的作用,眼看着被毁得七七八八,再耗下去,恐怕他自己都脱不了身了。 丘平子猛然发力,一连数剑逼退绍雪,随即纵身而起,撞破回廊屋檐,跃上了房顶,尖啸一声,转身逃走,绍雪追在后面。 无常煞听到啸声,相继跃起,追向丘平子。 云凤倏然赶上绍雪,拉住她说道:“别追。” 绍雪咬着牙不说话,但还是跟着云凤回来,闷声不响地挥剑砍向院中的尸首。 另一边,飞星子也想跟着逃跑,却被怜玉压得动弹不得。 季山泉向云凤丢了个眼色,云凤跑到怜玉身边,轻声说道:“放他走。” 怜玉一怔,手上一慢,飞星子纵身而起,消失在墙外。 怜玉嘟嘴道:“少奶奶……” 云凤说道:“他是昆仑门下,你想给你主子招事儿啊?” “哦。”怜玉嘟着嘴答应。 砍倒了所有尸首,火盆儿里的火熄灭了。季山泉又找了个榔头,将七个火盆砸掉,然后把尸首拢在一起,丢了张火符,将尸首烧掉。 云凤对应灵说道:“去京城把事情告诉我爹,让他把江州分舵撤了吧。” 绍雪突然说道:“飞星子是跟丘平子联手了,他们刚吃了亏,会不会去京城?” 云凤心里咯噔一下,说道:“相公,我和姐姐回京城保护爹娘,你带着绍雪去找丘平子,这次一定要除掉他!除掉之后,让应灵来知会我。” 季山泉点头,这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了。 绍雪说道:“师姐,我去京城吧?” 云凤说道:“你有我跑得快吗?我半天就能跑回去,你得几天能到?再者说,他们真要是去京城,你……挡得住吗?” 绍雪咬着嘴唇儿低下了头,云凤说道:“我走了。” 怜玉拉住云凤说道:“少奶奶,奴婢陪你去,找丘平子有少主和绍雪姑娘就足够了。” “你?”云凤蹙眉,倒不是别的,云凤只是怕她跟不上。 怜玉化回本相,说道:“少奶奶放心,我跟得上,就算跟不上,我也能嗅着气味儿找到。” “好。”云凤点头道:“咱们走。” 第414章 分道扬镳 飞星子逃出分舵后,并没有寻着无常煞的煞气去找丘平子。 飞星子有些后悔,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昆仑门下,不应该因着情怨而与丘平子搅在一起,如果这件事让师父知道了,恐怕他也会落得被逐出师门的下场! 再者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云凤的法力突飞猛进,这是飞星子做梦都没有想到的,还有怜玉,似乎也被季山泉调教得法力大增。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儿,他绝不会一时意气用事,帮着丘平子找到江州分舵,还造下这许多杀孽! 盘坐在一处阴暗的墙角,飞星子缓缓调息,突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随后一双绣鞋出现在眼前。 飞星子抬起头,看到一张粉嫩精致的脸,单从身材相貌来讲,这位姑娘与云凤和绍雪难分高下,只是脸上带着阴冷的煞气。 姑娘打量飞星子,半晌后才问道:“你是什么人?” 飞星子答道:“贫道飞星子,师承昆仑山仙道观。” 姑娘眨了眨眼,问道:“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飞星子点头,答道:“我被人打伤了。” 姑娘又问道:“内伤还是外伤?” 飞星子答道:“内伤,后心中了一掌。” 姑娘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将手伸向飞星子,说道:“这是护心丹。” 飞星子也不问,伸手捏过来,放进嘴里吞下。 姑娘的脸上有了笑容,问道:“素昧平生,你就敢吃我的药,不怕有毒吗?” 飞星子也面露微笑,说道:“相由心生,姑娘清丽脱俗,于我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何苦为难?” 姑娘脸上的笑意更浓,向分舵方向眺望了一眼,问道:“那边的事儿,是你弄的?” 飞星子摇头,答道:“不光是我,还有一个叫丘平子的,不过……我跟他只是意愿相投,事败则各自逃命。” 姑娘蹲了下来,看着飞得子含笑问道:“你是昆仑门下,是什么人这么厉害,逼得你都要逃命?” 飞星子叹了一声,答道:“飞云凤的季山泉、黑云凤,还有……绍雪。” 姑娘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下,说道:“绍雪?没有姓氏吗?” 飞星子自嘲一笑,说道:“姑娘冰雪聪慧,只言片语便可窥人心机,她姓拓跋。” 姑娘俏笑道:“那我猜上一猜,你钟情于那位绍雪姑娘,而绍雪姑娘却心有所属,是吗?” 飞星子垂着眼帘点头。 姑娘伸手过来摸了下飞星子的脉,然后站起身说道:“你伤得很重,不如到我那里休养几日如何?” 飞星子看着她,迟疑着说道:“姑娘,方便吗?” 姑娘微笑着站起身,说道:“走吧。” 飞星子站起来,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姑娘答道:“我叫殷兰亭。” 季山泉和绍雪寻着煞气追到城外七十里的山边,天色黑了下来,而且近山傍水,煞气也变得散乱。 季山泉生了火,两人坐在火堆边,绍雪呆呆地看着火堆,一言不发。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喜欢人家,还不许人家恨你呀?” 绍雪扭脸看了他一眼,嗔道:“那也不至于要杀我吧?好歹也曾同舟共济,他怎么能这样儿?” 季山泉失笑道:“他跟你同舟共济而已,又不是你跟他同舟共济。” 绍雪伸手打了他一下,蹙眉瞪眼地嗔道:“还说风凉话儿?” 季山泉微笑道:“生什么气呀,殷兰亭还不是一心想杀了我?” “哦。”绍雪又打了他一下,嗔道:“你还惦记那个妖女呀,难怪舍不得下杀手,等下回见着了,你跟师姐商量商量,娶她做小妾好了。” 季山泉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应灵,回城去找点儿吃的。” “嗯。”应灵答应一声,倏然消失。 绍雪继续盯着火堆发呆,季山泉也不说话,这种事儿没法儿劝,虽然绍雪不喜欢飞星子,可正像绍雪说的,就算撕破了脸,也不至于要杀她吧,这飞星子估计也魔障了。 想到魔障,季山泉说道:“绍雪,你说飞星子不会是魔障了吧?” 绍雪冲口而出:“关我什么事!” 想了想又说道:“反正他想杀我,要不是怜玉及时挡下,我就死在他剑下了,往后我跟他就是仇人!” 季山泉失笑,绍雪想了想,又说道:“不对,我干么要自己跟他计较,我上昆仑告他去,他纠合邪术之士,残害凡人,设计同修,我要请仙道观清理门户!” 季山泉劝道:“绍雪,飞星子或许只是一时糊涂,何必把事情闹到长辈面前,我想……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了。” 绍雪嗔道:“你怎么知道?你是他肚子里的虫啊?” 季山泉说道:“那这样,如果他还帮着丘平子与咱们为难,咱们就去仙道观告状,如果他不再帮丘平子,咱们就息事宁人,好不好?” “不好!”绍雪恼道:“他那一剑是没刺中我,要是刺中我呢?” 季山泉答道:“就是因为他没有刺中你嘛,何苦坏了他的修行?” 绍雪轰然起身,怒道:“我问你他当时要是刺中我呢!” 季山泉答道:“那我就杀了他,驱散他的命魂!” 绍雪嘟了下嘴,坐下,往季山泉身边挪了挪。 季山泉接着劝道:“别生气了,他以前那么喜欢你,因爱生恨,一时糊涂,人之常情嘛。你也别一棒子把人打死,给他留些回旋的余地,好不好?” “嗯。”绍雪点头。 应灵拖着个大包回来,说道:“开饭了。” 殷兰亭将飞星子带回自己的宅子,请葛郎中给飞星子诊治了一番,然后陪着飞星子聊了两个时辰,弄清楚了飞星子与季山泉等人的纠葛,然后去了阴阳教总舵。 听完殷兰亭的禀报,道绝真人沉思半晌,问道:“你喜欢他吗?” 殷兰亭一愣,反问道:“飞星子?” 道绝真人点头,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季山泉,但那是镜花水月。” 殷兰亭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道绝真人说道:“道门有一项功法,叫阴阳共生术,威力极大,但这种功法不是一个人能修炼的,需要两个或两个以上相互爱慕,心意相通的人才能修炼。” 第415章 追踪 殷兰亭怔住,问道:“两个……或两个以上?” 道绝真人说道:“几个男人同时喜欢一个女人,几个女人同时喜欢一个男人,这不就是两个以上吗?不过,前者是修不成的,因为若是几个男人同时喜欢一个女人,必然会争得不死不休。” 殷兰亭蹙眉,想到了云凤和绍雪,问道:“教主,三人是否比两人厉害得多?” 道绝真人摇了摇头,说道:“也不一定,两个人是情比金坚,两个以上则会生出嫌隙,就算是两个女人都死心踏地的喜欢一个男人,也多少会生出嫌隙,阴阳共生术最忌嫌隙,轻则减弱威力,重则遭到反噬。但如能不生嫌隙,必然是人越多,威力越大,可实际上,多出一个或几个人来,哪会不生嫌隙?所以,还是两个人最好。” 殷半亭说道:“教主,我喜欢飞星子。” 道绝真人一笑,说道:“你可以骗我,甚至是骗你自己,但你骗不了阴阳共生术。我问你喜不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法力高,又是道门弟子,而且从你的描述来看,他是喜欢你的。不过你是否真的喜欢他,你要好好儿想清楚,这种事不是拿嘴说说就行的。” 殷兰亭沉默。 道绝真人说道:“不要总是急着想报仇,就算你真的喜欢飞星子,你们两人想心意相通,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先回去好好儿想清楚。” “是。”殷兰亭躬身答应。 天亮之后,季山泉和绍雪进山搜寻,但山中气息弥散,已经很难确定哪一股是无常煞所发出的。 季山泉问应灵:“应灵,你能嗅到丘平子的气味吗?” 应灵答道:“我又不是狗,对了,它是。” 应灵一指榴榴,季山泉看着榴榴问道:“榴榴,你能嗅到昨天跟绍雪打架那人的气味吗?” “榴榴……”榴榴答应。 绍雪抿着嘴笑,季山泉也失笑道:“你还是点头或是摇头吧。” 榴榴点头,然后朝东北方向跑去。 季山泉和绍雪跟着榴榴跑了有十几里,觉得离煞气反倒远了些,季山泉唤住榴榴,说道:“榴榴,你是不是跑错方向了?怎么离煞气反倒远了?” “榴榴。”榴榴用前爪指着东北方向,使劲儿点头。 季山泉皱眉,难道丘平子没跟无常煞在一起? 绍雪说道:“师兄,会不会丘平子把无常煞放在某处,引着咱们去找,他好趁机逃走?” 季山泉点头,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这个理儿。 季山泉对榴榴说道:“接着追。” 榴榴往地上一卧,将头扭到一边,不看季山泉。 绍雪抿嘴笑道:“师兄,榴榴生你的气了,快哄哄吧。” 季山泉蹲下身抚着榴榴的头说道:“怪我,刚才是我没想明白,错怪你了。” 榴榴舔舔季山泉的手,站起来接着向东北方向跑去。 丘平子的确是将无常煞放在了山坳里,想着季山泉他们一定会追踪煞气,找到无常煞后,不管胜败,反正他是能逃走的。 这对儿无常煞是与那中山国那一对儿一起喂养的,只不过这一对儿放在了漳州。 丘平子回到大隋后,又接着喂养这对儿无常煞,直到长成,丘平子才开始打探季山泉的消息,却无意间碰到了飞星子。 飞星子对季山泉满腹怨恨,便将江州分舵的位置告诉了丘平子,所以丘平子才带着无常煞来了。 还是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无论是丘平子还是飞星子,都没有想到季山泉一行人会往东边儿走,更没有想到会这么多人,所以险些弄了个‘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过好在是跑出来了,丘平子想得开,这对儿无常煞不要了,只要保住性命,回头再弄一对儿更厉害的! 但是即便如此,丘平子也不敢丝毫怠慢,入夜才歇,天亮便起,算着已经跑出有几十里路了,突然间听到身后踏草之声,猛然回头,看到季山泉和绍雪追了上来! 丘平子立时心里发慌,怎么追上他了?怎么没去找无常煞? 心里一发慌,脚底下就慢了,季山泉和绍雪追了上来,同时挥出宝剑,两条青龙缠在一起,呼啸着冲向丘平子。 丘平子高高跃起,回身向两人撒出一大把纸人儿! “山精地灵,四方鬼怪,奉我律令,附体化形,敕!” 纸人儿瞬间亮起金光,陡然间化作十几个银盔银甲,持枪握刀的兵士,一同扑向季山泉和绍雪。 论道行,丘平子毕竟是前辈,单是这聚灵化形的本事,季山泉和绍雪就望尘莫及。 但俗话说得好,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阴阳共生术的‘火力’,鲜有什么术法能与之匹敌。 两道剑气化作火凤,狂舞着将化形的纸人烧成了灰烬。 丘平子纵声尖啸,极远处附和着响起了尖啸声,这是丘平子在召唤无常煞! 时机稍纵即逝,如果不能赶在无常煞到来前杀掉丘平子,那十有**,丘平子又会再一次跑掉。 季山泉提剑纵身,扑向丘平子,光凭剑气,打中操控之物容易,想打中丘平子,难。 绍雪跟着冲到近前,两柄剑上下翻飞,丘平子边打边退,边退边叫,冷不丁一团东西进了嘴里,丘平子下意识地咽了下去,随即一道火线直入胸腹,丘平子惨叫着丢下剑,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瞬间变得火红。 应灵怪笑道:“我吐了一口妖毒,他咽下去了。” 绍雪咬住了嘴唇儿,毕竟丘平子是她大师兄,她小的时候,丘平子每逢回山,都会给她带好吃的,或是小玩意儿。 “大师兄……”绍雪眼圈儿泛红。 丘平子已经说不出话来,暴睁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绍雪,眼中满是乞求的神色。 绍雪深深地吸了口气,略有些哽咽地说道:“大师兄,我送你一程。” 说完,咬着牙一剑刺入丘平子的胸膛。 丘平子眼中的光华退去,双手垂落下来,绍雪收回宝剑,丘平子笔直地往后倒下。 “嗷……”两道身影越过了山梁,向季山泉和绍雪扑来。 第416章 拼命 “快跑!”季山泉拉了绍雪一下,向远处疾奔而去。 绍雪追上季山泉,听着身后一顿一顿的踏地声,问道:“师兄,不打吗?” 季山泉边跑边答道:“不能在这儿打,对付无常煞要用三昧真火符,这里草木浓密,一旦起火,不将整座山烧成灰是灭不了的,要把它们引到水边去。” 绍雪恍然,跟着季山泉一路疾奔,寻着水声到了一道飞瀑前。 两人跳进水潭之中,刚转回身,无常煞便扑到了近前,两人两尸,捉对儿缠斗起来。 虽然两人在中山国就已经弄清楚了对付无常煞的方法,但这两个长成的无常煞,远非中山国那对童煞能比。 这一对儿无常煞,速度快,力量大,而且身上画着符,脖子上还勒着铜箍儿,不仅如此,每当剑尖刺向咽喉时,这一对儿无常煞都会屈臂用手掌护住咽喉。 不能用剑穿过咽喉,就无法将无常煞定住,如果直接用三昧真火符烧的话,烧起来之后,无常煞乱蹿,引燃山林那算轻的,要是还跟两人缠斗,那可危险了! 因为他们虽有法身,却不是铜头铁肩,而且三昧真火也不认人,管你是谁放的火,逮谁烧谁,沾上就着,不烧干净不灭! 缠斗半晌,应灵一直揪着季山泉的头发蹲在他肩上,能使的招儿都使了,但对无常煞根本不起作用。 榴榴就更不用说了,在地上围着两人两尸转圈儿,抽空儿上去咬一口,也管不得什么用,甚至有几回险些被踩成肉饼。 季山泉有些焦急,这样打下去不是个事儿,他和绍雪肯定耗不过无常煞,时间一长,体力与法力消耗过大,便会形成此消彼长之势。 而且最担心的是,丘平子虽然死了,但命魂还有法力,绍雪那一剑只是杀死了肉身,并没有驱散命魂。 “嗷……”四周突然间变得昏暗,鬼嚎声此起彼伏,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绍雪纵声喊道:“大师兄!为何还要执着?今生已过,何不重修来世?” 半晌后,鬼嚎声中响起丘平子阴戾的声音:“我不是你大师兄!我要你们灰飞烟灭!” 怨雾之中,一群恶鬼现出狰狞的面容! 季山泉挥剑扫开无常煞,拉住绍雪的腰带,扯着她后跃,大声说道:“离剑势!” 两剑挥出,火光乍现,无常煞首当其冲被掀飞出去,扑向两人的恶鬼,嚎叫着化为飞灰。 季山泉再次喊道:“巽剑势!” 剑气化为狂风,呼号着吹开怨雾,看到丘平子的命魂倏然躲到了树荫下。 季山泉推了绍雪后背一下,说道:“先灭了他。” 两人向丘平子冲去,无常煞从两侧扑向两人,季山泉左手推在绍雪背后,猛然发力,绍雪箭矢一般射向丘平子,无常煞的四只手同时插向季山泉脖子。 季山泉前扑,就地一滚,避开无常煞的攻击,看到丘平子向远处逃去,绍雪迟疑着回头,季山泉喊道:“先灭了他!” 绍雪一咬牙,追着丘平子去了。 以一敌二,季山泉压力倍增,几个回合下来,左肩便被男煞扫中,险些打得脱臼。 丘平子根本不与绍雪对阵,引着她越跑越远,绍雪心里惦记着季山泉,但也知道不灭了丘平子,他还是会回来捣乱。 应灵蹿来跳去地想截住丘平子,奈何林荫树密,丘平子有得是地方可躲闪,应灵也无法拖慢丘平子的脚步。 耳中已听不到季山泉与无常煞打斗的声音,绍雪心中越发地急躁,如果师姐在就好了,轻易便能追上丘平子,要灭了他简直是举手之劳,可自己偏偏这么没用! 或许是因为感应到了绍雪心中的急躁,泰阿剑亮起了五彩光华,且发出轻微的剑鸣之音。 绍雪心中一动,挥手将泰阿剑掷向丘平子,喝道:“去!” 丘平子骇然一惊,待要躲闪,泰阿剑已然透身而过,钉在了地上。丘平子魂体一滞,随后化作一团黑气,缓缓消散了。 绍雪心里一松,伸手唤道:“回来!” 泰阿剑光华退去,没有反应。 绍雪微一蹙眉,跑过去拔起泰阿剑,返身向飞瀑赶回。 季山泉实在是打不过两个尸煞,只能抽空儿投了一枚三昧真火符,将女煞点燃,借着女煞动作减慢的空当,季山泉才扳回颓势。 但后果是极为严重的,女煞引燃了男煞,两个火人围着季山泉撕打,又点着了季山泉的衣服和头发。 绍雪赶回来时,季山泉已经将衣物扯掉,一丝不挂,头发也割断了,半长不短地飘在脑后。 绍雪先是脸上一红,随即拎着剑就要冲上去。 应灵大叫道:“别去!” 绍雪脚步一顿,应灵接着说道:“你看,姐夫的身上有烧伤,你要去……至少也得先脱光了衣物,再把头发割掉!” 绍雪脸上发烧,却咬着嘴唇开始解腰带。 应灵嚷道:“真脱呀!你不是会飞剑吗?刚才不是还飞来着吗?” 绍雪看着手中的泰阿剑,蹙着眉头使用念力,但泰阿剑只是微微发颤,并没有亮起光华。 应灵出主意:“把你的血喷上试试。” 绍雪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剑身上,泰阿剑陡然发出一声剑鸣,但还是没有亮起光华。 绍雪甩手将泰阿剑掷出,却没有刚才那种风雷之势,只是平直地戳到男煞的后背,掉进水里。 男煞猛然转身,一跃向绍雪扑来。 “跑啊!”应灵喊完一声,嗖地不见了。 男煞身上着的可是三昧真火,这要是被烧上,反正应灵可以肯定自己绝对受不了。 绍雪也慌了手脚,心里纠缠着两个念头:跑还是脱衣服? 季山泉从后面赶上来,竟然伸左臂勒住男煞的脖子,将男煞甩向飞瀑,同时喝道:“躲远些!” 眼见季山泉左臂起了火,绍雪立时慌了神儿,冲上去就要抱季山泉的胳膊,被季山泉一脚踢开,斥道:“躲远些!” 绍雪摔倒在水中,看着季山泉反身迎向女煞,猛然惊觉,他这是要跟无常煞拼命啊! 第417章 相助 三昧真火这样烧着,无常煞迟早是要化成飞灰的,可季山泉的手臂也着了火,那是凡水灭不掉的,一时半会儿还能用法力支撑,可时间长了,季山泉的肉身也会化为飞灰! 凭她的法力,雨师是请不来的,龙王也不会搭理她,这可怎么办呐! 绍雪哭喊:“师兄……师兄……” 应灵却在远处喊:“紫寒!季山泉着火了!紫寒!快来呀!” 绍雪猛然醒悟,紫寒原本是水精,虽然被贬为水妖,但毕竟不是凡水。 绍雪跳起来跟着一块儿喊:“紫寒!快来呀,季山泉要死了!” 飞瀑陡然间炸开,一个水人扑向季山泉,将季山泉从头到脚包裹住,左臂上的火也熄灭了。 紫寒的声音钻进季山泉耳中:“你这是干什么?勾|引你师妹呀?” 季山泉没有应声,感觉到左臂被紫寒抚摸着,灼烧的疼痛立时减轻了不少。 无常煞再次向季山泉扑来,季山泉的身前陡然升起一道水幕,随即化作无数水箭,同时射向无常煞。 无常煞被击飞出去,从水中爬起来,再次向季山泉扑来。 紫寒诧异道:“这是什么东西?” 季山泉答道:“无常煞。” 有了紫寒做‘铠甲’,季山泉不再刻意躲闪,因为三昧真火烧不到他了,不仅如此,紫寒还将法力送入了季山泉体内,同时替季山泉抵御了无常煞的攻击。 绍雪站在远处,看到季山泉渐渐占了上风,心里突然感觉空落落的,当初师姐看到她跟师兄双剑合璧之时,也是这般难受吧?这现世报来得真快…… 然而季山泉即使占了上风,可无常煞刀枪不入,一时半会儿的也砍不倒。 紫寒只是紧紧地裹着季山泉,闲聊般问道:“云凤姐姐呢?” 季山泉不答话。 紫寒又问道:“跟小师妹怎么样了?” 季山泉还是不答话。 紫寒在他下体攥了一把,季山泉‘哎呀’一声,身形一滞,随即被男煞击中,倒飞而出,摔在水里。 紫寒咯咯笑道:“你站稳些。” 季山泉斥道:“你胡闹什么!” 紫寒说道:“谁叫你不理我的。” 季山泉跳起来又与无常煞缠斗在一起,恼道:“我打架呢,哪有工儿夫理你?” 紫寒说道:“这两个东西又伤不着你,多耗一会儿就烧成灰儿了,你慌什么?” 季山泉又不答话。 紫寒说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怕这两个东西跑过去找小师妹吧?” 季山泉用力砍无常煞。 紫寒叹了口气,幽怨地说道:“真是强扭的瓜不甜。” 季山泉说道:“能不能帮我把它们颈上的铜箍儿打碎?” 紫寒说道:“再烧一会儿就化了,我帮你打碎了,你杀了它们,我就得走了,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季山泉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从来没有赶你走过。” 两道水线陡然射出,‘铮’的一声,无常煞颈中的铜箍儿同时裂开,掉落到水中。 季山泉一剑刺向男煞咽喉,男煞屈臂防护,但因为烧得久了,手掌已经不再坚硬如铁,灵血剑穿透手掌,刺入了男煞的咽喉,男煞立时不动了。 “吱……”女煞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双手向季山泉胸口插来,却被紫寒缠住了双臂。 季山泉拖着女煞去捡泰阿剑,紫寒问道:“你干么?” 季山泉答道:“插喉咙只是定住它们,杀不死他们,还得靠三昧真火烧。” “哦。”紫寒应了一声。 季山泉捡起泰阿剑,插進女煞的咽喉,说道:“好了,松手吧。” 紫寒松开女煞,季山泉退开了些,转头喊道:“应灵,去给我弄身儿衣服回来。” “好!”应灵答应一声,消失在山林中。 绍雪走上了岸,背着身站着。 不多时,应灵拖着个包回来,季山泉上岸穿好了衣物,问绍雪:“绍雪,刚才没伤着你吧?” 绍雪转回身,微笑着摇了摇头。 紫寒说道:“没事了,我走了,有事再叫我。” 季山泉有些尴尬地说道:“你不用这样……多谢你相助。” 紫寒说道:“我忙着呢,天下水路那么多,你以为我每日只是坐在水底修炼呀。” 而后嫣然一笑,又说道:“再有这样的事,记得早点儿叫我,免得弄成这副样子。” 季山泉尴尬一笑,点了点头。 紫寒隐没在水中,绍雪看着水面,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季山泉生了堆火,绍雪坐在火堆边沉默。季山泉能猜到她心里想什么,所以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劝解,只能一道沉默着。 远处的山顶上,道绝真人对殷兰亭说道:“这下你应该死心了吧?季山泉不是你想杀就能杀的。” 殷兰亭静默着点头,跟着道绝真人离去。 天色向晚,无常煞还没有烧完,绍雪突然问道:“师姐以前是不是经常觉得自己没用?” 季山泉答道:“没有,她不高兴的时候,就骂别人不是人。” 绍雪扭脸愕然看着他,季山泉微笑着说道:“云凤还骂过你不是人呢,说你法力那么高,长得像天仙一样,为啥不在天上待着,非得跑到地上来凑热闹。” 绍雪噗嗤一笑,转回脸,捡起个树枝丢进火堆里。 季山泉接着说道:“还有你的慧眼,云凤一直对这个耿耿于怀,还问过我,你是不是能隔着衣服看见别人的身体。” “呸。”绍雪脸上一红,啐道:“这话你也说!” 季山泉笑了笑,说道:“道法自然,各人有各人的长处。既然有长处,也必然有短处。那你说,要不是紫寒赶来救我,估计我就算能活命,也得少条胳膊吧?” 绍雪看着他,眼色愁怨地说道:“你以后再不可这样了,你要有什么闪失,我可怎么向师姐交代呀。” 季山泉答道:“情势所迫,我也没办法。” 绍雪嗔道:“那你可以叫紫寒呀,我没想起她来,你也没想起她来吗?” 季山泉笑了笑,没应声儿。 “哼。”绍雪白了他一眼,‘啪’的撅折了一根树枝,然后将两截树枝摔进火堆里。 第418章 祭河神 云凤在家里坐卧不宁,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家里人见她这副模样,谁都不敢招惹她。 日头偏西,应灵突然出现在桌面上,叫道:“我要吃肉!” 云凤大喜,一把抓过应灵问道:“灭了?” “嗯!”应灵点头。 云凤的心这才算放下,将它放回到桌面上,问道:“飞星子也灭了?” “没有。”应灵摇头,又嚷道:“我要吃肉!” 云凤斥道:“吃什么吃!先把事儿给我说清楚!” 应灵看怜玉,怜玉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吃!我给你做去!吃死你!” 应灵事无巨细地把经过说了一遍,云凤和云凰面面相觑,没想到成年的无常煞这般厉害,也幸亏应灵想到了紫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云凤对应灵说道:“吃完了肉你就回去,告诉你姐夫,我得在家多待几天,防备飞星子。” 应灵皱眉,说道:“他应该不会来找麻烦吧?” 云凤冷哼一声,说道:“他最好别来找麻烦!” 转过天,云凤带着八雄,还有几十名门人,外加三个挑夫,到灞河边上祭。 云凤要祭的是紫寒,但河边的人看到摆案插香,以为是祭河神,便奔走相告,弄得刚摆好祭品,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数百人,几乎人人手里都捧着香。 云凤心里搓火,吩咐八雄:“把人赶开!” 老大低声说道:“二小姐,几百号儿人,这哪赶得开呀?要不……你凑合凑合,假装是祭河神呗。” 云凤瞪眼道:“这事儿能假装吗?触怒了河神,你担得起还是我担得起啊?” 云凰说道:“凤儿,我看你就祭河神吧,这么多人,应该都是来祭河神的,你要是张口一喊紫寒,那可就乱了套了。” 云凤答道:“不行,我就不是来祭河神的,无心为之,临时起意,只会触怒河神,姐,你替我喊紫寒来。” 云凰也没办法,只能大声喊道:“紫寒!我是云凰,来长安灞河边!” 围观的百姓见云凤也不到香案处祭拜,只是站在河边,不禁开始窃窃私语,甚至担心云凤会触怒河神。 云凰喊了两声,河面上起了波澜,远处有一道急流涌来,到了近前又归于平静。 紫寒藏在水中,仰望着云凤问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召集这么多人来?” 云凤说道:“我是来谢你的,谁知道被人误会是要祭河神,那些人是自己跑来的。” 紫寒问道:“姐姐怎么想起来谢我?” 云凤答道:“前次月隐山庄的事,我就没有谢你,昨日你又救了相公,我若再不谢你,实在也是说不过去了。” 紫寒说道:“姐姐太客气了,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云凤答道:“虽然我是主母,你救相公也属本分,但好歹我也算是大户人家出身,礼数还是懂的。” 紫寒应道:“姐姐教训得是,是我不太懂礼数,说错了话,请姐姐宽谅。” 云凤抿着嘴回头扫了一眼跪成片的百姓,转回头说道:“这些人都是来祭河神的,紫寒,你与河神相熟吗?” 紫寒答道:“回姐姐的话,我与河伯相熟。” “嗯……”云凤踌躇。 紫寒说道:“姐姐有何吩咐,但请明示。” 云凤说道:“你敢不敢扮作河神?好歹这些人是来祭河神的。” 紫寒答道:“倒没什么不敢,河伯心善,往往有水鬼冒充他骗些世人的供奉,他也不曾计较过。只是……世人每祭祀河神之时,河伯也不会现身相见啊。” 云凤嗔道:“我不是主母吗,我不是没行祭祀礼吗,我不是来谢你的吗,我不是惹来这一堆不晓事的凡人吗。” 紫寒应道:“姐姐莫恼,是我会错了意,但凭姐姐吩咐。” 云凤抿着嘴想了想,说道:“我去祭坛行礼,但不念祭词,你见我叩拜就现身。” 紫寒问道:“真身还是幻身?” 云凤怔了怔,问道:“何谓真身幻身?” 紫寒答道:“真身就是水身,我的本相。幻身就好说了,我可以幻化成河伯的模样。” 云凤答道:“那就幻身吧。” 卫国公之女祭祀河神,赤诚感动河神显灵的事迹传到了宫中,皇帝倍感震惊,一是河神居然显灵了!二是为什么要祭祀河神? 当天掌灯时分,云凤被叫去客厅,进门儿见袁天纲在座,刚要起手,袁天纲劈头盖脸地骂道:“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你没事儿祭什么河神?怎么还让河伯显灵了?” 云凤蹙眉,黑门主拱手道:“国师息怒,小女不懂事……” “什么不懂事!”袁天纲急赤白脸地说道:“她必定是心中有鬼,才会弄出个河神显灵的幌子!” 转而指着云凤斥道:“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凤蹙着眉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袁天纲恨道:“你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为什么要让紫寒显灵啊?你管那些无知的凡人说什么呢,你办完你的事儿不就好了吗?” “哦。”云凤嘟着嘴答应。 袁天纲骂道:“穷显摆!你是季家主母,连上古水灵都得听你的吩咐,你多有脸面啊!你唯恐百姓不知道卫国公之女是仙家弟子,所以你让河神都显灵了!你知不知道!河神显灵,皇上震惊,京城撼动,你要翻天呐!” 云凤低着头说道:“我错了。” 黑门主也拱手陪笑脸儿:“国师呀,还求你多多周旋,小女年幼,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 “都嫁人了还不懂事?”袁天纲指着云凤,瞪着黑门主,随后苦笑道:“你养的好闺女,了尘教的好徒弟,季山泉惯的好媳妇儿!” 云凤低着头嘟囔了一句。 黑门主斥道:“你嘟囔什么!闭嘴!” 袁天纲看着云凤说道:“皇上要诏你进宫回话,你怎么说?” 云凤低着头答道:“其实弟子不用进宫,国师只须回奏皇上,说弟子不是祭祀河神,而是为一只水鬼除怨去煞,为免惊吓到百姓,才谎称祭祀河神的。” 袁天纲一愣,黑门主拱手陪笑道:“国师,你看这样说行吗?” 第419章 取道江宁 袁天纲沉着脸白了云凤一眼,对黑门主说道:“卫国公,贫道失礼了。” 黑门主连忙应道:“国师说哪里话,国师为小女操劳,黑某感激不尽。国师放心,黑某定当严加管教,再不准她胡作非为。” 袁天纲起身说道:“贫道告辞了。” 云凤站在门侧,待袁天纲走近,起手说道:“弟子恭送国师。” 袁天纲顿住脚步,说道:“明天就离开京城,避上几个月再回来。” 云凤应道:“是,弟子今夜就走。” “嗯。”袁天纲迈步出门。 云凤回到后宅,对怜玉说道:“怜玉,我惹祸了,你替我留在家里照应一段时日可好?” 怜玉点头应道:“少奶奶放心,不过,应该让应灵也回来,否则万一有什么事,我一个人分身乏术。” 云凤点头道:“我知道,我找到相公,就让应灵回来找你。” 说完,拉着怜玉起身往外走,说道:“走,跟我娘说一声儿去。” 到了夫人院中,云凤又交代了一下,夫人拉着怜玉坐在床上,微笑着说道:“儿啊,这可辛苦你了。” 怜玉微笑着应道:“夫人言重了。” 云凤又对黑门主说道:“爹,明天你就请人挖渠,引一道活水进宅,从东南入宅,在正院西侧设一水塘,再引水绕经各院儿,最后从西北角出宅,引入排水渠。” 黑门主问道:“你又要作什么妖儿?” 云凤答道:“不是作妖儿,我虽然祭的不是河神,但也不是水鬼,国师不是说了吗,那是水灵,你按我说的把水路做好,万一有事,喊她来帮忙就行了。” 黑门主问道:“人家为什么要来帮忙?” 夫人嗔道:“哪那么多为什么,又不用你挖,你请人照凤儿说的做就是了。” 黑门主瞪了夫人一眼,说道:“女儿的事不得多问两句?” 夫人嗔道:“要问也是我问,你问什么?别听风就是雨的。天色不早了,凤儿还要赶路,你别磨叽了。” 云凤走了,怜玉也告退了,黑门主责备道:“你怎么也不问问?国师说凤儿是‘季家主母’,这有主母必然是有妾室啊。” 夫人答道:“不用问,凤儿既然没跟我说,要么就是没名分,要么就是惹不起,凤儿现在识得的人,非仙即妖,就说怜玉吧,那可是修炼了两千多年的妖狐,若不是因为前世是山泉的侍女,人家能拿正眼儿瞧咱们一个俗世人家吗?” “倒也是。”黑门主叹了口气。 夫人接着说道:“你就别添乱了,山泉是不会亏待凤儿和凰儿的,像山泉这样有本事的男人,还能没有女子对他倾心?世间那些凡夫俗子,比之山泉有如蝼蚁一般,不也一样妻妾成群吗?” 云凤回到了江州,让应灵去京城。 应灵很痛快的答应,一来在卫国公府有大鱼大肉,二来有怜玉,所以云凤的话刚说完,应灵就跑没影儿了。 对于除灭无常煞的事,云凤只字未提,也没有告诉季山泉,她在京城祭祀过紫寒,又在客栈歇了一天,三人向江宁而去。 云凤一路欢声笑语,但季山泉知道,她心里一定担心飞星子,因为说不好哪天,飞星子就会变成第二个丘平子,只不过,五成对五成的事,云凤不愿意提及。 江宁原本是个好地方,人口稠密,鱼米丰饶,锦织绸绣。可惜战乱毁掉了曾经的繁华,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如今的江宁,天空中罩着一层灰蒙蒙的怨气,刮过来的风都格外的凉。 城门处盘查严密,想来还在捉拿陈朝余孽。三人走到城门口,一名侍郎将指着三人喝道:“下马!” 三人翻身下马,季山泉赶紧掏出官印递向侍郎将,说道:“我是卫尉寺少卿季山泉,奉国师之命,前来江宁勘查。” 看到官印时,侍郎将就吃惊了,再听说是‘季山泉’,连忙抱拳躬身道:“末将眼拙,请季大人恕罪。” 季山泉微笑道:“不知者不罪,借问一声,为何如此盘查严密?” 侍郎将答道:“回季大人,晋王班师后不久,陈朝余孽便死灰复燃,近日更是有些怪异之事。” 季山泉一向不喜欢与官家打交道,但这次例外。其一是因为来江宁是受袁天纲指引,必然是有大事。其二是因为这位侍郎将身带煞气,所以季山泉才一上来就表明了身份。 季山泉问道:“什么怪异之事?” 侍郎将左右扫了一眼,低声说道:“回季大人,巡夜的兄弟,无端身死,尸身无伤。” 绍雪轻声问云凤:“师姐,国师自己怎么不管?” 侍郎将瞄了一眼云凤和绍雪,说道:“恕末将斗胆,敢问季大人,这两位是?” 云凤抢着答道:“我们是季大人的家眷。” 绍雪愕然看着云凤。 季山泉明白云凤的意思,此地必然是军兵做主,说不得还要去军营,将绍雪也说成是家眷,不但能免去许多麻烦,日常照应起来也方便。 季山泉含糊着说道:“是我娘子。” 绍雪蹙眉,伸手拉了下云凤,云凤附耳轻声:“以后叫我姐姐,反正你也不吃亏。” 侍郎将抱拳躬身,招呼道:“见过夫人、如夫人。” 绍雪脸上一红,低下头,云凤应道:“将军有礼。” 侍郎将对季山泉说道:“末将引季大人去见‘贺若’将军。” “好,多谢。”季山泉答应。 侍郎将说道:“请大人与两位夫人上马。” 上了马,跟着侍郎将进城,绍雪探身问云凤:“师姐……” 云凤扭脸狠剜了她一眼,绍雪吐了下舌头,连忙改口道:“姐姐,贺若将军是谁呀?” 云凤答道:“应该是刚刚进爵宋国公的贺若弼大将军。” 绍雪一怔,说道:“贺若是复姓啊?我还以为他就叫贺若呢……这个姓氏可真怪。” 云凤嗤笑道:“有什么怪的,你还复姓拓跋呢。” 绍雪点头道:“也是哦,你还姓黑呢。” 云凤瞪了她一眼,绍雪眯眼一笑。 第420章 大将军 贺若弼半仰在榻上小憩,侍卫推门进来,轻声说道:“大将军,卫尉寺少卿季大人携家眷求见。” 贺若弼猛然起身,连忙穿鞋,说道:“快请!” 大战之后,原本贺若弼应该与晋王一道班师的,但贺若弼的爱将‘冯处’却死得不明不白! 尸身无伤,二目圆睁! 相随多年,几经战阵都毫发无伤,却在一统天下之际死在军营之内! 贺若弼留在江宁,是要找到原因。从军多年的人,看过野横遍野的人,即使从来不说,心里也是相信生死轮回的。 冯处死的那天,国师也在江宁,贺若弼向国师求解,但国师却说只懂卜算之事,不精阴阳之术。 贺若弼心里明白,国师是侍奉皇上的人,不会为底下这些人出力,便问国师,何人能处置此事。 国师答:“非卫尉寺少卿,季山泉莫属。” 但身在军机,位近皇权的官员都知道,季山泉是出世修炼的高人,若非娶了卫国公之女,根本就不会受皇封。即便现下受了皇封,却也如闲云野鹤一般,无处寻其踪迹。 国师答应贺若弼,替他请季山泉来江宁,可是四个多月过去了,音讯皆无,不想今日竟到了! 贺若弼来到客厅,先向季山泉抱拳道:“季大人大贺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季山泉一愣,贺若弼这般模样,不仅是官职上错位,年岁上也差辈儿了。 云凤心思电转,福身施礼道:“侄女云凤,见过贺若伯伯,我家相公路遇国师,国师只说让我们来江宁,并未提及是何要事,伯伯也知道,侄女一向贪玩儿,因此这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日,还望伯伯宽谅。” 贺若弼眨了眨眼,他一见面就屈尊降贵,无非是因为季山泉来得慢,想着人家是世外高人,脾气古怪,恐怕是碍着国师的情面,不得不管这闲事,所以才曲意奉承,但没想到是国师没有对他们明言。 国师没有明言,想来自有国师的用意,或者是难处,也不好妄加猜测,再者说,人来了就行了。倒是云凤这个丫头,竟然仅凭他的一句话,一个态度便能猜出他的心思,这般心机,果然非常人能及。 季山泉拱手躬身道:“贺若大将军,下官是在阆州遇到国师,当时正有一件棘手之事。后来观中有事,下官又回去了一趟,所以才来得迟了。” 贺若弼呵呵笑道:“不迟不迟,从阆州到这里,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一月有余。凤儿啊,早听说你是女中诸葛,今日一见,愧煞老夫啊!” 云凤微笑着应道:“伯伯取笑了。” 贺若弼看向绍雪,绍雪连忙说道:“我是……” 云凤搥了她一下,说道:“贺若伯伯,她叫拓跋绍雪。” “哦哦。”贺若弼虽然搞不清这两个丫头是怎么回事,但很明显云凤有意隐瞒什么,当下也不再问,拉着季山泉的手腕走到桌边,让了座,叫人上了茶,然后说道:“贤侄,是老夫托国师请你来江宁,这里出了些不寻常的事。” 季山泉说道:“请大将军细说。” 贺若弼沉吟了片刻,其实也‘细’不到哪去,那天夜里接报,等赶到时,冯处已经死了,他看到的只是冯处的尸首,查问了侍卫,也只是说冯处睡前喝了点儿酒,睡到后半夜,突然大叫一声,侍卫冲进房里时,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见季山泉看着自己,贺若弼略有些尴尬,说道:“其实老夫也知之甚少,当夜接报,赶到时,唯见冯处尸身,无外伤,二目圆睁。” 季山泉说道:“下官方才在城门处,听侍郎将说近日夜间不宁,有巡夜军兵暴毙,不知可否与冯将军死状相仿?” 贺若弼脸色更加尴尬,因为苦等季山泉不来,他心绪烦躁,近几日死人的事,他连问都没问。 云凤说道:“贺若伯伯,可有冯将军的生辰八字,让我相公招冯将军的魂来问问可好?” “哦?”贺若弼甚感惊讶,他虽然信鬼神之事,但毕竟从未见过鬼,军中虽也偶有怪异之事,但毕竟集煞之地,也闹不出多大的动静儿,这一回的动静儿,算得上是他从军以来最严重的一回。 贺若弼将冯处的生辰告诉了季山泉,季山泉推出八字,然后作法招魂。 片刻后,季山泉睁开眼睛,皱眉道:“大将军,生辰没错吧?” 贺若弼答道:“不会错,老夫视冯处如子,除非他自己记错了。” 季山泉点了点头,问道:“可有冯将军之遗物?” “有。”贺若弼起身说道:“稍候,我去取来。” 一会儿工夫,贺若弼捧着一柄剑回来,说道:“这是冯处生前所用配剑。” 季山泉站起身双手接过,走到屋子中间,闭目默念咒文。 片刻后,季山泉睁开眼睛说道:“大将军,冯将军的魂不在了,应该是已经投胎了。” “投胎了?”贺若弼愕然道:“这么快!” 云凤与绍雪对视一眼,她们心里明白,冯处的命魂是被打散了,季山泉说投胎,无非是安慰贺若弼。 原因很简单,冯处虽是将军,却不是大将军,所以不会是将星降世,而且如果是将星的话,一招魂就能知道。 再者,冯处能得贺若弼视若己出,自然是相随多年,做了多年将官的人,不可能手上没有血债,更不可能一丁点儿恶事都没做过。 因此,冯处不可能这么快投胎,招不到魂的原因,只能是魂被打散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被极凶的厉鬼吞食了。 不过要是有这么凶的厉鬼,他们一进江宁就应该察觉到才对。 季山泉将剑交还给贺若弼,贺若弼坐下,抚着剑幽幽叹道:“也好,投胎再做个好汉子,说不准将来还能见着。” 季山泉说道:“大将军,不知近日出事的军兵,是如何处置的?” 贺若弼尴尬一笑,说道:“那个……嗯……” 云凤说道:“贺若伯伯,虽然是你老托国师将我们叫来,但我相公毕竟也是受皇封,食俸禄,军中有事,他理当尽心尽力。你老为我大隋伐陈有功,操劳不辍,这些小事就不必亲自过问了,指命一人代你老陪同我相公办差就是了。” 第421章 讹传的死因 贺若弼呵呵一笑,对于云凤这种善解人意的丫头,贺若弼打心眼儿里喜欢,说道:“侄女这是替老夫开脱呢,不过说得也在理,老夫年岁大了,是不像以前扛折腾了。贤侄啊,那就恕老夫不恭了?” 季山泉微笑道:“大将军言重了,实则这种事,下官还是自己处置更方便些。” “那好。”贺若弼说道:“老夫先给你们安排住处,你们远来劳顿,先歇一歇,稍时老夫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季山泉刚要说话,云凤抢着答道:“多谢贺若伯伯。” 季山泉也就没再说话,反正都过了这么久,也就不差这一天半天的了。 接风宴上,贺若弼叫来一名年轻的将官,右卫将军庞侗,此人三十岁上下年纪,个头儿不低,身形健硕,长相普通,但眉宇间透着一股精明强干的英气。 贺若弼为两厢引见,吩咐庞侗协同季山泉查办怪异之事。 宴后,见天色尚早,季山泉对庞侗说道:“将军,可否引我去看看兵士的尸首?” 庞侗答道:“季大人,本地有位无缘道长,说尸身上阴气极重,所以……凡横死之人,都已经火焚了。” 季山泉问道:“骸骨呢?” 庞侗答道:“埋了。” 季山泉说道:“带我去看看。” “好。”庞侗答应,起身向贺若弼抱拳道:“末将告退。” 季山泉三人也起身,向贺若弼告辞。 出了宅子,庞侗说道:“季大人,先送两位夫人去歇息吧?” 季山泉答道:“不必了,她们也一道去,她们是我师妹。” “哦。”庞侗怔了怔。 季山泉怕他误会,又补充道:“既是师妹,也是夫人。她们也会武功术法,将军无须多虑。” “是。”庞侗这才听明白,翻身上马,引着三人向正北行去。 季山泉以为是去找骸骨,没成想庞侗竟然是回营调兵。 季山泉问道:“将军这是何意?” 庞侗解释道:“骸骨葬在城外,陈朝余孽未净,是以末将调兵护卫大人。” 庞侗调了一队百人骑兵,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北行十余里,道西有一片树林,庞侗指着树林说道:“兵士的骸骨就葬在那片林子里,是那位无缘道长选的地。” 季山泉点头,这片林子遮阳蔽阴,虽然离官道很近,但只要葬在林子深处,也算中平之地。 到林边下了马,季山泉说道:“庞将军,不要带太多的人,我要招魂,人多阳气重。” 庞侗点头应道:“是。” 庞侗一个人也没带,自己引着季山泉向林子深处走。 季山泉说道:“将军身居右卫将军,竟然亲自掩葬兵士,难得将军义气。” 庞侗叹了口气,答道:“都是府兵出身,有些兄弟还为我挡过箭,我可不是姓冯的那种人……” 庞侗一顿,随后看着季山泉尴尬一笑,就止禁声。 季山泉说道:“将军无须避讳什么,我是出世修道之人,身受皇封也只因天恩浩荡,将军若是知道什么蹊跷之事,倒是不妨说说,或许对解决此事有所助益。” 庞侗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季大人,你知道张丽华吧?” 季山泉答道:“不知道。” 庞侗一愣,云凤说道:“陈后主的宠妃。” 庞侗应道:“对,就是她。” 绍雪问道:“姐姐怎么知道?” 云凤答道:“我十七岁才拜师,以前我们家是干什么的,天下事能不多知多闻吗?” “哦。”绍雪眯眼一笑,说道:“我忘了。” 庞侗对季山泉说道:“张丽华惑主乱政,被晋王下令处死,但被处死的并不是张丽华。” 季山泉看着庞侗,庞侗略有些诧异地问道:“季大人真的没听说过张丽华?” 季山泉眨了眨眼睛,反问道:“我应该听说过她吗?” 庞侗被问得一愣,云凤吟道:“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庞侗说道:“正是如此,张丽华生就世间绝色,是陈叔宝第一宠妃。” 绍雪蹙眉,轻声说道:“师姐,你哪儿学得这淫词艳曲?” 云凤嗔道:“你懂什么,这是陈叔宝为张丽华所作。” 转而又附耳说道:“孔子言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喜色本是人之常情,只不过,陈后主太过分了。” 云凰在玉佩中说道:“这可真是成了亲了,在早你初闻这首词时,不也说是淫词艳曲吗?” 云凤嗤了一声,不再说话。 庞侗低声对季山泉说道:“我听冯将军的亲随说过,当日冲进后庭,冯处一眼见到张丽华,当时就愣住了。后来交给晋王的,其实是张丽华身边的侍女。” 季山泉微一皱眉,庞侗叹了口气,回头瞄了云凤和绍雪一眼,凑近季山泉轻声说道:“听冯处的亲信说,张丽华是被冯处折腾死的,原本就连惊带吓,又被冯处折腾了一宿,力竭而亡。军中私传,都说冯处是被张丽华索了命!” 季山泉微微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即便张丽华受辱惨死,新亡之魂也不可能吞食命魂。 庞侗会错了意,唏嘘道:“可怜啊,那么娇美的一个人儿,被活活折腾死了,唉……”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他的话似乎没说完,而且感叹的也不是张丽华受辱惨死,而是他没能最先冲入后庭。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林荫深处,看到几十个小土包儿,横平竖直地排列着。 庞侗说道:“这也是那位无缘道长安排的,说虽然都烧了,但还是要一人一棺,一棺一坟,免得……哎?免得什么来着?” 季山泉说道:“免得骸骨堆集,阴怨之气相互冲撞,致使阴魂化为厉鬼,回来寻事。” “对!”庞侗说道:“是这个意思,但他没有季大人说得透彻。” 季山泉笑了一下,看了看,走到一座坟前,掏出招魂符,按在坟头上。 一会儿工夫,刮起一阵小旋风儿,一只鬼出现在坟头,木然看着季山泉,声音暗哑地问道:“谁找我呀?” 第422章 一无所获 季山泉答道:“我找你。” 庞侗一哆嗦,立时后背发凉,下意识地手按刀柄。 云凤说道:“将军不必惊慌,你那刀也不管用。” “哦。”庞侗略显尴尬,退了两步,站到与云凤和绍雪平齐的地方,不过手还是按在刀柄上。 阴魂看着季山泉问道:“你是谁呀?” 季山泉答道:“我叫季山泉,师承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门下,官授卫尉寺少卿。” 季山泉把两个身份都说了,看这个阴魂认哪个身份。 阴魂说道:“原来是季大人,找我何事?” 季山泉点了点头,果然是当兵的,认官不认道。 季山泉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阴魂答道:“不知道,走在大街上,身上一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过来时,就是这样儿了。”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你回去吧。” 阴魂转身,消失了。 季山泉又招了几个阴魂,回答也都是一样的,看来跟这些死了兵士,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季山泉转回身问庞侗:“将军,可知张丽华的尸骨葬在何处?” 庞侗答道:“这我倒没问过,不过可以去问冯处的亲随,他肯定知道。” 季山泉说道:“好,咱们回去吧。” 出林子的路上,庞侗告诉季山泉,冯处的亲随叫洛征,镇远将军。别看也称‘将军’,实则只是个七品官职,是给冯处牵马的。而且许多冯处的私事,都是洛征一手操办,可谓‘心腹’。 绍雪轻声问云凤:“这位庞将军是几品呀?” 云凤轻声答道:“右卫将军是从三品。” 绍雪又轻声问道:“没有师兄官儿大吧?” 云凤轻声答道:“错了,比相公高一级,相公只是正四品,要不是相公能驱邪捉鬼,见着人家还得下跪呢。” 绍雪蹙眉嘟嘴,云凤轻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官儿迷。” “什么呀。”绍雪嗔了一句,不再说话。 回到城门时,已近掌灯时分,季山泉对庞侗说道:“将军,天色已晚,咱们明日再找洛征吧。” “好。”庞侗说道:“我送季大人回宿处。” 贺若弼给他们安排的宅院离自己住的地方不远,还派了十名官兵守门站岗。 季山泉到了门前,便有官兵上来牵马。季山泉下马后对庞侗说道:“将军,不用兄弟们值卫。” 庞侗说道:“这是贺若大将军的意思,其实他们就是跑腿儿的,季大人要是有什么吩咐,让他们传个话儿。他们就在前宅待着,后宅有人伺候。” 季山泉笑了一下,庞侗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既然是贺若弼安排的,季山泉也不好推辞。 到了后宅,四名素衣女子站在院中,见季山泉等人进来,一同福身道:“奴婢拜见季大人,夫人,如夫人。” 季山泉微一皱眉,庞侗说道:“她们都是陈朝后宫中的妃嫔,充在军中服役,调来服侍两位夫人。” 绍雪见这四名女子形容端丽,却满面伤郁之色,不禁微微蹙眉。 云凤嘴唇微动:“你别说话。” 绍雪扭脸看了云凤一眼,哼了一声。 庞侗又说道:“厨房也有人伺候着,晚饭应该已经备妥,两位夫人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就是。” 季山泉拱手微笑着说道:“多谢,庞将军,留下一同用饭吧?” 庞侗连忙抱拳道:“多谢季大人,末将还要向大将军回禀,告辞了。” 季山泉应道:“如此便不留将军了,恕不远送。” 庞侗走后,云凤吩咐道:“去告诉厨房,开饭吧。” “是。”一名侍女答应一声,低着头向院儿外走去。 绍雪蹙眉道:“师姐,你还真使唤人家呀?她们……” 云凤拿眼瞪她,绍雪抿住了嘴,却一脸愠色。 饭菜摆好,云凤对四名侍女说道:“这里不用伺候,你们去厨房吃饭吧。” “是。”四人一同福身,相继出门离开。 云凤一边盛饭一边说道:“你别跟我掉着脸子,我实话告诉你,别说是你,就是师兄和我,也救不了她们,这是她们的命。” 绍雪说道:“被选入宫中又不是她们的错,陈朝亡了,却累得她们忍屈受辱,不是说皇恩浩荡吗?她们就不是百姓了?” 云凤将饭碗顿在她面前,斥道:“我没说她们不屈不冤,不苦不惨,我只是告诉你,你救不了她们。再者说,陈叔宝的后宫佳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就算刨掉被杀的和自尽的,两三千人总是有的,你救得过来吗?” 绍雪愤然看着季山泉,云凤说道:“你看他也没用,他又不是皇帝,就算他是皇帝,也得睁只眼闭只眼。” 绍雪恼道:“这话又是怎么说?” 云凤坐下,看着她说道:“当兵的白给你打仗啊?除了粮饷之外,俘获的敌国女子,自古以来都是充入军中服侍将士。你刚才说皇恩浩荡,我告诉你,若不是皇恩浩荡,那这一战下来,充入军中的就不止是陈叔宝后宫的侍女妃嫔,还会有万千百姓家的姑娘媳妇儿!” 绍雪气得眼圈儿发红,嚷道:“这是什么道理!” 云凤刚要拍桌子,季山泉摆了摆手,看着绍雪说道:“绍雪,这就是人世间的道理,也正因如此,咱们才须入世修炼。山中炼道,入世炼心,心道相合,方能看破红尘。” “榴榴……”榴榴站在凳子上,扒着桌子,眼神有些慌乱。 云凤挑了一碗肉放到榴榴面前,说道:“榴榴吃饭,没事的。” 然后端起饭碗,说道:“行了,满天神佛不比你慈悲吗?可这人间也没见断了恃强凌弱的事儿啊,吃饭吧。” 绍雪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下眼泪,幽怨地说道:“咱们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云凤答道:“为了跳脱红尘,不受这般****。” 季山泉说道:“修天道之法,炼悲悯之心,行力所能及之事,若来日你能开了天眼,看得到前世今生,或许你会有另一番心境。吃饭吧?” “嗯。”绍雪点了下头,捧起饭碗。 云凤嗤笑道:“还是师兄说话好使啊!” 云凰斥道:“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第423章 死了 夜深了,街上除了打更的,连巡夜的官兵都不怎么走动了,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尤其是不明不白的死。 洛征坐在帐篷外的火盆旁边,望着一弯明月,心里极为感伤。 一方面是感伤张丽华的死,那样一个妖艳的女子,就那么死了,这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另一方面是感伤自己的境遇,自从冯处死后,洛征便被发回了军营当值,再没有闲暇的日子,更没有机会吃香喝辣了。 “将军……”纤细柔弱的女子声音钻入耳中,洛征打了个激灵,四下里扫视,却没有见到人影儿。 洛征后背发凉,军营之中虽然有女子,但都在后营,怎么会跑到这边来?而且军中的女子都有人看管,哪会跑出来? “将军……”声音又一次传入耳中,洛征竟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洛征站起身四下里找了找,轻声问道:“谁呀?你在哪儿?” “将军……”远处现出一名女子,穿着白裙,向洛征招手:“将军,来呀……” 洛征看着那名女子,手按刀柄,斥道:“你是人是鬼!” “是我呀……将军不认识我了吗?” 洛征向前走了几步,仔细地辨认,女子的脸一忽间清晰起来,竟然是张丽华! 洛征心头猛跳,拔出钢刀指着张丽华斥道:“你死了!是我亲手埋的你!” 张丽华娴静地微笑,温婉地说道:“我是死了,正因为是将军亲手将我埋葬,所以我才来谢你。” “谢我?”洛征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问道:“你要怎么谢我?” 张丽华眼波流转,含羞低语道:“还能怎么谢?我一个鬼,身无常物……” 洛征咙头发干,将刀插回鞘中,大步走到张丽华面前,一把将她抱住。 张丽华软在洛征怀中,娇声说道:“将军,咱们到军营外面去,这里阳气太重,我浑身难受。” “好。”洛征将张丽华横抱起来,向军营外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侍女轻叩房门,低声唤道:“季大人。” 季山泉坐起来,披上衣服到外屋拉开门,侍女福身说道:“季大人,庞将军来了,在客厅等候。” 季山泉答道:“知道了。” 云凤在里间儿问道:“这么早,是不是又出事了?” 季山泉回来一边穿鞋一边说道:“我去看看。” 到了客厅,庞侗起身抱拳道:“打扰季大人了。” 季山泉应道:“将军不必客气,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庞侗答道:“洛征死了。” 季山泉脚步一顿,转回身看着庞侗问道:“昨天提到的那个洛征?” “是。”庞侗点头。 季山泉说道:“去看看。” 云凤等了一会儿,不见季山泉回来,便让侍女去问,才知道洛征死了,季山泉已经跟着庞侗去看了。 云凤倒也不在意,反正她也不想带着绍雪去军营,正好季山泉不在,她好借着这个工儿夫跟绍雪说道说道。 敲开绍雪的房门,绍雪垂着眼帘唤道:“师姐。” “你个死丫头。”云凤伸手戳她额头,斥道:“跟我生气啊?” 绍雪被她戳得一晃,抬手揉着额头,蹙眉嗔道:“你轻点儿!再把我戳漏了。” 云凤回身闩上门,拉着她进了里间儿,坐在床上,看着她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次来江宁,我为什么要把你说成是师兄的妾室?” 绍雪脸上一红,嗔道:“不知道,你有毛病!好在我没想着嫁人,也少在世间行走,否则我还有脸见人吗?”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我在青州时,有一个姓龙的官员,管着我们千机门,几次三番想纳我为妾,好在我遇到了师兄,否则真不好说会怎么样。” 绍雪怔住,云凤接着说道:“我爹是卫国公,你爹是大将军,你爹也去过飞云观,你的事,迟早会被‘有心人’翻出来。” 绍雪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师姐,你有话直说。” 云凤说道:“我爹娘在京城,也常与贵戚们来往。这次我回家,我娘告诉我,已经有人开始向我娘打听你了。你与我同门的事,那些人早就知道了,我成了亲,可你没有,所以那些人都在打你的主意。” 绍雪说道:“那我出家好了。” 云凤嗤笑一声,说道:“出家哪有嫁人管用啊?出家也可以还俗嘛。” 绍雪沉默,云凤说道:“事可以缓办,但话一定要早说。所以咱们刚到江宁时,我见师兄一上来就表明身份,就知道要与驻军打交道,因此才把你说成是妾室。” 绍雪蹙眉道:“用不用这么麻烦呀?谁能奈我何?” 云凤嗔道:“是无人能奈你何,可要是惹来麻烦,你爹怎么办?我与你同门,我爹娘兄长怎么办?” 绍雪不解道:“我的事,与你爹娘兄长何干?” 云凤摇了摇头,说道:“你自幼在山上修炼,不懂世间的事,更不懂朝廷的事。打个比方吧,如果皇上要给你赐婚,你不答应就是犯了欺君之罪,皇上会让师兄和我抓你,还会怪罪你爹。如果我和师兄不替皇上抓你,我们就犯了欺君之罪,就会连累我爹娘和三个兄长。” 绍雪柳眉倒竖,恼道:“他敢!我杀了他!” 云凤失笑,说道:“刺王杀驾?那可是罪诛九族。再者说,国师能看着你刺杀皇帝吗?就算国师不管,皇帝是天下之主,你因为自己的私事就杀了皇帝,就不怕天罚?” 绍雪沉默,嫁给师兄,她当然愿意,可要是因为这种不得已的情势,那她不干! 云凤说道:“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不会因为这样的情势就服软儿,所以我也没打算让你现在就嫁给师兄。但是对外人,话得这么说,这次我硬拉着你回京城,就是要让那些贵戚断了打你主意的念头。” 绍雪依然沉默,云凤说道:“还有,你给我记住,千万别想着救这些侍女,否则一样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绍雪蹙眉道:“怎么在你嘴里,什么事儿都能惹来麻烦呀?” 云凤答道:“就当是我想得太多了,小祖宗,我求你,一定要听我的,千万别给我和相公惹麻烦!” 第424章 杀人的时机 季山泉跟着庞侗到了军营,看到洛征的尸首坐在帐篷外面,抬头望天。 季山泉的前摸了颈脉,看了眼底,确认洛征已死,掏出招魂符晃着,丢在洛征脚下。 片刻后,季山泉摇了摇头,对庞侗说道:“魂没了。” 庞侗挥了下手,屏退附近的官兵,问季山泉:“季大人,魂没了是什么意思?” 季山泉答道:“就是魂被打散了,而且不是鬼干的。” 庞侗愣住,半晌才问道:“季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山泉答道:“如果是厉鬼索命,洛征不会死得如此安详,而且身上会有极重的阴气。他这个样子,是被拘了魂之后……” 季山泉指了指洛征胸口,说道:“甲胄上有一个小洞,洛征是被拘了魂之后杀死的,所以他既不会挣扎呼喊,也感觉不到疼痛。” 庞侗凑近尸首,果然看到胸口处有一个极小的洞,连忙解掉洛征身上的甲胄,看到胸前被血湮了一大片。 庞侗又撕开洛征的衣服,刚要将手指插進伤口中,季山泉说道:“慢着。” 庞侗一惊宿手,季山泉说道:“还是我来吧,不知是何物,以免伤到将军。” 庞侗退后,原本就对季山泉的大名如雷贯耳,再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哪能不对他言听计从? 季山泉将手悬在洛征伤口处探了探,然后用另一只手在庞侗背心上轻拍了一下。 ‘当’的一声,一根半指粗细,小指长短的铁钉掉在地上。 庞侗看着铁钉没动,问道:“没毒吧?” “没毒。”季山泉俯身捡了起来,说道:“这是透骨钉,江湖上常用的暗器,这种东西直接打在心上,人肯定被打死,用不着喂毒了。” 庞侗眼中露出凶光,说道:“还真是人干的呀!” 季山泉说道:“将军息怒,万勿急躁,以我猜想,杀洛征这个人,恐怕不是个凡人,否则也不会将洛征的魂打散了。” 庞侗一怔,恍然道:“季大人是说,这个人也是会术法的?” 季山泉点了点头,看着手里的透骨钉琢磨,一个会术法的人,杀官兵,而且偏巧在他想查问张丽华尸骨掩埋处之时,杀了原本没事的洛征,不但杀了,还将命魂驱散。 这不得不让季山泉认为,这个人是想隐藏张丽华的事,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巧合。 如果当作是要隐藏张丽华的事,那又是为什么?张丽华被冯处调包的事,不论真假,张丽华终究是已经死了。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还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从头想,如果杀冯处是为了给张丽华报仇的话,那为什么到现在才杀洛征?如果是因为他要查问张丽华尸骨的掩埋之地,那是不是说那个人在暗处盯着他? 可要想盯着季山泉等人而不被发现,那就需要极高的法力,至少得比季山泉高。 可是如果是一个比季山泉法力还高的人,又何必这么偷偷摸摸地杀人? 季山泉游目四望,这座军营很大,看不到边儿,里面至少有上万人,如果杀人者没有盯着他们,那就一定有人给杀人者通风报信儿。 可是谁通风报信儿呢?是在季山泉宿处值卫的人?还是昨天跟着一起去城北的人?又或者是庞侗自己说出去的? 原本查问张丽华尸骨的事就不算个事儿,张丽华死了,冯处也死了,晋王早就班师回朝了,何必如此煞费苦心地隐藏呢? 季山泉说道:“将军,洛征死了,魂也被打散了,你命人将他安葬了吧。” 庞侗愕然,问道:“季大人没有头绪吗?” 季山泉摇头,答道:“将军,抓鬼的事我在行,但抓贼人的事,还是得偏劳将军。” “哦。”庞侗点头,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季大人先请回府歇息吧。” 看着季山泉远去,庞侗皱眉,真的是抓鬼比抓贼人容易吗?还是季山泉发现了什么蹊跷,既不愿意告诉他,也不想管这件事儿了? 季山泉回到宅里,云凤问道:“怎么样?” 季山泉摇头,坐下答道:“先拘的魂,然后用这个打死的,魂也被打散了。” 看着桌上的透骨钉,云凤琢磨了一下,说道:“我没察觉有人盯着咱们,如果是因为张丽华,那这个人一定有内应。” 季山泉点头,说道:“所以我让庞将军自己去抓人。” 云凤答道:“这样好,咱们作壁上观,也不忙着找张丽华,看他怎么个折腾法儿。” 云凰说道:“那不是还得死人?就没个头绪吗?” 季山泉微微眯眼,说道:“倒是有,但不敢问,不知道能信谁。” 云凰和云凤都垂着眼帘琢磨。 绍雪逐个看了看三人,蹙眉道:“我傻,你们把话说明白,我跟听天书似的。” 云凤说道:“咱们要找张丽华的尸骨,便有人杀了洛征,还把命魂打散了。如果不是巧合的话,就是想隐藏张丽华的尸骨,不让咱们找到张丽华的魂。” 云凤将透骨钉拿起来,接着说道:“三两多的透骨钉,在军营杀人,距离不会太近,钉身全是血,必然是整个儿没入了身体,这般手劲儿,杀人者武功不弱。” 云凤将透骨钉放下,拿起茶碗,侧了身往手上倒水,一边洗手一边接着说道:“洛征的命魂被打散,对方必然会术法。又会术法,武功又不弱,那么选这个时机杀洛征,就不应该是巧合了。” 云凤放下茶碗,取出手帕擦手,看着绍雪说道:“既然不是巧合,那就是怕咱们找到张丽华的魂,所以杀人灭口。怕咱们,就是不如咱们,那他能知道咱们要找张丽华,就一定是在军中有内应。” 绍雪点头道:“明白了,所以一动不如一静,静观其变就好了。” 云凤眯眼一笑,对季山泉说道:“相公,以后绍雪跟咱们一道入世修炼。” “嗯。”季山泉正在琢磨,顺嘴就答应了。 随即醒过味儿来,云凤抢着说道:“你答应了啊,那就这么定了。” 第425章 散阳符 二更时分,云凤和绍雪坐在一座高宅的屋顶上。 因为季山泉身上有妖气,云凰有鬼气,所以夜间探查的活儿就落到了云凤和绍雪头上。 云凤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说道:“现在知道应灵为什么总是报怨了,我好困呐。” 绍雪轻声说道:“师姐,师兄好像不愿意让我跟着你们。” 云凤嗤了一声,说道:“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绍雪沉默了片刻,问道:“干么非得让我跟着你呀?” 云凤靠在她肩上说道:“我以前嫌你们碍眼,可你们真的一个一个都走了,我又觉得冷清。我打从记事儿起,八雄就一直跟在我身边儿,我受不了这样的冷清……而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在我身边儿,我会特别的想你。” 绍雪微笑,搂着她说道:“其实我自己在世间行走,也觉得孤单,也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师姐。” 云凤笑了笑,闭上眼睛说道:“我睡会儿,后半夜叫我。” “嗯。”绍雪答应。 三更刚过,绍雪把云凤推醒,指着远处轻声说道:“那边有动静。” 云凤揉了揉眼睛,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那条街上,走着一队巡夜的官兵,离这队官兵三丈左右,有一只鬼蹲在屋顶上。 那只鬼手脚着地,像猎狗一样微微弓着脊背。 绍雪刚要起身,被云凤按住了腿。 绍雪不解道:“师姐?” 云凤说道:“别动,看着。” 绍雪蹙眉道:“会死人的。” “看着。”云凤不为所动,人是一定会死的,只看死得值不值得,他们要找的,不是一只鬼两只鬼,而是背后驱使这些鬼的人。 冯处的死,已经无从考证了,但洛征的死,让他们可以断定,杀人者绝不是单纯的冤魂厉鬼。 云凤一手搂着绍雪的腰,一手按着绍雪的腿,眼睛盯着那只鬼。 绍雪说道:“师姐,你别这样儿,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听你的就是了。” 云凤轻声说道:“别吵。” 那只鬼突然扑向一名官兵,官兵猝然停步,鬼从官兵的身体上穿过,而后跳上了另一边的屋顶,向远处飘去。 看着那名官兵直挺挺地向后倒下,绍雪蹙眉道:“鬼也会这样杀人?” 云凤说道:“你去叫师兄,我去盯着那只鬼。” “好。”绍雪答应一声,跃下屋顶,向他们的宅院跑去。 回到宅中,叫醒季山泉,两人回到那条街。 带队的将官诧异道:“季大人,你怎么知道这边出事了?” 绍雪心里一慌,她和师姐眼看着鬼杀人,却没有阻止,这要是说出来,人家会怎么想? 季山泉答道:“我察觉到这边有鬼气,便急忙赶来,还是晚了一步。” 将官仰慕地说道:“季大人果然神人呐!” 绍雪愕然看着季山泉,心想他和师姐这种扯谎不脸红的本事,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学会。 尸首大睁着双眼,脸上保持着死时的表情,茫然。 季山泉蹲在尸身旁边,仔细地从头看到脚,没有发现伤处。 绍雪说那只鬼是穿身而过,这种杀人的方式,季山泉也是头回听说。 没有伤,人是怎么死的呢?如果只是将魂魄冲飞,人会变成傻子或呆子,甚至是疯子,但不会死。 季山泉站起来对带队的将官说道:“叫两个兄弟,把尸首抬到我住的地方去。” “是。”将官抱拳答应,点了两个人,让他们抬上尸首跟季山泉走。 回到宅院,季山泉让官兵把尸首放在院子里,然后就打发他们离开了。 绍雪看着尸首问道:“师兄,他是怎么死的?” 季山泉答道:“我还没想明白。” 绍雪问道:“会不会是把阳气冲掉了?” 季山泉看着她,半晌无语。 绍雪说道:“璞玉真人给我讲过,说人之所以能活着,是因为阴阳二气交缠,身体才能运化活动,一旦阴阳二气失衡,人就会生病,阳气弱至无法与阴气相抗,人就死了。那这个鬼会不会一下子将这人的阳气全数冲掉了?” 季山泉眨了眨眼睛,说道:“厉鬼也做不到一下子就将人的阳气全数冲掉。” “哦。”绍雪尴尬一笑,说道:“我就是胡乱猜一猜。” 季山泉说道:“你说得对,这个人就是因为阳气没了才死的。” 绍雪蹙眉看着他,问道:“你不是说厉鬼都做不到吗?” “拿灯去。”季山泉吩咐一声,然后蹲下身脱尸首的鞋。 绍雪从屋里拿出灯来,季山泉指着尸首的左脚底说道:“你看,这有伤。” 绍雪应道:“看到了,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扎的。” 季山泉翻起鞋底看了看,又伸手到鞋里去摸,片刻后掏出一张符,举着说道:“是这个东西。” 绍雪抬手掩鼻,说道:“这是散阳符,洗手去。” 季山泉失笑,说道:“我还没查完呢。” 绍雪蹙眉,季山泉将散阳符放在地上,又开始解尸首的衣物。 脱掉尸首的上衣,前后查看了一遍,再没有什么发现,季山泉又解尸首的裤子。 绍雪站了起来,说道:“下身还要查啊?应该就是脚底漏阳,又被散阳符散去了不少阳气,才被鬼冲死的。” “什么散阳符?”云凤翻墙进来,因为她和绍雪出去时,门口儿值卫的官兵不知道,所以回来时也翻墙,免得惹人怀疑。 绍雪答道:“散阳符就是散掉人身阳气的符咒,原本是给那些治不好,却又死不了活受罪的人用的,这名官兵脚底被刺破,又被鞋里的散阳符散掉了不少阳气,所以才被那只鬼一冲,就冲掉了身上剩余的阳气。” 云凤看着绍雪问道:“鞋里?” “嗯。”绍雪点头,说道:“师兄用手掏出来的。” 云凤尖声叫道:“洗手去!” 季山泉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又没说不洗,我还没查看完呢。” 云凤嗔道:“还查什么,这尸首都快被你扒光了,洗手去!” 一个新魂飘了进来,停在不远处,看着地上的尸首,正是这个死了的官兵。 第426章 安心上路 季山泉看着新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新魂震惊地瞪着季山泉,反问道:“你能看见我?” 季山泉点头道:“我们是道家弟子,都能看见你。” “季大人!”新魂单膝跪下,哽咽着:“我死得冤呐……” 绍雪拉了下云凤,轻声说道:“师姐,我有些累了,咱们进屋去吧。” 云凤知道她心里过意不去,毕竟是眼看着那只鬼冲的身,绍雪肯定会想,如果当时出手,这名官兵就不用死了。 云凤应道:“走吧,我也有些累了。” 两人回屋,季山泉对新魂说道:“起来说话吧。” 新魂站起来,说道:“季大人,我叫李大力,我死得冤呐!” 季山泉问道:“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李大力摇头,答道:“不知道。”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既然不知道怎么死的,为何说死得冤?” 李大力看着季山泉答道:“我从来没做过恶事呀,我为什么要死啊?” 我为什么要死。这个问题,有很多新魂都会问,最简单的问题,最难回答。 季山泉想了一下,招了下手,说道:“你过来。” 李大力飘到近前,季山泉指着尸首的脚底问道:“你这个伤是怎么弄的?” 李大力蹲下看了看,想了想,答道:“不知道,今天睡醒了之后就有了,也不觉得怎么疼。” 季山泉沉默,睡觉的时候被人刺伤,那可麻烦了,虽然一帐十人,但对于一般的高手来讲,想摸进去扎一个人的脚,再往鞋里放一张符,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李大力问道:“季大人,我是怎么死的?” 季山泉解释道:“有人刺破了你的脚底,又在你的鞋里放了一张散阳符,所以你的阳气被泄掉了大半,方才又被一只鬼冲身,将你的阳气全数冲掉,所以你就死了。” 李大力怒目横眉地问道:“是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 季山泉摇头,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说你从来没有做过恶事,那伐陈这一战,你除了打仗,都做过什么事?” 李大力满脸怨戾之气,掉头便飘走。 季山泉手掐法诀,将他扯了回来。 李大力吼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季山泉问道:“你想干什么?” 李大力嚷道:“跟我睡一个帐篷那九个人,肯定有一个是害我的,我去把他们都杀了报仇!” 季山泉说道:“你凭什么说是他们其中一个害你?他们如果会术法,还会跟你一起当兵打仗吗?” 李大力嚷道:“那你说是谁害了我?” 季山泉答道:“我不知道。” 李大力嚷道:“你不知道就放开我,我的事不用你管!” 季山泉说道:“你要害人,这事儿就归我管。” 李大力骂道:“你他娘的混蛋!鬼害我的时候你怎么不管?” 云凤和绍雪从屋里出来,云凤斥道:“你混蛋!再敢造次,我打散了你!” 李大力哽咽道:“好啊……害我的人你们抓不到,只会冲我耍威风。” 云凤抿住了嘴,季山泉说道:“我不让你害人,是为你好。再者说,你无凭无据就去害你的同袍,你不但会受到地府的惩处,将来你也会后悔。” 李大力蹲了下来,哭着说道:“我死得冤啊……我招谁惹谁了……” 季山泉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要想开些。” 李大力呜呜地哭。 季山泉看云凤,因为云凤回来的时候,李大力也来了,所以季山泉没问云凤追那只鬼的结果。 云凤会意,轻轻地摇了摇头。 季山泉点头,知道是没有结果,便对李大力说道:“李大力,我们一定会找到害你的人,你既然已经死了,就应该去地府销账,我送你去地府吧。” 李大力抬起头看着季山泉,问道:“我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我娘怎么办?我两个妹妹怎么办?” 季山泉沉默了片刻,掏出引路符晃着,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安心上路吧。” “我怎么安心?我怎么安心!我娘怎么办?我两个妹妹怎么办!”凄厉的责问中,李大力消失了。 绍雪蹙着眉头,看看季山泉,又看看云凤,问道:“你们怎么不说帮他照应一下家里?哪怕说给点儿钱也行啊。” 云凤扭脸看着她说道:“我们家就算富可敌国,也照应不过来天下那么多穷苦人。再者说,他从军而亡,他的家人不是应该由朝廷来照应吗?要是出钱出力的事都让百姓做,还要朝廷干什么?” “抠门儿就说抠门儿,讲什么大道理!”绍雪说完,又冲季山泉嗔道:“你的慈悲心呢?” 看着绍雪气鼓鼓地回向自己的房间,云凤蹙眉道:“这丫头还真是一根筋,这世上的事儿,能像她想得那么简单吗?” 季山泉说道:“她虽然年岁上跟咱们相近,但毕竟没经过世事,想不到那么多,以后经的事儿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绍雪掉头又走回来,说道:“我就是想不到那么多,以往碰上受苦受难的人,你们也都帮了,为什么这个李大力却不帮?你们给我说个道理,也省得倒像是我无理取闹一样。” 云凤说道:“李大力是当兵的,跟寻常百姓不同。伐陈一战,死伤无数,都是他的同袍兄弟。如果咱们帮李大力照应家里,他到了地府,一传十,十传百,介时恐怕会有成千上万的鬼魂跑来求咱们。” 绍雪抿住了嘴,云凤接着说道:“这还只是阴间的事,再说阳间的。就算我家富可敌国,能把所有阵亡将士的家人都照应上,可别人会怎么说?皇上会怎么想?到最后钱也花了,力也出了,却落个笼络人心,居心叵测的罪名?” 绍雪咬住了嘴唇儿,云凤又说道:“你倒是当了一回散财童女,一百两黄金,不到一年就散光了,自己却跑到平意观中去挂单。知道人家为什么一开始瞧不起你吗?因为如果你真有本事,岂会连个住店的钱都赚不到。” 季山泉看着绍雪问道:“你明白了吗?” 绍雪瞪着他嗔道:“你洗手去!” 第426章 安心上路 季山泉看着新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新魂震惊地瞪着季山泉,反问道:“你能看见我?” 季山泉点头道:“我们是道家弟子,都能看见你。” “季大人!”新魂单膝跪下,哽咽着:“我死得冤呐……” 绍雪拉了下云凤,轻声说道:“师姐,我有些累了,咱们进屋去吧。” 云凤知道她心里过意不去,毕竟是眼看着那只鬼冲的身,绍雪肯定会想,如果当时出手,这名官兵就不用死了。 云凤应道:“走吧,我也有些累了。” 两人回屋,季山泉对新魂说道:“起来说话吧。” 新魂站起来,说道:“季大人,我叫李大力,我死得冤呐!” 季山泉问道:“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李大力摇头,答道:“不知道。” 季山泉微一皱眉,说道:“既然不知道怎么死的,为何说死得冤?” 李大力看着季山泉答道:“我从来没做过恶事呀,我为什么要死啊?” 我为什么要死。这个问题,有很多新魂都会问,最简单的问题,最难回答。 季山泉想了一下,招了下手,说道:“你过来。” 李大力飘到近前,季山泉指着尸首的脚底问道:“你这个伤是怎么弄的?” 李大力蹲下看了看,想了想,答道:“不知道,今天睡醒了之后就有了,也不觉得怎么疼。” 季山泉沉默,睡觉的时候被人刺伤,那可麻烦了,虽然一帐十人,但对于一般的高手来讲,想摸进去扎一个人的脚,再往鞋里放一张符,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李大力问道:“季大人,我是怎么死的?” 季山泉解释道:“有人刺破了你的脚底,又在你的鞋里放了一张散阳符,所以你的阳气被泄掉了大半,方才又被一只鬼冲身,将你的阳气全数冲掉,所以你就死了。” 李大力怒目横眉地问道:“是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 季山泉摇头,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说你从来没有做过恶事,那伐陈这一战,你除了打仗,都做过什么事?” 李大力满脸怨戾之气,掉头便飘走。 季山泉手掐法诀,将他扯了回来。 李大力吼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季山泉问道:“你想干什么?” 李大力嚷道:“跟我睡一个帐篷那九个人,肯定有一个是害我的,我去把他们都杀了报仇!” 季山泉说道:“你凭什么说是他们其中一个害你?他们如果会术法,还会跟你一起当兵打仗吗?” 李大力嚷道:“那你说是谁害了我?” 季山泉答道:“我不知道。” 李大力嚷道:“你不知道就放开我,我的事不用你管!” 季山泉说道:“你要害人,这事儿就归我管。” 李大力骂道:“你他娘的混蛋!鬼害我的时候你怎么不管?” 云凤和绍雪从屋里出来,云凤斥道:“你混蛋!再敢造次,我打散了你!” 李大力哽咽道:“好啊……害我的人你们抓不到,只会冲我耍威风。” 云凤抿住了嘴,季山泉说道:“我不让你害人,是为你好。再者说,你无凭无据就去害你的同袍,你不但会受到地府的惩处,将来你也会后悔。” 李大力蹲了下来,哭着说道:“我死得冤啊……我招谁惹谁了……” 季山泉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要想开些。” 李大力呜呜地哭。 季山泉看云凤,因为云凤回来的时候,李大力也来了,所以季山泉没问云凤追那只鬼的结果。 云凤会意,轻轻地摇了摇头。 季山泉点头,知道是没有结果,便对李大力说道:“李大力,我们一定会找到害你的人,你既然已经死了,就应该去地府销账,我送你去地府吧。” 李大力抬起头看着季山泉,问道:“我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我娘怎么办?我两个妹妹怎么办?” 季山泉沉默了片刻,掏出引路符晃着,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安心上路吧。” “我怎么安心?我怎么安心!我娘怎么办?我两个妹妹怎么办!”凄厉的责问中,李大力消失了。 绍雪蹙着眉头,看看季山泉,又看看云凤,问道:“你们怎么不说帮他照应一下家里?哪怕说给点儿钱也行啊。” 云凤扭脸看着她说道:“我们家就算富可敌国,也照应不过来天下那么多穷苦人。再者说,他从军而亡,他的家人不是应该由朝廷来照应吗?要是出钱出力的事都让百姓做,还要朝廷干什么?” “抠门儿就说抠门儿,讲什么大道理!”绍雪说完,又冲季山泉嗔道:“你的慈悲心呢?” 看着绍雪气鼓鼓地回向自己的房间,云凤蹙眉道:“这丫头还真是一根筋,这世上的事儿,能像她想得那么简单吗?” 季山泉说道:“她虽然年岁上跟咱们相近,但毕竟没经过世事,想不到那么多,以后经的事儿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绍雪掉头又走回来,说道:“我就是想不到那么多,以往碰上受苦受难的人,你们也都帮了,为什么这个李大力却不帮?你们给我说个道理,也省得倒像是我无理取闹一样。” 云凤说道:“李大力是当兵的,跟寻常百姓不同。伐陈一战,死伤无数,都是他的同袍兄弟。如果咱们帮李大力照应家里,他到了地府,一传十,十传百,介时恐怕会有成千上万的鬼魂跑来求咱们。” 绍雪抿住了嘴,云凤接着说道:“这还只是阴间的事,再说阳间的。就算我家富可敌国,能把所有阵亡将士的家人都照应上,可别人会怎么说?皇上会怎么想?到最后钱也花了,力也出了,却落个笼络人心,居心叵测的罪名?” 绍雪咬住了嘴唇儿,云凤又说道:“你倒是当了一回散财童女,一百两黄金,不到一年就散光了,自己却跑到平意观中去挂单。知道人家为什么一开始瞧不起你吗?因为如果你真有本事,岂会连个住店的钱都赚不到。” 季山泉看着绍雪问道:“你明白了吗?” 绍雪瞪着他嗔道:“你洗手去!” 第427章 合意观 季山泉洗手的工儿夫,云凤到前宅将值卫的官兵叫来,让他们给李大力把衣服穿好,然后将尸首抬走,并告诉他们,不用烧,入土为安便好。 转天过午,三人才睡醒起来,庞侗也没来找,想必是知道了昨夜的事,怕打扰他们休息。 云凤告诉季山泉和绍雪,她昨夜追的那只鬼,只是个孤魂野鬼。云凤跟着它出了城,看见它在城外游荡,没有找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人找它,便上前定住它,问它为什么杀人。 那只鬼告诉云凤,他不记得杀人。 云凤当然不信,一顿揍,打得那只鬼哭爹叫娘,却咬死了说自己不记得杀过人。 云凤说道:“我把它带回来了,封在宿魂玉中。” 说完,云凤先往地上丢了一张定魂符,然后掏出宿魂玉,将那只鬼放了出来。 鬼一出来便哭喊道:“我冤呐!我真没杀人呐!小姑奶奶,你不能屈打成招啊!” 云凤斥道:“闭嘴!” 季山泉心里一动,问道:“你被抓住之前在做什么?” 鬼哭丧着脸答道:“没做什么,就是在捡豆子吃。” 绍雪愕然道:“撒豆成兵?” 云凤看着她问道:“你说什么?” 绍雪解释道:“豆子或是谷物可以承载施术者的灵息,鬼吞食了豆子或谷物之后,就会被施术者的神识控制,实则撒豆成兵就是请阴兵,只不过施术者的法力不够高,不能直接用神识控制鬼魂,还要借助豆子或谷物来转运灵息。” 云凤嗤道:“胡说,要照你这么说,那地里种的豆子和谷物还不都被鬼吃了?” 绍雪蹙眉,扭脸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解释道:“寻常的不行,要施过术鬼才会吃。” “嗯。”绍雪转回脸,看着云凤郑重地点头。 云凤失笑道:“你嗯什么?好像你知道似的,还不是听相公说的。” 绍雪嘟嘴,季山泉说道:“放了它吧,反正它什么都不知道。” 云凤斜着眼睛看了看那只鬼,说道:“谁知道它是不是在扯谎,它到底吃没吃豆子,咱们又没看见。” 那只鬼哀求道:“小姑奶奶,我真的是捡豆子吃,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捡豆子吃了,求求你放了我吧。” 云凤用脚尖将定魂符踩住,那只鬼嗖地冲出门去。 “哎呀!”那只鬼大叫一声,缩进了阴影里,此时虽已过午,但至阳之气尚未完全消退,除非是云凰这样的鬼灵,寻常的鬼还是受不了。 云凤俯身将定魂符捡起来,吹了吹,揣进怀里,问道:“相公,现在怎么办?” 季山泉想了一下,答道:“我得去见见那位无缘道长。” “好。”云凤若有所思地点头。 绍雪张了张嘴,但没有出声儿。 云凤问道:“你想说什么?” 绍雪答道:“没有啊,我牙疼,动动嘴而已。” 云凤嗤笑了一声,知道她是怕问得多了,相公会嫌她笨,所以干脆就不问了。 季山泉起身往外走,绍雪跟着起身,却见云凤依然坐着,而季山泉也没有停步,直接出门走了。 绍雪蹙眉看着云凤,云凤微笑着说道:“想问什么呀?问啊。” 绍雪嘟着嘴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说道:“我回房打坐去。” 云凰拍了云凤一下,笑嗔道:“你别总欺负她,若论世事,她还是个孩子。” 绍雪停在门口儿,扭脸斜着眼睛看云凤。 云凤微笑着招手道:“回来,我跟你说。” 季山泉向值卫的官兵打听,得知无缘道长是合意观的观主,问了地址,季山泉一个人找到了合意观。 因为刚刚经历了战事,根本没人来进香请愿,合意观的大门紧闭着。 季山泉上前叩门,半晌才有人应答:“稍候。” 随后是抬栓的声音,片刻后大门拉开,一名小道士打量了季山泉一眼,起手道:“善士有礼。” 季山泉起手道:“贫道季山泉,师承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今日前来,特意拜会观主无缘道长。” 小道士看着季山泉,微微躬身道:“请尊长度碟。” 季山泉从怀中取出度碟,递给小道士。 小道士接过来后,侧身说道:“请尊长门边稍坐,弟子去回师父。” 季山泉点头答道:“多谢。” 坐在门里的长凳上,季山泉心里好笑,这么个小道观,规矩还挺大。 一会儿工夫,小道士出来,向季山泉起手道:“季道长,请随我来。” 季山泉站起身,跟着小道士往里走,绕过大殿,来到一间静室门口儿,小道士站在门前说道:“师父,季道长来了。” 无缘道长答道:“请。” 小道士推开门,退在一旁,对季山泉说道:“季道长请。” 季山泉走进门里,看到榻上盘坐着一个头发花白,净面无须的中年道士,阖着双眼。 季山泉起手道:“贫道季山泉,见过无缘道长。” 无缘道长睁开眼睛看了看季山泉,拿起身边的度碟说道:“季道友这度碟是世外法碟,贫道不明白,既然是出世修炼,因何没有出家啊?” 季山泉迟疑了一下,说道:“我还有另一个身份,我受皇封,职授卫尉寺少卿,此次来江宁,是奉国师之命,查办军中枉死之事。” 听到官称时,无缘道长已经变了脸色,赶紧下地,等季山泉说完,忙躬身双手捧上度碟,说道:“大人恕罪。” 季山泉刚才坐在门口儿等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这事儿跟无缘道长没关系了,此时见他这个样子,更觉得自己找错了人。 因为这位无缘道长,太讲究‘规矩’了,像他这种讲究法儿,透着就没什么大本事。 撒豆成兵这样的术法,在出世修炼的人中不算什么,可世间修炼的道士,却鲜有人能做到。 如果无缘道长能撒豆成兵的话,那他怎么也不会是这般势利模样。 除非……他是在装假。 季山泉说道:“道长不必拘礼,我来是想请教道长,在我来江宁之前,那些枉死的将士,有何特异之处。” 第428章 赏心亭 按无缘道长的叙述,死的那些巡夜的官兵,跟李大力的死法儿相近。但当天冯处死时,无缘道长被请了去,亲见冯处两眼瞪得老大,额头上暴着青筋,脖子上有淤青,双手扣进地里,脚蹬得僵直梆硬。 季山泉皱眉,贺若弼只说了冯处二目圆睁,别的细节都没有提及,看来心里也是认同军中的传言,觉得冯处是被张丽华索了命,怕季山泉细问,才一语带过。 如此看来,还是得找张丽华的尸骨。 季山泉想了想,问道:“道长,可知张丽华的尸骨葬于何处?” 无缘道长点头道:“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张丽华被处决,因其是陈叔宝的宠妃,所以晋王法开施恩,将其厚葬。” 季山泉抬手挠了挠鬓角,他说的是这个‘张丽华’,也就是庞侗所说的‘替身’。 不过替身也行,有得问总比没得问要强。 季山泉说道:“道长可否引贫道前往张丽华安葬之处?” 无缘道长微一皱眉,迟疑着说道:“季大人,近段时日可不太平,大人办差,是否应该带兵护卫?” 季山泉微微一笑,说道:“我一身便装,道长是出家人,咱们两个随便走走,谁会打咱们的主意?” 无缘道长尴尬一笑,说道:“那好,季大人请。” 两人离了合意观,一路西行,小一个时辰,看到一座极高的楼式亭。 无缘道长指着亭子说道:“那是赏心亭,张丽华就葬在其天井中。” 季山泉微一皱眉,问道:“此间白天常有人流连否?” 无缘道长答道:“季大人想做什么?” 季山泉答道:“招魂。” “哦。”无缘道长恍然,说道:“白天没人,到了晚上,会有浮浪子弟悄悄地来祭奠张丽华的芳魂。” 季山泉看着他,眼神中有些许异样,心里猜测,无缘道长也悄悄地来祭奠过吧?否则怎么会知道晚上有人来? 无缘道长脸上微红,清咳了一声,说道:“季大人,请。” 进到亭中,果然不见人,天井中有一块墓碑。季山泉掏出招魂符晃着,丢在墓碑前,随后手掐法诀念动咒语。 一会儿工夫,现出一只女鬼,艳如桃李,美若天仙,即便是一张灰白的脸,也看得人心神一荡。 季山泉一怔,如果这样的女子是侍女的话,那张丽华得长成什么样儿啊? 女鬼上下打量季山泉,眼波流连,随后又看向无缘道长,冷眉嗔道:“怎么又是你,三天两头儿的跑来扰我,我都已经死了,还不让我安宁。” 无缘道长脸色发红,故作嗔状,斥道:“休得胡言乱语,今日是这位季大人招你问话,这位季大人不仅是卫尉寺少卿,还是出世仙修的高人。” “哦。”女鬼将目光转回季山泉脸上,薄唇轻抿,媚态百生,问道:“季大人唤妾来此,不知欲问何事?” 季山泉问道:“请问姑娘芳名。” 女鬼浅笑低眉,答道:“妾,陈朝贵妃张丽华,不知大人何有此问?” 季山泉据实答道:“传言张丽华被一名右卫将军私藏,晋王下令处决的,其实是张丽华的侍女,因此,贫道才有此问。” 张丽华浅笑摇头,看着季山泉说道:“原来道长不识妾,如今见了妾之面,还信那传言吗?” 季山泉缓缓点头,这张丽华生得倾国倾城,连紫寒也不能胜其妖媚之色,晋王不傻不瞎,岂会被冯处一个右卫将军糊弄? 张丽华走近了一步,与季山泉近在咫尺,仰着脸望着季山泉,满面娇弱,眼神凄楚,幽幽说道:“妾在阴间受苦,道长是世外高人,可怜妾否?” 季山泉镇慑心神,冷淡地说道:“你恃宠弄权,惑主误国,当受此罚。” 张丽华凄楚地说道:“妾身为女子,生在世间,命都不由自己做主,任凭皇权左右,何敢当这般大罪?道长是仙修之人,竟也如世人般,不辨是非曲直,不分青红皂白吗?” 季山泉微一皱眉,张丽华又说道:“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妾误得是陈朝,道长是大隋的官员,为何也来指责妾?” 季山泉沉默了一会儿,张丽华就那样凄楚地看着他。 季山泉说道:“贫道虽然出世修炼,但还没有本事让地府改判。” 张丽华珠泪淋漓,哀怨地说道:“两千年苦刑啊……妾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哭着,便向季山泉怀中偎去。 季山泉退了一步,张丽华抽泣道:“借道长怀抱一暖也不成吗?” 季山泉说道:“你已经是鬼了,还要行此蠱惑之事?” 张丽华哭道:“妾是女子,忍辱受屈,活着时不敢言语,死后也要遭人唾骂,妾有何罪呀……妾不过是生得艳质过人,此乃天意所授,爹娘所赐,与妾何干呐……” 无缘道长说道:“你不要伤心了。” 张丽华恼道:“你走开些,你总来扰我,无非也是贪恋我的美色,你不是个修道的。” 无缘道长被斥得一窘,讪讪地退了两步。 季山泉说道:“你不必如此哭闹,我将你一招即来,可见地府只是将你罚入了鬼道,并没有将你拘禁。” 张丽华哽咽道:“鬼道也有好有坏,此间鬼道多为兵甲之士,一个个凶神恶煞,要么便是惨死之人,断肢残体,吓煞个人。道长,妾不求减罚,但求道长慈悲,将妾之尸骨移至别处便好。” 无缘道长惊道:“那怎么成?你生前便说要葬在秦淮之畔,如今怎么又变卦了?” 张丽华恼道:“生前哪知死后事?再者说,我要怎样,与你何干?我又没有求你!” 季山泉说道:“我要与我娘子商量。” 张丽华说道:“道长居于何处?妾随道长前去。” 季山泉皱眉,张丽华指着无缘道长说道:“妾恐这贼道偷妾之尸骨,妾跟着道长,若有闪失,道长便立时可知。” 无缘道长怒道:“贫道岂是这种人!你这……” 后面的话,无缘道长咽了回去,只是瞪着张丽华。 季山泉哑然失笑,难怪陈后主会亡国,连无缘道长这种出家人,都对张丽华恼不起来,更何况是陈后主呢。 第429章 提点 云凤正与绍雪谈笑,冷不丁看到一个妖艳女鬼跟着季山泉走了进来。 两人怔住,片刻后,云凤嗤笑道:“好一个‘妖姬脸似花含露’,都成了死鬼了,居然还能如此美艳。相公,你在哪儿找到的呀?” 张丽华低下头,站在门边不再往里走。 绍雪抿住了嘴,世上竟然有如此绝色佳人,还好已经死了。 季山泉将经过一说,云凤和绍雪同时看向张丽华。此时想来,庞侗所说的话,的确是经不起推敲。正如季山泉所说,晋王不傻不瞎,岂能让冯处糊弄? 绍雪问道:“那让冯处害死的人是谁?” 季山泉摇头道:“不知道。” 云凤向张丽华招手道:“过来坐。” 张丽华走到近前,福身道:“丽华见过夫人,如夫人。” 绍雪脸色尴尬,云凤应道:“不必拘礼,坐吧。” “谢夫人。”张丽华应一声,坐在绍雪旁边。 云凤说道:“张贵妃,你把当时隋军冲入宫中的情形说一下。” 张丽华摇头道:“回夫人,丽华不知,当时城破,丽华与主上藏身于胭脂井中,后被隋军拉起捕获,再后来,丽华便被斩首了。” 季山泉等人相对无语,这事儿闹的,问谁都说不知道,还真没碰上过这么乱的事儿。 张丽华站了起来,退后一步,向着云凤跪下。 云凤惊道:“你干么?” 随后瞪着季山泉怒道:“季山泉!” 季山泉连忙说道:“我什么都没干,也什么都没答应。” 张丽华说道:“夫人不要误会,妾只因受不得此间鬼道的苦,求季道长为妾移骨别葬。季道长说要与夫人商量,是以妾才恳求夫人垂怜。” 云凤心里一松,实则张丽华这一跪,不止是云凤,连绍雪和云凰都是惊了一跳,还以为季山泉跟她怎么着了呢。 云凤松了口气,瞪着张丽华斥道:“你倒是先把事儿说清了再跪呀!” 季山泉站起来说道:“云凤,你做主吧,我有点儿饿了,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去吧。”云凤应了一声,对张丽华说道:“你起来,有话坐下好好儿说。” 季山泉离开后,张丽华站起身重又坐下,仔细打量云凤,轻声问道:“夫人身有贵气,不知是何门第?” 云凤蹙眉,说道:“有话直说。” 张丽华说道:“夫人恕罪,只因季道长是大隋的官员,且是京中要职,所以妾担心两位夫人来日遭难。” 云凤看着她问道:“这话怎么说?” 张丽华答道:“两位夫人天姿国色,恐来日有人垂涎你们的美色,会害了季道长。” 云凤与绍雪对视一眼,说道:“姐,看着门儿。” 云凰应声现身,吓得张丽华一哆嗦。 云凤说道:“你不用怕,这是我双生的姐姐。” 张丽华站起来向云凰福身,说道:“不知如何称呼姐姐。” 云凰答道:“我也是季道长的娘子,叫我如夫人便好。” 张丽华愕然抬起头看着云凰,问道:“季道长能与鬼通?” 云凤说道:“张贵妃,请坐下,把刚才的话说完。” 张丽华转身坐下,说道:“我被隋军捕获之后,晋王曾索要我,但被高炯劝阻。在我临刑前,晋王来看过我,告诉我,他本不忍杀我,但高炯劝他,说当年姜子牙蒙面斩妲己,晋王岂不效仿先贤乎?言至深处,晋王怆然泪下。” 云凤看向绍雪,发现绍雪一脸悲伤,竟是为张丽华而伤情,不禁在心中暗骂她真是傻透了腔了! 张丽华此言,是说晋王表面上装得谦恭仁厚,实则本性淫邪,一旦来日得势,必会祸延朝野! 云凤说道:“承你提点,我替你移骨。” 张丽华起身又跪,说道:“求夫人见怜,妾愿往山清水秀之地。” 云凤翻了个白眼儿,心道这个死女人方才听说云凰也是如夫人,便动了心思。 云凤说道:“山清水秀之地多处荒凉,我有一姨娘,在京城也被罚入鬼道,我带你回京,与我姨娘共处,早晚也是个照应。” 张丽华迟疑了片刻,伏首道:“多谢夫人。” 云凤看向云凰说道:“姐,回京前,你住在相公的玉佩中吧。” “好。”云凰答应。 云凤对张丽华说道:“为免生枝节,我收你入玉中,待回京后再放你出来。” 张丽华应道:“全凭夫人安排。” 云凤取出宿魂玉,刚要施术,张丽华突然转身看向门外,惊恐地说道:“夫人,有人动我尸骨!” 云凤手掐法诀一晃,将张丽华收进玉中,下了封,然后起身向外跑去。 到前宅叫了季山泉,三人赶往赏心亭。 赏心亭天井中,张丽华的墓毫发无伤,绍雪开了慧眼,片刻后说道:“里面空了,有人从东面地下挖了个甬道。” 云凤问道:“张丽华,你的尸骨往哪个方向去了?” 张丽华在玉佩中答道:“感应不到。” 感应不到,就是被人施术掩住了。 季山泉想了一下,说道:“去合意观。” 三人又赶到合意观,但令季山泉意外的是,无缘道长竟然在观里。 因为三人是闯进来的,所以无缘道长满脸惊讶,看着季山泉问道:“季大人,何事啊?” 云凤和绍雪都看着季山泉,季山泉说道:“道长,张丽华的尸骨被人盗走了,而且用法术掩住了尸骨的气息。” 无缘道长愕然道:“季大人,我可没有盗尸骨啊!” 季山泉皱眉,对云凤说道:“放张丽华出来。” 云凤掏出宿魂玉,将张丽华放了出来。 季山泉看着无缘道长说道:“我们可以输给张丽华法力,除非盗走尸骨的人比我们三人合在一起的法力都要高,否则张丽华还是能感应到尸骨。” 无缘道长苦笑着摇头,说道:“季大人……季道长,真不是我盗的,我虽有心,却不下作。另外,季道长,为了找尸骨而损耗法力,值得吗?” 张丽华满脸凄楚地看着无缘道长,说道:“道长,没有了尸骨,我就只能留在江宁了,求你放过我吧,将我的尸骨还给我,让我跟季夫人走吧。” 第430章 栽赃 无缘道长满脸无奈,说道:“真不是我。” 云凰拉着张丽华退后,云凤站到了张丽华身前,绍雪站到了云凰身后。 云凰伸手按在张丽华后颈上,将法力渡进张丽华的魂体。 无缘道长苦笑摇头。 一会儿工夫,张丽华说道:“在西北方向,很远。” 季山泉盯着无缘道长,说道:“绍雪和云凰留下。” 云凤手掐法诀,将张丽华收回玉佩中,跟着季山泉蹿上屋顶,向西北方向跑去。 无缘道长看看绍雪,又看看云凰,说道:“两位如夫人,请到厅房用茶吧。” “在这里。”张丽华说话的时候,季山泉和云凤正站在贺若弼的宅院前。 云凤愕然与季山泉对视,季山泉说道:“放她出来说话。” 云凤将张丽华放出来,问道:“哪里?” 张丽华指着贺若弼的宅院说道:“在这座宅子里。” 云凤说道:“这是大将军贺若弼的行辕。” “贺若弼?”张丽华看着云凤,有一忽间的闪神,而后说道:“我见过他,我与主上被俘时,他劝主上归降。” 季山泉不相信贺若弼是整件事情的幕后主使,但为什么尸骨会在他的行辕,季山泉一样也是想不明白。 如果是栽赃陷害的话,那这个栽赃的人又是怎么想的?想干什么? 季山泉说道:“带好她,咱们进去见大将军。” “好。”云凤点头答应,又对张丽华说道:“跟着我,如果有什么意外之事,你立刻进到我的玉佩中。” “是。”张丽华答应,亦步亦趋地跟在云凤身后,向宅院大门走去。 守门的将官认识季山泉,抱拳招呼道:“季大人。” 季山泉问道:“大将军方便见客吗?” 将官答道:“请季大人稍候,末将去回禀。” 一会儿工夫,将官出来,引着季山泉和云凤进了宅院。 穿过垂花门,张丽华向东墙指了一下,轻声说道:“夫人,在那边。” 云凤没有答话,拉住了她的手,张丽华便不再言语,跟着云凤往前走。 到了客厅,贺若弼微笑着说道:“贤侄,可是有头绪了?” 季山泉答道:“大将军,下官查到一只鬼,但她的尸骨被人移到了大将军的行辕中。” “嗯?”贺若弼皱眉,说道:“你随意处置。” 季山泉说道:“请大将军移步。” “走。”贺若弼站起来,大步走到门口,唤道:“来人!” 一众人来到东墙下,季山泉指着一抔新土说道:“挖开。” 两名官兵执锹挖土,土去一寸,便碰到了尸首。 两名官兵停住,季山泉拿过一人手中的锹,仔细地将尸首清理了出来。 “张丽华?”贺若弼愕然,片刻后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守宅的将士相继跪倒,将官说道:“属下失职,请大将军责罚。” 贺若弼看着他的头顶斥道:“责罚你有用吗?青天白日,竟然将尸首埋在了我的后宅之内,来人若是想杀我,此时我已然身首异处了吧!” 张丽华在云凤身边轻声说道:“夫人,你可想过,为何有人要将我的尸首埋在大将军行辕之内?” 云凤看着她不说话,张丽华轻声说道:“生老病死,都及不上‘求不得’,晋王求我不得,而如今大将军竟然将我的尸骨私藏,一旦走漏了风声,夫人以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云凤愕然睁大了眼睛,张丽华又说道:“夫人冰雪聪慧,本不再须我赘言,但我还是要奉告夫人,你与季道长都是道门弟子,如果有人说你们助大将军通阴幽媾,晋王得知后会作何想?” 云凤的眉心跳了两跳,张丽华垂下了眼帘,轻声说道:“夫人莫要责妾狠毒,今天的事,断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所以在场诸人,一个都不能留。” 这番话,季山泉也是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凭心而论,张丽华说得有理。 云凤见季山泉面无表情,便对贺若弼说道:“贺若伯伯息怒,先回厅房休息吧。” 贺若弼指着张丽华的尸首,皱眉道:“这个……” 云凤说道:“贺若伯伯放心吧,山泉会处置的。” 季山泉接口应道:“大将军放心,下官即刻处置。” “好。”贺若弼点头,说道:“有劳贤侄了。” 云凤拉着张丽华,跟着贺若弼回向厅房,季山泉对将官说道:“烦劳将军差人给我弄一车稻草,两桶清水来。” “是。”将官应声,随即吩咐道:“都听见了,快去弄来。” 官兵们连忙去办,刚刚因失职见罪于大将军,如今若能将季大人吩咐的事办好,或许还有转机。 回到厅房,云凤低声说道:“贺若伯伯,侄女有几句话想说,请贺若伯伯决断。” 贺若弼看着她答道:“但说无妨。” 云凤便将张丽华所说的话,重新整理了一下,细细地说给贺若弼听,贺若弼听完之后,良久无语。 云凤说道:“侄女自幼行走江湖,不免疑心重了些,若所言过激,还请贺若伯伯宽谅。” 贺若弼摇头,缓缓说道:“凤儿女中诸葛,心思细密,你这一番话,恰如醍醐灌顶,令我茅塞顿开。我原本也搞不懂,为何要将张丽华的尸骨埋在我的后宅,经你一说,始才明晰。埋尸之人,恁的歹毒!” 云凤说道:“贺若伯伯,尸首由我们处置,你老不必费心,但军中之事,侄女就帮不上忙了。” 贺若弼说道:“军中的事我自会处置,凤儿啊,伯伯欠你一条命啊!” 云凤微笑道:“伯伯言重了,侄女出世修道,难能照应家里,若来日家中有事,还要劳烦伯伯照应一二。” 贺若弼说道:“侄女放心,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 云凤站起来福身道:“多谢伯伯,侄女告退。” 出了门,走向季山泉,张丽华轻声问道:“夫人,你家中有何事?须得大将军这样的贵人相助?” 云凤看了她一眼,难怪江东人称‘只知张丽华,不知陈叔宝’,这个张丽华,实在是个心思缜密,精于察辨之人。 云凤轻声答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爹想辞官。” 第431章 条件 季山泉正在和泥,云凤问道:“相公,你要干么?” 季山泉答道:“将尸首用泥和稻草封住,免其更加腐烂。” 张丽华说道:“多承道长好意,带着尸首长途跋涉,太过累赘了,还是烧了吧,将骸骨带走便好了。” 云凤说道:“也对,将骸骨收殓之后,也便于看管,免得再有什么人来偷盗。”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去要一方白布来,我把尸首裹上带走。” 云凤找了贺若弼,要了辆大车,又差人去买了火油和两车干柴,一道拉回了自己的宅院。 在院子里堆了柴架,淋了火油,刚点上火,绍雪和云凰便回来了。 众人坐在一起,云凤又把张丽华说的话,对云凰和绍雪复述了一遍。 绍雪蹙眉不语,云凰说道:“构陷大将军,得益者会是哪个?” 云凤答道:“那可多了,不过眼下的事聚在一起,最可疑的就是庞侗。” 绍雪问道:“怎么个可疑法儿?” 云凤答道:“咱们刚到江宁,他就对咱们说冯处是因为私藏丽华而被索命,之后咱们要找洛征询问,洛征又死于非命,相公找到丽华后,丽华的尸骨又被盗,还埋在了大将军的行辕,这桩桩件件连在一起,也只有庞侗能办到。” 季山泉说道:“找到张丽华,是无缘道长引我去的,一路上也无人追踪,张丽华尸骨被盗,会不会是无缘道长向某人能风报信?” 绍雪说道:“从你们走,到官兵来知会我,无缘道长一直在观中,没有异样。” 张丽华说道:“无缘道长虽然总来扰我,但他毕竟是修道之人,我想他不会盗我的尸骨,就算与人合谋,也应该不会拿我的尸骨做文章。” 绍雪看着她问道:“为什么?既然是与人合谋,又为何不会拿你的尸骨做文章?” 张丽华低眉浅笑,答道:“我是这么觉得。” 绍雪说道:“你这么觉得不行,他……” “绍雪。”云凤打断她,说道:“打个比方,如果你想害一个人,会拿师兄的尸骨做文章吗?” 绍雪蹙眉道:“那怎么能一样?” 云凰微笑着说道:“一样的。” 季山泉将话题引回来:“如果真是庞侗在背后设计,那他身边必然还有一位懂术法的人。” 云凤沉吟半晌,说道:“怎么能让他们现形呢?” 张丽华说道:“我去当面质问他。” 所有人看向张丽华,绍雪问道:“你去当面质问,他就会说实话吗?” 张丽华说道:“他说不说实话不要紧,大不了我就杀了他,反正我也是被罚入鬼道,不差多他这一条命,而且他编排我被一名左卫将军私藏,也是对我的羞辱。” 绍雪斥道:“你怎么能随便杀人呢?他虽然最有嫌疑,可咱们没有证据!” 张丽华浅笑了一下,说道:“虽然你不是如夫人,但我还是称你为如夫人吧。如夫人……” 云凤打断她问道:“你凭什么说她不是如夫人?” 张丽华答道:“夫人刚才打比方时,说的是‘师兄的尸骨’,而非‘相公的尸骨’,妾观夫人与绍雪姑娘亲如姐妹,如果绍雪姑娘真是如夫人的话,夫人绝不会有此口误。” 绍雪抿住了嘴,果然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云凤蹙起了眉头,张丽华浅笑了一下,说道:“夫人的用心,妾不知晓,但妾已是鬼,坏不了夫人的谋划。只不过,如果妾能为夫人出力解决此事,还请夫人将妾葬在藏龙山中,飞云观外,与夫人比邻而居,早晚受教。” 云凤嗤笑一声,说道:“我们原本就是方外之人,朝廷的事,能解决便解决,解决不了就抽身离去。” 张丽华说道:“夫人何必这么说?夫人不同于季道长和如夫人,夫人深知兹事体大,这件事已经与夫人牵扯上了干系,若不能妥善解决,只怕后患无穷。出此手段的人不会就此罢手,一计不成,必会另生一计,夫人虽然是方外之人,但夫人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看顾,妾以为,夫人不会抽身离去。” 云凤说道:“那也用不着你,不就是鬼嘛。” 张丽华微笑着说道:“夫人心善,当不会拘来孤魂野鬼驱使,夫人的长姐不是一般的鬼魂,想必也不能做这样的事。况且,只有妾现身,才最有可能让庞侗说实话。” 云凤微微眯眼,看着张丽华冷声问道:“你可知要挟我会有什么后果?” 张丽华幽幽一叹,答道:“受罚两千年,孤苦凄凉,倒不如被夫人打散来得痛快,若是夫人肯成全,妾先谢过了。” 云凤蹙眉,这倒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想了想,问道:“比邻而居?” 张丽华浅笑道:“还能怎样?” 云凤沉默半晌,说道:“好,你若能办成此事,我便应你之请。” 季山泉看着云凤,云凤嗔道:“看什么?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云凰捅了云凤一下,向绍雪斜了下眼睛。 见绍雪低着头,云凤嘟嘴道:“我打个比方而已。” 夜深人静,云凤和绍雪翻进了庞侗的宅院,两人都是一身短接黑衣,脸上蒙着黑巾。 绍雪眉眼弯弯,云凤轻声问道:“你笑什么?” 绍雪轻声答道:“我从来没有这样过,跟着师姐还挺好玩儿的。” 云凤嗤了一声,轻声斥道:“我看你是长不大了。” 庞侗的宅院并不大,前后两进,只是个普通的民宅,后宅也没有上夜的值卫,正房西屋点着灯,看样子庞侗还没睡。 云凤让绍雪躲在黑影儿里,自己摸到宿根儿下,湮破了窗纸往里看了看,确定是庞侗之后,回到绍雪身边,将张丽华放出来,轻声嘱咐道:“不要莽撞,如遇危险,你立刻逃走,去找我相公。” 张丽华感激地看着云凤,轻声答道:“是。” 云凤说道:“你去吧。” 张丽华转身,向正房飘去,将到正房门口儿,突然亮起一片金光,张丽华惨叫一声被弹了回来,摔在地上。 第432章 现身 云凤和绍雪伏低身迎上去,一人一边,拉住张丽华的胳膊,将她拖回到阴影儿里。 绍雪伸手按在张丽华胸口,给她渡了少许元气。 云凤警惕地四下里查看,但并没有人跳出来,屋里的庞侗也是浑若不觉。看来是有人给庞侗的卧房下了结界,这就更能说明庞侗有问题! 张丽华缓过一口气来,虚弱地说道:“我进不去。” “嗯。”云凤应道:“我看见了。” 张丽华说道:“夫人,你可否将挡着我的东西去掉?” “我去看看。”云凤矮着身向门口儿摸去。 另一边,季山泉等人的宅院前,值夜的官兵坐在大门口儿,背靠着门框打盹儿。 这些官兵在这里值卫了几日,发现季大人没什么架子,也从来不为难他们,甚至感觉有没有他们都一样,所以官兵们开始松懈下来。 突然间阴气骤起,一队鬼兵冲进宅院,值夜的官兵尚未睁开眼睛,就已经被鬼兵杀死。 一名鬼兵取下门栓,大门随即被推开,一个穿青袍的中年人走进院中,目光冰冷地扫视了一下,向后宅走去。 后宅很静,因为根本就没人。 季山泉虽然没有进庞侗的宅院,却在宅院外面的树上观察动静儿。至于分给季山泉的四名侍女,到底还是顺着绍雪的意思,每人给了十两银子,由云凤挨个儿送出城,让她们自寻生路去了。 中年人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炭火,沉着脸推开正房的门,看到中堂靠后墙的条案上摆着一个半人高的坛子,坛子旁边还摆着三碟供品。 中年人冷笑一声,走到近前将坛子的盖儿掀开,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后掏出一张招魂符,又取出火折子吹着,点燃了符,手掐法诀念动咒语。 云凤正在琢磨结界,绍雪突然唤道:“师姐!” 屋内庞侗立刻喝道:“什么人!” 云凤回头瞪眼,却不见了张丽华。 云凤心思电转,说道:“回去。” 两人纵身翻出墙来,看到季山泉的背影已经在十丈开外。 庞侗拎着剑拉开房门时,院子里早已空无一人,唯有月光铺撒在地上,夜色幽静。 庞侗皱眉,两个女人的声音……师姐…… 庞侗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季山泉的两位夫人? 季山泉追着张丽华回到自己的后宅,惊见一名中年男子掐着张丽华的脖子,身边还站着一群怨气冲顶的鬼兵。 这些鬼兵,正是贺若弼行辕的值卫,虽然季山泉认不全,但对其中好几个都有印象。 季山泉一瞬间明白,这些值卫被杀了,他们的冤魂被这个中年男子驱使,那这个中年男子,就是那个能撒豆成兵的人。 张丽华眼神凄楚地看着季山泉,勉强说道:“快……走……” “嗤……”云凤走了进来,绍雪跟在后面。 云凤白了季山泉一眼,不悦道:“刚刚才认识,便能为你着想,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你个骚狐狸。” 绍雪站到季山泉另一侧,也白了他一眼。 季山泉脸色尴尬,清咳了一声,看着中年男子说道:“请教尊驾法号。” 中年男子淡淡地说道:“鬼绝上人。” 云凤嗤笑一声,歪头越过季山泉看向绍雪,问道:“绍雪,听说过这个名号吗?” 绍雪答道:“没听过。” 鬼绝上人眼色一冷,随即却微微一笑,说道:“季大人,季夫人,还有这位不知是不是如夫人的绍雪姑娘,当着这些阴魂的面儿,你们倒是说说,他们因何而死?” 绍雪刚要张口,云凤抢着说道:“他们在大将军行辕看到了张丽华的尸首,只有死了才能免除后患,是我向大将军进言,将他们全数杀掉。” 一片愤怒的鬼嚎之声! 张丽华愕然看着云凤,原以为云凤会指认她,因为这话本来就是她对云凤说的,处置方式也是她的主意,云凤就算指认她,也是实话实说。 张丽华让季山泉快走,有一个原因是心里喜欢季山泉,毕竟陈叔宝没法儿跟季山泉比,她做宠妃,也是不得不做。 实则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也认出了这些鬼兵,只要一问一答,这些鬼兵就会知道是她出的主意,所以她怎么都是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何不给季山泉留个念想呢? 只是万没有想到,云凤竟然把这件事扛到了自己头上,半个字都没有提及她。 这是为什么?张丽华想不通。她十岁便得主上恩宠,十余年间只懂得避事、守权,从不曾想过为别人担事儿,就算替别人说话,也要先收了好处,还要斟酌值不值得。 云凤替她把事情扛下来,图什么?她是一个鬼,没有任何好处给云凤,鬼绝上人已经现身,她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云凤不是正应该借着这个机会除掉她,以绝后患吗? 难道……是因为季山泉喜欢她吗?所以云凤才替她担当。 可是,季山泉虽然很明显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但看她时的眼神却极为干净,不仅没有淫邪之意,反倒有一丝悲悯之色。 唯一的解释,那就是这些鬼兵,包括鬼绝上人,在云凤的眼中,不过似小儿一般。 鬼兵虽然怒嚎,却没有扑向云凤,季山泉已经看得明白,这些鬼兵是被鬼绝上人控制着。 云凤说完之后停顿了片刻,也在等鬼兵扑上来,反正根本就没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她已经替张丽华扛了事儿,如果真打起来,鬼绝上人要是乘机打散了张丽华,相公即便心疼,也怪不到她头上了。 绍雪歪着头,蹙着眉看着云凤,她虽然觉得师姐保护张丽华的善心很好,但是非曲折应该说明白,杀这些人,明明是张丽华的主意,师姐不用替张丽华扛着,就凭鬼绝上人这点儿本事,想在他们三人面前打散张丽华,无异于痴人说梦。 见鬼兵不动,云凤盯着鬼绝上人说道:“你也当着这些阴魂的面儿,说说为什么张丽华的尸首会被埋在大将军的行辕之中。” 鬼绝上人微一皱眉,云凤接着说道:“若不是因为挖出了张丽华的尸首,他们也不用被处死!” 第433章 因果 斗嘴、论是非,十个鬼绝上人也不是云凤的对手,更何况鬼绝上人不占理。 鬼绝上人冷笑一声,鬼兵们嚎叫着向季山泉三人冲来。 三人并没有拔剑,拳打脚踢,顷刻间将一众鬼兵打倒在地。 三人有同样的想法,这些将士原本就是冤死,又被鬼绝上人操控,能不伤他们,就不伤他们。 三人分别布定魂符,将鬼兵都定住,而后云凤向鬼绝上人抬了抬下颌,略带嘲讽地说道:“还不放手?” 此时张丽华极为庆幸自己刚才说了句‘快走’,她没想过这三人会如此厉害,打鬼竟然像打人一样,三两下就完事儿了,而且还把所有的鬼兵都定住,不能动弹。 鬼绝上人变了脸色,他听庞侗说过季山泉,但所谓耳听为虚,有身份背景的人,当然会被传得神乎其神,所以鬼绝上人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以鬼绝上人的见识,他能撒豆成兵,这已经是极高的术法了,可万没有想到,季山泉三人不用符不用咒,仅凭武技,就将鬼兵尽数打倒,而后又用定魂符将鬼兵定住。 眼见为实,眼前这三人的法力,都在他之上,否则也不可能用寻常的定魂符将他操控的鬼兵定住! 云凤又说道:“你要是还不放手,那你就打散她吧,反正她被罚入鬼道两千年,要是被你打散了,说不定还能早些重聚成形,转世投胎。不过,我一定会为她报仇的,我先将你杀掉,然后将你的命魂封印起来,我活多久,就关你多久。” 鬼绝上人沉默着松开了手,张丽华倏然回到云凤身边,躲在云凤身后。 云凰瞟了张丽华一眼,这个女人真是心机过人,她这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再一次获取了凤儿的好感,因为是人就会觉得,能保护别人,是最大的本事。 云凤脸上浮起笑意,看着鬼绝上人说道:“说说吧,看我能不能放过你。” 鬼绝上人自然明白云凤话里的意思,他和庞侗商议,用张丽华的尸骨构陷贺若弼,惹起晋王不悦,从而除掉贺若弼,但这一计却被云凤他们给破解了,所以云凤这话的意思是说,如果不牵扯晋王,还是可以放他一条生路的。 鬼绝上人说道:“不牵扯朝廷,更不牵扯皇室,我就些罢手,退隐山林。” 云凤摇头,说道:“你或许是个无意于功名利禄之人,但庞侗不是。” 鬼绝上人故作不解地问道:“庞侗是谁?” 云凤嗤笑一声,指着鬼兵说道:“兹事体大,后患无穷,他们是因何而死,你心里不会不清楚,你觉得你能蒙混过去吗?” 季山泉接口说道:“看来对你存仁善之念,太过多余了。” 鬼绝上人咬了咬牙,说道:“我罢手,别人的事,我管不了。” 云凤说道:“就凭这一句话,你就想走?” 鬼绝上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今夜实不该来。” 鬼绝上人是庞侗的堂兄,俗家名叫庞充,在很小的时候,被一个道士领走了。 这一次大隋伐陈,鬼绝上人便来到了江宁,他并不是来找庞侗的,也不知道庞侗如今已经做了右卫将军,鬼绝上人是来做功德的。 有战事,必然有死伤,而这死伤之中,也必然免不了有枉死屈死之魂。 那日来时,于茶肆之中偶遇庞侗,庞侗耳后有个明显的疤痕,那是小时候被鬼绝上人打的,所以鬼绝上人上前询问,兄弟相认。 多年不见的兄弟,相谈甚欢,尤其当庞侗得知鬼绝上人身怀法力,更是殷勤备至。 鬼绝上人自然知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道理。虽然心中有些许不悦,但碍于是本家兄弟,也就没有计较。 庞侗极力邀约鬼绝上人住到他的宅院去,鬼绝上人想着反正也要在江宁停留,所以也就没有推辞。 住下后,庞侗还跟着鬼绝上人做过几次功德,亲眼见识了鬼绝上人的本事,便更加地热络了。 一日,庞侗回来后愁容满面,鬼绝上人便问他因何事如此。 庞侗告诉鬼绝上人,说高炯进言晋王,要处决张丽华。鬼绝上人也知道张丽华,传闻此女是世间绝色,听闻此事,也不免唏嘘。 庞侗说,执刑的人是左卫将军冯处,他一向与冯处交好,便想暗地里疏通,想救下张丽华。 但冯处不仅不答应,反倒骂庞侗居心叵测! 鬼绝上人当时听了庞侗的叙述,心里也觉得庞侗是居心叵测。救下张丽华做什么?这样世间绝色,难道还能放她去自寻生路吗?还不是想私藏起来,行淫邪之事。 张丽华处决的当天,鬼绝上人去观刑,见到张丽华时,同样也是惊为天人。难怪陈朝因此女而亡国,也难怪庞侗想要私藏。 事过三日,庞侗对鬼绝上人言道:“堂兄,冯处对我冷淡了不少,我担心有朝一日,他会将我告发。堂兄,你身怀术法,可否帮我处置冯处?” 鬼绝上人当时回答说:“你的事我不管,你若觉得不妥,自行想办法处置。” 庞侗说道:“堂兄,我知道你是修善法的,但冯处真的该死!” 庞侗说,冯处明面儿上装成正人君子,实则背地里极为龌龊,若不是张丽华动不得,根本就轮不到庞侗想这事儿。 庞侗说从冯处的亲随洛征那儿打听到,冯处每日都会从军中挑选陈朝后宫的女奴,甚至还将一名颇有姿色的女奴折腾了一夜,致使那名女奴力竭而亡。 听到这件事,鬼绝上人皱起了眉头,便让庞侗带他找到那名女奴的葬地,招来女奴的命魂,一问才知庞侗所言不虚,而后,鬼绝上人便助那女奴掐死了冯处。 本来鬼绝上人没打算驱散冯处的命魂,但庞侗提到了国师,所以鬼绝上人只能驱散冯处的命魂。 至于随后死的那些官兵,也都是鬼绝上人驱鬼杀的,但每一个被杀的人,都是因为身上背着血债,包括李大力在内。 杀李大力的那只鬼,其实并不是孤魂野鬼,那只鬼的女儿被李大力祸害死了,求鬼绝上人为他报仇,所以无论云凤用什么手段,那只鬼都没有供出鬼绝上人。 第434章 留一分余地 说完了这些事,鬼绝上人长叹一声,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们来了,为了掩盖这些事,庞侗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贺若弼也除掉。只不过贺若弼是大将军,不能用奇诡的手段杀他,所以才想出埋尸之计,一旦此计得逞,不仅是贺若弼会触怒晋王,就连你们也会受到牵连。” 云凤回头看了张丽华一眼,这一次好险!若不是张丽华当时就想到了这一层,他们很可能会落入圈套。 季山泉看着鬼绝上人说道:“你以一己之念,行杀戮之事,可曾想是功是过?” 鬼绝上人答道:“我只问是非对错,不问功过。” 季山泉沉默,如鬼绝上人这样,修法于世,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确是比他们这样瞻前顾后,循规蹈矩要爽快得多。 只不过,驱鬼杀人,不问因果循环,只着眼于当前是非对错,这不仅仅是下乘,更有可能搅乱业报。 季山泉说道:“我不杀你,你以后也不要来惹我。” 鬼绝上人点头,问道:“庞侗呢?” 季山泉想了一下,反问道:“他会随你一道,退隐山林吗?” 这次换鬼绝上人沉默,因为庞侗根本不可能放下功名富贵,否则也不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云凤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也没那么麻烦,你们虽然杀了那么多人,但每个人都有其该死的缘由,至于是非对错,待来日地府自有公断。你跟我们去找庞侗,我有话对他说。” 鬼绝上人想了想,应道:“好。” 将鬼兵送去地府,一行人出门,往庞侗的宅院走,季山泉突然顿住脚步,向来路回望。 云凤说道:“大将军行辕出事了!” 一行人转头向大将军行辕奔去。 大将军行辕,庞侗带着五十名亲兵,冲开了院门,将阻拦的官兵尽数砍倒后,闯入了后宅。 贺若弼横剑站在院中,厉声斥道:“大胆!尔等要谋反吗?” 庞侗冷笑一声,说道:“大将军言重了,末将岂敢谋反,只是来送大将军一程。” “庞侗!”贺若弼怒道:“老夫待你不薄,你竟然恩将仇报!” “少废话!”庞侗一挥手,喝道:“上!” 一道剑气凭空落下,击得尘土飞扬,将扑向贺若弼的官兵震退,地上现出一道寸许深的长痕。 云凤落在贺若弼身前,贺若弼惊喜道:“侄女来了!” 云凤没有回头,应道:“贺若伯伯放心,就算再多十倍的人,也休想越过侄女所划的这道剑痕。” 贺若弼心里有底了,果然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堆的,就凭刚才那一击,贺若弼平生未见! 贺若弼左手虚点庞侗,厉声斥道:“放下兵刃,老夫酌情处置!” 庞侗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季山泉和绍雪,还有鬼绝上人,相继落在院中。 看到鬼绝上人,庞侗一愣,他初见云凤到来,以为鬼绝上人失手,此时应该已然身死,不成想竟然与季山泉等人一路。 鬼绝上人说道:“庞侗,季大人应允,只要你跟我退隐山林,便既往不咎。” “哈哈哈哈……”庞侗大笑,猛然间笑容一敛,冷声说道:“要走你走,杀!” 又一道剑气挥出,比云凤刚才所发的剑气更为猛烈,惊得一众官兵相继退后。 季山泉执剑说道:“从者无罪,退出去。” 贺若弼连忙重复道:“从者无罪!退出去!” 官兵们相互看了看,便有人向垂花门退去。 庞侗既惊且怒,一把抓住身边的一名官兵,怒吼道:“我让你上!” 又用剑指着其余的官兵喊道:“上啊!都给我上!这么多人还怕他们几个人吗?” 官兵们退得更快,站在后面的已经退出了垂花门。 庞侗怒极,举剑砍向被他抓住的官兵。 缚魂索从虚空中卷来,击飞了庞侗手中的长剑。 庞侗一惊,看到云凤身边又多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庞侗绝望了,他想杀的官兵这么近,那个女子离得那么远,竟然能在他下手之际,将他的长剑打飞,看来想杀贺若弼,要比登天还难。 鬼绝上人劝道:“堂弟,放下吧,跟我走,天南海北,游历大山名川,我教你术法,咱们兄弟一道修补功德。” 庞侗不屑地笑了笑,说道:“好,我跟你走。” 随后搡开身边的官兵,官兵连忙逃出垂花门。 鬼绝上人走向庞侗,贺若弼轻声问道:“侄女,就这样放他们走,妥当吗?” 云凤答道:“张丽华的尸首已经烧了,他领兵叛乱,方才那些兵都是人证,如果他还敢闹事,就是自寻死路。” 张丽华轻声说道:“夫人,若是他们再以术法害人呢?” 云凤沉默,这也是说不准的事,俗话说有一就有二,鬼绝上人既然曾经想过要害贺若弼,难保来日不会故计重施。 季山泉说道:“凡事要留一分余地,不可事事做绝。” 张丽华低下头,轻声应道:“妾知错,道长恕罪。” ‘嗖’的一声,庞侗扬手打出一支镖,直奔贺若弼眉心! 云凤一扬手,用胜邪剑将飞镖挑飞。 鬼绝上人愕然看着庞侗,庞侗愤怒地冲他吼道:“帮我啊!你还是不是我堂兄!” 飞镖从空中落下,季山泉手腕一抖,‘铮’的一声,灵血剑击在飞镖上,飞镖射向庞侗,穿颈而过,钉在垂花门旁边的墙上。 颈血喷溅,庞侗大睁着双眼,笔直地向后倒下。 鬼绝上人猛然转过头,对着季山泉等人怒目而视。 季山泉说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替你绝了后患,你好生修炼去吧。” 鬼绝上人咬紧了牙关,定定地瞪了季山泉一会儿,转身离开。 贺若弼不无担忧地说道:“贤侄,杀其亲而放其身,恐遗后患呐。” 云凤抢着说道:“贺若伯伯放心,这样的事,我们入世修炼之时常会遇到,鬼绝上人毕竟是修道之人,是非对错还是分得清的。” 贺若弼点头道:“你们心中有数便好,侄女啊,老夫又久了你一条命啊。” 云凤微笑,刚要说话,就听外面有人高声喊道:“报!京城六百里加急!” 第434章 留一分余地 说完了这些事,鬼绝上人长叹一声,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们来了,为了掩盖这些事,庞侗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贺若弼也除掉。只不过贺若弼是大将军,不能用奇诡的手段杀他,所以才想出埋尸之计,一旦此计得逞,不仅是贺若弼会触怒晋王,就连你们也会受到牵连。” 云凤回头看了张丽华一眼,这一次好险!若不是张丽华当时就想到了这一层,他们很可能会落入圈套。 季山泉看着鬼绝上人说道:“你以一己之念,行杀戮之事,可曾想是功是过?” 鬼绝上人答道:“我只问是非对错,不问功过。” 季山泉沉默,如鬼绝上人这样,修法于世,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确是比他们这样瞻前顾后,循规蹈矩要爽快得多。 只不过,驱鬼杀人,不问因果循环,只着眼于当前是非对错,这不仅仅是下乘,更有可能搅乱业报。 季山泉说道:“我不杀你,你以后也不要来惹我。” 鬼绝上人点头,问道:“庞侗呢?” 季山泉想了一下,反问道:“他会随你一道,退隐山林吗?” 这次换鬼绝上人沉默,因为庞侗根本不可能放下功名富贵,否则也不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云凤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也没那么麻烦,你们虽然杀了那么多人,但每个人都有其该死的缘由,至于是非对错,待来日地府自有公断。你跟我们去找庞侗,我有话对他说。” 鬼绝上人想了想,应道:“好。” 将鬼兵送去地府,一行人出门,往庞侗的宅院走,季山泉突然顿住脚步,向来路回望。 云凤说道:“大将军行辕出事了!” 一行人转头向大将军行辕奔去。 大将军行辕,庞侗带着五十名亲兵,冲开了院门,将阻拦的官兵尽数砍倒后,闯入了后宅。 贺若弼横剑站在院中,厉声斥道:“大胆!尔等要谋反吗?” 庞侗冷笑一声,说道:“大将军言重了,末将岂敢谋反,只是来送大将军一程。” “庞侗!”贺若弼怒道:“老夫待你不薄,你竟然恩将仇报!” “少废话!”庞侗一挥手,喝道:“上!” 一道剑气凭空落下,击得尘土飞扬,将扑向贺若弼的官兵震退,地上现出一道寸许深的长痕。 云凤落在贺若弼身前,贺若弼惊喜道:“侄女来了!” 云凤没有回头,应道:“贺若伯伯放心,就算再多十倍的人,也休想越过侄女所划的这道剑痕。” 贺若弼心里有底了,果然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堆的,就凭刚才那一击,贺若弼平生未见! 贺若弼左手虚点庞侗,厉声斥道:“放下兵刃,老夫酌情处置!” 庞侗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季山泉和绍雪,还有鬼绝上人,相继落在院中。 看到鬼绝上人,庞侗一愣,他初见云凤到来,以为鬼绝上人失手,此时应该已然身死,不成想竟然与季山泉等人一路。 鬼绝上人说道:“庞侗,季大人应允,只要你跟我退隐山林,便既往不咎。” “哈哈哈哈……”庞侗大笑,猛然间笑容一敛,冷声说道:“要走你走,杀!” 又一道剑气挥出,比云凤刚才所发的剑气更为猛烈,惊得一众官兵相继退后。 季山泉执剑说道:“从者无罪,退出去。” 贺若弼连忙重复道:“从者无罪!退出去!” 官兵们相互看了看,便有人向垂花门退去。 庞侗既惊且怒,一把抓住身边的一名官兵,怒吼道:“我让你上!” 又用剑指着其余的官兵喊道:“上啊!都给我上!这么多人还怕他们几个人吗?” 官兵们退得更快,站在后面的已经退出了垂花门。 庞侗怒极,举剑砍向被他抓住的官兵。 缚魂索从虚空中卷来,击飞了庞侗手中的长剑。 庞侗一惊,看到云凤身边又多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庞侗绝望了,他想杀的官兵这么近,那个女子离得那么远,竟然能在他下手之际,将他的长剑打飞,看来想杀贺若弼,要比登天还难。 鬼绝上人劝道:“堂弟,放下吧,跟我走,天南海北,游历大山名川,我教你术法,咱们兄弟一道修补功德。” 庞侗不屑地笑了笑,说道:“好,我跟你走。” 随后搡开身边的官兵,官兵连忙逃出垂花门。 鬼绝上人走向庞侗,贺若弼轻声问道:“侄女,就这样放他们走,妥当吗?” 云凤答道:“张丽华的尸首已经烧了,他领兵叛乱,方才那些兵都是人证,如果他还敢闹事,就是自寻死路。” 张丽华轻声说道:“夫人,若是他们再以术法害人呢?” 云凤沉默,这也是说不准的事,俗话说有一就有二,鬼绝上人既然曾经想过要害贺若弼,难保来日不会故计重施。 季山泉说道:“凡事要留一分余地,不可事事做绝。” 张丽华低下头,轻声应道:“妾知错,道长恕罪。” ‘嗖’的一声,庞侗扬手打出一支镖,直奔贺若弼眉心! 云凤一扬手,用胜邪剑将飞镖挑飞。 鬼绝上人愕然看着庞侗,庞侗愤怒地冲他吼道:“帮我啊!你还是不是我堂兄!” 飞镖从空中落下,季山泉手腕一抖,‘铮’的一声,灵血剑击在飞镖上,飞镖射向庞侗,穿颈而过,钉在垂花门旁边的墙上。 颈血喷溅,庞侗大睁着双眼,笔直地向后倒下。 鬼绝上人猛然转过头,对着季山泉等人怒目而视。 季山泉说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替你绝了后患,你好生修炼去吧。” 鬼绝上人咬紧了牙关,定定地瞪了季山泉一会儿,转身离开。 贺若弼不无担忧地说道:“贤侄,杀其亲而放其身,恐遗后患呐。” 云凤抢着说道:“贺若伯伯放心,这样的事,我们入世修炼之时常会遇到,鬼绝上人毕竟是修道之人,是非对错还是分得清的。” 贺若弼点头道:“你们心中有数便好,侄女啊,老夫又久了你一条命啊。” 云凤微笑,刚要说话,就听外面有人高声喊道:“报!京城六百里加急!” 第435章 六百里加急 一名驿差跑进来,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件公函,说道:“报大将军,京城六百里加急。” 贺若弼接过,撕开抽出来,却见里面还是个信封,上写‘季山泉亲启’。 贺若弼连忙将信递给季山泉,说道:“给你的。” 季山泉撕开,取出信展开,上面只有两个字:速归。 落款是个‘袁’字。 季山泉将信交给云凤,说道:“你即刻回京。” 云凤的脚程快,比应灵还快,所以季山泉让云凤先行,免得跟他们一道骑马,耽误时日。 云凤看了一眼,知道必然是与他们有牵连的大事,当下向贺若弼福身道:“侄女告辞。” “一路小心。”贺若弼点头答应,他站在季山泉身边,刚才已经扫到了信上的字,心想这位国师还真是这么个性子,什么事儿都不明说,信上的字比信封上的还少。 云凰回到宿魂玉中,云凤说道:“相公,你带好丽华。” 季山泉点头道:“放心吧。” 绍雪微一蹙眉,她不明白云凤怎么跟张丽华这么近热,实则云凤是感念张丽华两次提点,否则江宁之事必成大祸! 绍雪说道:“师兄,咱们也走吧。” 季山泉向贺若弼拱手道:“大将军,下官告辞。” 贺若弼应道:“去吧,来日有闲,老夫再设宴与贤侄把盏。” 一行人往外走,张丽华走在绍雪身侧,轻声说道:“如夫人,恕妾多嘴,你往后在人前,要记得叫‘相公’,而非‘师兄’,若实在张不开嘴,便将称呼省了的好。” “多事。”绍雪蹙眉,偏头瞪她,张丽华低下头。 云凤说道:“丽华说得对,你长点儿记性。” “哦。”绍雪嘟着嘴答应。 到了门外,云凤说道:“我先走了,你们去拿丽华的骸骨。” 季山泉点头,云凤一闪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张丽华惊道:“夫人这身手,竟比鬼魅还要快上几分。” 绍雪斜了她一眼,嗤道:“少见多怪。” 张丽华抿住嘴低下头,这般女儿心思,再没人比她更清楚了,云凤是正主儿,所以云凤不怎么吃味儿,绍雪是‘求不得’的那一个,所以才会特别的吃味儿。 季山泉取出玉佩,也没有说话,将张丽华收入玉佩中,对绍雪说道:“快走吧。” 江州,晚春时节,飞星子养好了伤,这天一早,刚刚起身洗漱过,便听门外脚步声响。 飞星子连忙整了整衣装,这脚步声他太熟悉了,养伤的这两个来月,殷兰亭每天都会来看他,或早或晚,总是会陪他坐一会儿,说说话,初时他卧床时,殷兰亭还偶尔会亲手喂他喝些汤水。 响起叩门声,随即是殷兰亭清脆娇嫩的声音:“飞星子,起了吗?” “起了。”飞星子连忙应声,拉开门,看着殷兰亭说道:“殷姑娘,这么早,有事啊?” 殷兰亭背着手,一脸俏皮地微笑着说道:“你气色好了很多,我想着这段时日你总在屋子里,应该憋闷得紧了,今日天色晴好,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飞星子温柔地看着她,却轻轻地叹了口气,刚要张口,殷兰亭笑意一敛,微恼道:“臭道士,养好了伤就想走了?你当我这儿是客栈呐?” 飞星子微笑着答道:“殷姑娘,你不要生气嘛,我迟早是要离开的,我还得入世修炼呀。” “哼。”殷兰亭微微扬起下巴,看着他说道:“我可没说要留你,我只是想知道,我救了你,还让你在我这儿养好了伤,你如何报答我呀?” 飞星子认真地说道:“但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殷兰亭脸色一冷,转身便走。 飞星子一愣,赶紧追出门,跟在殷兰亭身后问道:“殷姑娘,我又哪里说错了?” 殷兰亭站住脚,满脸愠色地瞪着他说道:“我跟你说过,我的仇人是季山泉、黑云凤、拓跋绍雪,你杀得了他们吗?” 飞星子咬了咬牙,说道:“其实我的法力在他们任何一人之上,只不过,他们会阴阳共生术。” 殷兰亭白了他一眼,说道:“是啊,你喜欢拓跋绍雪,可是人家不喜欢你,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她喜欢你,你也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了。” 飞星子诧异道:“你怎么知道阴阳共生术,要两个相互爱慕的男女同修?” 殷兰亭嗔道:“废话,阴阳共生术,听这名字还想不到?我有那么蠢吗?” 飞星子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殷兰亭说道:“我告诉你吧,我们教主也是道术高手,也知道阴阳共生术的法门,只是可惜,没人能与我同修。” 飞星子看着她,眼神儿发直。 殷兰亭恼道:“你看什么?我才不喜欢你呢,你还是找你的拓跋绍雪去吧。” 说完,殷兰亭快步向院儿门走去。 飞星子再次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说道:“兰亭……” “去!”殷兰亭猛然甩开他的手,含嗔带怒地斥道:“你放规矩些,不然我禀报教主,要你好看!” 飞星子看着她说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就算再痴,也知道谁是真心对我好。” 殷兰亭嗤了一声,白了他一眼,拔腿便走。 飞星子连忙跟在她身后,陪着笑脸儿说道:“你不是说要出去走走吗,咱们这就出门儿吧?” “哼。”殷兰亭别过脸不理他,却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一路向前院儿走去。 云凤午后回到了家里,看到家里正如火如荼地挖着水渠,这才放下心来。实则季山泉让她先赶回来,无非也是怕家里出事,既然家里没出事,云凤也就不急着去找国师了,毕竟她是女子,场面上的事,还是应该由季山泉出面才是。 到了后宅正院儿房里,夫人诧异道:“你怎么回来了?这才两个多月……出什么事儿了?” 云凤答道:“国师六百里加急招我们回京,山泉怕是家里有事,所以让我先回来看看。” 夫人微微蹙眉,喃喃说道:“那最近的传闻是真的了……” 第435章 六百里加急 一名驿差跑进来,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件公函,说道:“报大将军,京城六百里加急。” 贺若弼接过,撕开抽出来,却见里面还是个信封,上写‘季山泉亲启’。 贺若弼连忙将信递给季山泉,说道:“给你的。” 季山泉撕开,取出信展开,上面只有两个字:速归。 落款是个‘袁’字。 季山泉将信交给云凤,说道:“你即刻回京。” 云凤的脚程快,比应灵还快,所以季山泉让云凤先行,免得跟他们一道骑马,耽误时日。 云凤看了一眼,知道必然是与他们有牵连的大事,当下向贺若弼福身道:“侄女告辞。” “一路小心。”贺若弼点头答应,他站在季山泉身边,刚才已经扫到了信上的字,心想这位国师还真是这么个性子,什么事儿都不明说,信上的字比信封上的还少。 云凰回到宿魂玉中,云凤说道:“相公,你带好丽华。” 季山泉点头道:“放心吧。” 绍雪微一蹙眉,她不明白云凤怎么跟张丽华这么近热,实则云凤是感念张丽华两次提点,否则江宁之事必成大祸! 绍雪说道:“师兄,咱们也走吧。” 季山泉向贺若弼拱手道:“大将军,下官告辞。” 贺若弼应道:“去吧,来日有闲,老夫再设宴与贤侄把盏。” 一行人往外走,张丽华走在绍雪身侧,轻声说道:“如夫人,恕妾多嘴,你往后在人前,要记得叫‘相公’,而非‘师兄’,若实在张不开嘴,便将称呼省了的好。” “多事。”绍雪蹙眉,偏头瞪她,张丽华低下头。 云凤说道:“丽华说得对,你长点儿记性。” “哦。”绍雪嘟着嘴答应。 到了门外,云凤说道:“我先走了,你们去拿丽华的骸骨。” 季山泉点头,云凤一闪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张丽华惊道:“夫人这身手,竟比鬼魅还要快上几分。” 绍雪斜了她一眼,嗤道:“少见多怪。” 张丽华抿住嘴低下头,这般女儿心思,再没人比她更清楚了,云凤是正主儿,所以云凤不怎么吃味儿,绍雪是‘求不得’的那一个,所以才会特别的吃味儿。 季山泉取出玉佩,也没有说话,将张丽华收入玉佩中,对绍雪说道:“快走吧。” 江州,晚春时节,飞星子养好了伤,这天一早,刚刚起身洗漱过,便听门外脚步声响。 飞星子连忙整了整衣装,这脚步声他太熟悉了,养伤的这两个来月,殷兰亭每天都会来看他,或早或晚,总是会陪他坐一会儿,说说话,初时他卧床时,殷兰亭还偶尔会亲手喂他喝些汤水。 响起叩门声,随即是殷兰亭清脆娇嫩的声音:“飞星子,起了吗?” “起了。”飞星子连忙应声,拉开门,看着殷兰亭说道:“殷姑娘,这么早,有事啊?” 殷兰亭背着手,一脸俏皮地微笑着说道:“你气色好了很多,我想着这段时日你总在屋子里,应该憋闷得紧了,今日天色晴好,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飞星子温柔地看着她,却轻轻地叹了口气,刚要张口,殷兰亭笑意一敛,微恼道:“臭道士,养好了伤就想走了?你当我这儿是客栈呐?” 飞星子微笑着答道:“殷姑娘,你不要生气嘛,我迟早是要离开的,我还得入世修炼呀。” “哼。”殷兰亭微微扬起下巴,看着他说道:“我可没说要留你,我只是想知道,我救了你,还让你在我这儿养好了伤,你如何报答我呀?” 飞星子认真地说道:“但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殷兰亭脸色一冷,转身便走。 飞星子一愣,赶紧追出门,跟在殷兰亭身后问道:“殷姑娘,我又哪里说错了?” 殷兰亭站住脚,满脸愠色地瞪着他说道:“我跟你说过,我的仇人是季山泉、黑云凤、拓跋绍雪,你杀得了他们吗?” 飞星子咬了咬牙,说道:“其实我的法力在他们任何一人之上,只不过,他们会阴阳共生术。” 殷兰亭白了他一眼,说道:“是啊,你喜欢拓跋绍雪,可是人家不喜欢你,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她喜欢你,你也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了。” 飞星子诧异道:“你怎么知道阴阳共生术,要两个相互爱慕的男女同修?” 殷兰亭嗔道:“废话,阴阳共生术,听这名字还想不到?我有那么蠢吗?” 飞星子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殷兰亭说道:“我告诉你吧,我们教主也是道术高手,也知道阴阳共生术的法门,只是可惜,没人能与我同修。” 飞星子看着她,眼神儿发直。 殷兰亭恼道:“你看什么?我才不喜欢你呢,你还是找你的拓跋绍雪去吧。” 说完,殷兰亭快步向院儿门走去。 飞星子再次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说道:“兰亭……” “去!”殷兰亭猛然甩开他的手,含嗔带怒地斥道:“你放规矩些,不然我禀报教主,要你好看!” 飞星子看着她说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就算再痴,也知道谁是真心对我好。” 殷兰亭嗤了一声,白了他一眼,拔腿便走。 飞星子连忙跟在她身后,陪着笑脸儿说道:“你不是说要出去走走吗,咱们这就出门儿吧?” “哼。”殷兰亭别过脸不理他,却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一路向前院儿走去。 云凤午后回到了家里,看到家里正如火如荼地挖着水渠,这才放下心来。实则季山泉让她先赶回来,无非也是怕家里出事,既然家里没出事,云凤也就不急着去找国师了,毕竟她是女子,场面上的事,还是应该由季山泉出面才是。 到了后宅正院儿房里,夫人诧异道:“你怎么回来了?这才两个多月……出什么事儿了?” 云凤答道:“国师六百里加急招我们回京,山泉怕是家里有事,所以让我先回来看看。” 夫人微微蹙眉,喃喃说道:“那最近的传闻是真的了……” 第436章 探望 云凤坐到夫人身边,问道:“娘,什么传闻?” 夫人轻声说道:“近段时日,城中宵禁,听说是宫里出了事,但至于到底是什么事,谁也说不清楚。” 云凤蹙起了眉头,如果宫里出了事,那必然是与皇上有牵连,连国师都镇不住,还要急招他们回京,那得是多大的事? 再者说,为什么要招他们回来?难道国师请不到别的帮手吗? 夫人问道:“山泉几时能回来?” 云凤答道:“十天左右吧。” 夫人问道:“要不要让你爹出面,先请国师来问问?” 云凤微眯着眼睛想了想,摇头道:“如果国师有空闲,也就不会六百里加急招我们回来了。” 夫人点了点头,说道:“回房去歇息吧,等山泉回来再说。” 在季山泉和绍雪赶返京城之时,道绝真人到了琼玉山脚下。 接报道绝真人造访,玉罗香亲自下到山脚,看着道绝真人,似笑非笑地问道:“真人,所为何来?” 道绝真人微微一笑,说道:“一别千年,庄主风采依旧。” 玉罗香哼道:“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你打伤我弟弟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道绝真人说道:“贫道当时并不知道季山泉便是少庄主的转世,若是知道,念着与庄主的情分,断不会伤他。” 玉罗香嗤笑一声,说道:“道绝,你这耍无赖的本事渐长啊,你不会想告诉我,你布下九宫阵时,都不知道山泉的身份吧?” 道绝真人答道:“贫道真的不知道,后来是袁天纲将少庄主的身份告诉了贫道,但九宫大阵已成,贫道当即抽身离去。请庄主试想,若是贫道控阵,就算请来水灵,恐怕也很难轻易地救出少庄主吧?” 玉罗香抿住了嘴唇,想了想又问道:“那罗刹鬼的事你又怎么说?” 道绝真人失笑道:“庄主,少庄主自己凑上去,与贫道何干?为了免除误会,贫道甚至将罗刹鬼骨拱手让给了袁天纲,还要贫道怎样?罗刹鬼可是难得现世一次啊!” 玉罗香同样也失笑,说道:“论口才,我只服你。好,不知者不怪罪,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你来我这儿到底干什么?” 道绝真人微笑着答道:“接袁天纲法帖,往京城助阵,顺路来看看庄主。” 玉罗香也微笑道:“你老糊涂了?你住在南边儿,我住在北边儿,京城在当间儿,你却说顺路来看我?” 道绝真人说道:“那就当是特意来看望庄主吧,感念庄主没有告诉别人,是贫道与少庄主为难。” 玉罗香冷了脸色,说道:“我不需要告诉别人,好在你及时收了手,否则我把你的阴阳教连根拔起,将你挫骨扬灰,再打散你的魂魄。” 道绝真人一笑,说道:“庄主的手段,贫道心知肚明,贫道此来,是想请教庄主,因何扣下本教一名舵主。” 玉罗香微笑转身,说道:“这才说到正题,跟我来吧。” 道绝真人应道:“叨扰了。” 上了山,来到悟道楼,落了座,玉罗香吩咐道:“请曲舵主过来,就说阴阳教的教主来了。” “是。”绵玉答应,转身下楼。 一会儿工夫,曲流清跟着绵玉上来,向两人躬身道:“庄主,教主。” 玉罗香微笑道:“教主瞧瞧,看我把你的人折磨得如何呀?” 道绝真人微笑着应道:“庄主还是这么爱说笑。” 玉罗香说道:“曲舵主,你也坐吧。” 曲流清应道:“谢庄主。” 曲流清坐下后,玉罗香看着道绝真人问道:“你想把人领走?” 道绝真人答道:“庄主误会了,贫道是想问问庄主,要不要贫道相助。” 玉罗香盯着道绝真人沉默。 曲流清低着头,他搞不懂教主与庄主的关系,玉罗香想要的,无非是他的阵法,但这段时间,也没有让他排演过什么阵图,今天教主来,主动问要不要帮忙儿,这个事儿,听着就觉得乱。 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什么都不要问,教主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玉罗香问道:“道绝,帮我……于你有何好处?” 道绝真人微笑着答道:“还不知道,但能让庄主欠贫道一个人情,总是好的。” 玉罗香微笑,停了一会儿又问道:“这位曲舵主的阵术,师承哪位仙长?” 道绝真人微微摇头,答道:“他自己不知道,贫道也推测不出,但是,曲舵主的法力有限,他的阵术若是由贫道来发动,阵力会提升一倍。” 玉罗香笑意更浓,问道:“你想知道我要对付谁?” 道绝真人正色答道:“贫道不想知道,贫道只是在向庄主说明,法力越高,阵力越大。” 玉罗香微一蹙眉,问道:“除了昆仑山仙道观的极阳真人之外,还有哪位道门中人,能比你的法力更高?” 道绝真人答道:“论个人的修为,没有了,但若论术力,恐怕极阳真人也望尘莫及。” 玉罗香目光一滞,恍然问道:“你指的是阴阳共生术?” “对。”道绝真人点头,说道:“道家的御女之术,便是脱胎于阴阳共生术。男为阳魂,女为阴辅,人数越多,术力越强。少庄主现下便有黑家姐妹、拓跋绍雪、水灵、怜玉,这五名女子与他同心,贫道以为,在狐族当中,为少庄主倾心的妖狐,恐怕也不在少数吧?” 玉罗香看着他不说话,道绝真人笑了笑,接着说道:“少庄主与黑云凤和拓跋绍雪成三才阵,再以七七四十九名女子布成七星阵,两阵合成七星拱月大阵,力可诛仙了。” 玉罗香嫣然而笑,实则季山泉与卫凌云研考了数百年的诛仙阵,也是这个七星拱月的阵型。 不过,玉罗香担心的并不是阵型阵力,而是这五十一名女子布成的大阵,如何能毫无偏差地将阵力输送给季山泉。 阴阳共生术,讲求的是心神相合。玉罗香相信,任何一名女子,都能与季山泉心神相合,可五十一名女子站在一起,谁敢保证不出偏差?毕竟女子天生善妒,但凡有一丝偏差,季山泉就有可能被阵力撕成碎片! 第437章 碍事儿 见玉罗香沉吟不语,道绝真人微笑道:“贫道明白庄主的心思,贫道也不敢让少庄主以身犯险,庄主是否忘了水灵紫寒?” 玉罗香看着他问道:“你是说,请紫寒以自身为媒,将大阵浑成一体?” 道绝真人微笑道:“不论人仙鬼妖,凡女子皆善妒,若非因为有紫寒,贫道也不敢给庄主出这个主意。” 玉罗香又沉默了片刻,问道:“真人,此阵若发动,阵力如何?” 道绝真人微笑道:“庄主不会是去打大罗金仙吧?” 玉罗香一笑,道绝真人又说道:“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可一试。” 玉罗香眼中光华一闪,随即隐没,微笑着说道:“难得真人光临寒舍,我有意设一小宴,与真人把盏,不知真人方便否?” 道绝真人应道:“恭敬不如从命,叨扰庄主了。” 玉罗香看向绵玉,吩咐道:“摆宴。” 小宴过后,道绝真人带着曲流清离开了玉罗山庄。 两人回到并州客栈,曲流清看着道绝真人抱拳道:“教主,属下不明白。” 道绝真人闭目盘坐,问道:“你不明白什么?” 曲流清答道:“若是以后再遇到季山泉,属下应该如何应对?” 道绝真人说道:“该如何应对,就如何应对。我虽然不能动季山泉,可你们也不必躲着他,玉罗香虽然法力高强,可也没有一手遮天的道理。” 曲流清皱眉,迟疑道:“可教主与玉罗香的关系……” 道绝真人睁开眼睛,平淡地说道:“我跟她没什么关系,只是旧识而已,互为制约。况且就算我与玉罗香有什么关系,也不会妨碍季山泉做什么事,难道他打你们,你们还不能还手吗?” 曲流清皱眉,道绝真人又闭上眼睛,说道:“这就如同江湖门派间的纷争一样,你们是弟子辈的,你们怎么喊打喊杀,只要我不出面,玉罗香也不会插手。将来再遇上季山泉,你们要么不惹他,要么胜过他。” 曲流清应道:“属下明白了。” 道绝真人不再说话,他这一次来玉罗山庄,实则是受袁天纲所托。 十天前,道绝真人接到袁天纲法帖,说京城有事,邀他赴京共保皇城。因为袁天纲手中有黄帖,所以道绝真人思虑再三,还是应邀到了京城。见面后,袁天纲并没有说保皇城的事,而是先跟他聊起玉罗山庄。 玉罗山庄在世间已有近两千年了,当初狐族为何要在世间建立一个山庄,他们这一辈人都不明底细,而且因为这个事儿,道界还曾联合凡人向狐族开战,结果是两败俱伤。 袁天纲对道绝真人说:“道绝兄,狐族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驻留人间,最近玉罗香不但抢走了飞云观的玄明子,还抓了你的属下曲流清。这两人,一个是道术高手,一个是阵术高手,我猜想,玉罗香是要对付什么人。” 道绝看着他不说话,玉罗香要对付什么人,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凭狐族的实力,要想对付他们这些道门中人,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袁天纲又说道:“如果玉罗香找到可用的办法,达成了她的目的,或许狐族就会退隐仙山,远离人间。” 道绝真人说道:“你有话就直说,别绕来绕去,我告诉你,我没闲心管狐族怎样,若不是你有黄帖,我也不会应你之请来保皇城。” 袁天纲微笑道:“当今世上,若论个人修为,除了昆仑山仙道观的极阳真人,非道绝兄莫属了。” 道绝真人嗤笑一声,说道:“你不用捧我,捧来捧去,我也不是天下第一,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袁天纲呵呵一笑,说道:“那好,那我就有话直说。道绝兄,以你估算,季山泉能将阴阳共生术发挥到几层?” 道绝真人沉思半晌,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袁天纲答道:“我想助玉罗香了结她的事,然后请她远离人间。” 道绝真人微微皱眉,问道:“狐族在人间驻留,碍你什么事儿?” 袁天纲微笑,伸手向上指了一下,答道:“不碍我的事儿,碍他们的事儿。” 道绝真人皱眉,袁天纲轻声说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逢春。狐族驻留人间,世人对狐仙的膜拜堪比神明,这还不‘碍事儿’吗?” 道绝真人哑然失笑,微微点头,问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袁天纲答道:“我跟极阳真人说不上话,只能求助道绝兄,道绝兄深知七星拱月大阵的阵理,不知能否将阴阳共生术布成七星拱月大阵?” 道绝真人笑道:“阴阳共生术?一男御众女,稍有偏差,季山泉不仅会被阵力撕成碎片,甚至会灰飞烟灭,我倒是乐于见此结果,可玉罗香又不是傻子,能让自己的弟弟以身犯险吗?” 袁天纲微笑道:“这要是换成别人,我也不会提这件事。道绝兄忘了吗?对季山泉倾心的女子,除了人鬼妖,还有一位上古水灵。水灵至阴且连绵不绝,若以水灵为系,此阵可成否?” 道绝真人变了脸色,半晌才问道:“季山泉学会七星拱月阵,对我没有半点好处。” 袁天纲笑道:“道绝兄,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何苦跟几个小辈不死不休的?我都跟你说了,那是天意使然。” “哼。”道绝真人垂下眼帘。 袁天纲说道:“现下季山泉也不会七星拱月大阵,你杀得了他吗?光是一个水灵,你就很难对付吧?更不要说玉罗香手下十数万狐族。” 道绝真人冷着脸说道:“我杀不了他,也不必教他吧?” 袁天纲微笑道:“你以为玉罗香不知道是你欺负她弟弟吗?那次在月隐山庄,我若是晚到一步,找你的就会是玉罗香了。” 道绝真人抬起目光看着他问道:“你想让我将功赎罪?对一只妖狐?” 袁天纲笑道:“道绝兄,你这话说得可真刺耳,什么叫将功赎罪呀?分明是化干戈为玉帛嘛。” 第438章 聚首 道绝真人走后,玉罗香拿着七星拱月阵的阵理图给玄明子看。 玄明子看了半晌,摇头道:“虽然写得详尽,画得明白,但真要排演起来,还得请这位前辈指点才行。” 玉罗香问道:“你师父不行吗?” 玄明子想了想,答道:“行倒是也行,只不过……” 玉罗香微微点头,行倒是行,但摆演大阵,必须要深明阵理的人把控指点,不能有任何偏差,大阵一旦发动,其中的变化就不再是纸上谈兵这么简单了,了尘真人虽然见识足够,却没有排演大阵的经验。 玉罗香说道:“我得去一趟凌云阁。” 玄明子看着她问道:“到了此时,还不愿意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吗?” 玉罗香叹了口气,靠进他怀里,握着他的手说道:“商朝覆灭,妲己肉身被斩,魂归琼玉山天心洞,为保其元神不灭,狐族才在琼玉山兴建玉罗山庄。” 玄明子推她起身,震惊地看着她。 玉罗香浅笑,说道:“其实,我娘不是隐遁山林,而是与妲己一同被姜尚斩了。” 玄明子更加震惊,颤声问道:“你要打姜尚?” 玉罗香一怔,随即失笑道:“瞧你吓的,我打姜尚干么呀?当年妲己惑乱殷商,残害贤良,其罪当诛。姜尚斩妲己及其侍女,是奉九天玄女之命,而非他能做主之事。我要打的,是妲己的元神。” 玄明子皱眉,极为不解,既然处心积虑地要灭妲己的元神,为何当初还要保护呢? 玉罗香看着他微笑道:“你不明白吧?既然现在想灭她,为何当初还护着她?” 玄明子看着她点头。 玉罗香幽幽一叹,说道:“当年我爹是首领,说是为了护卫妲己的元神,实则却是为了护住我娘的元神,没想到没过多久,我娘的元神竟被妲己吞噬。” 玉罗香眼中见泪,缓了缓才接着说道:“我爹要为我娘报仇,可当时妲己还有活着的侍女,为了除掉她们,我爹强行晋升六尾,结果却入了魔,那一战……到最后演变成妲己的侍女和狐族的长老联手除掉我爹……” 玄明子搂住了她,轻抚着她的后背,玉罗香幽幽说道:“我弟弟当年亲见我爹神形俱灭,便发誓要灭掉妲己,所以才开始寻仙访道,结交道门中人。” 玄明子轻声问道:“你爹娘的事,你没跟山泉说吗?” 玉罗香摇头,答道:“他问过,我半真半假地说了一些,反正他也不记得前世的事情,也没有细问什么。我原本不想用他,可现在看来,倒成了非他莫属了。” 玄明子皱眉,半晌才说道:“我能否替他?” 玉罗香歪头看着他,嫣然笑道:“你以为你长得好,就能当阵眼吗?山泉前世是少主,为他倾心的狐族不下万人,你可不行。就算我愿意再等千年,也不会有狐族为你倾心,因为你是我丈夫。” 玄明子微笑着点头,心里有点儿尴尬,又有些许说不清的情愫,或许是妒忌吧…… 玉罗香拉他起身,说道:“走,跟我一道去凌云阁,这事儿还得跟卫凌云仔细合计一下。” 季山泉和绍雪两人,披星戴月赶到京城,刚到府门口,街对面便有一人唤道:“季少卿,国师有请。” 下人连忙跑进府去,一会儿工夫,云凤带着应灵出来,让应灵把榴榴带去后宅,三人跟着袁天纲的人前往妙真观。 大殿里坐着五个人,当中是袁天纲,左边坐着三个男道士,两老一少,右边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道姑。 两位老道长须发皆白,一个脸堂发红,一个脸堂白净。 年轻的道士看着也就三十岁上下年纪,闭目盘坐着。 道姑看相貌,年岁已经很大了,看到季山泉三人进来,冷冷地问道:“袁道长,这三名弟子是怎么回事?这个男孩子一身妖气,莫不是飞云观的?” 袁天纲微笑着答道:“瞻霞真人说得是,正是飞云观弟子,季山泉,黑云凤,拓跋绍雪。” 袁天纲每点到一人的名字时,季山泉等人便相应地起手躬身。 袁天纲站了起来,说道:“我给你们介绍。” 袁天纲指着道姑说道:“这位是西岳华山落霞观瞻霞真人。” 指着脸堂发红的老道长说道:“这位是北岳恒山常行观无常真人。” 指着脸堂白净的老道长说道:“这位是中岳嵩山伏隐观素隐真人。” 指着年轻的道士说道:“这位是南岳衡山飞天观天缘真人。” 季山泉三人依次行礼,各人也都点头回应,唯独天缘真人依旧闭着双眼,没有反应。 见过了礼,袁天纲说道:“三位请坐。” 三人走到右边下首挨次坐下,瞻霞真人看着袁天纲问道:“你叫三个孩子来干么?道家的人死绝了?非得让三个孩子跟着一起折腾?” 袁天纲微笑道:“瞻霞真人不要急嘛,这三个孩子可不一般呐。” 天缘真人突然睁天眼睛,扫了三人一眼,而后看向袁天纲,问道:“袁道长,他们莫非能三人同修阴阳共生术?” 袁天纲还没有回答,一名小道士进来说道:“观主,东岳泰山镜心观镜影真人到了。” 袁天纲应道:“快请!” 一会儿工夫,镜影真人走进门来,季山泉三人站了起来,起手躬身。 一同站起来的,还有袁天纲、瞻霞真人和天缘真人。 袁天纲说道:“有劳镜影真人移步,请上座。” 镜影真人起手,应道:“多谢。” 而后向无常真人和素隐真人躬身道:“两位道兄好。” “好。”两人一同微笑着点头。 瞻霞真人和天缘真人一同躬身道:“见过镜影真人。” “好。”镜影真人浅笑了一下,点头示意,而后坐在了瞻霞真人上首。 云凤看看季山泉,又看看绍雪,见两人眼中也有惊愕之色,看来并不是她自己少见多怪。 真没想到,镜影真人居然排位第三,可就她看着最年轻! 云凤刺溜一下蹿到镜影真人身边,跪坐在身侧,笑眯眯地说道:“师父,好久不见,徒儿都想你老人家了。” 第439章 闲谈 除了袁天纲,众人皆惊,惊得不是云凤叫师父,而是云凤极快的身法。 瞻霞真人诧异道:“姐姐,这孩子施展的不是腾花术吧?” 镜影真人扭脸看着瞻霞真人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姐姐,你成心是不是?” 瞻霞真人一脸尴尬地收回目光,云凤抢着说道:“师父,那将来弟子老了,是不是得叫你妹妹呀?” 镜影真人微一蹙眉,斥道:“不许跟我贫嘴。” 云凤嘻嘻一笑,伸手挽住了镜影真人的臂弯。 绍雪咬住了嘴唇儿,难怪师姐招人喜欢,这番作为,她自己是打死也干不出来的。 镜影真人看着袁天纲,冷声说道:“袁天纲,你有黄帖,所以我应你之请来助阵,你叫凤儿他们来做什么?” 袁天纲微笑着答道:“真人莫恼,了尘真人为了救绍雪,被巫族神女打伤,至今未能复原,而昆仑我又请不动,我也是怕人手不足。” 镜影真人冷哼一声,说道:“山泉,带凤儿和绍雪离开,这里没你们的事。” “且慢。”袁天纲说道:“镜影真人,这件事原本就是他们惹出来的。” 镜影真人淡淡一笑,说道:“你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这三个孩子虽然是他们这一辈弟子中的翘楚,可也还没到能翻天的地步。若是他们惹出来的事,要由你凭借黄帖招来这些高一辈的人来解决,那他们还能活到现在?” 素隐真人说道:“镜影这话说得在理,袁道长,你还是把事情先说明白吧。” 袁天纲说道:“素隐真人,非是我不说,只是还有一位道友未到,待他来时,我再细说。” 素隐真人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袁天纲看着镜影真人说道:“镜影真人,可记得月隐山庄吗?” 镜影真人眼眸一滞,云凤惊道:“淮南王!” 所有长辈都震惊地看着云凤,镜影真人也盯着她问道:“你说什么?” 云凤扫了一眼众人,说道:“师父你当时为了救我们,身受重伤,被送回去休养,后来山泉的姐姐,也就是玉罗香,找了凌云阁的阁主卫凌云,带着上古水灵紫寒来解围,不想那一车冥器,引出了淮南王的命魂。” “玉罗香!”四岳掌门人一同将目光投向季山泉。 天缘真人站了起来,看着季山泉问道:“你是公孙少庄主的转世?” 季山泉也站了起来,刚要说话,云凤抢着问道:“真人,你跟公孙少庄主有仇吗?” 天缘真人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反问道:“有仇怎样?无怨如何?” 云凤答道:“有仇他就不是公孙少庄主的转世。” “呵呵……”无常真人捻须笑道:“这丫头,不出五百年,又是一个镜影啊。” 素隐真人微笑着说道:“只怕会比镜影更难缠。” 绍雪垂下了眼帘,果然是风水轮流转,犹记得当年,因为长辈们都喜欢她,师姐还酸风醋雨地说过一些风凉话,可现如今…… 镜影真人嗔道:“两位道兄的话太多了。” “好,好。”无常真人点头。 素隐真人一笑置之。 袁天纲笑着说道:“当年与玉罗山庄一战,五岳剑宗是盟主,天缘真人还与公孙少卿激战了一天两夜,不过后来大家都成了朋友。对了……” 袁天纲看向镜影真人,说道:“我记得当年镜影真人与瞻霞真人,合力将玉罗香逼到悬崖边,本来能杀掉玉罗香,但镜影真人你却没有下手。” 镜影真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无常真人说道:“是这么回事,后来她说呀,玉罗香也是为族人报仇,情有可原,这划地为界,玉罗山庄不准越方圆八百里之境,就是镜影和玉罗香定的。” 素隐真人点头,接口说道:“玉罗香也是守信之人,其实当年她并非力不能敌,只是因为狐族的几位长老都在闭关养伤,所以才会败北,若放在眼下,恐怕咱们未到山腰,就要先死一半了。” 天缘真人看着季山泉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季山泉起手道:“真人,弟子即使果真是那人的转世,也不会记得前尘往事。” “哦……”天缘真人神色一黯,坐下说道:“可倒也是。” 见天缘真人一脸惆怅之色,云凤问道:“天缘真人,你不会是爱慕公孙少卿吧?” “噗!”瞻霞真人一口茶喷出来,连忙抬袖掩嘴。 无常真人哈哈大笑,看着素隐真人说道:“还真让你说着了,这丫头可比镜影难缠多了。” 素隐真人微笑点头。 天缘真人重重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云凤吐了下舌头,眯眼一笑。 镜影真人看着袁天纲问道:“淮南王怎么了?他在皇城闹事?” 袁天纲说道:“可不是闹事这么简单,他要当皇帝。” 镜影真人蹙眉道:“他怎么当皇帝?借尸还魂?还是抢胎?” 袁天纲说道:“你先别急,等最后一位到了,咱们再说。” 云凤问道:“国师,这么大的事儿,我要不要把家人搬走啊?” 袁天纲失笑道:“你都在院子里挖了水渠,随时都能叫紫寒来,你们家比皇城还牢靠呢,我都在盘算,要不要把皇上请到你家去避一避。” 云凤尴尬一笑,说道:“算了吧,我爹还要辞官呢,你老要是把皇上请到我家去,那我爹可就走不成了。” 瞻霞真人问道:“袁道长,最后一位是谁呀?连镜影真人都到了,他怎么还不到?” 袁天纲答道:“是终南山瞻星观道绝真人,他不是没到,而是最先到的,我请他替我办一件事,很快就回来了。” “哦。”瞻霞真人点头,既然人家是最先到的,又替主家办事去了,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无常真人说道:“原来是道绝啊,看来这次的事儿不小。” 素隐真人说道:“袁道长,你推三阻四的不说,是怕把我们吓跑吧?” 袁天纲微笑道:“素隐真人说笑了,只是有些事,要道绝真人在场,谈起来才方便。” 第440章 仇人相见 镜影真人问道:“这位道绝真人,很厉害吗?” 袁天纲一笑,看向无常真人,无常真人说道:“他道号‘道绝’,就是因为他有三绝,剑绝,术绝,阵绝,只不过……唉……” 素隐真人说道:“此人技艺超群,只是道心不坚,放不下尘欲,而且桀骜不驯。袁道长能将他请来,看来也是下了一番工夫啊。” 袁天纲微微一笑,云凤却问道:“阵绝?那他会布九宫大阵吗?” 袁天纲眼神有些闪烁,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云凤扯着镜影真人的胳膊,一边晃着一边撒娇:“师父……师父……” 镜影真人问道:“袁天纲,月隐山庄的九宫大阵,是不是道绝布下的?” 袁天纲皱眉,云凤这丫头聪明得近乎狡诈,一说三绝,立时便把人和事串起来,而且她问不出来就让镜影真人问。 无常真人与素隐真人对视一眼,无常真人说道:“镜影,袁道长既然将咱们都请到了一处,自然心中有数。如果以前真有过什么冲撞,想必也是误会,还是等人到了,先办正事,再叙闲话。” 镜影真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云凤却嘟起了嘴,不高兴地说道:“师父,那一次徒儿险些就死在九宫阵里了。” 无常真人斥道:“你这丫头,是你的小恩怨要紧啊?还是保皇城的事要紧啊?” 云凤答道:“真人教训得是,当然是保皇城的大事要紧,弟子只是有些担心,既然国师请来众位前辈,想必此事大得没边儿了,难得没谱儿了,若是众人不能同心协力,甚或是有人暗藏祸胎,弟子担心死不瞑目。” 素隐真人微笑着说道:“这丫头耍嘴时的神气,可真像了尘当年的样子。” 无常真人微笑着应道:“谁说不是呢,怪胎教怪胎。” 镜影真人冷着脸说道:“凤儿和绍雪也是我徒弟。” 无常真人摆手笑道:“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镜影真人问袁天纲:“袁道长,你没有请璞玉道兄吗?” 袁天纲微微一笑,说道:“我跟璞玉真人不是很熟,所以就没有请他。” 镜影真人没说话,袁天纲这是托词,实则他跟谁都不是很熟。袁天纲在世间行走了许多年,一直围着朝廷打转,道界的人谁都不知道他在忙活什么,但因为他手中有黄帖,所以大家都礼敬他三分。 之所以没有请璞玉真人,想必是跟绍雪有关系,或许是因为道绝真人的缘故,毕竟绍雪是璞玉养大的,如果让璞玉知道是道绝布的九宫阵,没准儿当场就会翻脸。 就好像袁天纲也没有请了尘真人一样,只不过袁天纲没有想到,云凤和绍雪也拜了她当师父,如果袁天纲知道的话,可能连她也不会请。 不过也不好说,五岳剑宗,如果独缺她东岳一门,袁天纲也不好向其他四门解释。 殿外,小道士引着道绝真人到了门边。 看到道绝真人走进门来,季山泉一脸阴霾地站了起来,云凤倏然回到季山泉身边,紧挨着季山泉,手按剑柄。 两人在党项军营与道绝照过面,当时险些被道绝打死。 见两人的样子,绍雪也站了起来,挨着站到季山泉另一侧。 道绝却微笑着说道:“三才阳绝,袁道长,我说得没错吧?” 袁天纲呵呵一笑,说道:“你说得没错,不过你先得跟三个孩子解释一下。” 道绝真人看着季山泉,话却是冲着袁天纲说:“袁道长打趣儿吗?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当初素不相识,各为其主,难道别人找上门儿来打我,我还不能还手吗?” 说完,起手向在座的五岳剑宗招呼道:“诸位真人,有礼了。” 五岳掌门相继起手,但谁都没说话。 云凤扫了一眼众人,向道绝真人起手道:“弟子黑云凤,见过道绝真人。” “好。”道绝真人微笑点头。 季山泉和绍雪也相继起手道:“弟子季山泉(拓跋绍雪),见过真人。” “好。”道绝真人笑意更浓,看着季山泉说道:“世间有句俗话,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山泉,你好福气。” 季山泉应道:“真人说得是。” 无常真人看着素隐真人笑道:“这两个丫头,一个伶俐,一个温顺,真是可人疼,了尘踩了多大一堆****,他也配收这样的弟子?” 素隐真人答道:“谁说不是呢,可你当初没捡着山泉呢。” 无常真呵呵一笑,说道:“这倒是。” 镜影真人斥道:“两位道兄拿三个孩子插科打诨,未免有些为老不尊了吧?” 两人一同微笑,袁天纲说道:“道绝兄,快请坐吧,山泉,你们也坐。” 众人落座,袁天纲说道:“说正事之前,我先说一件闲事。虽然是闲事,可也是了不得的大事,或许还要诸位都来做个见证。” 所有人都看着袁天纲,袁天纲说道:“皇上有五个儿子,二子晋王最是果勇仁德,此次伐陈,居功至伟,皇上赏赐不在话下,不过,毕竟晋王不是太子。” 袁天纲话锋一转,说道:“党项拓跋部归顺大隋之后,皇上准其自治。但皇上并不放心,所以前段时间向我打听,问拓跋大将军是不是有一个女儿,年纪与卫国公之女相仿,皇上有意……” “绍雪是我家人!”云凤打断了袁天纲,说道:“绍雪早在半年前就做了我相公的妾室!” 季山泉抿住了嘴唇,绍雪心里扑通通直跳,在江宁时,云凤跟她说那些话,她还不太往心里去,没想到竟然真应了云凤的话! 袁天纲哑然失笑,说道:“凤儿,你把这事儿想得也太简单了,别说是妾室,就算是正妻,不是也可以休了之后送进宫吗?皇上的目的是挟制党项,况且也只是给太子纳良娣,并不介意是否嫁过人。” “当我是什么人!”绍雪轰然起身,怒视着袁天纲。 云凤心绪大乱,她虽然提早想到了安排,却还是躲不开这场祸事,这要怎么办?绍雪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第441章 正事 镜影真人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绍雪跟我走。” 云凤看向镜影真人,说道:“师父,我爹娘兄长怎么办?” 镜影真人微一蹙眉,袁天纲说道:“是啊,皇上既然知道绍雪与凤儿同门,找不到绍雪,就会找凤儿和山泉,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真人将绍雪带走,却将凤儿全家置于死地。” 镜影真人傲然说道:“都跟我走,我倒要看看,谁敢到我镜心观要人。” 袁天纲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反正现如今世人崇信佛法,朝廷也顺应民意,重佛抑道,真人出世仙修,倒也不在乎这些。大不了就是皇上一怒之下,将世间的道观道士,一并连根儿除了。” 镜影真人蹙紧了眉头,瞪着袁天纲。 袁天纲微笑着伸出手,示意镜影真人安坐。 镜影真人冷着脸坐下。 绍雪眼中见泪,跪坐下来,拉着季山泉的胳膊,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哽咽着唤道:“相公……” 季山泉阴冷地说道:“我不管世人死活,谁要是惹我,我定然不死不休!” 云凤起身往外走,袁天纲问道:“哪儿去?” 云凤头也不回地答道:“回家,告诉爹娘兄长收拾东西逃难。” 云凰现身出来扯住云凤,说道:“凤儿,稍安勿躁,国师方才言道,说正事前先说一件闲事。既然是‘闲事’,自然也就不能算是急事。再者说,总得让国师把话说完再做决定呀。” 云凤一怔,突然醒悟,他们都钻了袁天纲的套儿! 看着云凰,无常真人说道:“双魂锁命的鬼灵?这可真是奇了……等这里的事了结,我得去一趟藏龙山,给了尘相个面。” 素隐真人说道:“袁道长,你这关子卖得也足了,三个孩子的心意也再清楚不过了,你就别吊着了,有话赶紧说吧。” 云凤转回身几步走到袁天纲面前,嚷道:“我都说了绍雪是我家人,你还要怎样?” 袁天纲微笑着答道:“我说的也是实话,若不是赶巧儿淮南王跑到宫里闹事儿,我也拖不住皇上,这是天意要成全你们这个三才阳绝,也是神意要让我道门再立威风,所以我才请来五岳剑宗援手,不过……要如何才能让皇上断了这个念头,还得你这位女诸葛多用用心思才行。” 云凤蹙眉,瞻霞真人看着云凰说道:“这个孩子可是鬼灵啊,怎么?没学阴阳共生术吗?三才阳绝不会比四象孤阳还厉害吧?” 云凰躬身答道:“回真人的话,初时师父教绍雪时,弟子便心生不满,后来弟子想明白了,虽然师父总夸弟子比凤儿懂事,实则师父却看得明白,弟子比凤儿的心思窄,她容得下的,弟子容不下。若是过日子,心里有点儿小算计不碍什么事,可若是临敌运使,弟子只会坏事。” 无常真人看着素隐真人说道:“了尘这辈子,净琢磨这些事儿了。” 素隐真人呵呵一笑,说道:“老没见了,还真有点儿想他,回头我跟你一道去飞云观住几天。” 云凤和绍雪一同愕然看着云凰,云凰浅笑了一下,说道:“看什么?我不能有点儿小心思吗?” 两人一同低头。 袁天纲说道:“咱们说正事吧。” 云凤看了袁天纲一眼,拉着云凰回到季山泉身边坐下。袁天纲让她想办法,随即就不再谈这件事,那就是说,办法得在这件‘正事’里想。 袁天纲说道:“诸位,淮南王既不想借尸还魂,也不想抢胎,而是要做鬼帝。” 二十天前的一个晚上,夜半三更,一名秘卫来到妙真观,说宫里出事了。 袁天纲也不及细问,先秘卫一步进了宫,在书房见到了淮南王。 淮南王坐在龙椅上,指着皇上说道:“我让他将皇位让给我来坐,他说要问你。” 袁天纲微微一笑,起手道:“贫道若没有猜错,尊上应该是淮南王刘安吧?” 淮南王阴冷地盯着袁天纲,说道:“正是孤。” 随后皱了皱眉头,说道:“你是谁?孤怎么觉得你眼熟呢?” 袁天纲微笑道:“世上相貌相近者大有人在。” 淮南王说道:“不用说别的,孤观你是个道人,想必有些本事,孤问你,你欲阻孤否?” 袁天纲答道:“吾皇受天意立之,且尊上乃魂体,不可居九五之位。” ‘啪’的一声,淮南王将书案拍碎,斥道:“巧言令色!何为受天意而立之?他这皇帝,也是逼人家让给他的!孤虽已没了肉身,却依然在阳间,又是哪个说魂体不可居九五之位?” 袁天纲说道:“尊上息怒,贫道说的只是道理,尊上是鬼王,贫道是国师,尊上若一定要与贫道为难,贫道也只好奉陪。” 淮南王一把抓向袁天纲,袁天纲不躲不闪,手掐法诀击向淮南王胸口。 淮南王抓中了袁天纲,袁天纲也击中了淮南王。 袁天纲纹丝不动,淮南王倒飞出去,撞到了墙上。 袁天纲起手道:“多有得罪。” 淮南王恶狠狠地盯着袁天纲,半晌才说道:“孤想起来你是谁了,你且候着,孤一月之后,取你性命!” 见袁天纲停住了嘴,云凤问道:“国师,皇上是怎么知道绍雪的?是不是那几个从九宫大阵里出来的秘卫说的?” 袁天纲迟疑了一下,说道:“他们是皇上的秘卫,自然是据实奏报,有问必答。” 云凤扭脸瞪着绍雪斥道:“你看看!发善心管什么用?当时若是把他们留在九宫阵里,也就没这事儿了。” 绍雪勾着头,小声儿说道:“当时你也没说要把他们留在阵里呀。” “就知道跟我顶嘴!”云凤瞪眼道:“我当时是没说把他们留在阵里,我也不是说那回的事儿,我是告诫你,这世上恩将仇报的人多了去了,以后别动不动就发善心!” “哦。”绍雪低着头答应,她现在相信了,师姐以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她好。同时也决定了,以后不论什么事,都听师姐的。 第442章 你别后悔 袁天纲说道:“凤儿,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实则绍雪的身份,还有她与你同门的事,是她爹自己说的。那几名秘卫,不过是向皇上描述了一下绍雪的容貌,而且那几名秘卫也说了,绍雪与季少卿的关系不一般,若非因此,皇上可能就不问我了,直接去找她爹说了。” 云凤蹙眉道:“她爹又没养她,再说了,绍雪早就是我家的人了!” 袁天纲微笑道:“你跟我嚷什么,又不是我在打绍雪的主意,再说了,我知道她爹没养她管什么用啊?” 云凤恍然,看来办完了‘正事’,还要面君。 镜影真人看着袁天纲问道:“既然淮南王不是你的对手,你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袁天纲答道:“真人,淮南王不可小觑,他不与我斗,恐怕不是因为非我敌手,而是因为他不想与我斗。” 无常真人说道:“既然是鬼王,恐怕会招来阴兵。” 季山泉说道:“在九宫大阵中,弟子亲眼见过淮南王吸纳阴魂,就连弟子的生魂,也险些被他吸了去。” 云凤站起身说道:“我要回家一趟,叫紫寒来保护我爹娘兄长。” 袁天纲说道:“凤儿,水灵掌管天下水路,事务繁忙,淮南王说一月之后,这还有十天呢。” 云凤说道:“我管她忙不忙,家人重要,还是水路重要啊?敢不听我的试试!” 说完往外走,到门口顿住脚,又回来拉起绍雪,复向门外走去。 绍雪被扯着一边走,一边起手道:“诸位真人,弟子告退。” 所有人看着她们离开,天缘真人睁开眼睛说道:“这丫头好大的口气,虽然她是主母,可水灵真的会任她驱使吗?” 无常真人呵呵笑道:“那就要看山泉是什么心思了。” 季山泉尴尬地低下头。 镜影真人斥道:“你们还有没有点儿正经的?淮南王当年的府兵不下十万,在其被汉武帝赐死之前,命三万精锐自尽!如今他说一月之后,必然是去调这些阴兵。” 镜影真人目光冰冷地看着袁天纲,接着说道:“三万阴兵入城,铺天盖地,这一城的百姓怎么办?” 袁天纲答道:“我当夜便奏请皇上,实施宵禁,天黑以后便不许百姓出门。” 镜影真人斥道:“那能管什么用?若他当真调来三万阴兵入城,这一城的百姓,不死也得减寿。” 袁天纲答道:“那也不是我能阻止的,凡人……终归是要死的。” 镜影真人蹙眉,其余各人都垂目沉默。 袁天纲说道:“我已调了左右翊卫,左右骁卫,计四万余宿卫营兵,排演大阵。” 所有人沉默,以活人兵士对阵阴兵,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活人被杀转为阴魂,阴魂说不准会受淮南王控制,如此反倒更增淮南王的实力。再者说,如何才能让这四万营兵看到阴兵? 无常真人问道:“袁道长,如此说来,你招我们前来助阵,只是为了对付淮南王,而不是对阵阴兵。那我倒要请问,四万营兵,如何才能看到阴兵?难道你要给四万人开鬼眼吗?就算咱们能给他们开鬼眼,你能保证他们不怕吗?而且,活人一旦被杀,就会成为阴魂,阴魂若被淮南王控制,岂非此消彼长?” 袁天纲答道:“真人所言极是,我以锁魂针封住营兵魂舍,再请道绝兄以聚阴阵令营兵得见阴兵。至于他们是否害怕阴兵……我以为,既然他们是兵,那么冲锋陷阵,护卫皇上就是他们的职守,怕是肯定会的,但只要开战,就无人会退缩。” 袁天纲顿了一下,将目光投向道绝真人,接着说道:“营兵被杀之后,阴魂轻易不会离开魂舍,即使离开魂舍……道绝兄有一位得意高徒,能以鬼箫操控阴魂,至少不会轻易被淮南王控制。” 道绝真人看着镜影真人说道:“镜影真人,起初贫道不知道山泉的身份,几次冲撞,致使我阴阳教中损兵折将,我这名弟子,也与山泉结下了仇怨。” 季山泉垂目安坐,刚才听到袁天纲说鬼箫时,就想到了殷兰亭。 镜影真人说道:“小辈们的仇怨,只要不出格儿,就让他们自己解决,但今日既然共襄大事,个人的仇怨,就要先放一放。” 季山泉应道:“弟子遵命。” 道绝真人说道:“如此甚好,我那弟子就在外面候着,请袁道长唤她进来就是。” 袁天纲向外说道:“请殷姑娘进来。” 外面应了一声,片刻后,殷兰亭步入大殿,单膝跪下,抱拳伏首道:“阴阳教左护法殷兰亭,见过诸位仙长。” 袁天纲说道:“殷姑娘多礼了,快请起,一旁落座。” “谢国师。”殷兰亭站起身,走到季山泉下首,坐下,扭脸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微微侧目,招呼道:“殷姑娘。” 殷兰亭不答,抿紧了嘴唇,却依然盯着季山泉的侧脸。 季山泉垂目于地面,端坐不语。 其余的人互相看了看,无常真人与素隐真人相对微笑,各自摇了摇头。 袁天纲说道:“事情就是这样,今日天色将晚,诸位便在观中歇息,明日一早,请诸位去看营兵排演。” 季山泉站起来走到中间,向袁天纲躬身起手道:“国师,诸位真人,弟子告退。” 袁天纲点头道:“明早辰时来观中,记得跟凤儿把话说清楚,可不许她使性子。” 季山泉应道:“是。” 而后退了两步,转身出殿。 殷兰亭追了出来,问道:“季山泉,你是要拓跋绍雪,还是要我?” 季山泉停步回身,皱眉道:“殷姑娘,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与你素昧平生,你爹的事,也是因你我双方互为敌手,你要报仇,我们随时恭候。” 殷兰亭咬着牙嘴唇儿发颤,怨毒地瞪着季山泉。 季山泉起手道:“告辞。” 说完转身便走,身后响起殷兰亭怨怼的尖叫声:“季山泉!你别后悔!” 殿内的人一同皱眉,袁天纲也颇为担忧地看向道绝真人。 第443章 得失利害 道绝真人浅笑了一下,说道:“本事我能教,这心思……我如何教得?” 镜影真人问道:“你徒弟跟山泉是怎么回事?这可不是仇怨那么简单,这几个孩子在一处,还要联手御敌,你们就不怕有什么闪失吗?” 道绝真人说道:“三才阳绝是少不了的,诸位真人,你们哪位能运使鬼箫吗?” 镜影真人起身向外走,说道:“我去休息了,真是荒唐!” 殷兰亭冷着脸走回来,看到镜影真人要出门,便侧身让在一旁,微躬身招呼道:“真人。” 镜影真人停住脚,看着她说道:“丫头,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这样不好,你自己要当心呢。” 殷兰亭应道:“多谢真人提点。” 镜影真人点了下头,出门走了。 云凤拉着绍雪回府,直接去了夫人房里。 夫人拉绍雪坐在自己身边,上下打量,微笑着说道:“我的儿,你可比凤儿端庄多了。” 绍雪含笑低头,云凤说道:“你别听我娘的,她见谁都夸比我好。” 夫人斥道:“你这孩子,就说你们姐妹不见外,也不用拆娘的台吧?再者说,绍雪就是比你端庄。” 云凤起身说道:“行,你老先疼绍雪,我去办事。” 夫人问道:“你办什么事?山泉呢?” 云凤说道:“我先办事,回头再说。” 说完就要走,夫人问绍雪:“绍雪,你跟我说,出什么事了?” 云凤转身回来,坐下,说道:“还是我说吧,她脑子不好使。” “你才脑子不好使。”夫人瞪眼道:“你怎么说话呢!” 绍雪低声答道:“夫人,师姐说得没错,我是脑子不好使。” 夫人微笑着说道:“绍雪可真乖巧,跟我说,她平常是不是总欺负你?” 云凤说道:“娘,你听不听,你要不听,我先办事去了。” 夫人白了她一眼,斥道:“你说嘛,我又没拦着你。” 云凤将妙真观的事说了一遍。 夫人大惊失色,说道:“这么大的事!凤儿,那咱们快走!” 云凤问道:“去哪儿?” 夫人站起来急道:“哪儿不能去呀,不对,还有绍雪,去飞云观,实在不行就去镜心观。” 绍雪和云凤一人一边拉住夫人,云凤说道:“娘,我们还得助国师护卫皇城呢。” 夫人蹙眉道:“护卫什么皇城啊,你们才多大呀,那是大人做的事儿,你们跟着瞎掺和什么呀。巧哥儿!” 巧哥儿应声进来,夫人说道:“快去把老爷叫来。” “慢着!”云凤唤住巧哥儿,说道:“你先出去,我跟我娘说明白了再跟我爹说,免得他们一人一句的再把我给绕晕了。” “是。”巧哥儿应了一声,退出去将门关好。 云凤拉着夫人坐下,夫人稳了稳,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们去护卫皇城。”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娘,你也是江湖出身,该懂得义气二字。” 夫人微微蹙眉,问道:“你如今出世修道,跟谁义气?” 云凤答道:“江湖讲义气,修道积功德,这是一场大功德。” 夫人说道:“什么大功德小功德的,要是连小命都保不住,还要那功德做什么?” 说完,转身握着绍雪的手说道:“孩子,你说是不是?你们好不容易修成法身,功德可以慢慢做呀,管它大小,再大能成仙吗?” 绍雪迟疑了一下,低声答道:“夫人,我听师姐的。” 夫人一怔,随即说道:“她这是让你陪她去拼命,你也去?” “嗯。”绍雪点头,没有半分迟疑。 夫人扭脸看着云凤说道:“绍雪这么听你的话,那是把你当亲姐姐一样,你就这么不惜她的命?” 云凤说道:“娘你别绕我,实则你心里明白,这跟在江湖上立足没什么分别,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凭的就是真本事。” 夫人说道:“你有什么真本事?还不是山泉护着你?对了,山泉呢?巧哥儿!” 巧哥儿应声推门进来,夫人说道:“去看看姑爷回来没有?请姑爷过来说话。” 巧哥儿答道:“姑爷刚才回来了,现下在书房跟老爷说话呢。” 云凤说道:“不用叫了,肯定也是说这件事,出去吧。” “是。”巧哥儿答应,退了出去。 云凤握着夫人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娘,我知道你心疼我们,可你也不想想,如果连我们这些修道的人都袖手旁观,世人还有什么盼头儿?” 夫人说道:“你少拿这话来哄我,既然国师请了五岳剑宗,还要你们做什么?你们难道会比五大宗师还要厉害吗?” 绍雪说道:“夫人,我插一句嘴,这件事,是我们惹出来的。” “不。”云凤说道:“娘,这件事,是咱们千机门惹出来的。” 夫人怔住,半晌才说道:“你把话说清楚。” 云凤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喝了半盏才说道:“这话得从上一次江州分舵丢镖说起……” 听完了云凤的讲述,夫人神色凝重,云凤不失时机地问道:“娘,江湖规矩绍雪不懂,娘受累给讲一下,要是有人惹了事不担当,撂挑子走人,是什么后果?” 夫人咬紧了牙关,好一会儿才答道:“人人得而诛之。” 云凤坐到夫人身边,说道:“娘,抛开义气功德,咱们说说利益。五岳剑宗,五大宗师齐聚一堂,若不是我们三人能同时运使阴阳共生术,这样的大事,还真轮不到我们这些小辈跟着掺和,人家还嫌我们碍事儿呢。” 夫人抿紧了嘴唇,云凤接着说道:“娘,父一辈子一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位分尊卑,自古以来,富贵险中求,我们这一辈的弟子,难能有如此扬名立万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再想想,如果五大宗师坐镇,让我们三个小辈死掉,他们的脸面何存?” 绍雪接口说道:“夫人,别的我不懂,但位分尊卑我知道,师父想让师姐继承衣钵,将来必然要与各大派联络,夫人,你放心,我拼死也会保师姐无事。” 第444章 不准去 夫人愕然看着绍雪,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咱娘俩儿虽是头一回见面,可我不拿你当外人,不管你们怎么论,我心里是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你要这么说,那我可不能让你去。” “娘~”云凤说道:“绍雪不去,我们这三才阳绝不就短腿儿了吗?那人家还要我和师兄干么呀?” 绍雪说道:“夫人,我不会说话,你老不要跟我计较。” 夫人握紧了两人的手,蹙眉叹息。 云凤说道:“娘,山泉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想想,当初我要不是遇上山泉,光一个姓龙的,就可能将女儿逼死,甚至会逼得咱们家破人亡。可现如今,爹受爵卫国公,咱们家上承皇恩,下食民资,皇城有难,女儿岂能袖手?” 夫人斥道:“你少给我讲大道理,我要的是女儿,我问心无愧!” “好。”云凤说道:“娘心疼女儿,女儿也不能不识好歹,可山泉呢?他是女婿,你管得了女儿,管得了女婿吗?” 说着一指绍雪:“还有她,她亲口说的,上穷碧落下黄泉,她都跟定山泉了……” “师姐!”绍雪满面羞红,一点儿心理准备没有,就被她给捎带上了。 云凤根本不搭理她,接着说道:“娘,他们两个去,那可真就是送死了,你让女儿守寡啊?” “你闭嘴。”夫人握着两人的手,身子微微发颤。 云凤说道:“娘……” “闭嘴呀!”夫人恶狠狠地瞪着云凤,半晌才说道:“让我想想……想想……” 门外巧哥儿说道:“夫人,老爷差人来叫,让夫人带着二小姐和绍雪姑娘去花厅说话。” “知道了。”云凤应了一声,说道:“山泉肯定跟我爹说通了。” 三人来到花厅,绍雪与黑门主见了礼,分次落座。 黑门主对夫人说道:“夫人,山泉说他们从明天开始,要去妙真观住上一段时日。” 夫人问道:“什么事要去妙真观住?” 黑门主叹了口气,答道:“凤儿应该已经跟你说了,淮南王要率阴兵攻城,他们要助国师阻止这件事。” “阴兵攻城?”云凤和绍雪一同愕然看向季山泉。 云凤回来的早,后面的事不知道。 季山泉又把后面的事情,完整地说了一遍。 听到殷兰亭也来了,云凤和绍雪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夫人抬手戳了一下云凤的额头,斥道:“你就不会说个话,照山泉这么说,就是领兵打仗嘛,你把我吓死了。” 云凤蹙眉道:“娘你轻点儿,再把我戳漏了。” 绍雪抿嘴一笑,这番情景,不就是江宁时自己和师姐的情景一般无二吗? 季山泉说道:“岳母不必担心,这一次国师要我们三人助阵,一来是因为我们三人能同时施展阴阳共生术,二来是因为皇上在打绍雪的主意。” 黑门主哼了一声,说道:“这也是拓跋大将军的意思。” 绍雪一惊,看着黑门主问道:“是我爹的意思?” 夫人蹙眉嗔道:“没影儿的事,你别胡说八道。” 黑门主说道:“什么没影儿的事,这事得让绍雪知道。虽然说做人要忠孝,可刚才山泉跟我说了,绍雪自幼被送到天修观,是璞玉真人一手养大的,如今已经做了咱们家的人,难道就因为他拓跋宁丛想巴结皇上,咱们就得让山泉休了绍雪送进宫去吗?” 绍雪脸红得像晚霞一般,低下头闭紧了眼睛,虽然这话是师姐提起的,迟早也是要让二老知道,可万没想到师兄居然…… 云凤微微蹙眉,自己一跟娘说话,就会乱了章法,正经事儿一样没说,扯了半天都是去和不去的问题。 夫人愕然,随即恼道:“你说什么?休了再送进宫去?这话是谁说的?” 黑门主答道:“国师说的,国师能说这话,自然也就是皇上的意思。” 夫人看着云凤说道:“你得想个说法,礼法上要说得过去才行。” “娘放心。”云凤心里明白,纳妾这么大的事,就算云凤不跟爹娘说,绍雪也得跟她爹说,可谁都没得着信儿,当然这事是假的,所以夫人才让她想好了说词,将来说给皇上听。 应灵坐在旁边的栏杆上问道:“姐姐什么时候嫁给姐夫了?” 怜玉斥道:“你闭嘴,吃你的吧。” “哦。”应灵看了怜玉一眼,低下头接着吃肉。 云凤转头说道:“怜玉,你和应灵留在家里,我再叫紫寒来护住宅院。” 怜玉应道:“少奶奶放心,奴婢定会相助紫寒,保家宅平安。” 季山泉掏出玉佩,站起来走到怜玉面前,将玉佩递给她,说道:“这里面是张丽华,你先拿着,回头办完了事,带她回飞云观。” “是。”怜玉接过玉佩揣入怀中。 黑门主伸着脖儿问道:“哪个张丽华?” 夫人斥道:“你管是哪个张丽华!” 黑门主连忙端起茶碗,低头喝茶。 夫人冷着脸说道:“这个官是不能做了,上下都这么不要脸的,将来也没个好儿。” 黑门主皱眉,放下茶碗说道:“当着孩子的面儿,你怎么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汉朝的王皇后不也是先嫁的平民,后入的宫嘛。再说,绍雪跟她爹不亲,自己的事不愿意跟她爹讲,她爹也不知道她成亲了。” 夫人嗔道:“我又没说拓跋宁丛,我说的是皇帝和袁天纲!” “行了行了。”黑门主赶紧摆手,说道:“别吵吵了,祸从口出,我原本也是说要辞官的,刚才山泉也说了,等这次护卫皇城的事之后,他会向国师问计的,你就不要掺和了。” 云凤看了眼天色,吩咐道:“巧哥儿,去传话,让老大把挖渠的人都打发走,多给些钱。” 黑门主说道:“凤儿,水渠还没挖完呢,估摸着再有三五天就成了。” 云凤说道:“剩下的让八雄带着下人挖,我得把紫寒叫来,要不然我心里不踏实,那些粗人不能留在府里,免得冲撞了紫寒。” 第445章 商讨 夫人微微蹙眉,说道:“凤儿,这眼看着阴兵要攻城了,他们虽然是粗人……” “娘。”云凤打断了夫人,说道:“国师知道紫寒,想把皇上送到咱们家来,我当面回绝了,如果这些粗人嘴不严,将来也是祸事。” 夫人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巧哥儿转身向前宅走去。 张丽华在玉佩中说道:“夫人,妾有话说,先不要让巧哥儿去。” 云凤唤道:“巧哥儿等一等。” 黑门主和夫人都看着云凤,云凰说道:“爹、娘,张丽华有话说。” 黑门主扭脸看季山泉,季山泉划破指尖,将血滴在黑门主的茶碗里,黑门主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夫人瞪了黑门主一眼,云凤白了黑门主一眼。 夫人说道:“凤儿,给我也开鬼眼。” 云凤斜了黑门主一眼,说道:“娘,不用开鬼眼,张丽华的法力足够显形。” 黑门主瞪季山泉,季山泉一脸无奈地笑了一下。 云凤说道:“丽华,你出来说话吧。” 张丽华现身出来,怜玉惊了一跳,还真没碰上过比自己更妖艳的人或鬼,不禁上下打量张丽华。 张丽华向云凤福身道:“夫人,妾在妙真观听到国师之言后,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实则夫人应该将皇上请到府中来,而且……如果妾所料不错的话,即使夫人当面回绝了,用不了几日,国师还是会将皇上送来府上。” 云凤沉思半晌,问道:“你说晋王?” 张丽华低眉浅笑,答道:“若妾所料不错,国师很看好晋王,晋王也会劝国师将皇上送来夫人府上。所以不论是卫国公想辞官,还是季道长要护着如夫人,都应该顺水推舟,而不是刻意回避。” 云凤沉默,张丽华又说道:“夫人,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从善如流,能救人便无须害人。” 云凤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张丽华答道:“妾不敢应承。妾虽久居宫闱,但人心多变,实则夫人也不必过分担忧,季道长说过,谁要是惹他,定然不死不休……” “咳!”季山泉清咳了一声,端起茶碗喝了口茶。 张丽华连忙福身道:“妾失言了,道长恕罪。” 夫人起身,说道:“这事缓议,凤儿,跟娘来一下。” 回到正院儿屋里,夫人脸色不悦,说道:“这山泉还有头儿吗?一个接着一个的,要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娘就不该把你许给他。” 云凤眯眼笑道:“娘,你误会了,带着张丽华是女儿的意思,跟山泉没关系。” 随后,云凤把江宁的事说了一遍,夫人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握着云凤的手叹了口气,说道:“娘知道,那个紫寒,你恐怕是惹不起,而对绍雪,你应该是不忍心,但娘要告诉你,虽然娘也曾劝过你心要放宽,可也得有个限度,这就两个了,还有一个不要名分的怜玉跟着,可不能再由着他了。” 云凤笑着答道:“娘你放心吧,除了绍雪,他没对谁动过心思,紫寒和怜玉的事也不怪他。而且,再要有别的什么人妖鬼怪,绍雪得死给他看。” 夫人失笑道:“合着你是想拿绍雪当挡箭牌呀?娘看绍雪那孩子是个实心眼儿,将来要真有什么事,你可万不能挑唆着她出头。” 云凤哭笑不得地说道:“娘~你把女儿想得也太不堪了……不过娘说得也没错,有了绍雪,我往后的确是好说话。而且,不仅仅是过日子的事儿,绍雪说的是实话,我师父真的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我。” 夫人浅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如今你们办的事,娘是帮不上忙儿了,你们自己商量去吧,把你爹那个老东西给我叫回来!” 云凤眯眼笑道:“娘,都老夫老妻了,还担心什么呀。” “去。”夫人白了她一眼,斥道:“别跟我这儿贫嘴,快去商量正事儿吧。” “好。”云凤答应一声,站起身往外走。 夫人唤道:“等一下。凤儿,那位紫寒,娘还用见吗?” 云凤问道:“娘的意思是?” 夫人点头答道:“怜玉虽然是狐仙,可毕竟是山泉的陪房丫头,可这个紫寒……” 云凤抿嘴一笑,说道:“娘顾虑得是,紫寒是上古水灵,掌管天下水路,不大可能像绍雪这样省心听话。她跟山泉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闹不明白,她只要肯帮忙就好,咱们把人家当神主供奉吧。” “好。”夫人答应。 回到花厅,云凤对黑门主说道:“爹,娘叫你回房。” “好。”黑门主站起身,向张丽华拱手说道:“张贵妃,失陪了。” 张丽华福身应道:“卫国公慢走。” 黑门主走后,云凤说道:“好了,长辈走了,咱们就随意了,丽华、怜玉,都过来坐吧。” 两人走过来,围坐在桌边,云凤问道:“丽华,你是想让我在办成事之前跟皇上谈条件,而不是办成事后向皇上讨赏对吧?” 张丽华含笑摇头,说道:“夫人很聪明,但恕妾直言,夫人还不够聪明。如夫人的事,无论事前事后,都不能向皇上提,只要一提,就是心虚。” 云凤蹙眉问道:“什么叫心虚?” 张丽华答道:“国师说了这件事,可以是提醒,也可以是试探,说到底,国师心里还是偏着皇上。如果如夫人果真是如夫人,季道长又绝不会答应休妻,那夫人何必去提这件事呢?难道凭你们三位的本事,还怕了不成?” 云凤咬着嘴唇儿想了一会儿,说道:“话虽然在理,可有些话总是说明白才好。” 张丽华微笑着摇头,说道:“夫人错了,皇上是天下之主,有些话是不能明说的,况且夫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夫人试想一下,国师请来五岳宗师,皇上念谁的好儿?自然是国师的。就算你们三位也参与其中,那也是奉国师之命。况且季道长是卫尉寺少卿,护卫皇城,尽忠于皇上,那不是理所应当之事吗?这理所应当之事,夫人岂能拿来邀功讨赏,甚或是讲条件呢?” 云凤与季山泉对视一眼,季山泉缓缓点头。 第446章 叫来护院 云凤叹了口气,问道:“那皇上要是装糊涂呢?” 张丽华抿嘴一笑,说道:“其实国师给夫人提了醒儿了,说府上随时能请来水灵,国师都想将皇上送来府上,以策万全。可夫人没明白国师的言外之意,当场就回绝了。” 张丽华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妾跟着季道长待到最后,知道这位上古水灵,是五岳宗师都忌惮的人物。夫人想想,连五岳宗师都忌惮,皇上能不忌惮吗?只要将皇上请来,把如夫人介绍给皇上,让皇上心里明白,而后再见到上古水灵,再看到上古水灵和你们三位的真本事,皇上就会断了这个念想。” 应灵指着张丽华问云凤:“姐姐,这只鬼以前是干什么的?” 张丽华看着应灵答道:“我是陈朝皇帝最宠爱的妃子。” 应灵问道:“你这么精明,怎么死了?” 张丽华淡然一笑,幽幽说道:“我虽精明,却只能用来对付心疼我的人,而要对付那些不心疼我的人,我又欠缺夫人这样的武力。” “唉……”应灵叹息道:“凡人呐。” 怜玉打了它头一下,应灵接着往嘴里塞果子。 怜玉嗔道:“你差不多行了啊,再吃得涨肚,我可没闲工儿夫给你揉。” 应灵听似没听,反倒塞得更快了。 云凤蹙眉想了好一会儿,问道:“皇上万一不忌惮水灵呢?他毕竟是个凡人。” 张丽华答道:“夫人不必顾虑这些,只要国师答应将皇上送来,那如何才能令皇上忌惮水灵,就是国师的事了。因为他若是办不好这件事,也害怕会触怒水灵。” 云凤说道:“好,听你的。不过……要是有什么闪失,我饶不了你!” 张丽华一怔,说道:“夫人这样说,妾可担当不起,若是这样的话,夫人还是不要听妾的了。” 云凤说道:“那不成,你都说了,而且说得合情合理。” 张丽华蹙眉道:“夫人,恕妾直言……你实在是不讲道理。” 云凤眯眼一笑,说道:“你不是要与我比邻而居吗?慢慢习惯吧。” 云凤站起身,走到水塘边,喊道:“紫寒……紫寒……” 叫了两声,回身说道:“应灵,去告诉老大,看好那些挖渠的工人,别把他们吓着。” 应灵抬爪指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接着吃果子。 云凤转回身,看到紫寒一脸笑意地站在水中,说道:“姐姐,我又不是顽皮的小孩子,不会去吓唬你家工人的。” 云凤伸手拉她上岸,说道:“居然来得无声无息,果然法力高深呐。” 紫寒握着云凤的手,笑问道:“姐姐是夸我还是责我?” 云凤微笑道:“我求你帮忙,怎么会责你?” 走回桌边,紫寒看了一眼张丽华,又将目光转到季山泉脸上。 季山泉面色坦然地摇了下头,紫寒嫣然一笑,收回目光,挨着云凤坐下,说道:“淮南王在集结阴兵,姐姐唤我来,是为了这事吧?”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云凤点头答道:“是,我想请你保护我家人。” 紫寒微笑着答道:“姐姐放心,阴兵顶多是过路,姐姐不必过分担忧。” 云凤看着她摇头,说道:“我想把皇上请到我家来。” 紫寒眨了眨眼睛,云凤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张丽华的事。 紫寒微微嘟嘴,斜了季山泉一眼,又看着绍雪问道:“二姐姐,何时操办亲事呀?” 绍雪脸上一红,低头不语,云凤说道:“过段时间吧,连你的一道办了。” 紫寒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多谢姐姐体谅,我虽被贬为水妖,却不能结姻缘。” 云凤蹙眉道:“为何?” 紫寒答道:“天规如此,不敢逾越。” 云凤说道:“你都被贬为妖了,还管它什么天规?” 紫寒含笑摇头,张丽华说道:“夫人,被贬只是一时,只要不再犯错,或许来日尚可再列仙班。” 紫寒说道:“张贵妃果然聪颖。” 云凤点了点头,不能结姻缘不要紧,有事肯帮忙就行。 转过天,季山泉三人一大早就去了妙真观。 怜玉把张丽华叫出来,冷着脸问道:“你说,你为什么要挟少奶奶,你是不是在打少主的主意?” 张丽华微笑了一下,答道:“怜玉姑娘,如果你家少主像喜欢如夫人一样喜欢我,你也不会这样问我吧?” 怜玉嘟起了嘴,张丽华黯然说道:“我打什么主意不要紧,这种事,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我既没有你们这样的情分,更没有你们这样的本事,我……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遇上季道长这种只重情分,不贪美色的人,我打什么主意都是无用功。” 怜玉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别往心里去。” 应灵坐在桌面上,看着张丽华说道:“情分是天长日久积累而来,你要与姐夫比邻而居,也是想日久生情吧?” 怜玉一怔,张丽华看着应灵说道:“日久便能生情吗?就算能,可夫人量大,如夫人量小,我又没什么本事,来日你们避世静修,还能用到我什么?再者说,你姐夫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吗?” “我饿了。”应灵嗖地蹿出门去。 季山泉等人跟着袁天纲和五岳宗师观看了营兵排演,回到妙真观后,云凤对袁天纲说道:“国师,昨天我已经将紫寒叫来了,不如请皇上去我家暂居吧?” 袁天纲微微一笑,点头答道:“难得你一片赤胆忠心,我定会奏明皇上,但是否要去,还要皇上定夺。” 云凤应道:“是,有劳国师了。” 天缘真人盯着云凤问道:“你当真把紫寒叫来护院?” 云凤答道:“真人若想见紫寒,可随弟子一同返家。” 天缘真人看向诸人,问道:“诸位意下如何?” 镜影真人说道:“我不去。” 云凤跪坐到镜影真人身边,挽着臂弯问道:“师父为何不去?徒儿还想孝敬师父呢。” 镜影真人淡淡地说道:“我又不是了尘,不必你用俗世的东西孝敬我,来日你学好腾花术就是了。” 第446章 叫来护院 云凤叹了口气,问道:“那皇上要是装糊涂呢?” 张丽华抿嘴一笑,说道:“其实国师给夫人提了醒儿了,说府上随时能请来水灵,国师都想将皇上送来府上,以策万全。可夫人没明白国师的言外之意,当场就回绝了。” 张丽华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妾跟着季道长待到最后,知道这位上古水灵,是五岳宗师都忌惮的人物。夫人想想,连五岳宗师都忌惮,皇上能不忌惮吗?只要将皇上请来,把如夫人介绍给皇上,让皇上心里明白,而后再见到上古水灵,再看到上古水灵和你们三位的真本事,皇上就会断了这个念想。” 应灵指着张丽华问云凤:“姐姐,这只鬼以前是干什么的?” 张丽华看着应灵答道:“我是陈朝皇帝最宠爱的妃子。” 应灵问道:“你这么精明,怎么死了?” 张丽华淡然一笑,幽幽说道:“我虽精明,却只能用来对付心疼我的人,而要对付那些不心疼我的人,我又欠缺夫人这样的武力。” “唉……”应灵叹息道:“凡人呐。” 怜玉打了它头一下,应灵接着往嘴里塞果子。 怜玉嗔道:“你差不多行了啊,再吃得涨肚,我可没闲工儿夫给你揉。” 应灵听似没听,反倒塞得更快了。 云凤蹙眉想了好一会儿,问道:“皇上万一不忌惮水灵呢?他毕竟是个凡人。” 张丽华答道:“夫人不必顾虑这些,只要国师答应将皇上送来,那如何才能令皇上忌惮水灵,就是国师的事了。因为他若是办不好这件事,也害怕会触怒水灵。” 云凤说道:“好,听你的。不过……要是有什么闪失,我饶不了你!” 张丽华一怔,说道:“夫人这样说,妾可担当不起,若是这样的话,夫人还是不要听妾的了。” 云凤说道:“那不成,你都说了,而且说得合情合理。” 张丽华蹙眉道:“夫人,恕妾直言……你实在是不讲道理。” 云凤眯眼一笑,说道:“你不是要与我比邻而居吗?慢慢习惯吧。” 云凤站起身,走到水塘边,喊道:“紫寒……紫寒……” 叫了两声,回身说道:“应灵,去告诉老大,看好那些挖渠的工人,别把他们吓着。” 应灵抬爪指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接着吃果子。 云凤转回身,看到紫寒一脸笑意地站在水中,说道:“姐姐,我又不是顽皮的小孩子,不会去吓唬你家工人的。” 云凤伸手拉她上岸,说道:“居然来得无声无息,果然法力高深呐。” 紫寒握着云凤的手,笑问道:“姐姐是夸我还是责我?” 云凤微笑道:“我求你帮忙,怎么会责你?” 走回桌边,紫寒看了一眼张丽华,又将目光转到季山泉脸上。 季山泉面色坦然地摇了下头,紫寒嫣然一笑,收回目光,挨着云凤坐下,说道:“淮南王在集结阴兵,姐姐唤我来,是为了这事吧?”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云凤点头答道:“是,我想请你保护我家人。” 紫寒微笑着答道:“姐姐放心,阴兵顶多是过路,姐姐不必过分担忧。” 云凤看着她摇头,说道:“我想把皇上请到我家来。” 紫寒眨了眨眼睛,云凤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张丽华的事。 紫寒微微嘟嘴,斜了季山泉一眼,又看着绍雪问道:“二姐姐,何时操办亲事呀?” 绍雪脸上一红,低头不语,云凤说道:“过段时间吧,连你的一道办了。” 紫寒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多谢姐姐体谅,我虽被贬为水妖,却不能结姻缘。” 云凤蹙眉道:“为何?” 紫寒答道:“天规如此,不敢逾越。” 云凤说道:“你都被贬为妖了,还管它什么天规?” 紫寒含笑摇头,张丽华说道:“夫人,被贬只是一时,只要不再犯错,或许来日尚可再列仙班。” 紫寒说道:“张贵妃果然聪颖。” 云凤点了点头,不能结姻缘不要紧,有事肯帮忙就行。 转过天,季山泉三人一大早就去了妙真观。 怜玉把张丽华叫出来,冷着脸问道:“你说,你为什么要挟少奶奶,你是不是在打少主的主意?” 张丽华微笑了一下,答道:“怜玉姑娘,如果你家少主像喜欢如夫人一样喜欢我,你也不会这样问我吧?” 怜玉嘟起了嘴,张丽华黯然说道:“我打什么主意不要紧,这种事,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我既没有你们这样的情分,更没有你们这样的本事,我……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遇上季道长这种只重情分,不贪美色的人,我打什么主意都是无用功。” 怜玉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别往心里去。” 应灵坐在桌面上,看着张丽华说道:“情分是天长日久积累而来,你要与姐夫比邻而居,也是想日久生情吧?” 怜玉一怔,张丽华看着应灵说道:“日久便能生情吗?就算能,可夫人量大,如夫人量小,我又没什么本事,来日你们避世静修,还能用到我什么?再者说,你姐夫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吗?” “我饿了。”应灵嗖地蹿出门去。 季山泉等人跟着袁天纲和五岳宗师观看了营兵排演,回到妙真观后,云凤对袁天纲说道:“国师,昨天我已经将紫寒叫来了,不如请皇上去我家暂居吧?” 袁天纲微微一笑,点头答道:“难得你一片赤胆忠心,我定会奏明皇上,但是否要去,还要皇上定夺。” 云凤应道:“是,有劳国师了。” 天缘真人盯着云凤问道:“你当真把紫寒叫来护院?” 云凤答道:“真人若想见紫寒,可随弟子一同返家。” 天缘真人看向诸人,问道:“诸位意下如何?” 镜影真人说道:“我不去。” 云凤跪坐到镜影真人身边,挽着臂弯问道:“师父为何不去?徒儿还想孝敬师父呢。” 镜影真人淡淡地说道:“我又不是了尘,不必你用俗世的东西孝敬我,来日你学好腾花术就是了。” 第447章 事先打招呼 无常真人呵呵一笑,说道:“镜影,如果皇上去了卫国公府,迟早也是要见的。” 镜影真人答道:“当见之时再见。” 云凤蹙眉,难道镜影真人跟紫寒也不对付? 天缘真人说道:“算了,我也只是好奇而已,不去了。” 云凤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道绝真人说道:“我倒是想见一见这位水灵仙子,不知可否?” 云凤想了想,答道:“可以。” 回府的路上,道绝真人问云凤:“你是不是想不通?” 云凤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道绝真人说道:“如果你收了一个徒弟,可偏偏这个徒弟家有一位连你都得向其伏首的上古水灵,你会想去见她吗?” 云凤一怔,扭脸看着道绝真人,道绝真人微微一笑,说道:“你想岔了,不能凡事都往‘情’字上想。” 云凤嗤了一声,问道:“那你为何要见紫寒?” 道绝真人答道:“我又不是你师父,没什么可难为情的。而且我有不得不见的缘由,但不能跟你说。” 云凤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道绝真人不以为意,说道:“云凤,这一战事关天下大运,你和绍雪不会与亭儿为难吧?” 绍雪说道:“是殷兰亭与我们为难,你管好她就行了。” 道绝真人微笑着答道:“亭儿只是以防万一,并不参与布阵。” 云凤哼了一声,说道:“真人,你让殷兰亭来,无非是因为阴兵入城,会有许多凡人被阴气冲散阳气致死,殷兰亭真正的用处,是控制那些冤死的鬼魂。三万阴兵过境,所带来的阴气堪比山崩海啸,恐怕死的百姓,比布阵的营兵还要多吧?” 道绝真人一笑,说道:“淮南王是你们千机门放出来的。” 云凤冷冷地答道:“我没想过要把罪孽推到别人头上。” 道绝真人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其实以紫寒的法力,可以将整座京城都包裹起来,那样就用不着亭儿了。” 云凤冷笑一声,说道:“可是那样也会急剧消减紫寒的法力,我是不会让她那样做的,你也不用存这份心。” 道绝真人失笑道:“你误会了,我对紫寒无恶意,往后我也不会跟你们一般见识。至于亭儿要怎样,那是你们小辈之间的事。” 云凤扭脸瞪着他,道绝真人却看向季山泉,问道:“季道友,你没跟你娘子说吗?” 季山泉答道:“忘记说了。” 转而对云凤说道:“昨天镜影真人说过,小辈之间的仇怨,只要不出格儿,自己解决。” “哦。”云凤应了一声,看着道绝真人问道:“那就是说,如果殷兰亭再来寻事,我们可以杀她喽?” 道绝真人答道:“各凭本事,生死由命。” 回到卫国公府,云凤对紫寒说道:“这位是道绝真人,就是在月隐山庄布下九宫大阵的高人。” 道绝真人一笑,起手躬身道:“贫道道绝,拜见仙子。” 紫寒应道:“不必多礼,见我何事?” 道绝真人直起身,看着云凤问道:“季夫人,可否允贫道与紫寒仙子单独说几句话?” 云凤白了他一眼,对紫寒说道:“道绝真人是此次对阵淮南王的布阵高手,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见你。” 紫寒应道:“紫寒知道了,姐姐放心。” 云凤转身便走,走出几步后回身问道:“真人要喝茶吗?” 道绝真人答道:“不必劳烦,贫道稍时便走。” “那就省了。”云凤转身,拉着绍雪离开。 季山泉却向花厅走去,紫寒微笑着说道:“相公也去歇息吧,凭他的本事,不敢在我面前造次。” 季山泉脚步一顿,转向后宅去了。 看着季山泉转过了月门儿,道绝真人微笑着问道:“仙子成亲了?” 紫寒答道:“总要有个称呼,你见我何事?” 道绝真人说道:“仙子可知玉罗香要除掉妲己的元神?” 紫寒一惊,问道:“你从何得知?” 道绝真人答道:“自然是玉罗香告诉贫道的。” 紫寒略一思索,问道:“你是担心仙界会降罪?” 道绝真人答道:“仙子明鉴,妲己毕竟是九天玄女座下弟子。” 紫寒答道:“早已逐出门墙,贬为下界凡妖了。” 道绝真人试探着问道:“仙子的意思是……无妨?” 紫寒反问道:“玉罗山庄的事,怎么你来问我?” 道绝真人便将与玉罗香商议的事说了一遍。 紫寒眼色如刀,斥道:“你害我相公不死,竟施如此毒计!” 道绝真人连忙躬身道:“仙子见责,贫道惶恐。季道友与玉罗香实为姐弟,而能为阵眼者,非三才阳绝莫属。” “笑话!”紫寒斥道:“何须七星拱月?以玉罗香的位分,只要开口,三山五岳的道门宗师,多会援手。” 道绝真人说道:“既然如此,为何玉罗香不开口呢?” 紫寒微一蹙眉,思索了片刻才说道:“无非是担心仙界降罪而已。” 道绝真人说道:“仙子明鉴,说到底,季道友是为爹娘报仇,云凤与绍雪,包括仙子你,都是季道友的家人,也只有你们做这件事,才不会引出别的什么枝节。” 紫寒沉默片刻,淡然一笑,说道:“这话你不与玉罗香说,却来找我说,是怕玉罗香拿不定主意吧?” 道绝真人答道:“这些话,还是将来仙子说更合适,或许,玉罗香不提,仙子也不必说,心里明白就是了。” 紫寒冷哼一声,看着道绝真人说道:“你曾处心积虑地要杀我相公,如今又如此热心狐族之事,你告诉我,除掉妲己的元神,对你有何好处?” 道绝真人答道:“于贫道而言,没有半分好处,这件事并非贫道热心,而是受袁天纲所托。袁天纲说,狐族驻留人间,妨碍了仙界供奉。” 紫寒一怔,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我知道了。” 道绝真人起手道:“贫道告辞。” 看着道绝真人离开,紫寒沉思了一会儿,转身走进水塘,没入了水中。 第448章 移驾 云凤在房里坐了小半个时辰,独自来到花厅,不见了道绝真人,便走到水塘边唤道:“紫寒?” 紫寒现身应道:“姐姐。” 云凤问道:“怎不去后宅找我?” 紫寒微笑着答道:“我更喜欢待在水中。” 云凤点了点头,问道:“道绝真人找你何事?” 紫寒答道:“他曾与相公和姐姐为难,特意来向我解释。” 云凤嗤了一声,问道:“你怎么说?” 紫寒答道:“我能怎么说,眼前便有一件需要同心协力的大事,我只能顺水推舟了。” 云凤叹了口气,看了看不足一丈方圆的水塘,说道:“你就在这儿待着呀?不憋屈吗?” 紫寒答道:“是窄了些,但水本无形,姐姐无须介怀。” 云凤微笑,拉着她的手说道:“等我回到飞云观,让弟子们在观中挖一个又大又深的水塘。” 紫寒笑着摇头,说道:“多谢姐姐。” 另一边,袁天纲先去了晋王府。 晋王迎到中门,拱手道:“国师驾临,有失远迎。” 袁天纲起手道:“臣不敢当,晋王,请即刻随臣进宫。” 晋王眼眸一滞,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袁天纲答道:“没有大事,只是劝皇上移驾卫国公府避祸。” 晋王应道:“好,国师请。” 两人一道入宫,被宣至内书房,见礼过后赐了座,袁天纲说道:“主上,臣此番入宫觐见,是想劝主上移驾卫国公府,暂避一时。” 皇帝看着袁天纲,片刻后笑了一下,问道:“国师,卫国公有何安排?” 袁天纲答道:“非是卫国公有安排,乃是卫国公之女,季少卿之妻黑云凤,请来了上古水灵,本欲使其镇守皇城,但此仙子非我辈可驱使,只愿助黑云凤守宅,因此,黑云凤托臣恭请主上移驾,有此仙子护卫,主上可高枕无虞。” 皇帝微笑道:“不想黑云凤竟有如此能耐,只是……水灵仙子既不愿镇守皇城,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袁天纲答道:“水灵仙子不愿镇守皇城,只缘皇城庞大,过于消耗法力,并非不愿护卫主上。况且此也是黑云凤一片赤胆忠心,更是一番孝心,还请主上三思。” 皇帝微微点头,沉默不语。 晋王问道:“国师,黑云凤如何能请来这水灵仙子?” 袁天纲答道:“这便说来话长了。” 皇帝说道:“国师但讲无妨。” 袁天纲说道:“这话还要从江州月隐山庄说起,那一次季少卿奉旨查办失镖案,陷入月隐山庄,后其妾室拓跋绍雪为救夫也陷入其中……” “拓跋绍雪?”皇帝愕然看着袁天纲问道:“拓跋大将军的女儿?” 袁天纲答道:“正是。” 皇帝皱眉道:“季少卿何时迎娶的?况且大将军的女儿,竟然肯做妾室?” 袁天纲答道:“主上有所不知,实则这拓跋绍雪尚在襁褓之时,便被送到天修观去修道,而季少卿虽是飞云观弟子,但两处道观常有往来,季少卿与拓跋绍雪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算起来,倒是黑云凤抢了人家拓跋绍雪的正室之位。” 晋王接口笑道:“这黑云凤还真有本事,抢了人家相公,还能请来水灵仙子。” 袁天纲答道:“回晋王,黑云凤乃上界仙子临凡,这水灵仙子原本就与黑云凤的前世交好,因此黑云凤才能请来相助。” 皇帝沉吟不语,原本想将拓跋绍雪配给太子,以此来挟制党项,可没想到,竟然已经嫁人,嫁的还是季山泉。 季山泉虽是臣子,但毕竟是出世修炼的高人,如今这黑云凤又身世离奇,还牵扯上一个水灵仙子,听国师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位水灵仙子恐怕不是善岔儿。 皇帝说道:“拓跋大将军并没有提过女儿成亲,难道拓跋绍雪成亲之时,没有禀告其父吗?” 袁天纲答道:“拓跋绍雪自幼入道,且已修成法身,与其父情分极淡,臣没有细问,但想来成亲之事,乃是其师尊首肯。” 皇帝再次沉默,晋王微笑着说道:“这倒是天作之合,阿耶,儿去看过国师布的大阵,季少卿与两位夫人乃是阵眼,三才阳绝,重中之重。” “哦?”皇帝看着袁天纲。 袁天纲说道:“的确如此,季少卿与黑云凤和拓跋绍雪,三人可同时施展阴阳共生术,这在道界也是鲜有先例之事。拓跋绍雪生性耿直,是个认死理儿的女子,若非对季少卿死心踏地,断也不会屈就黑云凤之下。” 皇帝缓缓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既然黑云凤有此孝心,朕便应她所请吧。” 袁天纲站起身说道:“臣请主上起驾。” 皇帝一怔,问道:“这么急?” 晋王也起身说道:“阿耶,卫国公府什么都有,反正要去,不如这便去吧,儿也好放心。”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阿摐,去明德殿叫你大哥,你也跟着我去卫国公府。” 晋王说道:“儿去叫大哥,只是……阿耶,儿还要坐镇军中,抵御阴兵。” “胡闹!”皇帝斥道:“是国师让你去的吗?” 袁天纲起手道:“臣何敢劳动晋王殿下。” 晋王说道:“阿耶,儿是战将,岂能与将士离心?” 皇帝说道:“你不要说了,去叫你大哥。” 晋王叹了口气,抱拳应道:“是。” 去卫国公府的路上,皇帝邀袁天纲同乘,坐在车中,皇帝问道:“国师,照你的说法儿,此事断无回旋的余地了?” 袁天纲答道:“主上,季山泉此人外柔内刚,破敌阵,闯鬼门,生死之间面不改色,他既然娶了拓跋绍雪,断不会休妻。再者说,拓跋绍雪自幼离家,与拓跋氏没有半点儿情分,便如同主上的义女,大义公主一般无二。” 皇帝冷哼一声,说道:“提起那个贱人,朕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朕将陈叔宝后宫中的一架屏风赐给她,以示恩典,你知她在上面题了什么?” 袁天纲答道:“臣不知。” 皇帝从袖中拿出一块绢布,递向袁天纲说道:“昨天收到的抄本,看看吧。” 第449章 请见 袁天纲接在手中,展开绢布,见上面写着: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富贵今何在,空事写丹青。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余本皇家子,漂流入虏廷。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惟有明君曲,偏伤远嫁情。 袁天纲轻叹一声,将绢布折好,递还给皇帝。 皇帝接过去,随手掖进了袖筒里。 袁天纲知道皇帝是真生气了,有些后悔刚才提到大义公主,便岔开话题说道:“主上,这一次阴魂作祟,实因千机门所致,臣以为,千机门不可再用。” 皇帝点头,叹息道:“千机门于朕,于大隋,都是居功至伟,但国师说得对,不可再用了。” 袁天纲说道:“去年卫国公对臣说过,说自己年事已高,想辞官归隐。” “这怎么成?”皇帝皱眉道:“卫国公为朝廷鞠躬尽瘁,况且朕观他身形矫健,何来年事已高之说?再者,朕若准他辞官,岂不寒了天下士子之心吗?” 袁天纲说道:“主上言重了,千机门行事低调,江湖人知其名,而不识其真容。再者,臣愚以为,朝堂之内,不宜多有奇诡之人与事。” 皇帝闻言皱眉,盯了袁天纲半晌才问道:“季少卿也要走?” 袁天纲答道:“他原本就是闲云野鹤,若非因卫国公,是不会受主上敕封的,况且他不谙世情,卫国公若辞官,他不会留下,即使留下,只怕迟早也会惹出麻烦。” 皇帝变得有些急躁,说道:“若是季少卿也走了,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怎么办?” 袁天纲微笑着答道:“主上,若是没有千机门,没有季少卿,也不会有这样的事。退一步而言,即使往后还有这样的事,臣也能招他来为主上分忧。” “当真?”皇帝盯着袁天纲。 袁天纲点头应道:“绝无虚言。” 皇帝驾临,黑门主举家恭迎,将皇帝和太子,还有晋王迎到了正院,随同的宫人忙着收拾。 皇帝拉着黑门主一同坐在桌边,微笑着说道:“炎龙啊,凤儿有孝心,把我请到你们家,却占了你的院子,委屈你了。” 黑门主应道:“主上合意便好,臣只担心款待不周。” 皇帝看向站在季山泉身边的绍雪,微笑着问道:“你就是绍雪吧?” 绍雪起手应道:“回陛下,正是贫道。” 皇帝一愣,随即失笑道:“这丫头,怎么这么说话。” 季山泉躬身道:“回陛下,绍雪自幼长于道观,不通世间礼法。” 云凤接口说道:“回陛下,绍雪潜心道术,若非嫁与相公,也不会下山历练。” 太子立在一旁,偷眼看着绍雪,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哦。”皇帝点头,说道:“绍雪,你父倒是常在朕面前提起你……” “陛下。”绍雪打断他,说道:“贫道于拓跋大将军只念生恩,别无情分。” 皇帝笑得有些尴尬,转向袁天纲问道:“国师,水灵仙子何在?” 袁天纲答道:“主上,水灵仙子只可请见,不可召见。” 皇帝起身说道:“那便请见吧。” 云凤引着众人到了花厅水塘边,因为不知道袁天纲是跟皇帝怎么说的,所以斜眼看着袁天纲。 袁天纲向着水塘躬身说道:“下修袁天纲,奉主上之命,恭请水灵仙子现身一见。” 紫寒躲在水底,也在琢磨着如何应对,听袁天纲这样说,心中便有了计较。 水面一阵翻涌,涌起一个少女人形,紫寒冷声说道:“袁天纲,因何扰我静修?尔等不论权贵贫贱,于我而言皆为凡人,若非我与黑云凤有情,断不会来此坐镇,休要搅扰。” 说完没入水中,水面归于平静。 皇帝一脸尴尬,却也不敢争竞,毕竟那是仙子,不是凡人,得罪不得。 袁天纲转回身,向皇帝躬身道:“主上,请回房歇息吧。” “好。”皇帝点头答应。 云凤等人回到别院后,云凤高兴地唤道:“丽华,出来。” 张丽华应声现身,云凤拉住她的手说道:“成了成了,全让你说中了!” 张丽华微笑道:“夫人莫要高声,仔细着隔墙有耳。” “哦。”云凤下意识地向门口扫了一下,拉住她走到桌边坐下,低声说道:“真是多亏了你了。” 绍雪坐在对面,垂着眼帘说道:“张贵妃,多谢你了。” 张丽华低眉浅笑,说道:“两位夫人太客气了,妾也就这些许见识,能添些助益就好。” 云凤想了一下,说道:“丽华,不日将有一场恶战,我先将你的尸骨送回飞云观吧。” 张丽华愕然抬头,目光不自觉地扫了一下季山泉,随即又垂下头说道:“但凭夫人安排,只是……夫人的事都妥当了吗?” 云凤握着她的手微笑着说道:“丽华,我这不是过河拆桥,我是真的担心你。三万阴兵入城,我们人人都会疲于应对,我不光是要把你送回飞云观,还要把榴榴也送回去。” “喔!”榴榴人立起来。 云凤怔住,应灵解释道:“它说的是‘不’。” 而后又敲了一下榴榴的脑袋,说道:“笨死算了,连一个字都说不清楚,你留下添乱呢?” 榴榴瞪着应灵,张嘴:“浑!” “呀!”应灵跳起来骂道:“敢让我滚?我弄死你!” 云凤失笑道:“好了别闹了,榴榴先回飞云观。” “哼!”榴榴前爪落回地上,蜷缩起来,用爪子抱着头,盖住了眼睛。 张丽华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有劳夫人了。” 是夜三更,云凤回到了飞云观,拍开了尘真人的门。 了尘真人瞪眼道:“又回来干么?又有什么事?” 云凤说道:“师父,京城有大事,淮南王要当皇帝。” 了尘真人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不会是奉了袁天纲那小子的令,来请我去助阵吧?你们三个就够了,让他去请五岳剑宗帮忙。” 云凤拍了拍骸骨坛,说道:“师父你放心吧,我不是来找你帮忙打架的,我是把这个送回来先交你保管。” 第450章 意想不到 了尘真人一脸厌烦地问道:“这是哪个倒霉鬼呀?你又随意应了什么事?” 云凤眯眼一笑,答道:“这是张丽华的骸骨。” “谁?”了尘真人猛然瞪大了眼睛。 云凤答道:“张丽华。” “谁?” “张丽华,陈后主的宠妃。” “谁?” “师父你有病啊?”云凤不耐烦了,抱着坛子转身就走,榴榴跟在她屁股后面学说话:“贼……贼……” 云凤失笑道:“是‘谁’,不是‘贼’。” 了尘真人追上来,一把将坛子抢了过去,问道:“人呢?不是,鬼呢?” 云凤嗤了一声,说道:“丽华,出来见过我师父。” 张丽华从玉佩中出来,盈盈下拜道:“丽华拜见仙长。” “好,好。”了尘真人两眼放光地瞪着张丽华。 云凤说道:“师父,我走了啊,你看好榴榴。” 了尘真人回过神儿来,问道:“这张贵妃你要如何处置?” 云凤答道:“她跟我约定的是比邻而居,不过师父要是觉着离得远,就自己看着办吧。” “嗯。”了尘真人点头,随即醒过味儿来,斥道:“臭丫头,你怎么还不快滚!” 云凤嗤道:“我是要滚呐,是你叫住我的。” “滚滚滚滚滚……” 榴榴跟着学:“浑浑浑浑浑……” 云凤笑着抚了一下榴榴的头,说道:“当心咬着舌头,听话啊,我走了。” “凤儿。”巫阳飘了过来,侍剑跟在后面。 云凤喜道:“巫阳!你出关了。” 巫阳点头微笑,侍剑问道:“云凤小姐,我主人呢?” 云凤答道:“绍雪在京城,跟山泉在一起。” 侍剑说道:“我跟你回去。” 云凤摇头道:“你不能去,淮南王做乱,不日将有一场大战,你还是留在观中吧。” 侍剑说道:“我已经复元,应该去助主人一臂之力。” 云凤板了脸,说道:“你不能去,殷兰亭也在京城,我们还要联手御敌,你去了,只会添乱。” 巫阳和了尘真人同声问道:“她怎么也在?” 云凤叹了口气,答道:“这些事丽华都知道,你们问她,我先走了。” “好。”巫阳点头。 云凤走出几步,又回身说道:“侍剑,你最好听话,如果你非要去京城,你可记住,绍雪如今是山泉的妾室,她与山泉成亲,是师父做主的。” “啊?”了尘真人和巫阳面面相觑。 云凤说道:“问丽华,我走了。” 十天的时间里,袁天纲命驻军将卫国公府周围十条街的百姓,还有靠近主街的居住的百姓,都迁到城外暂居,而后在卫国公府周围排兵布阵,为防万一,还制作了‘符汤’。 第十天一早,五岳宗师,还有道绝真人及殷兰亭,都到了卫国公府。 见过皇帝之后,诸人在花厅落座。袁天纲起手说道:“昨夜东南阴气冲天,淮南王已经引兵而来,诸位,成败在此一役,全赖诸位相助,受贫道一拜。” 说完躬身行礼,镜影真人说道:“除魔卫道,乃我辈本分,无须受你答谢,我只想知道如何应敌。” 袁天纲说道:“淮南王不知皇上已经移驾卫国公府,因此我要去引他过来,诸位真人护卫山泉三人,待接阵以后,伺机深入敌阵,助三才阳绝降伏淮南王。道绝兄护卫殷姑娘,操控散乱之阴魂,助战营兵。” 云凤问道:“国师,紫寒如何?” 袁天纲答道:“护住此宅即可。” 镜影真人说道:“水灵仙子以法身护卫此宅,难免会遭阴兵冲撞,我护卫水灵仙子。” 袁天纲点头道:“也好,真人的腾花术足以看顾四周。” 紫寒现身出来,众人一同起身,向紫寒起手躬身,云凤赶紧拉了一下季山泉,跟着站了起来。 紫寒说道:“诸位不必多礼,镜影真人,你不必护卫我,区区阴兵尚不足虑,我更担心我相公和两位姐姐,真人的腾花术冠绝世间,还是应该护卫我相公与两位姐姐。” 镜影真人再次起手躬身,应道:“是,下修遵命。” 云凤抿紧了嘴唇,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甚或扭曲的满足感,当大老婆真好呀……如镜影真人这般孤傲清高的宗师,都要向紫寒伏首,而她却能对紫寒颐指气使。 绍雪却低着头嘟着嘴,她原本是枝头上的凤凰,可这才几年光景,她倒成了最没用的那一个,这次事办完之后,说什么也得去镜心观学腾花术! 殷兰亭斜着眼睛瞪着季山泉,季山泉伸手握住了绍雪的手,绍雪脸上一红,抽了一下没抽动,便不敢再抽,免得动作太大被诸位真人发觉,那样只会更尴尬。 殷兰亭将目光移开,咬了咬牙。 紫寒没入水中,云凤说道:“诸位真人,弟子引诸位去跨院儿歇息吧。” 众人一齐点头,刚要动步,老大快步走了过来,近前抱拳道:“二小姐,飞星子来了,要见殷姑娘。” 云凤愕然看向殷兰亭,殷兰亭已经向前宅走去。 绍雪脸色一变,季山泉握紧了她的手,附耳说道:“你现在是我娘子,怎么?还惦记着以前的相好儿?” 绍雪扭脸瞪他,满眼委屈,季山泉微笑着轻声说道:“我跟你说笑的,大局为重,别惹事。” 一会儿工夫,殷兰亭满脸笑意地引着飞星子进来,飞星子向众人起手道:“昆仑山仙道观,极阳真人座下弟子飞星子,拜见诸位真人。” 镜影真人说道:“昆仑弟子一向少在世间行走,即使是入世修炼,也只是游历而已,你因何而来?” 飞星子侧目看了殷兰亭一眼,殷兰亭微笑着说道:“怎么?当着长辈不敢说?那你进来干什么?刚才怎么不走啊?” 众人闻言都是心中疑虑,昆仑出家弟子竟然恋上了阴阳教的妖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飞星子答道:“弟子爱慕殷姑娘,与殷姑娘相守数月,前些****说要来京城,弟子便找来了。” 云凤嗤笑一声,说道:“多谢飞星子道兄援手。” 第451章 挡不住 回到别院,绍雪气得脸色发白,云凤拉着她的手问道:“你在气什么?” 绍雪答道:“他要杀我!” 云凤微笑着问道:“他是谁呀?” 绍雪蹙眉,不解地看着云凤。 云凤说道:“你要是喜欢飞星子,我去跟他说,反正你跟相公既没成亲,也没洞房。” 绍雪慌道:“我没有……” “那你生什么气?”云凤说道:“想杀咱们的人多了,怎么你偏偏对飞星子生气?” “我……”绍雪心里发慌,半晌也没想出个说法儿。 云凤笑了一下,说道:“回你房去,好好儿想想。” 绍雪站了起来,眼色慌乱地看了季山泉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 云凤看着季山泉说道:“还不去?” 季山泉一怔,问道:“什么?” 云凤失笑道:“还用我教你?绍雪为什么这么生气?无非是因为心里不踏实,除了你,谁能让她安心?” 季山泉脸色尴尬,云凤说道:“大战在即,军心勿乱,既然事情都定下来了,你就别扭捏了,快去吧。” 季山泉点了下头,站起身走了。 应灵看着怜玉问道:“什么意思?” 怜玉答道:“圆房。” 云凤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信。 云凰走到她身后看了一会儿,蹙眉道:“凤儿,你做什么?” 云凤答道:“绍雪嫁人的事,总得让拓跋大将军知道啊。” 云凰说道:“那也不能你写信啊。” 云凤答道:“我只是打个草稿,回头让绍雪看看。” 云凰不再说话,凤儿有个习惯,心绪纷乱时就会写写画画。 季山泉敲开绍雪的房门,绍雪咬着嘴唇儿低着头,半晌才说道:“我不喜欢飞星子。” 季山泉微笑,进了门,转身将房门关上,然后搂住了她。 绍雪全身僵硬,声音发颤地说道:“师兄……你……放开我。” 季山泉轻声说道:“我不是因为避祸才答应娶你,云凤也不是。” 绍雪突然哭了出来,抽泣着问道:“相公,我是不是特别惹人厌啊?” 季山泉答道:“反正不是特别招人喜欢。” 绍雪一愣,抬起头愕然看着他,季山泉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申时末,众人集结在府门外,紫寒将整座宅院罩在水幕之中。 袁天纲说道:“道绝兄,大阵就拜托你了。” 道绝真人点头,说道:“你自己小心。” 袁天纲点头,身形一晃,向东南方向奔去。 道绝真人对五岳宗师说道:“诸位,贫道去主阵了。” 众人一同点头,道绝真人带着殷兰亭和飞星子远去。 戌时初,黑云一般的阴气涌入城中,远处骤然响起鬼嚎声与喊杀声。 绍雪拔出泰阿剑,紧紧地握在手中,季山泉说道:“别慌。” “嗯。”绍雪略显僵硬地点头。 季山泉又转头看着云凤,问道:“怕吗?” 云凤点了点头,轻声答道:“有点儿。” 季山泉转过身,将两人同时搂进怀里,抚着两人的后背说道:“别怕,也别慌,有我在,没事的。” 镜影真人侧目看了三人一眼,心里突然有一丝惆怅,如果当年她能像绍雪这样执着……不,应该说,如果当年宋玉能像季山泉这样,或许很多事都会不同了。 箫声响起,凄厉高亢,众人俱是一怔,这么快就要驭鬼了?难道营兵损失惨重? 阴气带着鬼嚎声向这边涌来,所有人都拔出了宝剑。 无常真人说道:“果然活人是挡不住阴兵的。” 素隐真人说道:“镜影,瞻霞,你们二人保护三名弟子,余下的事交给我们。” 阴气逼近,现出恶鬼狰容,三名宗师同时打出雷符,轰隆声连响,冲在前面的恶鬼瞬间化为飞灰。 在三人剑气范围之外,无数的恶鬼撞上了水幕,举着刀枪劈砍,紫寒双臂一振,水幕骤然炸出无数水箭,将铺在上面的恶鬼尽数打散。 皇帝站在院中,虽然看不见恶鬼,却能看见水幕的变化,脸色发白,嘴唇发青,说道:“阿摐,你去问一问卫国公,有没有办法让我看见那些恶鬼。” 晋王应声出去,找到黑门主,将皇帝的意思一说,黑门主看向怜玉,问道:“怜玉姑娘,你能给主上开鬼眼吗?” 怜玉答道:“少主命我守护全家人,我哪儿也不去。” 黑门主脸现尴尬,晋王看了怜玉一眼,问黑门主:“卫国公,这位姑娘是?” 黑门主据实答道:“这位是山泉前世的侍女,修炼千年的狐仙。” 晋王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是美艳异于常人,非仙即妖啊!这卫国公因招了季山泉做女婿,竟结了如此多的仙缘,这一家最好不要再留在朝中了。 晋王微笑着答道:“既是狐仙,我去请阿耶来就是了。” 黑门主惶恐道:“如何能劳动主上,还是我们全家去伺候主上吧。” 怜玉说道:“老爷,少奶奶说了,咱们家里人,不能出这个院儿,况且水灵仙子也是着意护着这个院子,还是请皇上来这里吧。” 黑门主脸色发白,虽然怜玉是妖狐,可当着晋王这样说话,也是犯上啊! 晋王微微一笑,说道:“狐仙说得是,小王这就去请皇上过来。” 晋王离开后,黑门主皱眉道:“怜玉姑娘,你刚才说的话,有犯上之嫌。” 怜玉眯眼一笑,答道:“老爷,我可是照着少奶奶教的原话说的,一字不差,老爷不是要辞官吗?” 黑门主恍然,夫人问道:“儿啊,凤儿怎么知道皇上会来找你?” 怜玉答道:“夫人,少奶奶说世人皆有好奇之心,皇帝是天下之主,这场大战岂有不看之理?所以提前教了奴婢这些话。” 夫人微笑点头。 黑云彪问道:“爹,你辞官以后,咱们还住京城吗?” 黑门主答道:“去飞云观左近的野马镇。” 宇文娇说道:“那我不是见不着我爹了?” 黑云彪斥道:“整天在京城待着,也没见你去看你爹!” 夫人斥道:“怎么说话呢?混帐东西,把嘴闭严,皇上说话儿就来了。” 第452章 接战 阴兵一波一波地涌来,之前远处的喊杀声,已经逐渐被惨叫声替代,而鬼箫声也越发地尖锐,然而,却迟迟不见淮南王现身。 云凤从最开始的有些害怕,变成了现在的有些急躁。如果真的是三万阴兵,这得杀到什么时候儿? 淮南王是个懂兵法的,他躲着不出来,让阴兵来消耗众人的法力。 云凤对镜影真人说道:“师父,这里也不用守卫,这样守着打,白白消耗法力,咱们不如杀入阴兵阵中去找淮南王如何?” 实则五岳宗师,每个人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只不过宅子里不仅有皇帝,还有云凤的父母家人,他们是怕云凤不敢离开宅子太远。 如今云凤说了这话,无常真人说道:“你们三个跟在后面,未见淮南王之前不要出手。” 季山泉三人同声应道:“是。” 五岳宗师以无常真人为首,呈雁形冲入阴兵阵中,季山泉三人被五人包在中间。 冲出去才看到,被袁天纲寄于厚望的四万营兵,恐怕已经伤亡大半了,至少在视野之内的情形,是躺着的比站着的多。 不过,众人看到有几名营兵被阴兵杀死,魂魄立刻浮出来,受箫声驱使,又与阴兵斗在一处,但没斗多久,又被阴兵打散了。 所有人心里都打了个突儿,袁天纲说过的,这些营兵都封了魂舍,怎么命魂这么容易出来? 唯有云凤转瞬间就明白了,袁天纲要用的,根本就是这些营兵的魂,否则叫殷兰亭来做什么?营兵再怎么勇猛,再怎么会布阵,可在速度上也绝对无法与阴兵相提并论。 又往前行十数丈,看到袁天纲、道绝真人,还有飞星子三人,呈三才之势将殷兰亭围在中间,殷兰亭专注地驱使营兵的阴魂冲向阴兵的中军。 镜影真人俯身拉起一名营兵的尸首,看到其魂舍并没有插针,而且一路过来,看到许多营兵拿着刀枪,却茫然不知所措,明显是看不到阴兵。 镜影真人异常恼怒,但心里也清楚,若非如此,万万挡不住这成千上万的阴兵,说到底,这也是皇帝的报应,如果不是让千机门搜罗墓中财宝,也不致引来这场大难。 然而,一人之失,万人抵命,这世间到底还有没有天理? “山泉!”无常真人剑指阴气最为厚重之处,大声说道:“我们护卫,你们用剑气击破那里!” 素隐真人喝道:“五行剑阵!” 五岳宗师围成一圈,以剑相接,季山泉三人被围在五彩剑气之中。 季山泉说道:“离剑式。” 云凤和绍雪跟随着季山泉挥出剑气。 “轰!”剑气尚未飞到阴气最重的位置,便已经炸开,一片鬼嚎声中,箫声哑然而止。 殷兰亭惊愕地看向季山泉,教主不是说三人很难同时运使吗?为什么他们能做到?如果这样的话,那此生如何得报父仇? 道绝真人厉声斥道:“亭儿!不可分神!” 殷兰亭连忙镇慑心神,鼓动鬼箫,继续驱使营兵之魂与阴兵厮杀。 阴气浓重之处,响起淮南王的声音:“又是你们!孤记得你们!这一次,孤断不会轻饶了你们!” 声音还在回荡,无数的阴兵就已向三人冲来。 皇帝到了黑门主一家所在的院子,怜玉也不见礼,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瓷瓶,将云凤的阴血滴进茶碗里,冷淡地说道:“想看见鬼就喝下去。” 怜玉这个样子,也是云凤教的。当然,并不是云凤想到的,而是云凤回来前,张丽华教的。 张丽华说,紫寒毕竟是‘仙子’,虽然尊贵,皇帝却未必害怕,为保险起见,还应该让怜玉以‘畜生不通礼教’的方式镇慑皇帝,免得皇帝对绍雪贼心不死。 果然,见怜玉这副模样,皇帝心中既恼且惧,暗想畜生就是畜生,即使是修炼成人形,也还是本性难改,不通礼教,自然也就任何事都做得,看她这样子,若是谁惹着了她,恐怕会不死不休! 皇帝端起茶杯刚要喝,太子惊道:“阿耶!” 皇帝一怔,怜玉冷声问道:“怕有毒啊?若想弄死你们,何不让水灵仙子撤了屏障?” 太子一脸尴尬地低下了头,皇帝皱着眉瞪了太子一眼。 晋王向怜玉抱拳道:“仙姑,请赐小王一盏茶,小王也想观战。” 皇帝看着晋王,眉头舒展开来,还是这个儿子好,既有孝心,又会办事。 怜玉滴了阴血,将茶碗递给晋王,冷淡地说道:“不必饮尽,两盏茶你都可以尝尝。” 晋王双手接过茶碗,微笑着说道:“多谢仙姑。” 这话怜玉说得正好,他自己不能挑明了说,而阿耶即使心里明白,也还是有人挑明了保险。 晋王将自己的茶喝了一半,放下,又伸手将皇帝的茶拿过来,喝了一小口儿,然后递还给皇帝。 皇帝微笑着看着晋王,将茶喝了下去。 太子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心中极为不快,明明是他担心阿耶,却被二郎抢了风头,二郎这样做,分明是不把他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水幕之上,现出狰狞的面孔,皇帝和晋王仰着头,静默不语。 突然间许多黑衣人奔上水幕,挥舞着钢刀将那些狰狞的恶鬼斩成黑气! 皇帝惊喜地问道:“此是哪一卫的勇士?” 晋王皱眉,他掌兵权,却不知道袁天纲还调了哪一卫,却听怜玉语调欢喜地说道:“夫人,这是狐族,庄主来了!” 水幕应声开了个口子,玉罗香从天而降,落在院中。 太子惊道:“护驾!” 一众秘卫同时拔出配刀,挡在皇帝身前。 怜玉斥道:“这是玉罗山庄的庄主,是来助阵的!” 黑门主连忙说道:“主上,这是山泉的姐姐。” 皇帝微笑着说道:“原来是季姑娘。” 玉罗香扫了皇帝一眼,问怜玉:“山泉呢?” 怜玉答道:“少主与少奶奶和姨奶奶,跟随五岳宗师在府外御敌。” 玉罗香微一蹙眉,哪儿出来个姨奶奶?随即想到绍雪,浅笑了一下,向院门走去。 第453章 战局逆转 黑门主极为尴尬,唤道:“亲家姐姐,皇上在此。” 玉罗香停步转身,看着黑门主说道:“亲家公,都这个光景儿了,就不必再拘什么礼了吧?况且我们狐族,最讨厌人间的皇帝,当年九尾天狐妲己,不就是被荒淫无道的皇帝害死的吗?” “放肆!”太子斥道:“妖狐妲己,魅惑主上,残害忠良,死有余辜!” 玉罗香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黑门主连忙向皇帝躬身道:“主上恕罪,这……” 皇帝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心里却在琢磨,黑家有这样的亲家,实在不是件好事情,国师说黑炎龙想辞官,没准儿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亲家。 皇帝说道:“炎龙,听国师说,你有意致仕?” 黑门主低头应道:“回主上,臣确有此意?” 皇帝说道:“朕察公老当益壮,何以弃朕而辞?” 黑门主一惊跪下,夫人跟着起身,跪了下来,黑家人都相继跪下,只有怜玉面容清冷地站在夫人旁观,冷眼看着皇帝。 黑门主说道:“主上见责,臣惶恐之至,臣虽有苟活之力,却无辅佐之能,蒙主上不弃,臣本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此间之祸,皆因臣失察而起,所幸臣之女代臣赎罪,若能解围城之困,臣幸甚,只是再无颜面侍奉君前,但求退隐山林,焚香诵经,祈主上福泽绵长。” 皇帝伸手按在黑门主肩头,重重一叹,拍了拍说道:“起来吧。” 玉罗香到了水塘边,紫寒抢先福身道:“姐姐。” 玉罗香眉眼带笑地扶住她,说道:“我可是沾了我弟弟的光,竟让你向我行礼。” 紫寒抿嘴一笑,垂目说道:“姐姐取笑了。” 玉罗香说道:“紫寒,我有事与你商量。” 紫寒点头,应道:“姐姐请说。” 季山泉等人奋力拼杀,猛然间身后喊杀声四起,众人愕然回头,镜影真人说道:“是狐族!” 绵玉高声喊道:“护卫少主!” 上百名狐族冲到近前,将季山泉等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了中间,绵玉近前福身道:“奴婢见过少主,少奶奶,绍雪姑娘。” 季山泉问道:“怎么回事?” 不等绵玉答话,云凤说道:“绵玉,绍雪虽然不太喜欢你们狐族,可你身为奴婢,竟不认她这个姨奶奶,是不是过分了?” 绵玉一怔,随即低头答道:“奴婢知错,少奶奶恕罪,奴婢见过姨奶奶。” 五岳宗师都是一笑置之,实则云凤不用这么小心,因为根本就没人相信绍雪跟季山泉的事,就算生米煮成熟饭,也应该是这两天才发生的。 季山泉又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绵玉答道:“回少主,原本庄主是来找亲家母商量事儿的,结果到了京城看到阴气冲天,所以又返回去调来了三千狐族。” 云凤欢叫道:“三千呐!那咱们不用打了,看热闹就行了。” 镜影真人说道:“咱们得去抓住淮南王,再者说,死了这么多人,你怎么能说是热闹?” “哦。”云凤嘟了嘟嘴,应道:“师父责备得是,徒儿一时口误。” 有和狐族援手,战局瞬间逆转,袁天纲突然叫道:“淮南王要跑!” 镜影真人腾身而起,冲向阴气中心,云凤不及多想,身形一晃,跟着镜影真人去了,其余四位真人也向阴气中心冲去。 “少奶奶!”绵玉惊叫一声,随即纵声喊道:“护卫少奶奶!” 季山泉随后紧追,却越落越远,而绍雪的脚力更低于季山泉,故而又落下一截。 袁天纲和道绝真人也冲进了浓重的阴气中。 箫声哑然而止,殷兰亭眼色如刀地望向绍雪,这是一个极好的时机,甚至可能是唯一的时机,她不在乎什么大局,她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 殷兰亭斜刺里冲向绍雪,却猛然被飞星子拦腰抱住。 殷兰亭惊怒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飞星子说道:“兰亭,你这是找死呀!” 殷兰亭胸口起伏,咬牙说道:“只要能杀了她,给我爹报仇,哪怕是万劫不复,我也在所不惜!” 飞星子丢掉宝剑,一掌切在她后颈上,殷兰亭立时晕了过去。 淮南王被镜影真人和云凤缠住,师徒二人虽然占不到什么便宜,但淮南王也边战边退,也的确是影响了逃跑的速度。 袁天纲和道绝真人追了上来,加入了战团。 四位真人也追了上来,淮南王停手了,也不再逃。 季山泉和绍雪也赶到了。 云凤朝淮南王一剑砍过去,被镜影真人用剑挑开,说道:“不能斩灭。” 云凤问道:“为什么?” 淮南王冷笑一声,高傲地注视着云凤。 无常真人说道:“能修成如此鬼力,必是星宿下凡,只是凭我辈的道行,无法得知。” 素隐真人接口说道:“原本这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将他送去地府便是。” 云凤蹙眉道:“星宿下凡便可以搅动天下,害死这么多人吗?” 淮南王语带讥讽地说道:“那你可以灭了我,看看会有何等报应。” 云凤恼道:“你当我不敢呐,我就不信没天理了!” “住口!”镜影真人斥道:“没你小孩子说话的份儿,闭上嘴站一边儿去!” 云凤恶狠狠地瞪了淮南王一眼,走到季山泉身边停步,伸手掐住季山泉的手指,使劲儿拧了一下。 五岳宗师围住淮南王,一同掐起了法诀。 淮南王哈哈大笑,而后仰天喊道:“为何孤不能君临天下!” 看着淮南王身上亮起五彩光芒,正在缓缓变为虚无,绍雪拉了下季山泉的手指,轻声说道:“相公,我想跟师父去镜心观修炼腾花术。” 季山泉还未开口,绵玉抢先说道:“姨奶奶,此事等见了庄主后再议吧,此次庄主来,有事要与你们商量。” “哦。”绍雪脸颊飘红,被叫做‘姨奶奶’,心里既觉得别扭,又觉得甜丝丝的。 云凤扭脸看着绵玉问道:“是不是与诛仙阵有关?” 季山泉心里咯噔一下,绵玉答道:“奴婢不敢多嘴,庄主已在亲家公府中。” 第454章 新的难题 众人回到府中,袁天纲向皇帝禀报之后,皇帝大悦,论功行赏,封五岳宗师和道绝真人为护国法师,季山泉晋爵安世候,云凤和绍雪皆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另赏赐诸人金银珠玉,绢帛珍玩。 原本绍雪是妾,不应该授封号的,但皇帝顾虑到拓跋大将军的颜面,更重要的是这一家子不能算凡人,所以也就含糊着一道封了,反正只是个虚衔儿,叫来好听罢了,更何况用不了多久,这一大家子就都会辞官的。 皇帝一行起驾回宫了,五岳宗师也告辞离开。 季山泉问玉罗香:“姐,你来有什么事?” 玉罗香说道:“先歇息吧,明天再说,就算你不累,你岳丈一家也累了。” 季山泉点头,云凤说道:“姐姐,到我房里歇息吧?” 玉罗香看向绍雪,绍雪脸上一红,低头唤道:“姐姐。” 玉罗香微笑着应道:“总算成了一家人了。” 夫人笑着说道:“亲家姐姐,我就不陪你了,这段时日可是折腾得不轻,我先回去歇了。” 玉罗香微微欠身,应道:“夫人请便。” 一家人散去,季山泉拉着绍雪转身,说道:“走吧,回去睡觉。” 绍雪心里一慌,轻声问道:“你睡我房里?” 季山泉失笑道:“我姐歇在云凤房里,我不睡你房里,还睡院子呀?” 绍雪咬住了嘴唇儿,她还不能习惯这样的亲近。 看着绍雪被季山泉扯走,玉罗香问云凤:“就是这两天的事儿吧?” 云凤挽住玉罗香的臂弯,点头答道:“就是今天的事儿,绍雪还转不过筋来。” 玉罗香握着她的手,一边往别院走一边轻声说道:“你还真大方,我初见你时,还以为你得把山泉看得死死的呢。” 云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而后一笑,说道:“绍雪是个死心眼儿,我不忍心看她变成镜影真人那样。再者说,我也有我的盘算,我们家是做生意的,不会做折本儿的买卖。” 玉罗香笑而不语,云凤精明,想得通透,既然避不开,又何必一心做恶人?莫不如收为己用,山泉和绍雪感激她,了尘也会高兴,于公于私都是上上之选。 东方泛白,殷兰亭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偏头看到飞星子坐在桌边,伏在桌上睡着。 殷兰亭怒从心头起,猛然起身,下了地抬腿就要踹他,但腿抬起来,想了想又放下,伸手推了飞星子一把。 飞星子醒过来,抬起头看着她,微笑道:“你醒了。” 殷兰亭这才一脚踹过去,骂道:“你混蛋!” 飞星子被踹倒,爬起来低着头说道:“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殷兰亭甩手一记耳光,打得飞星子的左脸立时红肿起来。 殷兰亭咬住了嘴唇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飞星子握住她的手说道:“打疼了吧?我给你揉揉。” 殷兰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用力捶打着飞星子,却说不出话来。 飞星子抱住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说道:“算了吧,咱们俩就算练成了阴阳共生术,也不是他们的敌手。况且,就算能把他们杀了,天下也再无咱们俩立锥之地。” “你放屁!”殷兰亭哭喊道:“你诸多理由,无非就是舍不得拓跋绍雪那个贱人!”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飞星子猛然用力,将她勒得更紧。 殷兰亭一怔,呆呆地看着他,飞星子突然低头吻上她的唇。 殷兰亭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使劲儿推他,却被他拦腰抱了起来,按倒在床上。 “你放开我!”殷兰亭捶打他。 飞星子一手搂紧她的腰,一手攥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 殷兰亭咬住了嘴唇儿,飞星子再次吻上她的唇,殷兰亭闭上了眼睛。 吃过早饭,玉罗香告辞离去,弄得黑门主和夫人相顾茫然,季山泉也不明所以。 实则昨夜玉罗香昨夜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云凤,玉罗香知道,云凤既做得了她们这个‘小家’的主,也做得了黑府这个‘大家’的主,所以跟云凤说定就行了。 玉罗香走后,云凤把紫寒也请到了后宅厅房,将玉罗香所说的事情讲了出来。 黑门主与夫人相顾无语,云凤说道:“爹、娘,我已经答应了姐姐,而且,姐姐也同紫寒商量过了。” 紫寒应道:“老爷夫人放心,我定会保大家周全。” 黑门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女儿既然入了道门,结缘于仙妖鬼怪,也只能随缘就势了。 夫人勉强笑了笑,说道:“那便偏劳仙子了。” 回到别院,季山泉满脸不高兴地说道:“就没人问我愿不愿意吗?” 云凤笑眯眯地凑到他脸前,问道:“相公,那你愿不愿意啊?” 季山泉郑重地答道:“我不愿意。” 云凤依然笑眯眯地说道:“可是,我都答应姐姐了。” 季山泉冷着脸斥道:“谁让你答应的?” 云凤嘟起了嘴,神眼委屈。 季山泉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想,毕竟是父母之仇,可那是上辈子的事了,跟我还有什么关系?为了一件我根本没有感情的事去冒险,万一你或是绍雪有什么闪失,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云凤说道:“有紫寒助阵,不会有什么闪失的,就像这次淮南王的事,一开始大家说得如何如何凶险,结果还不是轻松地解决了吗?” 季山泉说道:“淮南王如何能与妲己相提并论?紫寒又不是大罗金仙,岂能万无一失?”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姐姐没有逼我,只是把事情告诉了我,其实我也没有答应什么,我说跟你们商量。” 季山泉心里一松,云凤又说道:“不过姐姐说了,她不想再等了,即使你不愿意帮她,她也会跟玄明子一起灭掉妲己的元神,即便是令狐族万劫不复,也再所不惜!” 季山泉冷淡地说道:“那就让她自己去吧。” 第455章 侍女 听季山泉这样说,绍雪蹙眉道:“相公,除魔卫道,本是我辈本分之事……” 季山泉斥道:“你闭嘴,数你笨,少说话。” 绍雪一怔,而后嘟着嘴低下了头。 云凰失笑道:“都说男人疼小的,相公还真是异于常人呢。” 季山泉瞪她,云凰眯眼一笑。 云凤看紫寒,紫寒说道:“你们去,我就跟着去,你们不去,我自然不会去,原本此事跟我就没什么牵连。” 云凤蹙眉瞪眼,她是觉得紫寒前世便与季山泉相识,想让紫寒劝劝他,没想到紫寒倒推了个干净。 紫寒垂下眼帘,装做没看见。 云凤一甩手,嚷道:“我不管了!你自己跟你姐说去吧。” 季山泉问道:“那她说没说,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云凤端着茶碗掉着脸,说道:“答应就回飞云观,然后让应灵去知会她一声,不答应就算了,一个月得不着信儿,她就率领狐族强攻天心洞,玉石俱焚。” 紫寒幽幽说道:“真能玉石俱焚倒是好的,妲己虽然只余元神,可毕竟是九天玄女座下弟子,其法力不可小觑,万一狐族尽灭,妖姬现世,恐怕人间又是一场浩劫。” “对呀对呀!”云凤这才明白,像刚才绍雪那样劝不成,绍雪就被相公骂了,所以紫寒等到这个话头儿才说话。 绍雪嗤了一声,说道:“果然数我笨。” 季山泉无奈摇头,转过身握住她的手哄道:“我不该骂你,别往心里去。” “哼。”绍雪推掉他的手,将脸别到一边去。 云凤说道:“就是紫寒说的这个道理,相公,你姐的脾气你知道,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到时候儿狐族尽灭,妖姬现世,咱们一样还得去打,而且我敢保证,还得是像这次打淮南王一样。与其如此,又何苦让狐族赴死呢?” 不等季山泉说话,怜玉跪下,伏首说道:“若是少主不想去,奴婢就此别过。” 季山泉瞪眼斥道:“你也跟着捣乱!” 怜玉答道:“少主息怒,奴婢不敢。奴婢蒙少主不弃,再造之恩无以报偿,可奴婢终归是狐族,如今狐族逢此大劫,奴婢万不敢偷生于世。昔年奴婢懵懂,对少主整日离家暗怀怨怼,此时想来,少主是因父母大仇才云游天下,广结善缘。今时少主不忆前事,惜念少奶奶与姨奶奶,这是人之常情,但奴婢不能不回去,与狐族同生死,共患难。” 云凤阴阳怪气儿地说道:“好丫头,你伺候了我这么久,少奶奶对不起你呀,来世若有缘,给我做女儿吧。” 紫寒掩嘴一笑,还没怎么着呢,先把怜玉说死了。 季山泉看着云凤问道:“这么凶险的事,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平常碰到点儿有危险的事儿,回回不都是你吵着嚷着不想管吗?” 云凤愣住,眨了眨眼睛,说道:“是啊,我为什么想去?” 想了一会儿,云凤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去,觉得这件事对我来说,也是一个了结。” 紫寒看着云凤说道:“你可知我为何心甘情愿地叫你姐姐?” 云凤愕然答道:“我是主母啊。” 紫寒一笑,说道:“我又没嫁给你相公,你凭什么给我当主母?” 所有人都盯着紫寒,紫寒说道:“你前世是西王母的侍女,西王母许你下凡,一是可怜你,成全你与他,二也是为了妲己之事。” 屋里静得只剩呼吸声,云凤与季山泉大眼儿瞪小眼儿。 紫寒说道:“当年公孙少卿云游到蓬莱,也是我引他上岛,参拜仙翁,时逢西王母在岛上游玩,你与公孙少卿偶遇,才结了这段尘缘。” 云凤愕然问道:“那我姐姐呢?” 紫寒答道:“云凰和你,本是瑶池的并蒂莲花,开得异常娇艳,西王母爱惜你们,才将你二人点化。只是遇见公孙少卿之后,你要下凡,云凰不愿意,可是你们根脉相连,她不得不跟着你一道下来,但因为厌世,所以早夭。” 云凰叹了口气,幽怨地说道:“何苦呢……早知如此,做人不比做鬼强多了……” “那我呢?”绍雪突然觉得自己微不足道。 紫寒微微一笑,答道:“你是何人,我不知道,但你能与山泉结缘,想必也不会是凡人,你这么死心眼儿,又精晓武技,而且托生在党项王族之中,或许是西方天帝座下的战将。” 云凤突然瞪着季山泉嗔道:“你前世到底勾搭了多少人啊?” 不等季山泉说话,云凤又瞪着紫寒斥道:“你什么都知道,不说也就罢了,还先我一步把我相公拉到水底去,你对得起我吗?” 紫寒微微蹙眉,说道:“姐姐,若论先来后到,我要是不引他上岛,你又岂会与他结缘?” 怜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声儿说道:“奴婢还跪着呢。” 云凤斥道:“起来!滚一边儿待着去!” 怜玉站起来退到绍雪身后,离着季山泉远远的。 季山泉叹了口气,云凤嗔道:“叹什么气,骂了你的丫头心疼了?” 季山泉哑然失笑,说道:“我是没有想到,闹了半天,你们都是来帮我的,如今反倒是我不想办这件事了。” 紫寒说道:“当年不知道你跟西王母说了什么,西王母才允许最喜爱的侍女下凡来助你,如今天时地利人合,你若不应此事,恐怕会有很多人不答应。” 一屋子人沉默。 紫寒停了一会儿又说道:“你们的阴阳共生术,还只是皮毛,即使你答应了,至少还要潜心修炼三到五年,否则,凭你们现在的本事去斗妲己,无异于以卵击石。” 云凤说道:“我都让你娶妾了,这事儿得听我的,明天动身回飞云观,就这么定了!” 季山泉说道:“明天不行,既然还要潜心修炼,我和岳父先辞了官吧……云凤,你去一趟玉罗山庄,跟我姐说一声。” 云凤瞪着紫寒斥道:“你去,你说得清楚!” 紫寒笑着应道:“是,谨遵姐姐敕令。” 第456章 时光荏苒 第二天一早,季山泉换上官服,准备跟黑门主一同上朝,受官数年,这是头一遭。 绍雪一边帮他弄官服一边嘟囔道:“我说姐姐昨晚上怎么把你撵到我屋里来,原来上朝得起这么早啊。” 季山泉笑,绍雪打了他一下,嗔道:“又想说数我笨呢?” 季山泉笑着答道:“我哪有说。” 绍雪白了他一眼,嗔道:“还用说?瞧你的样子就知道。” 季山泉看着她问道:“你前世要真是战将,会是什么样儿?” 绍雪嘟了下嘴,答道:“我怎么知道?反正必然也是个不灵光的,否则怎么会放着神仙不做,巴巴地跑来伺候你。” 季山泉笑着搂住她,绍雪推开他嗔道:“别闹,弄好了赶紧走,把事情办完,咱们好回山修炼。” 朝会之上,百官震惊,昨夜皇帝连夜发诏书,刚给季山泉晋爵,而今日朝会,黑门主与季山泉就当殿请辞,闹着玩儿吗?而令百官更为震惊的是,皇上立时便准了。 臣下致仕,皇帝总要挽留一下,官位越高,皇帝挽留时越要诚恳,以此方能显示爱才之心,惜旧之意,哪怕是皇帝已经烦透了想致仕的这名官员,出于彼此的颜面考虑,也至少要挽留一到两次,像这样一请就准的,实属前无古人! 而请辞的两名官员,一个是威名赫赫的千机门门主,卫国公。另一个是战功累累,本朝最年轻的安世候。 谁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当然也有出来说话的,替皇帝挽留两人。不过皇帝都已经准奏了,出来说话的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 转天,绍雪先回了野马镇,提前安排宅院,等着黑门主全家迁来,而黑门主则带着季山泉去了奇巧门,将越九娘的坟也移往野马镇。 一切停当,季山泉三人带着怜玉回到了飞云观。 将到飞云观山门,见到一片新起的房舍,规整地排成一个村落,一些美艳的女子在村落中活动。 见到三人,有人高声喊道:“少主回来了!” 几十名美艳的女子迎了过来,相继拜道:“参见少主,少奶奶,姨奶奶。” 季山泉怔住,云凤说道:“她们是布七星阵的。” 季山泉看着云凤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云凤嗤道:“多了,去见师父吧。” 大殿里,了尘真人坐在正中,左首是紫寒,其下坐着镜影真人,再下是道绝真人,玉罗香坐在右首,其下是卫凌云,再下是巫阳。 季山泉恍然明白,他辞官搬家的这段日子,玉罗香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 三人行礼之后,了尘真人问道:“看到外面的村子了吗?” 季山泉答道:“看到了。” 了尘真人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住在那里,多与狐族亲近。” 季山泉应道:“是。” 了尘真人又说道:“明天开始,镜影教你们腾花术,道绝真人教你们布阵。” 云凤说道:“师父,这些不忙,反正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你老先作主,将山泉和绍雪的亲事办了。” 绍雪脸上一红。 了尘真人斥道:“臭丫头,正事不忙,忙着成亲?” 云凤理真气壮地说道:“你老就不怕我们有去无回?绍雪总要有名分,季家也得有后吧?” 所有人都看着云凤,季山泉和绍雪也扭身看着云凤。 云凤说道:“都看着我干么?我哪句话说错了?妲己要是好打,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 光阴如梭,转瞬间四年过去,季山泉的两个儿子都已经三岁了,整天骑着虎兄虎弟,跟着应灵和榴榴满山野跑。 七星拱月大阵也已经摆演得极具威力,连道绝真人自己都深为震惊。 这一日黄昏,玉罗香又来到飞云观,先到后院静室找到道绝真人,问道:“道绝真人,以山泉他们现下的法力,可否与战?” 道绝真人沉思半晌,摇头答道:“贫道不敢做准。观此阵威力,足以撼山倒海,可妲己之能,贫道不知。” 玉罗香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原来是不用急的,哪怕练上百八十年也没什么,可是近半年时间,天心洞周围方圆近百里阴气弥漫,鸟兽皆无,我怕妲己的元神已经积聚了足够的法力,想要现世了。” 道绝真人皱眉,其实有一件事,他一直没有想通透,据说当年妲己肉身被姜尚斩杀之后,元神逃走,姜尚一路追赶,至黄河边而不见其踪。 既然是一路追赶,怎会令其逃脱?况且黄河边空旷,一目了然,岂会不见其踪?若说妲己越过了黄河,那就更是可笑了,纵然是法力高强之辈,想越过黄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当时妲己只剩元神,且被追得仓皇逃窜。 退一步来讲,就算妲己越过了黄河,难道姜尚便越不过黄河吗? 见道绝真人沉思,玉罗香问道:“真人在想什么?” 道绝真人据实答道:“天意难测,贫道在考量。” 玉罗香蹙眉问道:“你是在考量山泉他们?” 道绝真人摇了摇头,说道:“贫道在考量此事是否可行。” 玉罗香心生不悦,说道:“真人不必考量可行与否,只须评断大阵是否与战。” 道绝真人点头,说道:“最好再缓一年。” “好。”玉罗香说道:“我先回去。” 离开静室,玉罗香来到大殿,刚坐下,就听殿外响起孩子的声音:“师公救命啊!” 两个孩子跑进大殿,稍微矮一些的还摔了一跤,高一些的赶紧拉他起来。 “给我站住!”云凤跟着进来。 了尘真人斥道:“又打我徒孙!” “姑母!”两个孩子看到玉罗香,不再找师公,齐齐地扑进玉罗香怀中。 云凤愣在殿门口儿,看到玉罗香的一瞬间,云凤心里蓦然生出恐惧。四年的时光,曾经无谓生死的慷慨,早已被身为人母的责任所取代,这一刻,云凤真希望从来没有答应过这件事。 玉罗香淡然一笑,搂着两个孩子问道:“峰儿,霖儿,你们又干什么了?” 第457章 后悔 峰儿答道:“我们什么都没干!” 霖儿小声说道:“峰哥哥揪掉了虎伯的胡子。” 云凤走到近前,招呼道:“姐姐来了。” 峰儿嚷道:“姑母,娘说要扒了我们的皮。” 霖儿说道:“娘说要扒你的皮,没说扒我的皮。” 峰儿瞪着霖儿嚷道:“扒完我的就没得扒了,自然要扒你的!” 玉罗香微笑,抬起头看着云凤问道:“是不是后悔了?” 云凤对两个孩子说道:“去找你们二姨娘领责罚。” 霖儿委屈道:“娘,我没有揪虎伯的胡子。” 云凤斥道:“你是没揪胡子,可你揪尾巴来着,我都看见了!” 霖儿低下头,峰儿拉起他往外跑去,边跑边说道:“快找你娘去,等会儿我娘要是反悔,咱俩就惨了!” 玉罗香望着了尘真人笑道:“霖儿这性子可不随绍雪,倒是随了山泉。” 了尘真人呵呵笑道:“是啊,这才三岁,等长到七八岁,还不定得怎么闹腾呢。” 云凤坐下,看着玉罗香说道:“姐姐,这四年的时间里,我将阴阳共生术传授给了我姐云凰,我想,就不用绍雪去了吧?” 玉罗香哑然失笑,想了想说道:“凤儿,就算你现下反悔了,说不去了,我也不会怪你。你当娘了,孩子还小,我是想报仇,可我不能为了报仇,连累峰儿和霖儿变成我和山泉那样。” 云凤微一蹙眉,猛然想起了当年的情形,当年在这殿中,她说‘季家总要有后’,道绝真人叹了口气,而玉罗香却点头称是。 此时想来,道绝真人叹气,是预见到了她此时的心意,而玉罗香早在四年前就做好了她会反悔的准备。 那时她没当过娘,不知道当娘是个什么心情,还以为就是对温玉那种感情,可事实上,根本不是她当初想得那么简单。 然而,除掉妲己,不仅仅是当初对玉罗香的承诺,也是她自己冥冥之中背负的使命。只不过,她希望能将绍雪留下,如果她和相公不能回来,至少两个孩子还有个依靠。 此时听玉罗香说了这番话,久未激荡的情怀重燃,说道:“姐姐,我并没有后悔,只是想让绍雪留下。” 玉罗香微笑着说道:“我这次来,也不是急着要你们去,刚才我问了道绝真人,他说最好再缓上一年,既然你想让绍雪留下,那你就应该提早告诉她,让凰儿随阵排演。” 云凤点头道:“每次排演,我姐都跟我在一起,熟知阵法,只是……我还没有告诉绍雪。” 玉罗香说道:“不能临敌换将,一旦有失,万劫不复。” 云凤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说完,起身对了尘真人说道:“师父,我回去了。” 了尘真人斥道:“不许总打我徒孙!” “嗯。”云凤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这一次,云凤没有争辩,或许,将来也没有机会打了。 云凤离开后,了尘真人颇为担忧地说道:“这丫头不对劲儿啊。” 玉罗香微笑着说道:“已经作娘的人,你还指望着她能像以前那样雷厉风行吗?” “妖狐姐姐……”了尘真人迟疑了一下,问道:“咱不打了行吗?” “不行。”玉罗香敛了笑意,答得干脆。 了尘真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可问题是……这样真的值得吗? 玉罗香说道:“这四年里,我与玄明子也在修炼阴阳共生术。” 了尘真人微微一怔,玉罗香说道:“是道绝教我的。” 了尘真人嗤笑,道绝之用心,难测深浅,他这般热心此事,了尘真人总觉得太过蹊跷。 云凤回到宅中,看到两个孩子跪在堂屋里,绍雪拿着掸子坐在桌边,一脸怒气地盯着两个孩子。 云凤笑了一下,说道:“绍雪,跟我来,我有事与你商量。” 绍雪站起身,用掸子比划了两下,斥道:“不许动,跪到掌灯,敢乱跑,看我不打你们!” “是,二姨娘。”两个孩子无动于衷地答应。 两人出了村,走到密林之中,云凤停住脚,转回身说道:“绍雪,你不要去了。” 绍雪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愕然道:“我不去,单凭你和相公,哪里能撑得住?” 云凰现身出来说道:“还有我呀。” 绍雪执拗地摇头,说道:“姐姐,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大姐毕竟没有肉身,少了一层防护。” 云凰说道:“你怎么不明白,两个孩子还这么小,万一有事,他们怎么办啊?” 绍雪说道:“当初就不该生!” “浑话!”云凤斥道:“来人世走一遭,岂能连半点骨血都不留下?” 绍雪嗤道:“什么骨血,分明是累赘。” 转而又问道:“这就要去了吗?” 云凤摇头,答道:“玉罗香来了,说是再等一年,这一年,让大姐排演阵法吧。” 绍雪恼道:“你这哪是与我商量,分明就是定好了知会我一声儿。”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就算是吧。” 绍雪嚷道:“不行!咱们三人尚且没有必胜的把握,换成大姐,三才阳绝的威力势必减弱,我不答应!” 云凤嚷道:“轮不到你说答不答应,我说了算!” 云凰叹气道:“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有事儿就吵,你们俩就不能好好儿说话吗?” 绍雪说道:“去问相公,相公要是也让大姐替我,那我就留下。” 云凤说道:“问就问,走!” 回到家里,两个孩子没了影儿,云凤挑帘进了里屋,看到季山泉坐在床上闭目静修,便问道:“相公,孩子们呢?” 季山泉答道:“跟应灵和榴榴出去玩儿了。” 云凤嚷道:“你是死人啊!罚他们跪你不知道啊?” 季山泉睁开眼睛,看着她问道:“我姐来了吧?” 云凤咬了下嘴唇,点了点头。 季山泉又问道:“你还想去吗?” 云凤咬了咬牙,答道:“去。就算不念前世之事,姐姐毕竟救了我的命,若不是姐姐,我早就被聆心的元神吞噬了。” 第458章 托孤 季山泉点了点头,再次闭上眼睛,说道:“既然无可避免,你也不必再瞻前顾后,云凰的法力无论怎么说都比不上绍雪,多一成胜算便少一分危险,你不要自作主张,免得弄巧成拙。” 云凤愕然眨了眨眼睛,这四年的时间里,季山泉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功,整天跟个坐佛似的,孩子的事儿从来不管,没想到竟然对她的心思洞若观火。 绍雪说道:“姐姐,听到了吧?相公让你不要弄巧成拙。” 云凤扭脸瞪她,斥道:“还不去把那两个小混蛋抓回来?” 季山泉说道:“跪也跪了,骂也骂了,不就是揪了一根胡须嘛,又不是长不出来了,你有空儿多练功,孩子交给怜玉带,多一分功力便多一分把握,这几年我说了你多少回,你怎么就是想不明白?” 云凤恨恼地抬手指着季山泉,刚要说话,季山泉又说道:“都出去,不要吵我,有话等我行完功再说。” 绍雪挽住云凤的臂弯,将她扯到了堂屋里,小声儿说道:“相公说得对,咱们是应该多练功。” 云凤在她脸上拧了一把,小声儿骂道:“马屁精!” 云燕一步迈进来,说道:“二姐,绍雪姐,玄玉子师兄功成回山,师父让你们去大殿相见。” 云凤和绍雪对视一眼,知道有玄玉子这个人,但两人从没见过,绍雪还记得初到飞云观时,师父让玄玉子把房间让给她,但当时心绪烦乱,也没有谢人家,后来再想起这事儿时,玄玉子已经入世修炼去了。 算一算,这也十多年了! 云燕挑开门帘往里看了一眼,小声儿说道:“姐夫如此勤勉呀。” 云凤嗤道:“他孵蛋呢,咱们走。” 云燕眯眼一笑,跟着云凤和绍雪离开。 走不多远,季山泉从后面赶来,云凤白了他一眼,问道:“你不是要行功吗?” 季山泉答道:“岳父来了。” 云凤愕然道:“我爹来干么?你怎么知道?你练出神识了?” 绍雪也瞪大了眼睛,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答道:“刚出神识。” 绍雪惊喜道:“恭喜相公!” 云凤也嫣然而笑,云燕伸手道:“恭喜姐夫,给红包儿。” 季山泉失笑道:“又不是娶亲生孩子,给什么红包儿,再说,我现在身上哪还有钱啊?” 云燕嘟了下嘴,拉着云凤说道:“二姐,接咱爹去。” 季山泉说道:“不是黑门主,是拓跋大将军。” “我爹呀?”绍雪一脸茫然的说道:“他来干什么。” 四人等在观门口儿,不大会儿工夫,看到拓跋宁丛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带着两名亲随和十名挑夫走来。 绍雪瞬间变了脸,难道又是送孩子来修炼的?迎上去怒道:“你又要怎样?” 拓跋宁丛平静地说道:“绍雪,这是你弟弟拓跋珏。” 绍雪眉心紧蹙,拓跋宁丛将拓跋珏的脸拨着朝向绍雪,说道:“珏儿,这是你亲姐姐绍雪。” 拓跋珏忽闪了两下大眼睛,突然哭道:“我要娘……” 拓跋绍雪眼圈儿发红,恼道:“你害了我还不够!” 拓跋宁丛看着她,反问道:“雪儿,爹真的害了你吗?你修成法身,嫁了如意郎君,远离尘世喧嚣,在这世外仙境,过着如此安闲的日子。” 绍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季山泉走到近前,拱手躬身招呼道:“岳父大人。” 拓跋宁丛说道:“贤婿,这是珏儿。珏儿,这是你姐夫,季山泉。” 拓跋珏搂着拓跋宁丛的脖子哇哇哭。 拓跋宁丛叹了口气,拍着拓跋珏的后背说道:“珏儿乖,咱们不是说好,不哭不闹吗?” 绍雪怒道:“你带他来想干什么!” “绍雪。”云凤走上前来,向拓跋宁丛福身道:“拓跋叔叔。” 拓跋宁丛点头应道:“好。” 云凤直起身问道:“拓跋叔叔又要向大隋宣战吗?” 绍雪一惊,愕然看着云凤。 拓跋宁丛失笑道:“侄女还是如此明鉴如镜。” 云凤说道:“何苦呢?” 拓跋宁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答道:“侄女应该明白,身居高位者,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云凤幽幽一叹,点了点头,伸出双手唤道:“珏儿,姐姐抱你好不好?” 拓跋珏扭过脸看着云凤,半晌才向着云凤张开了手臂。 云凤将他抱过来,一手托着他,一手掏出手帕给他擦脸上的泪,哄道:“别哭了,外面风大,会把脸弄伤的。” 拓跋珏扁着嘴点头,搂住了云凤的脖子。 季山泉说道:“岳父请。” “好。”拓跋宁丛答应一声,向观门走去。 云燕抢先一步到了大殿,说道:“师父,拓跋大将军来了。” 了尘真人点头道:“我知道,玄玉子回房去了,待会儿你带他们去跟玄玉子见个面。” “是。”云燕答应,又说道:“师父,拓跋大将军带来一个两三岁的男孩儿,叫拓跋珏。” 了尘真人微一皱眉,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了。” 不多时,拓跋宁丛进来,向了尘真人抱拳躬身道:“见过真人。” 了尘真人笑着应道:“拓跋大将军不必拘礼,快请坐吧。” 拓跋宁丛走到左首边坐下,云凤跟过去,将拓跋珏送还到拓跋宁丛怀里,转脸对了尘真人说道:“师父,我们去见玄玉子师兄。” 了尘真人点头道:“去吧,你们都去。” 绍雪走上两步,说道:“师父……” “绍雪。”季山泉打断她,待她转回身来,说道:“先去见玄玉子。” 绍雪咬了咬牙,回头瞪了拓跋宁丛一眼,向大殿外走去。 四人离开,拓跋宁丛将拓跋珏放在地上,弯着腰拉着他走到了尘真人正对面,先按着拓跋珏跪下,然后自己也跟着跪下。 了尘真人皱眉道:“拓跋大将军,你何苦如此啊?降而复叛,于你党项一族有何好处?除了狼烟千里,积骨如山之外,你能得到什么?” 拓跋宁丛垂目答道:“尊严。身为党项首领的尊严……身为党项勇士的尊严。” 第458章 托孤 季山泉点了点头,再次闭上眼睛,说道:“既然无可避免,你也不必再瞻前顾后,云凰的法力无论怎么说都比不上绍雪,多一成胜算便少一分危险,你不要自作主张,免得弄巧成拙。” 云凤愕然眨了眨眼睛,这四年的时间里,季山泉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功,整天跟个坐佛似的,孩子的事儿从来不管,没想到竟然对她的心思洞若观火。 绍雪说道:“姐姐,听到了吧?相公让你不要弄巧成拙。” 云凤扭脸瞪她,斥道:“还不去把那两个小混蛋抓回来?” 季山泉说道:“跪也跪了,骂也骂了,不就是揪了一根胡须嘛,又不是长不出来了,你有空儿多练功,孩子交给怜玉带,多一分功力便多一分把握,这几年我说了你多少回,你怎么就是想不明白?” 云凤恨恼地抬手指着季山泉,刚要说话,季山泉又说道:“都出去,不要吵我,有话等我行完功再说。” 绍雪挽住云凤的臂弯,将她扯到了堂屋里,小声儿说道:“相公说得对,咱们是应该多练功。” 云凤在她脸上拧了一把,小声儿骂道:“马屁精!” 云燕一步迈进来,说道:“二姐,绍雪姐,玄玉子师兄功成回山,师父让你们去大殿相见。” 云凤和绍雪对视一眼,知道有玄玉子这个人,但两人从没见过,绍雪还记得初到飞云观时,师父让玄玉子把房间让给她,但当时心绪烦乱,也没有谢人家,后来再想起这事儿时,玄玉子已经入世修炼去了。 算一算,这也十多年了! 云燕挑开门帘往里看了一眼,小声儿说道:“姐夫如此勤勉呀。” 云凤嗤道:“他孵蛋呢,咱们走。” 云燕眯眼一笑,跟着云凤和绍雪离开。 走不多远,季山泉从后面赶来,云凤白了他一眼,问道:“你不是要行功吗?” 季山泉答道:“岳父来了。” 云凤愕然道:“我爹来干么?你怎么知道?你练出神识了?” 绍雪也瞪大了眼睛,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答道:“刚出神识。” 绍雪惊喜道:“恭喜相公!” 云凤也嫣然而笑,云燕伸手道:“恭喜姐夫,给红包儿。” 季山泉失笑道:“又不是娶亲生孩子,给什么红包儿,再说,我现在身上哪还有钱啊?” 云燕嘟了下嘴,拉着云凤说道:“二姐,接咱爹去。” 季山泉说道:“不是黑门主,是拓跋大将军。” “我爹呀?”绍雪一脸茫然的说道:“他来干什么。” 四人等在观门口儿,不大会儿工夫,看到拓跋宁丛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带着两名亲随和十名挑夫走来。 绍雪瞬间变了脸,难道又是送孩子来修炼的?迎上去怒道:“你又要怎样?” 拓跋宁丛平静地说道:“绍雪,这是你弟弟拓跋珏。” 绍雪眉心紧蹙,拓跋宁丛将拓跋珏的脸拨着朝向绍雪,说道:“珏儿,这是你亲姐姐绍雪。” 拓跋珏忽闪了两下大眼睛,突然哭道:“我要娘……” 拓跋绍雪眼圈儿发红,恼道:“你害了我还不够!” 拓跋宁丛看着她,反问道:“雪儿,爹真的害了你吗?你修成法身,嫁了如意郎君,远离尘世喧嚣,在这世外仙境,过着如此安闲的日子。” 绍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季山泉走到近前,拱手躬身招呼道:“岳父大人。” 拓跋宁丛说道:“贤婿,这是珏儿。珏儿,这是你姐夫,季山泉。” 拓跋珏搂着拓跋宁丛的脖子哇哇哭。 拓跋宁丛叹了口气,拍着拓跋珏的后背说道:“珏儿乖,咱们不是说好,不哭不闹吗?” 绍雪怒道:“你带他来想干什么!” “绍雪。”云凤走上前来,向拓跋宁丛福身道:“拓跋叔叔。” 拓跋宁丛点头应道:“好。” 云凤直起身问道:“拓跋叔叔又要向大隋宣战吗?” 绍雪一惊,愕然看着云凤。 拓跋宁丛失笑道:“侄女还是如此明鉴如镜。” 云凤说道:“何苦呢?” 拓跋宁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答道:“侄女应该明白,身居高位者,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云凤幽幽一叹,点了点头,伸出双手唤道:“珏儿,姐姐抱你好不好?” 拓跋珏扭过脸看着云凤,半晌才向着云凤张开了手臂。 云凤将他抱过来,一手托着他,一手掏出手帕给他擦脸上的泪,哄道:“别哭了,外面风大,会把脸弄伤的。” 拓跋珏扁着嘴点头,搂住了云凤的脖子。 季山泉说道:“岳父请。” “好。”拓跋宁丛答应一声,向观门走去。 云燕抢先一步到了大殿,说道:“师父,拓跋大将军来了。” 了尘真人点头道:“我知道,玄玉子回房去了,待会儿你带他们去跟玄玉子见个面。” “是。”云燕答应,又说道:“师父,拓跋大将军带来一个两三岁的男孩儿,叫拓跋珏。” 了尘真人微一皱眉,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了。” 不多时,拓跋宁丛进来,向了尘真人抱拳躬身道:“见过真人。” 了尘真人笑着应道:“拓跋大将军不必拘礼,快请坐吧。” 拓跋宁丛走到左首边坐下,云凤跟过去,将拓跋珏送还到拓跋宁丛怀里,转脸对了尘真人说道:“师父,我们去见玄玉子师兄。” 了尘真人点头道:“去吧,你们都去。” 绍雪走上两步,说道:“师父……” “绍雪。”季山泉打断她,待她转回身来,说道:“先去见玄玉子。” 绍雪咬了咬牙,回头瞪了拓跋宁丛一眼,向大殿外走去。 四人离开,拓跋宁丛将拓跋珏放在地上,弯着腰拉着他走到了尘真人正对面,先按着拓跋珏跪下,然后自己也跟着跪下。 了尘真人皱眉道:“拓跋大将军,你何苦如此啊?降而复叛,于你党项一族有何好处?除了狼烟千里,积骨如山之外,你能得到什么?” 拓跋宁丛垂目答道:“尊严。身为党项首领的尊严……身为党项勇士的尊严。” 第459章 召见 了尘真人目光凌厉地看着拓跋宁丛,说道:“贫道是不会让绍雪她们助你的。” 拓跋宁丛淡然一笑,说道:“真人误会了,我只求真人垂怜,收珏儿为入室弟子,养育成人,为我拓跋氏留一支血脉,仅此而已。” 了尘真人心下一松,起身将拓跋宁丛扶起来,笑道:“这点儿小事,何须如此,贫道应下了。” 拓跋宁丛抱拳道:“多谢真人!” 季山泉等人来到玄玉子的房间外,季山泉唤道:“玄玉子。” 房门应声拉开,忘尘子先走了出来,玄玉子跟在后面,看着季山泉起手道:“季师兄,好久不见。” 云凤打量玄玉子,见他剑眉星目,净面如玉,脸颊清秀丰腴,鼻直口正,玉树临风,便问道:“玄玉子师兄尚未修成法身吗?” 玄玉子看向云凤,稍一打量,微笑着问道:“我是应该称呼你为二嫂,还是应该叫你云凤师妹?” “随你喜欢。”云凤一笑,又问道:“初次见面,你怎知我是云凤,而非绍雪?” 玄玉子答道:“是云燕告诉我的,说二嫂是主事的,那先问话的必然是二嫂了。” 玄玉子又向绍雪起手道:“绍雪师妹,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称呼了。” 绍雪起手还礼,应道:“玄玉子师兄。” 云凤说道:“好了,咱们也见了,以后日子长着呢,玄玉子,我们还有点儿事儿,让云燕陪你说话吧。” “二姐~”云燕嗔怪地瞪了云凤一眼,云凤也不理她,拉着绍雪向大殿返回。 季山泉对忘尘子说道:“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人都走了,玄玉子看着云燕问道:“你饿不饿,咱们去伙房找点儿东西吃?” 云燕低头一笑,点了点头。 站在大殿外的拐角处,云凤劝绍雪:“生为父女,纵有怨怼亦是有缘,如今你爹来观中找师父托孤,恐来日必有一场生死恶斗,听姐姐话,放下吧,此一别,未见还能有重会之日。” 绍雪愕然看着云凤,声音发颤地问道:“姐姐,我当如何劝他?” 云凤摇头,答道:“猎犬终须山中丧,将军难免阵前亡。驰骋沙场的热血,志在天下的豪情,不是你我能明白的。” “可是……”绍雪握着云凤的手,微微发抖。 云凤搂住她,抚了抚她的后背,说道:“进去吧,别想那么多,只当你爹是专程来看你的。” 玉罗香回到了玉罗山庄,独自坐在悟道楼上。虽然她与玄明子也能运使阴阳共生术,可她毕竟是妖,而且她的活了这么多年,心思深重,绝不可能像云凤和绍雪依赖季山泉那样,从心底深处依赖玄明子。 而玄明子因为背弃了师门,虽然很爱她,却不能像季山泉对云凤和绍雪那样,既爱恋又宠信。 她和玄明子之间,永远也达不到阴阳共生术所要求的心意相通,互为生发。更何况,季山泉他们是三才阳绝,而她和玄明子只是两个人。虽然在法力上要胜过季山泉三人,可还有一个七星大阵呢,凭他们两人,恐怕带不动七星拱月大阵。 既然建不成大阵,那不还得是以命换命,以死要拼吗? 值得吗?这样的话,玄明子问过,道绝真人问过,了尘真人也问过。如今,玉罗香在心里问自己:“值得吗?” 因为自己要报仇,就要拉上许许多多不相干的人,这样好吗?山泉已经不记得前世的事了,自然也就没有了那份执着的情感,如今他与云凤、云凰、绍雪,过着悠闲的日子,何苦再把他们拉进生死险局呢? 放下吗?放得下吗? 脚步声响,极为轻盈,玉罗香却心头一颤,目光阴冷地射向楼梯口儿。 一名粉裙女子走上楼来,高挽着发髻,一张妖艳的脸,光洁白净,殷红的唇边抿着一抹浅笑,双臂微提,合在胸腹之间,脚尖踢着落地的裙摆,步履促狭地走到案前站定,看着玉罗香说道:“尊主召你。” 这名女子是妲己的侍女,名叫称心,六尾魔狐。妲己四大侍女,怜心是玉罗香的生母,和聆心一起,在妲己被斩之时伏法。称心和惜心,还有八名低一等的侍女,在周兵攻陷朝歌时逃遁,后来又找回琼玉山,一直守护着妲己的元神。 自从上一次玉罗香的父亲发疯后,妲己就再也没有召见过狐族任何人,如今又来召见,玉罗香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 看着玉罗香冰冷的眼神,称心突然退了一步,惊道:“你已晋升七尾了?何时晋升的?” 玉罗香没有说话,站起来绕过条案向楼梯口走去,称心连忙让在了一边,微微蹙着眉头,怨恨地瞪着玉罗香,待玉罗香走下楼梯,才跟在后面。 出了悟道楼,往山庄后门走,玄明子迎了上来,扫了一眼称心,拦住玉罗香问道:“你去哪儿?” 玉罗香还没说话,称心先娇声娇气地说道:“这位小道长是谁呀?长得这般好,不知……” 玉罗香转身就扇了她一记耳光,打得称心踉跄了两步,捂着脸愕然瞪大了眼睛。 玄明子微一皱眉,这可不是个好预兆。 玉罗香转回身,低垂着眉眼答道:“尊主召我,我去天心洞。” 玄明子说道:“我陪你去。” 玉罗香突然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见尊主吗?滚开!” 而后猛然一搡玄明子,快步远去。 称心瞟了玄明子一眼,追着玉罗香走了。 玄明子心里咯噔一下,妲己此时要见玉罗香,肯定不会是好事儿!当下急匆匆向前门走去。 后门连接着一条蜿蜒的小路,纵深至山林深处,路不宽,却很平坦,两边的花草树木长得极为茂盛。 走在小路上,称心盯着玉罗香的背影,恨恨地说道:“你竟敢打我!” 玉罗香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说道:“打你又如何?当年是你亲手打死我爹的,我打你一巴掌是轻的。” 称心咬了咬牙,敢怒而不敢言,六尾以上,每一级的差别都极大,现在的玉罗香,再不是那个可以任她呼来喝去的小女孩儿了。 第460章 细作 小路的尽头,是一处宽逾百丈的平台,平台的外缘是断崖深谷,天心洞的入口,位于左手边的峭壁上。 走到洞口前,玉罗香躬身说道:“玉罗香晋见尊主。” 洞内响起一个娇媚的声音:“进来说话。” 玉罗香迟疑了一下,即便是父亲在世时,也不曾入内说过话。 称心说道:“庄主请。” 玉罗香斜了她一眼,迈步走进了洞口。 天心洞的洞口高一丈许,但洞内却高逾三丈,宽五丈有余,纵深十数丈。洞内耸立着小山一样的巨大石堆,不规则的摆列着,地面却很光滑,因为这些侍女要时常进出,所以当初父亲命人打磨过。 天心洞的深处,就地取材建造了一个长一丈,宽半丈,高三尺的石台,台上摆放着一只玲珑剔透的玉棺,棺内葬着妲己的原身,一只雪白的九尾狐。 玉棺盖子的正中雕刻了一座莲花盘,半人大的花瓣怒放着,妲己一手支着花芯圆台,侧坐在花芯上,美艳的面容褪掉了死灰的颜色,变得生动而妩媚,薄纱罩着曼妙的身体,裸露的手臂和双足,光泽如玉。 玉罗香走到十步之内,蹲跪下来,伏首说道:“玉罗香参见尊主。” 妲己妩媚一笑,看着她说道:“多亏了你找来的百婴血,我竟然能重现人形了。” 玉罗香应道:“恭喜尊主。” 妲己问道:“你弟弟呢?” 玉罗香答道:“百余年前离魂,现已转为人胎。” “哦?”妲己的声音里包裹着兴奋:“你确定是那个叫季山泉的小道士吗?” 玉罗香眉心微蹙,虽然她知道妲己的侍女一直在观察着山庄的动静,但竟然知道季山泉,这是玉罗香没有想到的。看来妲己的侍女不只是观察着山庄,还在查探着人世。 玉罗香应道:“是。” 妲己露出一抹妖媚的笑意,吩咐道:“称心,叫他来见我。” 玉罗香抢着说道:“尊主,他已经不记得前世,甚至不认我这个姐姐。” 称心瞄了妲己一眼,见妲己无动于衷,便躬身应道:“奴婢遵命。” 称心离开了,玉罗香抬起目光看向妲己,她要叫山泉来,无非是想要山泉的阳气,吸了山泉的阳气之后,可能就会要玉罗香的肉身! 玉罗香说道:“不知尊主召我有何吩咐。” 妲己微微一笑,说道:“昔年你父亲想要灭掉我的元神,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晋升七尾了,你想不想要灭掉我?” 玉罗香答道:“尊主说笑了,家父只是晋升之时入了魔,才会对尊主不敬。” “哦?”妲己倏然间到了玉罗香面前,俯下身,托起玉罗香的下颌,将她托起身,看着玉罗香的面容说道:“你幻化得可真美。” 玉罗香突然伸手抓向妲己小腹,可手却停在了妲己身前半分之处,而且全身僵直,动弹不得。 “哈哈哈哈……”妲己纵声大笑。 玉罗香平淡地说道:“肉身给你,放过我弟弟。” 笑声哑然而止,妲己收回手,背转了身,缓步走回玉棺边,坐回莲花台上,看着玉罗香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吗?” 玉罗香说道:“我没有任何盘算,你只要答应放过我弟弟,我就把肉身让给你。” 妲己淡淡一笑,说道:“我此时占了你的肉身,我就变成了七尾妖狐,绝不是你弟弟他们的对手,而我要是想强占你的肉身,就会消耗掉许多法力,恐怕也很难对付七星拱月大阵。” 玉罗香眼眸一滞。 “哈哈哈哈……”妲己笑得极为欢快,唤道:“绵玉,出来。” 绵玉应声从一座石锥后走了出来,蹲跪伏首:“尊主。” 妲己温柔地说道:“起来吧,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多谢尊主褒奖。”绵玉站了起来。 玉罗香愕然看着绵玉,这么多年,绵玉一直是她的心腹,万没有想到,绵玉竟然是妲己安插在身边的细作! “为什么!”玉罗香不甘心,怎么会是绵玉?换作是谁都可以,怎么能是绵玉? 绵玉低头不语,妲己微笑着说道:“你知道的她的生母,其实只是她的养母,她真正的生母是惜心。” 玉罗香转动眼珠,看向玉棺边站着的惜心。 惜心说道:“玉罗香,为了盯住你们父子三人,我将女儿送给低等的狐族去养,还不敢教她太多的法术。按辈分,绵玉与你是姐妹,可这么多年,绵玉甘心做你的侍女,你也不算吃亏。” 玉罗香淡然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是我驭下无能,以致侍女反叛。不过没关系,迟早你们也会被她吞噬的。” 妲已微笑着摇头,说道:“傻丫头,你被你爹骗了,你娘是心甘情愿助我恢复的,聆心也是。你让绵玉将聆心送来之后,聆玉听闻了你这么多年的打算,也是心甘情愿与我合为一体。” 玉罗香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妲己微笑着说道:“信与不信,没什么打紧,你主持玉罗山庄多年,不仅毫无建树,还与那些不入流的道门定下什么盟约,这庄主早该换换了。” 玉罗香垂下了眼帘,妲己吩咐道:“绵玉,去把玉罗香的相好儿,那个叫玄明子的小道士叫来。” “是。”绵玉答应一声,转身向外走。 玉罗香没有任何反应,妲己看着玉罗香,微笑着问道:“玉罗香,你不求我吗?” 玉罗香还是没有反应,此时此境,已经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了,任何一丝一毫软弱的表现,都会让妲己更加的欢愉。 对不起的人太多了,不差玄明子一个,若千百年后的来世,还能有缘再见,再还他这份情吧。 一会儿工夫,绵玉回来,蹲跪伏首道:“尊主,奴婢问了脂玉,玄明子已经离开山庄了,去向不明。” 妲己微一蹙眉,随即展颜微笑,说道:“走了也无妨,迟早是会回来的,只是可惜呀……玉罗香,你不能亲见我与你心爱之人**缠绵了。” 第461章 骑虎难下 称心与玄明子前后脚到了飞云观,看到玄明子,称心嫣然而笑,说道:“小道士,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玄明子问道:“你是何人?玉罗香呢?” 称心不答,目光转向季山泉,说道:“你就是公孙少卿的转世吧?” 季山泉答道:“是我,我姐呢?” 称心微微扬起下颌,傲然说道:“尊主召你。” 季山泉皱眉,玄明子偏头轻声说道:“就是妲己的元神。” 听他们的对话,再看称心的态度,云凤心知不好。尊主?光听这个称呼就没好事儿,这要是去了,一准儿回不来。 云凤说道:“回去告诉你的尊主,我相公如今是人胎灵种,不再是她的属下了。” 称心掩嘴一笑,媚态百生,看着季山泉说道:“可别说我没告诉你,玉罗香现下就在天心洞里。” 云凤斥道:“你此言何意?” 称心翘起嘴白了云凤一眼,一边转身一边说道:“你自己想啊。” 云观一咬牙,拔出胜邪剑,合身刺向称心背心。 “呀!”称心一闪身避过,刚要说话,身后破风声起,泰阿剑刺了过来。 绍雪才不管对方是谁,既然云凤动了手,她就补刀! 称心拔地而起,双臂一展,季山泉已然跃起高过她一头,一剑斜劈向她脖颈。 称心顺势翻身,落在地下,刚一抬头,一柄剑刺到了眼前,正是玄明子欺身而来。 玄明子见三人动手,知道再无善了的可能,反正七得拱月大阵已经练了四年,行不行就是它了! 称心急退,划起尘烟飞卷。 “布阵!”一名狐族美女高喊一声,四十九名狐族从四面八方涌来。 称心一惊,转身便跑,季山泉一剑挥出,喊道:“师兄让开!” 云凤与绍雪同时挥剑,三道剑气融合成一道细线,擦着玄明子的肩头射向称心。 玄明子只觉一股大力骤然袭来,立时被弹开一丈多远,摔在地上,肩头火辣辣的疼。 称心惊觉时已经被剑气击中了后心,只觉得气息一滞,随后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向前扑倒。 云凤倏然追上,一脚踏在称心背上。 “别杀我!”称心扭着脸看着云凤说道:“你要是杀了我,玉罗香也活不了!” 云凤冷笑一声,到了这步境地,玉罗香能不能活,只能看她自己的命数了。 云凤脚上用力,剑尖抵在称心颈边,问道:“妲己想怎样?” 称心瞪着云凤,不说话。 云凤手上稍一用力,剑尖刺破了脖颈,称心尖叫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个侍女!” “那你就没用了!”云凤一剑刺进称心的魂舍! 称心眼眸一滞,随即暗淡,片刻后化回了原身。 一名狐族美女喊道:“少奶奶,元神在胸口!” 云凤一怔,她不知道妖狐的元神不在魂舍,而是在胸腹之中。拔出剑来正要刺向胸口,称心的元神已经跳脱出来,流星般向正北飞去。 季山泉和绍雪一同挥剑,剑气却没能追上称心的元神。 云凤蹙紧了眉头,高声喊道:“应灵!榴榴!” 这边打架,应灵早就察觉到了,只是因为带着两个孩子,所以没敢过来,此时听到云凤叫,便招呼着榴榴跑了过来。 云凤对怜玉说道:“看好两个孩子。” 怜玉瞪大了眼睛,说道:“少奶奶……” 云凤斥道:“我两个孩子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怜玉连忙跪下,突然泣不成声。 两个孩子愣愣地看着云凤,虽然云凤经常发脾气,但今天的气势不对劲,两个孩子一同扑上来,一人一边扯住云凤,一连声地唤道:“娘……娘……娘……” 云凤蹲下身,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绍雪也走过来,蹲下身,将霖儿抱过来,紧紧地搂在怀里。 “少主!”脂玉拉着温玉到了近前,看了一眼,问道:“这是怎么了?” 季山泉问道:“你怎么来了?” 脂玉答道:“绵玉姐让奴婢带着小主来找玄明子道长,让奴婢告诉道长,千万不要回玉罗山庄,而且一定要保护好小主。还让奴婢告诉少主,再不动手,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玄明子问道:“绵玉呢?” 脂玉一愣,若有所思,温玉说道:“绵玉姐说完这些话,就朝山庄后门去了,可那边通向天心洞和断崖,不知道绵玉姐去干什么。” 玄明子猛然醒悟,妲己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了! 玄明子身形一晃,向北而去,季山泉倏然追上,将玄明子拦住,说道:“你不能去。” 玄明子抓着季山泉的肩头说道:“那只妖狐的元神跑了,等你们赶到就晚了!” “稍安勿躁。”道绝真人走了过来,掌心控着一团粉红的荧光。 称心怒斥道:“臭道士!你快放了我!” 道绝真人手掌一握,称心惨叫着化作了一缕轻烟。 道绝真人看着季山泉说道:“你太不小心了。” 季山泉起手躬身:“多谢真人。” 道绝真人说道:“过去说吧。” 三人回到村落,道绝真人说道:“妲己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了,你们已经骑虎难下,拼一把或许还有生路,否则……” 道绝真人没有说下去,云凤心里明白,不拼的话,或许他们夫妻三人没事,但这些狐族,恐怕都得丧命,而且,玉罗香肯定也活不了。 云凤将峰儿塞进怜玉怀中,转身对季山泉说道:“走吧。” 绍雪也将霖儿塞进怜玉怀中,转身对侍剑说道:“你留下,如果我们回不来,你帮着怜玉照看两个孩子。” 侍剑沉默着摇头,绍雪说道:“我们是布阵,你去了也没用。” 应灵说道:“没用也得去,你不要忘了,你是我们的主人。” 季山泉深深地看了两个孩子一眼,转身说道:“不能再耽搁了,走吧,去玉罗山庄。” 四十九名狐族美女化出原身,跟着季山泉三人向北跑去,玄明子刚要动步,怜玉抱着两个孩子拦住了他,说道:“道长,别添乱,你不行。” 玄明子一怔,峰儿和霖儿望着季山泉三人离去的背影,突然嚎啕大哭,疯了一样挣扎着喊道:“爹……娘……” 第462章 决战 天色向晚,天心洞内,玉罗香被妲己用镇妖索绑在石锥上。 虽然妲己比玉罗香多两尾,可也不能常久的单凭法力束缚玉罗香,更何况称心去了这么久也没有回来,恐怕是生出了变故。 玉罗香心里也生出了一丝期望,称心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是不是山泉他们觉察到事情不对,甚或是已经将称心杀掉了? 玉罗香看着妲己问道:“我早跟你说过,他根本不认我这个姐姐。” 妲己嫣然一笑,悠悠说道:“他既然不认你,为何又听你的话,排演七星拱月阵呢?都练了半年多了,难道是为了好玩儿吗?” 玉罗香闭上了眼睛,因为只有闭上眼睛,别人才看不到她的眼神变化。 妲己这话不对,怎么是半年多?分明已经练了四年了,绵玉知道的,绵玉为什么没跟妲己说实话? 妲己问道:“没话说了吗?” 玉罗香不理她,心思电转,绵玉没有说实话,那心里就不是向着妲己的。可绵玉也没跟她说什么,她还是着了妲己的道儿,那么绵玉也不是向着她的…… 不对,妲己要百婴血,这是一种怎样的修炼方法?为什么妲己的元神会变得像活人一样生动?难道是绵玉知道妲己要取她的肉身,但又不能直白的告诉她,所以才居中安排? 无论怎样,单是在这个排演的时间上说了谎,就足以证明绵玉不是心向妲己的。 妲己下了莲花台,走到玉罗香面前,伸手托起玉罗香的下颌,问道:“你在想什么?” 玉罗香睁开眼睛,冰冷地答道:“我在想,我弟弟已经有所察觉了,他会带人来灭掉你。” 妲己嗤笑了一声,收回手,不屑地说道:“就凭他和那个黑云凤?什么阴阳共生术,无非就是当年的乾坤剑法罢了,就凭他们两个的年纪,你真以为只用半年的时间,就能灭掉我?” 玉罗香看着她不说话。 妲己妩媚一笑,又说道:“恐怕他们连你都打不过吧?” 玉罗香再次闭上了眼睛,听了这番话,玉罗香可以确定,绵玉是不得已才将这件事告诉妲己的。想必是因为妲己想要取代她这个庄主,而绵玉又不能告诉她,所以只能这样。 外面传来季山泉的声音:“妲己,放我姐姐出来!” 玉罗香睁开眼睛,看着妲己微笑着说道:“我弟弟来了。” 妲己走上半步,脸对着脸,娇媚地说道:“等着,我把你弟弟的尸首带来给你。” 妲己向洞外飘身而去,八名侍女跟在后面,惜心看了玉罗香一眼,对绵玉说道:“你留下,看着她。” 绵玉说道:“娘,万一她挣脱镇妖索怎么办?” 惜心望了一眼远去的妲己,走到玉罗香身边,附耳轻声道:“我是尊主的侍女,但我女儿不是,你明白吗?” 玉罗香愕然看着她,惜心既然心里明白,却没有将事情揭穿,是单纯的舐犊情深,还是夹杂着别的什么缘由,不得而知。 惜心向外走去,绵玉赶上两步,唤道:“娘!” 惜心脚步一顿,低声说道:“我是尊主的侍女,不论善恶,必当生死相随。” “娘……”绵玉跪下,眼泪无声的滑落。 惜心没有回头,低声说道:“你没有错,爱一个人没有错,效忠本主更没有错,一切都是娘的错,娘不该让你为难。” 绵玉无声流泪,伏地叩头,惜心向洞外走去。 看到妲己的时候,季山泉三人震惊了,这是一头两人多高的妖狐,九条粗壮的长尾,像孔雀开屏一样,均匀的竖在身后。一双暗红的眼睛铜铃般大小,周身溢着浓重的妖气,单一个爪子就有季山泉脑袋那么大! 妲己一上来就以本像示人,无非是要震慑敌胆,可看到季山泉身边站着两个女人时,妲己怔住,怎么是三个人? 道家所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者为独,独者无依。二者为抱,阴阳互生。三者为衍,变化多端! 若能三人同时运使乾坤剑法,再加上七星拱月阵,其威力足以对阵大罗金仙! 绵玉诈我! 这是妲己最先想到的一件事。 “苏姐姐,好久不见。”紫寒从阵后涌来,将阵中每一个人都包裹住,最后抱住季山泉,在季山泉的脸侧,化出一张人脸。 “紫寒?”妲己倒吸一口冷气。 当年鹿台始成,第一个请的就是上古水灵紫寒,犹忆把盏谈笑,懒倚牙床,恍如昨日。 “嗷……”妲己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口黑气,骤然卷向季山泉。 季山泉三人同时挥剑,轰然一声雷鸣相仿,剑气喷发,击散黑气,冲向妲己头颅。 妲己‘噗’的消散,剑气击在洞口上,碎石纷飞。 “天权!”云凤高喊。 可是,云凤的眼睛虽然能跟上妲己的速度,但天权星位上站着狐族却反应不过来。妲己双爪拍落,一片惨叫声中,天权星位上的七名狐族,五人立死,两人重伤! 妲己的九名侍女同时向三人冲来,惜心在正中,左右各四人,八名侍女掌肩相抵,将法力全都输送给惜心,惜心一掌向季山泉拍去。 “呼!”掌风呼啸,三人只能同时挥剑。 “啊……”以三人为中心,前后都是惨叫声。 三人的剑气,将惜心在内的九名侍女击飞出去,八名低一等的侍女立时断气,惜心口喷鲜血,奄奄一息。 但正因为九名侍女拖住了三人,妲己又将天玑星位上的七名狐族打死,紫寒虽然有心救护,但毕竟要先保着季山泉三人,方才九名侍女的合力一击,实在是不可小觑! 七星阵去其二,妲己的侍女也被除掉,紫寒调动余下的三十五名狐族,布成五行阵。 这四年的排演之中,道绝真人一直在给紫寒单独讲解阵法变化。道绝真人曾说过,妲己既然是九尾妖狐,就绝不会蠢到跟七星拱月阵硬碰硬。那么,最先遭殃的一定是天权星位,因为天权是整个七星阵的枢纽,打掉天权,也就断了七星阵的连接。 第463章 结局 所以,在布阵之时,道绝真人有意将十四名法力最高的狐族,分别布在了天枢和摇光星位,而将法力最弱的七名狐族布在了天权星位。 至于剩下的四个星位,道绝真人不敢确定,因为妲己打掉天权后,会再向哪个星位出手,这是猜不来的。所以也只能平均排布。 因为考虑到妲己还有侍女,所以道绝真人在七星阵之后,又安排了五行阵,四象阵,甚至于三才阵和小七星阵。 所以,只要保住季山泉三人,就能一直打下去,越往后打,阵型越紧密,虽然整体上的阵力会有所减弱,但妲己的法力也会随着打斗而相应的减弱。 道绝真人只将这些阵型变化教给了紫寒一个人,因为这些狐族虽然不怕死,可谁也不想死。 看到阵成五行,云凤突然明白了道绝真人的意图。 当初云凤问过道绝真人,天权是阵中枢纽,为何要将法力最弱的七人布在天权? 还记得道绝真人回答说:“紫寒才是枢纽,天权受其他星位保护,还有你们三人挡在前面,所以要把最弱的人放在这里。” “王八蛋!”云凤咒骂,此时才想明白,天权星位就是留给妲己打的,所以要牺牲,就先牺牲法力最弱的。 绍雪没什么反应,只是以为云凤在骂妲己,而季山泉却是心中一动。 五行阵开始旋转,季山泉轻声问道:“你早知道?” 紫寒答道:“除魔卫道,无谓生死。” 到了此时,绍雪才明白,原来天权星位是用来牺牲的。 三人挥舞宝剑,无数剑气飞射妲己。 巨大的本像本身就消耗法力,现下五行阵旋转不定,阵中三人的剑气又是越过狐族射向她的上半身,所以妲己倏然化回人形,逆着五行阵旋转的方向急奔成幻影。 “啊……啊……”惨叫声接连响起,数名狐族被妲己打死打伤。 云凤说道:“这样不行,咱们得截住她!” “这样行。”紫寒紧紧地包裹着云凤,不让她挣脱。 云凤陡然明白,这些狐族,都是用来消耗妲己法力的! 狐族手中的剑,基本不能对妲己造成有效的伤害,而妲己每一次出手,必定能打死或打伤一名狐族。 绍雪咬着牙从旋转的缝隙中向妲己挥出剑气,却一次也没有打中,紫寒说道:“绍雪,停手。” 绍雪嚷道:“就这样看着狐族死吗?” “是。”紫寒冰冷地答道:“你不保留法力,她们就白死了。” 绍雪一愣,停住了手,季山泉说道:“已经这样儿了,有进无退。” 狐族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五行阵变成四象阵,四象阵转为三才阵。 “动手!”季山泉大喝一声,身形一晃便追到了妲己身后。 云凤和绍雪随后赶来,三柄剑围住妲己,上下翻飞。 布阵的狐族只剩下十五人,紫寒将她们远远地甩开,什么三才阵,什么小七星阵,紫寒不想再用狐族去拼了,相信季山泉三人也早就怒不可遏了。已经将妲己的法力消耗到这般地步,如果他们四人还是不能灭掉妲己,那就是天意了。 紫寒说道:“围住!” 三人分站三方,紫寒紧紧地包裹着三人,既为铠甲,亦为传导,同时生出一个水做的圆盖,将妲己在内和三人一同罩在里面。 诚所谓,破釜沉舟! 被甩飞的狐族再度冲上来时,已经被隔离在水球之外了,而且厚重的水帘阻挡了视线,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应灵坐在侍剑的肩头,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主人死了,咱们怎么办?” 侍剑看着水球,面无表情地答道:“我带着泰阿剑回太湖,你去找主人的转世。” 应灵又问道:“要是主人灰飞烟灭了呢?” 侍剑扭脸看了它一眼,又转回头看着水球,冷淡地说道:“你嘴这么臭,怎么活到现在的?” 玉罗香和绵玉从洞里走了出来,看到惜心昏死在地上,绵玉连忙冲上去将惜心抱住,急唤道:“娘!娘你醒醒啊!” 玉罗香连忙走到绵玉身边蹲下,伸手探了探,说道:“元神没事,但……肉身治不好了。” “贱婢!”八名侍女的元神显形,对着绵玉怒斥道:“你竟然背叛尊主,害死你亲娘!” 十五名剩下的狐族,提着剑向八名侍女的元神冲来,妲己杀死了那么多姐妹,要给她们报仇! 八名侍女慌着退出了崖边,悬在空中怒视着绵玉。 “轰!”一声巨响,水球炸开,五人向四个方向飞出。 妲己撞在山壁上,摔落到地下,变得虚淡。云凤摔落在小路旁边,喷出一口血。紫寒抱着季山泉摔向了山壁对面的大树,紫寒替季山泉抵消了冲击,哗的一下散掉。绍雪摔在洞口附近,一块石头磕中了后脑,当场晕了过去。 玉罗香连忙将绍雪翻过身,让她侧躺着,然后一手掐开她的嘴,一手抵在她后心,将堵在喉咙里的血逼了出来。 紫寒重聚成形,虚弱地说道:“相公……快去灭了妲己。” 季山泉踉跄着向妲己走去,玉罗香去抢先一步到了妲己身边,八名侍女的元神惊叫着冲向玉罗香,但被十五名狐族截住,一通砍杀! 妲己看着玉罗香,勉强笑了一下,虚弱地说道:“你终于可以报仇了。” 玉罗香眼中露出凶光,抬起手正要击落,突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斜着罩住了妲己。 金光不见尽头,却有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孽畜,还不归来。” “师尊!”妲己眼中亮起光华,撑着起身跪倒,向着天空叩拜。 季山泉强撑着走到近前,举剑刺向妲己。 “相公!”紫寒惊呼声中,季山泉被震得倒飞回来,摔在了地上。 天空中那个声音说道:“你既已不是狐族,前情旧事也无须记在心里。” 顿了一下,又说道:“狐族本不该驻留人世,玉罗香,带着你的族人,归隐山林去吧,以期来日位列仙班。” 玉罗香长叹一声,向着金光的尽头跪倒,叩头道:“弟子谨遵法旨。” 妲己的元神被金光包裹着,缓缓向天边飘去。 第464章 后记 与妲己元神一战,季山泉三人都伤得不轻,季山泉调养了两年,又静修三年,才完全复原,而云凤和绍雪两人,光是调养就用了五年时间。 借着三人受伤的事,黑门主找了奇巧门的门主,老哥们儿陆晨,依照飞云观左近的地势,设计了一处大宅院,然后斥重金请巫族人修建。 之所以不用奇巧门的人,一来是飞云观之所在不宜为外人得知,二来毕竟陆晨的儿子陆天赐,对云燕还贼心不死。 陆晨隐约也知道一些情由,只是仅此一子,舐犊情深,所幸黑门主不提,陆晨也便装糊涂。 修建宅院之时,陆晨见到了玄玉子,云燕羞答答地向他介绍:“爹,这是我师兄玄玉子。” 玄玉子甚是灵透,当即一躬到地:“玄玉子拜见世伯。” 一声‘世伯’,其意不言而喻。 陆晨欣然点头道:“好,燕儿有你照看,我与炎龙兄就都放心了。” 时光荏苒,转瞬十载。 此时飞云观已是云凤主事,自打黑府搬到了飞云观旁边儿,了尘真人就几乎长到了黑府里,天天跟黑门主聊天儿下棋,吃香喝辣,还教黑门主一家养生,只晚上回飞云观静修,有时候吃撑了懒得动,也就不回观里了。 应灵与榴榴也跟着了尘真人去黑府混吃混喝,十年的时间,两个小东西胖了一圈儿不止。 这十年之中,发生了几件大事。 头一件事,党项起兵叛乱,最终不敌大隋,复又归降。拓跋宁丛于归降后的第二年来到了飞云观,看望绍雪和拓跋珏。此次拓跋宁丛与了尘真人闭门聊了大半天,之后便离开,再没有来过。 二一件事,昆仑山天道观发下敕书,将飞星子逐出师门,缘由是尘缘不断,欺师劣行。 不过这件事,道绝真人却另有一说。因为排演七星拱月大阵,道绝真人一直在飞云观客居,时间久了,不但前嫌尽释,还与了尘真人称兄道弟,常来常往。 道绝真人说:“什么尘缘不断,欺师劣行。无非是因为亭儿修不成法身,极阳老头儿是担心将来飞星子为了给亭儿驻颜延寿,从而施用邪术,所以才提前把飞星子逐出了师门。” 云凤问:“他们成亲了?” 道绝真人点头道:“是啊,不比你们过得差,人家可是真真正正地双宿双栖。” 云凤瞪着他斥道:“我们家人多!谁招我们家就打谁!” 道绝真人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说道:“行了,你也甭自己找辙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亭儿到现在还恨着你呢。” 云凤不解道:“恨我干么?又不是我杀了他爹,更不是我让他爹来伏击我们的。” 道绝真人答道:“亭儿恨你容得下绍雪,容得下紫寒,还弄个张丽华在身边待着。” 云凤嗤笑一声,说道:“那没办法,绍雪和紫寒情愿为我相公舍命,甘心听我驱使,而张丽华是我的智囊。” 道绝真人一笑,说道:“凤儿,我这次来是有事求你。” 云凤笑,说道:“你老人家有事求我?这倒是稀罕了。” 道绝真人正色道:“我此来,是向你求半盏至阴之血。” 云凤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道:“干什么用啊?” 道绝真人笑着摇了摇头,答道:“炼制驻颜丹。” 云凤嗤笑道:“一边儿恨着我,一边儿又想用我的血驻颜?想要也成,让她来当面给我磕头陪罪,再叫上三声姑奶奶,我就给她。” 道绝真人站了起来,整衣冠,向着云凤跪下。 云凤大惊,连忙拉他:“真人,你老这是折我的寿呐!” 道绝真人不动,云凤也只能跪下,说道:“你老别这样儿行吗?咱起来好好儿说话成不成?” 道绝真人说道:“姑奶奶,此事皆为我而起,若非因我一己私念,亭儿也断不会犯下屠城重罪!我视亭儿如己出,她如今能与飞星子琴瑟和鸣,其父在天之灵可慰矣,求姑奶奶垂怜。” 云凤急道:“真人,凭我这法力,实在是拉不动你,你快起来,我答应你就是了。” “多谢姑奶奶。”道绝真人站了起来。 云凤跟着起身,哭笑不得,道绝真人从跪下到站起身,正好儿叫了‘三声姑奶奶’。 三一件事,袁天纲来到了飞云观,告诉云凤,晋王弑父夺位,登基后性情大变,荒淫暴虐,驭劳使役,天下苦寒。 此正应了当年张丽华提醒云凤的话,所幸早早抽身离朝,否则到了今时今日,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云凤问道:“国师,你怎不劝谏?” 袁天纲微笑着答道:“因为我已经‘死’了。” 云凤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你老打算‘死’在我观里多久?” “呵呵……”袁天纲笑道:“你这丫头,还是一点就透。我打算‘死’到盛世之初再回去。” 云凤眯眼一笑,说道:“那你老可不能白在我观中挂单。” 袁天纲笑道:“你又打什么主意,直言道来。” 云凤吩咐道:“慧灵子,去把绍雪和珏儿叫来。” “是,掌门师叔。”慧灵子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不多时,绍雪带着拓跋珏进来,看到袁天纲,绍雪微笑着起手道:“国师,好久不见。” 袁天纲起身还礼道:“道友安好。” 绍雪对拓跋珏说道:“珏儿,见过袁道长。” 拓跋珏已经长到快与绍雪一般高了,眉清目秀,身形修长,向袁天纲抱拳躬身道:“晚辈拓跋珏,拜见袁道长。” “好。”袁天纲微笑点头。 拓跋珏又向云凤行礼道:“嫂娘。” 各人落座,云凤说道:“国师,我这弟弟没有道缘,自然也修不成法身,来日必要重回世间,娶妻生子,还望国师多多照应。” 袁天纲微笑道:“身出名门,本不须我照应,凤儿的意思,是不想与党项拉扯吗?” 云凤点头道:“国师既说‘天下苦寒’,又说‘盛世之初’,那自然是要改朝换代,前朝之臣,总是不祥,我想让珏儿给国师做个记名弟子,来日也好跟随国师谋个富贵。” 袁天纲呵呵一笑,说道:“好,我答应你就是,否则,只怕你要赶我出门儿了。” 众人皆笑。 (全书完)【更多精彩好书尽在八零电子书 http://www.txt80.com】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