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长老逼我当天师》 【01】(无事我不学,有事祖师爷...) 《长老逼我当天师》 文:春刀寒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转载 【01】 早晨八点,云昌市人民医院大门前的马路被来往车辆堵得水泄不通。 保安扯着嗓子疏导交通,一辆老旧的白色桑塔纳挤挤满满地停在了医院门口。白仙仙解开安全带,车一停稳就跳了下去。 一边关车门一边说:“爸我先进去啦,你开车慢点,早高峰堵,别追尾了。” 驾驶位坐着一个穿蓝色大褂的道士,稀疏的头发在头顶挽了个道髻,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老花镜,手把刻印八卦图案的方向盘,现代科技和道门元素相结合,乍一看简直像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 白仙仙拎着包没跑两步又被他叫住。 “仙仙,回来回来,还有个东西没给你!” 白仙仙回过头,只见她爹从车载箱里摸出了一只皮卡丘玩偶挂饰,探着身子从车窗递出来:“这个挂你包上,随身带别掉了啊。” 白仙仙眼睛一亮:“你还给我准备入职礼物了?” 然后就看见她爹啵的一声把皮卡丘的脑袋给拔了下来,里头装着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符。 白向往给她看看,又把脑袋安上:“医院阴气重,这是我前几天托住持给你画的辟邪符,在三清像前开过光的。” 白仙仙:“…………” 白向往见她无语,担心她不要,又使劲往外递:“装这里面没人知道,我也不来医院找你,拿着啊!” 耽搁时间太久,旁边保安走过来催促:“开走了开走了,这儿不能停。” 白仙仙伸手接过,白向往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回去,开走前又叮嘱一句:“要随身带哈!” 白仙仙挥挥手:“知道啦,快走吧你。” 夏日的晨光分外灿烂。 桑塔纳汇入车流,白仙仙低头把皮卡丘挂在包包上,又抬头看了看在阳光下熠熠生光的“市人民医院”几个大字,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 从今天开始,她就正式步入社会,从一名青涩的大学生成为社会人儿了! 在现如今大学生遍地、求职困难的时代,刚一毕业就能入职市医院,对于她这种普通本科的应届生来说已经十分难得了。 虽然只是修救护车,但!工程师不分高低贵贱!反正都是机械,修车和修宇宙飞船的区别也不是很大……吧? 白仙仙给前几天加上的医院人事科的科长大叔发了条消息过去,雄心壮志地走进了医院。 据说白家大长老曾经救过这位科长大叔的命,这次能顺顺当当入职,也是科长大叔的感恩回报之举。 白仙仙很快收到回复,按照科长发来的地址找了过去。 清晨的医院已经人满为患了,这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会比医院见证更多的生老病死苦乐酸甜。 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办公室的门虚掩,白仙仙瞄了两眼,听到里头有个浑厚的中年男声正在骂人,有点不敢敲门,扒着墙边等里头挂电话。 正等着,门一下拉开了,满脸怒气的中年男人走出来,看见她愣了一愣,在白仙仙紧张的神情中转怒为喜,眼神发亮问:“你就是白老先生的孙女?” 白仙仙赶紧回答:“于叔叔好,我就是白仙仙。” 于安定热情地握住她的手:“你好你好你好!欢迎你来我们医院入职,来来来进来。” 办公室空调十足,于安定已经备好了雇佣合同,不仅亲自给她倒水,还亲自给她办入职手续。 白仙仙被他的热情搞得有点受宠若惊。 看合同的时候,于安定就坐在对面一脸殷切地看着她,白仙仙总有种科长大叔很尊敬自己的错觉。 合同是标准的劳动合同模板,没什么问题,只是职位的地方写的是“后勤”,见白仙仙多看了几眼,于安定开口解释:“要给你上五险一金嘛,还是得有个正式职位,就归到后勤里了。” 白仙仙觉得这话怪怪的,但又觉得修救护车好像的确是后勤,没毛病。 于是落笔签字,正式入职。 于安定高兴极了,激动地搓搓手:“有你在医院我以后就安心了!” 白仙仙心想,市医院的救护车坏得很勤吗? 于安定收好合同,又热切道:“仙仙,我先带你去把资料入库,再带你去工作的地方看看。” 白仙仙乖巧点头,跟着于安定走出去,听他边走边道:“你工作性质特殊,不用坐班打卡,我也就没给你准备专门的办公室,不过员工宿舍离医院很近,你如果没什么别的业务呢,多在医院呆呆更好。” 于安定转头看了她一眼,还是那句话:“有你在我安心!” 白仙仙有点懵。 大长老的面子这么大的吗?我居然不用坐班?听科长这话,还可以搞副业? 于安定又转头问:“白老先生高龄九十了吧?身子骨还硬朗吗?前几天给我打电话,声音听着中气十足呢!” 白仙仙作乖巧状:“挺好的,谢谢于叔叔挂念。” 于安定朝她竖了下大拇指:“说他是位老神仙也不为过了。”他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你们白家,是有真本事的!” 那说到这个话题,白仙仙就不敢接茬了。 毕竟家族的真本事,她一分一毫都没学到。 等电梯的时候,于安定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笑吟吟的脸色顿时又黑下来,朝白仙仙打了个手势,走到一边去接电话了。 白仙仙站在电梯门口拿出手机刷了刷微信。 班级群消息已经999+,今天人才市场搞大型招聘会,班里不少同学都去了。她往前翻了翻,居然在聊天记录里看到自己的名字。 ——杜英姿:这天儿太热了,我妆都花了,烦死 ——萝卜:你是去应聘又不是选美 ——杜英姿:颜值也是优势之一好吗?我周围全是985/211的,我拿什么跟人家争呀。我又不像班里某些人,一毕业就进市医院了 ——秦霜:谁?我们这专业还能进医院的?干啥?修救护车吗? ——杜英姿:你家刚通网? ——谢意:颜值能成为你的优势,背景也可以成为仙仙的优势,没必要在这酸吧? ——杜英姿:搞笑。我需要酸一个神棍? ——谢意:你说话放尊重点。 ——杜英姿:啧。听说你又被公司拒啦?不然让白仙仙送你一张顺利找到工作的符吧?不过有这种符吗哈哈哈哈哈哈 ——谢意:管好你自己就行,酸鸡 ——萝卜:私事私聊,班级群不准撕逼 ………… 白仙仙退出去给谢意发消息:你别理杜英姿 谢意是她大学室友,上下铺,很快回复:杜酸鸡,酸死她了。懒得理她,你入职办完了吗?工作环境怎么样?同事好相处吗? 白仙仙正低着头打字回复,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了。 长方形的电梯里,穿蓝色连装工作服的男人推着一架病床,戴着口罩低着头,碎发扫在眉前看不清眼,映着电梯间冷冰冰的白炽光,满身阴森寒气。 病床上躺着一个人,白布盖住头脚。 白仙仙只一眼,浑身汗毛都倒立了。 不等男人开口,一蹦三丈远躲到了旁边。 男人一言不发地推着尸体从电梯里走出来,连体的蓝色工装显得整个人高高瘦瘦的,推动病床却似乎毫不费力气,仍是低头的姿势,推着车朝前走去。 白仙仙藏在拐角处不敢往前看,双手合一念了两声“阿弥陀佛”又觉得不对,赶紧改口:“祖师爷保佑,见者不怪见者不怪!” 无事我不学,有事祖师爷。 旁边探出一个笑眯眯的脑袋:“仙仙?”白仙仙吓得一哆嗦,回头看见笑容满面的于安定:“让你等久了,走吧。” 白仙仙真是死都不想进刚才那个电梯。 但转念想想,医院哪个电梯没载过死人呢? 只好握住包上的皮卡丘,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 去档案处交完资料,于安定又带她去工作的地方。医院的救护车一般就停在室外停车场,方便随时进出,白仙仙觉得自己的办公地点应该就在停车场旁边,有个小房间给她放工具休息就够了。 电梯却一路上到了顶层。 医院几乎每层楼都人来人往,这一层楼却安静无比,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炽热的阳光从走廊两边的玻璃窗透进来,却好像在折射的过程中被褪去了温度,变成了冰冷的光线。 白仙仙还一边走一边奇怪呢,就见于安定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回头殷切地说:“就是这里了。” 房门开着,墙上的通风窗遮着厚实的窗帘,冷气从门口丝丝缕缕地透出来,白仙仙迟疑地朝里看去。 房中光线晦暗,几张停尸床规整地摆在不大的房间里,刚才在电梯口撞见的蓝色连体工装小哥正把一具尸体往床上抱。 于安定非常热情地说:“我们医院的太平间修在顶楼,风水极佳,旁边是你的休息室,采光很好,你以后住着也方便。” 白仙仙当场就厥过去了。 【02】(三个糟老头子,坏透了...) 半个小时后,白仙仙在医院病床上醒过来。 护士姐姐站在床边,看了看手上的体温针,又给她量了量血压,对一旁担忧的于科长说:“体温血压正常,可能是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休息会儿就好了。” 白仙仙在内心反驳:不,我吃了,吃了两个包子还喝了一杯豆浆。 于安定松了口气,关切问:“仙仙,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仙仙躺在床上,双眼半睁,神情呆滞,难以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对于一个从小怕鬼的人来说,刚才的太平间简直是会心暴击,白仙仙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裂开了。 于安定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白仙仙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穿蓝色连体工装的小哥。 于安定见她不说话,顺着她视线往后看了看,一脸了然地转过头给她介绍:“这是陈凛,也是太平间的看守人员,刚才你晕倒了,就是他把你抱过来的。” 就用那双抱过尸体的手。 白仙仙又想晕了。 于安定说:“小陈,以后仙仙就是你同事了,同事之间要好好相处,互相帮助哈。” 陈凛点了下头。 他似乎不爱说话,也不喜欢抬头,总是戴着口罩垂着眼,加上工作性质,白仙仙越看越觉得他阴森。 等等,为什么她要和一个看守太平间的人当同事??? 她不是来医院修救护车的吗?! 陈凛和护士姐姐都走了,病房只剩下关切的于安定和逐渐意识到不妙的白仙仙。于安定一边给她倒热水一边说:“我儿子也不爱吃早饭,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现在……” 白仙仙鼓起勇气打断他:“于叔叔,大长老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具体是怎么说的?” 于安定有些奇怪,但还是依言回答:“白老先生说你是白家唯一的传承人,但是现在这社会不比我们那时候了,信这个的人少,一不注意就会被打成封建迷信,你们的业务不好开展,所以呢,就拜托我给你安排一个正当的职位,要包吃包住还有五险一金。工作内容呢,表面上是看守太平间,其实……” 白仙仙吞了下口水,听到于安定殷切的声音:“是坐镇我们医院,驱邪镇鬼!我之前去参加一个法会还听人说起过你们白家呢,你们是祖天师一脉的对吧?” 于安定还有点得意:“我虽然不是道门中人,但也不是一窍不通,祖天师张道陵就是靠杀鬼成的仙,你们白家师承天师一脉,那本事可大了去了!”他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医院嘛,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么点儿事,有你这尊大神坐镇,我这心也就定了。” 白仙仙整个人都呆滞了。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落入了长老们设下的圈套。 就像从小到大无数次骗她练胆的圈套一样,目的只有一个:让她不再怕鬼,从而接受白家传承,扛起振兴家族的责任。 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大学都毕业了,他们总该放弃了吧? 结果她所有的反抗和不愿意在他们眼里都不值一提。 说什么“不逼你了,在市医院给你安排了一个修救护车的工作”,只是他们无数次谎话中的一个! 三个糟老头子,坏透了!!! 白仙仙真是肺都要气炸了。 于安定看她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迟疑开口:“仙仙,你不愿意待在我们医院吗?”他语气有些急切:“我们这待遇挺好的,也没怎么出过事,你每周能来个两三次就成,不会很麻烦的!” 在曾经亲眼见过白老先生把藏在他妻子体内的女鬼逼出来斩杀的于安定眼中,白家唯一的传承人白仙仙本领通天,道法高深,在如今骗子横行的现代社会,简直是千金难求的大神。 有这样的大神坐镇医院,什么鬼啊怪的那都不是事儿! “大神”白仙仙一口气堵在喉咙,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白家传到她这一代,其实就算彻底完了。如今家族中还有点真本事的,只剩下三位长老。于安定如此推崇白家,她如果实话实说,就是在抹杀家族的颜面,打长老的脸。 不愿意接受传承是一回事,维护家族的名声又是另一回事了。 白仙仙深呼吸两下,只好说:“于叔叔,大长老一开始没跟我说清楚,你让我再考虑两天吧。” 于安定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好半天嘟囔道:“我们可是签了劳动合同的……” 白仙仙不敢说话。 还好有大神光环加成,于安定也不敢逼她,叹气道:“行吧,那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他又真诚道:“我们医院待遇真的很好,仙仙你考虑好了早点跟我说,我就让人事部给你交五险一金了。” 白仙仙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 夏日的高温已经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离开医院,白仙仙买了瓶冰可乐在附近的公园坐下,翻了翻班级群的消息。人才招聘会还在继续,她给谢意发消息:你还在招聘会现场吗? 谢意说在。 白仙仙:我把电子简历发你邮箱,你帮我打印一下,我一会儿就来。 谢意:???你不是都入职了?搞什么? 白仙仙:一言难尽,见面聊。反正我得重新找工作了。 刚说完,大长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看来是于安定“告状”了。 白仙仙一肚子的气混着刚喝下的大半瓶可乐气体,咕噜噜直往外冒。电话一接通,不等大长老开口,先发制人:“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去医院的!工作我会自己找,不用你们帮忙!” 那头顿了顿,苍老的声音显出几分中气不足:“我一辈子没求过人,为了你老脸都不要了去求人家给你安排工作,你……” 白仙仙打断他的话:“你是为了我吗?你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白家!” “我们白家?!”大长老被这句话气得差点没喘匀气,破口大骂:“你上了大学,当了几年城市人,连自己的根自己的血脉都不要了是吗?我们白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数典忘祖的东西!” 白仙仙又愤怒又委屈,眼泪花都在眼眶打转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出生在白家!我只想当一个普通人找一个普通的工作活在真实的世界!我不想当你们的傀儡!” “你……” 大长老的声音突然断了,几秒静默后,听筒里响起另一个声音:“仙仙啊。” 是二长老把电话接过去了。 白仙仙憋着泪没说话。 二长老温声说:“大长老的脾气你也知道,他说的话你别放在心里。是长老们不好,总是不死心想再试一次,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吧。医院那边我会打招呼的,你不用为难。” 白仙仙吸吸鼻涕:“……真的吗?” 二长老笑道:“真的,这次不骗你了。” 白仙仙:“你们上次也这么说。” 二长老:“…………” 他笑了两声才又说:“成年人的社会很复杂,你刚毕业,万事要留个心眼,找工作也要看仔细了,别上当受骗。长老们老了,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别嫌我们烦。” 白仙仙抹抹眼泪,翁着声音:“不会的。二长老,我会好好找工作的,等我赚到钱,就接你们来城里住,给你们养老。” 二长老笑起来:“好,那我们就等着了。” 白仙仙又问:“三长老呢?前两次打电话他都不在。” 二长老:“老三在县里送快递呢,每天忙得很。” 白仙仙:“……?” 我们白家,已经沦落到要靠长老送快递赚钱养家的地步了吗? 白仙仙心里突然升起莫名的愧疚感。 二长老又嘱咐两句她保重身体就挂了电话,白仙仙捏着小半瓶没喝完的可乐坐在公园长椅上看对面小广场跳广场舞的老太太老爷爷。 三位长老年事已高,在现今已经算是高寿了。他们一辈子没离开过白家,守着当年祖师爷开山建派的那座山,哪怕如今人丁稀落,香火不再,依旧信仰坚定。 白仙仙心中五味陈杂,发了会儿呆,电话又响了。 这次是白爹打来的。 白仙仙接电话的声音闷闷的:“喂,爸。” 白向往用的老年机,每次接打电话都有滋滋喇喇的电流声:“仙仙啊,刚才二长老给我打电话了,你没事吧?” 白仙仙闷着:“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白向往提高声音:“我可没有啊!我会坑自己亲闺女吗?” 白仙仙哼了一声。 白向往哄她:“乖闺女,别生气了。你现在在哪呢?要不过来找我,爸带你去吃油滚酥。” 白仙仙看看日头,也快到午饭时间,油滚酥是她最爱吃的小吃,最正宗的那家店就开在白向往住观的守一观后面。 于是点头同意,打车过去。 同出白家一脉,跟白仙仙不同,白爹打记事起就向往道门文化,也曾随三位长老修行,企图扛起家族的传承大旗。 奈何天赋这玩意儿挑人,白爹丝毫没继承到家族天赋,也拿不起供在祖师爷神像前蒙尘已久的六灵剑。 向往向往,可惜姓白,白向往。 但白爹没有放弃,学完家族典藏的经文后,又离开白家自行修行。 白家的祖师爷师承祖天师张道陵,而张道陵就是正一天师道的创教人。白家自然归属正一派,正一派的道士跟全真派不一样,是可以结婚生子的。 不然以白爹对道门的专一,白仙仙应该是没机会出生的。 后来白母病逝,白爹就更潜心修行了,白仙仙考上大学那年,白爹受他好友之邀,在云昌市的守一观里住观修行,一住就是多年。 白仙仙打车到守一观的时候,看见白爹从街对面的同仁堂药房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大包药,远远冲她挥手。 白仙仙也挥挥手,等白爹过完街赶紧跑上去:“爸,你生病了?” 白爹摆摆手:“没有,是你大长老。” 白仙仙一愣,听白爹继续说:“有几种药县里买不到,我给他寄回去。” 白仙仙拿过来看了看,都是些治咳嗽化痰的药,难怪前几次接大长老的电话都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咳嗽,还以为是小感冒,现在看这药的分量,病情可能不轻。 她顿时有点着急:“多久了啊?你让他来市里治啊,光吃药怎么能好?” 白向往叹气:“你大长老那脾气,能听我的?他说他自己心里有数,让我别瞎操心,也不准我告诉你。” 白仙仙想起今天跟大长老的那场争执,心里一阵后悔。 人老了,受不得气,她今天在气头上说话也没过脑子,大长老可千万别因此病情加重了…… 白向往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摸摸她脑袋:“要是担心,就回去看看长老们吧。” 白仙仙默了默。 考上大学后,每年寒暑假她都借口要打工兼职,至今已经四年没有回过白家了。 她不想回去,也不敢回去,不想听长老们的唠叨,读那些枯燥的经书,也害怕他们又把她带去乱葬岗练胆。 那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什么都要跟家族对着干,考上大学对她而言,就像挣开了牢笼,彻底自由了。 刚上大学的时候,她连电话都没往回打一个。 后来某一天,是谢意一句话点醒了她。 谢意说:“仙仙,你把家族长老说得那么恐怖可怕,可是他们怎么没把你关起来折磨到你愿意学为止呢?” 白仙仙惊恐地看着她。 谢意耸耸肩:“对啊,如果真照你说的那样,你是家族唯一的希望,你不学你们家族传承就彻底断了,那这是你不想学就可以不学的?如果我是你长老,我肯定会不择手段地逼你,最起码我不会还给你交学费让你读大学。” 他们本可以那么做。 但他们没有,他们只是一边逼她,一边顺着她的心意,放她飞到了这更大更远的地方。 【03】(你长老还是你长老...) 守一观后街卖油滚酥的小店难得没有排队,白向往买了三个,给白仙仙两个,自己吃一个。 两人坐在道观后门的台阶上啃酥饼,白向往把饼上的碎屑撒给一旁的鸟儿,问:“那你打算找个什么新工作?” 白仙仙有点食不知味:“先找找看吧,多跑几个招聘会。” 白向往摸摸她蔫不拉几的脑袋:“不着急,大不了爸养你。” 白仙仙噗地笑了:“就你那点补贴工资还养我呢。” 早些年白向往没受官箓,白家所受私箓不被大部分人认可,很难接到业务。只有住观的一些补贴,除去两父女的日常开销就所剩无几了,当时白仙仙上大学的学费都是长老给的。 箓碟就相当于道士的认证资格书,只有受箓的道士才能登坛作法。民间法派授箓都算私箓,只有经道协认证的才是官箓。 前两年经守一观住持推荐,白向往才“保送”了官方受箓名额,在龙虎山天师府正式受箓。当天白向往给她通视频,激动得老泪纵横。 白仙仙很理解她爹的心情。 白家师承天师一脉,家中法坛供奉的主神就是祖天师张道陵。但祖天师座下弟子三千,并不是人人都记录在册,加之白家没落百年,早已被世人遗忘。能在天师正统的龙虎山受箓,无论对白家还是白爹本人都是最大的认可。 白向往挺直腰杆:“我今年接了好几场法事呢,人家老板点名要我去。” 白仙仙例行爹吹:“厉害厉害,不愧是白道长!” 两父女啃完油滚酥,白向往指了指药袋子:“还寄吗?” 白仙仙默了下,把袋子提过来:“不寄了,我给大长老拿回去。” 白向往一脸慈祥的欣慰,等她要走的时候又叫住她:“仙仙啊。”白仙仙回过头,听到她爹说:“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不要有负担。” 白仙仙感动得吸鼻子:“知道了爸。” 旁边有个年轻小伙子骑着小蓝车经过,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边骑边嘟囔:“道士还有女儿呢?” 白仙仙:“…………” 下午没去招聘会,白仙仙回家收拾了一下,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 这几年云昌市的高铁修得四通八达,回一趟白家终于不用再坐八个小时的客车。三个半小时后白仙仙到达松县,又从松县坐了半小时大巴,到达柏镇。 小镇比她记忆中要新很多,街道也拓宽了不少,不过大体没变。毕竟这里不在政府规划区域,多年来也没什么发展。 再往前走,就要进山了。以前进出都是用牛车,白仙仙背着背包瞅了瞅,发现进山的路似乎修过,不比之前那么坑坑洼洼了,旁边的电线杆下停着几辆老式的重庆80,看到白仙仙提着行李张望,冲她招呼。 “坐摩托车吗,进山十块。” 倒是比以前方便很多。 白仙仙正要过去,一个穿着红色工作服戴着头盔的的快递员骑着电三轮从她身边风驰电掣地驶过,又在前方一个急刹停下来。 电三轮突突突地倒回她面前,头盔底下传出她熟悉的声音:“仙仙?” 白仙仙更震惊:“三……三长老?!” 电三轮上的人把头盔摘下来,露出一张久违的面容。 四年未见,记忆中穿着紫色法衣仙风道骨的三长老成了一身脏兮兮工作服送快递的老头模样,气色倒还是很好,红光满面,精神抖擞,跟快递行业的模范标兵似的。 二长老没诓她,三长老真的在送快递! 堂堂白家三长老,曾经被十里八乡奉为座上宾的神仙道长,现在居然在送!快!递! 白仙仙一时无语凝噎。 三长老看见她倒是高兴得很,抬起粗糙的手掌就在她头上撸了一把,“臭丫头,还知道回来!”他接过她手上大包小包的行李扔到三轮车的后篼里,“坐后面去,我还有两个快递就收工了,三长老载你回家!” 白仙仙手脚并用爬上堆满纸箱子的三轮车。 电三轮抖了两抖,继续突突突地朝前驶去。 三位长老中,大长老古板,二长老温和,三长老暴躁,白仙仙小时候没少挨他教训。就是这样一个发起脾气连自己都打的人,却干起了垂眉笑眼的服务工作。 白仙仙蹲在三轮篼篼里,越想越难过,眼眶都要酸红了。 电三轮在一栋二层小楼房前停下,白仙仙听见三长老中气十足地喊:“快递到了!” 烫着小卷卷发型的中年女人怪不高兴地走出来:“我看手机上显示早上就到了,你咋现在才送过来?就这么大点儿镇,你用走的也早该送完了!” 三长老把箱子扔给她:“着急自己去快递站拿啊。” 中年女人叉着腰:“你啥意思?你这啥子态度?你信不信我投诉你!” 三长老:“你投啊!反正镇上就我一个快递员,你投了也还是我送!越投诉我越晚送,能耐自己拿去!” 电三轮都开远了,蹲在篼篼里的白仙仙还能听见中年女人破口大骂的声音。 她默默抹掉在眼眶打转的泪水。 是她冒犯了。 长老还是你长老。 送完快递,三长老又开着电三轮突突突地把她拉到了菜市场。在路边停好车,跟熟人打了个招呼帮忙看着,就领着白仙仙进去了。 眉开眼笑地说:“想吃什么随便拿!” 白仙仙看了两眼:“没什么想吃的。三长老,我们先回去吧?” 三长老扯了个水果摊的塑料袋,开始往里捡新鲜大个的草莓,“着什么急。回去了出山一趟不容易,把你爱吃的多买点。” 摊贩老板在里头说:“草莓二十一斤啊。” 三长老瞪了他一眼:“二十一斤怎么了?我买不起?” 老板:“……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最后三长老把摊位上的水果各样都装了一袋才收手,又领着她往里走:“再去买条鱼,晚上让你二长老给你做红烧鱼。” 手机支付虽然早已流行开来,但在这穷乡僻壤的小镇,大家依旧习惯用现金。白仙仙看着他从工作服里掏出皱巴巴的钱,跟一块一块赚来的血汗钱似的,简直见者落泪。 她抢着付钱三长老不让,他眼睛一瞪眉头一竖白仙仙就怂了:“您来,您来!” 出菜市场的时候,三长老身上四个兜都空了,但他显得更高兴,把东西在三轮车里码好,又用空纸箱子在中间给白仙仙垒了个小坐凳出来让她坐。 然后就风驰电掣地往山里赶了。 小镇没有红绿灯,过马路的时候几辆宝马豪横地从三轮前驶过,喇叭按得震天响,把三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抢什么抢!礼让行人懂不懂?” 白仙仙觉得三长老怪潮的,还知道礼让行人…… 这样的豪车队伍小镇可难得一见,白仙仙坐在篼篼里好奇地打量,听到旁边经过的路人低声讨论:“是张老太太那家的吧?” “可不是,在大城市赚了钱,十几年没见回来过,现在老太太过世,倒是大张旗鼓地办起了丧事。身前不孝顺,身后搞这些假把式有什么用。” “这里头都是有门道的,你们还真当那几个不孝子是回来给老太太办事的?”其中一个人满脸不屑:“这山高皇帝远,老大又是当官的,借着丧事之名,不知道背地里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小孙说昨天看到有个城里来的女人给老大送份子钱。” 他语气夸张:“拿箱子装的!” 几个人咋舌不已。 白仙仙没听几句,电三轮又继续往前开了。 进山的路虽然修过,但依旧不好走,三轮车跑在上面颠得哐哐直响,白仙仙感觉自己骨头都快抖散架了。 起先还有零散的村落,越往里走,就看不见人烟了。 早些年政府规划,这一带恰好在规划区域之外,其他村镇都相应发展起来,只有这一片越来越荒,越来越多的人搬走,到现在除了扎根在此的白家,就只剩十几户人家了。 白家的大本营就在山腰上。 白仙仙以前听长老说过,此地前有活水后有高靠,群山三抱堂前开亮,是极佳的风水宝地。当年白家祖先选择在此开山立业,也是看中这一点。 三轮车一路突到了老房子的院坝前。 如今的白家,除了三位长老,只有几位叔姨辈的长辈还留在这里。跟她同辈的年轻一代,小时候就被长老们判定没有天赋,早早就过上了普通小孩的生活,可能连白家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堂屋的房檐下坐着个抽水烟袋的老头。面容威严,两条深深的法令纹更显严肃,看见车篼里的白仙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回来做什么?!去当你的普通人过你的普通生活,这里不欢迎你!” 三长老把嗫嗫躲在他身后的白仙仙拉过去:“孩子给你送药回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他拍了白仙仙后脑勺一下:“仙仙,给大长老道歉。” 白仙仙立刻照做:“对不起大长老,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你别生气了,别气坏自己身子,我会担心的。” 大长老哼了一声,把水烟袋在地上扣了扣,也没理她,转身气呼呼地进屋了。 白仙仙:“QAQ: 三长老安慰她:“他就这牛脾气,没真想赶你走,现在指不定在屋里偷笑。” 白仙仙点点头,又问:“二长老呢?” 三长老说:“我早上走的时候他说今天要把后山那片南瓜地种完,现在应该还在山上呢。”他领着白仙仙进屋洗手,“走吧,先去法坛给祖师爷上香。” 【04】(六位祖师爷...) 民间法派家里基本都有自己的法坛,不管是接业务还是自家法事,都在法坛进行。 白家的法坛有些不一样,从白家老祖宗那一代传到现在,上千年的历史,期间多次修缮拓宽,到现在已经成为白家的祖观。 祖观主殿供的是三清,跨过三清殿就是天师殿,作为师承天师一脉的白家,自然是将天师道的创教人张道陵作为主神供奉。法坛就设在天师殿后面的院子里,而院门正对的后殿里面,就供着白家的六位祖师爷。 没错,六位。 这也是当年白家厉害之处。 你细想,人家道门都只有一位祖师爷,而白家足足有六个,降妖除鬼的时候一请祖师爷降身,六位祖师爷就轮流来一次,每个祖师爷擅长的法术还不一样,饶是对面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 之所以有六位,是因为当年白家六兄弟是一起拜入祖天师张道陵门下的。六人各有本事,分则剑斩六路,合则道法无双。除鬼降妖,护佑一方百姓。 据说六位祖师爷当年就在此山之中飞升成仙,所以白家便以此地为祖庭。当时百姓感念六人恩德,还在山下修建了六灵庙,世代供奉。 据不可尽信的野史记载,六灵庙在明清年间香火一度鼎盛到超过了当时的官方道观,连朝中宰相都不远万里前来拜祭。 只可惜时至今日,曾经的六灵庙连片瓦都找不到了。当年白家人将庙中的祖师爷神像搬运回来,世代修缮保管,就是现在祖观里供奉的这六尊神像。 白仙仙小时候还因为说“这六尊神像是古董一定可以卖很多钱”被三长老暴打了一顿。 以前拜祭讲究沐浴焚香,现在规矩没那么多,洗干净手白仙仙就拿着香跨进了祖观。先拜三清,再拜祖天师,最后拜六位祖师爷。 白仙仙以前不仅怕鬼,连祖师爷都怕。 主要是这六尊神像塑得过于威严,怒目圆睁,各持法器,颇有种光凭气势就能把鬼吓退的威力。 六尊神像呈半弧形俯视下方,取六灵之下妖鬼无处遁形之意,幼时的白仙仙被吓哭过不止一次。 但后来某一天,小仙仙突然就不怕了,跟着三位长老进殿上香时也不哭了,还冲着六位祖师爷咯咯直笑,众人称奇。 只不过白仙仙长大后就把这事儿忘了,问她原因她自己也不记得。直到现在,她看见祖师爷神像也只会有种安心感,不会觉得害怕。 等她上完香,三长老也点上三根香拜了拜,边拜边说:“仙仙学习忙,不是故意不回来给您们上香的,希望祖师爷莫怪小辈。” 白仙仙又感动又愧疚,也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祖师爷们不要生气,仙仙以前不懂事,以后一定每年都回来给您们上香! 三长老把香插上,有些凝重地盯着香看了会儿,见它们正常燃烧没有断香,才松了口气,领着白仙仙出去了。 房子建在山上,不仅空气好,视野也好,都不用空调,在这炎炎夏日也有种清凉之感。白仙仙又提着礼物去山腰拜访了几位叔姨,回来后大长老的房门还锁着,一副不愿见她的架势。 三长老坐在院坝里收拾纸箱子,方便明天下山使用,朝白仙仙努了下嘴,低声说:“多哄一会儿就好了,快去。” 白仙仙提着给大长老带回来的药和给他买的礼物乖乖去敲门,听到里头烟袋咂得叭叭响。 都可以想象古板的小老头坐在床头抽着烟生闷气的模样。 白仙仙有点想笑,压着嗓子说:“大长老,我真的知错了。你要是实在生气出来打我一顿也行,别闷着再气坏自己身子。” 里头不说话,她继续道:“其实我不愿意去医院上班,也是为了我们白家着想。你想呀,你跟于叔叔说我本领通天,万一真遇到点什么事,我不就露马脚了吗?多损家族颜面啊。” 里头重重哼了一声。 她委委屈屈的:“更何况,要真有什么事,我什么都不会,可能直接就送命了。” 房门歘地一下拉开了,怒气腾腾的大长老拿水烟袋敲她脑袋:“所以我让你学!好好学!学好了管它妖魔鬼怪能耐你何!” 白仙仙抱着脑壳委屈巴巴。 大长老见她这模样,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憋出一连串咳嗽。把白仙仙给吓坏了,又是倒水又是拿药,见他缓过来后满面病色,心中担忧更重。 九十岁的高龄,一旦得什么病,几乎就是死症了。 等他吃完药,白仙仙说:“大长老,明天你跟我一起去云昌市检查身体吧?” 大长老没好气:“不去!死不了!” 他的脾气白仙仙是了解的,只好退而求次:“那去镇上的医院吧!镇医院应该也可以照CT,明天我陪你一起下山。” 三长老在旁边说:“去年就去照过了,说是肺气肿。” 白仙仙去抢大长老手上的烟袋:“那你还抽烟!” 大长老挥着烟杆把她打开,“你少气我比少抽烟有用!” 白仙仙朝三长老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三长老回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不过这么一闹,大长老倒是没耍脾气了,又拎着烟袋坐到房檐下面,看着白仙仙把买回来的礼物一样样往里搬,时不时哼一声以表示自己依旧不悦。 三长老收拾完纸箱子看看天色:“时间不早了,我叫二哥回来吧,还得给仙仙烧鱼呢。” 三位长老不喜欢用电子产品,家里只有一部手机,白仙仙见他一副准备现场喊人的架势,有些惊喜地问:“二长老买手机啦?” 三长老:“买那玩意干啥。” 他朝着后山的方向提足一口气—— “二哥,弄完没?仙仙回来了!” 几秒之中,山中遥遥传来回应:“这就下来——” 三长老回头:“行了,一会儿就回来,我先去把鱼洗了。” 白仙仙:“…………” 行叭,山里交流全靠吼,起码这么一看两位身体还是很棒的。 三位长老中二长老性格是最温和的,小时候白仙仙害怕大长老和三长老,唯独跟他亲近,可把另外两个人嫉妒坏了。 白仙仙在灶房帮完手,就跑到后山路口翘首以盼。 没多会儿,穿着一身蓝大褂的二长老就扛着锄头走了下来。身后是满山绿树斜阳,老道士温温雅雅,白发道髻上插着一根枯枝,仿佛一位下山入世的高道,令周围景色都变得神秘起来。 看见远处一蹦一跳朝他挥手的白仙仙,会心一笑,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白仙仙兴奋地跑过去,跑近了看见他脸上的皱纹和衣上的泥尘又有点想哭,眼睛红红地喊:“二长老……” 二长老目光温和地打量她半天,笑着说:“长高了,现在是大姑娘了。”他慈祥地摸摸她脑袋:“走吧,回去给你烧鱼。” 灶房中,三长老正忙得热火朝天,大长老也把椅子搬到了灶房门口,坐在那点着烟袋指挥,三长老嘟囔:“就会使唤人,要不你来?” 烟囱缭缭绕绕,傍晚的炊烟缠着山中雾气,布满了夕阳下的天空。 白仙仙觉得自己以前是真的太不懂事了。 年轻的心里,怎么就只装得下他们的严厉,而完全枉顾了那些慈祥的爱意呢? 可这本就是人的劣根性,想要记住一个人的好很难,一旦感到愤怒与委屈,心中剩下的就只有那一份坏了。 山里天黑得早,等菜上桌时,山中唯一的光线就是屋里的灯光。 三长老把白天买的水果也每样洗了一点出来,全部摆在白仙仙面前,“尝尝草莓甜不甜!” 白仙仙正伸手去拿,大长老拿烟袋敲敲桌子:“吃饭前吃什么水果?端走,吃完饭再吃。” 白仙仙又噘着嘴把小手手缩回来了。 三长老顿时说:“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吃什么就让她吃,都什么时代了还那么多规矩!” 大长老一脸不怒自威的神情,斜了一眼怂头怂脑的白仙仙,缓缓把烟袋放下了:“……吃吧。” 于是白仙仙就开心地吃起了草莓。 三长老给她夹菜夹鱼,又自己尝了一口,感叹:“好久没吃过二哥烧的鱼了,要不是仙仙回来,还没这个口福呢!” 二长老笑道:“明日再做。” 屋子里欢声笑语,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三长老突然问:“仙仙,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啊?不是说还要回去找新工作吗?” 大长老又开始哼了。 白仙仙抿了下唇,还是鼓足勇气道:“一周吧,我多陪陪你们,以后上班回来的时间就少了。” 大长老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谁要你陪?走走走赶紧走,明天就走,我看见你就烦!” 如果是以前,白仙仙肯定就要生气难过了,现在倒是死皮赖脸的,还蹭过去抱他胳膊肘:“不走!就赖在这!” 大长老一脸嫌弃。 正说说笑笑,二长老夹菜的手突然顿了顿,低声说:“好像有人来了。” 几个人都同时静默,朝漆黑的窗外看去。 果然能听见外头急促的脚步声,人来的似乎不少,一连串脚步,奔着山中唯一的光线而来。 二长老起身去开门,白仙仙也好奇地跟过去,正房的门刚一拉开,就看见月光下五六个村民步履匆匆,一看见他们,顿时失声喊道:“白老先生!救命啊!” 【05】(你也就这点用了...) 来的村民里有两个白仙仙认识,就是住在山脚下少有没搬走的住户之二,李富贵和李成功。今天下午坐着三长老的三轮车回山时,这两人在田里栽种,还热情地跟他们打过招呼。 另外三个看着倒是面生,年纪也不大,因为进山赶路显得气喘吁吁,一眼看到穿大褂的二长老,眼里燃起光亮:“没想到山中还真有老道长!” 李富贵说:“跟你们说还还不信,我们不会骗人的!”他看见另外两位长老也从屋内走出来,神情激动:“三位老先生都在,这下有救了!” 二长老温声开口:“富贵,出什么事了?” 李成功在旁边抢答:“是镇里的张老太太!” 三长老嘶了一声,他每天在镇上送快递,消息要比大长老和二长老灵通很多,“是前几天病逝的那个老太太?她不是今天下葬吗?出什么事了?” 几人眼里都流露出惊恐,李富贵咽了下口水道:“就是……就是下葬的时候出的事!”他颤栗着说:“老太太出丧路上棺材翻了,本来定死的棺材盖不知道怎么松了,掉下来砸死了人!” 三位长老同时变了脸色。 葬礼一事学问颇多,无论灵堂拜祭还是阴宅风水都有一套自己的程序规矩,如果是正常死亡的人,按照程序走基本不会出事。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过是一些心愿未了或者不甘心死亡,这种很容易解决。 但涉及到人命,事情就不简单了。 新丧本就带煞,煞气见血,更为凶恶。 大长老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二长老道:“这个张老太,是不是就是……” 二长老叹着气点了下头:“柏镇上的走阴人,十几年前我们曾一起解决过十三村上小孩身的黄仙。” 走阴人也就是神婆,他们自成一派,是人与鬼之间的沟通桥梁,不管是活人心愿还是死人心愿,都可下至阴间互为传达,□□免难驱凶治病。 现今社会自称是走阴人的大都是骗子,但这位张老太却是有真本事的。 这样的人活着的时候就算本领通天了,现在过世又闹出人命,恐怕煞气难挡,已经化作厉鬼了。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三位长老不敢耽搁,立刻收拾东西准备随村民下山处理。 白仙仙手里还捏着一颗草莓,想帮忙又不知道从哪帮起。 刚才他们说什么鬼啊煞的,她就已经吓成傻逼了。 大长老换好衣服,取出铜钱币,见白仙仙瑟瑟发抖的怂样,看她的眼神又无语又无奈,当着外人的面倒是没骂她,只道:“仙仙,替我把香炉点上。” 祖师爷神像前供着香炉,白仙仙跑到祖观看着六位祖师爷才没那么怕了。 点好香炉,大长老神情凝重,将三枚铜钱熏在香炉上,致敬祝告。 这就是占卜中的一种,叫做以钱代蓍法,大长老尤擅占卜,每次做什么事之前都会先卜凶吉。 白仙仙不懂这些,站在旁边看他求卦,卦象出来的时候,大长老似乎愣了愣。 白仙仙瞅瞅他,又瞅瞅看不懂的卦象:“大长老,怎么样?” 他却没回答,只是平静地收起铜钱,起身道:“走吧。” 他一起一跪,风进了口,又带出一连串的咳嗽。白仙仙听他咳得这么厉害,又着急又担心,但见几位村民神情焦急,也知道他是肯定要下山的。 见三位长老都准备出发,白仙仙一咬牙一跺脚:“我也去!” 三长老惊讶地扫了她一眼:“你从小不是最怕白事丧礼,路上遇到了都躲得远远的,今天怎么不怕了?” 白仙仙硬着头皮:“有你们在,我不怕!” 三长老笑道:“行,走吧,让你见识见识长老们的厉害。” 二长老突然回过头说:“仙仙,你去把六灵剑带上。” 白仙仙愣了愣,二长老道:“一会儿解决起来恐照顾不到你,六灵剑灵力充裕,厉鬼不敢近身,你拿着防身。” 六灵剑就是白家传承的法器。 曾经只有每一代道法最为高深的人才有资格使用六灵剑,可一代一代,到最后,能拿起六灵剑的人已经没有了。 哪怕是三位长老,也无法称心使用,二长老曾说:“六灵在手,犹如沉铁。” 就是说这木剑拿在他们手上时跟拿着一块沉铁一样重,光是拿动它已经十分吃力,更别说还要挥舞它作法。 白仙仙是近百年来,唯一能轻松拿起六灵剑的人。 听二长老这么说,白仙仙赶紧掉头跑回祖观,先跪在祖师爷神像前拜了拜,才小心翼翼把供在案前的六灵剑取了下来。 剑柄握在手时,白仙仙莫名其妙打了个战栗。 她低头看看六灵剑。 剑身通透如玉,似有光芒流动,仿佛一柄玉剑,以前白仙仙也这么以为。 后来才知道,六灵剑其实是木剑,是千年前六位祖师爷用一整块雷击枣木制成,从祖师爷开始,六灵剑就在白家人手中斩厉鬼除妖魔,千年时间,六灵剑斩过的妖鬼恐怕比白仙仙吃的饭都多。 蕴含每一代白家人的灵力,威力可想而知。 白仙仙掂了掂轻巧的剑身,心中的恐惧消散了不少。 准备妥当,立即出发。村民是开车进山的,只不过上来这段路只够三长老那辆三轮车通过,所以几人把车停在山腰处。下到山腰时,白仙仙和三位长老坐一辆,其他人坐另一辆。 天色已经黑透,山里静谧无声,只有发动机的声响惊起夜间出没的小动物。 白仙仙将车窗开了一个小缝,让空气透进来,听到二长老问:“富贵,你这两天在张家帮工,可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不会无缘无故煞气化鬼,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李富贵开着车,将他听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老太是前几天在县里的医院病逝的,癌症。听医生说,住院期间没一个儿子回来看过她,连医药费都是一拖再拖。 她有四个儿子,但没一个是她亲生的。 说是张老太年轻的时候改嫁到这里,年纪轻轻就给四个小孩当了后妈,她因为不能生育,将这四个孩子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抚养。 她那时候就已经是走阴人了。 十里八乡都有名气,靠着走阴赚钱养家,还供四个孩子上了学。 那个年代想要让四个孩子都上起学,一般家庭根本承担不了。后来丈夫过世,她也没扔下这四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一直将他们供到了大学毕业。 可这四个孩子,越长大越冷漠。 他们小时候就不喜欢她,背地里说她是神婆。他们讨厌这个后妈,也讨厌她在家里供神点香,把家里搞得奇奇怪怪。 他们不相信她真的会走阴,到现在都觉得那只是她神神叨叨骗人的把戏。 李富贵双手把着方向盘,虽然在车里,还是压低声音:“最过分的是什么?说是前几天那四个不孝子把老太太从县医院抬回来的时候,居然是从小门进的!” 白仙仙有点好奇:“小门是什么?” 二长老说:“古时候分小门和正门,正妻从正门进,小妾才从小门进。” 李富贵连连点头:“对对对!老先生们,你们说这过不过分?人家老太太辛苦一生把他们拉扯大,嘿,在他们心中居然只是家里的妾!听说老太太在张家祠堂的灵位都被他们供在亲娘的灵位下,我当时就说要出事!这人还没下葬呢,他们就敢这么搞,不出事才怪!” 大长老沉声问:“被棺材盖砸死的人是谁?” 李富贵一拍大腿:“可不就是老大家刚毕业的大儿子!” 白仙仙想起白天听来的八卦,当官的老大,用箱子装的份子钱。 死的是血脉至亲,可想老太太的怨气有多大。 大长老又问:“现在尸体在哪?” 李富贵回道:“因为砸死了人,没人敢动,他们只把老大儿子的尸体送到县里的殡仪馆了,老太太就还留在那,用红线拉了一圈,围起来了。” 三长老说:“坏了!” 李富贵吓得一机灵:“怎么了?!” 白仙仙也紧紧抱住六灵剑。 二长老叹气道:“张老太不比常人,她自通阴阳,心中又有怨气,如今害了人,尸身又曝于月亮之下,恐借月光精气凝为实体,比寻常厉鬼还要难以对付。” 人死之后,大多为一团气。好的呢就只是阴气,最多留恋几天就自己去投胎了。坏的呢就是煞气,为非作歹一下,再被阴差抓回去投胎。 不管是阴气还是煞气,都只是气而已,想要害人还得附身。 但一旦厉鬼凝形,有了实体,鬼趋近于妖,就很难对付了。 白仙仙结结巴巴:“那……那怎么办啊?” 二长老说:“先去看看情况吧,总不能叫她继续害人。”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地朝山下驶去。 到镇口的时候,李富贵就不愿意往前开了:“老先生们,我实在是不敢过去,就送你们到这了!” 三长老熟悉镇上的地形,抱怨道:“从这过去得走二十分钟呢!你再往前开点!” 李富贵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敢不敢。”他瞄了一眼白仙仙紧紧抱在怀里的六灵剑:“我又没个什么防身的法器,我不敢去。劳驾三位老先生自己走过去吧!” 白仙仙:“…………”她说:“我来开吧。” 三长老:“你还会开车?” 白仙仙跳下副驾驶换到主驾:“去年考的驾照,还没摸过车呢。不过这里没车,我可以给你们当司机!” 大长老在后排哼了一声:“你也就这点用了。” 白仙仙:“QAQ” 【06】(仙姑,你会保护好我的吧...) 前头那辆车也停在路边,不愧是同村人,李成功也哆哆嗦嗦地从车上跳下来了。不过这两人只是在葬礼上做帮工,确实与他们无关。 倒是另外三人,因为是张家的亲戚,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其中有个中年男人过来帮他们开车,见白仙仙坐上驾驶位,自觉绕到副驾驶去了。 六灵剑就放在副驾驶上,玉质一般的剑身通透洁净,在夜里好像在流淌圣洁的光辉,男人眼睛都看大了,小心翼翼问:“我……我能摸一下吗?” 大长老:“不能!” 中年男人:“……” 白仙仙伸手把剑拿过来放在怀里,等他坐上来后跟着前面那辆车继续往前开。 中年男人拘谨地做了个自我介绍,他叫张冲,是四个不孝子的远房表哥。下午发生这事儿后,老大一家当时就崩溃了,到处乱成一团,几乎都去了县里的殡仪馆。 张老太的棺材没人敢碰,是张冲领着人用红线把那一片暂时圈了起来。 后来老三说,老太太这事儿恐怖不能善了,要去城里请一个高道。但这镇子山高水远的,高道就是坐飞机也得明天才能到。 一群人又急又怕,还是李富贵跑过来告诉他们,村子的山上住着三位道法高深的老道士,可以请他们来解决。 虽然张家人对此半信半疑,但死马当作活马医嘛,还是让张冲跟着李富贵上山来找人了。 不过张冲在见过三位长老以及祖观和祖观内的六灵剑后,已经十分相信他们的能力了。他看了看开车的白仙仙,一脸尊敬问:“这位小姐是三位道长的传人吗?” 白仙仙:“不,我只是个司机。” 大长老:“…………” 哼!!! 开车过去并不远,几分钟之后,车子缓缓停在了街边的一扇卷帘门前。 白天的时候白仙仙还听路人议论过,四个不孝子给老太太办了一场十分风光盛大的丧礼,流水席都摆了两天,比过年还热闹。 可此时此刻,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四处漆黑一片,明明是六月的天,温度却很低,白仙仙伸手在空中捞了一把,好像捞到了一手湿漉漉的寒气,指尖都冻得发红。 卷帘门两边挂着两盏白色的灯,灯光映出灯罩上漆黑的“丧”字,透出几分诡异的阴森。 张冲牙齿都发颤:“人呢?怎么这么安静?他们都去哪了?” 三位长老没说话,纷纷下车。 白仙仙熄了火也准备下车,大长老回头说:“你就在车里不要出来,拿好六灵剑。” 他语气严肃,神情凝重,白仙仙心底升起浓浓的不安,但她什么都不会,下去反而可能会添乱,只好听话的点了下头。 张冲也缩在座位上不敢动,瑟瑟发抖问白仙仙:“仙姑,你会保护好我的吧?” 白仙仙:“……不要这么叫我。” 大长老还是不放心,又从怀里拿出两张驱邪符分别贴在车身上。 正一派擅符箓,天师一脉驱邪抓鬼也喜欢用符纸。只是要成法力强大的灵符,对画符之人自身的修为要求很高,十张之中能成一张已经算厉害了。 刚才听李富贵一说长老们就知道事情可能很棘手,把供在祖师爷像前的所有灵符都拿上了。有时候一张灵符可能就是救命的关键,但大长老还是毫不犹豫拿了两张出来给白仙仙防身。 二长老低声说:“她有六灵剑,应该无碍。”他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指尖搓了搓,“煞气已经重到凝成实物,里头情况恐怕不乐观。” 大长老冷哼一声:“怕它作甚!” 白仙仙坐在车内扒着车窗,见三位长老手指结印,齐声念到:“天地玄气,万法根本,平心凝神,聚灵尔耳,万汇灵根,以开天目,灵宗灵祖,总领万神,敕以领命!以身化五行,以神至上清,急急如律令!” 这就是白家的开天目咒,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开天眼。 天眼一开,便可见阴阳鬼神。一道灵光从三位长老眼前闪过,天目既开,就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邪物。 白仙仙眼中的湿冷雾气此时在长老们眼中已是无数道黑色煞气,从卷帘门里飘出来,向着四面八方飘散而去。 常人遇煞气,轻者昏迷,重者丧命,大长老喝道:“老三,先封门!” 三长老一声应下,抓出几张灵符贴在卷帘门四周,一片淡金色的光芒笼住出口,煞气一碰上金光,就像被火烧一样消失了。 白仙仙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到周身的阴冷之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张冲结结巴巴说:“他们……他们进去了……” 白仙仙抱着六灵剑,盯着卷帘门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七上八下的。 三位长老直奔里堂而去。 刚才一起上山来的另外两个人因为提前进来,已经被煞气入体,倒地昏迷了。 这两天办丧事,张家这院子四处都挂着白皤,在煞气搅动之下张牙舞爪。张老太的灵堂就设在院中,因为棺材已经抬出去了,此时灵堂只剩下还没撤完的牌位和供桌。 堂前燃着一盆火,火盆前跪着三个中年男人,正像提线木偶一样往里烧纸钱。 三位长老刚踏进院子,就听见里头传出咯咯咯的阴冷笑声。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火光通明的灵堂里,纸钱遍地,张老太的鬼魂就坐在供桌上,穿着白色寿衣,满身黑色煞气,阴森森地朝他们笑。 道门法派众多,除去被国家认证的官方道门外,还有无数不记录在案的民间法派。白家算之一,张老太所属的家族也算其一。 民间法派之间少有往来,井水不犯河水,毕竟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属于同行竞争者。 要不是当年作乱的黄仙一连害好几个小孩丧命,二长老也不会跟她联手。 二长老看向跪在地上的三个人,正是张老太那三个不孝继子。老大在县城殡仪馆,余下这三人煞气入体,成了她的提线木偶,此时已七窍流血。 二长老沉声道:“你我同为道门中人,理应明白生死有命,不可作恶。你如今害了人命,生前修行尽数作废,何苦为此?!” 张老太一阵尖笑:“生前事我从不计较,我这一门信奉苦修,这一生无子无女孤苦终老,是我的道!但这几个小畜生连死后事都不愿遂我心意,我已将何时下葬葬于何处写在遗言之中,他们却连我最后的遗愿也不愿完成,竟因为旁人一句那处祖屋将来可能会拆迁,而妄图将我葬在断山之上!他们既将我当做外人,那就别怪我让他张家断子绝孙!” 说到最后几个字,厉声犹如泣血。 墓葬多有讲究,张老太信奉此道,自然看重。 葬地之中,断山为极凶之地,山脉断开,生气也随之断绝,彻底沦为死地。 三长老是个暴脾气,怒喝道:“他们作下的孽将来自会承担,但你化煞作恶害人性命,我道门就容不下你!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张老太大笑道:“你莫诓我老婆子。你白家传承已断,就凭你们三个道法低微的老道士,也想跟我斗法?” 同为道门中人,各自心里都清楚。以白家三位长老的修行,对付一般的鬼怪没问题,但要对付张老太这种煞气凝形的厉鬼,并不容易。 话音落,被煞气操控的三个不孝子站起身来,满脸鲜血的朝他们扑过来。 四周煞气犹如泥淖,令三位长老的行动都变得迟缓下来。 乌云遮住了月光,夜黑得可怕,只有灵堂上两根白色丧烛,幽幽映着张老太阴森的面孔。 白仙仙坐在车内凝神去听,封住卷帘门的灵符仿佛一道屏障,隔绝了里面的一切,什么都听不见。 张冲已经吓得快贴上六灵剑了:“仙姑,三位道长进去多久了啊?怎么还没出来啊?” 人在恐惧之中,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白仙仙的恐惧不比他少,能坚持到现在没晕过去,已经是因为担心长老们的安危而在苦苦支撑了。 她望着漆黑的门洞,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不知过去多久,怀里的六灵剑突然铮鸣一声,泛起一道淡淡的白光。 张冲失声尖叫:“它发光了它发光了!” 白仙仙瞪大了眼睛。 死死盯着光芒一闪而过的六灵剑。 两秒之后,她猛地拉开车门跳了下去,抱着六灵剑就往里冲。 张冲发出凄厉的鬼叫:“仙姑!仙姑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啊仙姑!” 白仙仙喊道:“待在车里不要下来!” 脚步却没停,穿过灵符布下的屏障后,像骤然闯入异世界,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却依旧汗毛倒立。 里头传来打斗的声音。 白仙仙顾不上害怕,急奔而去,一踏进院子,就看见满院七窍流血的人在群殴三位长老。 这些都是之前留在这里等消息的张家亲戚,足有三十多个人,全都被张老太的煞气控制,不要命似的朝三位长老扑去,其中还有几个五六岁大点的孩子。 煞气伤人神智,对孩童的伤害尤大,就算驱除,这几个小孩今后也无法恢复正常了。 对方是人不是鬼,三位长老只能以驱为主,但道道煞气从张老太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无孔不入,根本驱之不尽。 他们所带的灵符就将用尽。 白仙仙听到三长老大吼道:“死老太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杀你那四个白眼狼继子就算了,害这些无辜之人干什么!” 她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只看见灵堂前的丧烛疯狂摇晃起来。 三长老骂完张老太,回头一看见白仙仙抱着剑杵在哪,更暴躁了:“你进来做什么!赶紧给我出去!” 三位长老毕竟年事已高,被三十多个人物理攻击,身上都带了伤。白仙仙看见大长老一边打一边咳,转身给小男孩后背贴上最后一张灵符时,一口血喷了出来,踉跄着跪倒在地。 她脑子嗡的一声,眼珠子瞬间都血红了。 二长老厉声道:“仙仙!出去!” 白仙仙手指发抖,牙根紧咬,突然闭眼深呼吸一口,握住了六灵剑的剑柄。 “天地玄气,万法根本,平心凝神,聚灵尔耳,万汇灵根,以开天目,灵宗灵祖,总领万神,敕以领命!以身化五行,以神至上清,急急如律令!” 她的确是白家百年难遇的天才。 就算没有学过,可只是看长老们刚才念了一遍,就能一字不错地背下来。 她甚至没有结印。 话音落,眼前一道灵光闪过,白仙仙睁眼时,看见满院的黑色煞气。 以及,盘腿坐在供桌上阴森笑着的老太太。 【07】(鬼很可怕,可失去至亲至爱...) 从小到大,三位长老不知道逼着白仙仙背了多少次经文咒语。 但她就是不背,就算背了,也因为不是心甘情愿而无法发挥经文的效果。修持一事,从来强求不得。 这是她第一次念诵经咒。 成功得如此容易,白仙仙睁眼的瞬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个半死。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亲眼见到鬼,暴击效果堪比刺客一刀带走AD。 张老太打量她两眼,“白家后人?” 她手指一挥,院中道道煞气就直奔白仙仙而来。 白仙仙简直快被这景象吓晕过去,尖叫着闭上眼不敢再看,身体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应激剧烈颤抖着,双手握着六灵剑在身前毫无章法地一顿乱劈。 边劈边叫,尖叫声甚至穿过卷帘门上的屏障,传到了车内的张冲耳中。 瑟瑟发抖的张冲:完了完了完了!仙姑叫得这么惨肯定是出事了! 铮! 无形剑意犹如万剑齐发,六灵剑带着强大的灵力劈向满院煞气,霎时间,三位长老被煞气滞缓的身形都轻松了不少。 院中弥漫的煞气被白仙仙乱剑斩尽,煞气一除,三十多个人全部齐刷刷晕倒,坐在供桌上的张老太终于不笑了。 “白家竟然还有如此天赋异禀的后人?”她又转怒为笑:“来得正好,用你灵骨重塑我体!” 她手一招,无数道煞气又从身体内涌出,在她身前化作一张血盆大口,和她一道朝白仙仙撕咬过去。 长老齐声喊道:“仙仙小心!” 已经力竭倒地的大长老脸色巨变,大喝一声,硬生生拍地而起,纵身往前一跃,直直挡在那团煞气之前,手中桃木剑挑起晕倒在地的张家人背上的灵符,结印喝道:“泰玄上相,扶教三天。鹤鸣真传,龙虎妙决。辅玄体道,天师传命,斩妖伏邪,天地清明。万魔束手,灵明之灵。急急如律令!” 大长老所念,即是白家传承千年的天师神咒。传说是由祖天师亲授白家六位祖师爷,威力极强。咒语一出,即请六位祖师爷上身,挥剑可斩六方。 然而此咒对于修持之人的道法功力要求极高,就跟六灵剑一样,大长老终其一生,也从未成功召请过。 而此时此刻,大长老原本体力不支摇摇欲坠的身体突然硬挺起来,手中木剑剑气逼人,对着煞气之后的张老太迎面斩去。 张老太一声惨叫后,两人同时倒地。 大长老已是强弩之末,无法承受六位祖师爷的神通,拼尽全力斩出这一剑,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一口污血后晕了过去。 煞气终于全部从院中消失,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张老太此时“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身形淡得几乎快要消散。 白仙仙从惊惧中回过神来,手脚并用地扑到大长老身边,抱住他又哭又喊。本就满脸病色的大长老此时愈发虚弱,白仙仙手探鼻息,都快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 她眼眶血红,猛地转头看向倒在地上失去战斗力的张老太,提起地上的六灵剑就朝她砍了过去。 二长老厉声喝道:“仙仙住手!” 剑尖在途中停下,白仙仙满脸眼泪地转过头来。 二长老沉声道:“仙仙,道门讲究先度后杀。斩妖缚邪,度鬼万千,方为正道,你记住了!” 抓鬼的正确程序是抓到之后进行超度,超度其实就是把徘徊人间的鬼魂送到阴司领命,届时该投胎投胎该受罚受罚,那就都是阴司的事了。 执念太深超度不了执意作恶的,再杀不迟。 白仙仙咬着牙根,最终还是将六灵剑收了回来。院门口哆哆嗦嗦探出来一个脑袋,张冲目光惊恐地朝内打量,手里还拿着之前大长老贴在车身上的灵符。 见白仙仙还活着,猛松一口气,想往里走,又害怕满地不知死活的人,结结巴巴喊道:“仙姑……” 白仙仙涕泗横流,崩溃地朝他大喊:“叫救护车!” 张冲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掏出来打120。 二长老和三长老只受了点轻伤,这满院被煞气入体的人也容不得他们打坐歇息,将张老太的魂魄拘起来后,就开始依次用净天地神咒替他们驱除体内残留的煞气。 净天地神咒是道门八大神咒之一,用途很广。白仙仙和张冲一道把昏迷的大长老抱到院中一架椅子上。 救护车还没来,白仙仙握着大长老干枯冰冷的手在地上蹲了一会儿,听到身后两位长老低颂的念经声,叮嘱张冲看好大长老,擦擦眼泪站起身来。 满院横七竖八的身体,看上去像凶案现场,格外恐怖。 白仙仙走向最近的那个小男孩,将他从地上扶坐起来,学着长老们低声念道:“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淡淡的黑气从小男孩体内溢开,他慢慢睁开眼睛,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白仙仙。 白仙仙笑了笑,摸摸他脑袋:“没事啦。” 小男孩转着黑溜溜的眼睛,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加之煞气侵蚀神智,显得格外迟缓。 成年人的情况倒是要好很多,清醒之后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都是一阵哭天抢地,又被两位长老安抚下来。 有个年轻妈妈冲到白仙仙身边,一把抱住呆滞的小男孩,又哭又笑,连连朝白仙仙道谢。 二长老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灵符:“这是安神符,贴在孩子床头,有益于他恢复。” 道门符咒种类繁多,上至驱鬼下至治病,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不同的门派专精的符咒还不一样,有些民间法派还有独门秘符。 白家师承天师一脉,尤擅驱鬼辟邪安神一道的符箓。只是这一次对付张老太,几乎把三位长老的符箓家底都掏空了。 没多会儿,夜色中传来救护车的声响。 二长老留下来安抚众人处理后续,白仙仙和三长老一起送大长老去医院。 医护人员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实施抢救了。听说大长老高龄九十,刚才又吐了血,面色都凝重起来,直接说镇上的医院救不了,赶紧往县医院送吧。 白仙仙紧紧握着那双像枯柴一样的手,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她头一次,心里生出了没有好好学道的后悔。 如果她早点进去就好了。 如果她听长老的话早点接受家族传承就好了。 明明她拥有别人求而不得的天赋,明明只有她拿得动那么厉害的六灵剑,明明她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白爹倾尽一生也做不到的事…… 鬼很可怕,可失去至亲至爱之人,更可怕。 开往县城的路变得格外遥远。 下车的时候,接到通知的医护人员已经等在门口了,接过担架后匆匆朝急救室推去。 白仙仙就跟在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哭得太久有点缺氧,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上台阶时踩了个空,差点摔下去。 三长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喊了她两声没反应,单手捏住她手腕神门穴,低声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白仙仙被他扶着失魂落魄地往里走,进电梯之后才终于缓过神来,红肿着一双眼睛问:“三长老,我怎么了?” 三长老道:“你头一次接触煞气,又急火攻心,被阴气扰乱了心神。不过已经没事了,别怕。” 凌晨的医院走廊显得格外安静,只有抢救室外的灯亮着。白仙仙盯着微微闪烁的红灯,每一次呼吸都在抖。 三长老突然喊她:“仙仙。” 白仙仙像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眼睛几乎肿得看不见了。 三长老看着她道:“生死有命,不可执着,你要看开些。” 白仙仙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抿着嘴疯狂摇头,眼泪不可抑制地往下掉。 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有个护士急匆匆走了出来,大喊道:“白仙仙?谁是白仙仙?” 白仙仙赶紧站起身:“我是!” 护士说:“病人要见你,快进来。” 白仙仙感觉有一道惊雷从头劈下,将她整个人都劈僵了。这个时候叫她进去,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三长老在身后轻轻推了她一下:“去吧。” 白仙仙手脚冰冷,四肢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但在护士焦急的眼神中,还是一路疾奔跑进了抢救室。 消毒水的味道浓郁又刺鼻,大长老就躺在手术台上,脸上戴着氧气罩,眼睛虚睁着,努力看向门口的方向。 看见白仙仙跑过来,浑浊的眼里亮了一些,哑着声喊:“仙仙……” 白仙仙扑在手术台边嚎啕大哭:“大长老我在!我在!” 大长老的精神比没见到她之前肉眼回转了很多,说话声都清晰了不少:“别哭了,看见你哭我就烦——” 白仙仙用手背抹眼泪:“我不哭了我这就不哭了!”可这样说着,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掉,像关不上的水龙头:“都怪我,大长老你不要死,都怪我……” “不怪你,仙仙。”大长老握住她的手,手指力道坚定:“是我命数已尽,今日下山前我就已从卦象里知晓结局了。” 白仙仙猛然想起大长老当时在祖师爷神像前占卜时奇怪的反应。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道门中人,一身浩然正气,不惧邪魔,不动道心,虽死,不退。 白仙仙反握住他的手,哭道:“大长老,你还有什么遗愿?你告诉我,我一定!我一定会做到!” 她以为他的遗愿一定是要她接过家族传承,去做他们一直想要让她做的事。 她也做好了接受命运的准备,去走这条她早该走上的路。 可大长老只是看着她,连手上的力道都温和下来,笑着说:“死前能请出天师神咒,我死而无憾了。” 他的手缓缓下垂,闭上了眼,轻声说:“乖仙仙,不必愧疚,好好,长大吧……” 不必愧疚,好好长大,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吧。 读未修改内容请到: 【08】(长大就意味着担起责任...) 白仙仙已经哭到无法自已,抱着大长老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医生只好把三长老叫进来,问他:“你看遗体是送到殡仪馆,还是你们自己带回去安葬?” 三长老低声说:“我们自己带回去。” 医生叫他去办手续。 半跪在遗体前的白仙仙突然咬牙念道:“天地玄气,万法根本,平心凝神,聚灵尔耳,万汇灵根,以开天目,灵宗灵祖,总领万神,敕以领命!以身化五行,以神至上清,急急如律令!” 周围的医护人员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 只有三长老知道她想做什么,长长叹了一声气。 白仙仙努力睁大红肿的眼睛,哭着喊道:“大长老,你在哪?你在哪啊?” 不是说,开了天眼就可见阴阳吗?为什么她看不见大长老的魂魄? 医生一言难尽地对三长老说:“家属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大了,你还是赶紧带她回去吧。” 三长老点点头,转身去拉白仙仙,白仙仙抓着他的手哭着问:“三长老,为什么我看不见大长老?这个咒语是不是失效了?人死了不是都有魂魄吗我为什么找不到他?” “仙仙,仙仙你听我说……”三长老眼眶泛红,突然厉声道:“白仙仙!” 白仙仙一下抿住唇,红着鼻头看着他。三长老手指发紧,捏了捏她肩膀,沉声道:“去给你爸打电话,让他通知大家吧。” 白仙仙抽泣了一声,终于闭了闭眼,止住了哭泣。 三长老去办手续,白仙仙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拨通了白向往的电话。 凌晨半夜,白向往正在睡梦中,接起电话迷迷糊糊喊:“仙仙啊,怎么啦?” 白仙仙哽咽着说:“爸,大长老过世了。” 白向往一跟头从床上翻坐起来,几声急促的呼吸声后,怅然道:“难怪,这几日我总觉得心神不宁……爸这就去高铁站买票!仙仙,你是大姑娘了,要振作起来,照顾好两位长老。” 白仙仙瓮声道:“嗯!” 办完手续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泛白了。还是之前送大长老过来的救护车一道送他们回去。跟车的小护士大概是刚入职的新人,跟遗体坐一辆车怕得不行。 三长老从怀里摸出一张辟邪符,是之前大长老贴在车身上又被张冲拿进来的那张,递给小护士说:“拿着吧,不用怕。” 小护士连声道谢。 到达柏镇时天都快亮了,救护车不可能继续送他们进山,只将他们送到张家门口就走了。 一夜时间,二长老已经将后续处理的差不多了。张冲在二长老的指挥下重新将张老太的遗体装入棺材抬了回来。 灵堂重新布置,三个不孝子恢复意识后就长跪灵位前不敢起来。 二长老开坛做法,在灵前超度张老太的冤魂。 大长老那一剑斩去了张老太的煞气,人死之后理智全无,全凭怨气行事,这一剑倒是让张老太恢复了少许理智。 她本就为道门中人,在世走阴也有功德,如今作恶害人,功过相抵,安心接受超度后就将去阴司领命,届时是罚是惩,阴司自有决断。 倒是她这三个不孝子,哪怕二长老已经颂持净天地神咒替他们驱除了体内煞气,但因为这三人煞气入体过重,以致阳寿折损,今后恐怕不会顺利。 老大死了唯一的儿子,老二老三老四折损了阳寿,他们做下的孽,从此刻就要开始承担了。 张冲看见救护车将大长老的遗体送回来,也是悲痛不已。 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大长老进去前还生龙活虎的,虽然里头发生了什么他也没看见,但想也知道是大长老拼上自己的性命才解决了这件事。 张冲对两位长老和他眼中的仙姑越发尊崇,主动将大长老的遗体放到自己车上,送他们回山。 柏镇发展滞后,火葬还未推行,有人过世实行的依旧是土葬。乡下有习俗,家里有高龄老人的都会提前准备好棺材,三位长老自然也有,就放在堂屋里。 白仙仙跟着张冲去镇上的寿材店买完葬礼所需的物资回来时,看见有辆小轿车开到了张家门口,车里下来一个穿道袍的老道士。 一下车看到里头的景象,就“咦”了一声。 二长老从门口走出来,三个不孝子都痛哭流涕地追在他身后,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道长!道长你可不能抛下我们啊!” 二长老淡声道:“该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你们只需按照老太太遗愿,正常将她安葬即可。” 三个儿子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一定照做!但是我们还是怕啊道长,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些什么防身辟邪的东西?多少钱你随便开!” 二长老微微皱眉,抬头看见在门口打量的老道士,朝他一指:“余下的事,找这位道长即可。” 老道士行了个礼,“贫道云昌真武观褚正明,请问这位道长,现在是什么情况?” 二长老简略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并没有提过程的凶险,但张家这四个有钱儿子请来的高道岂是平平之辈。 这褚正明乃是云昌市真武观的道士,真武观供的主神是真武大帝,名气很大的武当山就是真武大帝的道场,属于全真派。 褚正明在云昌市也是鼎鼎有名的高道,昨天一听出葬途中棺材盖砸死了人,跟三位长老一样立刻就意识到事情不妙,带上几位弟子连夜赶往此处。 却见他们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此事之凶险,岂是二长老风轻云淡几句话可比拟的。 恰好看见车内大长老裹着白布的遗体,褚正明意识到什么,顿时神情大恸,朝车内作揖一拜。 二长老走向车子:“冤魂已超度,剩下的事就拜托道长了。” 褚正明应下,见白仙仙抱着六灵剑从旁边走过,一眼就认出此剑并非凡物。 等他们走后才对几位弟子道:“没想到此地居然有隐世高人,却不知他们师承哪派。那位年轻女子看上去也很有天赋,你们若与她交流道法,定收获甚多。只是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褚正明的小弟子非常天真地问:“师父,那我们为什么不加她一个微信呢?” 褚正明:“…………!” 可惜车子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了。 回山的路上,白仙仙一直抱着六灵剑沉默不语。 她想她可能明白了在一瞬间长大这句话。 大长老的遗愿是让她好好长大。 可长大就意味着担起责任。 每一个大人,都有自己该承担的责任。她既生在白家,生就一副灵骨,接过家族传承,就是她的责任。 逃避责任,只会发生让她更加无法承担的事情。 白仙仙看着对面年事已高的两位长老,突然开口:“二长老,三长老,我决定学习道法了。等处理好大长老的后事,你们教我吧。” 两位长老都惊讶地看过来。 二长老顿了顿温声道:“仙仙,你不必因为愧疚勉强自己”。 白仙仙摇摇头:“不勉强,我想学。” 不光是为了长老和家族。 昨夜村民跑上山来求救的神情,那位抱着儿子连连对她道谢的年轻妈妈,都给了她很大的触动。 生而为凡人,既有天赋,何必碌碌一生。 大长老说得对,学好了,管它妖魔鬼怪,又有何惧。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三长老猛然喝道:“好!这才是我白家传人!你大长老泉下有知,必定欣慰!” 白仙仙看向车中遗体,眼神坚定地笑了笑。 车子开回山上,天色已经大亮了。接到消息的几位叔姨都等在山口,众人悲痛抬过遗体,之后就是入殓布置灵堂。 陆陆续续有白家后辈回到老家。 白向往是中午到的,还是穿着他那身蓝色大褂,提着一个包裹,里头装着做法事需要用的法衣和物品。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守一观的几个道士,几人在灵前布置好法坛,就开始念经诵咒。 悠扬的道乐在山间传开,不仅超度亡魂,也令生人心安。 除了白家人,山脚下的村民和镇上不少人户都前来拜祭,三位长老在此常居数十年,该有的名声都有,往常寂静的山林吵闹了不少。 白仙仙不死心,偷偷开了好几次天眼,企图在灵堂上看到大长老的魂魄。 大长老没看到,倒是看到山中一只精怪,也不知道是什么所化,模样又丑又凶,蹲在院外的大石头上朝她龇牙咧嘴,把白仙仙吓得哭着去找二长老:“这个天眼怎么关的啊!” 二长老:“……时辰到了自然就关了。” 白仙仙用手捂住眼睛不敢再乱看,生怕那只精怪跑来找她。但是出去的时候偷偷瞄了一圈,精怪已经消失不见了。 它之前蹲的那块石头上有两道抓痕,像是逃跑时留下的,白仙仙瞄了两眼赶紧把视线收了回来。 白家祖坟就在山腰上,埋葬了白家无数代先人。二长老观其星象,定了大长老下葬的时间。棺材入土之后,前来拜祭的人就渐渐离开了。 白家很多后辈都不知道祖上是做什么的,只觉得是回来拜祭过世的太爷爷,从小没有联系,多悲痛也谈不上。 他们不像白仙仙,满月之时就被确认为天生灵骨的天才,于是大半个童年都是在三位长老身边度过的。 人一走,山中又恢复了清静。 白向往听说闺女终于愿意接受家族传承显得很高兴,本来想留下来一起教导白仙仙经文,结果被三长老赶走了:“去去去,我们都没教你教什么教,等我们教完了才轮得到你!” 白向往:“…………!” 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09】(法名仙仙子...) 次日一早,选定吉时,沐浴焚香,白仙仙过完皈依仪式,在祖师爷神像前上完三炷香,就算正式入门了。 民间法派的皈依仪式比如今道协制定的官方流程要简单一些,但总的来说都是皈依道门三宝。三宝是指道宝、经宝、师宝,皈身、皈神、皈命。 但皈依之后并不是道士,只能算是道门的居士。要想成为真正的道士,还需传度。 道协现在规定皈依之后至少要修持三年以上才能接受传度,不过民间法派不讲究这些,只要祖上出过宗师级别的人物,简单点来说就是只要祖宗有仙位,那后代可以不按照官方那一套,直接传度修行。 以白家六位祖师爷的身份,白仙仙捷径是随便走。 三长老端着白仙仙敬的茶问二长老:“要不咱俩现在就给她传了?” 白仙仙不懂这些道道,跪在祖师爷神像前,脑门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还能这么顺便的吗? 二长老温声道:“虽然可行,但仙仙方才入门,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先给她一段时间适应吧。”他看了看六位祖师爷的神像,感叹道:“我白家师承祖天师一脉,却淡出道界百年,不为世人所知。若仙仙能在龙虎正统传度,赐三山滴血法名,也是我白家之幸了。” 白仙仙作为一个道门小白,抬着懵懂的小脑袋问:“二长老,三山滴血是什么啊?在三座山前面一边滴血一边念诵自己的法名吗?” 二长老:“…………?” 三长老:“…………?” 三长老抬手就想敲她脑壳,但想到六位祖师爷都看着呢,又愤愤把手收回来:“以前让你多看点经文学点常识你不干!你听听你问的这是什么问题?!祖师爷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白仙仙:“QAQ” 不懂就问也不行吗…… 三长老梗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解释道:“三山滴血是指字辈,传度之后以三山滴血字辈赐法名,我们正一派弟子皆奉三山滴血为传承依据。不过我白家也有字辈,你若是愿意,届时也可以白家字辈赐法名。” 白仙仙算是懂了。 三山滴血是官方字辈,白家是私人字辈,虽然公立大学和私立大学都是大学,但要是能读公立的就不读私立了。 她好奇问:“那二长老和三长老的法名是从白家字辈里来的吧?叫什么呀?” 二长老说:“我法名重明子。” 三长老说:“我法名玄阳子。” 白仙仙:“那我的法名岂不是……”她想了想:“仙仙子?” ? ?? ??? 了解的知道这是法名,不了解的还以为她搞选秀呢。 三长老被她的无知搞得很暴躁:“这些事等你传度的时候再讨论!手抬起来!” 白仙仙老老实实把双手托举在身前。 二长老和三长老手扶六灵剑,郑重其事地放到她手中:“从今以后,重振家族传承的担子,就交到你手上了!” 白仙仙握住六灵剑,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手中的六灵剑看上去好像比之前亮了很多。 白仙仙莫名其妙有些心血澎湃,一踏出祖观就迫不及待地问:“二长老,我现在应该做什么?看经书背经文吗?” 三长老在旁边一招手,把三个小马扎抬到院坝边的柏树下面:“不着急,先晒会儿太阳,我跟你讲讲我们白家的背景。省的以后你出去了别人问起你家族的传承,你什么都不知道!” 白仙仙“哦”了一声,抱着六灵剑老老实实坐过去。 二长老进去泡了壶茶出来,摆了四个茶杯。 白仙仙看了一眼,心里有些酸涩,揉揉眼睛听三长老说道:“其实你小时候我们就把这些当睡前故事跟你讲过,不过你现在应该已经不记得了,那就再讲一次。” 白仙仙认真地点点头,听二长老道:“我们白家,祖地其实在东洲。六位祖师爷就是东洲人,族史记载,六位祖师爷出生时曾天降异象。”他语气深沉地说:“和你出生那一天一样。” 白仙仙被嘴里的茶水呛个不停。 什么?! 她出生的时候还天降异象了?! 那放在古代,她这是得当皇帝的命吧?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所以白仙仙一出生就被三位长老锁定了,刚刚满月就让白向往和白母把襁褓中的白仙仙带了回来。 二长老眯着眼似在遥想:“确实如此,当时你一进祖观,六灵剑就有了感应。” 看着襁褓中咬手手的小奶娃,再看看与之感应蒙尘多年的六灵剑,几位长老激动得高血压差点犯了。 说回六位祖师爷。 “六位祖师爷天生神力,异于常人,但是因为年少轻狂,咳——”三长老咳了一声,若无其事说:“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白仙仙:“…………?” 三长老大手一挥:“但不重要!所幸六人遇到了祖天师,迷途知返,立地皈依,成为祖天师三千弟子中的其六,潜心随祖天师修习道法,一心向道!” 白仙仙:“……” 明白了,就是被祖天师打服了呗。 三长老把六位祖师爷的年少轻狂一笔带过,重点讲述他们皈依道门之后的事迹:“祖师爷们抓鬼降妖,护佑百姓,所过之初邪魔不生,将祖天师之道法广播神州,名声大振,成为当时不少百姓心中的在世神仙。” 后来六人行至此处,观其山水,甚为喜欢,便在山中结庐修道,得道成仙。山下建起了六灵庙,世代供奉。白家子弟以此为祖庭,传承家业。 然而时代变迁,每朝每代的规划都不一样,曾经的交通枢纽逐渐成为无人问津的小镇,百姓搬离,六灵庙的香火也逐渐冷清下来。 不止如此,因为白家密不外传的经文咒法皆为口耳相授,不可书面记录。但有资质的后辈却一代比一代少,没有足够的道术,根本记不下来。 于是一代又一代,那些白家曾经打遍天下无敌鬼的咒法,就这样失传了。 传至如今三位长老口中的,也不过三四句,其中就有大长老对付张老太的天师神咒。 白家名声不再,当世还知道白家的人也少之又少,曾经香火鼎盛的六位祖师爷,现如今除了白家,再无他人供奉。 几年前道协搞了一个邀请民间法派参加集会交流道术的活动,三位长老听闻消息时还专程去山下理了个头发做了个美容,把道袍洗干净晾干熨烫平整,就等邀请函上门了。 结果等到集会结束,也没人来邀请他们。 道门早已不记得白家了,就算记得,也只是感叹一句可惜,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白家的三位传人在苦苦坚守。 三长老说起这些,一时怅然难挡,眼眶都有些红了,赶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过失态。 白仙仙假装没看见,只是抱着六灵剑在心里暗下决心:既然接过了家族的传承,她一定要努力修持,将门楣发扬光大!让白家的名声重新响遍神州大地!还要在山下重建六灵庙,让六位祖师爷重享人间香火!还要给他们塑金身!纯金的! 一直听到中午,白仙仙才终于对家族历史有了一个整体又清晰的了解。 吃完午饭,历史课告一段落,二长老领着白仙仙朝祖祠走去。 白家世代在此居住,半个山都是他们的,山上有很多隐藏在壁间林中的房子,看上去神秘又可怕,白仙仙以前偶然遇到也要绕道走。 三长老先带她去祖祠认了认祖上出过的几位大神,上了香,又带她去了藏书楼。 一进去,白仙仙就被房中潮湿又浓郁的书味熏出几个喷嚏。 三层高的小楼显得有些阴冷,顶上的天窗透下来几缕阳光,三长老说:“白家世代累积传下来的经文道书,都在此处了。按照三洞四辅十二类的方法,由外至内,由下至上。” 白仙仙走进去看了一圈,眼熟的有什么《道德经》、《南华经》,还有以前历史课本上学到过的《抱朴子》,其他大多都是她听都没听过的。 她吞了下口水:“二长老,这些……我不会都要阅读并背诵全文吧?” 她可不是什么学霸级别的人物啊! 平平凡凡白仙仙,普普通通理科生! 救命啊! 二长老笑道:“倒也不用,有些书籍你只需要了解一二便可,只是天师道这一脉的道书你需得熟记。还有道门中常见的经文比如《道德经》,《清静经》,乃是日常修持的基本。” 白仙仙松了口气:“那有多少呀?” 二长老:“不多,就一层楼的藏书吧。” 白仙仙:“…………?” ??? 二长老慈祥地拍拍她肩膀:“仙仙,你天赋异禀,要相信自己。” 白仙仙:“…………” 二长老又道:“此前你只听我们念诵就能一字不错的背下开天目咒和净天地神咒,可见你是精于此道的,不如现在就试试看?” 白仙仙心想,事到如今,退缩是不可能的,家族的担子扛上了就不可能再卸下来!该背的早晚都得背!来吧!背他喵的! 白仙仙雄心壮志地拿起了手边书架上最近的□□书。 名为《太上正一早晚功课经》。 二长老解释道:“这是正一弟子做早晚课时念诵的经文,也是日常修行之必要。” 白仙仙点点头,翻开经书往下看去。 在传度仪式中,有一项是说“赐经文”,这个赐不是指送你一本经文经书什么的,而是指成为真正的道士后,会有老师替你讲经,解难答疑。 就跟上学时领了课本后你虽然可以自己翻看,但还是需要老师上课讲解一样的道理。 白仙仙本来以为自己从没接触过这些,看起来应该会晦涩难懂,已经拿出了备战高考的决心。 没想到一页翻过一页,倒是领悟很快,只看两遍便熟记心头,合上书的时候都能背了。 白仙仙自己都快把自己搞蒙了。 她还有这本事呢??? 于是又翻开一本,继续往下看。 二长老不知何时离开了,藏书楼只剩下白仙仙认真翻读书页的声响。 之后的几天,白仙仙都是在藏书楼度过的。两位长老交替着过来替她答疑解惑,将他们毕生所学都倾力相授。 白仙仙觉得自己以前也没这么爱看书啊,早知道她还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当初就选文科了!不过二长老说她精于此道,可能过目不忘只作用于道书经文,作用不到政史地上面吧。 傍晚的时候,三长老背着一个旅行包过来了。 白仙仙瞅了两眼,觉得他还挺像那种徒步穿越罗布泊的驴友,就听三长老说:“理论课告一段落,今晚进入实战训练!” 白仙仙心里升起不太妙的感觉:“去哪实战?” 三长老把装着帐篷睡袋的旅行包扔她怀里:“后山,乱葬岗!” 【10】(她这是不想给它们留活路啊...) 吃晚饭的时候,白仙仙已经愁到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三长老还不停地给她夹菜,边夹边说:“多吃点!吃饱点!越饱胆子越壮!” 白仙仙更愁了。 决心是下了,传承是接了,经文咒语她也背了,但她还是克服不了怕鬼的恐惧啊! 这怕鬼,怕不是跟她的天赋一样与生俱来的吧? 三长老瞧她没出息那样就来气:“又没叫你开天眼去跟它们打一架!就去乱葬岗睡一晚有什么好怕的?” 白仙仙:“…………”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二长老温声安慰道:“别怕,你带上六灵剑,没有邪物敢靠近。只是去练一练胆,就当换个地方过夜,睡醒我们就来接你了。” 白仙仙不禁想起小时候三个老头把她带去乱葬岗的恐怖画面。 都快成为她童年最大的阴影了。 后山那片乱葬岗埋的都是无主孤魂,她记得小时候山下有家人的媳妇生了个女儿,婴儿生下来只有一只手,那家人直接就把婴儿扔到了乱葬岗。 三位长老得知此事赶过去的时候,婴儿已经死了。 身上就只裹着一张薄薄的小毯子,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 三位长老叹着气在后山为婴儿掘了墓,又念经超度。那时候白仙仙也才四五岁大,被他们抱过去放在一边的草垛子上,第一次对乱葬岗有了可怕的认知。 三长老拍拍脚边的旅行包:“你们年轻人不是都喜欢露营吗?我今天去县城买这些的时候还遇到一群小年轻呢,也说要去哪儿山上露营来着。你学学人家!” 白仙仙崩溃抱头:“人家去的那是乱葬岗吗?!哪个正常年轻人会去乱葬岗露营啊!” 三长老拿筷子头敲她脑壳:“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就你这老鼠胆子,就是要多练!要不是明天是你大长老头七你得回来拜祭,我就让你在那住下了,住个十天半月的,看你还怕不怕!” 白仙仙:“…………” 呜呜呜太惨了。 仙仙子真的太惨了。 吃完饭,三长老催她:“赶紧出发,趁着天还没黑,过去了好扎帐篷。说明书我都给你放包里了。” 白仙仙吸吸鼻子,临走前又去六位祖师爷神像前拜了拜:“祖师爷们,仙仙才刚入门,还是个新手,您们可千万要看着点我啊,千万别让那些可怕的东西靠近我呜呜呜——” 上完三炷香,抱着六灵剑,白仙仙背着旅行包在两位长老的目送中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天还没黑,夕阳的余晖染遍层林。 如果不是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山林,而目的地又是乱葬岗的话,这样的景色还是值得欣赏一二的。 山中早已没有人户,白仙仙越往里走越怕。本来想给朋友通个视频聊聊天什么的来分散注意力,结果拿出手机一看,山中一格信号都没有。 太阳已经慢慢下山,白仙仙可不想摸黑在乱葬岗学习怎么搭帐篷,一边呜呜呜一边加快了步伐。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越靠近那片荒郊野地,气温好像都变得越低。白仙仙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紧紧抱着六灵剑,一边默念金光神咒一边跨过第一片坟头。 她小时候来过两次,虽然两次都哭得惊心动魄,但对这里是有记忆的。前面有块小平地,柏树长得很茂盛,刚好可以作为扎营地。 天边只余一点余晖,零零散散地照着这片高低不平的坟头,荒草在晚风中摇曳,其实没开天眼,什么都看不见,此处只是显得荒凉凄清了一些,颇有点苏轼词中“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意境。 何况她还有六灵剑防身,别说她怕,那些游魂野鬼看到她更怕。 要是被那把剑劈一下,魂都没了!离她远点离她远点! 但明白是一回事,怕又是一回事。就算清楚知道鬼伤害不了她,还是减少不了她对于鬼的恐惧。 白仙仙半点不敢乱看,把三长老给她准备的装备拿出来。好歹是个机械工程的理科生,动手能力强,看了看说明书就知道帐篷怎么搭了。 但六灵剑也不敢离身,想了想把剑柄朝下插在了自己腰间。 然后就吭哧吭哧搭起了帐篷。 在她看不见的远处草垛子后面,两个老头鬼鬼祟祟蹲在后面,一左一右探出个脑袋往前看。 三长老:“她……她竟敢把六灵剑别在屁股上!!!” 二长老:“…………算了,随她去吧,毕竟现在是她的法器。” 两位长老观望半天,见她顺顺利利搭起帐篷,又钻进去铺睡袋点营灯,这才放心地坐回来。 三长老背靠着草垛子摸出大长老常抽的那根水烟袋看了看,嘿嘿笑道:“看来我们小仙儿这次是真正下定决心了,我还以为她会半路逃跑呢。” 二长老也欣慰地笑了笑。 三长老从草垛子上撸了两把干稻草垫在身子下面,舒舒服服地半躺下去,双手枕头翘起二郎腿:“还是大哥厉害,这招以进为退走得妙啊。” 他看向旁边空白的位置,挤眉弄眼:“你要真说自己的遗愿是让她接过家族传承,虽然小仙儿也会答应吧,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 暮色黄昏中,一道浅淡的影子缓缓显出半透明的身形来。 大长老气呼呼说:“什么以退为进?!那是我真心实意为小仙儿着想!不愿用死要挟她做她不愿意的事!” 三长老啧啧两声:“那你怎么在她开天眼找你的时候非得藏起来呢?不就是害怕动摇她的决心?姜,还是老的辣!” 大长老作势去打他,虽然明知道他打不上,三长老还是赶紧往旁边躲。 二长老摇头笑了笑,低叹道:“大哥,明日就是你的头七,过了明日,你就该去阴司领命了。走之前,还是见仙仙一面吧。” 大长老不耐烦说:“她见了我又要哭,懒得见!” 话虽这么说,神情却有些落寞,低声道:“我走之后,白家和仙仙,就交到你们手上了。” 两位长老不由动容。 大长老转而笑道:“不过,能看着仙仙接过白家传承,我也有脸去阴司面见列祖列宗了!” 三长老思忖着:“以大哥生前的功德,去了阴司好歹领个地仙当当吧?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再见的。” 三人正聊着天,前方突然爆发出一声白仙仙的尖叫。 三个人忙不迭地看过去,才看见是一只野兔子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把白仙仙吓得原地乱蹦妈呀直叫。 大长老感觉自己又要被气死一次:“就这胆子!叫我怎么放心地走!那天院门口被我赶走的那只精怪就是长得丑了点,还未成教化,都能把她吓哭!” 三长老头疼道:“还能怎么办,练着吧,总有一天胆子会大起来的。” 被野兔子吓哭的白仙仙并不知道三位长老就在远处守着她。 夜色已经降了下来,月色的清辉落在孤寂的坟头上,空荡寂静的山林中只有风声,任何地方骤然发出的一丁点动静都能吓出她满身冷汗。 白仙仙迅速收拾好营地,又把驱虫液围着周围倒了一圈,然后就麻溜地钻进帐篷拉上拉链,裹在睡袋里不肯睁眼了。 野营罢了野营罢了!睡觉睡觉!睡醒就下山! 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睡不着。 不仅睡不着,听力和触觉还变得比平时敏锐起来,好像连风往哪个方向吹都能听出来。 不知哪片坟头响起蛐蛐声,又消散在风吹荒草的簌簌声中。 白仙仙全身冒汗,配合自动脑补的阴森场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炸掉了。 在睡袋里捂了半个小时,终于受不了,一咬牙一握拳爬起来,索性开始闭眼打坐。这些天看过经文咒语像小蝌蚪一样在她脑子里游来游去。 白仙仙开始背经文。 背完《道德经》背《南华经》,背完八大神咒背天师神咒,反正不管什么早课经文晚课经文,此时此刻能让她不害怕的就是好经文! 而在她看不见的四周,几只身形浅淡飘荡的孤魂野鬼都快吓疯了。 救命啊! 这个人拿着一把看一眼就能震瞎它们双眼的辟邪剑已经很可怕了,她还开始念经了!杀鬼降魔咒都出来了! 她这是不想给它们留活路啊! 赶紧跑赶紧跑,这地儿不能待了! 一阵阴风过后,四周安静得更诡异了。 白仙仙背完这些天看的所有经文,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松缓了一些,高度紧张之后再放松,困意立刻就袭来。 她打了个哈欠,抱着六灵剑裹进睡袋里。 乌云遮住月光,又被夜风吹散。 不知道过去多久,睡梦中的白仙仙突然听到风中传来一阵阵尖叫哭声。 在这深幽夜色中,鬼哭狼嚎一般,令人恐惧。 白仙仙蹭得一跟头翻起来,眼睛在黑暗中瞪得比铜铃还大,双手紧紧握着六灵剑的剑柄,冲着帐门随时准备砍过去。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时有时无,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过来,寻不真切。 就连草垛子后面的三位长老都听到了。 二长老仔细听了一会儿:“听着像是有人在叫,这山上竟然还有外人?” 三长老嘶了一声:“不应该啊?”他作势爬起来:“过去看看。” 旁边飘在空中的大长老伸手止住他动作,下巴朝前努了一下:“不用,小仙儿起来了。” 两人朝前看去。 果然,清幽月色之下,白仙仙一步一蹭地从帐篷里蹭了出来,双手握着六灵剑挡在身前,紧张得直吞口水。 她也听出这声音不像鬼叫,像是人在极度恐惧中发出的惨叫。 咳,反正她对这种惨叫比较了解就是了…… 虽然很怕,但既然听见,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她好歹有六灵剑呢,若这山上还有别人,恐怕就危险了。 白仙仙听了一会儿,认准声音的方向,一手拿着六灵剑,另一只手掏出进山前二长老偷偷塞给她的辟邪符,快步走了过去。 约莫在坑坑洼洼的山间走了十多分钟,喊叫声终于清晰起来。 白仙仙站在山坡上往下看,山下是一个凹地,东倒西歪地倒着几张帐篷,中间点燃的篝火已经熄了,七八个人瑟瑟发抖抱成一团缩在火边,尖叫声就是他们发出的。 之前顺着山风飘到白仙仙耳朵的声音此时已经喊沙哑了,只有惊恐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白仙仙突然想起三长老说今天在县城里碰到一群买帐篷露营的小年轻。 她当时说什么来着? 正常年轻人才不会在乱葬岗露营呢! 白仙仙看看凹地山上四周耸立的大大小小的坟包,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可能真的有点不正常。 【11】(好歹有五险一金呢...) 天色太黑,月亮也被飘过的乌云挡了起来,四周昏昏暗暗,一点光都没有。一阵阵阴风从四面八方尽数往凹地吹。 炎炎夏日,露天睡觉都嫌热,此处却阴冷刺骨,明显不正常,几个人被阴风吹得崩溃大叫。 “电筒怎么不亮了啊啊啊啊!手机也不亮了救命啊!” 一群人哭成一团,没注意山坡上走下来一个人。 直到听见近在咫尺一个清朗的声音:“渺渺冥冥,天师请命,一一道心,缚令诸邪,神气朗清!” 白仙仙手握六灵剑在空中做了一个挥砍的姿势。 铮! 无形剑意朝四面八方劈去,霎时之间,四周响起阵阵唰唰唰的声音,像是无数脏东西慌不择路逃跑的动静。 白仙仙不用开天眼也知道这地方此刻肯定被孤魂野鬼当成了游乐场。她可不想白受一场刺激,直接用天师驱邪咒把这些吓人的东西赶走。 阴风停了,月亮也从乌云后露了出来。 几人手中的手电筒没了磁场影响,呲呲两下又重新亮了起来。 几束光源颤巍巍地射过来,白仙仙拿手挡住眼睛,没好气地说:“关了!” 几个人缩成一团,惊疑不定地看着深更半夜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漂亮女生,其中有个男生崩溃地说:“这山上怎么还有狐狸精啊!” 白仙仙:“?” 后头响起一个无比震惊的声音:“白仙仙???” 白仙仙借着电筒光源看过去,也是一愣:“杜英姿?你怎么在这?” 其他几人都看过去:“你们认识?!” 杜英姿梗了一下,落在白仙仙身上的视线惊疑不定:“我们是,大学同学……” 白仙仙爸爸是道士全班同学都是知道的。 记得大学开学那天,白爹送白仙仙去报道,拿出一叠符咒热情地分给她的室友,还闹了笑话。 后来不知道哪个无聊鬼在论坛搞了个系花竞选,杜英姿以一票之差输给了白仙仙,出于女生的嫉妒心,就各方面看白仙仙不爽了。 再加上白爹每次来学校接白仙仙都穿着道袍,还总是给她拿些什么符啊咒的,杜英姿那群人背后都嘲笑她是神棍。 有一次还有人去学校团支部举报白仙仙搞封建迷信,气得白爹撵到学校来,扔出自己的箓文和道士证告诉他们,他是国家认证的官方道士! 那之后,白爹就没去学校找过女儿了。 以至于前段时间白仙仙去医院报道,白爹都要把辟邪符装在皮卡丘里才敢给她。 就是害怕女儿再因为他受些非议。 入职那天杜英姿还在班级群里酸她呢,白仙仙以为毕业之后就不会再见了,也没打算跟她计较,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 听杜英姿说两人是大学同学,其他人终于松了口气,看白仙仙的眼神从惊疑转为了敬畏。 刚才白仙仙一剑劈下,恶鬼仓皇逃命的唰唰声他们都听见了。此时气温终于恢复了夏夜该有的样子。电筒和手机亮起来,那些令他们汗毛倒立的阴气也消失了。 再看一眼白仙仙手中仿佛自带圣洁光辉的玉剑,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 刚才说她是狐狸精的那个男生紧张又好奇地问:“大佬……您是,您是专门来山中抓鬼的吗?” 白仙仙:“…………” 她有病吗到半夜不睡觉跑到山里来抓鬼? 她不怕的吗??? 但也不好承认自己是来练胆的,只好故作高冷地回了句:“修行。” 几人越发敬畏。 就连杜英姿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想到自己从前作过的那些死,简直悔不该当初,结结巴巴说:“仙仙……我……” 白仙仙没打算现场跟她计较曾经那些事,只问:“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杜英姿鼓起勇气回答:“我们都是公司新入职的同事,想趁着这个周末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露营聚会,交流一下同事之间的感情。” 白仙仙:“……?”她抬眼看了看上头:“露营聚会,交流感情,在乱葬岗?” 几个人大惊失色:“乱葬岗?!我们车开过来天已经黑了,看这里地势平坦所以才在这扎营的——” 白仙仙彻底无语了:“赶紧收拾东西走吧。” 一群人忙不迭收拾行李去了。 有白仙仙抱着六灵剑杵在那,游魂野鬼自然不敢再靠过来,营地四周终于恢复阳间该有的蛐蛐声青蛙叫。 杜英姿打包好自己的东西,偷偷摸摸瞄了眼站在营地中间似乎在闭目养神的白仙仙,咬了咬唇,还是小心翼翼地蹭到她身后,小声喊道:“白仙仙——” 白仙仙:“妈呀!” 杜英姿:“…………?” 白仙仙:“…………” 她抱紧六灵剑,一副我很高冷的表情:“你别朝我耳朵吹气!” 杜英姿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抿着唇,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再也没有以前在她面前的耀武扬威:“以前是我眼界太小了,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有……我很抱歉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错事,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的幼稚!对不起!” 说完之后,还猛地弯腰朝她鞠了一躬。 把白仙仙吓得往后一侧躲开了。 这个杜英姿,还挺能屈能伸的嘛。 不过白仙仙也不是那种记仇的人,也没打算真的跟她计较什么,只高冷道:“你别出去乱说就行了。” 杜英姿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触碰您们这行的禁忌的!” 白仙仙抱着剑面无表情点了下下巴,跟世外高人似的,把旁边几个男生眼睛都看直了。 大佬真是又美又飒啊! 说她是狐狸精的那个男生鼓起勇气凑过来自我介绍:“大佬,我叫杨昊天,我可以要一个您的联系方式吗?以后要是再遇到什么事,我好找您救命!” 白仙仙清了下嗓子:“可以。”她又移开视线,若无其事说:“我收费的。” 杨昊天连连点头:“当然当然!这次大佬现身相助的费用也不会少,一会儿加上您微信我就转给您!” 杨昊天是个富二代,他们入职的公司就是他家开的,他进公司也只是无聊找点事儿干,这次跟这群新同事出来露营还是看在杜英姿的面子上。 只是现在他眼里已经没有杜英姿了,满脑子都是白仙仙刚才一剑吓退恶鬼的帅气。 不过倒也不敢肖想什么,毕竟三观刚刚重塑,只有对她五体投地的崇拜。 可惜山中没有信号,微信加不上,只留了一个电话。一群人收拾好行李装车,杨昊天坐在吉普车的驾驶位殷切地问:“大佬,你不跟我们一起下山吗?” 白仙仙倒是想。 她敷衍道:“我还有事,你们先走吧。” 另一个女生瑟瑟发抖地问:“那要是我们又遇到……怎么办?” 白仙仙唯一一张辟邪符给了杨昊天,后面还有两辆车,想了想,问他们:“有笔吗?” 几人摇摇头,杜英姿说:“有口红!” 白仙仙说:“拿来。” 杜英姿忙不迭把包里正红色的口红掏出来递给她,白仙仙又找杨昊天把那张辟邪符要回来,一边对照着一边往车身上画。 围观的众人:……大佬这块业务看上去不太熟练啊。 符箓这一块白仙仙还没学到,不知道长老们平时画符前都要沐浴焚香三祷神灵的,拿着口红一气呵成,还觉得挺简单。 画完符,白仙仙把口红还给杜英姿,拍拍手:“行了,走吧,开车小心点。” 红色的符纹覆在白色的车身上,好像一剂镇定剂,几个人终于安心,连连道谢终于发动车子开走了。 引擎声逐渐远去,山中又恢复了寂静。 抱着六灵剑的白仙仙:……妈呀好可怕赶紧回帐篷藏起来! 经历这么一个小插曲,白仙仙累得没精力害怕,一钻进睡袋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打着哈欠爬出帐篷时,就看见两位长老蹲在外头朝她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三长老:“看你睡得挺香的,要不今晚也来这过夜吧?” 白仙仙:“!!!” 二长老摸摸她紧张兮兮的脑袋,摇头笑道:“好了,随我们下山去给你大长老准备头七祭品吧。” 白仙仙赶紧爬起来收拾。 头七在民间又俗称回魂夜,根据这个习俗还创作了很多经典的小说影视作品,白仙仙小时候“有幸”被堂哥拉着一起看过几部,吓得好几晚不敢关灯闭眼。 但今日是大长老的头七,她心底却并不恐惧,甚至有点期待又担忧地跑去问二长老:“我今晚开天眼的话,能看见大长老吗?” 她眼睛红红的:“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他说。” 二长老叹了声气,转头就去跟蹲在祖祠吸香火的大长老说:“你今晚还是见仙仙一面吧。” 大长老哼了一声没说话。 到了晚上,祭品准备完毕,这就是亡魂能在人间逗留的最后一天了。用过祭品,拜别亲人,就该去阴司报道了。如果今天过后还是没去阴司,鬼差就要出来抓你了。 一般头七夜,生人都会避开,只在堂前地上撒些草灰,第二日只需看草灰上有没有脚印,就知道亡魂有没有回来过。 二长老和三长老天黑就睡下了,白仙仙瞅着他们关了灯,披了件外套偷偷跑到堂屋外面的石墩子后躲起来。 今夜的月亮特别亮,清辉照下来,一切都清澈可见。 白仙仙算着时间,结印念诵开天目咒,一道灵光之后,迫不及待朝四周看去。 周围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有些失落,又不死心地往堂屋里看:“大长老?你回来了吗大长老?大长老?回来吃祭品啦大长老?”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气呼呼的声音:“你喊魂啊!” 白仙仙:“!” 她吓得一哆嗦,反应过来之后瞪大眼睛猛地转过身去,待看见月光下身形半透明的大长老时,激动地朝他扑过去:“大长老我好想你呜呜呜——” 可惜扑了个空,白仙仙愣愣看了眼自己什么也没抱住的双手,再看看眼前透明浅淡的身影,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大长老一脸头疼:“就知道你要哭!”他伸手想替她擦眼泪,手伸到半空又默默收回来,低叹道:“小仙儿,你长大了,要坚强一点,不要动不动就掉泪珠子。” 白仙仙一边重重点头一边掉眼泪。 大长老伸出手掌在她头顶虚无地拍了拍:“我走之后,你要照顾好你两位长老。我知道白家的担子很重,未来让你一个人扛会很累,但大长老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白仙仙抬着脑袋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大长老笑着朝她比了下大拇指:“你是整个白家的骄傲!” 白仙仙哭着点头:“我会的!大长老我一定会重振白家名声!你要看着啊!不管你去了哪里,你都要看着仙仙啊!” 远处传来一阵幽幽的铃声。 大长老回头看了一眼,抹了下眼角的眼泪:“小仙儿,我得走了。” 白仙仙憋着眼泪,也知生死有命,事已至此,哽咽着问:“大长老,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我一定做到!” 大长老幽幽的:“其他倒也没什么,就是医院那个工作吧……”他心痛道:“好歹有五险一金呢!你要是能去还是去吧!” 【12】(祖师爷梦授...) 大长老走后,白仙仙又在石墩子上坐了很久。 她突然想起很多小时候被她忘记的事情。 比如因为她不愿意学经被三个老头严厉地拎到祖祠罚站,口口声声说不学就不准吃饭,结果没多会儿大长老就背着手面无表情拿了袋她最爱吃的娃娃饼过来,还警告她不准跟二长老和三长老说。 吃完娃娃饼没多会儿,二长老又拿着一袋小笼包来了,低声说:“小仙儿,赶紧吃,别让他们知道。” 最后三长老又举着一根糖葫芦偷偷摸摸地过来了,看她吃得满嘴都是糖渣还凶她:“赶紧把嘴巴舔干净!偷吃都不会!” 小仙仙打出一个长长的饱嗝儿。 又比如她最叛逆的那段年纪,什么话都不愿意听。三个老头还跑去网吧上网,戴着老花镜用电脑百度如何与叛逆期的孩子相处。 在这个山村度过的大半个童年,其实都是幸福且快乐的。 只是在飞翔的过程中,她只顾着追求自由广阔的高空,却忘了送她来到高空的那阵风。 身后传来浅浅的脚步声,白仙仙惊喜地回头,发现来的人是二长老,神情又变得落寞。 二长老轻叹一声:“回去睡觉吧。好好告过别,就不要再遗憾了。” 白仙仙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笑脸:“嗯!” 那就好好学道,去弥补所有的遗憾吧! 第二天白仙仙起了个大早,三长老打着哈欠去敲门喊她起床的时候,人已经在藏书楼看书了。 道门经书五花八门,除了讲正宗传承之外,还有很多杂七杂八不可考据的杂符杂道修炼方法。 白仙仙就看到一个说,日出之时月圆之夜,用聚精符贴于人经外奇穴两处,也就是太阳穴,然后以日月之精华灌顶而练,就可以茂盛发囊,不掉头发,年逾古稀依旧头发茂密。 ——? 那这要是真的,程序员可就有救了。 三层楼的藏书她一时半会肯定是看不完的,只是先捡入门基础的看了,再辅以天师道一脉的正统道书。 两位长老每天都会过来教她,就这么教了几天后,两个人一看,得,没有可以教的了。 他们唯一比白仙仙厉害的地方就在于理论知识,但书中知识白仙仙自己会看,背完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终究道法低微,能传给她的东西实在太少。 眼见理论知识没什么好教的了,三长老又想把她往乱葬岗丢。白仙仙抱着屋檐下的柱子顽强挣扎:“我不去,我要回去上班!” 三长老怒目圆睁:“你上什么班?有什么班比乱葬岗更适合你?” 白仙仙握拳:“回医院上班!这是大长老的遗愿,我一定要完成!” 她算想明白了。 反正都是练胆,在乱葬岗练还不如回停尸房呢!好歹医院还是五险一金不是,而且停尸房还有个同事呢,总比她一个人孤零零在乱葬岗来得安心。 没想到把她吓晕过去的停尸房有一天居然会成为她的最佳选择。 心酸。 都这么说了,三长老当然没有再强迫她,第二天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骑着电三轮送她下山了。 走之前想让她把白家所有的法器都带上,白仙仙没要,只拿了六灵剑。 一开始还是两位长老在叮嘱她,到最后变成白仙仙反过来嘱咐他们:“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千万不要自己上,给我打电话!我画了很多符供在祖师爷神像前的龛里,应该够你们用一段时间了。对了对了还有——” 三长老敲她脑壳:“我们都一把岁数了还要你管?” 白仙仙委委屈屈抱头。 二长老笑着说:“放心吧,我们不会让你分心的,还等着你把白家发扬光大接我们去城里养老呢。” 二长老素来稳重,他说的话白仙仙放心,这才安心坐上了离开的大巴。 在车上的时候白仙仙给于安定打了个电话。 对方一接起电话立刻热切地问:“仙仙,你考虑得怎么样啦?” 白仙仙说:“于叔叔,不好意思耽搁了这么久。我刚在老家处理完大长老的后事,明天就来医院报道。” 于安定听说大长老过世了,顿时一阵悲痛,询问起过世原因,白仙仙没有详说,但也没有没了大长老的名声。 于安定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感叹道:“不愧是老神仙!仙仙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说什么也要来给老神仙上一炷香。” 聊了几句,两人说回正事,于安定道:“你明天就来医院上班吗?那我今天就叫人把员工宿舍给你收拾好,我们医院的宿舍环境还是很好的,离医院也近,楼下就是公交站,58路三个站就到了。” 于安定介绍了一下宿舍的情况,让她下午到了直接在门卫那里拿身份证领钥匙就行。 白仙仙一一应下。 挂完电话,又给白向往打过去。 白爹听说她要回医院上班倒是不意外,只说现在就回去帮她收拾行李,一会儿去高铁站接她。 白仙仙看着车窗外悠远高阔的天空,坚定地握了握拳。 到高铁站过安检的时候,安检员发现背包里形状可疑的武器,叫白仙仙打开背包检查。 白仙仙顶着四周八卦的打量怪不好意思地把六灵剑掏出来:“木的,木剑。” 安检员打量一番,剑尖都是钝的,伤不了人,还给她后还小声嘀咕:“怎么看着像玉的。” 白仙仙觉得以后出行随身携带一把像玉的木剑怎么能不被异样注视也是个问题。 …… 到达云昌市已经是下午了。 白向往还是开着他那辆破破的白色桑塔纳来接她,白仙仙一上车看见她爹居然穿着日常服饰有点惊讶:“爸,你怎么没穿大褂啊?” 白向往说:“最近高铁站出现一批流窜作案的神棍骗子,借着算命看相骗了不少钱,都上社会新闻了。”他忧伤地说:“我担心被人当成神棍抓起来。” 白仙仙同仇敌忾:“真是太可恶了!” 白向往气冲冲的:“就是这些骗子神棍太多了,抹黑我们道士的形象!” 白仙仙给她爹顺毛:“不气不气,警察叔叔会把这些坏蛋都抓起来的!” 白向往气了一会儿,又问起她跟随长老学道的情况,听说两位长老已经没什么能传授给她的了,叹气道:“长老们都没什么能教你的,那我肯定也没有,你还是自己发育吧。” 白仙仙的行李他都收拾好放在后备箱了。 于安定说宿舍什么都有,拎包就能入住,白仙仙也就没去超市,让白向往把她送到宿舍楼,跟他挥别之后就拖着箱子进去了。 门卫接到过招呼,白仙仙拿身份证领了门禁卡和房门钥匙,钥匙上贴着一张小白纸,写着房号3009。 这一栋楼都是医院的宿舍大楼,男女分层,有单人间也有双人间。于安定给她安排的是一间单人间,白仙仙拿钥匙打开门的时候,窗帘和窗户都大开着,阳光微风送进来,屋里显得很干净。 房间就是标准的主卧配单独卫生间,吃饭在医院食堂所以没有配备厨房。生活家具电器一应俱全。不知道是不是于安定特别交代过,电视柜上还摆着一束新鲜的花。 白仙仙还挺满意的,这比她自己住的卧室还大得多呢,稍作休息就开始铺床整理,又把六位祖师爷的名牌拿出来摆在神龛里供好,点上三炷香。 名牌后面刻着六位祖师爷的名号,是在祖观神像前供过的,相当于祖师爷的□□。像白仙仙这种出门在外的“游子”,供名牌就等于是在供神像了。 收拾完房间,还差点生活用品,白仙仙用备忘录记下来,去楼下的超市采购,顺便吃了个晚饭,等一切搞定,天都黑透了。 坐了一天车又收拾了一下午,白仙仙冲了个澡,空调调到25度,就疲惫的钻进了被窝。 想到明天就要开始与尸体相处的生活,一边睡一边给自己打气。 不要怕白仙仙!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要坚强! 就这么打着打着,白仙仙意识下沉,逐渐进入梦乡。 不知过去多久,她像突然惊醒一样,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却不是黑暗。 而是一片虚无的白。 环顾四周,她所处的地方也不是今天刚搬进来的单人宿舍。 像是在做梦,但白仙仙却能明确感觉到自己是清醒的。 这种情况原本会让人害怕,不知为何白仙仙却觉得这环境有点熟悉,她看着前方白茫茫的虚无,总觉得那里应该会有个什么出现才对。 刚这么想,白茫茫中果然走出来一个虚无的人影,乐呵呵地跟她打招呼:“仙仙,你好啊。” 白仙仙努力睁大眼睛,却还是看不真切,虽然看不真切,却又好像清晰知道人影是位慈祥的白胡子老爷爷,这种捉摸不定如梦似真的感觉让白仙仙有点懵。 她抓抓脑袋:“您好,您是谁啊?” 人影好像清晰了一些,白仙仙看到他头上斜插着一个小葫芦,笑眯眯说:“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小时候我们见过的。也是在这里。” 像是有一只手拨动着她脑中的记忆,然后精确卡在了某一个时间段。 白仙仙猛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 小时候他们见过的,也是在梦里! 六个白胡子老爷爷在梦里陪她玩,还跟她说,仙仙你不要怕,我们只是长得比较凶,你怕的只是神像的表面,你看,我们换个形象,你就不怕了对不对? 幼时的小仙仙什么都不懂,做过的梦也在醒来的时候就忘得一干二净。 可从那之后,她就再也不害怕六位祖师爷的神像了。 每次看着他们,潜意识都会想起六个慈祥的白胡子老爷爷陪着她玩的安心感。 白仙仙意识到什么,咚的一声就跪下了:“祖师爷!” 祖师爷笑眯眯的,声音像来自很远的地方,又像近在耳畔:“仙仙,你愿意接过白家传承,我等甚慰。然后辈不济,传承多有断绝,你所学也不过尔尔。如今你已接过六灵剑,我等便于今日开始,传你经文,助你修持。” ………… …… 白仙仙从梦中惊醒过来。 天还黑着,她翻身坐起,心跳如擂,借着窗外一盏路灯看着神龛中祖师爷的名牌,赶紧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拨通了长老的电话。 手机放在二长老,大半夜被吵醒,他也没有不耐烦,温声问:“仙仙,怎么了?” 白仙仙话都快说不清了:“二长老!我梦见祖师爷了!他……他,我……他教我,他说他要帮我!” 二长老愣了好一会儿,突然畅然大笑,“仙仙,这是祖师爷有灵,梦授于你啊!” 听二长老解释了好一会儿,白仙仙才明白,原来道门之中原有“梦授”一说,各门各派的祖师爷有时候会化身于后辈梦中,梦中传其经文咒法。 但并不是每个道士都能遇到梦授这种好事,一般能被梦授的,那都是道心坚定极具天赋的大佬。 二长老激动道:“有祖师爷梦授,我们白家失传的经文咒语,又可得见于天日了!” 读未-修改内容请到: 【13】(我是为了家族荣誉...) 之前二长老就跟她说过,白家传承至今,许多经文咒语都失传了,白仙仙还为此惋惜了很久。 现在好了,祖师爷亲自化身梦中来传授她道法,别说失传的咒语,这等同于真正的神仙为她传道受业解惑,理解和悟性还不比别人提升了几个档次! 往日做过的梦白仙仙一般醒来就忘了,这一次祖师爷梦授的内容她倒是记得很清楚,兴奋得后半夜都没睡,一直在参透琢磨。 直到闹钟按时响起,白仙仙才打了个哈欠,起床洗漱准备上班。 今天算是她正式在医院上班的第一天,虽然这个“班”跟别人不太一样,但毕竟是她的第一份工作,白仙仙还是很认真的。 洗漱完就背着包包出门了。 早晨的城市已经苏醒过来,开始打工人新的一天。白仙仙觉得昨晚买生活用品那家超市东西还挺齐全的,跑到那去买早餐。 之前谢意跟她说,刚去上班的时候记得在买些零食在身上,巧克力糖啊饼干啊什么都行,遇到同事就分一点,东西虽小,但既不显殷勤,又能增加好感。 现在白仙仙已经知道自己的同事只有一个看上去阴森森的男生了,巧克力什么的不太合适,想了想,跑去货架上选了选口香糖。 早上的超市人并不算多。 货架前头就是收银台,几个人在排队结账。白仙仙选东西的时候就看见旁边几个女生一直兴奋在朝前看,耳语几句后,有个女生扭扭捏捏地被推了过去。 白仙仙偷偷探出八卦的小脑袋,看到那女生站在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面前,声音甜美问:“小哥哥,请问可以加你一个微信吗?” 白仙仙啃着手里的玉米棒子,觉得自己单身至今是有原因的。 那女生长得还挺乖,白仙仙以为微信应该是手到擒来。 结果被要微信的男生像害羞似的后退了两步,白仙仙只能看见他肩胛骨微微突出的消薄背影,很低的说了句:“我没有微信。” 这借口,白仙仙都听不下去了。 这年头还有年轻人没微信呢? 女生自然也这么想,小声嘟囔了一句:“不给就不给,什么烂借口。” 男生还是低低埋着头,黑发扫在耳侧,又找收银员要了一个口罩,用现金付完账后戴上口罩就匆匆离开了。 女生面红耳赤地回来跟同伴抱怨:“怕不是个社恐吧。” 白仙仙选好口香糖,付完钱一边啃玉米一边朝公交站走。 宿舍楼底下的58路公交站直通医院,3个站就到,方便快捷又便宜,太适合她这种没钱的应届生了。 没想到在公交站又遇到刚才那个被要微信的男生。 几个人围着他,有个老太太在喊:“我刚才付早餐钱包都在呢,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咋就不见啦?你说不是你偷的,那让我搜一搜!” 坐这趟公交车的人不多,除了老太太,还有两个背着书包的高中生和两个打扮精致的上班族,而这之中,又是口罩又是帽子的男生就显得格外可疑,他还总低着头,一副生怕别人注意到他的样子。 老太太认准钱包是他偷的,非要搜他身。 白仙仙抱着玉米棒子走进两步,听到他低声反驳的声音:“不是我,我没有偷东西。” 听上去老实巴交的。 刚才只看见一个背影,现在走近了,才看到他戴着口罩的正面。 黑色卫衣上的连帽盖在头上,将额前碎发压得更低,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白仙仙脑子里一下浮现出一个抱尸体的画面。 淦! 这不是她那个阴森森的同事吗! 老太太还扭着不放,白仙仙赶紧挤上去:“等下等下,你说他偷你钱包有证据吗?没证据怎么能搜身啊?” 老太太剜了她一眼:“就这么几个人,不是他是谁!” 白仙仙把低头沉默的同事挡在身后,义正言辞道:“光天化日,他就算偷了你的钱包,也不可能傻站在这里不走吧?你要真认定是他,那就报警,你乱摸人家做什么呀!” 老太太气死了:“你这个臭丫头胡说什么,我哪里乱摸他了?我七老八十了,不要脸的吗?” 话刚落,不远处跑过来一个戴着围裙的老板,手里拿着一个布钱包朝这边喊:“老太太,你钱包掉我们摊上了!” 老太太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讪讪就要去拿钱包,白仙仙喊她:“奶奶,你错怪了人,总该道个歉吧?” 那老太太只好转过身来,呐呐说了句“对不起”。 公交车到站,围观的看好戏的都纷纷上车。后面紧跟着就是58路,白仙仙赶紧把没啃完的玉米棒子装进食品袋塞包里,回头看同事还低头站在那,冲他挥手:“走呀!” 他终于抬头看过来,露出碎发下一双透黑的眼睛。 口罩被他高挺的鼻梁顶起一道梁,白仙仙听到他说:“谢谢。” 白仙仙一挥手:“哎呀,都是同事嘛,同事之间互相帮助应该的。” 他似乎愣了一下。 白仙仙有点不好意思:“就……上次在太平间晕倒的那个,你抱我上去的?你叫陈凛对吧?” 他这才想起来,又垂下眼睛,低声说:“是。” 这个同事不仅沉默阴森,还惜字如金。 白仙仙坐上58路,公交车上空位置很多,她坐在方便下车的座位,看着陈凛一路走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三个站的时间,白仙仙好奇地回头看了他不下十次。 而他一次也没有抬过头。 她回想刚才超市那个女生的话,她这个同事,不会真的社恐吧? 三个站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白仙仙本来想等陈凛下来一起走,但又觉得好像太过故意,搞好同事关系不急于一时,就先去找于安定报道了。 于安定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上次手续都已经过完了,今天就算正式入职,白仙仙领了套工作服就准备去自己的“办公室”了。 于安定叫住她:“仙仙,你今天吃早饭了吗?” 白仙仙从包里掏出还没啃完的玉米棒子:“吃啦!” 于安定这才放心了,离开前神神秘秘的低声交代她:“仙仙,最近医院接了好几个癌症晚期的病人,手术不好做,都在医院病逝了。你那个,抽空了看一看,看看那什么重不重哈!” 白仙仙故作从容一口答应。 去太平间的路上抱着装着六灵剑和辟邪符的包都快自闭了。 她开始后悔了。 太平间根本不比乱葬岗好多少! 乱葬岗好歹只有坟包包呢,太平间直接就是尸体了啊!而且人死之后灵魂大多都会滞留在自己尸体旁边,属于新丧,她这一开天眼,岂不是每天都能看见新鲜的鬼魂? 呜呜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白仙仙为五险一金撞墙—— 虽然一步一个不情愿,但终究还是走到了太平间。 白仙仙靠着墙看着自己之前被吓晕的门口,不愿再近一步。一屋子尸体的冲击力可太大了。 自了一会儿闭,白仙仙鼓起勇气用气音小声喊:“陈凛?陈凛?陈凛——” 片刻之后,一个穿蓝色连体工装的人影默默走了出来。 白仙仙以前觉得人家阴森,现在看到他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陈凛,里面……有尸体吗?” 不戴帽子,他眉骨眼睛就都露了出来,少见的清隽。只是他总是喜欢垂着眼皮,就显得眼尾有点挑,多出几分疏离的冷冽来。 听见她问,低声说:“有。” 白仙仙瑟瑟发抖:“有多少啊?” 陈凛说:“三具。” 白仙仙又问:“什么时候送来的啊?” 陈凛:“刚刚。” 白仙仙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但当着同事的面也不太好表现出自己怕得要死了,紧紧抱着背包说:“我……我去休息室换工作服,你先忙哈——” 陈凛点了下头,又转身进去了。 白仙仙拿手挡住左眼眼角,等他一走,风一般从太平间门口冲刺过去。 她高考体考都没跑这么快过。 如于安定所说,休息室的采光的确很好,摆了两张办公桌,靠墙还有一张沙发。 只有里头那张桌子上有台电脑,休息位上有水杯毛毯之类的生活用品,白仙仙估计那是陈凛的位置,自觉坐到靠窗的位置了。 拉上窗帘换完衣服,白仙仙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蓝色连体工装,觉得还挺时髦的。 谢意知道她今天正式入职,发来慰问消息:今天没晕吧? 白仙仙苦着脸回复:快了。 谢意哈哈大笑:为了五险一金命都不要啦? 白仙仙愤然:谁说我是为了五险一金?!我是为了家族荣誉! 读未-修改内容请到: 【14】(这个医院干净得跟道观有的...) 休息室的空调呼呼送来清凉的风,玻璃窗外艳阳高照,白仙仙把自己的办公位整理好,困蔫蔫地打了个哈欠。 梦中学道也耗精力,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大长老画符画过头了,身体差点亏过去,还是用人参补的气。 各行各业都需要一个好身体啊。 白仙仙看看时间,决定睡他个个把小时再说。反正她又不是真正来停尸房工作的,等睡醒精神头足了再去完成于安定交代的事不迟。 她把背包垫在桌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趴着补觉了。 刚睡着没多会儿,虚掩的办公室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走到她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只一下,旋即又朝内走去,脚步声比方才轻了不少。 白仙仙迷迷糊糊的,听到空调遥控板滴滴两声,对着她后背直吹的凉风似乎拐了个弯,没那么凉了。 于是更舒服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办公室的电话叮铃铃响起来,白仙仙被惊醒,揉揉眼睛看过去,陈凛已经接起了电话:“喂,太平间。” 座机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十分清晰:“住院部肛肠科13楼7病床,来接人吧。” 陈凛说:“知道了。” 挂完电话,他看见怔愣看着自己的白仙仙,似乎有些迟疑,顿了顿才说:“有病人过世了。” 白仙仙瞌睡都没了,吸了下嘴角的口水,结结巴巴问:“需……需要我帮忙吗?” 陈凛看了她两眼,垂下眼睛:“不用,我去就行。” 白仙仙如释重负,转眼想到一会儿他就会推着一具新鲜的尸体回来,全身都发毛了,蹭的一下站起来:“那我到处去逛一逛!哈哈哈今天刚来嘛,熟悉下环境哈哈哈——” 陈凛点了下头。 等他一走,白仙仙拎着自己的包就跑了。 已经快到午饭时间,她在楼下随便逛了两圈,收到于安定发来的微信: ——于叔叔:仙仙,这是医院的同事群,想加可以加哈 ——于叔叔:你看得怎么样啦?那个……重不重啊?不怕你笑话,我这段时间都提心吊胆的! 白仙仙捂着心口悲痛地呜呜两声。 在其位谋其职,该来的总会来,该看的总要看。 俗话说的好,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与其胆战心惊,不如看看这地方到底有没有鬼有多少只鬼,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赶紧看!看完就去干饭! 白仙仙捏了捏拳头,一鼓作气,背着自己的双肩包跑到没人的角落,结印念诵开天目咒。 一道灵光闪过后,白仙仙没敢睁眼。 万一现在就有几只鬼蹲在她面前冲她笑怎么办! 虽说光天化日烈日炎炎,这种几率很小,但——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她可不想再厥一次。 闭眼磨蹭了半天,旁边刚好有个医生经过,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关切道:“小姑娘,眼睛受伤了?需要帮忙吗?” 白仙仙下意识就把眼睛睁开了。 目光所及,除了眼前和她说话的这个医生,什么都没有。 白仙仙松了口气,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是进沙子了,谢谢医生!” 医生笑着点了下头。 中午历来是阳气最足的时候,白仙仙鬼鬼祟祟打量半天,连半只鬼影都没看见。于安定所说的那啥重不重,其实就是在问阴煞之气重不重。 人死之后都有阴气,含冤而死就是怨气,再严重点就是煞气。 医院这种地方,多多少少都会有阴气。 白仙仙觉得阴气聚集处应该就是阴魂聚集的位置,本来打算到处看一看找一找,严重的话就驱一驱,于安定放心,她也安心。 结果从门诊逛到住院部,再从住院部逛到医技楼,连食堂后勤区都去了,别说阴魂了,连阴气都没有。 要不是昨晚才见过祖师爷,白仙仙都要怀疑自己的开天目咒是不是失效了。 但没有就是没有。 这个医院干净得跟道观有的一拼。 白仙仙一边觉得神奇,一边开心无比。 果然嘛!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一个跟道观一样干净安全的医院,有什么好怕的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白仙仙想了想,把原因归结于可能是市医院的地理风水很好吧! 干完自己的第一份工作,白仙仙心满意足,给于安定回消息。 如果直接告诉他什么都没有话,他可能反而不安心,白仙仙写到:看过了。很少,我已经处理了,于叔叔放心吧。 于安定果然很放心:有你在我安心!快到中午了,去食堂吃饭吧,我们医院的伙食很好的! 白仙仙回了个笑脸,高高兴兴往食堂走。 员工食堂不对外开放,白仙仙穿着蓝色的连体工装,走到门口还没出示工作证,食堂阿姨就给她放行了。 她这身工作服标志性太明显,旁边传来咋舌的议论:“停尸房又招人了?还是个小姑娘,现在的年轻人胆子真是太大了!” 白仙仙心说,不大,真不大。 都是生活所迫啊。 白仙仙把吃饭的家伙从包里掏出来,开开心心跑过去排队打饭。 干饭不积极,态度有问题!鱼香茄子来一份,糖醋排骨来一份,酸辣鸡杂来一份,再加个卤蛋,加一杯冰凉凉的西瓜汁,奈斯! 陆陆续续有员工过来吃饭,食堂闹哄哄的,白仙仙端着碗看了一圈,一眼就看见一个人坐在角落那张餐桌边的陈凛。 没办法,在一片大白褂中,深蓝色的连体工装实在太显眼了。 白仙仙把勺子含在嘴里,一手端着大碗一手端着西瓜汁走了过去。 刚一坐下,陈凛就抬头看了过来。 白仙仙第一次看见他没戴口罩的样子。 难怪会被小姐姐要微信呢,长得真好看。 之前光看眉眼只觉得清隽,现在露出整张脸来,才发现他其实不属于清秀挂的,因为鼻梁高而显得眼窝深,帅得很深邃,属于浓颜系帅哥。 就是嘴唇有些薄,配上总是低垂的眼角,显得有些凉薄无情。 看见白仙仙坐在对面,他怔愣了好几秒,深幽的眼睛里闪过不符合他霸总气质的迟疑和诧异。 白仙仙咬着勺子笑眯眯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陈凛拿筷子的手缓缓放下来,眼睛又垂下去:“可以。” 话是这么说,白仙仙发现他吃饭的动作都有些不自在了。 社恐实锤了。 白仙仙都有点内疚了,又把碗端起来:“我还是换个位置吧。” 陈凛愣了下:“没关系。”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黑发微微扫在眉梢,很低声地说:“你只认识我,就坐这里吧。” 白仙仙甚至从他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里听出几分真诚。 她差点噗的一声笑出来。 这位社恐的大帅哥不会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不敢跟陌生人同桌吃饭吧? 啊突然觉得他好可爱啊! 明明自己很不习惯和刚认识的同事同桌吃饭,却还在努力为对方考虑。没有停尸房阴森气氛的衬托,这就是个体贴暖心的大可爱嘛! 白仙仙又把碗放下:“那好吧!” 于是陈凛又把头低下去,默默吃起了饭。 市医院的伙食确实不错,比大学食堂的饭好吃多了。白仙仙干完碗里的饭,打了个饱嗝,抱起杯子嘬西瓜汁。 陈凛也吃完饭,擦完嘴第一件事就是戴口罩。看了眼对面的白仙仙,低声说:“我先回去了。” 白仙仙冲他挥挥手:“一会儿见!” 西瓜汁真好喝,再要一杯! 顺便再来个卤蛋好了。 身后传来于安定的声音:“仙仙,我们医院的食堂还合你口味吗?” 白仙仙转过身:“于叔叔你也在这吃饭呀?” 于安定笑着点头,打完饭跟她坐到一张桌子上。聊了两句以后工作怎么开展的事,白仙仙想到什么,问:“于叔叔,我那个同事,就是陈凛,在这上多久班了啊?” 于安定想了想:“陈凛啊,蛮久了吧?我记得我调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的老员工了。”他啧啧两声:“这小伙子人不错,什么粗活脏活都愿意干,就是话太少了,不喜欢跟人接触,其他同事都觉得他阴森森的,还挺害怕他。” 于安定夹了个肉圆子:“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小伙子心术正,是个好人!”他神神秘秘:“不然能安稳在太平间工作这么多年?那肯定是一身正气百邪不侵的。” 白仙仙觉得他说的还怪有道理的。 吃完午饭,趁着天眼还没关,白仙仙又在医院晃了一圈,依旧是一无所获,什么鬼啊魂的都没有,连她回到顶楼停尸房的时候都没看见半个鬼影。 整层楼阳光普照,干净又明亮,简直是最佳办公场所。 第一天上班就在摸鱼中度过了。 医院没有朝九晚六一说,都是轮班制。但之前太平间只有陈凛一个员工,所以他大多数时间都睡在这里。 现在白仙仙来了,再让同事一个人值夜班就不好了。虽说她真正的工作不是看守停尸房,但总不好完全不管。 吃过晚饭就去问陈凛:“我们的班排出来了吗?” 陈凛正在上传今天的工作记录,听到她发问,迟疑了几秒才抬起头说:“你走吧,我值班就行。” 白仙仙说:“那怎么行。” 陈凛看了她两眼:“……这里晚上会比白天可怕。”他低声说:“你会更害怕的。” 白仙仙:! 难道我白天的害怕都被他看出来了吗?! 【15】(她得在云昌市闯出一番名堂...) 白天艳阳高照的,这一层楼视野又好,通透明亮,只要不时刻惦记着这里是太平间,其实也没那么恐怖。 但是一到晚上,路灯照不到顶层,只有走廊安静的白炽灯光,整层楼除了尸体又没个活人,胆子小的人肯定受不了。 面对陈凛的好心提醒,白仙仙幡然醒悟,觉得自己的确是飘了。 没有鬼又怎么样?尸体难道不可怕吗! 她感激地看了陈凛一眼:“那明天白天我来换你!” 陈凛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点了下头,就继续低头打字上传工作记录了。 公交车十分钟的路程,走回去其实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白仙仙在医院门口买了串烤面筋,一边吃一边往宿舍走。 医院位处市区,到了晚上还挺热闹,街边都是卖小吃的,五花八门啥都有,跟她大学后门那条小吃街一样热闹,白仙仙一路走一路吃,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了。 这就是属于干饭人的天堂啊! 回到宿舍洗完澡,接到白向往打来的电话,问她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白仙仙擦着头发随口聊了几句,想到什么,很神奇地跟她爹分享:“医院连半只鬼都没有耶!风水也太好了。” 白向往听后也很奇怪:“按道理来说,风水再好也不可能一丝阴气都没有。何况还是医院那种地方,就算没有阴气,滞留的鬼魂也应该有啊。” 他想了想又说:“照我估计,风水是一方面,估计医院里有什么厉害的镇物。” 白仙仙问:“比六灵剑还厉害吗?” 白向往说:“六灵剑还是得在你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要想达到你说的这种情况,起码得是龙虎山三清铃那种级别的吧?也说不好,说不定在你之前刚好有高人驱过了呢。这不正好,你就不用怕了!” 白仙仙怅然:“可是这样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小废物,啥也没干,白拿五险一金,良心不□□——” 白向往:“倒也是。”他想了想:“那你就勤快点嘛,扫扫地倒倒垃圾,帮同事倒个水打个饭什么的,找点事做还不容易。” 白仙仙觉得她爹说得很有道理。 父女俩聊了会儿天,白向往就催她睡觉:“说不定今晚祖师爷今晚也来梦授呢!早点睡着早点去见祖师爷!” 白仙仙怀疑:“祖师爷没那么闲吧?” 事实证明,祖师爷真有这么闲。 白仙仙刚困恹恹进入梦乡,头上顶着两个小葫芦的白胡子老爷爷就笑眯眯地走出来跟她打招呼了。 据说祖观里六位祖师爷的神像就是按照他们本来的法相塑的,所以其实祖师爷真就长那么凶。 白仙仙想想祖观里威风凛凛气势惊人的法相,再看看眼前慈祥和蔼的白胡子老爷爷,觉得祖师爷为了照顾她的心情实在付出太多了。 后半夜白仙仙又醒了过来。 被灌了一脑子的道法,实在是没办法继续睡了,爬起来给辛苦上课的祖师爷上了三炷香,开始温习参悟。 天亮去上班时,白仙仙又是打着哈欠去的。 想到白向往昨晚的交代,她多买了一份早餐。嘬着豆浆走出电梯,刚好看见陈凛拿着扫帚在打扫走廊。 白仙仙冲他挥手:“早上好呀!”她把早餐递过去:“给你带的早饭。” 陈凛似乎怔了一下,视线都不知道往哪摆:“不用……” 白仙仙不由分说把装早餐的食品袋塞他手里,又把扫帚抢过来:“买都买了,你去吃早饭吧,我来打扫就行。” 陈凛盯着早餐袋子看了好一会儿,又看看哼着歌扫地的白仙仙,抿了下唇,低声说:“谢谢。” 白仙仙摆摆手:“你吃完就回宿舍休息吧,休息好了再过来。” 陈凛垂着眼皮:“不用,我晚上睡过了。” 休息室是有个沙发来着。 白仙仙觉得他怪辛苦的。不过转念想想,比起一个人干完所有事,跟同事相处可能会让他更辛苦吧。 整层楼挺干净的,用不着怎么打扫,白仙仙虽然还是不敢往太平间里看,但也不像之前那么惊弓之鸟。扫完地她又想把办公室的水换了,垃圾倒了,新的一天从给自己找事做开始嘛。 结果进去才看见里头已经收拾规整,除了她的办公桌稍显凌乱外,整个办公室干净又整洁。靠墙的那张沙发上还放着一张叠成豆腐块的小毛毯,应该是陈凛每晚值班用的。 白仙仙逛了一圈也没给自己找到事做,陈凛在她来之前就把所有事都干完了。 遇到一个这么勤快的同事,还能怎么办呢。 灿烂的阳光又渐渐照耀下来,白仙仙趴在办公桌上昏昏欲睡,转头看陈凛藏在办公电脑屏幕后面只露出一撮头发的脑袋,打了个哈欠困蔫蔫问:“陈凛,我可以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吗?太困了,有什么事你叫我。” 里头传出他一如既往的低声:“可以。” 趴着睡毕竟不如躺着睡舒服,白仙仙开开心心跑到沙发上躺好了。看了眼叠成豆腐块的小毛毯,又扭过半个脑袋问:“陈凛,我可以盖一下你的小毛毯吗?” 这下他倒是没立刻回答。 白仙仙以为他不愿意,正要说没关系,就听见他迟缓道:“……可以。” 白仙仙还是很体贴的:“不可以也没关系啦,你直说我不会生气的!” 陈凛默了几秒,很低声的辩解:“没有,只是……”他还是用电脑屏幕把自己藏起来,像躲在壳里的蜗牛:“我用过的东西可能不吉利。” 白仙仙登时反驳:“谁说的?!怎么就不吉利啦?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每份工作都需要人去做,你做的是积福报的好事!” 他有一会儿没说话。 白仙仙重新躺下去,把小毛毯甩开盖好,有一股淡淡的像是洗衣液的花香顺着空调的冷风缠绕在鼻尖,她侧身蜷成一坨,闭着眼困声困气:“以后再有人这么说,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陈凛还是没说话,只是没多会儿,又传出空调温度降低的滴滴声。 今天早上没有病人过世,办公室的电话也就没响。白仙仙一觉睡到中午,睡梦中感觉有人在轻轻拍她的肩。 揉揉鼻子睁开眼,眼前的蓝色人影顿时后退了三步,刚才拍她肩的那只手也藏进了裤兜里,白仙仙听到他有些局促的声音:“……吃饭了。” 瞬间清醒! 她赶紧爬起来,兴奋地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自己的饭盒:“干饭干饭!走走走!” 午饭还是跟陈凛坐在一起吃。 经历过两天的相处,他跟她在一起时好像没有之前那么不自在了。以前他都是独来独往,又干着停尸房的工作,白仙仙第一次见他觉得阴森,别人自然也这么觉得,除了工作平时话都跟他说不上两句。 现在他走哪旁边都有个欢脱的身影跟着,大家看着还挺不习惯的。 不过也没觉得奇怪,毕竟两人的工作服全医院仅此两件,这一看就是同道中人! 睡了一上午,又吃了一顿丰富的午饭,白仙仙精力充裕,回到办公室后把下载到手机里的经文道书看了一遍,又开始温习这两天祖师爷梦授的内容。 她现在理论知识还算丰富,就是实战经验太少,学了这么多也不知道发挥出来是个什么效果。本来以为医院能让她练练手的,现在也找不到机会。 走的时候三长老就专门交代过,千万别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头背经文,所有的道法都得在实战中才能快速提升。而且想要将白家名声发扬光大,可不是光看看书念念经就能行的,她得在云昌市闯出一番名堂来才行。 但是从哪里入手开始闯呢? 别的人都有大门大派做支撑,她这也没有门路啊? 思来想去,白仙仙灵机一动,转头喊:“陈凛,我可以用下电脑吗?” 陈凛默默从工位上站起来。 白仙仙抱着自己早上新买的小抱枕跑过去坐下。电脑桌面很干净,除了工作记录,没有别的杂七杂八的玩意,她打开网页,搜索灵异论坛。 这一搜发现,居然还挺多。 什么都市鬼话,今天你见鬼了吗,见鬼经历等等,发帖和看帖的人都不少,在帖子里绘声绘色描述自己遇到的灵异事件,把看帖的人吓得一边啊啊尖叫一边催后续。 这可不是现成的练手的机会! 被祖师爷梦授过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是该让大家见识一下什么叫“六灵之下妖鬼无处遁形”了! 白仙仙热切地注册了一个账号,决定在这些论坛里潜伏一段时间,仔细看一看找一找,如果有看上去不是在编故事而是真遇鬼的帖子,她就可以去练手了! 不过网上这些帖子,大多都是在编故事,在专业人士看来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白仙仙翻了一个下午都没找到疑似真遇鬼的帖子,倒是发现一部连载的灵异文,并开开心心看起了小说。 【16】(我是专业驱鬼的...) 医院也不是每天都有病人过世, 有时候连着半个月都遇不到,所以停尸房的工作其实还挺轻松的。 白仙仙占着陈凛的工位看小说的时候,也没注意他什么时候走了。 快下班时白仙仙才追到了最新一章, 并用自己刚注册的账号在灵异论坛留下了自己的第一个回复:啊啊啊太好看了大大是神仙吧!催更催更! 看了一下午小说, 白仙仙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才发现陈凛没在办公室。 她喊了两声也没人回答,正打算出去走一走,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白仙仙愣了一下, 赶紧接起来:“你好, 太平间。” 那头说:“住院部肿瘤科20楼3病床,来接人吧。” 白仙仙:“…………” 开始慌了。 挂了电话赶紧跑到走廊上喊:“陈凛?陈凛你在吗?陈凛你在哪啊?” 呜呜呜陈凛救命―― 白仙仙这才想起来,上了两天班,她还没有和这个唯一的同事交换过联系方式。现在想找人都找不到。 喊了一圈没回应, 白仙仙简直心如死灰。可是电话都接了,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想了想,把六灵剑拿出来塞进胸口, 幸好是连体工装,塞进去也不会掉。白仙仙也没见过陈凛每次是怎么去接尸体的,只好先往肿瘤科赶。 傍晚的云霞璀璨又绚丽, 白仙仙哆哆嗦嗦把脑袋探进病房时,病床上过世的病人已经被盖上了白布, 旁边站了个医生正拿着文件在写什么, 看见白仙仙空手就过来了, 皱眉问:“你没把停尸床带过来?” 白仙仙干巴巴的:“我刚入职, 不是很清楚流程, 对不起。” 医生见她是个漂亮姑娘,也没计较, 只道:“那你回去拿吧,我在这等你。病人家属说明天才能到,今晚先停在太平间。” 白仙仙呜嘤了一声,转头又往停尸房跑。 一边跑一边给自己打气。 白仙仙!要坚强!万事开头难!只要成功第一次,以后就不会再害怕了! 话是这么说,跑上电梯时,憋得眼睛都快红了。 停尸床就在太平间里,来这里上了两天班白仙仙还没踏进去过。好在现在里头没有尸体,她深吸一口气跑进去,推住门口那架停尸床就往外走。 轮子碾压过地面,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刚推出去,走廊拐角走过来一抹眼熟的蓝色身影。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四大喜事,也比不过白仙仙此时此刻的心情。 她就差呜哇一声哭出来了:“陈凛!你去哪了?有病人过世了,在肿瘤科,现在要去接――” 陈凛本来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视线落在她要哭不哭的脸上,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僵了。 只一秒,他大步朝她走过来。他腿长,步子一迈开,转眼就走到她身边,接过了她手上的停尸床,嘴唇动了一下,很低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白仙仙闻到他身上洗过澡后浅淡的香皂味。 原来是回宿舍洗澡了。 白仙仙叹了声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啦,就是……事发突然,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她握握拳:“我跟你一起去吧!锻炼几次以后我就不怕了。” 陈凛侧身挡了一下:“不用,我去。你下班吧。” 白仙仙跟在他身后往前走:“总要适应的,万一以后你不在,我也可以自己去!” 陈凛推着停尸床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明明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冷淡声音,却带着认真的语气:“不会的,我以后不会乱走了。” 他看着她眼睛:“你害怕,不用做这些。” 傍晚温暖的云霞好像在这一刻全都照进了白仙仙的心窝。 呜呜呜什么感天动地同事情! 白仙仙掏出手机:“好叭,那我们加个微信吧,有什么事你随时喊我。” 陈凛:“……我没有微信。” 白仙仙:“…………” 原来那天他真的不是在找借口拒绝,他是真没有。 白仙仙把手机递给他:“电话总有吧?我们留个电话!” 陈凛点了下头,接过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后又还给她。白仙仙存好名字,朝他挥挥手:“那我就下班啦!你明早想吃什么?” 陈凛想拒绝,话还没说出口白仙仙又笑眯眯问:“烧麦和豆浆怎么样?” 他看着她笑起来亮晶晶的眼睛,很轻地点了下头。 一天工作结束,白仙仙又当了一天的混子摸了一天的鱼,回宿舍躺下后在“机工四枝花”群里一说,把三个室友羡慕坏了。 睡觉前白仙仙给祖师爷上了三炷香,心想,不知道祖师爷今晚还来不来。 结果一睡着,头上顶着三个小葫芦的白胡子老爷爷就在梦中笑眯眯冲她挥手:“当然要来呀。” 第二天起床时白仙仙忧伤地发现自己都有黑眼圈了。 摸鱼的一天又开始了。 陈凛似乎已经习惯她每天早上来医院补觉的偷懒行为,本来已经把小毛毯收在了柜子里,看她懒洋洋地往沙发上躺,又默默拿了出来。 吃过午饭,白仙仙先去论坛把那部连载文今天的更新看了,又继续扫贴。 扫了两个小时,在一众瞎编的故事贴中,她终于发现了一个疑似真正见鬼的帖子: ――《救命!今天在直播间好像看见主播家闹鬼了!》 主贴:是个游戏主播,不出名的那种,但是我比较喜欢他的直播风格,每天都守着看。早上他开播我准时去了,因为他不露脸嘛,摄像头是斜着对准他身后的墙柜的。然后我看见墙柜上挂的装饰画一直在动!就是左右摇摆那种!就算是空调也绝对吹不出那么大的摆动弧度,我当时就在弹幕上跟他说了,主播一扭头,那副画就不动了!当时直播间有一百多个人都看见了!下面发录屏! 白仙仙点开视频,画质不太清晰,但的确能看见那副画在左右摇晃,好像有个人在旁边无聊地推来推去一样。 但是灵异论坛的网友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编出来的恐怖故事惯的,回复里纷纷表示不就是画在动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是窗户没关好风吹的呢? 白仙仙也在帖子里回复:哪个主播?我想康康! 博主回他了一个链接,白仙仙点进去,跳转到直播界面。 游戏主播刚好在直播,摄像头还是对着壁柜的方向,只是那副画现在看着很正常。弹幕里有人问:狗杂,听说早上你直播间闹鬼啦? 主播不以为意:“是你们故意吓我呢吧?我信你们有鬼!这波团能赢能赢兄弟们!看我五杀!” 白仙仙注册了个直播平台的账号,给他发了条私信:你好,我是专业驱鬼的,如果你家再发生什么灵异事件,可以联系我。 人气不高的主播每条私信几乎都会看一看,自然也看到了白仙仙的信息。 打完游戏一看都乐了:“哈哈哈哈兄弟们,我收到一条消息,说他是专业驱鬼的,让我联系他!艹我只是个收入很低的小主播罢辽,骗子不要来搞我啊!没搞头的。” 白仙仙发完消息又继续回论坛扫贴了。 一边扫一边感叹,难怪她爹前几年生活窘迫到那个地步,现在的道门业务真是太不好开展了。 她在几个疑似见鬼的帖子里都留了回复:你好,我是专业驱鬼的,如果需要帮助可以联系我,□□,价格不贵,解决不了不收费,联系方式私信你了哦~OVO~! 不出意外被当成骗子: ――现在骗子流行卖萌? ――查了下账号记录,昨天刚注册的新号,第一个回复是在催更一枝春大大的连载文。我笑死,你专业驱鬼还看抓鬼文呢? 白仙仙不服气,把键盘敲得啪啪响:专业人士就没看小说的权利了? 网友快被这个骗子笑死了,纷纷在一个几百层楼的帖子里怂恿说自己见鬼的楼主:你就联系他,看看他到底耍什么把戏!到时候开个直播,我们都去围观! 这个博主是论坛的老人了,说自己天生阴阳眼,所以总能见到一些脏东西,每次遇到什么事都会发帖分享给大家。 听网友这么说,也是闲得慌,还真给白仙仙打了个电话过来。 电话接通,听到对面是个清脆的女声,倒是愣了一下。 白仙仙说:“你好,请问哪位呀?” ID为闲人的博主干咳了一声:“你好,我是见鬼论坛的,你刚才给我发私信了,就是在办公楼厕所老听到哭声的那个,你现在方便过来吗?” 白仙仙脸上一喜! 终于等来自己的第一个机会了吗! 第一个任务,务必留下沉稳淡定的高人印象! 她清清嗓子:“方便,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来。” 闲人给她发来地址,白仙仙一看,居然是在云昌市的商业中心,那一片都是繁华现代的写字楼。其实不管资本还是政府,不管是修住房还是商业房,那都是要讲究风水的。 商业中心作为云昌市CBD,无论地理位置还是建筑朝向都有讲究,加之全市的社畜大部分都聚集在这里,每天进进出出,这种地方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 白仙仙一看地址就失望了,知道这人多半是在编瞎话。 不过电话都打过来了,她也不介意走一趟。 之前于安定就说过她在医院就等同于个吉祥物,坐镇就好了,接别的业务也可以。白仙仙给陈凛打了个招呼就背着双肩包出门了。 路上不堵,打车半小时就到了。 白仙仙给闲人发了条信息,没多会儿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生就走了出来,看见白仙仙站在那还不敢认。 白仙仙说:“你就是闲人吧?” 男生大为诧异。 这么漂亮的女生,看上去不像是骗子啊? 他心里惊疑不定,但也没说什么,只偷偷打开手机,准备给网友来个直播。结果白仙仙眼尖,偏头看过去:“你在录像?” 闲人讪讪解释:“是网友们想看看大神是怎么驱鬼的。”他带点激将的语气:“大神不介意吧?毕竟你是专业的。” 白仙仙说:“别对着我脸就行,注意保护肖像权。” 闲人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提前开好的直播间已经聚集了不下两百人,纷纷在弹幕发:“听声音是个很年轻的女生啊!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当骗子!” 白仙仙跟着闲人走进电梯,上行期间闲人一直在打量她,又问:“大神,你没带点法器什么的吗?就准备赤手空拳跟鬼搏斗啊?” 白仙仙瞄了他一眼:“有没有鬼还不好说呢,先看看吧。” 这语气,怪高冷的。 闲人也没之前戏耍骗子的心情了,有点忐忑。 电梯上到十八层,白仙仙走出去,左右看了一圈,问他:“你就是在这层厕所听到的哭声?” 闲人点点头。 白仙仙说:“带我去看看。” 写字楼的厕所干净又宽敞,闲人说是女厕所,白仙仙推开门看了看,里头没人,转头看着站在后面的闲人:“你不进来吗?” 闲人讪讪的:“女厕所我怎么进。” 白仙仙:“你不进来怎么直播?” 闲人:“……” 他看了眼手机,弹幕果然都是催他进去的,只有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白仙仙就那么背着双肩包站在中间,四下打量。她断定这里很正常,所以淡定得像来参观的一样。 闲人的手机刚好对着她手垂在身侧的位置,直播间的网友就看见那纤细白皙的手指飞快结了一个他们看不懂的手印。 空荡的厕所里响起低念的声音,她声音低,念得又快,大多数网友都没听清她念的什么,只听见什么“天目”、“灵宗”、“五行上清”几个字眼,最后一句倒是都听懂了。 急急如律令! 有些气场是装不出来的。 闲人站在她身后,感受最清楚。 弹幕沉默片刻,又热闹起来。 ――艹!好像是真的!刚才那个手印好专业! ――念急急如律令了!所以是道门的人? ――她念咒的语气跟我上次在真武庙看到的道士一样!就跟医生写的字一样神秘! 也有说现在的骗子真是太努力了。 白仙仙开完天眼看了一圈,转过身对闲人说:“这里很干净,什么也没有呀。” 闲人有点慌,正要说话,白仙仙又问:“你第一次在这里听到哭声是什么时候?白天还是晚上?频率是多少?每天都能听到吗?是什么样的哭声?只在这里听到过吗?” 一连串问题把闲人给砸懵了。 最后白仙仙问他:“你真的有阴阳眼吗?” 白家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传人,灵骨为心,扶正祛邪,一身浩然正气,百邪不敢侵。被那双干净正直的眼睛一锁定,闲人就一个字假话都吐不出来了。 面对他的沉默,白仙仙倒是没有紧追不放,只是手朝手机摄像头的方向挥了挥,笑眯眯跟网友们打招呼:“大家好,我是专业驱鬼的,有什么事都可以联系我,无效不收费,我的论坛ID叫仙仙子。” 【17】(就是说在梦里也要当社畜吗...) 成功给自己打了一波广告, 白仙仙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写字楼。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生阴阳眼。 多惨啊,天生就能见鬼,从小到大不得被吓成神经病, 还能像他这样兴致勃勃跟网友分享呢? 白仙仙想的没错。 闲人的确不是阴阳眼, 不过是个编故事的小能手罢了。他从来没见过鬼,甚至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白仙仙走后,他还在女厕所站了好一会儿, 直到有个女生推门进来, 看见里头有个男的吓了一跳。 闲人一边道歉一边退出去, 看了看一直捏在手里的手机。 直播间的网友比刚才更多,弹幕都在问刚才大神质问他的时候为什么沉默不反驳,是不是真的不是什么阴阳眼,之前发的所有帖子都是骗人的。 闲人慌忙地退出了直播。 很快, 灵异论坛的帖子就刷起来了。 今天的直播不少网友录了屏,本来是抱着打假骗子的目的,结果现在反倒是楼主本人被打假了。 看完录屏后, 一部分网友觉得白仙仙结印的手势和咒语都很专业,而且说话声朗朗大方,还在直播里语气真诚地给自己打广告, 完全不像骗子,应该的确是有真本事的道门中人。 也有人觉得她就是个骗子, 只是功课做得足, 显得比较专业而已。 还有人觉得这其实就是白仙仙和闲人联手演的一出戏, 目的是为了红。毕竟直播间都开了, 说不定马上就要走网红路线了! 匿名论坛嘛, 什么人都有,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仙仙子”这个ID倒是短时间内涨了上千个关注, 网友们还自发在各个论坛帮这位努力推销自己的仙仙子扫起了贴,但凡有个讲述亲身遇鬼经历的帖子就艾特她:仙仙子!快来打假! 网上这些事白仙仙目前还不知道,离开写字楼就准备回医院了。 正站在路边等车,一辆宝马突然停在了她面前,车窗摇下来,驾驶位的年轻男生惊喜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大佬!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白仙仙歪着头往里头看了看,心想就我这身价,还有开宝马的认识我呢?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在乱葬岗遇到过的杨昊天。 白仙仙反应过来:“是你啊。” 杨昊天热情极了:“大佬你在等车吗?上来上来!我送你啊!” 白仙仙看了眼还在排队叫车的网约车页面,想了想,取消订单拉开副驾驶坐上去了。杨昊天激动得不行,问她:“大佬,这大热天的,你怎么在这啊?” 白仙仙说:“有人说这有脏东西,我来看看。” 杨昊天眼睛都瞪大了:“真的啊?就这栋楼?卧槽!我家的公司就在这栋楼上呢!几楼啊?” 白仙仙没细说:“假的,是他自己疑神疑鬼。” 杨昊天这才松了口气,偷瞄了她两眼,有些遗憾地说:“大佬,我上次加你微信,你怎么没通过啊?” 白仙仙拿出手机翻了翻:“你加了吗?我没注意,最近刚上班呢,有点忙。” 验证消息已经过期了,杨昊天又加了一次,看着白仙仙通过了才眉开眼笑,殷切地说:“大佬,你肚子饿不?我请你吃饭!” 白仙仙摇摇头:“不了,我还得回去上班。” 杨昊天奇道:“你还需要上班啊?在哪啊?” 白仙仙说:“市医院。” 杨昊天更惊讶了:“医院?你不仅会驱鬼,还会治病呢?!太厉害了吧!” 白仙仙被他一顿猛夸搞得高冷都装不下去了:“不是啦,我不是医生,我就是在太平间工作。” 杨昊天:“!!!”他一脸肃然起敬:“不愧是大佬!” 白仙仙第一次坐这么贵的车,觉得不愧是豪车,坐起来是要比她爹那辆破桑塔纳舒服很多。等她闯出一番名堂赚了钱,也要买一辆送给她爹! 她看了眼开车的杨昊天,突然想到什么,问他:“你们平时烧香拜佛吗?” 杨昊天说:“拜啊,我爸还在家里供了关公呢。逢年过节,什么寺庙道观都拜,我妈去年还拿到了灵云寺的头香。” 白仙仙又问:“那你们遇到什么事,都是去哪里找人解决?” 杨昊天嘶了一声:“一般就灵云寺或者太玄观吧,还有真武庙!” 灵云寺和太玄观是云昌市最大的佛寺和道观,香火特别旺,在国内也是鼎鼎有名的5A级旅游景点,白仙仙也去过几次。 真武庙名声稍次一点,但在云昌市也是逢年过节必拜的道观,之前白仙仙在老家遇到的那个老道褚正明就是真武庙的道士。 杨昊天看了她两眼,这种有钱人家的富二代也不是什么笨人,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了,立刻道:“大佬你放心!以后遇到什么事我一定给他们推荐你!” 白仙仙保持大佬人设不崩,含蓄一点头:“好,谢谢。” 杨昊天摆摆手:“不谢不谢,你放心,小事情我一定不来叨扰你!一定给你留意符合你身价的大事!” 白仙仙:“……?” 她赶紧说:“道门之中不分大事小事,扶正祛邪是本职!” 杨昊天:“对对对,还是大佬觉悟高!” 一路开到市医院,在门口停好车,白仙仙说了声谢谢正要开车门,杨昊天大喝一声:“别动!” 把白仙仙吓得一抖,惊愣地看着他。 杨昊天咻地一趟从驾驶位跳下去绕过车头跑到副驾驶,替她把车门拉开后才笑滋滋道:“开车门这种事,怎么能让大佬亲自动手呢!” 白仙仙:“…………” 这人指不定有什么毛病。 杨昊天跟个狗腿子似的:“大佬慢走!大佬常联系哈!” 白仙仙抱着包跑了。 回到办公室时,看见陈凛拿着张抹布在擦门框上面的灰。他个子高,一伸手就能摸到门框最上面,白仙仙在走廊那头就喊他:“陈凛,我回来啦!” 他动作滞了滞,似乎觉得不回应她不太好,低低“嗯”了一声。 白仙仙放好包,端起他脚边那盆水去洗手间倒了,又接了一盆清水过来。陈凛默不作声,擦完门又去擦窗子,白仙仙就杵在他后边儿玩手机,等水脏了又去换一盆。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陈凛蹲着擦墙底下那一排瓷砖,某个回头的瞬间,也蹲在他身后的白仙仙突然凑到他眼前。 她一脸忧伤地问他:“陈凛,你有没有觉得我黑眼圈比前两天更严重了?” 明亮又炽热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斜斜照在她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陈凛口罩下的薄唇紧紧绷成了一条线,连呼吸都停住了。 他放大的瞳孔里映出她懊恼的神情,只是一瞬,又赶紧退了回去:“对不起对不起,忘了你社恐,以后我一定记得不靠你太近!” 陈凛还是杵在那,就在白仙仙以为他被自己吓傻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什么是社恐?” 白仙仙:“?” 她笑得差点栽在地上。 陈凛蹙着眉,迷茫地看着她,却还记得伸出手虚扶,以防她栽倒。 白仙仙笑完才捂着肚子说:“你怎么连社恐是什么都不知道呀?” 她拿出手机打开网页,百度社恐给他看。 陈凛看完百度百科对于社交恐惧症的解释,整个人好像都不好了。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几眼才低声辩解:“我没有精神病。” 白仙仙拿过手机一看,才发现百科里把社恐定义为精神障碍的一种。 她赶紧说:“百度就没靠谱过,流个鼻血都能被它解释成绝症!哎呀其实社恐就是一种很常见的形容啦,不喜欢跟人接触交流的人一般就会被称作社恐。” 陈凛垂了下眼睛。 他睫毛很长,一垂一睁,像蝶翅在扇动,顿了顿才说:“我没有不喜欢。” 白仙仙歪了下头:“嗯?” 他声音低下去:“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人交流。”他眼角微微吊着,透出几分落寞:“我已经很多年没跟人交流过了。” 白仙仙想起于安定说,他已经在停尸房工作很多年了。 没有同事,看样子也没有朋友,陪伴他最久的,可能就只有尸体吧。 白仙仙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抿了下唇,豪情壮志地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以后有我在,我天天跟你说话,你很快就会了!” 他怔怔看着她,好半天,好像总算想到了怎么回复:“……你该下班了。” 白仙仙眼睛一弯:“明早想吃什么?” …… 晚上再一次在梦中见到祖师爷的时候,白仙仙已经毫不意外了。 面对笑眯眯的祖师爷,白仙仙幽幽地问:“祖师爷,您有没有发现我今天和前几天有什么不同?” 祖师爷慈祥地打量她两眼:“未曾,还是如此机灵聪慧。” 白仙仙委婉地提醒:“祖师爷,我已经连续好几天睡眠不足了,黑眼圈都快掉下来了,您能看到吗?” 祖师爷了然一点头:“放心,我下面就传你补虚驻颜术,虽不能青春永驻,但定能让你不再为样貌所恼。” 白仙仙:“……?” 您老是真没听懂还是跟我这忽悠呢? 还好她干的是太平间的工作,又有个陈凛这样的绝世好同事,不然天天早上打瞌睡早被开除了! 到了第五天晚上,白仙仙实在受不了了,跪求道:“祖师爷,您明晚能别来了吗?我知道您心急,但也不能拔苗助长呀!” 祖师爷非常好说话地点头:“好的,我下周再来。” 白仙仙:“谢谢祖师爷体谅!” 第二天晚上,白仙仙非常虔诚地给祖师爷上了三炷香,又冲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拉上窗帘,关掉手机,准备迎接自己今晚的美梦。 然后就在梦中看见了笑眯眯的白胡子老头。 白仙仙差点崩溃了:“祖师爷,您怎么又来了啊!” 头上顶着六个小葫芦的白胡子老爷爷惊讶地说:“我第一次来呀。” 白仙仙:“?” 等等? 这个小葫芦…… 从第一晚的一个,到现在的六个,不会分别代表了六位祖师爷吧??? 只是他们都用同一个形象来见她,白仙仙一直没反应过来每晚居然是不同的祖师爷? 难怪昨晚那位祖师爷答应的那么爽快呢!他可不就是下周才来吗! 白仙仙快哭了:“您们这样也太没人权了吧?都不让我休息的吗?” 顶着六个小葫芦的祖师爷非常慈祥地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一周不是都单休一天吗?我们六人刚好合适,你明天就可以休息了。” 白仙仙:“???” 就是说在梦里也要当社畜吗?! 【18】(我家好像真的闹鬼了...) 社畜白仙仙决定为自己争取一丝正当权益! 她光脚从床上跳下来, 走到神龛面前拿出三炷香,非常虔诚地拜了拜,开口道:“祖师爷, 我们打个商量, 您们别每周都来行吗?您们隔一周来一次,单休我也认了!” 说完,划燃一根火柴点香。 结果发现香点不着。 得, 祖师爷不同意。 白仙仙非常耐心地跟他们掰扯:“您们不能只注重理论不注重实践吧?我跟着您们学了一周, 总得接点活实战提升一下才能进步吧?您们就这么一股脑的灌输给我, 太多了我也掌握不了啊!老师教学还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呢,那您们以前跟着祖天师学道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学的啊!” 我就不信搬出祖天师还说服不了这六个老头子! 果然,白仙仙等了一会儿再点香的时候, 成功点燃了。 她顿松一口气,拜了拜插进香炉里:“那我们就说好了哈!”顺便吹了一波马屁:“不愧是祖师爷,真是英明神武呐!” 好了, 白仙仙,珍惜你接下来八天的睡眠时间吧。 第二天到医院,白仙仙一进办公室就像条咸鱼一样躺下了:“陈凛陈凛, 小毛毯――” 抱着一桶饮用水的陈凛默不作声把水桶放在地上,出门去把晾在窗外的小毛毯收进来给她盖在身上。 洗过后的毯子味道跟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浅浅淡淡的, 像被阳光晒化的雪。 白仙仙双手拽着小毛毯蜷成一个坨坨, 眯着眼看他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换完水又拖地, 简直像只勤奋的小蜜蜂。 看看,她是咸鱼, 人家是小蜜蜂。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陈凛洗完拖把回来的时候,看见已经熟睡的人把小毛毯蹬到了地上。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捡起来后掸了掸,半蹲在沙发前,又轻轻给她盖上了。 白仙仙睡得正香,办公室的座机突然叮铃铃响起来。 看来又来活了。 反正陈凛在,她也没睁眼,翻了个身继续睡,结果电话铃声持续了好半天都没停,里头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动静。 白仙仙揉揉眼睛爬起来,回头时看见陈凛正不知所措的把电话往怀里捂,似乎企图把铃声给捂住。 看见白仙仙看过来,黑发下那双桃花开扇的眼睛肉眼可见的布满慌张,像个做错了事的小朋友一样僵住了。 白仙仙被他那样子给逗笑了:“陈凛,你在干嘛呀?” 他总低冷的声音显得干巴巴的:“我……想把来电铃声关掉,但是关不上了。” 白仙仙打了个哈欠走过去:“给我吧。” 陈凛默默把铃声尖锐的座机递给她。 白仙仙随手鼓捣了两下,铃声就停了。陈凛愣愣看着她,白仙仙问:“你想把铃声取消改成静音?” 他低低“嗯”了一声。 白仙仙说:“那怎么行,这又不是手机不能震动,取消铃声有电话进来你就不知道了。” 他半垂着眼睛低声说:“我会看着的。” 白仙仙看了他两眼,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怕有电话打进来吵到我睡觉啊?” 他没说话,只头垂得更低,算是默认了。 白仙仙感觉自己感动得心都要化了,甚至忍不住想踮脚rua一rua他黑发柔软的脑袋! 好在忍住了。 突然觉得就算在梦里当社畜也没什么,毕竟她的工作环境实在太棒啦!这么清闲的工作,这么体贴的同事,就梦里辛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把座机重新装回去:“不用管它啦,我今晚开始就可以好好睡觉了,明天肯定不会困!” 陈凛点点头,又蹙眉看了看安安静静的座机,似乎在奇怪为什么在他手上乱响的电话到了白仙仙手上立刻就安静了。 白仙仙察觉到他的疑惑,一脸谦虚地说:“我学机械工程的,电器什么的都懂点。以后我们办公室什么饮水机呀空调呀要是出故障了,小问题我也能修!” 也不知道陈凛有没有感受到她谦虚中暗藏的小炫耀,只是总垂着的眼角轻轻往上扬了一下,就像是笑了一样,可惜隔着口罩,也不知道他到底笑没笑,只是声音没有往常那么低了:“知道了。” …… 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白仙仙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她一边啃排骨一边接起来:“喂?” 那头传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喂!是……是专业驱鬼的吗?你昨天在我直播间给我留过言!我是狗杂!那个游戏主播!” 白仙仙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出事了。 赶紧把排骨放下:“是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主播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我家好像真的闹鬼了,大师你什么时候能过来帮我看看啊!” 白仙仙说:“你把地址发过来,我现在就过去。” 那头忙不迭发了条信息过来,白仙仙挂了电话就要走,见陈凛在看她,干笑着解释:“接了个业务,客户家冰箱漏电,叫我给看看去。” 陈凛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怀疑。 白仙仙冲他挥挥手,一溜烟跑了。 带着六灵剑到达主播发来的位置时,下午的太阳正烈。白仙仙按照地址坐上电梯,把装着六灵剑的背包抱在怀里,默默念道:“祖师爷,我第一次出任务,你们可千万看着我点。要是需要请天师神咒,你们可千万要给面子啊!” 恐惧感这种东西一时半会儿克服不了,虽然人来了,胆子还是没跟上。 白仙仙去敲门的时候紧张得吞口水。 很快有人来开门,是个有点微胖的年轻男生,整张脸显得憔悴又苍白,开门看见穿着常服抱着双肩包的女生,愣了一下说:“不买!” 白仙仙:“……?” 她用脚抵住他就要关上的门:“你刚给我打过电话。” 主播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他的眼神从震惊变为迟疑最后只剩下失望,破罐子破摔似的:“那你进来吧。” 白仙仙默默深吸一口气,跟在他身后进屋。 刚一进屋,白仙仙就感觉到不对。 这房间里阴气太重了。 主播连空调都没开,但室内温度却很低。 白仙仙心里打着鼓,不自觉抱紧背包,正要开口,卧室里突然走出来一个穿道袍的老道士,手里拿着罗盘,一脸煞有其事。 白仙仙还没反应过来,厕所又走出来一个中年道士,拿着一把铜钱串成的驱邪剑,脸色凝重道:“此物甚凶,需得开坛做法!”他一愣,看见站在客厅的白仙仙,问主播:“这是你女朋友?” 主播:“你看我像是能找到这种女朋友的人吗?”他有气无力的:“我请来的大师。” 中年道士非常生气:“你请两人便罢,怎得又请一人!” 主播说:“那我怎么知道你们谁有真本事?不得都试试啊?”他看了白仙仙一眼,嘀咕道:“这个不就不靠谱嘛……” 老道士伸手止道:“在做法之前,还是要先弄清楚此物的来历,为何缠着施主。你且先将最近奇怪的经历与我们讲一讲。” 几个人便在沙发坐下来,白仙仙看了一圈,抱着背包默默坐到两个道士之间。 因为白向往的缘故,她对穿道袍的道士天然就有亲切感。 主播坐他们对面,闷头想好一会儿:“我最近啥也没干啊,我都在家打游戏,半个月没出过门了。垃圾都是叫外卖小哥帮我扔的。” 中年道士又问:“那这两天具体有什么情况,你与我们细说一遍。” 主播顿时打了个抖,声音都结巴起来:“一开始就……就是观众看见我身后那副画在动,摇来摇去,我也没放在心上,还以为是他们捉弄我。” 他两膀子抱在一起,越说越害怕:“然后到了晚上我下播,准备点个外卖,就突然好像听见耳边有个很尖细的声音说,‘我不喜欢吃这个,换一个’,我还以为自己游戏打久了出现幻听,也没注意,等外卖送过来,我就去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本来放在桌子上的外卖摔在地板上!” 他快哭出来了:“然后就又听到那个尖细的声音抱怨,说‘说了我不喜欢这个’!我当时真的整个人都吓懵了,第一反应就是跑,但是门怎么都打不开,手机也没信号,拼命叫人也没人理我,然后我,我好像就晕过去了……等我醒来,就是今天中午了,我就躺在床上,好像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梦……”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直愣愣看着前方。 两个道士瞬间警觉,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却见他的视线落在白仙仙身上。 两秒之后,主播开口了。 他说:“你怎么比我抖得还厉害?” 白仙仙:“…………” 我没有啊!!!我已经在尽力克制了啊!!! 【19】(别过来把头转过去...) 主播狗杂觉得, 今天头脑一热拨通私信里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留的电话是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 面对三道鄙夷又无语的视线,白仙仙觉得自己还可以再狡辩一下。她抱着包努力挺直背脊,鼓起勇气说:“是你这屋太冷, 我这是被冻的!” 两位道士:“嘁――” 主播生无可恋:“要不你走吧, 我这真不正常,你留下来不仅骗不了钱还可能会把命搭进去的,我不想害了你。” 白仙仙沉默了一下:“好吧, 我摊牌。” 算了, 高冷是高冷不了了, 形象已经固定,她放弃挣扎了。 三人都以为她要承认自己其实就是个骗子。 就听她一本正经道:“我的确害怕,但是怕鬼跟抓鬼不冲突呀,其实我很厉害的!” 三人:“???” 现在的骗子这么执着的吗?! 狗杂崩溃地说:“你老揪着我一个小主播搞有什么意思呢, 你去搞主播排行榜前五的大佬们啊!他们才有搞头啊!” 白仙仙觉得多说无益,直接把背包里的六灵剑抽了出来。 六灵剑一出,旁边两个道士就都“咦”了一声。玉质纯粹, 通透圣洁,似有光辉流动,只从品相上来看, 就能看出此剑非凡品。 但不凡归不凡,拿把玉剑当法器的, 他们生平还是第一次见。 老年道士当即就嗤笑道:“无知小儿, 只知卖弄品相, 这玉剑……” 白仙仙:“木的。” 老年道士:“?” 白仙仙:“雷击枣木。”她又补充一句:“一整块儿的。” 在道门之中, 雷击枣木几乎算是第一圣木, 千金难求,有价无市。顾名思义, 就是被天雷击中过的枣木。雷击枣木本身就自带驱邪效果,就算啥也不干也能吓退一众邪祟,若是再用雷击枣木制成法器,效果岂止翻倍。这么说吧,比桃木的辟邪效果至少高出一百倍。 道教是以雷为尊的,很多厉害的道术也都跟雷有关系,比如雷神咒,还有天庭最能打的神仙里其中就有雷祖。 雷祖就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普通人如果常念他的名讳,还可以达到辟邪驱邪的效果。比如平时走个夜路做个噩梦什么的,或者被鬼压床了又或者遇到鬼打墙之类的,只要在心中默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就可以用雷祖名号进行镇压,吓退邪祟。 总之,雷击枣木,厉害。一整块雷击枣木,牛逼。 用一整块雷击枣木制作的六灵剑,是道门中人想都不敢想的宝贝。 正一派又是十分偏爱雷法的门派。 这两位道士刚好也是正一派的,听到白仙仙这么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中年道士顿时道:“不可能!雷击枣木怎么会是这个颜色?” 白仙仙:“盘的,盘了一千多年,就盘成这个颜色了。” 毕竟万物皆可盘。 两人忍不住探身凑近六灵剑仔细观看,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剑身之上的确有木纹走势,的确是把货真价实的木剑! 老道士克制不住地伸出手:“当真是雷击枣木?我可以摸一摸吗?” 白仙仙还没说话,坐在对面的主播暴躁跳脚:“什么雷什么木的你们能不能干点正事!我这屋子里的脏东西还能不能处理了!” 话刚落,厨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啸声。 像开水烧开后水壶发出的声音。 主播当即抱住脑袋一阵惊恐惨叫。 白仙仙也下意识握紧了六灵剑,格挡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姿势。中年道士拂袖而起,大步朝厨房走去。 走到门口朝内看了看,转头说:“开水烧开了。” 还真是烧开水的声音。 白仙仙刚松了口气,就见主播惊恐地大叫道:“我没有烧开水啊!谁烧的?!” 两名对视一眼,那中年道士回忆道:“刚才我进来查看时,灶上好像的确没有点火。” 正直午后,阳光灿烂,却好像一丝也照不进这间屋子。 白仙仙手中的六灵剑突然铮铮两声。 下一刻,屋里似有似无地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仿佛主人的语气,还带着幽幽笑意:“有客人来了,烧水泡茶喝。” 主播双腿一蹬,瘫在沙发上,差点晕过去。 那中年道士将法器横在身前,大喝道:“何处邪物,胆敢作祟!” 他那把剑是用铜钱串成,晃动起来时会发出铜钱币相撞的声音。这些铜钱都是在三清像前开过光的,铜钱撞击的声音也会压制鬼祟。 结果那尖细的声音只是咯咯的笑起来,中年道士手中的铜钱剑就像不受他控制一样对准了他自己。 中年道士满头大汗,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的法器刺进自己胸口。 老道士眼见中年道士对付不了这只来历不明的邪物,当即举起手中八卦镜对准厨房门口的位置,喝道:“九天玄明,速速现行!” 那镜子照过去,镜面上赫然出一个阴森的鬼影。 白仙仙刚好坐在老道士左前方,一眼就看见镜中的邪物。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披头散发的,红色的长裙遮住了双脚,整个人像漂浮在空中一样。发现自己入了镜,幽幽转头朝他们看来,露出一个惨白阴森的笑容。 白仙仙差点没被这画面带走。 下一刻,镜中的女鬼消失不见,中年道士手中的铜钱剑也铛的一声砸在地上,整个人脱力似的跪到在地。 老道士拿着八卦镜还要再照,下一刻,突然对准了自己,皱纹横生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女性化的笑容,先摸了摸鬓边的头发,老年发福的身体也恶寒地扭了扭腰,缓缓站起来。 一张嘴,还是老道士的声音,语气却分明是幽怨的女人,看着主播问:“我们是夫妻,你为什么要找外人来害我?” 主播喉咙里发出杀猪一样破音的尖叫。 倒在地上的中年道士惊恐喊道:“她上了老道的身!” 被女鬼附身的老道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头发:“这老道士身材臃肿,还有味儿,难闻。”她突然看向似乎被自己吓傻了的白仙仙,用老道士难听的声音咯咯笑起来:“还是你更好。” 老道士的身体突然歪倒在地。 一阵阴风直向白仙仙袭来。 白仙仙尖叫一声,提起手中六灵剑就朝前劈去:“离我远点啊啊啊!!!” 扑通! 像是有人撞倒在茶几上,将上面的纸巾烟缸全部撞翻在地。 白仙仙猛地站起身来,不给她再来的机会,一手提剑一手结印,飞快念道:“聚灵尔耳,万汇灵根,以开天目,灵宗灵祖,总领万神,敕以领命!” 一道灵光闪过,天眼即开,邪祟无处遁形。 白仙仙一抬眸就看见面对面脸贴脸站在自己面前的女鬼,一口气没吊上来,发出了比主播还要惊恐的一声惨叫。 披头散发的女鬼脸上有一道正在渗血的口子,应该是刚才被六灵剑所伤,看上去更可怕了。 白仙仙被贴脸杀吓到理智全无,物极必反,怕极反怒,整个人都暴躁了,挥着六灵剑就狠狠朝她劈过去:“你妈的丑八怪吓我吓我叫你吓我砍死你!!!” 六灵剑剑身通透,似有光辉流动,道道剑意将女鬼逼得连连后退。 白仙仙毫无章法一顿乱劈,发现没啥作用,将剑横在身前,大喝道:“辅玄体道,天师传命,斩妖伏邪,天地清明!” 铺天盖地的剑意从顶罩下,女鬼惨叫一声,整个鬼都飞出去,狠狠撞在墙上又摔倒在地。 白仙仙乘胜追击,以剑为符,挥动六灵剑在空中飞快画了一道缚鬼符,狠狠砸在女鬼身上。 女鬼终于不动了。似乎明白今天遇到了硬茬,脸上的恶毒也尽数消失,转而可怜兮兮地看着白仙仙,朝她爬来,“道长,我没有害过人。” 白仙仙惊恐地后退两步,拿剑尖指她:“你就在那!别过来!把头转过去!” 女鬼嘤嘤两声,转身面向墙壁。 白仙仙先跑过去把中年道士扶起来,又和他一起把被女鬼上过身后晕过去的老道抬到了沙发上。 主播像被吓傻了一样,靠着沙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道在两人拍叫下终于缓缓转醒,被邪祟上身元气有损,整个人比之前虚弱了不少,一醒便问:“那邪祟呢?!” 白仙仙往墙角一指:“那蹲着面壁思过呢。” 老道眼神复杂地看了白仙仙一眼,长叹一声:“终是贫道看走了眼,今日多亏小友了。那这邪祟便由小友带回去超度吧。” 白仙仙赶紧摆手:“算了算了,超度的事还是交给两位道长吧!” 老道士说:“也罢,来这一趟,总要出点力。” 面壁思过的女鬼突然叫起来:“我不走!我要跟我老公待在一起!” 白仙仙吼她:“闭嘴!谁是你老公!人家是人你是鬼,人鬼殊途你不知道吗?” 其他三人看不到也听不到,但听白仙仙的话,就知道女鬼在说什么。本来已经爬起来的主播顿时又一个腿软坐地上了,崩溃哭道:“女鬼姐姐你放过我吧!我只是个卑微的单身狗啊!我连女朋友都没有怎么就成你老公了啊!” 女鬼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明明是你主动奉上生辰八字与我缔结良缘,现在怎么能不认账?!” 白仙仙没想到自己抓个鬼还能看一出八点狗血档。 女鬼又呜呜看向白仙仙:“道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不是我非要缠着他,是他自己把我娶回来的。我既进了这家门,生死他的人,死是他的魂!我不走!” 白仙仙:“你转过去!” 女鬼:“…………” 她又委委屈屈面壁了。 白仙仙头疼地看了主播两眼,“这样,你们当事人自己聊好吧?不聊清楚她不愿意被超度,就只能杀了。” 女鬼:“?” 主播一听这话,顿时没那么怕了,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招惹上这位女鬼姐姐的,咬牙点了点头。 白仙仙结印念咒,一道灵光之后,女鬼渐渐显出了身形。 她擦干了脸上的血,可怜兮兮地蹲在那,露出长发后面那张苍白的脸,看上去还怪清秀的。 主播瞅了两眼,结结巴巴问:“我什么时候跟你结的婚啊?” 女鬼气呼呼的:“就是一周前!你选中我做你的新娘,还奉上了你的生辰八字,签订了婚约,我们当时还举行婚礼了你忘了吗!” 主播:“???” 他愣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艹!是那个游戏!” 白仙仙好奇道:“什么游戏?” 主播说:“一个网页游戏。我不是做直播嘛,有时候我们主播之间会连麦互动打打小游戏,直播间有观众就发了个游戏链接,好像叫什么唐伯虎点秋香,我就点进去玩了玩。游戏首页有很多选项,就漂亮贤惠知性那些,让我选最喜欢的三个,我选了之后就蹦出来一个穿嫁衣的npc,说这就是我选中的秋香,输入生日即可拜堂成亲。” 这种网页小游戏数不胜数,谁也不会当真,当游戏玩过就算了。 谁知道,这么一选,还真给自己选了个老婆回来。 女鬼凄凄惨惨地说:“我穿了最漂亮的嫁衣,选了最好的吉日,千辛万苦地找到你,可是你根本不在乎我!我想你多陪陪我,可你只知道打游戏!我说我了我不喜欢吃那个,你还非要点!” 主播忍不住反驳:“我是个游戏主播,我不打游戏干嘛?而且我点了外卖你也吃不了啊!” 女鬼:“反正你就是不在乎我!” 主播:“……行,我的错。” 白仙仙:“?” 怎么还像小情侣一样吵起来了呢? 女鬼越说越委屈:“我都不嫌你胖嫌你不洗澡身上有味儿,你却嫌我!还找这些外人欺负我!” 主播:“……?” 白仙仙忍不住说:“那他这么渣你还留下来干嘛,赶紧去投胎吧,下辈子找个好男人。” 女鬼:“…………”她抽泣一声:“可是我已与他定下婚约,报酬也付了,就这么离开,岂不是很亏?” 白仙仙敏锐地抓住重点:“什么报酬?给谁付报酬?” 女鬼却抿着嘴不肯再说。 白仙仙掂了掂六灵剑:“要么我拿剑逼你开口,要么你自己主动开口,你选一个。” 女鬼连连摇头:“不能说!我与他签订过契约,若毁约必魂飞魄散!” 白仙仙愣了下,她对这种契约不是很了解,求教地看向另外两位道长。那老道士沉思片刻,凝声道:“邪门歪道中是有这种恶毒的契约,贫道只听说过一二,并不了解。” 道门讲度不讲杀,一上来就让人魂飞魄散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鬼也只是来嫁个人而已,如她所说,并未害人性命,要是逼她说出口等同于再杀她一次,白仙仙还做不出这种事。 只好道:“行吧,你不愿意说就算了。这样,要么你主动跟两位道长回去超度,要么我送你尘归尘土归土,成为大自然的养分,你选一个。” 女鬼咬手帕:“你太凶残了!” 白仙仙:“我哪里凶残了?本来就是这个世界孕育的一份子,你化成养分回馈一下妈妈怎么啦?” 女鬼:“…………” 她转头幽怨地看了主播一眼,幽幽开口:“我可与你解除婚约,从此不再纠缠,但你需得供我排位,逢年过节香火纸钱不可少。” 主播连连点头:“没问题!钱没有,纸钱管够!” 当事人交涉完毕,这件事就算画上圆满的句号了。 女鬼由中年道士带回去超度,老道士看了又看白仙仙塞回背包的六灵剑,满眼掩饰不住的羡慕,最后问道:“不知小友师从何人何派?方才听你念咒,应该是天师道的传人,如此年轻有为,难道是龙虎山?” 龙虎山天师府,谓之天师正统。 白仙仙说:“我是天师道一脉白家传人。” 老道士了然一点头:“白家?原来与我一样是民间法派。虽不曾听过,但想必应该是隐世大派,才能教出小友这样厉害的传人!” 白仙仙谦虚地笑了笑。 收拾完毕,主播拿着手机点开支付宝蹭到白仙仙身边:“大师,我也不知道你的行价,这……五千够吗?” 白仙仙也不知道够不够,干咳一声:“就五千吧,你不过是个小主播,我不搞你。” 主播讪讪一笑。 转完账,两位道长就准备离开了。白仙仙一看,这不行啊,怎么能只有自己收钱呢?虽然的确是自己把女鬼制服的,但两位道长也出了力,而且还要超度呢! 她赶紧叫住两人:“两位道长,我把酬劳分你们一半吧。” 谁知两人连连摆手:“不必,方才施主已经在订单上完成付款了。” 白仙仙迷茫了:“什么订单?” 中年道士说:“就是APP上面的订单啊,施主在APP上下了单,完成之后就可以直接支付了。”他想到什么,转身跟主播道:“对了,还麻烦施主给贫道打一个五星好评,多谢了。无量天尊。” 主播:“一定一定!” 白仙仙:“???” 她迟疑着问:“……什么APP?” 那中年道士似乎很惊讶她竟然不知道,但还是耐心地解释:“就是道协和民间法派联手开发的道门APP,道门中人经过认证后就可以注册成功。平常人若是要什么灵异事件,就可以在上面下单。” 他打开手机递给白仙仙看:“就是这个。” 白仙仙低头看去。 手机桌面上果然有一个画着八卦图案的APP,名字叫:道了么。 白仙仙:? 【20】(三无道士) 是她与时代脱节了吗?还能这样? 照这么说, 难道还有道团?拼道道?滴滴打鬼? 主播很理解她的震惊,在旁边激动地说:“不可思议吧!我当时也这样!观众在直播间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逗我玩呢!”他感叹道:“没想到现在道门也开始响应号召走科技兴国的路了,真厉害!” 中年道士热情邀请她:“小友回去后也可注册一个账号, 以你的道术排进榜单前五十名绰绰有余!只是这个账号认证颇为复杂, 小友耐心上传资料等待道协审核便可。” 白仙仙一言难尽地点了下头。 带走女鬼,房间的气温回升了不少,主播加了一个白仙仙的微信, 说以后有什么事还找她, 白仙仙无语地看着他:“你少玩些来历不明的游戏, 最好别有再找我的时候。” 就跟医院不会说欢迎下次光临一样,他们这行也不会。 白仙仙想了想,现成的宣传机会不能放过,又说:“你如果愿意, 倒是可以在你的直播间帮我宣传一下,我在灵异论坛有账号,ID叫仙仙子。” 主播一口应下。 离开直播家, 与两位道士互留了电话,白仙仙就打车回医院了。 在车上的时候就点开应用商城搜索道了么,点击下载。 白仙仙看了眼下载数量, 刚过两万,加上道士和普通人, 这个下载量算少的了。看来道协的宣传做的还是不够到位啊。 下载完毕, 白仙仙迫不及待点进APP。 就跟其他所有APP一样, 道了么也有一系列授权, 白仙仙全点同意, 进入界面时,跳出来一个跟logo一样的黑白八卦图案, 下面有一行字,写的是:道可道,非常道。 这是《道德经》里的第一句话。 再往后翻,就是介绍道了么的资料页。 上面写着,道了么APP是道教协会与民间法派联手开发的,致力于推广道法造福百姓的道门官方程序。诚信可靠,请大家放心使用。 现代社会信奉道教的人本来就少,国家认证的官方道派倒还好,就算没有业务,还能走一走旅游路线,打出自己的名声。比如太玄观和真武庙,因为建观历史悠久,都被列为古建筑保护对象了。 但民间法派就惨了,这种家传道派本身就具有私密性,别说普通人不知道,很多家传连道门中人都没听说过。 这就导致一个问题,民间法派想要开展业务,属实难上加难。越往后传越吃力,可能传着传着就没了。 没有名气就没有信任度,毕竟一般人遇到什么事情,第一反应肯定是找名气大的道观寺庙。就算被官方认证的守一观,也因为没什么名气,逢年过节都没啥人去,香火甚是惨淡。 而一遇到什么麻烦,所有人都一窝蜂涌进太玄观,但太玄观的道士也是有限的,有时候恰巧事情都撞到一起,法事都做不过来。 当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道协就做出了应变。与民间法派一起,联合开发官方认证的道门APP,所有经过认证的道士都可以在上面拥有姓名。 认证成功后,就会有一个自己的主页。主页上当然就是自我介绍,师承何门何派,何时皈依,何时传度,有没有受,在何处住观,参加过哪些法事,擅长哪一方面,酬劳是多少,反正就相当于道士的个人履历,让普通人下单的时候,可以做出最精准的选择。 道了么不是系统派单,只能客户下单,所以相对就有分类和排行榜。比如首页直接就分了正一和全真,官方道派和民间法派,左上角还有定位标志。 事情比较急,就找本市的离得近的道士,事情不着急,还可以选其他地方厉害的高道,只不过车费得报。 首页最显眼的就是道士排行榜。 道法、年龄、受品阶等都是排名的关键,排名越高的肯定就是越厉害,但相对价格也会贵很多。 白仙仙点进排行榜里一看,排名第一的就是天师正统龙虎山天师府的道士,后面还有武当山的道士,太玄观的道士,三清宫的道士,都是国内鼎鼎有名的大道观。 不过也不是所有道士都会在上面注册,资历高深的老道长们是不会参与这些事情的,就连排行榜前五的几名道长,白仙仙点进主页一看,接单数都是0。 这毕竟是为普通道士和民间法派提供的平台,道协还是很人性化的考虑到了这一点。 排名第六的是太玄观一位叫李玄诚的道长,白仙仙听过他的名号,之前听白爹说起过,好像是太玄观的执事,平时太玄观举行的大型法事都是由他作为高功来主持,接单数都超过三百了。 好家伙,不会云昌市所有灵异单子都被他接了吧。 白仙仙点进排行榜看了下上榜规则,上面写着只要完成一单就能进入排行榜,然后根据你完成的订单数以及道法,逐渐提升名次。 目前排行榜最后一位已经排到了一千三百多名了,这还仅仅只是完成过订单的道士。 而在道士排行榜旁边,还有一个悬赏榜。 里头挂的都是被道协认证过很难解决的棘手事件,每一个事件下方有一个领取任务的按件,有点古时候揭榜的意思,谁能解决悬赏榜上的事件,不仅会在首页播报,排行榜名次也会上升一大截。 当然报酬也更多。 不过悬赏榜上的事件不限领取人数,只要你觉得自己行,你就上。如果是你一个人解决的,那功德就是你一个人的,如果是几个人合力解决的,那酬劳就平分,非常的透明公开。 所以有真本事的人都盯着悬赏榜,一有任务发上来,立刻就接了。 白仙仙点进去的时候,里头只挂着一个任务。 她点进去看了看事件描述,是发生在帝都的事情,说是帝都某座道观里供的神像碎了三次,进去的道士不是疯了就是昏迷,白云观的道士们已经做法把此地围了起来以防有人乱入,但具体情况如何还没搞清楚。 帝都山高水远的,白仙仙看了两眼就退出来了。 她想了想,在搜索栏试了试搜白向往的名字。一搜还真有,账号头像是她爹穿着道袍抱着木剑在法坛前傻笑的照片,主页里把个人信息写的清清楚楚,还上传了道士证和碟。 白爹不贵,酬劳收费定的是500,白仙仙一看接单数量,0。 属于那种连排行榜都上不去的道士。 竞争真是太激烈了…… 倒是今天在主播家遇到的这两位道士,白仙仙在排行榜后半截找到了他们,两人的接单数是个位数,酬劳写的是1000。白仙仙想想自己拿到手的五千,原来还挺多的。 酬劳这种其实不是固定的,app上标出来的只是一个参考价,具体还是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对双方都挺友好。 到医院的时候,白仙仙已经把这个APP研究透彻了。 她甚至觉得,这简直就是为此时的她量身定做的APP啊! 道门不愧是道门,简直解决了她眼前最大的难题。有了道了么,她还愁接不到单?她还愁没人认识自己?她还愁怎么把白家的名声发扬光大? 注册!现在就注册! 白仙仙背着双肩包马不停蹄地往办公室跑,气喘吁吁推门进去的时候,还把陈凛给惊了一跳。 看她满头大汗气都喘不匀的模样,陈凛只默默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白仙仙坐在工位上,神色里显出几分亢奋,点击注册后,按照步骤开始上传资料。 道士证?没有,跳过。 传度?没有,跳过。 碟?没有,跳过。 三无道士说的就是她。 白仙仙忧伤地发现,自己能上传的只有头像了。 她打开手机前置,摆了一个自认为正式的微笑,自拍一张,结果显示头像不符合规定,上传失败。点进去看了看,原来头像要求半身证件照。 她为难地看了一圈,看见埋头在电脑后面的陈凛,喊他:“陈凛,你能帮我拍个照吗?” 陈凛缓缓从电脑屏幕后面探出半张脸,有些迟疑地说:“我不会拍照……” 白仙仙走过去把手机交给他:“哎呀很简单的!我就站在这,你拍我上半身就行了。” 身后就是雪白的墙壁,白仙仙怎么站都觉得不对,问他:“你觉得我摆个什么姿势比较酷?一看就很厉害的那种?” 陈凛:“…………” 白仙仙也不是真的要问他,摆了几个姿势兴致勃勃:“你觉得哪个最好?” 陈凛:“……都好。” 行叭。 她想了想,觉得每次电梯里那些打广告的CEO看上去就挺厉害的,还有游戏战队也酷爱这个姿势,说明这是厉害大佬都爱用的拍照姿势! 于是白仙仙双手抄在胸前,微微侧过身,左手还竖起一根大拇指,一脸严肃地跟陈凛说:“拍吧。” 陈凛默不作声拿着手机一顿拍。 白仙仙指挥他:“往后站一点,记得画面最下面要跟我的腰身齐平。要俯拍,不要仰拍,不要把我双下巴拍出来了。” 陈凛眼睛睁得比往前要大很多,目光严肃,仔细看,拿手机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指骨都泛白。 白仙仙朝左比个赞,朝右比个赞,最后问他:“拍了几张?” 陈凛低声说:“很多张……” 白仙仙兴奋地伸出手:“够了够了够了,我看看,选张最好的!” 陈凛有些迟疑地把手机还给她。 白仙仙笑眯眯拿过来一看,刚才还兴奋的笑容逐渐僵滞在脸上。 陈凛察觉到她笑容消失,整个人都有点绷,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抠起来,半晌,听到白仙仙哭诉:“你怎么把我拍的像入狱照啊!就差举个牌子了!” 【21】(打假小仙子...) 从来没给人拍过照也没自拍过的陈?直男?凛, 整个人慌成了一根木头。正不知所措,白仙仙叹着气摆了下手:“算了算了,反正头像也不是很重要, 将就用吧。” 陈凛有些局促地说:“我可以再试试……” 白仙仙举着照片左看右看:“其实也还不错啦, 我加个滤镜p一下就行了!” 陈凛愣了一会儿,又默默垂下了眼皮。 成功上传完头像,白仙仙对着个人简介那一栏发愁。 这太为难一个高考作文没及格的理科生了。 想了想, 灵机一动, 退到首页点开了白爹的个人介绍页面。只见白爹的个人简介里写着:天师白家, 师承祖天师一脉,传承千年,扶正祛邪,守正一道心, 传天师法度。 很好,一键复制,粘贴。 后面的个人经历就不复制了, 白仙仙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一句:有一把用雷击枣木制成的超强法器(若不知道什么是雷击枣木可百度),下单不亏! 资料填写完毕, 点击上传,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待认证通过了! 不用再为今后接单无门操心, 白仙仙顿时觉得肩上振兴家族的胆子都轻了一半, 已经开始幻想今后订单像长了翅膀一样呼啦啦向她飞来的画面了。 中年道士跟她说了, 道协办事效率不高, 认证时间最少都要三天, 让她耐心点。白仙仙也不着急,退出道了么后就登上了灵异论坛。 刚一进去, 就看见首页飘着一个跟自己有关的帖子:《有个游戏主播在直播间给仙仙子打广告了!》 主楼:大家还记得之前有个人来发帖,说在某个游戏主播的直播间看到一幅左右摇摆的画框吗?当时大家都不相信是灵异事件,连主播自己都说是网友故意吓他!结果刚才主播在直播间居然提到仙仙子了!估计是怕被举报封建迷信被封号,他也没有直说,就很忌讳莫深地告诉大家,我们论坛有个ID叫仙仙子的大神,这次帮了他很大的忙,可以说是救了他的命,漂亮又厉害,大家可以点一波关注!主播这意思不要太明显了吧!而且我去查了仙仙子在论坛里所有的回复,主播那个帖子她也回复过她肯定是跑人家直播间打广告去了,主播才会知道她!并且在发生事情后找到她! 一楼:我的关注点歪了,仙仙子怎么到处给自己打广告? 二楼:我笑死,这是我见过最惨的道门中人了 三楼:所以主播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奇啊!能不能详细讲一波啊! 四楼:主播肯定不能详讲的,讲完他号就没了。不过之前不还有人说仙仙子跟闲人那件事是他们联手策划的吗,主播这次这个怎么讲? 五楼:两个可能,仙仙子有真本事的确帮主播解决了事情/仙仙子又和主播联手策划了走红事件 六楼:说实话,在我们论坛走红有什么用啊?仙仙子如果真的想红,抖音不是更快?而且那个主播在抖音也有认证账号的,但仙仙子没有啊,她就死磕我们论坛(一时之间竟还有些感动 七楼:手控永远臣服仙仙子结印的手指!!!仙仙子就是最吊的!!! 八楼:我的重点跟你们不一样,主播说“仙仙子漂亮又厉害”,所以,有多漂亮?她头发多吗?会不会因为总是扎道髻所以发际线很高? 九楼:也可能是仙仙子让主播这么说的(狗头 十楼:仙仙子,最近论坛冒出好几个自称见鬼的帖子,仙仙子快去一证真假啊!上次那个闲人把他以前发的帖子都删了,可以说是心虚极了!论坛就是要少点这种哗众取宠的帖子才会越来越好! ………… …… 白仙仙摸了摸自己扎着高马尾的脑袋。 很好,头发很多,发际线也不高,这发量看样子还可以苟很多年。就算以后秃了,大不了试一试之前在书中看到的那个日月精气灌顶修炼法! 短短几天时间,她在论坛的关注量已经破五千了。一进主页几百个艾特,下午也没什么事干,白仙仙一边从包里掏出一袋薯片一边坐在陈凛的工位上刷网友艾特她去打假的帖子。 反正论坛每天都会冒出几个自称见鬼的人,白仙仙一一私信过去,回复她的人却寥寥无几。更有甚者,被她私信之后就直接删帖了。 网友刷着刷着帖子没了,想到之前闲人一夜之间删掉上百个帖子的情况,一猜就知道是仙仙子出手了。 有网友说:先不管仙仙子是不是有真本事吧,有她在,我想接下来编故事冒充亲身经历的人会少很多。从这方面来看,仙仙子还是值得表扬一下的! 有些坚持没删帖的人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仙仙子多半就是个骗子,也不怕她来调查。几天时间下来,白仙仙还是收到了十多个回复,每天的日常就变成了上午来医院打个卡吃个饭,下午就去解决这些帖子里事件。 二十个说自己见鬼的帖子中,大概只有一个是真的。 不过再少也是肉啊! 白仙仙不挑,业务跑得非常卖力! 解决完一个她就在帖子里回复:已阅,假的。 或者:已阅,解决了。 假的自然就灰溜溜删帖了,真的楼主就在帖子里手舞足蹈地跟网友分享这一次的驱鬼经历。 论坛里这些事件跟主播那件事比起来简直就是小打小闹,白仙仙连六灵剑都没用到,一张天师驱邪符就搞定了,淡定的模样倒是给对方留下了高人形象。 楼主夸完白仙仙的业务能力,最后还不忘说一句:我专门看了!头发很多!发际线不高!是真的漂亮! 她就算演戏,也不可能找这么多水军陪她演吧,那得有多有钱多闲啊。有这功夫,干点什么不好呢。 论坛的网友们终于都相信仙仙子是真正有本事的道门中人了。有这么个大佬常驻论坛,突然觉得看鬼故事都安心了不少呢! 论坛里假冒见鬼的帖子直线减少,白仙仙就这么每天勤勤恳恳跑业务,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一段时间下来,人送外号:打假小仙子。 ………… 不过论坛对白仙仙而言,只能相当于一个兼职。 大头还是要看道了么! 自从注册后,白仙仙每天要点进去看十多次。先看看自己认证通过没,再看看悬赏榜有没有什么道门解决不了的界内大事。 其实不光接单子,道了么还是道协发官方通知的平台,毕竟很多民间法派俗家弟子都在家修行,道家弟子整体又偏向独立修持,很多道门的集会或者大事情他们都不知道。有了道了么之后,道协发通知就很方便了。 比如今天哪里有个法会,明天哪里有个茶会,后天要在哪里举办道术交流会。大家看到了,走动和交流就多起来,也有利于道法的推广。 白仙仙就在公告里看到,道协将于三日后在云昌市的文化宫举办道术交流大会,人数不限,欢迎各位道长和居士前来参加。 然而从注册账号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一周,白仙仙的认证依旧没通过。 看着排行榜上的道士们订单数每天都在增加,她真是愁得都要秃了。 实在等不住哭唧唧给白向往打了个电话,白爹一听,思索了片刻:“你还没传度,现在只能算是居士,又没有道观给你推荐,确实不太好认证。这样吧,三天后的道法交流大会你跟我一起去,到时候我们去问问。” 白仙仙一口应下。 等到了集会这天,白向往准时开着他那辆破桑塔纳来医院宿舍楼底下接她。 天气热,桑塔纳的空调制冷效果不好,车子里一股闷着的汽油味。开窗热关窗闷,白仙仙雄心壮志:“爸!等我赚钱了给你换辆宝马!” 白向往喜逐颜开:“行啊!到时候再换个大房子,把你二长老和三长老接到城里来住。” 白仙仙坚定握拳。 云昌市文化宫占地面积很大,整体外观是仿照鸟巢来的,也算是云昌市的地标之一。市里面有什么文化活动都在这里举行,今天被道协包场,一眼看去广场上全是穿道袍的道士,倒是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议论。 入口处的大门上挂着一条横幅,写着“云昌市道协道法交流大会”,跟白向往一起去的还有守一观另外几个道士,白仙仙以前经常往观里跑,大家都把她当侄女看待。现在听说她已经皈依接过了家族传承,都是一阵好夸。 白向往低声教导她:“你第一次参加这种道法交流会,多听听是好事。等集会结束了我们再去找道协的主任问问认证的事。” 白仙仙乖巧点头。 现场除了穿道袍的道士,还有不少道门居士,白仙仙在里头也不显眼,跟着白向往坐一起,认认真真听各位长辈交流道法,释义经文。 前段时间六位祖师爷一股脑塞给她不少东西,她就算天赋高一时之间也不能全部消化,本来还打算下次祖师爷再来梦授的时候问问,现在听各门各派的高道们讲经说法,倒是理解了不少。 集会一直从早上开到中午,午饭前才散会。文化宫还有食堂,大家成双结伴去吃饭,吃完之后还要继续下午场。 一到干饭时间,白仙仙就精神百倍。 正跟在白向往身后取餐盘,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师父!是之前在镇上遇到的那位女施主!” 白仙仙也没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自己,还垫着脚在打量道协准备的食堂都有哪些好吃的,一个老道士走了过来:“小友,又见面了。” 白仙仙和白向往同时转过身去,白仙仙还没反应过来,白向往倒是先开口了:“褚道长?” 来人正是之前在柏镇处理走阴张老太时遇到过的褚正明。 褚正明是真武庙的道士,真武庙又属全真派,按理说白向往这个正一派的道士不应该认识他。但无奈褚正明名气大,在云昌市道界无人不知,白向往一眼就认出来了,好奇道:“褚道长认识小女?” 褚正明说:“有过一面之缘。” 白仙仙也想起来,乖巧打招呼:“褚道长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褚正明一脸欣赏地看着她:“上次匆忙,未能与小友认识,这次能在集会遇到,也是缘分。” 他身后跟着的小徒弟压着声音迫不及待地提醒:“师父,快加她个微信!” 褚正明掏出一台老年机,十分真诚地说:“小友天赋极佳,若能经常与我几位弟子交流道法,于双方都有益处,小友若是愿意,可否留个联系方式?” 白仙仙当然不会拒绝。 虽然不认识褚正明,但真武庙她是知道的,算是云昌市的全真之首了。 加完微信,一行人便一同用餐。跟着褚正明一起来的两个小徒弟吃饭期间一直偷瞄白仙仙,被她看回去时,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全真派的道士是不能结婚的,白仙仙觉得这两个小孩还怪青涩的。 几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得知白仙仙此次前来集会,主要是为了道了么上账号认证的事,褚正明说:“大约是小友现在只是一名居士,所以道协审核较为严格。一会儿吃完饭我带小友过去,我与道协的刘子清道长是旧识,请他帮忙应该很快就可以通过。” 比起默默无闻的白向往,有褚正明这种大佬引荐,当然更好。 吃完饭,白仙仙就跟着褚正明去找道协的人了。 这个时候名气就显出了重要性,道协一见是褚正明带来的人,自然不会有所怀疑,在电脑里把白仙仙的认证资料搜出来,当场就给她通过了。 只是审核人员看到她那张仿佛入狱照的头像时,一言难尽地看了她好几眼,才委婉的提示:“还是尽早换上道袍照片吧,信众们会更安心一些。” 白仙仙:“好的好的!” 谢别褚正明后,白仙仙迫不及待打开了道了么。 自己头像框上果然已经有了道协认证标志,认证通过后,普通人就可以在搜索栏搜到她的名字了。 白仙仙心情澎湃,先关注自己老爸,又关注了褚正明和上次在主播间认识的那两位道长。 没多会儿,提醒音三声响,是三位道长都回关了她。 褚正明排在五十多名,只接了十几单。不过他其实不太在这上面接单,以他的在云昌市的名气,每天找上门的人就够他忙的。 倒是他那两个小徒弟单子比较多,但是排名比较靠后,白仙仙也关注了他们。 解决完今天最主要的事,白仙仙身心轻松,听完下午的集会后,还不到她平时下班的时间。文化宫距市医院不远,一天没去医院也不太好,白仙仙就让白爹把她送到医院了。 今天下午医院就诊的病人倒是不多,显得有点冷清。白仙仙一路哼着歌儿上楼,到办公室门口时,恰巧看见陈凛在接电话。 这还是白仙仙第一次看到他接手机电话。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总是沉默的神情显得越发淡,只低声回了一句:“我没时间,要值班。” 看见白仙仙回来,他神情顿了顿,眼底的淡漠散去一些。 白仙仙凑过去小声说:“你有什么事吗?可以去呀,我在这看着就行。” 陈凛迟疑了一下。 那头还在说着什么,他握手机的手指渐渐收紧,在白仙仙大眼睛的注视下,最终低回了一声:“好。” 挂完电话,陈凛慢慢把手机放回兜里,见白仙仙拉开椅子趴到办公桌上玩手机,低声说了句:“我很快就回来。” 白仙仙正美滋滋地打开接单页面:“没事啦,你忙你的,不着急。” 陈凛看了她两眼,像不放心似的,又说:“有病人就给我打电话。” 白仙仙没抬头,一边刷新接单界面,一手伸手朝他比了个心:“知道啦大帅哥,快走吧你。” 陈凛盯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手势看了半天,将口罩往上拉了拉,终于走了。 【22】(别怕) 傍晚的云霞和下班的高峰让云昌市充满了热闹的烟火气。 陈凛走在路上, 几乎将口罩拉到了眼皮最下面,宽大的卫衣穿在他身上时,后背的肩胛骨就显得突出, 肩直背薄, 戴着连帽低着头,整个人显出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孤僻。 人们通常把凸起的肩胛骨称作蝴蝶骨,因为形状像蝴蝶一样, 漂亮又精致。但其实医学上说这是一种异常的体态, 严重的会引起颈椎病。 他就这么低着头走着, 双手揣在卫衣前面的兜兜里,遇到结伴的人群时,会主动侧身避开。 目的地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陈凛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站得里头的店员已经开始警惕地打量他, 才终于推门进来。门上的风铃随着门开发出清脆的声音,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个中年男人听到声响,抬头看过来, 看见陈凛时,左顾右盼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尴尬又期待的笑来,站起身朝他招了招手。 陈凛缓步朝他走去。 走到桌前时, 男人搓了下手指,干笑道:“你过来还挺快的哈。” 陈凛点了下头, 旁边跟过来的服务员问:“先生, 请问你喝点什么?” 男人看向他:“你想喝什么?” 陈凛说:“白水。” 男人看了服务员一眼:“一杯白水, 再来一杯摩卡吧。” 这个时候的咖啡厅人很少, 店里放着一首旋律轻快的英文歌。男人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又看了看对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有些感叹地问:“阿凛,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陈凛垂着眼皮,冷淡的嗓音里没什么情绪:“挺好的。” 男人顿了顿:“我过年的时候听你大姑说,她在市医院碰到你了,你在那上班。我还挺吃惊的,你现在还在医院工作吗?” 陈凛点了点头。 男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双手捧着咖啡杯无意识摩擦着,“你这么多年没跟家里联系,我其实一直挺担心你的。我知道我这个当爹的不称职,不过看见你长这么大了,工作也稳定,我就放心了。” 服务员端了一杯柠檬水过来,陈凛接过时,听到他说:“你弟弟考上大学了,我这次就是送他过来报道的,也想看看你。”他顿了顿,抬头看过来,似乎想看看他的反映。 但无奈陈凛戴着口罩,又耸耷着眼皮,最终什么也没看清,只好继续道:“明天我就回去了,今天打给你的那个号码就是我的,你存一下哈。有什么事,常联系……” 陈凛还是点头。 虽然要了白水,可是并没有摘下口罩喝一口。 男人就这么看着他,眼里情绪复杂,总想说点什么,可面对他的沉默,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多年未见的父子俩就这么沉默地面对面坐着,男人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接通之后却笑盈盈的:“哎呀我没去哪儿,就来见个老同学。瞧你说的,肯定是男的啊。” “我马上就回来了,要不你和洋洋在学校门口等我一会儿?啊?你们过来找我?” “可以!怎么不可以!我把地址发给你就是了,哎呀都说了是男同学,好了好了,我这就发给你。” 陈凛垂着眼皮,等他挂完电话,站起身来:“我走了。” 男人捏着手机顿了一下:“诶……”他干笑着:“行,你阿姨和你弟弟要过来了,你……你好好上班,有什么事记得给爸爸打电话。” 陈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抬着眼皮很轻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男人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紧紧端着咖啡杯,等他推门出去,才长长叹了声气。 他又在咖啡店坐了半小时。 直到一个中年女人跟一个少年走进来。 还没走近,那少年就大声抱怨:“爸,你怎么跑这么远喝咖啡啊?也不怕走丢了!” 中年男人笑眯眯地朝他招手:“儿子,快来。爸给你点了奶昔。” 中年女人不悦地审视他好几眼,突然问旁边经过的服务员:“刚才坐这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服务员被问得一愣,礼貌道:“您好,是位男士。” 男人说:“你看你,我说了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女人哼了一声。 少年大摇大摆地坐下去喝奶昔,男人起身把女人拉到身边,连笑带哄的:“哎呀别生气啦,等洋洋喝完了咱们吃饭去?想吃点什么?” 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没人看见,咖啡厅外,站在玻璃橱窗不远处广告牌后清瘦的身影。 他就那么远远站着,透过玻璃静静地看着温馨的一家三口。直到他们准备离开,才终于将帽子往下拉了拉,转身离开了。 …… 医院的食堂晚上也开放。 只是晚饭就没有午饭丰盛,大多都是面啊粉啊之类的,不过味道依旧很棒。白仙仙在办公室坐到晚饭时间,接单页面都被她刷新了一百次,还是没有一个订单进来,失落地抱着碗碗去食堂打饭了。 晚餐吃的是红烧牛肉面,配一个卤蛋和一杯冰可乐,干上饭心情才好转起来。 在医院也上了这么久的班,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其他同事乐呵呵跟她打招呼:“仙仙,今天该你值夜班啊?怕不怕哦?要不要我们来陪你?” 白仙仙嘬着面条挥挥手:“我就蹭个食堂,蹭完就下班啦。” 吃完饭,天边只余下一点红,光线已经暗下来。没了白日里的高温,晚风吹过医院里那颗槐树,传来槐花的气味。 白仙仙洗干净自己的饭盒,一边哼着歌一边往办公室,前方突然传来砰地一声闷响。隔着一片公园和电动车停放场,她什么都没看见,也没放在心上,刚走了几步,就又听见四周传来惊慌的喊叫:“有人跳楼了!!!” 公园就在住院部前面。 白仙仙加快步伐走过去的时候,住院部的大门前已经围了很多人。顺着缝隙,看见大片的血迹往外流出来。 很快有医生推着行动病床跑过来,喊围观的人群:“让开让开!都站远点!” 人群这才散开,白仙仙站在最后面,看见地上躺着一名腹部高高鼓起的孕妇。还穿着市医院的病服,趴着的身体下全是血,脑袋成一个诡异的姿势扭着。 白仙仙猛地闭上眼,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几名医生将跳楼的孕妇抬上行动病床,白仙仙听到他们着急的声音:“孕妇没有心跳了,死亡时间傍晚七点十三分,快送抢救室,看肚子里的孩子还能不能救!”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 白仙仙头一次见到人跳楼,死相还如此可怕,小脸煞白煞白的,想到医生说的话,赶紧抱着饭盒跑回休息室,放好之后推上停尸床往急救室赶。 在停尸房工作了这么久,虽然陈凛什么都不让她干,但她也跟着陈凛去接了几次尸体,不像一开始那么害怕。 而且她每隔几天就会开天眼看一看,医院如以往一样干净,无形中让她安心不少。 平时什么事都是陈凛在做,她总不能遇到个事就指望人家。 白仙仙急急慌慌推着停尸床赶到急救室时,抢救的医生已经走了出来。看见白仙仙,开口道:“不用了,死者被家属送去殡仪馆了。” 白仙仙哽了一下口水:“孩子救活了吗?” 医生叹着气摇了摇头。 后面又跟出来一个护士,感叹道:“十三楼跳下来,又是肚子着地,孩子都摔得不像样了,哎,真是造孽,都开始待产了,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怎么这么想不开……” 另一个医生说:“听她丈夫说是产前抑郁。在我们医院跳的楼,也不知道我们医院会不会担责,领导又有得忙了。” 当众跳的楼,就这么一会时间,医院都传遍了,旁边有个病人八卦地凑过来说了句:“听说她跳之前跟她老公两个在病房里吵架呢,隔壁房的病人都听见了。” 医生们对视一眼,均是摇头叹气。 白仙仙往急救室看了一眼,孕妇尸体已经被带走了,这里什么都没留下。等医生都离开,她看四下没人,偷偷结印开了天眼。 自杀之人本就带怨气,而孕妇怨气尤重,这还是一尸两命,白仙仙开天眼的时候手都是抖的,总觉得一睁眼就会看见满身是血的鬼魂。 但开完找了一圈,啥也没找着。 只空气中似乎残留着一丝怨气,等她去细寻时,又消失不见了。 医院依旧保持着它的干净,白仙仙又把停尸床推回去,只是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那副画面,有点崩溃。 默念了好几遍清心咒和金光神咒,看看外头黑下来的天色,压住给陈凛打电话的冲动,努力背经文转移注意力。 刚背到《救苦妙经》开经偈,陈凛就回来了。 白仙仙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语气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委屈:“陈凛!刚才有人跳楼了――” 他一回来,好像比经文还让她安心。 陈凛神情滞了一下,猛地加快步子走到她身边。 白仙仙被他的突然靠近吓得一缩,却见他打量自己两眼,整个人又松下来,低声问:“尸体呢?” 白仙仙说:“被家属带去殡仪馆了。”她委委屈屈的,“你是没看见,太可怕了,从十三楼跳下来的,还是个马上就要生产的孕妇,真的太可怜了。” 她缩着脖子,唉声叹气,明明被吓得不轻,又为他人惋惜不已。 陈凛比她高出一个头,垂眸听她叨叨半天,藏在袖口的手指迟疑地动了动,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抬起来,鼓起勇气似的,轻拍了一下她的肩,低声说:“别怕。” 【23】(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可能是因为他不怕尸体, 每次只要有他在,白仙仙觉得自己胆子也大了不少。他让她别怕,她好像就真的不怕了。 白仙仙唉声叹气地坐回去, 想到什么, 又抬头问他:“你事情办好了吗?” 陈凛点点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你该下班了。” 白仙仙“哦”了一声,把东西往包里装。搁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嗡嗡震着, 是医院的同事群在聊刚才孕妇跳楼的事。 普通人多少对这种事有些忌讳, 都在说这一尸两命的怨气肯定很重, 住院部楼下那摊血清理之后还是有残留的印记,胆子小的都不敢从那经过。 于安定今天休假,应该是刚接到消息,急急慌慌给白仙仙发消息问:“仙仙, 医院傍晚有孕妇跳楼了你知道吧?” 白仙仙回复他:“知道,我就在现场,已经看过了, 没什么问题,于叔叔不用担心。” 于安定这才松了口气。 白仙仙看了会儿同事群里的聊天,相信人死后会变鬼的说赶明儿要去庙里求个符, 不相信的说封建迷信要不得,你们大学唯物课肯定没及格。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 白仙仙突然转头问:“陈凛,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正在接水的陈凛身体僵了一下。 白仙仙没注意, 问完之后又自嘲地挥了下手:“害, 你胆子这么大, 肯定不相信。我下班啦,明早给你带楼下新开的那家牛肉粉!” 陈凛垂眸握着水杯, 低应了一声。 现代社会八卦传得快,晚上回去白仙仙就看到朋友圈都在议论市医院孕妇跳楼的事了,腾讯还推送了新闻,配了一张住院部楼前清理过血迹后的照片。 白仙仙正敷面膜,谢意给她弹了个视频过来。 一接通就问:“你们医院有孕妇跳楼死了你知道吗?” 白仙仙按着嘴角的面膜声音含糊地说:“我就在现场你说我知不知道?” 谢意大惊失色:“那你还活着呢?居然没被吓死?” 大学三个室友跟她朝夕相处,对她的胆小深有体会。 上大学那会儿,宿舍约着周末去新开发出来的郊区赏桃花,去了之后才看见栽桃花的那片山头上有零零散散的坟包。 以前这一片都是未经开发的山头,有荒废多年的野坟也很正常,而且游客多,谁都没放在心上。唯独白仙仙发着抖死也不肯上去,不仅缺席机工四枝花的桃花山一日游合照,回学校还连做了好几晚的噩梦,半夜吓得说胡话把室友吵得睡不着。 白仙仙瞪了谢意一眼:“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以后请叫我白大胆!” 谢意啧啧两声,跟她聊起听来的八卦:“我有个朋友的姑姑跟那个跳楼的孕妇的老公是一个公司的,听说她老公自从老婆怀孕后就跟楼下一个公司的前台走得很近。他们都猜测是她老公把她推下楼的!” 白仙仙半躺在床上:“你少听点这些不靠谱的八卦,要真是她老公杀的人警察叔叔肯定会调查清楚的。” 谢意感叹了一会儿又问:“不过孕妇自杀,用你们那行的话说,怨气得挺大吧?你是不是该出马了?” 白仙仙说:“我也想出马,每天啥也不干白拿工资我也很羞愧的好吧?但是用不到我啊,我下班又开天眼看了一圈,真就干干净净,啥也没有。” 谢意若有所思:“也是,如果真是她老公推的,她也该跟着她老公,不会留在医院。” 白仙仙揉面膜的手愣了一下,想起当时在走廊那丝若有若无消散的怨气。 如果谢意听来的八卦是真的,她的鬼魂没有去阴司报道,反而跟着她老公呢? 白仙仙坐直身体问:“你那个朋友的姑姑知道她老公去了哪个殡仪馆吗?” 谢意说:“这我上哪知道?我那朋友其实我也不熟,我也是从另一个朋友朋友圈截图看来的。” 白仙仙:“…………” 这不知道传了多少手的八卦真假更不可信了。 两人聊了几句挂了视频,白仙仙想了想,又在医院的同事群里问了一句,都没人知道,还反过来问她打听这干嘛。 有个对她有好感的年轻医生发了条微信过来:“仙仙,我帮你打听打听。” 白仙仙回了个笑脸:“谢谢!” 不过一直到她睡觉,年轻医生也没打听到。想到今晚祖师爷还要来梦授,白仙仙只好关了手机睡觉。 第二天早上哈欠连天的醒来,微信里依旧没有消息,毕竟人一死就跟医院没关系了,这个世界每天上演那么多生老病死,除了至亲至爱之人,谁会关心那么多。 白仙仙啃着油条去上班,今天给陈凛带的早餐是花椒牛肉粉。担心粉条在路上结坨,她一路跑得比外卖小哥还快。 到办公室时,陈凛正在给她前几天买的多肉浇水。那天医院门口搞促销,十元三盆,她一口气买了一百块的,搬回来全部摆在墙角。 陈凛手里拿着一个小水壶,蹲在一排多肉跟前,一脸认真地一盆一盆往里面浇水。 白仙仙把牛肉粉放他办公桌上喊他:“陈凛,它们快被你淹死啦!” 陈凛抬头茫然地看过来。 白仙仙跟他科普:“多肉不用每天都浇水,十天浇一次就行了,你昨天早上不是浇过吗?” 提着小水壶的人瞳孔又慌张地放大了,顿了顿,不知所措地承认错误:“我……昨晚也浇了。” 不愧是勤劳的小蜜蜂啊。 白仙仙摆手:“算啦算啦,死了再买就好了,你快来吃早饭!” 陈凛又看了墙角一排水汪汪的多肉两眼,默默放下了小水壶。 咸鱼的一天又开始了。 白仙仙先去道了么刷了刷接单页面,依旧没人找她下单,又失落地去论坛看有没有艾特她打假的帖子。由于她前段时间过于敬业,现在论坛冒充见鬼的帖子也都没了。 白仙仙瘫在沙发上发出了生活不易仙仙叹气的感叹。 正叹着,谢意给她连发了好几串感叹号过来,白仙仙点开她发来的一长串语音放到耳边,听到她激烈的声音: “卧槽仙仙!那个孕妇的老公今天凌晨在灵堂上突然发了失心疯!砍伤了好几个来拜祭的朋友,还有个女的被他砍花了脸现在还在ICU抢救!然后警察赶过来的时候她老公直接自杀了!卧槽据现场的人说肠子流了一地,呕――” 白仙仙猛地睁大了眼睛。 谢意紧接着又发了条消息过来:“而且更爆炸的是什么你知道吗?那个被砍进ICU毁容的女的就是跟他走得很近的那个前台!艹,大家都说是他老婆的怨魂回来复仇的!现在两家的亲戚都快打起来了!” 白仙仙飞快给她发消息:你知道是哪个殡仪馆吗? 谢意给她发来一个地址,又紧张地问她:你要去抓那个孕妇鬼吗? 白仙仙回她:先去看看。 谢意担忧地问:你才刚入行,业务能力行不行啊?这个孕妇鬼看上去好凶的样子。其实跟你也没啥关系,要不你别去了。 白仙仙说: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肯定不能坐视不管的。 化作厉鬼的怨魂是没有理智的,就像当初的张老太一样,不能叫她再害人了。 她看了眼一直盯着多肉看的陈凛,站起身不动声色道:“陈凛,我出去见个朋友,今天可能不回来了昂。” 他慢腾腾点了点头,目光还是一动不动盯着多肉。 白仙仙拎起装着六灵剑的双肩包匆匆离开。 事情闹得这么大,就她从医院上车出发去殡仪馆这一会儿时间,已经上了社会新闻头条。只不过新闻只是说该男子因妻儿过世受的刺激过大,导致精神崩溃。 开车的司机听着电台,也只是惋惜地感叹了几句。 到殡仪馆的时候,白仙仙一下车就看到几个穿道袍的道士已经在殡仪馆前的空地上建起了法坛,准备开坛做法事了。 旁边站了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胸前戴着的工作牌显示他是这个殡仪馆的管理人员,正苦着脸跟其中一名道士说:“道长,就麻烦你们了,我们这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真是太倒霉了。” 看来殡仪馆的人也觉得不正常,赶紧找道士来做法事超度了。 白仙仙认出其中搬运法器的小道士正是褚正明身边那两个小徒弟,原来殡仪馆请的是真武庙的道士。 两个小徒弟一个叫清云,一个叫净云,转身看见白仙仙走过来,惊讶道:“白居士,你怎么来了?” 白仙仙抱着双肩包走近:“看到新闻不放心,过来看看。”她左右看了一圈:“褚道长也来了吗?” 清云摇摇头:“师父最近去帝都了,我们是跟着住持一起过来的。” 白仙仙看向法坛上那个身穿紫色法衣的老道士,真武庙的住持,那道法肯定高深,她没之前那么紧张了,低声问:“里面怎么回事搞清楚了吗?” 净云叹气道:“确是那位跳楼自杀的女施主的怨魂在作祟,但我们赶来时,只余下一些煞气,连住持都找不到她藏去了哪里,只能先在此开坛做法。” 白仙仙对斋醮科仪还不是很熟练,本身也是为这件事来的,干脆留下来帮忙,顺便学习一下。 殡仪馆请的是真武庙的道士,白仙仙也不好自作主张再去打听什么,好在有净云和清云在,住持也同意她跟着一起。 云昌市这么大,怨魂有心想藏,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下午日头渐大,一直到傍晚,一行人也没找出个名堂来,净云说:“白居士,你还是先回去吧,若是有消息,我再微信通知你。” 白仙仙也觉得这么找下去不是个办法,而且一直赖在这,倒显得她想跟真武庙抢生意似的,点点头离开了。 临近傍晚,殡仪馆建在郊区,等她回医院估计天都黑了,白仙仙干脆打了个车直接回家。 反正早上走的时候跟陈凛说了今天不回去。 一天下来没啥收获,白仙仙有点失落,又有点庆幸。那孕妇死相那么惨,化成的厉鬼肯定也很可怕,她要是跟她对上,估计又得吓疯。 算了算了,就让真武庙的道士去处理吧。 车子开到宿舍楼下,旁边新开的烧烤店人满为患,老板娘在街边热情地招揽客人:“新店开业,买一串送一串哈!” 白仙仙摸摸咕咕叫的小肚子,跑过去点餐。 买一串送一串的优惠力度还挺大,白仙仙想了想,每样拿两串,另一份决定给陈凛打包送过去当夜宵。 夜晚反而成了这条街最热闹的时候。 等白仙仙提着一盒子烧烤晃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夜风带着白日里的高温,吹得空气里都是那棵槐树上的槐花味。走上走廊时,窗外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半开的玻璃窗都狠狠抖了两抖。 白仙仙嘀咕着:“怎么突然刮风了?一会儿不会下暴雨吧……” 她伸手去推休息室的门,还没摸到,房门突然从里拉开了。 陈凛匆忙的脚步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猛地顿住,但只是一瞬,白仙仙提着烧烤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一把拽了进去。 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白仙仙茫然地看着他。 陈凛直接把她按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捏着她肩膀,像命令似的,又说了一遍:“不要出来,听到没?” 他第一次这么凶。 白仙仙着实被吓住了,仰着小脑袋结结巴巴说:“听、听到了……” 陈凛这才松开手,转身大步走出办公室,砰地一声把门带上了。 【24】(你们那算命的小说看多了吧...) 远处闹市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安静的办公室内。 白仙仙手上还提着装烧烤的打包盒, 被陈凛按坐在沙发上后就没动过。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刚才被他赫住的冰冷语气中缓过神来。 夜又深又静,白仙仙哽了下口水, 慢腾腾从沙发上站起来。门被陈凛锁上了, 她把烧烤盒放在办公桌上,走到窗边往外看。 除了夜色和远处的霓虹,什么都看不见。 她扒着窗户, 看了眼门锁, 迟疑了一下, 想到刚才陈凛的交代,又惊疑不定地坐回沙发上。 陈凛做事一向令人安心,他不让她出去,一定有他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 随着时间无声过去,白仙仙就跟坐在热锅上一样,越来越焦躁。未知永远令人惊慌,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敢贸然打电话,只试探着给他发了条消息:陈凛,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还要在这待多久? 他没有回复。 白仙仙又翻了翻医院的同事群,里头一片正常。他刚才那么气势汹汹地冲出去, 却好像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窗外月郎星明, 清幽光辉落满走廊, 白仙仙突然想起进门前那阵莫名其妙的狂风。就那么吹过就散了, 没有变天, 也没有下雨,吹得无缘无故。 她心底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再也坐不住,打开门锁就跑了出去。 走廊空荡荡的,跑起来还有脚步声回荡。 跑到楼下的时候,四周一个人影都看不见。白仙仙再往住院部的方向走,才远远在大门口看见几个进出的医生。 住院部前头就是一片栽种绿植的小公园,平时病人会在这散散步晒晒太阳,园艺每天都把花坛里的灌木修得圆润茂盛,让人一看心情就很好。 旁边几盏路灯落下光线,白仙仙骤然发现白日里还长势繁茂的花坛此刻全部像被霜打了一样蔫了下去。 夏日的叶子最是翠绿,白仙仙走近扶起一段树枝,看到它皱巴巴的树叶变暗了不少,像失去了生机。 白仙仙突然想起之前在道书上看到过的一段话,阴煞之气损人元气,伤人根本,所过之处人畜受其害,花草失生机。 眼前这片花坛,不就像书中所说一样?! 医院向来干净,怎么会突然出现破坏力这么强的煞气?能让这一大片植物全部枯萎,可想而知煞气有多重,怨念有多深。 白仙仙猛地抬头看向住院部大门口的位置。 难道是那名孕妇??? 好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正愁找不到你呢!就算害怕,老子也要把你抓起来! 白仙仙一边给自己心理暗示一边结印开天目,随着一道灵光闪过,眼前蔫蔫低垂的花坛里果然出现了丝丝道道残留在树叶上的黑色煞气。 这些煞气就像虫子一样,悄无声息地吞噬植物的生机。 白仙仙手指在空中虚画了一道灵符,低声念道:“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敕此符,普扫不祥!” 灵符所过,黑气尽数消失。驱完花坛里残留的煞气,白仙仙深吸一口气,朝四周看去。 得先找到她在哪里才行。 她生前是从住院部十三楼的生产科跳下来的,难道在住院部?白仙仙一路找过去,医院里或多或少都残留着她经过时留下的煞气,白仙仙一路走一路驱,到住院部门口时,煞气却一丝都找不见了。 从外面看干干净净的,她又坐上电梯上到十三楼。这个时间医护人员已经在值夜班了,走廊里安安静静的,白仙仙找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 太奇怪了,难道她就是来医院溜达了一圈就又走了? 还是知道医院有自己坐镇,不敢造次??? 白仙仙一脸迷茫地下楼,走出住院部,想了想,又朝医技楼的方向走去。已近十一点,除了急诊科和门诊,其他区域都安安静静的。 路灯投下昏黄的光,白仙仙正一边走一边警惕地打量,旁边突然有人喊她:“诶?你,你,就是那个白家的小娃娃。” 白家? 白仙仙脚步一顿,朝黑暗中看去。 光线后一左一右走出来两名穿一白一黑西装的男人,要不是白西装男人怀里抱着一个浑身裹满血的婴儿,白仙仙都没反应过来他俩不是人。 白?黑?两人? 白仙仙瞬间瞪大眼睛,_地后退了两步。 黑白无常! 她遇到阴差了! 等等?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是白家的小娃娃? 阴差虽然也是鬼,但好歹人家是阴间的公务员,类似于阳间的警察,为了维持阴阳两界的平稳而存在,而且穿得正正经经,乍一看跟一卖保险的似的,白仙仙倒没像往前一样害怕。 就是白无常怀里那个裹血的婴儿太惊悚了,白仙仙没敢往他怀里再看,迟疑着问:“两位大人认识我?” 那白无常走近,打量她几眼,笑眯眯说:“果然是白家的小娃娃,我没看走眼。”他眯着眼一脸怀念的神情,遥想道:“你跟你太太太太太太太奶奶,长得可真像。” 白仙仙:“…………” 她试探着问:“白大人认识我,额……太太太太太太太奶奶?” 白无常:“自然认识,想当年我们把酒言欢,月下对饮,好不快哉。” 白仙仙:“…………” 好家伙,她太太太太太太太奶奶不愧是白家传人,居然敢跟白无常搞暧昧。 白无常怀念完红颜知己,又问她:“白家小娃娃,你在此处做什么?” 白仙仙老老实实回答:“我在这里上班,察觉到有怨魂,过来找找。” 结果白无常说:“那你来迟了,已经解决了。”他把怀里的鬼婴朝她面前一送:“喏,这呢。” 白仙仙妈呀一声后退了两步。 白无常:“?” 白仙仙:“……我晕血。”她吞了下口水。伸出手指指了鬼婴一下:“怎么回事啊,这?” 白无常看在她太太太太太太太奶奶的份上,倒是很耐心地跟她解释:“就昨天你们这医院跳楼的那个孕妇嘛,后悔了,想把她这孩子送进其他人的肚子里,被你们医院那小哥弄死了。” 白无常说着,开始抱怨起来:“你们医院那小哥是真会给我们找麻烦。就这孩子,还没出生就死了,还没变成人就成了鬼,那我们那名册上是没有他名字的啊。你说带回去怎么办嘛?又不能直接送他去投胎,还要写材料往上面申报,真是麻烦!他把那孕妇弄死了,就剩这么一个小婴儿,我带回去还得找人给他喂奶!” 白仙仙听完感觉整个人都懵了。 自己还啥都没干呢,这件事就解决啦? 医院那小哥?说的是谁?医院还有除自己之外的道门中人吗? 白仙仙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个医院如此干净,是有另一个人一直在镇压驱邪。 是谁? 她脑子里隐隐约约闪过一个身影,还想再问,旁边一直闷不吭声的黑无常说:“该走了。” 白无常点点头,冲白仙仙一挥手:“白家的小娃娃,下次再见。” 说完两人便抱着鬼婴往前走去,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白仙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手机震了一下,是陈凛终于给她回消息了:我回来了。 她抿了抿唇,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进去的时候,他就坐在她刚才的位置,看见她推门进来,蹭的一下站直了身体。刚才冷冰冰的样子好像只是她的错觉,他垂着眼皮,骨节修长的手指紧张似的抠住裤缝。 白仙仙先发制人叉腰:“你刚刚跑去哪啦?我找了你好久!” 陈凛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去,小声说:“对不起。” 白仙仙:“为什么道歉!” 陈凛沉默了一小下,慢腾腾开口:“刚才不应该凶你。” 白仙仙哼了一声,探究的视线在他身上滚来滚去,滚得陈凛全身都快长出刺来了,她才终于收回目光,嘀咕着抱怨:“烧烤都冷了。” 陈凛低声说:“冷了也好吃。”看见她瞪过来,又干巴巴垂下脑袋:“对不起……” 白仙仙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束手束脚的小可爱跟白无常口中那个杀鬼的小哥联系起来。 她摆了下手:“算了算了,我也没听你话乱跑了,我们抵平了,和好吧。” 陈凛这才又抬头看她,口罩上那双眼睛透着夜色的黑,却又比今晚的月亮清朗,像是笑了,又像没笑:“好。” 烧烤还没完全冷透。 白仙仙陪他一起吃了两串,抹抹嘴角:“我先回去了啊,你吃完了早点休息!” 陈凛点点头,一直把她送进电梯才回去。 白仙仙打开微信,把今晚的事给净云和清云说了,省得真武庙再费功夫。今天跑了一天,其实还挺累的,本来以为挨床就会睡着,结果一闭眼就是陈凛把她按在沙发上时眼神冰冷的样子。 她其实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确定白无常说的就是陈凛,可始终有那百分之十因为他平日的小蜜蜂形象而摇摆不定。 一直摇摆到后半夜才睡着,入梦的时候连祖师爷都问她:“今天为何来得这么迟呀?” …… 第二天白仙仙一如既往打着哈欠去上班。 办公室的沙发已经成为她的第二张床了。 她睡觉的时候,陈凛就会安静得像个隐形人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楼下断断续续传来园艺破口大骂的声音,骂是哪个没素质的弄死了他的花。 正睡得香,突然有人敲办公室的门。 白仙仙揉着眼睛看了两眼,陈凛没在,爬起来开门。 门外是个年轻的男生,微胖,戴着眼睛,看见她懒洋洋拉开门,本来吊儿郎当的神情变为了惊疑,探头探脑地朝里看。 白仙仙问:“你找谁啊?” 男生说:“我找陈凛。”他的视线在白仙仙脸上打转,露出看见漂亮姐姐的兴奋:“我听说陈凛在这上班,是吗?小姐姐你是他的同事吗?你也在这上班?” 白仙仙狐疑地扫了他两眼:“你谁啊?” 男生说:“我叫陈海洋,我是……”他顿了下:“陈凛的表弟。” 白仙仙这才放他进来:“陈凛估计忙去了,你先进来等他吧。” 陈海洋起初知道这里是太平间还有些害怕,现在看见漂亮小姐姐,那一丝恐惧已经完全消失,屁颠屁颠跟着她进屋。 白仙仙问:“你喝水吗?” 陈海洋说:“喝喝喝。” 白仙仙指了下饮水机:“那下面有一次性纸杯,自己接。” 陈海洋:“……”他拉过椅子坐到白仙仙身边,殷切地问:“小姐姐,你也在这上班吗?” 白仙仙还有点没睡醒,闷闷嗯了一声。 陈海洋咋舌道:“那小姐姐你胆子可真大!这里可是太平间!” 白仙仙拿出手机刷了刷道了么,依旧没单,失望地敷衍道:“还行吧。” 陈海洋继续没话找话:“而且你居然敢跟我哥当同事,简直是胆上加胆!” 白仙仙手指一顿,这才转头看过来。目光在他胖乎乎的脸上扫了一圈,笑眯眯问:“你哥怎么啦?” 陈海洋现在只想跟漂亮小姐姐套近乎,问啥说啥:“我哥这人可邪门了,以前我们那算命的说他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兄妹,谁跟他接触都没下场呢!而且他小时候还老说自己能看见鬼,还跟空气自言自语,可吓人了。” 白仙仙面无表情看着他。 陈海洋逐渐闭嘴。 白仙仙说:“天煞孤星?” 陈海洋:“啊……” 白仙仙:“你们那算命的小说看多了吧?” 【25】(白仙仙,要勇敢...) 道门之中压根就没有天煞孤星这个说法, 顶多就是命格冲撞而已。 如果昨晚白仙仙还有百分之十的摇摆,那现在听完陈海洋说完,她已经能百分百确认陈凛就是白无常口中那个小哥了。 以前觉得他身上奇怪的地方好像突然都能说得通了。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从小就能看见鬼啊。 之前白仙仙去处理闲人那件事时还嗤笑过,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生阴阳眼, 从小见鬼得多惨啊,得给吓成神经病吧? 陈凛倒是没有被吓成神经病,他只是把自己藏起来, 成了一个不会跟人交流的社恐。 白仙仙几乎都能想象出小小的孩子看着和别人眼中完全不同的世界, 企图向大人求助, 却被所有人避之不及的画面。 一定经历过很多次,才会渐渐闭上了嘴,再也不肯说话了。 可能在现在的他眼中,鬼比人更好相处吧。 叭叭叭的陈海洋被她一句话讪得说不下去了, 白仙仙也没继续打听隐私的想法,又趴回去玩手机了。 走廊外传来轻又慢的脚步声,陈凛手里提着一个装小铲子和花肥的袋子走了回来, 一眼看见里头的陈海洋,身影顿在了门口。 白仙仙直起身子冲他挥挥手:“你回来啦?你表弟来找你。” 陈凛眼角微吊,没什么情绪地看过去。 陈海洋拍拍屁股从沙发上站起来, 吊儿郎当地喊他:“哥,爸跟我说你在这上班。” 陈凛垂了下眼睛, 低声问:“什么事?” 陈海洋说:“爸说有什么可以找你帮忙嘛, 刚好, 我有个女同学的妈妈生病了, 想挂这医院一个专家的号挂不到, 你帮我挂一下。”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惹得白仙仙不高兴地看了他好几眼。 陈凛声音冷漠:“挂不了。” 陈海洋急了:“怎么挂不了啊?你都在这上那么久班了, 帮忙挂个号能有多难?我可是跟我那同学保证了的!” 陈凛没理他,提着塑料袋走到墙角那一排多肉跟前,蹲下身后拿出袋子里新买的小铲子给多肉松土。 陈海洋两三步跟过去:“爸没跟你说嘛,要多照顾我!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不答应!” 陈凛还是不说话,认真地给多肉松土,松完土又把花肥洒一点点进去。 白仙仙忍不住开口:“什么叫小事?你也知道专家的号不好挂,我们就是个尸体搬运工,真当医院是我们开的啊?” 哥哥不搭理,又被漂亮姐姐训斥,陈海洋脸都气红了,生气道:“不帮就算了!爸还让我逢年过节多来陪陪你,我看你也不需要!” 说完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陈凛像没听见他发火似的,还是不紧不慢地松土,松完这盆松那盆,直到给所有多肉都洒上花肥,才终于站起身来。 白仙仙看了两眼:“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啦,多肉好养。” 陈凛低声说:“我担心前两天水浇太多了。” 所以就想了个办法补救? 白仙仙噗的笑出声:“你已经从小蜜蜂变成小花匠了!” 陈凛抬起眼皮,迷茫地看着她。 白仙仙觉得他这个样子怪乖的。 如果不是天生阴阳眼,不是因为从小见鬼养成这样一幅性子,他一定能过得更快乐吧。可能会是很多女生高中时代的梦想,是大学校园里笑起来比阳光耀眼的风云学长。 不管怎样,至少不会是医院太平间一个连口罩都不敢摘下来的尸体搬运工。 白仙仙心里突然升起密密麻麻难受的情绪。 陈凛敏锐地察觉她情绪的变化,本来浅漠的神情涌上几分慌张,迟疑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不知所措似的问:“你、怎么了?” 他没有跟她说过那些过往,她也不想主动去揭穿。 白仙仙撇了下嘴:“饿了。” 陈凛看了眼墙上的钟,距离食堂开饭还有一个小时,他低声问:“想吃什么,我去买。” 白仙仙吸溜一下:“早上来的时候看见医院门口有人卖麻圆。” 陈凛说:“好。” 说完就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白仙仙重新趴会办公桌上,吸吸鼻子,再一次刷新道了么接单页面,发现还是没有一个人下单后,抱着脑袋悲号:“求祖师爷赐我一个单子吧啊啊啊!” 所以认证通过又有什么用呢,接不到单子的她不过是步了她爹的后尘罢辽。 陈凛很快买了麻圆回来,热乎乎的香甜味儿稍微让她心情振作了一点,陈凛看她吃麻圆的时候眉头终于舒展开,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白仙仙正啃得香,道了么APP发出一声提示音,与此同时,首页开始播报一条文字消息:有新的悬赏任务发布,请各位道友谨慎接单,量力而行。 白仙仙舔舔嘴角的芝麻,一根手指戳开悬赏界面,果然看到道协发布的最新事件。 说是最近网上流传一款配婚的游戏,名字叫《唐伯虎点秋香》,普通玩家选择自己的理想型标签后,系统就会自动匹配一个最合适你的新娘/新郎,只要玩家输入生辰年月就可签订婚约举行婚礼。很多普通人都只把这当成一个场景换装游戏,但一旦婚约签订后,家中就会出现和他成婚的鬼魂。 白仙仙一看开头顿时怂躯一震。 这不是就是上次她去处理的那个游戏主播的事情吗! 当时听那女鬼说报酬契约什么的她就觉得不对劲,但继续追究又会导致女鬼魂飞魄散,后来解决完她也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现在居然登上了道协的悬赏榜! 事件描述里继续写到,最近道门已经接到了好几起这样的事件,处理时也都得到了跟白仙仙当初询问女鬼时一样的回答,鬼魂们契约在身,多吐露一个字就会魂飞魄散。 道协已经组织人手调查过一段时间了,但躲在网页背后的人实在是没有线索。毕竟是网络社会,换个IP就啥也查不到了。 后来道协只得上报政府,网络部门迅速查封了这个游戏链接,但好景不长,查封一个又出来一个,就跟小H网一样封之不绝。 而且更无语的是,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个游戏,出于作死的猎奇心态,明知道会被鬼找上门,还是有不怕死的人主动求链接玩游戏。 现在这个冥婚游戏的影响已经越扩越大,谁也不知道那个躲在网络背后的人操控着如此多的阴魂到底想做什么,但想想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 道协把这个任务发不出来,就是希望道门中人齐心协力想办法,把这个背后主谋揪出来。 白仙仙大概算是最先接触这个事件的人,本来以为只是她第一次任务,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后续。 悬赏任务刚一发布,白仙仙就看见底下的领取人数直线上升,已经从0涨到23了。 她看了眼自己一片空白的订单页面。 反正也接不到单,这么等下去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弘扬家族名号? 不管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万一她能解决这件事,不仅能得到一笔酬劳,主要是名字会在道了么首页播报三天!三天的曝光度啊,够她出名了! 白仙仙坚定地点点头,伸手点下了领取键。 空白的订单界面刷新一下,终于出现她人生中第一个任务进行中的订单。 事不宜迟,现在就要开始调查了! 白仙仙把最后一个麻圆塞嘴里,点开微信给之前加上的游戏主播发消息。毕竟他是当事人,说不定能从他那里知道什么线索。 然而主播也是懵的,他就是稀里糊涂玩了个游戏而已,当时被吓得够呛,也没跟那女鬼交流几句,女鬼就被超度了。 现在被白仙仙一问,除了后怕啥也说不出来。 白仙仙有点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盘问那个女鬼一番。 这种通过网络来操控阴魂的手段她也是第一次见,在网上搜索关键词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资料。 白仙仙心说,要是能找到正在玩这个游戏的人就好了,或许能从鬼魂那里套出点什么话来。 嗯? 等等? 正在玩这个游戏的人? 那她自己去玩一玩不就行了? 亲身上阵,所有过程和感受不就了解的一清二楚?而且上次见那女鬼,也没有害人的心思,人家就是抱着嫁人的目的好好过来过日子的。 她要是也召来一个,先曲意逢迎,获得他的信任后再慢慢套话,岂不更妙? 虽然怕是怕了点…… 好吧不是一点,是很多。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接取任务的道士多了十几个,自己要是再磨磨蹭蹭,说不定就被其他人解决了! 怕可忍,穷不可忍!家族的担子都在她一个人肩上! 白仙仙,要勇敢! 她咬咬牙,又给主播发消息:当初你玩游戏的那个链接还能找到吗? 主播发来一个瑟瑟发抖的表情包:大神你要吗?要的话我去翻网页历史记录给你找找。 白仙仙说:要。 十分钟后,主播发来一个链接。 白仙仙用手机点进去时,发现游戏页面已经失效了。她有些失望地退出来,又在网上搜了搜,但最近网络部门对这个游戏的查杀力度很大,一下午啥都没搜出来。 白仙仙都快放弃这个以身犯险的办法了,到下班时间垂头丧气地跟陈凛说了再见,结果刚在医院门口坐上公交车,手机的搜索引擎突然蹦出来一个游戏界面。 就像看小说时突然跳出来的广告栏,古色古香的画面里是一对新人正在拜堂成亲,顶上一行字雀跃地闪烁着:快来唐伯虎点秋香,寻找你的命定之人吧! 白仙仙:! 难怪网络部门查杀不完,这游戏还会自动寻找目标客户呢! 她没敢关手机,就一直保持着这个页面,下公交车后飞快跑回宿舍,先给祖师爷上了三炷香,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然后就把神龛和名牌用红布包住收了起来。 宿舍里跟道门相关的东西都不能留,以免打草惊蛇! 等一切都收拾好,白仙仙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后,手指颤抖着点开了游戏链接。 【26】(面无表情捏爆了他的脑袋...) 宿舍的网是医院统一安装的, 又卡又慢,白仙仙平时刷个抖音都能被这个网气死。 现在戳开游戏链接,跳转得倒是很快, 画面出现的时候, 手机里响起一首白仙仙没听过的古风bg。 这游戏画风做得还挺精致,配上婉转的音乐,一点都不惊悚, 也难怪当初有那么多普通玩家上当。 蓝色字体欢快跳动着:请在此选择你的性别哦。 白仙仙选了女性。 页面一换, 出现一副活色活香的美男子群像画, 啥类型的都有,从古到今,从清冷型到阳光型,站成一排跟女皇选秀似的。 下面有一行字:点击这里选择独属于你的命定之人吧! 还没开始选, 白仙仙已经觉得冷汗涔涔了。先把空调关了,然后缩进被窝把自己裹起来,才瑟瑟发抖点了下一步。 游戏跳转出来一个全是标签的页面。 白仙仙数了一下, 一排七个,一共七排,足有四十九个标签。 温柔、安静、腹黑、霸道、成熟、稳重……后面居然还特别紧跟时代的有小狼狗和小奶狗。 上面闪烁着一排蓝色字体:请选择三个你最喜欢的标签吧! 白仙仙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如果要从鬼身上套话的话, 那这个鬼一定不能太聪明太稳重。她想了想,先选了一个天真。 其次是话要多, 言多必失, 不管是话多的人还是话多的鬼, 都最容易套话了。 于是又选了一个活泼。 最后一个白仙仙选了小奶狗。 也没其他原因, 就是有点好奇。搁活人叫小奶狗, 搁阴间,这得叫小奶鬼吧? 所以她最终给自己配了一个活泼天真的小奶鬼。 白仙仙!不过是演一出戏罢了!你可以! 她抖着凉飕飕的手指, 点下了确定键。 悠扬的bg停了,随着画面的转变,出现由远及近的迎亲唢呐声,夹杂着“恭喜”、“白头偕老”之类的祝贺声。 背景里一对穿凤冠霞帔大红喜服的新人从门外缓缓走进来,画面上跳出一个框框:输入你的生辰即可拜堂成亲! 到这一步,如果输入的是真实生辰,这份婚约就算成了。有些比较谨慎的人不会随便透露自己的生辰年月,那这个游戏就终止了。 白仙仙一咬牙一狠心,输入了自己真实的生日。 铛一声响,是敲锣鼓的声音,手机里传出一个尖细的声音:礼成――! 屏幕上多余的框框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对拜堂成亲的新人。扮演新娘的角色像一个牵线木偶,一举一动都透着僵硬,倒是新郎的角色动作十分流畅。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直到夫妻对拜,白仙仙才从新娘的角度看清了新郎的脸。 其实就是个普通的游戏建模脸,但白仙仙莫名其妙从这张虚假的数据脸上看出几分雀跃来。两个NPC对拜时,新郎歪着脑袋伸出手撩了一下新娘的红盖头。 手机里传出一个嬉笑的声音:“我的新娘子真好看!” 白仙仙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现在在手机里跟新娘拜堂成亲的,不会是真的鬼吧??? 在礼堂上掀新娘子盖头的确是活泼天真的小奶鬼能做出来的事。 白仙仙紧紧裹着被子,探出一双眼睛看了看自己藏祖师爷名牌和六灵剑的衣柜,心里稍微有了点底气。 也不知道这个小奶鬼什么时候来,来了之后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按照主播的说法,得是三天之后了吧? 白仙仙想到这点,这才慢慢从被窝里爬出来。 手机里的成亲游戏还在继续,已经从拜堂过渡到布置婚房。如果照正常游戏来看,这其实就是一个养成类的场景模拟角色扮演游戏。 反正亲已经成了,后续她也不想玩,只需要等着就行。 白仙仙退出界面,把手机丢床上去洗澡。 刚才关了空调在被子里捂了一身的汗,她冲了个热水澡,敷完面膜吹完头发,才从卫生间走出来。 外面不知何时刮起了风,直挺挺竖在窗口的路灯滋滋闪了两下。白仙仙突然觉得房间里有点冷,抬头看了眼空调,是关着的。 她脚步一顿,逐渐僵在了原地。 静谧空气中,似有似无流淌着道道阴冷寒意。 艹!!! 不会是那个小奶鬼来了吧??? 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上次那女鬼去找主播都花了好几天时间呢! 白仙仙一瞬间手脚都冰凉了,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一想到现在房间里就有一只鬼,或许在她背后,或许在她面前,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她简直头皮都发麻了,心里也冒出了一丝后悔。 要不直接把六灵剑掏出来砍死他吧??? 不行!白仙仙!鲁迅先生说过,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她深呼吸两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假装无事发生一样走向自己的床。刚一挨床,就看见自己旁边的位置也凹陷下去。 啊啊啊是那个小奶鬼也躺上来了!!! 他要干嘛???来得这么快,不会是想跟自己洞房吧???不行不行不行!做个任务而已,怎么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白仙仙自言自语:“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特别精神一点都不想睡觉呢!要不玩一会儿游戏吧。” 一边说一边飞速点开了和平精英。 吃鸡这个游戏她其实不常玩,只是谢意喜欢,有时候就会跟她一起组队玩两把。尽管强装镇定,但其实内心慌得一批,慌到一落地就成盒了。 白仙仙控制着手抖又开了一局,听到麦克风里传出队友闹哄哄的声音,才稳了一点。结果稳了没两秒就稳不住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游戏界面不受自己的操纵了。 就像游戏里的小人儿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自己跳到自闭城,自己捡枪对着周围敌人一顿扫,拿下了淘汰之王。 白仙仙都快哭出来了,队友还在麦里夸她真牛逼。 耳边传来一声幽幽的笑声:“我厉害吧?” 白仙仙妈呀一声,直接把手机扔飞出去。 她猛地从床边跳下来,哪还需要演戏,被吓到的恐惧感真实到半点都不会让鬼怀疑,跳到地上搬起书桌前的椅子挡在身前,惊恐大喊:“是谁!出来!” 那声音又嘻嘻笑了一阵:“我的新娘子真好看,我忍不住立刻就赶来见你了。” 白仙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幽幽的声音骤然出现在她耳边,带着一阵让人汗毛倒立的阴风:“姐姐,不要怕,你是我的新娘子,我不会伤害你的。” 白仙仙咣当一声把椅子朝说话的方向砸了过去。 当然是什么都没砸到,那声音又从左边换到右边,幽幽抱怨着:“姐姐好凶。” 白仙仙又是一阵尖叫。 她这次算是彻底体会到游戏主播当初形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恐惧感了。虽说有三分之一的反应都是装出来的,但恐惧可一点都不比主播当时少。 虽然没有开天眼,但毕竟修持了一段时间,对于邪祟的感应比以前敏锐了不少。白仙仙能感觉到浓郁的阴气覆盖了整个房间,把这一块区域跟外界隔绝开了。 跟祖师爷名牌藏在一起的六灵剑似乎亮了一下,又转瞬被什么掩盖下去,没有被小奶鬼发现异常。 白仙仙心里清楚肯定是祖师爷在帮忙,心里顿时定了一半。 鼓起勇气开口:“你是谁?为什么来找我?” 小奶鬼的说法果然与当初那女鬼一样:“我是姐姐刚刚拜堂成亲的丈夫呀,姐姐这么快就忘了吗?” 白仙仙哆哆嗦嗦:“你胡说!我只是跟手机里的纸片人玩了个游戏而已,怎么会是你?” 小奶鬼嘻嘻笑着:“就是我呀,跟姐姐拜堂的人一直都是我哦,我还掀了姐姐的盖头,夸你好看了呢。” 果然没猜错! 白仙仙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会在手机里?鬼……鬼怎么会出现在游戏里!” 小奶鬼一会在她左边,一会儿在她右边,像围着她转圈圈一样:“因为我……”他顿了顿,幽幽叹了声气:“姐姐,你的问题好多哦。” 白仙仙瑟瑟发抖:“那你来找我想做什么啊?” 小奶鬼笑嘻嘻的:“当然是来跟你过日子呀!今后我们就是夫妻了,要努力筑造属于我们的温馨的小窝。”他幽幽的声音突然娇羞起来:“还要和姐姐生一个宝宝,姐姐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白仙仙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好在小奶鬼又继续说:“不过现在考虑这个还太远了,毕竟刚刚结婚,姐姐只能听见我的声音,还不能看见我触碰我呢。” 白仙仙终于听到一个有用的信息:“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你?” 小奶鬼说:“等我们朝夕相处一段时间,姐姐身上有了我的烙印,就可以看见我啦。” 白仙仙连连摇头,一脸抗拒:“可是人鬼殊途,你跟我在一起我肯定活不长!你还说不是来害我的!” 小奶鬼幽幽笑道:“我们已签下婚约,等我在你身上留下烙印,契约正式生效,姐姐就算死了,我们也能当一对鬼夫妻呀。” 去你妈的臭傻逼谁要跟你当鬼夫妻你想得美! 白仙仙一边在心里骂一边做出委屈可怜的样子:“可是我还不想死,你能不能别缠着我啊?” 一道阴风拂过她的脸,小奶鬼阴森森的警告她:“不可以哦,姐姐已经跟我成亲,就是我的人了。” 她抖得像个筛子:“可你不是说,要等你在我身上留下烙印契约才会正式生效吗?” 耳边又吹过一阵阴风,小奶鬼嬉笑着说:“快了,只要我和姐姐朝夕相处,契约很快就会生效了。” 白仙仙:“很快是多久?” 小奶鬼叹了声气:“姐姐真的问题好多哦。” 白仙仙结结巴巴:“你不是……不是我丈夫吗?我想多了解我丈夫一点啊。” 小奶鬼被她这句话哄得很开心,“姐姐不着急,我们今后还有大把时间呢。” 房间的灯光闪了两下,白仙仙感觉到隔绝外界的阴气散了不少,屋内也没那么冷了。想到他刚才说现在还不能触碰到她,白仙仙心里松了口气,面上还是不确定地问:“你真的不会伤害我吗?” 小奶鬼笑嘻嘻说:“当然不会,只要姐姐不赶我走。” 白仙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赶不赶!” 小奶鬼满意地说:“那姐姐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他幽幽感叹:“当人有什么好呢,一点都不自在。” 白仙仙一步一蹭蹭上床裹进被子里,瑟瑟发抖道:“那你帮我关下灯。” 房间里的灯无声熄灭了。 她在黑暗中抱紧了被子,闭着眼强迫自己入睡。 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他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是同处一室罢了!等自己从他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就一剑劈死他! 祖师爷们啊,你们今晚可千万要来找仙仙梦授啊,不然这一晚上怎么捱啊。 就这么一边自我催眠一边数羊,什么时候睡着的白仙仙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今晚祖师爷们并没有满足她的心愿来梦中找她,白仙仙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和小奶鬼生了个鬼宝宝,孩子一生下来就要喝人血吃人肉,她在梦里都快吓疯了。 早晨的闹铃将她从噩梦中拯救出来。 白仙仙爬起来擦擦额头的汗,试探着喊:“你……还在吗?” 那声音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耳边:“姐姐,我在哦。” 白仙仙“妈呀”一声,猛拍自己心口:“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她吞了下口水:“我要去上班了,你就在家哈。” 小奶鬼委屈地说:“我不可以跟姐姐一起去上班吗?” 白仙仙:“当然不可以,外面有太阳,你不怕吗?” 小奶鬼居然还跟她撒娇:“我可以藏在姐姐包里,姐姐带我去吧,好吗好吗?” 白仙仙义正言辞:“那也不行!工作和家庭必须要分开,你看到有哪个妻子上班带着丈夫一起的?搁在我们人间,这是要被嘲笑的好吧?” 要是被陈凛发现,她的卧底任务还怎么开展! 小奶鬼这才委委屈屈地说:“好吧,那我就在家等姐姐下班,姐姐要早点回来哦。” 白仙仙连连点头。 虽然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一想到自己和一只鬼同处一室睡了一晚,白仙仙还是头皮发麻,洗漱完后拎着双肩包就跑了。 早晨的阳光让她有种安心的踏实感。 白仙仙一边啃油条一边在心里夸自己:你进步很大!已经敢和鬼魂周旋了,坚持下去,再接再厉!你就是白家最棒的传人! 嗯! 清晨的医院依旧人来人往。 白仙仙到办公室的时候,陈凛又蹲在那排多肉跟前。 他似乎很担心因为前几天过于浇水而导致多肉死掉,每天都要花一半的时间去观察它们的涨势。 白仙仙瞄了一眼,把包扔在沙发上,喊他:“吃早饭啦,今天是煎饼果子和豆浆哦!” 陈凛这才起身转过来。 白仙仙坐在工位上伸了个懒腰,掏出手机刷了刷:“陈凛,医院说下周要组织秋游G,你去吗?” 陈凛却没有回答。 白仙仙心想,那就是不想去吧。 她继续刷着微信群,没看见身后的人突然将端起来的豆浆放了回去,黑黝黝的眼睛里没了往常面对她时的耐心,像冰刀似的,毫无感情地落在她背后的位置。 垂在裤缝边的手指似乎因为愤怒而指骨暴起,面上却依旧一派冷漠,垂着眼皮朝她身后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走到白仙仙身后时,下垂的手掌猛地一拽,然后继续泰然自若地朝办公室外走去。 白仙仙耳边骤然响起一声惨叫:“姐姐救我!!!” 白仙仙:“???” 她猛地抬头,看见陈凛若无其事地从她面前走过,垂在身侧的手掌却像是拖拽着什么东西,不急不缓地走出了办公室。 小奶鬼惨叫的声音还在继续。 白仙仙意识到什么,蹭的一下站起身,一边往外跑一边结印开天目咒,急声喊道:“陈凛等等!” 刚一出去,就看见走廊上的陈凛拖拽着一只面色青白的男鬼,骨节分明的手掌按住那男鬼头顶,一丝犹豫都没有,面无表情捏爆了他的脑袋。 小奶鬼的惨叫戛然而止,直接就在白仙仙眼前魂飞魄散了。 白仙仙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陈凛抬起冷漠的眼皮,看见她跟出来,冷冰冰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满眼迷茫问:“怎么了?” 白仙仙气得跳脚:“你不要装了!!!我都看见了!!!那是我用来套话的鬼啊你气死我了!!!” 【27】(你现在就是有老婆的人了...) 陈凛没有哪一次慌得比现在更明显。 刚才毫不客气捏爆小奶鬼脑袋的手此刻慌张得抠住裤缝缝, 显得那么无辜又弱小。 白仙仙跳完脚,撸了袖子就气势汹汹朝他冲了过去。 特喵的!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以身犯险,昨晚担惊受怕拿出全部的胆量跟小奶鬼周旋, 刚获取了人家的信任, 现在就这么被他一只手给捏爆了??? 革命的火种就这么被他给掐死了啊! 看见白仙仙一副要冲过来跟他干架的架势,陈凛紧张得瞳孔都放大了,下意识就后退了两步。 白仙仙凶他:“你还躲!” 陈凛一下就顿住了, 任由她冲到自己身前, 脑袋和眼睛都不知所措地垂下来, 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白仙仙找了一圈,呜呜两声:“没了,一丁点魂儿都没了。我的线鬼啊!”她气呼呼地抬头瞪向陈凛:“你赔!” 陈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白仙仙说:“你把口罩取下来!” 他立刻听话的抬手把不管什么时候都戴着的口罩摘了下来。 白仙仙气呼呼看了好一会儿,顺气似的拍拍自己胸口:“好了, 看着你这张脸我没那么气了,但是这件事你还是要负责!” 陈凛:“…………”他动了动唇,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低低的声音:“你怎么知道的?” 面对这样一张浓颜系帅哥脸, 白仙仙想跟他耍脾气都耍不起来:“之前遇到阴差,他们跟我说的。昨天又跟你表弟聊了两句,就确认了。” 陈凛愣愣看了她好一会儿, 仿佛才反应过来:“那你……” 白仙仙叹了声气:“我是道门中人啊,医院其实就是请我来坐镇的。”她撇着嘴嘟囔:“他们要是知道有你在, 肯定不会请我了。” 陈凛用他那张赏心悦目的帅脸当场给白仙仙表演了一个什么叫瞳孔地震。 然后他茫然地问她:“你、不是害怕这些吗?” 白仙仙:“…………” 你没有天线, 我很难跟你解释?GIF 最后两人双双在办公室大眼瞪小眼。 白仙仙倒还好, 毕竟陈凛这个人看上去就跟一般人不一样, 不管是从阴差那里还是陈海洋那里听到消息后都还接受得挺快的。 但白仙仙这个看见尸体就怕得要死, 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干饭的咸鱼实在是让陈凛难以把她和道门中人联系起来。 关键她还,主动带了一只厉鬼在身边。 竟然还妄图从厉鬼口中套话??? 陈凛竟然一时无法用自己简单的大脑理解她神奇的脑回路。 她到底是胆小还是傻? 白仙仙抱着个小抄手, 气鼓鼓噘着嘴任由他神情复杂地打量,最后说:“好了,来互相摊牌!你,哪门哪派的?” 陈凛愣愣的,好半天才说:“我不知道……”他顿了下,声音有些落寞地低下去:“我只是以前被师父收为俗家弟子,跟他学过一段时间道法,不知道什么门派。” 白仙仙好奇地问:“那你师父是哪门哪派的?” 陈凛摇摇头:“不知道,师父没有说过。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外云游,之后为了教我,就在我老家的一座道观住下来,一直到过世。” 白仙仙嘶了一声:“所以你只是凑巧被你师父遇到,凑巧跟他学了一些道法,凑巧这么厉害?” 陈凛愣了会儿:“也不是凑巧。”他说到已经过世多年的师父时,眼中终于有了与往常不一样的温暖光芒,嗓音低低的:“师父教我道法,是为了让我不再被鬼怪侵扰。” 遇上那位老道士的时候,他刚上初中。 因为继母憎恶他,他那时候都住校,周末放了假也不敢回家,大部分时候都在学校。学校如果关闭寝室,他就去寺庙或者道观凑活过夜。 僧人和道士都很善良,见他是位小少年,还会买饭给他吃。 他倒也不是因为能蹭饭睡觉才去那里,而是在寺庙或者道观的时候,就不会看到那些可怕的脏东西。 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害怕,再到现在的习以为常,能看见鬼这件事让他注定不能成为一个普通人。 他从一个会向大人求助的天真孩子长成了所有事都学会默默承受的少年。 那天放学又在学校的池塘边被一只怨鬼缠上后,他抱着书包拼了命地往道观跑,就是在去道观的路上遇到了那位穿着蓝色大褂的老道士。 老道士和他过世的爷爷一样慈祥,背着一个布包,穿着布鞋,伸手一招,一张灵符就收服了那只怨鬼。 看着气喘吁吁的小少年,他蹲下身摸摸他大汗淋漓的脑袋,笑着说:“卦中说我死前在这世上还有一段弟子缘,难道要应在你身上?” 那天之后,老道士就在他常去借宿的那座道观住下了。观里的道士对他很尊敬,老道士来了后,常常开坛讲经,小道观的香火也旺了很多。 而对年少的陈凛来说,是从那一天开始,他终于有了可以被称为“回家”的地方。 老道士收他为俗家弟子,于是道观就成了他那时的家。 他跟着老道士学道法,念经文,逐渐了解另一个世界,不再惧怕那些曾经成为他噩梦的脏东西。 老道士说,今生见鬼是他前生作下的孽,前世孽今世偿,好好行善积攒功德,就可弥补他身上的孽。 所以哪怕这世界对他不公,他也在好好当一个沉默的好人。 他没有想过利用老道士传授他的道法去扬名立万,他只想好好的,安静地过完这一生。遇到鬼魂便超度,遇到厉鬼便斩杀,他没什么好怕的,也没有可以怕的了。 ………… 白仙仙第一次听他说那么多话。 回忆起那位改变他人生的老道士,他总是淡漠的语气里有深刻的怀念。 他一定很感谢他,也很想念他。 白仙仙不知为何心里也涌上淡淡的感伤:“这样啊……”她突然抱住脑袋:“那你到底是正一派还是全真派的啊?” 陈凛迷茫地问:“有什么关系吗?” 白仙仙:“当然有关系啊!这关系到你能不能谈恋爱啊!” 陈凛:“?” 白仙仙:“……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个比较重要因为全真派的戒律比较严连肉都不能吃你要是全真的那你以后都不能吃食堂的排骨面了!” 陈凛:“!” 白仙仙咕噜噜说了一大堆,映着清晨阳光的耳尖却悄悄泛出一抹绯红。 陈凛想了想:“以前我和师父居住的那座道观,有一年冬至大家一起吃过羊肉汤。” 白仙仙:“正一妥了!” 看她手舞足蹈的模样,他眼里好像也有了一丁点笑意,看了她一会儿,又缓声问:“那你呢?” 白仙仙长叹一声气:“说来话长,我这属于家族传承,天师道白家你知道吗?你肯定不知道,反正就是以前很厉害但是现在只有靠我的一个民间法派啦。” 她又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这个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把我弘扬家族名号的路给堵死了你知道吗!那只鬼是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招来的!我还等着从他身上套到线索一举扬名呢!” 陈凛又开始慌了:“对不起……”他垂着眼睫,声音低低的:“我以为他要伤害你……” 白仙仙捂着脑袋把悬赏事情跟他说了,末了唉声叹气:“现在线鬼没了,我上哪再找一只?我再去玩那个游戏肯定不行了啊,人家有记录的……”她说着说着,视线落在陈凛脸上:“咦?” 陈凛:“……?” 白仙仙从沙发上蹦起来:“你去玩!去去去!你再召一只不就好啦,而且你还不怕,比我合适多了!” 陈凛脸上闪过一抹迟疑。 白仙仙眨巴眼睛:“你不愿意吗?” 陈凛摇摇头,很小声地说:“我不会套话。” 对哦。 就他这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的沉闷性格,指望他从女鬼嘴里套出话来,得等到天荒地老吧。 白仙仙一握拳:“那就不套了!反正我看这些鬼狡猾得很,套也套不出来。到时候等她一到直接把她捆起来!先抓一个鬼质在手上再说!” 陈凛用沉默表示他没有意见。 说干就干,白仙仙立刻把游戏链接分享给了他。 这个链接应该是新鲜出炉的,还没被网络部门封查到,白仙仙熟门熟路地点开链接进入游戏后就把手机塞到了陈凛手上。 陈凛看着上面的提示,选中男性。 跳出来的界面果然就是一排活色生香的美女了。下面同样是四十九个标签,白仙仙趴在旁边偷瞄了他一眼,听到陈凛有点局促的声音:“这个怎么选?” 白仙仙:“选你最喜欢的三个!” 陈凛:“…………”他默默扫视那四十九个标签,在白仙仙的催促下慢腾腾伸出手指,像中老年人戳键盘似的戳下三个标签。 活泼,可爱,善良。 白仙仙心说,活泼可爱善良,这说的不就是我吗? 选择成功,提交生日,过完成亲剧情,白仙仙拍拍他的肩:“好了,你现在就是有老婆的人了,等着你老婆找上门吧。” 陈凛整个人差点像刺猬一样炸了:“不是!” 白仙仙还在摩拳擦掌准备迎接鬼质,歪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不是?” 陈凛薄唇都崩成一条线了,桃花开扇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你说是假的。”他像受了委屈似的,低声补充一句:“……是游戏。” 白仙仙噗的笑出来了。 终于没忍住,第一次伸出手去,轻轻rua了rua他柔软的黑发:“知道啦,我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 【28】(这不就是个符乃伊吗...) 上一个这么摸他脑袋的, 还是过世的老道士。 明明只是很轻很浅的一次触碰,陈凛却仿佛连她指尖的柔软和温度都感觉到了。他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人有过肢体接触了,他记忆中只有尸体的触感。 白仙仙的手就好像拨开了他记忆中的迷雾, 让他想起很多年前师父还在世时, 道观里的道士们牵着他的手去菜园浇水的画面。 那些手翻过经书,持过香蜡,也给过他属于家人的温暖。 就好像现在在他眼前笑眯眯的女孩子一样。 她和他们一样好, 从来没嫌弃过他的另类。 他呆愣愣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白仙仙还以为自己把小花匠rua傻了, 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手收回来,无意识搓了下指尖,嘀咕着:“不知道这次的鬼新娘什么时候来,我们还是要提前做点准备。” 她说什么陈凛都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白仙仙早上开的天眼到时辰就关了,她懒得再开,时不时就问陈凛一句:“来了吗?” 陈凛摇摇头。 一直到傍晚下班, 鬼新娘都没出现。 白仙仙发现个规律,女鬼好像都要慢一点。 可能是因为要化妆吧。 陈凛特别体贴地说:“你下班吧,我在这里等。” 现在知道他其实是个大佬, 白仙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点头之后又不放心地交代:“她一来你就把她捆起来, 别让她跑了哈。” 陈凛说:“好。” 白仙仙又不放心地问了句:“你符画的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留几张以防万一?” 正一派擅符, 但百成一张, 像白仙仙这种刚开始入门就能凌空画符的实属少见。 她瞄了眼那双能把鬼头捏爆的修长手指, 心说也不知道符画的怎么样。 陈凛脸上缓缓出一抹迟疑的复杂, 最后低声说:“不用了。” 白仙仙给他握拳打气:“那加油!” 本来早上还在为下班回家又要跟小奶鬼周旋而焦虑,现在倒是一下没了心理负担, 饭都多吃了两碗。 回到宿舍白仙仙把祖师爷的名牌和六灵剑重新拿出来,上完三炷香,睡觉前用电脑翻了翻论坛。 玩这个论坛的网友大多都是对灵异事情很感兴趣的人,其中也有人下载过道了么。 道了么的悬赏一发出来,就被网友们搬到论坛里了。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这个配阴婚的游戏,居然还有跟白仙仙一样专门去体验这个游戏的人,还发帖跟这分享他跟鬼新娘的同居经历。 不过这种帖子一出来就被管理员删了,毕竟属于负面行为,万一带起一股风潮,那不是给道门添乱嘛。 网友们的脑洞开得很大,在悬赏事件的帖子里积极参与热情发言。有说是鬼干的,有说是人干的,还有说是人和鬼联手干的,而且要做出这种IP查不到画面又精致的游戏,其中跑不了有游戏程序员参与开发。 白仙仙看了两小时,觉得这倒是一个思路。 不管是人是鬼,是什么样的组织,目的是什么,他首先要拥有一款游戏。 游戏那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玄学做出来的,是实打实的科学产物,白仙仙在笔记本上记下这条重点,决定下次从这方面入手。 昨晚担惊受怕一晚上,今天倒是睡得很好。早上七点闹钟响的时候,白仙仙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信息。 她起先没注意,洗漱完出门的时候才看到,是陈凛发来的:她来了。 白仙仙怂躯一震,本来还打算去吃个花椒粉的,粉也不吃了,买了两个饼撒腿就往医院跑。 一路跑上走廊,她脚步才缓下来,气喘吁吁顺了下胸口,先给自己打打气加加油,然后才结印开天眼,有点小害怕地朝办公室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陈凛就出来了。 他听到脚步声,大概是猜到她会害怕,立即就出来接她了。 白仙仙一看到他就安心,心跳也没那么快了,小声问:“在哪呢?” 陈凛:“在里面,捆起来了。” 白仙仙扒着门,朝里探去半个小脑袋。 然后就看见一个全身贴满黄符连头发缝缝都没露出来一丝的女鬼像个粽子似的倒在墙角,被符包成一个球的脑袋只有嘴巴发出呜呜的哭声。 哥,你还真把她捆起来了啊? 再说了,符不是这么用的吧? 我不就是昨晚质疑了一下你画符的能力吗? 还以为会获得一番夸奖的陈凛接受到白仙仙一言难尽的目光,又有点慌了,低声问:“哪里不对吗?” 白仙仙朝他竖了下大拇指:“很好,很对。” 这还有什么好怕的,这不就是个符乃伊吗。 白仙仙一边走进去一边问:“她什么时候来的啊?刚才吗?” 陈凛跟在她身后:“昨晚。” 不想吵她睡觉,所以今早才卡着闹钟响的时间告诉她。 听到另一个说话声,女鬼呜呜地更凶了。有陈凛在,白仙仙那叫一个心安,都不用自己动手,往沙发一坐,指挥陈凛:“先把她嘴上的符揭开。” 陈凛照做,蹲在女鬼身前一撕,那女鬼发出一声尖叫,边哭边道:“你们要对我这个可怜的弱女子做什么!” 白仙仙想了想:“把她眼睛也露出来!” 陈凛又听话地揭去女鬼眼睛上的黄符。 只露出嘴巴和眼睛的女鬼看上去格外滑稽,白仙仙从包里掏出六灵剑,把椅子拖到她跟前坐下,就跟电视里土匪似的,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饼,一边啃一边凶恶道:“你没资格提问,只能我问你答,懂吗?” 六灵剑气息多强啊,女鬼整个鬼都要吓疯了:“你……你想问什么?” 白仙仙:“说了你没有资格提问!我问你,你是怎么进入那个游戏跟人结婚的?” 女鬼抿着嘴巴疯狂摇头。 白仙仙抢先道:“我知道,你要是透露跟契约有关的消息会魂飞魄散,那我换个方式问,你叫什么?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死之前是干嘛的?为什么没去阴司报道?” 女鬼还是摇头。 白仙仙龇牙咧嘴,目光极其凶残:“我没有让你直接回答跟契约相关的事,你说了可能不会死,但你要是不说,我这一剑砍下来,你肯定会死。”她活像个反派:“你选哪个?” 女鬼呜呜呜地看向她身后的陈凛:“老公救我……” 白仙仙顿时暴跳如雷,差点把煎饼砸她头上:“谁是你老公!你!想!得!美!” 【29】(有跳跳糖吗...) 陈凛站在白仙仙身后没说话, 只是刚才耐心任由她指使的神情在看向女鬼时变得面无表情。 被他那双黝黑的眸子一刮,女鬼顿时想起昨晚她高高兴兴来嫁人,结果一进门就被对方一个过肩摔摔懵在地, 然后一张张黄符跟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贴, 疼得她惨叫连连,可眼前这个男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直到她全身都被黄符盖住,他才把她往墙角一扔, 然后就躺沙发上睡觉去了。 过程之简洁, 神情之冷漠, 好像来的不是只鬼,只是他随手捆住一只溜进办公室的蚂蚁罢了。 呜呜呜这两个人都太凶残了。 女鬼终于认清现实,在白仙仙的怒视下抽泣了一声,一副有话好商量的语气:“你们放我走吧, 我愿意解除婚约,大家就当我没来过,行吗?” 白仙仙把六灵剑往她头顶一架:“不行, 今天你要么说,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女鬼崩溃大叫:“凭什么!我当人的时候还有人权, 现在变成鬼了难道就没有鬼权了吗!” 白仙仙:“鬼权当然也是有的,但是你连阴司都不去报道, 还敢在这跟我谈鬼权呢?” 女鬼不由道:“谁说我不去?我只是心愿未了不愿意现在就去!等心愿一了, 我立刻就去阴司报道!” 白仙仙瞅了她几眼。 女鬼结结巴巴的:“你、你瞅什么瞅?” 白仙仙把六灵剑收起来一摊手:“看, 你这不也没魂飞魄散吗?那我们继续哈, 让你滞留人间的心愿是什么?” 女鬼:“…………” 所以, 她这算是在地雷广场上跳舞吗? 谁也不知道她下一步会不会就踩到地雷。 可是事到如今,面对两个手段凶残的悍匪, 女鬼除了配合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好哭哭啼啼地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我从来没谈过恋爱,我就想谈个恋爱结个婚,感受一下呜呜呜――” 白仙仙:“?” 陈凛:“……” 白仙仙想了想,伸手把她脸上的黄符都揭下来了。女鬼疼得吸气,这感觉有点像在腿上贴了胶布后撕胶布脱毛的痛感。 女鬼来嫁人,肯定是把自己收拾妥帖了的,只不过被黄符折磨了一晚上,整个鬼十分憔悴,面白如纸眼眶青黑,还是给白仙仙吓了一跳。 她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离远了一点。看了眼一直在她身后的陈凛,才又安心了,继续盘问:“你是怎么死的?” 女鬼垂着脑袋:“车祸,属于意外。” 白仙仙瞅了瞅:“我瞧着你年龄也不大吧?什么时候死的啊?” 女鬼说:“半年前,我今年快二十九了,刚刚博士毕业。” 白仙仙嘶了一声:“博士啊,那好可惜啊。” 女鬼抱头痛哭:“呜呜呜对吧你也觉得好可惜吧!我真的好惨啊呜呜呜,我从小就开始上学读书,上了大学后家里也不准我谈恋爱,我考完大学考研,考完研又考博,我好不容易博士熬出头就准备迎接我的璀璨人生,结果刚拿到世界百强企业的offer,上班第一天就被车撞死了呜呜呜呜呜呜我真的太惨了――” 她越说越难过,阴怨之气从五官汨汨往外冒,之前还能瞧见几分理智的眼睛倏地暗沉下去,里头只有属于怨魂的戾气。 陈凛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符,把白仙仙拉到身后,啪一下贴她脑门上了。 女鬼不哭也不闹了,憨了一会儿,嘤嘤道:“说到伤心事我有点控制不住――” 白仙仙拽着陈凛衣角,从他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所以你就是因为没谈过恋爱不甘心,才不去阴司报道?” 女鬼委屈巴巴:“对啊,那我怎么知道我下辈子还能不能当人,我就是想在投胎前感受一把,这也有错吗?” 白仙仙义正言辞:“当然有错!你知道你要是跟人待久了,他就会阳气受损过早死亡吧?你这是在害人你知道吗?照你所说,你这一辈子除了读书就是上学,那也没做过坏事,还为国家的教育事业做出了贡献,身上尚有功德,去阴司后论功行赏,下辈子投人间道基本没什么大问题。但你如今害了人,阴司也会记你一笔,到时候功过相抵,你才可能真的再也当不了人了!” 女鬼还是个新鬼,活着的时候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死了后也没人跟她说过这些。现在被白仙仙一番话打醒,整个鬼都呆滞了。 反应过来后,顿时着急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还没害过人,我现在解除婚约立刻就走可以吗?” 白仙仙:“晚了!”她在女鬼惊恐的神情中一本正经道:“你现在只能将功补过,如果你能帮我们抓到背后的主谋,我一定帮你给阴差呈上功劳,争取下辈子送你去个不用读那么多书就能走上人生巅峰的家庭。” 女鬼眼睛一亮,但转瞬又暗下去:“可是我们有过契约,我什么都不能说。” 白仙仙说:“没事,我不会直接问的,你看你现在说了这么多不也没事。” 女鬼这才又打起精神:“那你问!我就当自己在开盲盒了!开到的是死还是生,就看运气了!” 白仙仙佩服地朝她竖了下大拇指,继续问道:“你在哪出的车祸?” 女鬼说:“常运街路口,就在CBD正街对着过去横着的那条小街。” 白仙仙记在备忘录中,又问:“那你这半年,都去过哪些地方?” 女鬼回忆着:“起先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跑去公司上班。但是到写字楼门口我就进不去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挡着我。” 这种商业区的写字楼基本都有镇宅辟邪的东西,拦住她这样新死的鬼轻而易举。 白仙仙听她继续道:“在公司蹲了几天,看着人群进进出出,但没一个人能看见我,我渐渐醒过事来了,知道自己是死了。然后我回了趟家,发现爸妈已经把我的遗体送到了殡仪馆。他们还找了高僧来超度我,可是我不想去报道,就偷偷跑了,藏了起来。” 白仙仙把她去过的地址都记了下来。 她这种鬼是全凭一抹执念滞留人间,跟那种心生怨气化作厉鬼的不一样,大多时候都浑浑噩噩地飘荡,死后很多事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白仙仙问得也很谨慎,生怕她一回答就像上次那小奶鬼一样在自己眼前魂飞魄散了。 虽然并没有直接线索,但能问到这些已经算迈出了成功的一大步。白仙仙心满意足,决定先去这些地方调查一下。 陈凛以前不知道她每次说要出去跑业务跑得就是这些,还真以为她给人修空调呢。 现在知道真相,再看她往外跑,看她的眼神就有点担心了。 白仙仙跑前跑后收拾东西,还把陈凛昨晚在办公室画了一晚上没用完的黄符塞包里了,然后背着包包朝他挥手:“我先去调查调查,你就在这看着她哈。” 陈凛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白仙仙一溜烟跑走了,办公室又安静下来。 陈凛垂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腾腾走到墙角那排多肉前,拿起小铲子轻轻给它们松土。 女鬼像个只露出头的大粽子,趴在地上歪着脑袋瞅他,瞅了一会儿喊他:“大帅哥――” 陈凛没理她。 女鬼说:“大帅哥,你是不是担心她?那你担心你怎么不说呢?” 陈凛松土的手一顿,这才缓缓转过头看她。 被那双冷漠的视线一锁定,女鬼顿时打了个哆嗦:“我我我、我对你已经没有想法了!我事情一完我立刻就走!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陈凛又慢慢移开视线,专注眼前的多肉。 女鬼偷看了好一会儿,又问:“大帅哥,你其实喜欢的是刚才那个小妹妹对吧?她挺漂亮的,和你真配。我其实好羡慕啊,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有几个男生追我,可我那时候只知道读书,唉――” 见陈凛没反应,她就继续道:“恋爱到底是什么滋味呢?我有个大学室友从大一开始到毕业,交了四五个男朋友,有时候哭有时候笑。还有一个室友从高中就跟她男朋友在一起了,大学期间分了好几次手,但是一毕业就结婚了,所以爱情应该是又酸又甜的吧?我觉得应该是像跳跳糖的味道吧,除了酸甜,还会炸起来。” 她长叹一声:“可惜我都没有机会体验了。”又自我安慰一句:“还好我吃过跳跳糖。” 她自怜自艾一会儿,又问他:“大帅哥,你觉得恋爱是什么味道?你跟她吵过架吗?我感觉你在她面前好顺从的样子,一点都不凶。” 陈凛把松土的小铲子往地上一放,起身走到工位跟前,拉开了抽屉。 里面放着他昨天在医院后巷买来还没用完的朱砂和空白黄符,抽出一张,拿食指沾了朱砂,利落地唰唰两下,符成之后朝她走去。 女鬼尖叫:“啊啊啊你要干什么我只是好久没跟人说过话了想聊聊天而已不是吧阿sir――” 陈凛面无表情把灵符贴她嘴上,继续回去照料多肉了。 …… 傍晚的时候,白仙仙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 她跑了一天累得不行,气喘吁吁的:“陈凛,我今天去了四个地方,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明早不来医院了,尽快去把其他地方都调查一下。” 他站在后巷的祭品店面前,提着几炷香蜡,低声说:“好……”顿了顿,声音更低:“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白仙仙说:“知道啦!公交车到了,我挂啦。” 他应了一声,挂完电话,里头老板问他:“还要什么不?” 陈凛捏着手机愣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问:“有跳跳糖吗?” 【30】(功德) 祭品店门口的展柜里只有一些香烟口香糖, 老板冲他指了下对面那家超市:“我这没有,你去那看看。” 陈凛沉默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不要了。” 回到办公室, 女鬼正百无聊赖躺在地上, 看见她手上的香烛,顿时眼睛一亮:“给我买的吗?我好久没吃东西了,好饿!” 陈凛拿出一张黄符, 笔沾朱砂, 垂眸眼皮问:“名字和生年八字。” 女鬼赶紧报上。 他写下后低念了两声, 将黄符和纸钱一起烧了,点上香烛后,女鬼瞬间闻到了久违的食物香味,口水直流地蠕动过去。 一边满足地吸香火一边哭哭啼啼:“我自从死后就一直饿着肚子, 我爸妈给我供的香火我一点也吃不到呜呜呜太惨了我都饿了大半年了――” 陈凛在旁边坐着,突然开口:“因为你没去阴司报道,死后不去阴司, 无法收到亲人供奉,长此以往就会成为孤魂野鬼。” 女鬼恍然大悟。 陈凛垂着眼皮,骨节分明的手指嵌着一根火柴, 低声问:“是你自己找上门的吧?” 女鬼正吃得专心,听他发问, 差点被香火呛到。明明这个问题没头没尾, 但她偏偏就听懂了他是在问什么。 陈凛并未在意她的反应, 看着手中的火柴:“你是自己去的。你没有害人的心思, 不知道这是一个会害人的邪术, 也不知道自己害了人今后会被阴司处罚。你只是恰巧听说有这么一个游戏,可以完成你生前的心愿, 所以你主动找上了门。” 他转过头,看着狼吞虎咽的女鬼缩着脑袋慢下动作来,漆黑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你在哪听说的这个游戏?” 女鬼一把捂住自己的嘴,香火也不吸了,主动翻身面向墙壁,把自己蜷成一个团,进入自闭模式。 好在陈凛并没有逼迫她的打算,说完这长长一段话后,他又陷入了安静,半晌之后,把椅子拉到墙角,坐下来看着那一排长势茂盛的多肉发呆。 …… 第二天早上,白仙仙一睡醒就收到陈凛发来的消息:她去过的地方中,有没有容易聚集阴魂的位置? 白仙仙一边刷牙一边回他:怎么了? 陈凛发了一长串文字过来解释了一下,白仙仙认真看完,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女鬼是新死的鬼,收不到家人供奉饿了半年,连偷香火这种事都不会,怎么会知道这个歪门邪道的游戏? 她一只浑浑噩噩飘荡的孤魂,很大可能是某一天偶然在鬼魂聚集的地方听说了此事,才会打上这个主意。 她与幕后主使签下契约,那人却并未告诉她后果,她昨天还大言不惭地说完成心愿后就主动去阴司报道,殊不知她这样的情况再去阴司等同自投罗网。 她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显而易见,背后那人也没有告诉她。 但并不是所有的游魂野鬼都跟她一样好骗,那人费尽心思搞了这么一个游戏出来,也绝不可能只是为了骗这种小白鬼。 如果说设计出一款游戏,需要评估市场和目标客户群,女鬼这种类型的鬼估计只能算初级客户,就是那种偶然间听到感觉还不错随便来玩一玩。 一款游戏一定有它主打的客户群,这群人才是游戏的主力玩家。 女鬼的心愿是谈恋爱结婚,她付出了某种报酬,得到了完成心愿的机会。而其它鬼的执念未必是这样,这个游戏一定不仅仅是结婚这么简单。 真相如何现在还不好猜测,但如果能找到女鬼当初听说这个游戏的地方,或许能从那些没有签订契约的游魂野鬼嘴里打听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 白仙仙觉得他说的实在太有道理了,回了条消息夸他:你好聪明呀!真棒! 陈凛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回她。 过了好一会儿发了一个“嗯”过来。 白仙仙觉得这三个点点怪可爱的。 洗漱完,她仔细研究了一下女鬼昨天报给她的地址。 半年时间,云昌市几乎被她游了个遍,但每处停留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大多数游荡的时候她都是没有意识的。 她能告诉白仙仙的地址,才是她有记忆有意识的地方。 如果她真是偶然听来的,那一定也是在这些地方听到的。 备忘录上有她的家,她拿到offer的办公大楼,有她以前常爱去的图书馆咖啡厅,也有她读研读博的大学。 大多都是她生前常待的地方。 这些地方有没有阴气不好一概而论,主要是看选址和风水。白仙仙上网查了一下,发现这些地方前身都不是什么乱葬坟地,风水都挺好的,不是阴气孤魂会聚集的地方。 倒是学校后门有一条沿河的小酒吧街,一到晚上就灯红酒绿群魔乱舞。白仙仙想起来,以前大学的时候她看过有两个喝醉酒的人从酒吧出来后跌跌撞撞掉进河里溺毙的新闻。 如果女鬼要回学校的话,从那经过的几率还挺大。 白仙仙决定先去看看。 云昌市的这条市内河还有个名字叫臭水河,因为紧靠混乱的小酒吧KTV一条街,污染一直挺严重的,加上水流小,特别是旱季容易造成死水的环境,一直不太好治理。 肮脏混乱的地方除了容易滋生细菌,也容易滋生阴气,吸引邪祟。 道书中有说,人在傍晚和凌晨的时候阳气最弱。酒吧街晚上人多的时候还好,过了凌晨,整条街逐渐安静下来后,喝醉后落单游荡的人就容易成为邪祟的目标。 白仙仙是白天过来的时候,在车上就开了天眼。下车时,到了晚上热闹无比的酒吧街空荡荡的,除了几个打扫卫生的服务员,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最近没怎么下雨,临街的河里水流很小,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整条河因为污染严重,一个活物都没有。白仙仙走到边上看了看,河面果然飘荡着似有若无的阴气, 白天酒吧不营业,白仙仙走在街上也没人招呼她,她来回走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想了想,又顺着下河坝的□□往下走去。 后面有个扫地的服务员这才喊她:“小姐姐,你来玩的吗?” 白仙仙踩着台阶回过头:“随便逛逛。” 服务员说:“那你在这上面逛就行,最好别去河边。”他神色有些忌讳:“脏不说,以前淹死过人,前两天还有个小姐姐喝醉了失足掉进去,差点淹死了,还好水浅,扑腾了一会儿又被救上来了。” 白仙仙朝他友善地笑了笑:“谢谢,不过现在是白天,我就随便看看。” 服务员嘀咕了两句,又转头回去打扫了。 白仙仙继续往下,虽然街面跟河坝只有大概两米的高低落差,但顺着□□往下,能感觉到阴冷的湿气加重不少,街上还有些淡薄人气,下到河边,就一丝也没有了。 作为已经见过“大世面”的白仙仙来说,克服这种小恐惧的心态还是有的。 河面上架着一座石桥,刚才在上面不觉得,现在下来了,才看见桥下的桥洞还蛮大的。杂草丛生,遍地垃圾,大片脏兮兮的灌草丛中聚集着团团阴气,因为白天而显得稀薄透明。 白仙仙心说,这灌草丛里头不会藏着什么东西吧? 她拿出六灵剑,试探着伸过去拨了两下, 六灵剑自带灵气,一靠近,四周的阴气顿时散开,白仙仙还没反应过来,几道淡薄的黑影像溜出洞的兔子似的,蹭蹭蹭地就往前逃命。 白仙仙一愣,提着剑就往前追,边追边喊:“站住!” 那些黑影跑得更快,白仙仙深一脚浅一脚,实在追不上,从兜里摸出一张灵符往前一掷:“彻见表里,无物不伏!” 黄符蹭的一下贴上鬼影,前头几声尖叫,栽倒在地。 白仙仙这才提着六灵剑走过去,走近了,发现果然是几只游荡的游魂,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属于没什么威胁性的邪祟。 见她提着剑走过来,全部抱成一团呜哇乱叫。白仙仙没敢靠太近,抬剑指着它们,一副得道高人的语气:“别叫了,我问几个问题就走。” 几只游魂这才呜呜嘤嘤的停下来。 白仙仙说:“听说最近有个很火的配阴婚的游戏,鬼能跟人结婚,你们听过没?” 几只游魂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身形没那么淡的鬼小声回答:“是听说过,只要交付一定的功德,就可以跟人缔结婚约。” 白仙仙追问:“在哪交付?给谁交付?怎么交付?” 那游魂瑟瑟发抖:“只听说是在蓉南区那边,其他真不知道了,我们也是偶然听来的。” 白仙仙一脸狐疑地审视他们:“真的?那既然知道在蓉南区,你们怎么不去?” 几只鬼哭丧着脸:“我们也想,可是游荡太久,生前也没做啥好事,早已没有功德在身,去了人家也不愿意收。” 白仙仙终于知道之前女鬼口中所说的报酬是什么了。 原来幕后主使想要的,是人身上的功德。 【31】(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功德这个东西其实很好解释, 用八个字就可以概括:功为善行,德为善心。 道门中人超度亡魂是功德,念经诵课也是功德。普通人行善助人是功德, 努力生活也是功德。 人死之后到阴司报道, 就是依靠在世功德进行奖惩,这不仅关系到你下辈子能不能投个不用努力的好人家,还关系你下辈子还能不能当个人。 比如穷凶极恶的罪犯死后不仅要先在阴司受罚, 把他在人间作的恶果都自尝回来, 罚够之后还只能投六畜道轮回, 直至洗清身上的罪恶。 但按道理来说,功德是不能分享的。没有我身上功德多,我分你一点我们一起投个好胎的说法。 反正白仙仙没听过。 这幕后主使居然能从鬼身上拿走功德,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歪门邪术, 而且要想把别人的功德用在自己身上,也没那么容易做到。 白仙仙暗自思忖了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时间, 几只游魂的身形比之前更淡了。他们之前都藏在阴气密布的灌木丛中,到晚上才出来游荡,这大白天的, 身后还有张黄符灼烧,都快扛不住了。 见她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之前回答她的那只鬼又继续哀求:“姑奶奶, 我们也只是从跟着婚约对象来这里玩的男鬼那里听说的, 他当时喝多了醉醺醺的, 还请我们喝酒, 才吐露了几句,其他的我们真不知道了。我们可没害过人啊!” 白仙仙哼了一声:“前几天有个女生落水是不是你们干的?” 几只鬼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真不是真不是!我们还救了她呢, 要不是我们拖着她,她早淹死了!” 白仙仙:“你们能有这么好心?” 那鬼讪笑着:“我们哥几个藏身此处只是为了蹭口酒喝,活着就好这口,而且还能蹭个迪蹦,我们以前可没这些玩意儿……” 白仙仙拿剑点点他们:“还蹭迪蹦?以后站远点蹦!自己有多吓人没点数吗?我现在可知道你们了,别想着干什么坏事。” 几只鬼连连点头。 白仙仙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来,收了剑转身要走。 那只鬼试探着喊她:“姑奶奶,这符你拿走吧……” 白仙仙挥挥手:“不要了,你们留着玩儿吧。” 游魂野鬼:“???” 我们玩儿?! 玩儿什么?! 玩火自焚吗??? 白仙仙顺着□□走上去,鞋边都沾满了脏兮兮的淤泥,她拿纸擦了擦,给陈凛打电话。知道他开口难,电话一接通白仙仙就抢先道:“陈凛!我问到了!听说是在蓉南区,我现在过去看一看!” 他沉默了一小下:“要我帮忙吗?” 白仙仙边走边道:“不用不用,蓉南区那么大,短时间内肯定没那么容易找到,我就去踩踩点,实在不行还是得报给道协。你那边怎么样啊?” 陈凛看了眼蹲在墙角吸香火的女鬼:“还行。” 白仙仙说:“好吧好吧,那我有消息了再通知你。” 陈凛点头:“好。” 挂完电话没几分钟白仙仙又打过来,“对了对了,之前我让去三亚度假的同事在免税店帮我买了只口红,她一会儿要拿过来,你帮我收一下哈。” 陈凛说:“好。” 过了没五分钟,白仙仙电话又打来了:“陈凛,刚才那个同事说她不过来了,下班直接给我带回宿舍,你不用帮我收了哈。” 陈凛:“好” 白仙仙:“嗯嗯,应该没什么事了,我去啦!” 陈凛:“注意安全。” 女鬼在旁边心满意足地吸完香火,打着饱嗝说:“我吃了顿饭的时间,你们打了三个电话,但你说的字没超过十个,她是怎么受得了你的啊?” 陈凛不理她,女鬼往前挪了挪:“而且这两天晚上我都没听见你们聊天诶?微信电话也不打,我看别的小情侣,人家每晚都连麦睡觉的。” 她唉声叹气:“我也好想感受一下跟男朋友连麦睡觉的感觉哦,我跟你说我以前还担心过万一对象打呼怎么办,我听着呼噜声可睡不着,现在想想,这问题就像小时候纠结是上清华还是上北大一样。” 陈凛还是不理她,却没有像昨天一样拿符封住她的嘴。女鬼现在也算摸清他的性格了,就是看上去冷了点,其实不坏也不凶,还按时按量给她投喂。 于是胆子见涨,继续说道:“我之前有看过说,科学研究表明短时间内的高频率聊天可以增加暧昧升温感情。你这样怎么行嘛,一点都不主动,说不定哪天她就被那些花言巧语的男孩子骗走了!” 陈凛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这才冷漠地看过来。 女鬼莫名从他没有情绪的眼里看出几分杀气,她顿时又怂了,结结巴巴说:“你……你干嘛这么看我!我这是在教你怎么谈恋爱!” 陈凛而无表情:“你,教我?” 女鬼:“……?”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了。 …… 蓉南区是云昌市最大的生活区,这边几乎没什么商业办公楼,都是以前的老房子,入住率高,生活气息浓郁,遍地是小生意。 白仙仙扫了个共享单车,走街窜巷地找,这种人气浓郁的地方,阴气一丝都看不到。对方是鬼倒还好说,总会漏出点蛛丝马迹。但如果对方是人,这就好比大海捞针,随随便便藏在哪栋居民楼里也够她找的。 白仙仙虽然很想拿下悬赏榜的奖励,但发展到现在很明显以她一人之力很难解决了,于是把目前已知的线索都发给了褚正明。 褚正明回了条语音消息过来:原来小友也在调查此事?这件事最近颇让道门头疼,不过我们也得到了许多线索,可以确定幕后主使非鬼是人,且道术精湛,我师兄前几日开坛与他斗法,却遭受反噬受了重伤。此人甚危,小友务必注意安全,我这就通知大家重点关注蓉南区,小友若有发现切不可只身前往! 白仙仙没想到原来道门调查的进展比自己快多了,已经跟那幕后主使斗过法了! 褚正明已算是云昌市鼎鼎有名的高道,他的师兄肯定更厉害,却还是斗不过那人,也不知道那妖道到底是什么来头。 白仙仙漫无目的地骑着小蓝车逛了大半个城区,最后一无所获,打道回府。 洗完澡她把今天所有的线索汇总发给了陈凛,毕竟他守家她打野,还是要让人家有参与感嘛。说完了又说:我明天再去找找看,还是不来医院哈,你好好工作! 陈凛打字回消息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很多:我明天休假。 白仙仙惊讶极了:你还有假期呢? 陈凛说:嗯,一年休一天。 白仙仙:? 医院干什么这么欺负人家!一年就给一天的假期! 陈凛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又发了一条:我不需要假期,休这一天是因为明天是师父的祭日。 的确,休不休假对他而言似乎没什么区别。 白仙仙问:那你要回老家吗? 陈凛说:不用,我在致虚观给师父供了长生位。 致虚观也是云昌市的一座道观,名气虽然比不上太玄观和真武庙,但比起白爹所在的守一观要大得多。 一般道观或者寺庙里而都会给普通信众提供供桌,将亲人的灵位供在观中,可日日受其香火庇佑,民间就把这种供桌称作长生位。 白仙仙上次听他讲过以前的事情后,就对那位改变他一生的老道士很敬仰,想了想回复道:那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发完又补充一句:可以吗?~OVO~ 陈凛:可以。 白仙仙:那女鬼怎么办? 陈凛:捆起来。 白仙仙:欧克克!那明天见! 陈凛:明天见。 第二天一早,白仙仙按照约定时间到达致虚观。两人约的八点,白仙仙还早到了十分钟,去的时候看见陈凛已经在了。 他换下了蓝色连体工装,白色卫衣外而套了件黑色的运动外套,没有戴帽子,也取下了口罩,来见师父时,用了他最好的模样。 白仙仙一蹦一跳地朝他招手。 他原本双手揣在衣袋里低着头,某个抬眼的瞬间看见朝他奔跑而来的女孩,眼里的墨像被阳光冲散,慢慢拿出手朝她挥了挥。 白仙仙跑近了,歪着头欣赏地看他两眼,由衷地感叹:“G,好帅啊你。”她笑嘻嘻的:“刚才过来的路上有没有被女孩子要微信呀?” 陈凛:“…………”他乖乖从兜里掏出一个叠整齐的口罩:“刚才戴了。” 白仙仙:“嚯!” 学聪明了嘛,这个人。 【32】(失踪鬼口) 不是什么特殊日子, 致虚观里人不多,门口有个发香的小窗口,信众过来时都可以在这里免费领三炷香。 白仙仙和陈凛一人领了三炷, 进去后将香点在了三清殿前面的香炉里。 致虚观位处郊区, 占地面积大,标准的道观布局,里头供的神仙也很齐。白仙仙还看到了祖天师, 跑过去拜了拜。 长生位一般被安置在神像两侧, 凡是在长生禄位册上有名字的, 每天都会接受早晚烧香诵经供奉。 致虚观就把长生位设在救苦殿,救苦殿里供奉的神仙是东极青华大帝,他还有个更被大众熟知的名号叫太乙救苦天尊。从名号也能看出来,这是位救苦救难的神仙, 专门负责普救众生,引度亡魂。 民间就有人在危难之际念诵天尊名号,天尊就会随声赴感, 前往解救的说法。白仙仙之前在道书中看到时,就觉得这位天尊挺让人有安全感的。 这不就跟超人一样嘛。哪里需要他,只要呼喊他的名字, 他就会赶过去帮忙。 是位十分慈祥普爱众生的神仙呢! 陈凛过去做完登记,把提前准备好的香烛拿出来供上。他闭着眼跪在蒲团上拜祭时, 不知道是不是在心里和师父说话, 面部线条都变柔和了好多, 白仙仙难得从那张脸上寻到几分少见的温柔来。 她拜完神像, 起身在一旁等他。 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救苦殿里除了她和陈凛,还有个中年妇女, 她应该是第一次将亲人的牌位供过来,刚才还有个小道士领着她跟她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妇女拿着香烛连连点头,等小道士一走,点上香烛,跪在牌位前低声说着什么。 白仙仙本来也只是随意看了两眼,不知道突然看到什么,目光定在了妇女点燃的香烛上。 陈凛从蒲团站起身,转头看见她定定盯着人家看,也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却见长生位前的香烛燃起寥寥青烟,香气却软趴趴散在了空气中,再燃,再散,再散,再燃,就是聚不起来。 白仙仙轻手轻脚走到陈凛身边,扯下了他的袖子,小声说:“她这个情况是不是……” 陈凛点了点头。 白仙仙想了想:“我还是去提醒她一下吧。” 陈凛偏头看了她一眼,人已经径直朝妇女走了过去。 妇女拜祭完,神色郁郁地站起身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喊她:“阿姨,等一下。” 妇女回过头,看见是个模样漂亮的小姑娘,打起精神温声问:“有事吗?” 白仙仙指了下还未燃完的香烛:“阿姨,你这些香火的香气全都散掉了,你想供奉的人是收不到这些香火的。” 妇女猛地睁大了眼睛,迟疑着问:“你什么意思?” 白仙仙说:“真正的香火是凝而不散的,你这个全都散掉了,所以不管你供多少怎么供在哪里供,对方都是收不到的。” 妇女本就郁郁的神情涌上几抹惊慌,转头去看供桌上的香烛。 但她只是个普通人,自然看不到香火之气,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不该信白仙仙的话,呆愣在了原地。 白仙仙朝她友好地笑了下:“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去找这观中的道士来看一看,我就是怕你不知道,过来跟你说一声。” 说完朝陈凛招招手,两人就准备离开了。 刚跨出门槛,那妇女突然急匆匆追上来,叫道:“小姑娘等一等!” 白仙仙回过头来,她神色惊疑地问:“请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白仙仙解释:“人死之后需去阴司报道,名字记录在册后才可以收到人间亲人的香火供奉。如果没去阴司,一直在人间游荡,就无法收到香火。” 妇女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是说我老公死了一年多还在人间飘荡?为什么啊?那他为什么不去报道啊!” 白仙仙一脸为难:“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啊,或许他有什么执念心愿没达成,所以不愿意去?你可以找观里的道士帮你算一算,找一找魂嘛。” 妇女打量她两眼:“你……你也是道士吗?” 白仙仙摇头:“我还未传度,只是居士……”她顿了顿,眼睛突然亮起来:“对哦!你也可以找我嘛!我虽然还不算道士,但我也很厉害的,我在道了么上是有官方认证账号的!” 妇女茫然了:“到了么是什么?” 白仙仙鬼鬼祟祟朝四周看了一眼,生怕致虚观的道士跳出来骂她居然胆敢在致虚观的地盘上抢生意,用手背挡住嘴角小声道:“阿姨,你要是相信我,我们出去再说――” 妇女:“………………” 怎么那么像兜售非法物品的骗子呢? 不过看她漂漂亮亮的,身边的男孩子也干净帅气,都说相由心生,这两人一看就不像骗子,妇女半信半疑,决定跟她出去看看再说。 等踏出致虚观的大门,白仙仙才松了口气,拿出手机打开道了么给妇女看:“就是道协官方开发的道教APP,这上面也有致虚观,你看,都是有保障的,头像上只要有这个标志,就是被道协认证过的专业人士。” 她点开自己的主页,极力推销自己:“这是我,你在这上面下单,我帮你解决,解决不了不收钱!安全诚信有保障!” 妇女:“……”她问白仙仙:“你当道士前,是干销售的吗?” 白仙仙:“不重要!阿姨你这个事反正你也要找人解决,你找致虚观还贵,你看我多便宜!而且作为我的第一个客户,我还可以给你打个八折!” 妇女:“…………” 陈凛:“…………” 别说了,越说越像骗子。 陈凛伸手拽住她衣服后面的帽兜兜,把手舞足蹈的人拉了回来,在妇女茫然神情中低声开口:“你最近是不是梦到你老公了?” 妇女猛一抬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陈凛垂着眼皮:“过世一年后才来供长生位,求的是心安。你最近心不安,你梦见什么了?” 妇女眉头紧锁,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具体也看不清,就觉得梦里是他,他好像过得不好,梦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但我就是能感觉到他。” 妇女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我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一开始没放在心上,最近连续两晚都梦到,跟父母说了一声,他们就让我来供个长生位,我还以为是我多想了,心说供了长生位,应该就好了吧?没想到居然真的有问题……他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他得告诉我他怎么了我才好帮他啊!” 陈凛说:“他没去阴司报道,不能托梦,你能梦见这些,已经是感情深厚情绪相连所致。” 白仙仙在旁边接话:“对,他这就属于失踪鬼口,不仅收不到香火,也没资格托梦。” 妇女顿时崩溃大哭:“那他到底去哪了啊!这死男人都死一年多了他不去报道他去哪了啊?!” 白仙仙也没想到她说哭就哭,顿时有点慌,求助地看了陈凛一眼。 发现陈凛比她更慌。 只好道:“阿姨你别哭啊,事情还可以解决的嘛,你要是相信我们,我们现在就跟你回去,保证帮你把人找到!” 事到如今,妇女也不知道该不该信她,但想到她说的那个APP,解决不了不收钱,她也不用担心被骗钱,而且她确实心绪不宁,试一试也好,要是不行再来求助致虚观吧。 于是点头答应。 妇女是开车来的,上车之后白仙仙就问:“阿姨,你老公是怎么过世的?” 妇女哽咽着说:“猝死。”她怅然地叹了声气:“他是个程序员,经常加班,我早就跟他说过身体重要身体重要,可他就是不听,通宵通宵熬夜,还说自己老当益壮。去年夏天的时候,他们公司接了一个项目,他是总制作,可把他高兴坏了,连着加了三个通宵的班,等早上他同事去的时候,他晕倒在地的尸体都僵了……” 妇女说着又哭了起来。 白仙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妇女哭道:“死就死了,这一年多了,我也慢慢走出来了,但你说怎么就搞出这么一档子事。他到底还有什么心愿?是担心我们的儿子吗?还是惦记他还没做完的那款游戏?” 游戏?程序员? 有什么从白仙仙脑子里一闪而过。 她愣了会儿,突然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里头记录了她调查阴婚事件以来的全部线索,其中有一项标注的是:必有游戏程序员参与开发。 这是之前她逛论坛时看到网友们讨论记下来的切入点。 这个配阴婚的游戏不可能凭空产生,一定是实打实的程序员做出来的东西。之前她只想着是那妖道跟人勾结交易,怎么就没想到,程序员死后也还是程序员啊! 妖道既然能和鬼做交易,那找几个程序鬼帮他做游戏也不是不可能? 妇女还在哭着数落她那个不听劝熬夜猝死的老公,白仙仙偷偷打字把自己的猜想发给了后座的陈凛。 问他: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岂不是找到他在哪,就能找到那妖道? 陈凛回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没那么容易找到他了。 不管他是自愿还是被拘役,有心要藏,还有妖道从中掩盖,就不好找了。 之前还拍胸脯打保证的事突然变得棘手起来,白仙仙心里七上八下的,但真相未明之前,也不好对妇女再说什么,只好先冷静下来。 妇女住在北门上,说是她和老公住了几十年的地方,她自我介绍她叫王筱,她那个短命老公叫张帆。 白仙仙本来还指望这里能留下张帆出现过的痕迹,但一年多时间,房中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王筱期待地看着他们:“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白仙仙说:“名字,生年八字,再找一件他生前最爱穿的衣服。” 王筱先用一张纸把老公的信息写下来交给白仙仙,然后从次卧的衣柜里抱出来一堆各种颜色的格子衫:“这些都是他爱穿的。” 不愧是程序员。 事不宜迟,白仙仙拿了两件放在地上,点燃刚刚回来路上买的香烛,将张帆的生年八字写在黄符上后,低念道:“五帝大魔,万神之宗。飞行鼓从,总领鬼兵。麾幢鼓节,游观太空。” 香烛点燃黄符,逐渐化成细细的符灰,在格子衫上薄薄铺了一层。 白仙仙拿出背包里的五枚铜钱,凝神撒在了香灰符灰之上。 这是白家秘传的寻阴术,咒语为指,铜钱为引,根据卦象,就可得知亡者的方位。 大长老生前就擅铜钱占卜,可惜没有机会亲自传授,白仙仙现在这些跟铜钱有关的卦术都是自己从经书里学来的,也是第一次用。 王筱在旁边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等了好一会儿,发现白仙仙盯着那铜钱半天没说话,不由问道:“怎么了?” 白仙仙有点绷不住,转头求助地看了陈凛一眼。 卦象是乱的。 什么也看不出来。 难道是她学艺不精?还是真如陈凛所说,被妖道布下迷阵,有所扰乱? 陈凛沉思了两秒:“我试试。” 他的办法和白仙仙不一样,就是单纯的以符为引。之前白仙仙还怀疑人家画符的能力,现在看他手沾朱砂,符成一张又一张,估计印钞票都没他快。 老道士当初就是凭一张灵符制服了追逐他的恶鬼,老道士尤擅符,他也一样。只不过所成之符眼下全部一张一张掉落在地,很显然,他也失败了。 陈凛搓了下指尖朱砂,摇了摇头。 王筱再外行也看出来两人都失败了,之前还一脸期待加信任,现在一冷静,怀疑慢慢就往上冒了。 她迟疑着问:“你们还能行吗?” 白仙仙被这句质疑激得耳朵都红了,恶□□起袖子:“行!怎么不行?!我还不信我找不到了!!!” 【33】(有本事出来跟我打一架啊...) 游荡人间的鬼魂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事情变得如此棘手, 恰好说明之前白仙仙的猜想是正确的。这件事多半跟配阴婚的幕后主使有关,结合王筱的梦,白仙仙几乎可以确定, 张帆的鬼魂是被妖道给拘役起来了。 那妖道布下迷阵扰乱视线, 她今天还非得破他法阵,看看谁斗得过谁! 卦象找不到,那她就自己去找! 白仙仙平时都是随身带着六灵剑的, 本来以为今天用不到, 之前也就没拿出来。王筱看她一脸凝重从包里掏出一把通体纯粹似玉非玉的剑, 脑子里闪过一些电视剧情节,还以为她要开始当场表演跳大神了。 却见她拿起桌上的朱砂,食指一沾,分别抹于自己的嘴, 鼻,眼,耳处。殷红的朱砂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尤显得底下皮肤雪白,说不上古怪,竟还有种奇异的美感。 白仙仙用剑尖挑起黄符, 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提剑一手结印, 闭眼念咒:“天师请命, 借我一心!” 这就是白家失传多年, 由祖师爷在梦中相授的家传咒法, 请命借心术。这个心不是心脏的意思, 而是借祖天师在人间的神通和威名。 在民间法派中有一种可以让人进入阴间的法术,叫做观落阴。这种术法可以让当事人的灵魂离体, 下至阴间,寻找死去的故人。 除此之外,还可以在阴间窥探自己在世时平生运势,如果运势不佳,还可以偷偷改变自己的命数,不过这种代价比较大,而且要是被发现了后果很严重,所以一般只用于跟死去的亲人联系沟通,也叫游地府。 另外还有一种下地府的法术叫做讨亡术,跟观落阴唯一的区别在于,观落阴是让事主的灵魂直接进入阴间,而讨亡术需得借助孩童之身,且这个孩童要与亡者相识,代为询问。 《子不语》中就记载过杭州陈以逵利用讨亡术赚钱却讨到了汉代丞相萧何的故事。 白家家传的请命借心术,类似观落阴和讨亡术,却又不一样。 因为前两种去的阴间,而请命借心术只游离于阳间。 请命借心,魂识离体,就像游荡于人间的鬼魂一样,可以看到很多开天眼都不一定能看到的东西。 而且请命借心是有目标的,白仙仙用六灵剑挑起的黄符上就写着张帆的生年八字,所以她一闭眼,咒成之后,意识陷入混沌,前方就亮起一束光,是祖师爷给她的指引。 白仙仙也是第一次使用请命借心术,本来还以为直接就是灵魂出窍的状态,结果朝四周看了看,其实不太能看得清楚。 有点像镜像的画面,模模糊糊又混混沌沌的,大概只能看到一个轮廓。比如此时此刻,她就看不到陈凛和王筱,只能感觉旁边是有人影在晃。 陈凛原本在看地上的人,突然感觉到什么,抬头朝前看去。 白仙仙不算真正的鬼魂,所以他也看不清,只看到一团模糊的身影,提着剑从窗口飘出去了。 …… 白仙仙往亮光的地方走去。 那光看着近,但走了好半天也没有靠近一点,跟沙漠里的绿洲似的。白仙仙就在这混沌中一路往前走,期间还遇上几个游魂野鬼。 看到她手中的剑,加上借了祖天师的神通,白仙仙此刻看上去就跟个杀神似的,吓得这些小鬼一哄而散。 这头白仙仙已经越走越远了,而房间里,王筱看着突然闭上眼一动不动的漂亮女孩,惊疑不定地捂住了嘴。 她问旁边的陈凛:“她……她这是在干什么啊?” 陈凛正俯身画符,分贴于她四周的地面,面无表情解释:“魂识离体找人去了。” 王筱又摸了下自己的脸:“那她这画的是什么?” 陈凛:“封住七窍灵识,以防邪祟入体。” 王筱:“那你又是在干什么啊?” 你怎么用符围了一个圈圈把人家给围起来了啊! 陈凛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辟邪符,防止邪祟闻到生魂味道找过来。” 王筱算是明白了,这个用符贴成的圈圈,大概就跟西游记里孙悟空用金箍棒给唐僧画的那个让他不要出去的圈圈差不多吧。 她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看了眼笔直杵在白仙仙身体旁边像护卫似的陈凛,捶了捶腰走到沙发坐下,想了想,拿出手机下载白仙仙说的那个app。 道了么,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下好之后,王筱点击注册,看到里头不仅有道协官方盖章的通告,还有太玄观真武庙等道观道士拿着“热烈庆祝道了么正式上线”的剪彩照片,总算信了白仙仙的话。 这还真是个官方抓鬼软件呢! 她搜索白仙仙的名字,点击下单。 白仙仙的酬劳上写着一千一单,依据具体情况多退少补,下单之后并没有立刻扣款,在完成付款旁边还有一个“未解决,退款”的选项。 王筱这下心全放下了,看了眼依旧没有动静的女孩,心想,她老公这件事看上去挺棘手的,一千估计不太够,等解决了还得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魂识行进的速度要比正常人行走的速度快很多,白仙仙约莫走了半个小时,终于看见一直亮在前方的那道光变近了。 正值白天,闹市人影憧憧,她看到的世界跟真正的游魂野鬼还是不一样,只能大体确认,这里就是她昨天来过的蓉南区。 她闻到昨天在这吃过的宫廷酥的味道了! 那道亮光是从前方一栋居民楼里发出来的,这道光就是张帆的魂魄所在处,白仙仙不知道妖道是不是也在这附近,提剑横于身前,谨慎地靠了过去。 等走进那栋楼时,光反而消失了。 大概是已经进入了妖道的阵法中,GPS磁场受影响失效了。 白仙仙提剑在空中虚画灵符,低声喝道:“符中之人,听我之命,见之如令,速来相见!” 黄符之中画的是张帆的八字,她已经离得这么近,此时又有祖天师神通在身,张帆作为一只游魂野鬼,收到天师敕令,不管自愿还是被迫都需得出来见她。 白仙仙等了一会儿,前方无形传来一阵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弹了回去。 她正在打量,混沌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厉喝:“大胆小儿!竟敢以魂识之体闯我法阵!我今天就让你有去无回!” 之前褚正明就警告过她,这妖道道术高深,连他师兄与之斗法都遭受了反噬。白仙仙现在又是以魂识之体来的,似鬼非鬼,多有限制,如果被妖道斩杀,那她连遭受反噬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得玩儿完。 白仙仙朝四周望去,这声音却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分不清妖道到底在哪。 她看上去气急败坏:“你有本事放狠话,你有本事出来啊!我看你也只敢像躲在游戏背后一样躲在法阵后面不敢露面吧!” 那妖道哈哈大笑:“黄口小儿,激将法于我无用,今日你自己找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落,四周无形的法阵突变有形,白仙仙看见密密麻麻的金线像一张网似的朝她聚拢而来,那金线锋利似刀,又有道法加持,看样子能将她割成上千块。 白仙仙猛提六灵剑横于身前:“斩妖伏邪,天地清明!” 铮! 无形剑意犹如万剑齐发,与金线对撞而去,白仙仙不等喘气,又双手握住六灵剑狠狠朝前劈去:“万魔束手,灵明之灵!” 手中之剑像化作一把通天入地的大剑,一剑劈开了法阵。 金色线网瞬间消失,那妖道也没了声音。 白仙仙提着剑大骂:“臭道士!出来啊!你不是厉害吗?有本事出来跟我打一架啊!” 四周依旧静无声息。 白仙仙提着剑朝四周一阵乱劈,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 六灵剑斩妖除魔,荡平邪祟,六灵之下妖邪无处遁形。 那妖道虽然修的是道法,但多年来使尽歪门邪术,身上早已沾了邪气,也是六灵剑斩杀的对象。 白仙仙这一顿乱劈,混沌之中剑意无处不在,妖道连身飞躲,还是被剑意所伤,强制性收回神识,现实中的身体也吐出一口血来。 白仙仙还跟那劈,楼道里突然传出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大师,是你在找我吗?” 白仙仙手腕一顿,收了剑转头看去。 旁边站着一个脸色青白身形虚胖男鬼,怀里还抱着一个键盘,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白仙仙问:“你是张帆?” 男鬼连连点头:“我是我是。” 白仙仙握拳:“我就说,我不信还找不到你!” 【34】(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 妖道掩盖鬼魂行踪的法阵被她劈开, 张帆被困其中的魂魄自然也就能出来了。 来的时候是一步一步找来的,现在找到人,白仙仙无师自通一般, 心念一动, 魂识瞬移,就带着张帆回到了他家。 看到熟悉的环境,张帆顿时痛哭出声, 朝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王筱扑了过去:“老婆啊!你总算找人来救我了!” 王筱左右看了一圈, 打了个战:“怎么突然有点冷。” 一直杵在白仙仙身边的陈凛蹲下身, 轻轻扶住她胳膊。果然,下一刻,她身子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第一次魂识离体, 又跟妖道干了一架,刚才魂魄状态不觉得,现在魂识归位, 白仙仙顿觉精疲力尽,整个人好像被抽干了一样,身体又酸又累, 连开口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全身一软就朝旁边软趴趴地倒去。 陈凛扶她的手掌一顿, 立即伸手接住她。 白仙仙感觉自己好像没骨头了, 只能可怜巴巴地朝他眨眼睛。 陈凛半跪着, 将怀里的人从地上抱起来。王筱这才发现白仙仙醒了, 满眼急切:“回来了吗?这是怎么了啊?” 陈凛走向沙发, 声音里没什么情绪:“让开。” 王筱赶紧起身把位置让出来,张帆也一边哭一边挪到了旁边。 陈凛把白仙仙放在沙发上, 抬头对王筱说:“倒杯热水,还有毛巾。” 王筱:“哦哦哦!好的好的!” 白仙仙这才勉强能说话了,小气音哼哼唧唧的:“好累……” 陈凛低声说:“请神的后遗症,没事,很快就好了。” 王筱很快端来热水拿来毛巾,陈凛倒了一些热水在毛巾上,半蹲在她身前,手掌抚住她脑袋,用毛巾帮她擦脸上的朱砂。 白仙仙也不害臊,半仰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在眼前的帅脸看,陈凛起先神情还认认真真的,被她盯久了,有点别扭地垂下了睫毛。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晃晃小脑袋:“谢谢。” 陈凛不敢看她:“不用谢。” 歇了一会儿,白仙仙果然渐渐恢复了力气,她动了下手,撑着身体坐直一些,伸了个懒腰后,又无奈地朝旁边说:“你能不能别哭了呀。” 王筱本来在关注她的情况,见她突然对空气说话,眼珠子都瞪大了,意识到什么,惊声道:“老公?!是你吗老公??” 张帆抹着眼泪花:“老婆,是我,我好想你啊――” 陈凛把水杯放到白仙仙手上,结印低念了一声咒语,一道灵光之后,王筱终于看见站在她面前呜呜的老公。 然后她就被吓得妈呀一声。 这贴脸杀,就算是同床共枕多年的老婆也扛不住啊。 张帆泪眼朦胧:“老婆,是我啊!” 王筱慢慢缓过神,夫妻俩生死相隔一年多,如今再见,顿时抱头大哭起来。 白仙仙看了两眼收回目光,咕噜噜喝完杯子里的热水,陈凛问:“还要吗?” 她摇摇头,感叹道:“原来请祖师爷上身是这么个感觉,难怪听说那些厉害的道士都把人参当饭吃呢。” 这也太耗精力元气了。 陈凛眼眸很深:“有没有受伤?” 白仙仙挺了挺胸脯:“我很厉害的好吧!我就这么哼哼哈嘿一顿乱劈,那臭道士就被我劈走了!” 她说完赶紧喊张帆:“诶诶,别光顾着叙旧了,说说怎么回事啊,你当初是怎么被他抓起来的?” 张帆这才和王筱走过来,他后怕地回忆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当时我跟老婆儿子道别后就想再去公司看看,结果刚到公司楼底下,就被一个老道士抓起来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小黑屋里了,他让我帮他做一款游戏,做完了就放我走。” 张帆委屈死了:“我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他还拿那些法器折磨我,直到我按照他的要求把游戏框架做出来,他才开始慢慢点些香火给我吃。他说要是我听话,等做完这一切他就送我去投胎,不然就让我魂飞魄散呜呜呜――” 是真的惨。 活着的时候好歹还有加班工资呢,没想到死了连社畜都不如。 白仙仙深表同情,又问:“唐伯虎点秋香那款游戏是你一个人做出来的?” 张帆摇摇头:“我只负责编程,美工那些不是我。” 白仙仙思忖着:“那他应该不止拘役了你,还有其他人。”她看向陈凛:“我今天这算打草惊蛇吧?你说他会不会跑了啊?” 陈凛低声说:“他拘役鬼魂的地方应该会有线索,就算跑也会先回去把线索销毁。” 白仙仙从沙发上蹦起来:“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截!还是你聪明的!那赶紧的,我们去堵他!”她喊王筱:“阿姨你送我们去蓉南区一趟,我去把害你老公的坏蛋抓起来!” 王筱抓起车钥匙就拉开了门:“走!” 张帆咬牙切齿:“我也去!” 一行人坐上车,风风火火往蓉南区赶。但这片属于北门,蓉南区在南门,一头一尾,就算不堵车过去也要四十多分钟。 白仙仙赶紧给褚正明打电话,一接通不等对方开口,立刻道:“褚道长,我刚才跟那个妖道交手了,还发现了他拘役鬼魂的地方,我现在在往那边赶,但怕时间来不及。我把地址发给你,我记得真武庙离蓉南区挺近的!” 褚正明听完不答反问,失声道:“今日与那妖道交手的人是你?” 白仙仙有点茫然:“啊?应该是吧,我是跟他打了一架来着,还破了他拘役魂魄的法阵,怎么了?” 褚正明说:“方才我与观中弟子开坛作法,打算再与那妖道斗上一番,但发现他似乎已经受了伤,对我们避而不见。”他感叹无比:“没想到竟是小友所为,实在令贫道敬佩!小友莫急,我这就通知道协赶过去,务必将那妖道围住!” 有道协出马,白仙仙放心不少,她虽然不知道小区的名字,但宫廷酥的位置记得倍儿熟,毕竟昨天排了十分钟的队才买到呢。那栋居民楼就在宫廷酥店铺对面,很容易找。 车子一路朝蓉南区飞驰,张帆在车上努力回忆更多的细节:“他不常过来,但是偶尔也会在旁边的屋子里休息几天。一开始我只能在那间小黑屋里活动,后来他看我不再反抗,就放我去客厅溜达溜达,但是门窗都被黄符封死了,我还是逃不了。” “窗帘一直都拉着,屋子里很简单,没什么生活用品,没见过他做饭。对了对了,有一回我在客厅的茶几上看到了一张病历,也没大看清楚,好像叫刘什么,年龄写着十七岁。” 白仙仙:“十七岁?那应该不是他的病历吧,但是会被他带回家,难道是他孩子?” 陈凛突然发问:“哪个医院哪个科看清楚了吗?” 张帆想了大半天:“记不清了,我只看了一眼就被他收起来了。” 白仙仙思忖着:“他所需的报酬是功德,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拿到这些功德不是给自己用,而是给这个病例上的孩子啊?” 她给褚正明发了条微信:褚道长,道门中有没有一个姓刘的,孩子十七岁左右,道术高深的道士? 范围缩减,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应该很好找吧? 褚正明却没回她消息。 那妖道虽然受了伤,但也是轻敌所致,他在道法上能敌过褚正明的师兄,还有那些五花八门歪门邪道的邪术傍身,兔子逼急了也咬人,他被逼上绝路,不知道还会使出些什么阴招,估计不好对付。 车子快到蓉南区时,白仙仙给褚正明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们进展如何,结果电话也没人接。 白仙仙心里有些不安,飘在车内的张帆突然叫道:“对了对了!他还在他休息的那间屋子里放了很多黑色的罐子。”张帆用手比划着:“这么大,纯黑色的,像酒罐子,上面还贴着符,堆了好几排呢!” 白仙仙才刚入门,所看所学都是正道术法,邪门禁术接触的少,有些疑惑地看向陈凛:“黑色罐子?” 陈凛沉默半天,吐出两个字:“尸灌。” 白仙仙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听他道:“也叫养鬼坛,用来炼制厉鬼为他所用。” 白仙仙一拍大腿:“坏了!” 她没把这个消息告诉褚正明,也不知道他带了多少人过去,如果妖道把这些养鬼坛里的厉鬼都放出来,那地方又是居民楼,厉鬼出逃,场面肯定很混乱。 白仙仙神情凝重,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 王筱一个急刹将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 白仙仙在路上已经开了天眼,此刻一下车,就见小区上方阴气密布,普通人眼中突然变天的大风吹得树木哗哗摇摆。 很显然,如此浓郁的阴煞之气,肯定是那妖道把厉鬼都放出来了。 白仙仙拔腿就往里跑,陈凛紧跟在她身后,将早上没用完的辟邪符左右贴在进出的位置,暂时抵挡厉鬼窜出小区。 一进去没跑几米,就看见走道上一个年轻的妈妈双眼被煞气密布,一只手提起婴儿车里的孩子,手指直接掐上了他的脖子。 孩子被掐得哇哇大哭,声音也渐渐小下去,眼见着就快没气了。 陈凛一个纵步从花坛上跃过去,掏出兜里的辟邪符往年轻妈妈背上一拍。 附身的厉鬼直直被他从体内拍出来,飘在空中就想往不远处走过来的一个老太太身体里钻,白仙仙紧跟而上,一剑劈下去,那厉鬼当场烟消云散,惨叫都没发出一声。 被俯身的年轻妈妈晕倒在地,陈凛眼疾手快接住掉下来的婴儿,小区内还飘荡着几只形状可怖的厉鬼,白仙仙看向源源不断冒出煞气的那栋楼,大声道:“陈凛!外面交给你了!我进去帮忙!” 不等他回答,提着剑就往里跑。 她跑得太急,到单元门口时没注意楼上也匆匆跑下来一个人,两人去势都急,狠狠撞在一起。白仙仙直接被撞倒在地,摔倒时手背都蹭破皮了。 那人也被撞倒,但他没有迟疑,立刻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白仙仙还没反应过来,楼上又一瘸一拐追下来一人,看见她时顿时大喊:“小友!快追那妖道!别让他跑了!” 居然是满身挂彩的褚正明。 白仙仙猛地朝前看去,那逃跑的身影转眼已经逃出去几十米远,她来不及细想,爬起来拔腿就追。 褚正明跟妖道交手受了伤,跑得自然没她快。 那妖道似乎对这附近的地势很熟悉,一出小区立刻左拐,钻进一条小巷里,白仙仙紧追不放,边跑边喊:“救命啊抢劫啊!” 那妖道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接着跑。 老城区地势复杂,妖道也不是条条都熟悉,又被白仙仙这一路追着喊抢劫,慌忙之中跑进了一条死胡同。 眼见去路被高墙堵住,妖道恶狠狠转过身来,手提木剑指着追上来气喘吁吁的白仙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老道今日就叫你尝尝被厉鬼啃噬的滋味!” 说罢抛出两张黄符,结印就要做法。 白仙仙突然转头大喊道:“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 妖道:“?” 伴随着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民警察出现在巷口,手拿警棍厉声冲他喝道:“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作为阳间公差,人民警察自带一身邪祟难近的凛然正气,妖道就算招来厉鬼多半也奈何不了他们。见他还想有动作,其中一个警察飞扑而上,瞬间将妖道按倒在地,用手铐把他扣起来了。 白仙仙捧着血流不止的手背,嘤嘤哭道:“警察叔叔,还好有你们。” 那妖道扭过头来,一脸崩溃地骂她:“无耻小儿!!!” 【35】(他一个人群殴你们所有人...) 双手被拷住, 法器被没收,妖道再耍不出什么花招来。警察捡起他那把木剑,好奇地看了两眼, 无语地跟旁边同事说:“是木的。” 另一个警察体贴地问白仙仙:“先去把手包扎了再回派出所做笔录吧?” 白仙仙:“小伤小伤, 问题不大!” 两名警察押着妖道走过来,他满眼怨恨地瞪着白仙仙,咬牙切齿道:“原来你就是早上破我法阵伤我之人, 今日所受之辱, 来日必加倍奉还!” 白仙仙:“嘤QAQ” 警察勃然大怒, 一巴掌挥他脑袋上:“还敢当着我们的面威胁受害者!给我老实点!” 妖道:“…………” 他愤愤闭嘴了。 一行人刚走出巷口没几步,一道人影疾步而至,速度太快,把几名警察都给吓了一跳。白仙仙倒是率先喊出声:“陈凛!我没事!” 他身影顿住, 胸口因为奔跑微微起伏,看见她好生生站在那,紧绷的薄唇才缓缓松开了。 白仙仙在车上打110报警他是听到的, 现在看见妖道被扣押倒是不奇怪。走出去之后,褚正明和另外两名都挂彩的道士也一瘸一拐地赶来,看见这奇幻的一幕, 都露出目瞪口呆还能这样的表情。 白仙仙只是手背蹭破了皮,褚正明和两位道士外伤看上去要严重的多, 又都穿着道袍, 与妖道仇人相见, 顿时互相痛骂, 把警察都给看懵了。 最后一行人全部带回派出所做笔录。 警是白仙仙报的, 老警察拿着记录看了看,有点搞不清楚情况, 问白仙仙:“你报的聚众斗殴?” 白仙仙:“对对对,是是是。” 老警察环视一圈:“谁和谁聚众斗殴?” 白仙仙指着妖道:“他群殴我们!” 警察们:“?” 老警察:“……他一个人,群殴你们所有人?” 另一个警察提醒道:“还有抢劫。” 老警察问白仙仙:“抢劫也是他干的?他抢你什么了?” 妖道忍不住痛骂:“她无耻!明明是她一路追着我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褚正明的师弟气愤道:“你才无耻!你做的那些事叫警察知道枪毙你一百次都不为过!你这个道门之耻!教内毒瘤!” 旁边两个警察低声议论:“涉及到宗教啊,这就有点麻烦了。” 正说着,老警察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听了会儿,有些惊讶地扫了白仙仙几人一眼,应了几声后,挂电话道:“你们可以走了。” 白仙仙估计是道协那边出面了。 这种玄门事件官方与道协之间都是有专门联络处理的部门的,有道协接手,白仙仙自然放心,跟几位警察道谢之后就离开了派出所。 褚正明此次受伤不轻,他们也没想到妖道竟敢在居民区放养鬼坛,当时妖道把坛子打算,十几只厉鬼倾巢而出,附身的附身撕咬的撕咬,差点搞得他们人仰马翻。 白仙仙碰到他们的时候,双方其实都无计可施了。要不是她及时赶来,搞不好真要被这妖道给逃走。 褚正明他们还要回去处理那些厉鬼和身上的伤,从派出所出来就跟白仙仙告别了。 白仙仙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再看看身后的爬出所,有点不真实地抬头问陈凛:“这就完啦?我们把幕后主使抓到啦?” 陈凛盯着她受伤的手背,声音低低的:“回医院包扎。” 白仙仙扬了下手:“哎呀小伤,一会儿在药店买点消毒水擦一擦就行了。” 旁边车子按了两声喇叭,王筱从车里跳下来,有些激动地喊她:“白大师!” 白仙仙好奇地看过去:“你怎么也来啦?” 王筱说:“我看着你们上了警车,就跟着来了。”她指了下车里:“我老公都看见了,说就是那个人!” 白仙仙朝车里看去,张帆半透明的魂魄飘在车里,一脸大仇得报的激动。 王筱拿出手机点开道了么,点开订单页面给她看:“我已经完成订单了。我看这上面还能打分,所以给你打了个五分!” 白仙仙眼睛一亮:“哇!我人生中第一个单!” 王筱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怪不好意思地递过来:“是我之前眼拙,还怀疑大师你的本事,实在对不住。这次要不是你,我老公可能被关一辈子都没人知道,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你了。订单上金额太少了,这是补给你的酬劳!” 白仙仙看那红包装得鼓鼓的,看上去钱不少,不太好意思接。 王筱不由分说把红包塞她怀里了,又问:“不知道大师能不能帮我老公再补办一个超度仪式呢?” 白仙仙说:“斋醮科仪这块儿的业务我还不太熟练,他的长生位供在致虚观的,你们直接去致虚观更好一点。” 王筱点点头:“也行也行!”她热切地问:“你们接下来去哪啊?刚好有车,我送你们过去。” 白仙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们……” 陈凛突然开口:“药店。” 白仙仙转头看了他一眼,陈凛对王筱说:“去药店。” 王筱:“好的好的,我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那边有个药店。” 她莫名其妙有点开心。 上车之后,张帆对白仙仙又是一顿感恩戴德,末了有点担心地问:“我这么久没去地府报道,又帮那个妖道做了坏事,会不会被罚啊?” 白仙仙安慰他:“你是被他胁迫的,也是受害者,不会罚你的。就算有过,你也帮助我们抓到了他,功过相抵,到了阴司还是会按照你生前的功德进行评断。” 张帆这才放心了。 药店不远,几分钟就开到了,告别之后下车,白仙仙目送王筱开远了,才有点美滋滋地打开兜里的红包数了数。 数完之后,眼里瞬间冒出无数颗发光的星星,不可置信地对陈凛说:“有两万!”白仙仙兴奋地原地转圈圈:“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陈凛:“……” 她激动得手舞足蹈,没注意手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一些,渗出血来,下一刻就疼得直呼呼,拽了下他衣角:“买药买药!” 这种伤其实也不算严重,主要是暴露在空气中的外伤,怪疼的。 药店的医护看了看,给她拿了消毒酒精,纱布棉签,还有止血止痛的外敷药粉和消炎药,嘱咐她:“结痂前别沾水啊。” 陈凛说:“知道了。” 忙活了一整天,太阳都还没下山。 傍晚的云霞铺满天边,药店的对面是个小公园,白仙仙往椅子上一坐,这才感觉腰酸背痛,像搬了一天砖似的,还不如旁边那群跳广场舞的阿姨们身体棒。 陈凛拧开消毒酒精,用棉签沾了沾,看了眼东张西望的白仙仙,有些迟疑地说:“手……” 白仙仙把手背伸他面前。 他手指动了一下,到底是没有握住,只垂着眼睛慢慢把左手臂伸到她手掌下面,让她可以不费力气地放上去。 因为是蹭到地面,破皮的伤口里还沾上了灰。陈凛拿着棉签一点一点地清理,长长的睫毛垂下去,神情尤显得认真。 白仙仙疼得嘶了一声。 他动作一顿,好像连呼吸都停住了,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等她嘶完了,才又慢慢的,继续清理伤口。 白仙仙嘶一声,他就停一下,嘶一声,他就停一下。 白仙仙笑得不行:“陈凛,原来这是你的开关阀门啊?” 他给伤口消完毒,把黄色的药粉洒在伤口上,这才抬头:“还疼吗?” 白仙仙说:“不疼啦,我刚才其实是在逗你玩。”她又想rua他被阳光晒化的柔软黑发了,“你真是太好玩啦。” 陈凛拧开矿泉水瓶,拿出一颗消炎药放到她手上:“这几天不要沾水。” 白仙仙喝了口水把药吞下去,舔舔嘴角:“那我的碗谁洗?” 陈凛:“我洗。” 白仙仙:“我的衣服呢?” 陈凛:“洗衣机。” 直男,就是如此诚实。 白仙仙拍拍兜里的大红包:“今天赚钱了,走,请你吃饭去!” 说起来,她还没和陈凛一起在外面吃过饭呢。应该说,陈凛就没在除医院食堂之外的地方吃过饭。 白仙仙问:“你知道我们宿舍楼底下有多少好吃的吗?” 陈凛摇摇头。 白仙仙:“今天就带你尝个遍!” 医院和宿舍之间就有一条闹市街,白仙仙平时下班大多数都是在这条街上寻觅晚饭,医院那几个交好的同事也是因为经常在这条街上碰到才熟起来的。 但陈凛在医院工作那么多年,一次也没来过。 下车的时候,他把口罩拿出来戴上了。 但大帅哥的气质岂是区区一张口罩能掩盖得住的,白仙仙数了数,走了还不到十米,已经有不下十个女生回头偷看他了。 前方人群热闹,夜市才刚刚开始。 陈凛发现刚才还脚步雀跃的女孩子突然不高兴地站住了。 他微微弯腰,低头认真地看着她,小声问:“怎么了?” 白仙仙:“突然不想去了,我们还是回宿舍吃泡面吧。” 【36】(我们道门肯定要输佛门一筹...) 楼下超市的老板都认识白仙仙了, 看她抱着两桶方便面过来,笑着招呼:“晚饭就吃这个啊?” 白仙仙嘬着腮帮子歪头看了陈凛一眼,见他已经准备付钱, 又后悔地拽住他袖口:“算了算了, 还是去外面吃吧,说好了请你吃饭――” 善变的女孩子就像六月的天气,让人猜不到她到底在想什么。但陈凛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乖乖点头说好。 结果白仙仙转眼又变了:“要不回去点外卖吧, 再买点零食?” 陈凛继续点头:“好。” 白仙仙把方便面放在柜台, 又跑回去选零食了。 陈凛就跟在她后面,给一个拿一个,很快就抱了满满一怀抱。白仙仙回头瞅了眼他拿下巴抵住膨化袋子的样子,心满意足地站起来:“好啦, 就这些吧!” 宿舍楼住的都是医院的职工。 上电梯的时候白仙仙才想起来,跟陈凛认识这么久,别说去他房间, 两人好像都没在宿舍楼遇到过,毕竟对他而言这里只能算是个洗澡暂居的地方。 她瞄了陈凛一眼:“你住的单人间还是双人间啊?” 陈凛低声说:“单人的。” 也不意外,毕竟连他用过的东西都嫌不吉利, 哪有人愿意跟他睡一个房间。白仙仙说:“那我们去你房间吃吧!” 她房间供着祖师爷的名牌,贸然带个男生回去, 白仙仙怕晚上会在梦里被祖师爷追着捶。 陈凛口罩下的嘴唇都绷了起来。 但很快又松开, 低声说:“嗯。” 宿舍楼男女分层, 白仙仙在三楼, 陈凛在五楼, 他开门的时候,白仙仙就站他身后, 听到门锁咔哒一声打开,她非常贴心地问:“要不要给你点时间进去收拾一下呀?” 毕竟很少住这里,说不定里面乱糟糟的呢,袜子内裤满床扔什么的。 害,还是要给男孩子一点面子的嘛! 陈凛手顿了一下,慢慢推开门:“不用,进来吧。” 房门打开,迎面扑来一股清新的栀子花香。 白仙仙一眼就看见他养在窗台上的三盆药栀子,兴奋地蹦了进去:“陈凛你养花啦!” 他锁上门,俯身把地上的烧水壶提起来,去卫生间洗干净后,又把刚才在超市买的矿泉水倒进去,按开插座烧水。 药栀子比一般的栀子花的花盏要小很多,但香味更纯更浓郁,三盆花挤挤满满地开在窗边,被夕阳染红了边。 房间很干净,也很简单,除了一张床和一架布衣柜,就只剩下宿舍自带的椅子和电视柜了。 白仙仙回头问他:“你什么时候养的花呀?” 陈凛说:“前段时间。” 那天去给多肉买花肥的时候,花店老板推荐给他的。老板说,小帅哥,买两盆花回去养吗?很香的,开花了可以送女朋友哦。 那时候栀子还没开花,但绿油油的叶子生机勃勃,充满夏日的朝气,让他一下子就想起办公室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 于是这个连旅馆都算不上的宿舍,就多了三盆药栀子。上一次他回宿舍浇水的时候,枝干上还只有花骨朵。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的。 白仙仙凑在窗边闻了半天,转头开心地问他:“我们可以拿一盆去办公室吗?好香呀!” 陈凛点点头:“可以。” 单人间的布局都一样,他这里生活用品少,倒显得比她房间要宽敞很多。白仙仙戳开外卖软件选了一圈,点了楼下那家烧烤,好吃干净,送过来还快。 房间只有一把木椅子,她又指挥陈凛把电视柜搬到床头,这样床上也可以坐。摆好位置,白仙仙正打算绕过去坐椅子,听到他小声说:“你坐床上吧。” 白仙仙瞄了眼铺得整整齐齐的灰色床单,清清嗓子故作正经:“我可以坐你的床吗?” 陈凛提着袋子,正把零食一袋袋拿出来,垂着眼睛说:“可以,床软。” 白仙仙美滋滋地坐了上去。 其实也没有很软,他没有买床垫,一层薄薄的棉絮下就是床板,白仙仙扭了扭屁股,心说,男孩子都喜欢睡硬床吗? 她爹也喜欢睡木板来着。 哦不对,她爹早就不是男孩子了。 今天赚了大红包,白仙仙非常大方,差点没把货架上的零食都搬回来,没多会儿烧烤也送了上来,整张电视柜摆的满满当当,又有吃的又有喝的,白仙仙举着一盒旺仔牛奶,兴致勃勃朝他伸过去:“干杯!” 陈凛盯着养乐多上的锡纸盖看了看,插了根吸管进去,轻轻跟她碰了一下。 白仙仙一边吃薯片一边嘬旺仔牛奶,看他坐在对面垂着睫毛慢慢喝养乐多的样子,眼睛里都是亮闪闪的笑意,趁他不注意,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偷拍了一张。 结果没关声音,咔嚓一声,陈凛唰的抬起头,看到她偷拍的动作,喉结好像都停住了。 白仙仙被抓个正着,身体不自在地扭了一下,脸上倒是面不改色,昂着脑袋倒打一耙:“怎么啦?我拍个照不行吗?你也拍过我啊!” 陈凛:“……我没说。”他捧着养乐多的手指像突然不知道往哪摆,有些局促又认真地问:“还拍吗?要换姿势吗?” 白仙仙噗的一声被逗笑了,“不拍啦,摆拍哪有抓拍有感觉!”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里被窗外斜阳裹起来的少年,点了下保存。 …… 陈凛每年这一天都会请假,医院还是很体贴这个一年只休一天的员工,就算有病人过世也不会把他叫回去值班。 第二天一早,白仙仙难得能跟他一起出门上班。 上一次他们一起坐这趟公交车,还是她第一天上班那天。白仙仙记得他当时坐在最后一排,上车之后不等陈凛开口,就自觉跑到最后一排坐下了。 陈凛默默坐到她身边,白仙仙往后一靠:“我发现这个位置的确不错。” 陈凛偏头看她:“嗯?” 白仙仙:“有种坐在皇位上的感觉。” 陈凛像是被她逗笑了,眼睛弯了弯。 白仙仙又有点担心:“也不知道女鬼还有没有在办公室老实待着,你昨天走的时候捆紧了吗?” 陈凛点头:“捆紧了。” …… 何止是捆紧了,这好在是只鬼不用呼吸,要是个人,照他这捆法,估计昨天就憋死了。一听见推门进来的脚步声,在墙角蜷成一个球的女鬼顿时唔唔唔地叫起来。 白仙仙这才看见他用黄符拧了几道纸绳,女鬼被绑得动都不能动,脑袋跟脚背挨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练瑜伽。 白仙仙憋着笑跑过去把黄符撕了。 女鬼这才解脱出来,披头散发獠牙暴起,尖叫着就朝陈凛扑过去:“老娘跟你拼了!!!你还是个人吗?!” 扑到半空,看到陈凛的眼神,愤怒被恐惧取代,又呜呜呜地缩回去了,委屈巴巴地跟白仙仙告状:“他太凶了!” 白仙仙叉腰:“胡说!” 女鬼:“呜呜呜你们欺负鬼……”她哭了一会儿,突然愣在原地,伸出自己双手看了半天,抬起头惊喜又不可置信地说:“我跟他的契约解除了!你们把他抓住啦?” 白仙仙没想到道协办事效率效率居然这么高,赶紧拿出手机给褚正明打电话。 一接通,那头就笑呵呵道:“正想通知小友,小友就打电话过来了。” 白仙仙问:“褚道长,事情都解决啦?” 褚正明道:“嗯,昨天道协就将人带走了,连夜调查出事情真相,已经全部处理好了。” 白仙仙继续问:“那妖道什么来头查清楚了吗?他为什么要拿人功德啊?” 问起妖道,褚正明的语气有些遗憾,叹了声气才道:“这妖道名为刘乾山,曾经也是道门鼎鼎有名的高道,以前还在太玄观当过一段时间住持,后来他去了帝都研习道法,在卧虎藏龙的帝都也是排的上名号的。” 这刘乾山有一个儿子,名叫刘知乙,是他妻子难产所生。妻子难产而死,留下唯一的儿子却自小体弱多病,自出生开始就没离开过病床。 刘乾山这么多年赚的钱,全砸在了刘知乙的医疗费上。但都说人各有命,这刘知乙生就一副早夭命格,命数极差,从吃奶时就在吃药,再长大一点,连药也吃不了了,这么多年全靠氧气罩和营养液吊着命。 人死之后,依照在世功德论功行赏。刘知乙这一生在床上躺了一辈子,肯定是没积到什么功德,依照这情况来看,死了之后去到阴司,下辈子也投不了人间道。 刘乾山以前给他占卜,从来看不透他的命数,直至去年,才从卦象中窥见半分命格,卦中说,刘知乙活不过十八岁。 这辈子来人世走一遭,却在病床上躺了一辈子,连这世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刘乾山身为人父,唯一能做的是就是帮他积攒功德,等他死后去阴司报道时,有功德傍身,起码下辈子还能继续当人。 刘乾山这么多年云游四方,进山入林,各门各派的修行之人都见过,歪门邪术接触的也不少,于是由正入邪,自此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那个配阴婚的游戏并不是他积攒功德的唯一途径,他这两年做了不少恶,也害了好几条人命。 白仙仙想起之前张帆说,他曾看见过一张病历。 病历上的人也姓刘,十七岁。 不由得叹了一声气。 褚正明越说越痛心:“道门中人更应明白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害人作恶逆天改命,最后只会迎来更严重的后果。枉他修持一生,到最后却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白仙仙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那他儿子呢?现在还活着吗?” 褚正明道:“还活着,就在华昌医院,今早我已与太玄观商议过,今后刘知乙的医疗费由我们真武庙和太玄观共同负责,不过探病的道友说情况不太乐观,已经住进重症监护室了。” 白仙仙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只好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褚正明说:“没我们什么事了,就是阴差估计要忙上一阵。”他解释道:“配阴婚那个游戏一旦人鬼契约生效,人活不过一月就会死,气运阳寿尽数被鬼窃取,鬼魂就可借此彻底逃脱阴司掌控,逍遥人间。” 褚正明说着说着又气愤起来:“虽然游戏已经破解了,但是不知道之前有多少人玩过,又有多少只厉鬼怨魂会接机逍遥法外。阴差昨晚还来找了我,斥责我们道门怎么尽出败类,给地府找事!” 他痛心疾首:“这刘乾山简直是以一人之力抹黑了我们整个道门!今年年底阴司评选人间优秀部门,我们道门肯定要输佛门一筹了!” 白仙仙:“…………?” 【37】一更(白仙仙居士功不可没特此...) 也是没想到一桩案子还能牵扯出年终评定。 也不知道这优秀部门是靠什么评的, 如果靠的是道门业绩相加的总和,白仙仙心说那自己业绩这么少岂不是算拖了整个道门后腿? 顿时有点小心虚。 好在褚正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最后只道:“这次能顺利解决此事, 小友功不可没, 等道协更改悬赏进度后,小友就能收到酬劳了。” 挂完电话,白仙仙点开道了么看了看, 悬赏榜上的配阴婚事件果然已经显示已完成, 接取任务的按键也变灰了。 白仙仙觉得自己虽然出了力, 但要是没有褚正明他们她也抓不到刘乾山,倒是不在意名字能不能上首页。 而且她现在已经不再是0单人士了。 昨天王筱那一单已经让她上了道士榜,虽然在最最最后面,但也算有了一点小小的曝光度嘛, 白仙仙乐观地想,多等等,单子总会有的! 实在不行, 她还可以自己去找单子嘛。 比如去各大道观偷偷蹲点,看到有情况的人就上去偷偷问:抓鬼要伐?便宜不贵,我们出去聊―― 就是一不小心可能会上各大道观的黑名单。 白仙仙收起手机, 把褚正明告诉她的事情始末又跟陈凛讲了一遍,她听得咋舌不已, 到陈凛这里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沉默, 听完之后只点了点头, 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是旁边的女鬼大呼小叫:“这游戏居然如此阴毒!还好我迷途知返, 不然要是害死了这么帅的小哥哥我怎么过意得去!” 而且她也不想逃脱阴司掌控逍遥法外, 人家还想完成心愿就去阴司报道继续投胎呢。 契约已经解除,也该送她超度了。 女鬼眼巴巴的看着白仙仙:“你真的会跟阴差说让我将功补过吧?我只是一时糊涂, 没有真的想害人。” 陈凛已经去医院后门的巷子买了香烛纸钱回来,白仙仙斋醮科仪这一块儿一直不太熟练,毕竟她一向只管抓不管度,迟疑地看向陈凛:“要不你来?” 结果陈凛摇摇头:“你练手吧。” 女鬼:“???”她不可思议地大叫:“你们居然拿我练手?” 白仙仙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现成的机会不用白不用,练练手试试嘛。女鬼见她跃跃欲试开始准备,一脸担惊受怕地嘱咐:“你可千万别把我送错地儿了啊。” 就听见白仙仙转头问陈凛:“《太上救苦经》我就背了一遍,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女鬼差点崩溃了。 不过白仙仙就是白仙仙,业务虽然不熟练,但记性好,陈凛一提醒她就想起来了,点香烛烧纸钱,念诵经文,女鬼起先还嘀嘀咕咕战战兢兢,随着纸灰飞扬,突觉身子慢慢变轻。 低颂经文的声音像出自眼前,又像来自天上,女鬼闭上眼,面容逐渐安详。 白仙仙睁眼时,飘在空中的女鬼身形已经很淡了,泛着薄薄一层透明的光,不再是披头散发青面黑眼的模样,扎着头发清清秀秀的,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白仙仙说:“去吧。” 那女鬼笑了笑,看了倚在门口的陈凛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凑近,在白仙仙耳边低语了一句。 随着香烛燃尽,似有一股大风将纸灰吹扬,卷空而上,女鬼就在这风中消失不见了。 白仙仙静站了片刻,拍拍手站起身,有点惊奇道:“原来超度亡魂是这个感觉。”她捶了捶腰:“这件事就算彻底了结啦,哎呀这么多天可愁死我了,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陈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忍不住似的,低声问:“她最后跟你说了什么?” 白仙仙难得见他主动好奇一次,挑了下眉梢,笑眯眯说:“不告诉你。” 陈凛又默默把眼睛垂下去。 …… 吃午饭的时候,白仙仙收到白向往打来的电话,刚一接通,就听见白爹在那头兴奋道:“哎呀爸爸的好仙仙真是太厉害啦!不愧是我们白家的传人!家族的骄傲!” 白仙仙咽下嘴里的丸子:“等等等等,爸,你先别夸,什么事儿啊?” 白向往说:“你还不知道?你上道了么首页通报啦!我们观的道友都看见啦,都在夸你呢!”他感叹不已:“我虽然碌碌无为一辈子,但我女儿厉害啊!解决悬赏榜事件这种事,爸爸可是想到不敢想的!” 白仙仙赶紧点开道了么去看。 首页通报官方消息的位置果然已经开始循环播报一条文字消息了:感谢白仙仙居士与真武庙合力解决阴婚游戏事件,白仙仙居士功不可没,特此褒奖。 她白仙仙的名字!上首页了!就要这样循环播报!一直播三天! 三天呐!!!这就跟在微博热搜上挂三天,多大的曝光度啊! 这都是单子啊! 白仙仙没想到褚正明居然如此大量,他们出了那么多力还伤了不少人,最后只挂了一个真武庙的名字,一行字里面白仙仙的名字出现了两次,明显将功劳更偏重在她身上。 好人呐!!! 令仙感动! 不过褚正明这种地位的高道,确实已经不在乎这些名利,可能比起自己,他更愿意激励后辈,给道门的新鲜血液提供机会。 白仙仙自从打开道了么之后,后台就一直叮叮叮地在响。 每秒钟都在涨关注,之前她只跟四五个人互粉,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关注量已经涨到两千了,都是各门各派的道士看到通报后赶来围观的。 他们在首页看到白仙仙这个名字就觉得眼生,没听说过,点进她主页一看,果然是个刚入门的新人,还只是个居士。 这次阴婚事件有上百个道士接单,其中不乏道门中鼎鼎有名的高道,自然知道这事儿有多棘手。一早上时间,刘乾山的事情已经在道门中传开了,这人修持多年,道法高深,一身道法加上邪门歪术,能跟他斗法的人可以说少之又少。 一个连真武庙褚正明师兄都斗不过的妖道,最后却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居士打伤,最后还被这位小居士给抓住,简直令人惊赞又佩服。 看她主页写的是天师道白家传人?是个没听说过的民间法派呢,不过既然是天师道,那跟龙虎山天师府应该是有渊源的,难怪天赋惊人。 白仙仙看着不停上涨的关注量,笑得快合不拢嘴了。 而她主页的订单数也从之前的1变成了2,1属于私人订单,2是官方订单,完成界面还戳了一个道协的章,看上去别提多威风了。 白仙仙眼睛猛地瞪大,抬起手指数了数自己钱包后面那一串零。 这次悬赏的酬劳真武庙那边一分都没要,全给她转过来了,足足有五万! 昨天才被两万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小财迷今天又被五万给砸懵了。七万!她现在就是身藏七万巨款的富婆了!!! 白仙仙深沉地想,原来当暴发富,就是这个感觉吗? 【38】二更(你有一个新的道了么订单...) 没见过世面的道门新人并不知道五万酬劳对于有真本事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稍微有点钱的人家, 特别是那种涉及到商业场上的勾心斗角,请来的大师要是能完美解决问题,六位数的酬劳都是小钱。 或者一些威胁到人命的情况, 大师也是在拿自己的命博弈, 可能一不小心斗法遭受反噬,这辈子就交代了,所以也算是个高危职业。 不过上面说的都是大事件, 寻常道士接点法事也就两三千。 刘乾山这个事情是没有主顾的, 属于道门内务, 这五万酬劳其实是道协出的,算公差公费。 但是对于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这笔钱简直是天降横财,白仙仙还握着勺子, 瞬间就觉得自己膨胀了。 她兴高采烈地喊:“陈凛!” 陈凛抬头看过来,听见她说:“我们一人一半!” 她手指欢快地在屏幕上按着:“这次没有你帮忙我也抓不到刘乾山,这笔酬劳我们平分, 以后还有什么悬赏我们也可以一起接!你支付宝多少?” 陈凛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摇摇头:“我不要。” 白仙仙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连钱都不要的傻子:“为什么不要啊?这是你应得的,你不要不好意思!”她故意说:“难道你嫌少?” 陈凛果然慌乱摇头:“不是!”他捏着筷子低声解释:“我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用不着这些。” 白仙仙:“怎么用不着啦?”她说:“你以后娶媳妇养孩子都需要花钱的呀!” 陈凛:“…………”他垂着视线不知道往哪看:“我有工资……” 白仙仙一拍桌面:“要想发家致富,死工资是靠不住的!”她握拳:“你知道现在云昌市的房价物价有多贵吗?花椒粉都从以前的五块一两涨到七块了!” 她又低下头去研究怎么把钱从道了么提到银行卡, 小声嘀咕:“我要给长老们养老, 要重修六灵庙, 还要给祖师爷镀金身……” “不过!”白仙仙义薄云天地看着他:“虽然我很需要钱, 但我很大方的!属于你的我绝对不会私吞, 而且说不定以后我还会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总不能让你白忙活吧。你要是不收, 我以后都不好意思找你了。” 陈凛轻轻动了下手指,好半天才低声说:“那你帮我收着吧。” 白仙仙:“嗯?” 陈凛:“放在你那里,我需要的时候再找你拿。” 白仙仙噗的笑出来:“你把我当你的移动小金库啊?”她看他为难的神情,豪气地摆摆手:“好吧好吧,那我只把我那一半提出来就好啦,剩下的都是你的,等你想要了,我再转给你。” 陈凛这才又低下头去吃饭。 白仙仙提完款,看到上面显示两天后到账,心里美滋滋的,又给白向往发了条微信过去:老爸!女儿发达了!你离开宝马又近了一步! 白向往回了一个小道童连连点头的表情包。 白仙仙又说:对了爸,你有空帮我找找套四的房子,我现在赚的钱够付一整年房租了,可以接长老们过来住了! 白向往说:观里有位信众就是做中介的,改天她过来我问问她。不过套四会不会太大啦?我可以睡沙发。 白仙仙:爸爸你清醒一点!你女儿有钱了!怎么能让你开着宝马睡沙发?必须睡床!睡大的!最差席梦思起步! 白向往:仙仙啊,虽然有句话不当说,但爸爸还是想说,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太像暴发户了。 白仙仙:我难道不是? 白向往:无量天尊?GIF ………… 道门对这位新冒头有天赋的小居士议论纷纷,喜欢关注玄学的网友们也没错过一连三天的首页通报,下午的时候灵异论坛有关仙仙子的帖子就屠版了。 ――《我服!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阴婚游戏事件居然是仙仙子解决的!》 ――《仙仙子真大佬!为我以前的质疑跪下道歉!》 ――《艹艹艹去道了么关注了仙仙子的账号,头像太美!贴图》 ――《虽然仙仙子的头像好像入狱照但也从侧面证明了她的颜值,这角度都扛得住,绝对的大美女了》 ――《又美又飒又厉害,道门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厉害人物,想嫁!》 ――《有人听过天师道白家吗?现在还有除龙虎山天师府之外的天师旁支吗?》 ――《道协官方认证,现在你区再没人说仙仙子是骗子了吧》 ――《这颜值不当明星好可惜啊啊啊想舔!卑微颜狗跪求仙仙子开直播抓鬼》 ――《没想到我竟然和大佬混同一个论坛,代入感很强,已经会捉鬼了》 ………… 白仙仙盘腿坐在陈凛工位上玩电脑,刚一登录论坛就发现自己的收件箱已经被成千上万条信息挤满了。 全是来向她献上膝盖以及臣服于她美貌的。 表面:呵凡人。 内心:美滋滋! 白仙仙把收件箱拉到底看了一遍,点开自己追连载的小说看完最近屯的新章,留下“出名”后第一条回复:催更催更,大大加油! 网友:哈哈哈哈哈哈一枝春大大知道有个专业大佬在追自己的抓鬼文压力一定很大吧! 一枝春回复:瑟瑟发抖QAQ …… 经过这一“战”,白仙仙总算在道门中有点小名气了,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没过两天她收到了太玄观寄来的邀请函。 太玄观作为国内排的上名号的道教名迹,每年举行的大型法事集会都会吸引全国各地的信众以及游客。 云昌市的旅游业就是当年由太玄观以一己之力拉动的,可想它在道界的地位。 前几年太玄观和道协合作搞了一个大型的官方法会,叫“道门新秀后辈道法交流大会”,顾名思义就是邀请全国各地各门各派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来交流学习道法。 当时太玄观和道协也没打算搞连界,结果第一届法会交流效果非常好,有好几个年轻弟子都在法会上辩论道法时原地顿悟,修持悟性突破瓶颈更上一层,成为如今道门的中流砥柱。 各行各业都需要新鲜血液,宗教在现代社会的发展相比于从前缓慢很多,道教更是如此。修道之人减少,像白仙仙这种家族传承的民间法派也在逐年消失,就拿白仙仙打比喻,她要是最后没有大彻大悟,等三位长老仙逝,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天师白家了。 这也是褚正明为什么会把悬赏事件的功劳都给到白仙仙,一为鼓励,二是欣慰。 有新秀后辈的成长,道门才会长久兴旺地发展下去。 所以第一届之后,太玄观就和道协把“道新会”办成了每年举办一次的大型官方法会,并列入了道界十大法会之一,对于年轻一辈来说,能收到道新会的邀请函,就是莫大的荣誉和鼓励。 道新会每年十二月底举办,邀请函一般十月初就全部发出去了。白仙仙现在接到的这份邀请函,是太玄观连夜补上的。 毕竟她之前一直查无此人,冒头冒得这么突然,也让太玄观大吃一惊。 原来我们道门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后辈呢? 赶紧加上!什么?名额满了?那也得加! 家传法派呢,还没拜师吧?看看个人资料,还是位小居士,度也没传呢!说什么也要趁这次法会见一见,要是能拜入太玄观,那就再好不过了! 白仙仙对这些都不了解,拿到邀请函还不知道是干嘛的,拍了张照发给白向往,才从她爹兴奋的语气中知道了这个法会有多重要。 高兴之余,又有点感伤,在心里默默说:大长老,你看到了吗?我很快就会让白家名号重新响彻道门了! 不过十二月底举办,还有一段时间时间呢,她目前更重要的还是要再接再厉多多接单! 加上悬赏榜的评分,白仙仙在道士榜上的排名从最最最后面升到了后半段,虽然不算靠前,但挤在一群订单两位数的道士之中,她两单能排到这个位置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白仙仙每天的日常又变回了抱着手机眼巴巴等单子。 好在这次没有让她等太久,第一个主动下单的客户很快出现了。 早上刚到办公室躺下没多久,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叮一声响,传出人工智能的声音:“你有一个新的道了么订单,请及时处理。” 白仙仙一个跟头从沙发上翻起来:“啊啊啊啊天不绝我白家!扬名立万的时候就要到了!” 在工位上的陈凛缓缓探出头,“是什么事情?” 白仙仙拿过手机点开订单界面,看到下单客户留下的事件描述。 ――大师你好,近日我与妻女搬入购置不久的新家,搬家之前敬过门神,拜过灶神,也打听过这座房子的前身,都没什么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搬进来那天开始,每天晚上总是能听见敲门声,查看了监控什么都没有。窗户会莫名其妙地打开,走廊还有一串串的脚步声,我与妻女备受折磨,已经搬至酒店,不敢再回去。买房花光了我和妻子这些年来的积蓄,现在出了问题,急于脱手肯定会亏损,我们还是希望能搬回去住,麻烦大师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白仙仙读完事件描述,抬头跟陈凛说:“听情况不像是自己招惹的,不然就算搬去酒店也会跟着去。那应该是就是房子自带的邪祟?前身干净,又不是凶宅,会不会是房子前几任主人过世后不愿意离开?先去看看再说,感觉像小鬼捉弄,问题不是很大。” 陈凛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白仙仙摆摆手:“哎呀不用,这点小事哪还用你出马,等我回来昂!” 陈凛迟疑地看着她,白仙仙已经拎着双肩包一边挥手一边跑出去了。他愣了一会儿,垂下眼皮慢腾腾地坐了回去。 【39】一更(它们好像被我吓跑了...) 白仙仙下电梯之后就给事主打了个电话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声音疲惫的中年男声, 听到她自报家门,语气这才急切了一些:“您现在过去?行行行,那我现在也回去, 一会儿小区门口见!” 说定之后, 白仙仙本来打算直接打个车,结果一看价格,从这过去打车费居然要一百二!算了算了, 还是坐地铁吧。 虽然她现在是个小暴发户了, 但, 节约是美德嘛。 地铁好啊,环保,快速,不堵车, 嗯! 这个时间段,地铁上人不多,白仙仙找了个位置坐下, 又拿出手机看了看。事主叫韩琦鸣,订单上的地址写的是东区墅山大道。 她上网搜了一下,发现这地儿还是片别墅区。 网友们把东区戏分为两个区域, 一个旧富区,一个新贵区。因为东区靠山环水, 历来都是开发商建高档小区的首选地段, 这么多年发展下来, 俨然是云昌市有钱人的聚集之地。 你一说自己住东区, 就证明非富即贵了。 韩琦鸣那房子属于旧富区, 十年前修的,较之新贵区要便宜一些, 饶是白仙仙现在自诩为暴发户,也是她不敢肖想的价格。 照理说,旧富区这房子都修了十年了,要出事也早出了,不至于等到韩琦鸣搬进来才开始闹邪祟。白仙仙一路都在网上搜消息,也没看见有说这片区域闹过鬼死过人的新闻。 地铁快到站的时候,韩琦鸣的电话打了过来:“大师,我已经到了,您到了么?” 白仙仙头一次体会到了道协取名的用心。 想出道了么这个名字的人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取名小天才啊。 白仙仙说:“快了,还有一个站。” 韩琦鸣估计是没想到大师居然是坐地铁过来的,乍一听她说一个站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愣了愣才说:“哦哦,好的好的!我就在小区门口站着的。” 白仙仙应声,下地铁之后按照地图上的导航从C口出,地铁口距小区还有一公里的距离,她扫了个小蓝车往那边骑。 几分钟之后,一片陈旧的独栋别墅区就出现在视线内。白仙仙骑到小区门口,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捏着手机正站在那,时不时看一下手机,神情急切愁眉苦脸。 白仙仙跟他打招呼:“你好,韩琦鸣先生吗?” 韩琦鸣刚才就看到有人骑着共享单车过来,但完全没想到会是自己等的人。惊疑地看了她两眼,长相的确跟头像一样,但本人要漂亮年轻得多,他迟疑地喊:“白……白小姐?” 白仙仙把车锁拉上:“是我,叫我白仙仙就可以。” 韩琦鸣又看了一眼自己下单的页面。 道协官方认证,有标的,还解决过棘手的悬赏事件,盖过公章。 嗯,应该不是骗子, 也没有谁规定大师不能坐地铁骑共享单车嘛。韩琦鸣搓了下手,将手机收起来:“就不直呼名讳了,还是叫你大师吧。白大师,我们现在进去吗?” 白仙仙点了点头:“带路。” 漂亮归漂亮,气质还是很高冷沉稳的,看样子是有真本事的人。 韩琦鸣心里越发松了口气,赶紧在前面带路。 过去的路上白仙仙打听了一下情况:“你们一家人现在都住在酒店?” 韩琦鸣说:“对,已经住了三天了。” 白仙仙:“在酒店就一切都正常?没发生家里这种情况?” 韩琦鸣:“对,起先我和我妻子也很担心被脏东西跟上,但只要不在家里,一切都相安无事。” 白仙仙又问:“你们什么时候买的房子?搬过来多久了?是从中介手里买的吗?” 韩琦鸣回答道:“房子是半年前买的,我们重新局改了一下,换了些家具,所以晾了半年时间,一周前才搬过来。我们是直接从上一任房主手里买的,朋友介绍的。他们一家移民了。” 白仙仙:“他们在这住了多久?” 韩琦鸣说:“十年,这房子刚修好他们就买了,期间没转让过,我是第二任房东。”他不等白仙仙问就继续说:“出事之后我也给他们打过电话,他们听后特别诧异,说他们住着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我也跟周围的邻居打听了,之前的确一切正常,那家人也没有说谎。” 白仙仙起先还怀疑是前几任主人的问题,照这个情况来看,那就不是了。 韩琦鸣愁得不行:“大师,依你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还有得救吗?”他叹了声气:“其实以我的家底,买这里的房子还有些吃力,也是咬牙才拿出的这笔钱,现在可怎么办啊。” 能住进东区,对于生意场上的人来说不仅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还可以拓展新的人脉和合作。毕竟四周出没的都是有钱人,说不定哪天就会有新的机遇。 白仙仙想了想:“跟你自身无关,跟前任主人也无关,可能是房子空着这半年有脏东西先入为主把房子当它们的地盘了。依照你说,它们只是搞出些动静来,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问题不是很严重,赶走就可以了。” 韩琦鸣听她说得这么轻松,总算没那么愁了。 虽然是十年前的房子,但看着依旧豪华大气,每座独栋前都自带小花园,有些人户把花园改成了池塘,里头养着锦鲤,风水上来说也有活鱼生灵气,门前水聚财的说法。 韩琦鸣带着她走到自家别墅门口时,声音就有点抖了:“大师,就是这里了。” 白仙仙看了看朝向和方位,韩琦鸣这栋楼坐北朝南,前后通透,房型端正,采光也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聚集阴气邪祟的地方。 她在来的路上就开了天眼,视线所过之处干净明亮,的确没什么异常。 白仙仙看了一圈,将目光投向屋内,喊他:“开门。” 韩琦鸣哆哆嗦嗦把门打开了,等她进去了才壮着胆跟上去。 白仙仙做足了心理准备,拿着六灵剑在楼上楼下找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屋内屋外一样干净,不由得心生奇怪。 如果是反客为主的邪祟,赶走房主它们的目的就达到了,肯定会继续留在这里,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韩琦鸣见她面露疑惑走来走去地打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突听白仙仙问他:“敲门声和异响一般是什么时候?” 韩琦鸣回忆了一下:“晚上,每次都是我们睡下后才出现的。” 白仙仙走到窗边看了看,房子外头就是散步的绿道,枝叶繁茂的高山榕树下还有健身运动的器械。 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韩琦鸣等了一会儿不见她有动作,试探着问:“大师,接下来怎么办啊?” 白仙仙走回来,往沙发上一坐,把六灵剑摆到茶几上:“等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期间陈凛给她发了条信息,问她解决了没。 白仙仙把这边的情况跟他说了,最后道:真的太奇怪了,如果不是反客为主的邪祟,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才会这么闲每天晚上跑来敲门吓人玩儿啊? 陈凛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回了三个点点过来,又说:注意安全。 天色渐渐暗下来,白仙仙让韩琦鸣把房间里的灯都打开了。 灯火通明并没有给韩琦鸣带来一丝安全感,要不是白仙仙看上去有人生人勿进的高冷,他都想蹭到她身边去坐了。 不知过去多久,对面玩手机的白仙仙突然抬头说:“来了。” 与此同时,窗外那颗高大的高山榕像被风吹过,发出哗哗的枝叶声。白仙仙盯着门口的位置,几秒之后,果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似有若无,一下两下,像顽劣的恐吓。 韩琦鸣整个人都炸开了,面色惨白,嘴唇发抖,求救地看向白仙仙。 白仙仙猛地站起身,提着六灵剑就朝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敲门声戛然而止。似有一阵阴风卷过,白仙仙深提一口气,猛地拉开门。夜色弥漫,门外除了残留的少许阴气,什么都没有。 白仙仙看了一圈,又不死心地走出去找了找。 秋天的夜晚除了飘落的黄叶,什么都没有。 韩琦鸣压根不敢一个人待在屋里,见白仙仙出去了,赶紧一路小跑跟上,手里捏着白仙仙塞给他壮胆的黄符,哆哆嗦嗦问:“大师,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白仙仙:“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她在韩琦鸣骤变的脸色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它们好像被我吓跑了。” 【40】二更(请吃你跳跳糖...) 要不是确信眼前这个道协认证过的大师不是骗子, 韩琦鸣真以为她在诓自己。 白仙仙接受到韩明奇复杂的目光,很无奈地叹了声气。 这样的结局她也不想的嘛,她一下午都在给自己打气, 告诫自己万万不可又像上次在主播家一样被事主鄙视, 做足了心理准备要跟这些邪祟面对面硬杠,谁知道这些邪祟比她还胆小呢? 就这么跑了,硬是半个影子都没留下, 只剩下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的高山榕。 白仙仙只好带着韩琦鸣转身回去, 两人坐回沙发, 白仙仙交代道:“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捣乱,但可以确定它们没有太大的恶意,你不必太害怕。它们今晚被吓走了,应该不会再回来, 这几张天师驱邪符你拿着,分贴于玄关,楼道, 东南西北四方窗口就可以防止邪祟再入。” 韩琦鸣赶紧接过来,不放心地问:“那它们要是再回来怎么办?” 白仙仙说:“订单你先别点完成,要是又有情况你再找我。你和家人可以先搬回来住, 这三张护身符随身带,就算它们再来也无法近身。” 韩琦鸣心里还是信任这位大师的, 不然也不会在那么多道士选中她。 大师都说没太大问题, 又有符护身, 他心安了不少, 当即就给妻子打电话, 让她带女儿回家。这是他们一家三口选中的房子,是他们亲手布置的温馨的家, 没问题的话谁愿意住外面。 白仙仙又多待了一会儿,等他妻子带着女儿回来后才告别。 邪祟今晚被这么一吓,果然没有再出现。韩琦鸣和妻女睡在一个房间,揣着白仙仙给的护身符,起先还胆战心惊的,后来发现的确无事发生,总算睡了这么久以来一个安稳觉。 虽然白仙仙让他先不用完成订单,但韩琦鸣还是觉得大师跑这一趟,的确解决了他的烦恼,一千块又不多,还给人卡着也不好,第二天睡醒就直接点击完成,打了个五分好评。 白仙仙一早起来看见有钱钱入账,顿时拥有了一天的好心情。 她现在虽然已经小有名气,但并没有提高酬金,打算走一走薄利多销的路线,先把订单的数量提起来再说。 昨天旷了一天工,到办公室时,白仙仙从门外探进半个小脑袋,看见陈凛又蹲在多肉跟前。自从办公室养了绿植,他每天就像照顾小孩一样,就算不松土不施肥也要看着它们。 那盆开满花苞的药栀子放在她的工位上,洁白的花瓣上有细密的水珠,是他刚浇过水。 陈凛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看到她歪着身子探着脑袋笑眯眯朝他挥手,沉寂的眼睛就像日出时渐渐漫开的晨光亮了起来。 白仙仙从门口跳进去,神神秘秘朝他伸出捏着小拳头的右手:“陈凛,你猜这是什么?” 陈凛盯着那纤细的手指看了好半天,因为猜不出来,神情认真到紧张。 白仙仙憋着笑等了一会儿,_地一下张开手指,掌心躺着一颗红色的糖果,她踮起脚把手掌往前递到他面前,笑眯眯说:“请吃你跳跳糖!” 陈凛瞳孔张了一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颗糖。 白仙仙晃了下手指:“喏,拿去呀。” 他这才慢慢地抬起手,从她掌心拿走了那颗糖。 白仙仙收回手,又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绿色的,剥开糖纸塞自己嘴里。一瞬间,她酸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捏着手指原地蹦Q:“嘶――好酸好酸好酸!” 陈凛看着她,又看看手里的糖,学着她的样子把跳跳糖放进嘴里。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像舌头上有烟花在跳舞。 又酸又甜,还会炸起来。 原来是这个味道。 白仙仙嘴里包着糖果,鼓着腮帮子问他:“好吃吗?” 陈凛绷着唇,点点头。 她笑起来,双手从兜兜里抓出一大把五颜六色的跳跳糖:“我这里还有很多哟!” 那天女鬼走的时候,趴在她耳边偷偷告诉她:那个小帅哥没有吃过跳跳糖哦,太可怜啦。 哼!不就是跳跳糖嘛! 要多少有多少! 白仙仙喊他:“手伸出来。” 陈凛乖乖朝她伸出手。 她抓着一把糖放到他手掌上,“不够还有!” 陈凛盯着五颜六色的糖纸看了好一会儿,慢慢收拢了手掌。 …… 下午医院的同事群又热闹起来,在聊最后一波秋游的事情。医院公费组织的秋游聚会分了好几波,毕竟医院不像其他行业可以全员休假,大家都是分批次去。 明天就是最后一波了,地点定在距离云昌两小时车程的朝凤山。这两年朝凤镇在打造旅游景点,朝凤山上开了不少农家乐,还在山上种了一片枫树林,一到秋天红叶翩飞,吸引了不少游客,很适合公司聚餐周末出游。 白仙仙之前一直在忙阴婚游戏的事,也没时间报名参加,眼见最后一波了,两个交好的同事也在群里艾特她,问她去不去。 白仙仙想了想,转头问还在研究跳跳糖的陈凛:“陈凛,明天医院最后一波秋游了,你去吗?” 其实医院每年年底都会搞这种聚会,但陈凛没有微信,平时也独来独往,没有人想起通知他,就算通知了,以他的性格也肯定不会去。 听到白仙仙发问,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极轻地摇了下头。 白仙仙打量他一会儿:“你是不想去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啊?” 陈凛捏着红色的糖纸,顿了顿才低声说:“我和他们不熟。” 去了也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白仙仙说:“但是你和我熟啊!”她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去诶,听说山上的枫叶林很漂亮,我打算去那里重新拍个头像!你和我一起去吗?” 他手指轻轻搓着糖纸,发出细碎的轻声,好半天,抬头看了她一眼:“嗯。” 白仙仙一脸雀跃:“那我去群里给我们报名啦!” 陈凛点点头。 微信群里还在凑明天打麻将的桌数,白仙仙发了个小朋友举手的表情包: ――太平间白仙仙:加上我和陈凛!后勤小丽,麻烦丽姐重新安排一下房间啦! ――肛肠科夏树:嚯!停尸房小哥也去吗! ――普外科郑铮:我一度觉得停尸房小哥对我们有意见,不然他为什么只跟仙仙说话,还愿意跟仙仙一起参加秋游 ――急诊科小罗:所以需要丽姐给你们安排一个房间吗? ――急诊科刘清:太平间内销,甚好 ――太平间白仙仙:?朋友,你们的发言很危险,我们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 ――后勤小丽:太平间白仙仙,收到 ――肛肠科夏树:单不单纯不重要,重要的是仙仙把大帅哥说动了!我们有帅哥看了! ――急诊科小罗:老天保佑大帅哥这次不要戴口罩,让我们一饱眼福吧求求了! …… 白仙仙歪着脑袋回头瞅了一眼,清清嗓子喊他:“陈凛。” 他抬头看来。 白仙仙问:“你明天戴口罩吗?” 陈凛愣了愣,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问:“你,要我戴吗?” 白仙仙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 她若无其事地挥了下手:“害,随便你啦,戴不戴都行。” 陈凛眨了下眼睛。 她又转移话题:“对啦,山上气温比较低,你明天记得带一件厚一点的外套哈。” 他低声说:“我今晚要在这里值班。” 白仙仙想了想,“那我去你房间帮你拿吧!”她笑眯眯伸出手:“钥匙给我。” 陈凛默默拉开抽屉,把钥匙串拿出来放到她手上。白仙仙掂了掂,放进自己兜里。明早八点大巴车从医院后门准点出发,下班的时候白仙仙跟陈凛说好了明早七点半到。 虽然已近深秋,夜市依旧不输夏日热闹。白仙仙啃着烤红薯一路晃晃悠悠,经过一个摊位时又倒回去。 摆摊的是个年轻女生,热情地招呼她:“小姐姐,买挂件吗?包包手机钥匙上都能挂哦!随便看嘛,都可以试!” 白仙仙从怀里摸出那串已经染上她体温的钥匙。 钥匙串上门禁卡和宿舍钥匙挂在一起,办公室和太平间的挂在一起,简简单单,没有任何多余的坠饰。 女生挑了两个粉色的少女玩偶递过来:“这个喜不喜欢嘛?” 白仙仙说:“要男生的。” “给男朋友买呀!”女生热情地推荐:“那你看看这套星空球喜不喜欢嘛,红色的是火星,蓝色的是地球,绿色的是木星。还有这套小刀剑,或者你男朋友喜欢看动漫吗?” 白仙仙看了一圈,目光锁定在一个穿着蓝色衣服戴黑色口罩的Q版玩偶身上,拿过来看了看:“这个是哪部动漫里的?”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自己DIY的,没有原型,随便搭的。制作的时候脸没捏好,所以加了个口罩上去。” 白仙仙捧在手里看了半天,“就这个吧!” 付钱之后,女生帮她把小玩偶挂在了钥匙串上,白仙仙拎着钥匙在空中晃了晃,可爱的小玩偶也跟着一起晃,她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翌日一早,白仙仙把给陈凛带的外套和钥匙串一起交给他。 陈凛本来还在上传工作记录,余光瞄到钥匙扣上多出来的那个蓝色娃娃,手指倏地就顿住了。 白仙仙在旁边偷瞄他神情,等他迟疑地看过来时才笑眯眯说:“昨天看到这个娃娃觉得跟你很像,所以就买下来送给你啦!” 陈凛又回头去看。 蓝色的衣服,黑色的口罩,几缕黑发遮住了眼睛,原来自己在她眼中是这样的吗? 白仙仙手肘撑在桌面托住下巴看着他,眼里都是星星点点的雀跃:“喜欢吗?” 陈凛点了点头。 像又觉得不够,点完又抬头看向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了一句:“很喜欢。” 【41】一更(你们这里也好热闹哦...) 医院包了一辆大巴车, 白仙仙和陈凛过去的时候,同事们也陆陆续续到点上车了。看到一起过来的陈凛,昨天没看群消息的同事果然都很惊讶。 白仙仙热络地跟大家打招呼, 陈凛埋着头跟在她身后, 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大巴最后一排还空着,白仙仙把靠窗的位置让给陈凛,在他身边坐下来。车内欢声笑语的, 休假秋游大家都挺高兴, 一边聊天一边分零食。 白仙仙也从包里掏出一大袋瓜子, 分给旁边座位的同事,等抓着一把五香瓜子准备拿给陈凛的时候,才看到刚才还默默看着车窗外的人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双手揣在卫衣兜里, 浑身都好像透着僵硬。 她凑过去小声问他:“怎么啦?” 陈凛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皮低垂着,声音有种无所适从的低:“我没有带那些。” 所有人都在分零食, 显得友好又热情。可他从来没参加过这种聚会,不知道还需要买这些东西。 白仙仙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心里又爬上密密麻麻的难受。 她抿了下唇, 把放在脚边的双肩包提起来,从里面掏出一大包旺旺仙贝, 撕开之后拍了拍前座同事的肩。 同事回过头来, 白仙仙笑眯眯说:“陈凛买的仙贝, 吃吗?” 同事伸手拿了一个, 咧嘴冲陈凛一挥手:“谢啦, 小哥。” 斜前方的女同事转身问:“有仙贝啊?我也要我也要,给我一个。” 白仙仙抓了两个扔过去, 女同事在空中接住,笑着跟他道谢:“谢谢小哥哥哟。” 陈凛藏在衣兜里的手指捏成一团。 白仙仙分完仙贝,袋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块。她把最后一块仙贝从大包装袋里拿出来,歪着脑袋从他卫衣侧面塞进他藏手指的衣兜里。 陈凛愣愣看着她。 白仙仙抬眼瞅了瞅他,抿唇笑眯眯说:“这是你的!” 塑料包装袋在兜里发出唰唰的细碎声音,他手指动了一下,手掌也缓缓松开,捏住了她塞进来的零食。 前头开始统计人数,所有人到齐,车子整点出发,晃晃悠悠朝朝凤山驶去。 起先大家还热热闹闹地聊天,开出市区时车内就逐渐安静下来,各自补觉了。陈凛一直看着窗外飞掠的风景,白仙仙突然轻轻拍了一下他胳膊。 陈凛回过头,看见她把一只白色耳机递过来,小声问他:“听歌吗?” 他缓缓接过那只耳机,放进左耳里。 车子的轰鸣声被耳机里悠扬轻快的旋律取代,窗外风景在变换,他却好像和她一起停留在了这一秒,时间都停驻他们身边。 等她歌单里的音乐播放到一半时,急速飞驰在山中的大巴终于在一家农家乐前停下。 车内响起困恹恹伸懒腰的声音,白仙仙点了暂停,把耳机收起来,有点兴奋地朝窗外看:“我们到了!” 山中秋景幽美,空气都比城市里要好很多,一下车就能感受到温差的变化。农家乐的服务员已经过来开始帮他们提行李带路,白仙仙把外套穿上,走两步不忘回头看看陈凛跟上来没。 因为他俩是后加上的名单,倒是得到了单人间的待遇。这农家乐修的跟大酒店一样,足有五层楼高,吃住耍一条龙,服务非常到位。 安排的活动是中午聚餐,下午打麻将的打麻将,唱K的唱K,看风景的看风景,到了晚上就在后面的大草坪上搞烧烤晚会。 白仙仙和陈凛的房间挨在一起,稍微收拾一下就跑去敲陈凛的门,有些雀跃地问他:“我想去看看枫树林,你去吗?” 陈凛点头。 白仙仙说:“你把外套穿上,外面冷。” 他又听话的进去把外套拿上。 寂静的山林因为游客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农家乐老板给她指了枫林的位置,直线距离挺近,从酒店的顶楼往前看就能看见半山红叶,但中间隔着一道山沟,想去枫林的话得饶一个小时的山路。 白仙仙顿时偃旗息鼓了,往顶楼观景台一坐:“算了,就在这看看吧。” 陈凛看看远处的红叶,又看看眼前的女孩,低声问:“不拍照了吗?” 他还记得她说要重新拍照换头像的事呢。 白仙仙托着下巴:“我觉得你之前给我拍的那个挺好的。” 陈凛:“……” 他没跟她说他昨晚在电脑上跟着视频学了大半夜的拍照技巧,默默在她身边坐下来,陪着她看风景。 中午吃过午饭,娱乐活动开始。有同事喊白仙仙打麻将,三缺一,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转眼看见身后的陈凛,又摆摆手拒绝了。 转头问他:“你会打麻将吗?” 陈凛摇摇头。 白仙仙顿时来了兴致:“我教你啊!” 一层楼都是棋牌室,她找了张空牌桌,按开机麻阀门后先从教他认牌开始。于是一整下午的时间,白仙仙都在教陈凛怎么打麻将。 期间两人下了两把麻将棋,就是捡挨在一起的相同花色牌,最后比所有牌面的点数总和。 老师傅白仙仙惨败。 她抱着脑袋羞愤地说:“你就不能假装放水让让我吗!” 陈凛慌得十分茫然:“你没说……” 很好,不愧是直男。 一下午娱乐的时间,农家乐已经帮他们把晚上烧烤的材料准备好了。山里黑得早,又是深秋,才六点多太阳已经不见影子,天色笼上一层朦胧的黑。 草坪中间架起了一堆篝火,顶棚的灯打开后,能清晰看见在光线中飞扬的烧炭的粉尘。 四周闹哄哄的,还有人把卡拉OK的设备拉了过来,当场飙起了歌。还好这是在山里,不然估计已经被投诉八百遍了。 夏树热情地朝白仙仙和陈凛挥手:“两位连体婴,来尝尝我烤的牛肉串啊!” 白仙仙叉腰:“什么连体婴!你会不会说话!不吃!” 夏树举着串儿凑过来笑嘻嘻跟她道歉:“哎呀错了错了,吃一口,原谅我!”她凑在她耳边花痴地说:“陈小哥真的太帅了!我们换工作吧!你去肛肠科我去太平间!” 白仙仙把她手推开:“你不怕我在手术台上把剪刀和纱布一起缝进病人的肚子里吗?” 夏树:“…………”她不理白仙仙了,把牛肉串递给陈凛:“小哥,吃呀。” 结果陈凛摇了摇头:“谢谢,不用。” 夏树顿时怒了:“好啊!你们太平间是不是联手排挤我这个肛肠科的小护士!” 白仙仙给她顺毛:“哎呀不是,我们太平间的人不喜欢吃牛肉,你换个五花肉烤吧。” 夏树奇了怪了:“你们为什么不喜欢吃牛肉?是牛肉不好吃吗?你们这样对得起长得这么壮又这么美味的牛牛吗?” 白仙仙:“我们比较喜欢吃烤五花,快去烤!” 夏树撇撇嘴去了。 正一派虽然不忌荤酒,但道门有四不食,分别是牛肉,狗肉,黑鱼,大雁。自从白仙仙入道后,曾经最爱的红烧牛肉面就从此失宠了。 医院这些同事并不知道他们是道门中人,不然要是得知镇守太平间的两个人都是道士,不知道还会闹出些什么恐慌传言。 还是当普普通通的同事吧! 白仙仙正跟小罗聊天,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凛突然抬头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篝火将夜色映得透红,同事飙歌的声音还在耳边震响,大家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吵吵嚷嚷又热热闹闹。 门口那两个走进来的同事似乎也没什么异样,只那双被篝火映红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兴奋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景象。 陈凛猛地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白仙仙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也跟着站起来,拽了下他衣角:“陈凛,你去哪呀?” 他脚步一顿,很低声地说:“那两个人不对劲。” 白仙仙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看到站在门口张望的两个人分别是一男一女,她认识,是普外科的一对情侣医生,男医生叫楚海,女医生叫袁诗。 两个人就那么站在门口的台阶上,除了眼珠子转得极快,并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要不是陈凛提醒,白仙仙都看不出来他们不对劲。 她手脚顿时有些僵硬,哽了下口水:“不是吧?” 陈凛说:“我去看看。” 白仙仙迟疑了一小下,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一起去。” 陈凛毕竟不认识这对情侣医生,万一真出了问题,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要是发生什么不好解释。 越走越近,等白仙仙近距离站到两人面前时,终于发现了异常。这两人身上,有股淡淡的烧纸钱的味道。 看见他们走近,两人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女医生袁诗像被掐着嗓子似的,声音尖细地说了句:“你们这里,也好热闹哦。” 【42】二更(把眼睛闭上在这里等我...) 白仙仙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袁诗她接触过, 本人说话温温柔柔的,绝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而她旁边的楚海没说话,只兴奋地东看西看, 身上那股烧纸的味道就连满场的烧烤味都掩盖不住。 一般人被邪祟附身, 煞气入体由眼溢出,是很容易被修持之人看出来的。但白仙仙却丝毫没在这两人身上看到半分煞气,这不仅仅是附身那么简单。 很大可能, 这两具身体被眼前这两只来路不明的脏东西占据了, 而袁诗和楚海的魂魄不知道丢在了什么地方。 如果现在把这两只邪祟从身体内打出去, 袁诗和楚海的魂魄不一定能回来。 她注意到袁诗说的是“也”。 陈凛手指动了动,白仙仙一把握住他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努力朝袁诗挤出一个笑来:“你们那里也很热闹吗?” 楚海终于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 眼珠子滴溜溜转到她身上,咧着嘴缓慢地说:“是啊,我们那也很热闹, 你要不要一起去玩啊?” 白仙仙保持微笑:“好啊,你们带我们去。” 楚海迟疑了一下 ,很缓慢地摇头:“可是我还想在这里玩――” 白仙仙说:“你带我们过去了, 就可以再带两个你们的朋友一起回来玩,不是更好吗?” 旁边的袁诗连连点头, 尖细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显得更刺耳:“她说得对她说得对。” 于是两人转过身, 一道朝外走去。走了两步, 见白仙仙还站在原地, 招着手幽幽笑道:“来啊――” 白仙仙看了陈凛一眼, 深提一口气:“走吧。”她下意识摸了下肩,想起六灵剑放在房间, 又有些担心:“法剑没带,怎么办?” 陈凛低声说:“没关系。” 身后传来夏树的喊声:“诶,你们去哪啊?那不是楚医生和袁医生吗,你们四个去搓麻将啊?” 小罗怼她:“情侣都跟情侣玩,你不懂!” 白仙仙回头朝她们挥了下手。 夏树也跟她挥挥,等他们走出去才奇怪地跟小罗说:“仙仙怎么笑得跟哭一样啊?” …… 离开农家乐,吵闹在身后远去,夜晚的山林透出岿然不动的静谧,楚海和袁诗在前面慢腾腾走着,看得久了,就能看出他们四肢不协调的僵硬。 像是刚刚掌控这具身体还不习惯,走着走着就出现同手同脚的情况。好几次差点绊倒,又自顾咯咯笑着站起身来。 白仙仙鸡皮疙瘩掉了一路。 不由得想起之前被两位长老赶去乱葬岗的场景,这么一比较,现在可比乱葬岗可怕多了。毕竟眼前就有两个活生生的鬼啊! 夜色深得连月光都没有,白仙仙一路走一路抖,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后,渐渐能看清四周的轮廓,树林交叉生长,无声的枝干像伸展的鬼爪,风一吹过,张牙舞爪地挥舞起来。 白仙仙简直吓得腿软。 陈凛扶了她一下,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唇角微微绷起来,然后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腕。 她手腕特别细,他半只手掌就握住了。等白仙仙转头看来的时候,他还是面无表情直视前方,但手掌却使力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白仙仙吸了下鼻子,慢慢抬手拽住他袖子,贴在他身后继续往前走。 就这么行走在黑暗静谧的山林中,除了脚步踩在落叶上的簌簌声,什么也听不到。约莫走了一个小时,前头两只鬼的动作慢了下来。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云层后钻了出来,投下幽幽的光,袁诗转头朝他们招招手,月光照在她脸上,惨白惨白的:“来啊,来玩啊――” 白仙仙吞了下口水,歪头看陈凛的反映。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黑黝黝的,冷漠地看着前方某处。 空气里烧纸的味道变得浓郁起来,她顺着陈凛的视线看过去,除了在空中胡乱飞舞的枯叶,什么也看不见。 袁诗和楚海已经继续一晃一步地朝前走去,白仙仙咬了咬牙,松开拽住他袖子的那只手,结印念道:“平心凝神,聚灵尔耳,万汇灵根,以开天目!” 刚念完,还没来得及抬眼,陈凛突然转过身,宽大的手掌挡在了她眼睛上。 手掌温热的气息覆上她眼睛,白仙仙听到他说:“别看。” 她一愣一愣的。 陈凛低声说:“把眼睛闭上,在这里等我。” 白仙仙呼吸都慢了下来,眼睛也不自觉地紧紧闭上。陈凛扶住她胳膊把她拉到旁边那棵树后面,等她背靠树干坐下来,才将手掌从她眼前拿开。 看她闭着眼,睫毛都在拼命抖的样子,他手指紧了紧,抬手轻轻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别怕,我很快回来。” 白仙仙鼻尖发出一个颤巍巍的“嗯”。 他站起身,大步朝前走去。 白仙仙听见脚步声渐渐离开,下意识就想睁眼。但想起他的交代,又紧紧闭上。他都让他别看,现场一定很可怕,还是不要自讨苦吃了。 可是闭眼的世界也好可怕啊,什么都看不到,她简直控制不住脑补的恐怖画面。 到底是未知的脑补可怕,还是现实的画面更可怕呢? 当眼睛看不见时,其他感官就变得分外敏锐。白仙仙循着陈凛的脚步声听去,簌簌叶声之后,传来凄凄幽幽的杂乱声音,像有很多双脚走来走去,有人哭有人笑,又被山风吹散。 她顿时脑补了一副群鬼乱舞图。 附身袁诗的邪祟说他们这里也很热闹,该不会是什么阴间聚会吧? 还有那股浓郁的烧纸味,很显然是阳间有人烧纸祭奠才会出现的味道。白仙仙闭着眼胡思乱想,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就睁开了眼。 她飞快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了日历。 今天是农历十月初一,寒衣节。 寒衣节又叫冥阴节、鬼头日、烧衣节等,是阳间活人给亡魂送寒衣的日子。到这一天,人们会用剪纸做冥衣,于夜幕之后烧给亡魂,亡魂就能收到阳间烧来的新衣服。 难怪楚海和袁诗身上有烧纸钱的味道,鬼魂穿了烧来的衣服,可不就是满身烧纸味! 这两人很可能是误入了亡魂聚集收衣之处,寻常人哪扛得住这么多亡魂阴气,被迷了意识,连魂都丢了。 听着身后不远处的响动,白仙仙虽然怕,但心里更像有蚂蚁爬似的。 有时候好奇心会比恐惧更让人难以忍耐。 她忍了又忍,不知道陈凛进展到哪一步了,又担心又好奇,终究还是没忍住,慢慢转过身双手抱着树朝前看去。 好家伙,这一眼差点没把她带走。 阴气密布的树林里,无数只鬼魂挤在一起,像在炫耀自己的新衣服,面如金纸的脸上都是渗人笑意。除了鬼魂,还有这山中精怪邪祟,游魂野鬼,被这片阴气吸引过来,穿梭其间,简直像大型阴间蹦迪现场。 而就在亡魂之中,袁诗和楚海表情木讷地坐在中间,神智全无,正动作迟钝地一把一把把地上腐烂的树叶泥土往嘴里塞。 正是他们丢在此处的生魂。 陈凛跟着上他们身的那两只邪祟走过去,其他孤魂野鬼也注意到他,凄凄笑着往他身边凑来。陈凛没理,径直走到袁诗和楚海的生魂旁边,蹲下身后,手指结了一个印,低声念道:“中天紫薇,照耀金庭,聚魂固魄,灵台清明。” 话落,手指在两人的额头上按了一下。 袁诗和楚海往嘴里塞腐叶的动作停下来,眼里也渐渐有了理智,但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一脸茫然地愣在原地。 直到看见自己的身体就在不远处朝自己笑,两人顿时炸毛,神智全部回归,看清四周情形,袁诗顿时就要尖叫,陈凛一手捏住一人的肩膀,将他们直直从地上带了起来,低声说:“不要叫,跟我走。” 两人惊恐到了极致,但也认出眼前这个人正是医院那个停尸房的小哥。楚海反应极快,一把捂住了袁诗的嘴,跟在陈凛身后朝他们的身体走去。 群鬼乱舞,阴气四溢,直往他们身边凑,袁诗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死死咬着舌头才没叫出来。 陈凛走到两人身体身后,咬破食指,分别在两人的身体上画了一道血符,然后猛地一拍,两只占据人体的邪祟就惨叫着被拍了出去。 叫声打破了亡魂们的狂欢,所有邪祟都停下动作,脑袋笔直地扭了一个圈,朝他们看过来。 陈凛将身后袁诗和楚海的生魂往各自身体里一推,低念道:“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 他念的是道教八大神咒之一的净身神咒,可令身部诸神归位,魂魄安稳。袁诗和楚海只觉身体一颤,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只是刚被邪祟附了身,两人顿觉全身疲软酸痛,站立不住。林中虽有的孤魂野鬼精怪邪祟都朝他们靠来,陈凛拉着两人退了几步,抬手在空中虚画灵符,符成灵现,邪祟顿时被镇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陈凛转过身,一手扶住一人胳膊:“走。” 刚进了没几步,前方突然传来白仙仙的喊声:“陈凛小心!” 与此同时,侧后方一道厉风刮来,直直袭向他的脖颈处。陈凛将两人往前一推,袁诗和楚海都摔倒在地。 他侧身避过袭击,余光瞟见一道黄色的影子速度极快的调转方向又朝他扑来。 是一只黄皮子。 黄皮子就是黄鼠狼,民间有拜黄仙的,称它一声仙,其实不过是修炼成精的精怪罢了。 陈凛纵步一跃,胳膊肘往前一挡,反手一把掐住了黄皮子的脖子,狠狠朝地上一砸。手中黄皮子顿时被砸了个眼冒金星,呜咽一声,四只腿连连飞蹬想逃。 陈凛面无表情,死掐着它脖子不放,冷声道:“我与你无仇,你却妄图害我,放你归山,依你黄门作风,势必报复。” 那黄皮子更大声的惨叫起来,应该是还未修成人形,不能口吐人言,只是四只爪爪不再蹬了,两只前爪做出一个作揖的姿势,连连朝他跪拜。 陈凛手中力道松了松,垂着眼皮淡淡道:“我放你一命,你若违背承诺,修炼必断于此。” 黄皮子不停地点头作揖。 陈凛这才松开手,那黄皮子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一瘸一拐地跑了。 倒在地上的袁诗和楚海完全没想到平日医院里默默无闻的停尸房小哥居然是这样一位大佬,嘴巴长得已经快塞进一个拳头了。 正震惊着,身后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是白仙仙急匆匆跑过来了,直奔陈凛面前,一把拉过他手腕:“有没有被咬伤?” 陈凛眼里的冷厉尽数褪去,又变回往日在她面前温和的少年,轻轻摇了摇头。 白仙仙松了口气,看了看身后被灵符镇住的无数邪祟,为难道:“不能就这么把它们放在这,万一再有人勿入就坏了。” 她看了眼陈凛咬破的手指,一副征求他同意的语气:“反正你都咬破了,借我用一下哈?” 陈凛:“……嗯。” 白仙仙拿过他手指,用他指尖冒出的血在自己掌心画了一道灵符。 他指尖软软的,在她掌心画来画去,她感觉自己整条手臂都痒麻了。陈凛也是一副僵滞的表情,像个木头人一动不动。 白仙仙费了好力气才没走神,不然这可能会是她第一次失败的画符经历了。 符成,她松开陈凛的手指,双手结天师印,上禀天庭,下告阴司,符印即成,要不了多久就会有阴差过来处理了。 解决完,白仙仙这才走过去把还处于震惊状的袁诗扶起来,无语地问她:“你们谈个恋爱怎么往这种地方跑?” 袁诗直愣愣看着她,久久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而旁边被陈凛扶起来的楚海终于喊出恢复意识以来的第一句话:“卧槽!!!” 中华文字,博大精深,短短两个字,道尽万般心情。 【43】一更(它们又来敲门了...) 三观碎裂再重组的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 回去的路上楚海和袁诗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做的还是个噩梦。但寂静山林冷风习习,一切的感官都那么真实。 再看看身边两位大佬,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颠覆了。 你们太平间, 到底是什么神秘组织? 白仙仙:“别乱猜了, 我们只是两个平平无奇的尸体搬运工罢了。” 楚海/袁诗:“…………” 我信了你大佬的邪! 楚海说起他们为什么会误入这里:“网上攻略说太阳落山的时候枫树林最好看,夕阳红叶嘛,我们就想来看看, 拍个照。结果这地儿太阳落得也太快了, 刚拍完照天就黑了, 当时我们就有点怕,赶紧往回走,结果就迷路了,现在来看应该是撞上鬼打墙了。” 袁诗接话道:“然后就听见前面有声音, 我们打算过去问问路,就看见很多人在一起跳舞,特别热闹, 还问我们要不要一起。也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就答应了,等有意识的时候,就看见陈小哥在喊我们了。” 白仙仙说:“今天是寒衣节, 你们撞上亡魂穿新衣了,山中本来就是精怪邪祟聚集的地方, 阴气一聚这山里的邪祟都被吸引过去。” 虽然已经安全离开, 但两人听她一通解释还是瑟瑟发抖。 袁诗惊讶又好奇:“所以你们两个是道士吗?原来电视剧里不是骗人的, 道士真的会抓鬼!” 楚海也问:“那我们医院有鬼吗?”他嘶了一声:“不对, 你们都是在太平间工作的, 所以你们其实是专门为了镇守太平间才屈尊来我们医院的吧?” 白仙仙:“……为了五险一金罢了。” 楚海:“?” 他擦了擦汗,又连声说:“今晚真的是太谢谢你们了, 不然我们死在那都没人知道,两位的救命之恩,我和诗诗无以为报!今后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 袁诗推了他一下:“人家是大佬,还需要我们帮忙?”她看过去:“仙仙啊,口头上的承诺都是虚的,你直接开个价吧!” 白仙仙怪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哎呀不用,都是同事,不用这么见外。不过以后要是有什么业务,你们可以给我介绍。但是今晚的事保密哈,不要跟其他同事说。” 两人连连点头。 一路走回农家乐,看到灯火通明的酒店和闹闹哄哄的同事,两人才感觉真的活了过来。袁诗心头一松,顿时就哭了出来,刚才在路上不觉得,现在走回来,整个人都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夏树和小罗在大堂打斗地主,看见四个人走回来,朝他们招手:“你们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还说给你们打电话呢。” 她看见满脸泪痕的袁诗,有些惊愕地站起身来:“袁医生,你怎么哭啦?还有楚医生,你们怎么啦?” 两人身上脸上都脏兮兮的,衣服上还沾着腐叶,神情沮丧憔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再看白仙仙和陈凛,倒是干干净净的。 夏树想起刚才他们四个是一起出去的,顿时看着白仙仙不可思议道:“你们打架啦?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到底怎么回事啊?都是同事犯不着啊。” 白仙仙没跟他们说两只邪祟还到这来过的事,楚海听夏树这么一说,整个人又炸了起来,惊恐地看了白仙仙一眼。 袁诗边哭边道:“没有打架,我和楚海刚才摔下山坡了,多亏了仙仙和陈小哥把我们救上来。” 夏树和小罗都放下手机来检查他们有没有受伤。 白仙仙安抚她:“回去洗个澡睡个觉,明天一醒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袁诗点点头,跟着楚海一块儿回房了。 吵闹的夜晚逐渐安静,玩累了的同事们也渐渐散场,白仙仙回房洗完澡出来,看见袁诗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正准备回拨过去,房门被敲响了,拉开门一看,袁诗眼眶通红地站在外面,哽咽着说:“仙仙,我还是好怕,一闭眼就是之前那些……我甚至觉得我房间里都是那些东西……” 白仙仙挺能明白她的感受,毕竟恐惧这种东西一旦在心里种下阴影,只会越扩越大。 她把袁诗拉进来:“那你今晚跟我睡吧。” 袁诗连连点头。 应该是心理作用,一进她房间,恐惧感顿时消失了大半。袁诗看到她放在电视柜上的六灵剑,被通透的光辉吸引,凑过去看了看,回头问她:“这是玉的吗?” 白仙仙边擦头发边解释:“木的,我的法剑。” 袁诗瞪大了眼睛:“用来杀鬼吗?” 白仙仙说:“算是吧,其实我们一般不杀,都是度,道门还是讲究好生之德的。” 袁诗愣愣的:“那我死了也会变成鬼吗?会像今晚那些……像它们一样,漫无目的地在山林里游荡吗?” 白仙仙笑眯眯说:“不会呀,等你寿终正寝,就会去阴司报道。你是医生,这一生救死扶伤,帮助了很多人,做了很多好事,你的功德记录在案,下辈子一定会有福报的!” 袁诗头一次知道这世上还有自己无法接触的领域,敬畏又茫然,听她这么一说,却突然没那么害怕了。 两人聊了会儿天,袁诗的微信视频响了,接起来一看,是楚海打来的。 他在屏幕里哭丧着脸喊她:“老婆,你去哪了啊?我洗了个澡出来你怎么就不见啦?” 袁诗说:“我害怕,我今晚跟仙仙睡。” 楚海崩溃道:“那我怎么办?!我也害怕啊!”他看着屏幕后方拍护肤水的白仙仙,可怜兮兮地问:“我可不可以……” 袁诗:“不可以!” 楚海:“……QAQ” 袁诗:“而且你打呼,会吵到仙仙的!” 楚海难过地撇嘴,突然想到什么,又兴奋起来:“那我去找陈小哥,我今晚跟他睡!” 白仙仙一听,这怎么行? 这不是要社恐的命吗?! 她冲屏幕喊:“不行!” 楚海:“QAQ”他太崩溃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怎么办嘛!不能因为我是个男人就忽视我的脆弱啊!你们道门中人总不能重女轻男吧!” 白仙仙想了想说:“你在房间里等着,我去给你画两道辟邪符,有天师辟邪符护身,就算整栋楼被鬼包围了,你那间屋子也是安全的。” 楚海这才欣喜起来:“好好好!” 朱砂黄符六灵剑她平时都是随身带的,袁诗在旁边看她蹲在床头柜跟前画了两道符,连连称奇:“这比我们医生开的药方还难认。” 白仙仙:“你也知道你们医生开的药方难认。” 袁诗:“……” dbqQAQ 画完符,白仙仙和袁诗一道给楚海送过去。两人刚走上走廊,就看见端着夜宵的夏树从楼下走上来,目光一对视,白仙仙立刻把手里的辟邪符藏到了背后。 她穿着睡裙,身上也没个兜啥的。主要是都这么晚了,属实没想到还有人在外面闲逛。 夏树瞧见她动作,狐疑地扫了两眼,蹭蹭蹭冲过来:“你们在这鬼鬼祟祟的干嘛呢?藏的什么,拿出来看看!” 白仙仙:“啥也没有,吃你的夜宵!” 夏树当然不干,绕着圈圈的要看她手上到底藏了什么。 白仙仙后背抵上墙壁,连连求饶:“好了好了好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行了吧!” 夏树:“说!” 白仙仙:“安全套。” 夏树:“?” 袁诗:“……” 大佬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真的太拼了!!! 夏树嘴巴张成了一个鸭蛋:“仙仙,没想到啊,来秋个游你准备齐全啊!那你拿着这安全套,是打算往哪去啊?” 这话刚问完,旁边陈凛的房门拉开了。 两人的房间挨在一起,他听到外头有白仙仙说话的声音才出来看看。一开门,看到外头站了三个女生,有些迟疑地顿住了。 夏树:“!!!”她指了下白仙仙,又指了下陈凛,一副我悟了的表情,抱着夜宵蹭蹭蹭跑走了,跑到拐角处时还回身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白仙仙:“……”她生无可恋地看向陈凛:“你的名誉好像被我败坏了。”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是她都没关系的陈凛:“没事。” 白仙仙唉声叹气地跑了。 辟邪符送到,楚海总算没吵着要去找陈小哥睡觉。白仙仙回房后又给袁诗画了一道天师灵符让她随身带,主要是为了让她安心。 秋游计划是两天,第二天下午就要出发回程了。 白仙仙本来还是打算和陈凛坐在最后一排,但袁诗这两天特别黏她,白仙仙只好坐在陈凛前排,跟袁诗坐一起。 然后就看见夏树抱着薯片坐到陈凛身边,神秘兮兮地问:“小哥,你和仙仙,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陈凛:“…………”他垂着眼皮,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我们没有在一起。” 夏树惊愕道:“啊?那你们难道……” 白仙仙忍无可忍地回头敲她脑壳:“你给我坐回去!再问以后夜宵没了!” 夏树抱着脑壳委屈巴巴跑走了。 白仙仙懊恼地看了陈凛一眼,对上他黑黝黝的目光,赶紧回过头去。 车子飞驰下山,路上遇到堵车,回到医院已经是晚上了。 大家该值班的值班,该回家的回家,白仙仙抱着陈凛的外套也准备回宿舍了,手机突然嗡嗡响起来。 来电显示韩琦鸣。 白仙仙有点惊讶地接起电话:“韩先生?” 电话那头传来火急火燎又惊慌无比的声音:“白大师!它们又来了!又来敲门了!” 【44】二更(这种鬼只有打讲道理是没...) 白仙仙之前就跟韩琦鸣说过, 如果再有情况就给她打电话。但她其实也没想到那群捣蛋鬼还真敢再次上门,有这魄力,干点啥不行? 就非得逮着一家人吓呗? 韩琦鸣崩溃的快哭出来了:“大师救命啊!我们一家人现在躲在卧室哪都不敢去, 它们一直在外面, 一直在!” 白仙仙一边往外跑一边安抚他:“不用怕,它们没有害人的意图,不然不会让你打出这个电话。我给你的符呢?” 韩琦鸣说:“只有护身符在, 贴在玄关窗口的那几张辟邪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难怪。 但有辟邪符在, 它们根本无法靠近房子, 那是谁把辟邪符给搞走了的? 白仙仙这次也顾不上节约了,打了个车直奔东区而去。 还好这个时间段不堵车,在车上的时候韩琦鸣每隔五分钟就打一个电话问她到没到,感觉已经吓得神志不清了。 白仙仙只得不停安抚他:“不要怕, 有护身符在它们就算进来了也伤不了你。你越怕阳气越虚,越容易被它们影响,有音响吗?连上蓝牙播放金光神咒, 网易云上面就有,直接搜就行!” 一边安抚一边催促司机:“师傅麻烦你开快点。” 司机也从这接二连三催命一样的电话中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油门踩的轰轰响, 透过后视镜惊疑不定地看着她问:“姑娘,你这是赶着去救人吗?” 白仙仙:“我赶着去抓鬼。” 司机:“…………” 韩琦鸣提前给保安打了电话,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白仙仙下车之后报了个名字就进去了。想到上次提着六灵剑把邪祟吓跑的情况, 这次她没有再把剑拿出来。 跑到韩琦鸣家外面的时候, 顿觉阴风阵阵, 连门前树枝都被吹得哗哗作响。 白仙仙一手结印开天眼, 另一只手则结天师印,厉喝道:“辅玄体道, 天师传命!” 双印同出,眼前灵光一闪,众多徘徊在屋外的邪祟精怪纷纷现行。它们成群结队的,敲门的敲门,扒窗的扒窗,还有朝屋内做鬼脸的,但身上并没有煞气。 看到白仙仙,一众精怪发出惊慌的叫声,还不等她掏剑,就一溜烟地四散奔逃了。 还有几只来不及逃的被她天师印缚住,滚倒在地后嘴里发出吱吱吱的尖叫。 白仙仙都顾不上怕,就觉得这群精怪真的太讨人嫌了! 她气势汹汹冲过去,指沾朱砂在掌心画了一道符,一把拎住其中一只精怪的脚把它倒提了起来。 精怪脚上顿生一阵青烟,叫得更凄惨了。 白仙仙凶它:“闭嘴!再叫砍死你!” 几只趴在地上的精怪瑟瑟发抖,被她拎在空中的精怪倒吊着晃来晃去,呜呜嘤嘤地用小爪子捂住了嘴。 白仙仙恶狠狠地问:“说!为什么要来骚扰这家人!” 这些精怪都是还未修成灵识的,拿人来作比喻,就像一岁多大的小孩一样,没有自我意识,很多事都靠本能。 听到白仙仙发问,精怪呜呜哇哇地摇头,什么也答不上来。 里头的韩琦鸣大约是听到了白仙仙的声音,带着妻女从卧室跑下来,隔着一道房门颤巍巍地在里头喊她:“白大师?是你吗?” 白仙仙说:“是我。” 韩琦鸣赶紧拉开了门。 他们自然什么都看不到,见白仙仙手上像拎着什么东西一样,惊恐地看了两眼。 白仙仙把手中的精怪扔到地上,指着它们恶狠狠道:“这次放你们一马,下次再敢来,全部送你们魂飞魄散去给大地妈妈当养分!听懂没?!” 几只精怪连连点头,白仙仙这才收回天师印,精怪蹬着小腿忙不迭跑了。 韩琦鸣听她说话,顿时哭丧着脸道:“大师,你放它们走了啊?不杀了吗?” 白仙仙拍怕手:“万物修炼也不容易,它们也没做出害人之举,赶走就行了,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韩琦鸣小心翼翼问:“真的吗?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白仙仙郑重其事地点头:“真的,它们其实胆子特小,这次被我这么一恐吓,要命的肯定不会再来了。” 韩琦鸣:“……那不要命的怎么办啊?” 白仙仙:“……那你就再喊我。”她朝屋子四周看了一圈:“不过真的很奇怪,它们怎么就认准你们不放呢?” 韩琦鸣欲哭无泪。 白仙仙又给他画了一叠辟邪符,担心不够用,一口气画了二十几张,先把玄关窗口处贴住,剩下的以作备用。 韩琦鸣心中还是不安,甚至想让白仙仙留下来过夜。 好在白仙仙一再保证,绝对不会有事,它们不敢再回来,韩琦鸣才依依不舍地放她走了。 郊区到了这个点要比闹市安静很多,白仙仙走的时候又围着房子看了一圈。但是怎么看,这地方都完全没有异样。 怪她学艺不精,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问题到底出在哪。 她想了想,又用六灵剑在屋子外面虚画了两道灵符以作护障,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白仙仙完全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她还会收到韩琦鸣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真的快崩溃了:“白大师!它们又来了啊!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白仙仙:“???” 她夜宵都不吃了,打了个飞车就往那边赶。 依旧是和昨晚一样的情况,成群结队的游魂精怪徘徊在屋外,但跟昨晚不是同一批。昨晚被她恐吓的那几只小精怪并没有出现。 白仙仙一过去就看见屋子四周泛起的淡淡金光,是她给的辟邪符在发挥效用。 因为辟邪符的威慑,这群精怪并没有靠近屋子,但它们他妈的居然在拿石头砸窗户! 小石子一个接一个地咚咚咚打在房门上,把里头韩琦鸣一家人吓得半死。 白仙仙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打!这种鬼只有打!讲道理是没用的! 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白仙仙二话不说,掏出六灵剑就是一顿砍。 反应快的一溜烟就跑了,没跑的全都被她一剑超度了。 屋外终于安静下来,韩琦鸣瑟瑟发抖地把提着剑的白仙仙迎进来,哭丧着脸问:“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到底哪里招惹到它们了啊?这到底还能不能解决,实在不行我还是搬家吧,钱不要了,亏就亏了吧!” 白仙仙本来还在沉思,听他这么一说,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群精怪不伤人只吓人,不会就是想把这家人吓走吧? 它们不想他们住在这里? 为什么? 白仙仙拉着韩琦鸣又问了一遍跟房子有关的所有问题,得出的结论依旧是没有问题。而这件事最大的疑点就在于,为什么上一户人住了十年也没事,他们半年后搬过来就开始出事呢? 这半年时间,发生了什么? 韩琦鸣虽然知道外面的邪祟都被解决了,但接二连三的恐吓已经让他心态崩了:“大师,求求你别走了,你就在这住下吧!多少钱我都给你开个价!” 白仙仙心说我又不是镇门神。 在调查出真相之前,还是得先让韩琦鸣安心。不然越怕阳气越弱,越容易受到邪祟影响。这可是她第一个主动下单的客户,售后必须整得巴巴适适的! 今晚邪祟被她一通砍肯定不会再来了,白仙仙想了想,安抚道:“好好睡一觉,不用怕,我回去准备点东西,明天一早就过来!” 大师就算要开坛做法,没装备也不行,听她这么说,韩琦鸣只好点头。 胆战心惊地过完一夜,第二天早上,白仙仙终于在一家人翘首以盼中出现了。 但她却没有带着韩琦鸣想象中的道袍法器香烛法坛,而是提了一个电箱过来,里头还放着一个老旧的罗盘。 在韩琦鸣惊讶的神情中指挥:“把你家的扫地机器人和空气温湿度传感器借我用下,对了还有音响。” 韩琦鸣不知道她要这些电器做什么,但看大师一副认真的表情,还是照做了。 接下来一整天,白仙仙都在搞这些电器。 她把扫地机器人和温湿度传感器都拆开了,搞得满地都是各种芯片和电线,韩琦鸣完全看不懂电器里密密麻麻的线路,更看不懂白仙仙的操作。 一家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大师到底要做什么。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她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搞好了!” 韩琦鸣终于忍不住问:“大师,这些都是什么啊?你为什么把罗盘连在空气传感器上?” 白仙仙把改装后的电器搬到门口,解释道:“有阴气出现的时候,温度湿度磁场都会有变化,温度降低,湿度升高,磁场混乱,罗盘和空气传感器会依次做出反应,这个就是检测阴气的。” 韩琦鸣一脸茫然:“那检验到阴气之后呢?” 白仙仙指了指扫地机器人:“我调整了它的运作路线,把后台保存的地图改成了辟邪符,这样它工作的时候就会根据新的路线在屋内画辟邪符,音响里上传了我昨晚在家录的经文,到时候也会自动播放。” 韩琦鸣:“???” 还能这样?! 白仙仙拍拍手边的蓝牙音箱:“我把这几台电器的后台都连在一起了,一旦有阴气出现就会自动运行,这样就算我不能及时赶到,有什么问题你们也不用太担心。” 韩琦鸣都惊呆了,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问:“大师,你这都是在哪学的啊?” 白仙仙:“大学啊。” 韩琦鸣:“您不是宗教专业毕业的啊???” 白仙仙:“不是啊,我机械工程啊。” 韩琦鸣:“…………?” 白仙仙:“…………?” 怎么,不行吗? 【45】一更(是房子先动的手...)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 最后韩琦鸣由衷地感叹一句:“道门真是人才辈出啊。” 白仙仙谦虚地解释道:“这个其实很简单的,我就只是改了一下线路和后台,机工人基本操作而已。” 基不基本韩琦鸣不知道, 反正让扫地机器人在家里画符的他是第一次见。 韩琦鸣的妻子在家做了晚饭, 白仙仙也就留下来一起用饭了。因为闹鬼的事,一家人都挺忧愁的,只有他们那个三岁大的女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上去天真无忧。 大概是昨晚白仙仙一顿怒劈起到了震慑作用, 今晚她一直在韩家待到十一点都没有异常, 这才告辞离开了。 东区离市区实在太远,她这两天来去打车都花了不少钱。白仙仙心塞地算了算,韩琦鸣之前完成订单付的那一千酬劳,再打几次车就要没了。 哎, 赚钱不易,仙仙叹气。 回到宿舍已经快十二点,白仙仙飞快洗漱了一下就钻进被窝了。天气逐渐变冷, 缩在被窝美眠的感觉最舒服了。 结果刚刚睡着没多会儿,手机就响了。 白仙仙迷迷糊糊拿过手机一看,看到来电显示韩琦鸣, 瞌睡登时就没了,心里这愤怒啊蹭蹭蹭地往上冒。 这群精怪还有完没完了!!!烦死了!!! 果然, 电话那头韩琦鸣欲哭无泪地说:“大师, 它们又来了。” 白仙仙问:“我做的东西在运作吗?” 韩琦鸣连连点头:“在了在了, 就是看到扫地机器人动了我才知道的。刚刚还有敲门声, 大师念经的声音响起来后就没了, 但外面一直唰唰地响,窗外的树枝也在摇。” 白仙仙又躺回去, 打了个哈欠:“那就别管它们了,你睡觉去吧。” 韩琦鸣忧愁地问:“大师,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白仙仙闭着眼睛:“快了。” 这群耗她钱财扰她好梦的精怪,她必须叫它们尝尝惹怒白家传人的后果! 一觉睡到第二天闹钟响,白仙仙感觉自己的瞌睡完全欠缺,但事不宜迟,这件事不能再拖了,韩琦鸣烦,她也烦。 今天必须快刀斩乱麻,把问题所在搞清楚! 昨晚韩琦鸣一通电话倒是让她摸清楚一个规律,就是她在的时候,邪祟都没有上门。她一走,就跟掐着时间似的,邪祟就去了。 这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一直监视着这家的动作一样。 白仙仙一边洗漱一边给二长老打了个电话过去,开着免提把情况跟二长老说了一遍,最后虚心求教:“二长老,以你从业生涯几十年的经验来看,这问题可能出在哪了啊?” 二长老沉思了一会儿:“照你所说,这些精怪还未修得意识,但又成群出现,应当是有幕后之人驱使,它们没有害人的心思,只是听从指示行事。” 白仙仙叹气:“我也想过这点,但我想不到是谁,它的目的是什么。” 二长老说:“只为了把这家人赶走的话,问题多半还是出在房子上。这房子里或许有什么它们感兴趣的东西?” 白仙仙说:“可是之前都没有啊,怎么韩家搬进来就有了?半年时间,这房子里难不成还能育出什么天材地宝?” 二长老笑道:“半年时间的确不可能,但会不会是之前一直在,只是时机没有成熟,直到半年后,才终成气候了呢?” 白仙仙:“!”她飞快抹了下嘴角的牙膏泡泡:“不愧是二长老!我怎么没想到!” 二长老温声教导:“你就爱钻牛角尖,只拘于半年时长,以后要多放开思维去想。” 白仙仙:“知道了!” 挂电话前,二长老又补充一句:“仙仙,受驱使的以精怪居多,很大可能背后的主谋也是精怪,而精怪善于伪装,不像鬼魂那样开了天眼就能看出来,你需多多留意。” 这些都是时间累积的经验,白仙仙虽然干架厉害,但毕竟经历的事情太少,还是经验不足,被二长老一番提点,心中顿时明悟了很多。 收拾完毕,就出发前往韩家了。 最近她老往这边跑,小区保安都认识她了,也不知道韩琦鸣跟保安说了些什么,保安一见她还笑眯眯说:“白老师又来上课呀。” 我上什么课?如何利用扫地机器人画符的科学抓鬼课吗? 白仙仙微笑着点点头。 到韩家的时候,韩琦鸣的妻子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白仙仙道谢之后一边吃一边问起保安的话,韩琦鸣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不想让周围邻居觉得我们一家人神神叨叨的,所以就跟他们说你是阮阮的家教老师。” 白仙仙了然一挑眉。 韩琦鸣又忧心忡忡地问:“大师,今天真的可以把事情彻底解决吗?” 再拖下去,自己的业务能力就要受到质疑了! 白仙仙坚定地点头:“可以!” 吃过早饭,白仙仙先从房子内部找起。 如果以二长老的说法,这房内有什么吸引着邪祟精怪,一定是有助于它们修行的东西。这类与修行相关的宝物大多蕴含灵气,她虽然开天眼看不到,但在祖师爷传授她的杂符传中有一道符名为探灵符,本作看风水之用,但是用到这里正好合适。 白仙仙用朱砂画了四道探灵符,分别贴在房子东南西北四个角的地面,然后就蹲在那仔细观察。 半小时过去,一切如常。 韩琦鸣的女儿阮阮还凑过来问她:“姐姐,你在看蚂蚁吗?” 很好,灵气没有,蚂蚁确实有。 房中藏宝这一项,划掉。 既然不是求利,只是单纯的想把这家人赶走,那就是有仇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韩琦鸣一家人住进来了开始恐吓,但是又跟韩琦鸣一家无关,那就只能是跟这座房子有仇了。 它们不希望这房子里住人。 被监视的动向,每晚上门的精怪,她开天眼都察觉不到的异常……如果不是这房中有什么,难道是这房中镇着什么吗?半年时间修成气候,所以驱使着精怪邪祟来赶走这里的住户。 可它都被镇压了,不至于还有驱使精怪的本事啊。 二长老说,驱使精怪的主谋很大可能也是精怪,而精怪善于隐藏伪装,它会不会其实就在这附近某处一直监视着他们呢? 所以每次她出现的时候,那群精怪才逃得那么快,是有人提前给它们通风报信吧? 白仙仙想起昨晚她气势汹汹乱剑劈砍的时候,有几只精怪是直接钻进地底消失不见的。 地底? 她朝地下看了看,拍了拍被露水打湿的青草地面。 地底有什么? 有蚯蚓,有蚂蚁,有水分,还有……花草树木的根。 白仙仙抬头看了看四周。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除了人工种植的花木,还有一看就上了年岁的高大树木,枝繁叶茂,树冠像一把撑开的巨伞,挡住了头顶的那片天空。 韩琦鸣的门前也有一颗,就是那颗最大的大叶榕,树干有两人合抱那么粗。 这套小区是十年前修建的,这棵树肯定是修房之前就已经在这了。 白仙仙让韩琦鸣把物业叫过来一问,果然如此。物业还引以为傲,“上百年的古木呢!当时地产商还专门上报了政府,一致决定把这棵树留下来,为此还重新规划了区域。听说挖地基的时候,那底下的树根哟,蜿蜒十多米,跟龙须似的!” 白仙仙突然想起来,每次有精怪邪祟出现时,这颗大叶榕的树枝都摇晃得簌簌作响。她之前一直以为那是受阴风影响。 如果不是呢? 白仙仙又进屋看了看,韩家客厅的落地窗就正对着那颗大叶榕,不拉窗帘的话,从树的方向看过来,屋内的一切都清晰可见,正是个监视的好地方。 这就有趣了呀。 合着折腾这么久,主谋就在她眼前晃呢? 精怪尤擅伪装,她这几次开了天眼都没发现这棵树有什么不对。想起二长老的提醒,白仙仙提着剑走了出去。 阳光下,大叶榕的树叶绿得透亮,树干粗壮结实,树枝向着四面八方生长,充满生机勃勃的生命力。 大叶榕又叫黄果树,就是我国著名风景区黄果树瀑布的那个黄果树。民间有些地方把黄果树和槐树并为一谈,觉得这两种树木最容易聚阴成精。 但是植物修炼成精是很难的,除非是山中自然生长的人参当陆等天材地宝,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民间大多所见的都是黄仙狐仙这种动物精怪,极少听说有什么树精。 黄果树能修成精怪,白仙仙也是第一次见。 她心中有了决断,但并不是百分百确定,提着六灵剑走到树下绕了一圈,依旧是毫无异样。 然后白仙仙就开始在树下面比划了。 双手握着六灵剑一会儿这么比一下,一会儿那么比一下,动作看上去十分凶残。 “我朝这边这么一劈,再朝这边这么一砍,我白家的乱七八糟剑法就成了。” 说完,对准树干就是一剑。 剑意无形,四周无风,黄果树却在这一剑之下无风自动,抖落了不少树叶。 白仙仙:“不好不好,这一剑差点火候,再来一次。” 说罢又是一剑。 黄果树又是一抖。 白仙仙:“我劈!我砍!我劈我劈我劈!我砍我砍我砍!” 黄果树抖,黄果树抖,黄果树再抖。 不知抖落多少树叶后,它终于不抖了,树中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住手!!!” 白仙仙:“嚯哟,终于肯出来了啊。” 笼罩在阳光之下的树干中渐渐冒出一个身影来。上半身飘在空中,下半身藏在树里,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出是个人形。 听声音还是个小孩儿,稚声稚气地骂她:“你这个女人太凶残了!杀我那么多徒子徒孙,现在还想砍秃我!” 白仙仙收了剑,抬头看着空中那个半透明的模糊人影:“谁让你不好好修炼要做坏事?” 黄果树气愤得整棵树都哗哗摇晃起来,愤怒又委屈地痛斥道:“是房子先动的手!它压住我脚脚了!” 【46】二更(你笑眯眯的样子好像是在威...) 它一发脾气, 整棵树的叶子又簌簌往下掉,就像一场落叶雨,差点没把白仙仙给埋了。 韩琦鸣和他妻子远远在门口看着, 听见白仙仙站在树下跟空气对话, 两个人都有些僵滞,韩琦鸣迟疑着想走过去,白仙仙冲他摆了下手, 于是又顿住了。 白仙仙等它发完脾气才开口:“怎么就是房子先动的手啦?人家十年前就在那了啊。” 黄果树更生气了:“对啊!它已经压了我十年了呀!这十年我是怎么过的你知道吗?!” 白仙仙:“…………” 还真不知道。 她着实没想到, 最后问题居然出在这里。 黄果树委屈地叭叭着:“他们修房子的时候, 用钢筋混凝土把我的脚脚灌起来了,那层壁垒又厚又硬,我使劲想伸出去可是怎么都穿不透!”它越说越委屈,嗓音尖细地哭起来:“壁垒阻断了水分和营养, 我那只脚脚已经坏死了!我现在已经是颗残疾树了!” 白仙仙:“……”她问:“那你当时怎么不阻止他们?” 黄果树呜呜道:“那时我还未修成人形,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白仙仙了然一点头:“所以你是最近这半年才修成人形的,然后就驱使周围的精怪邪祟来骚扰人家?” 黄果树:“哼!” 白仙仙拿剑点了点他:“那你这棵树不讲道理啊, 房子又不是他们修的,你要报仇找当年修房子的人去,你找他们做什么?” 树上那人影羞愤地扭过头, 很快又扭回来:“我不管!谁住这栋房子谁就是我的仇人!我就要赶走他们!” 白仙仙:“赶走了你脚脚就能长出来啦?”她语重心长:“也不行啊对吧?而且你又不止一只脚,你长得这么大, 底下树根肯定很多啊, 反正那只脚已经坏死了, 就不要了嘛。” 黄果树又哗哗摇动起来:“不行!就算坏了那也是我的脚!” 白仙仙拿剑指着它:“你是不是不讲道理?” 朦胧的人影害怕的往树里藏了藏, 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凄凄地控诉她:“你们人类助纣为虐,互相包庇, 欺负我一颗残疾树……” 白仙仙一想到这么多天就因为这么个破原因折腾来折腾去,气得用六灵剑拍它树干:“你哪里残疾了?啊?你看看你自己,残疾树能长得这么高这么壮吗?这方圆百里的营养都被你一棵树吸收了吧?你一颗霸王树跟我装什么残疾?!” 黄果树被剑意打得身上一疼,哇哇大哭起来。 白仙仙:“不准哭!再哭就送你去见你徒子徒孙!” 黄果树嗝的一声就憋住了。 白仙仙深吸两口气,继续耐着性子跟它讲道理:“要不是人家当年修房子的时候为了你重新规划区域,你早就被砍了知道吗?别说脚脚,你整棵树都坏死了,还有让你修炼成精反过来报复的这一天?” 树上的人影又稍稍冒出来一点,上半身扒着树干畏畏缩缩地往下看着她。 白仙仙继续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不能挪,房子也不能挪,那就接受事实,大家和平相处好吗?你现在已经修成人形,再过些年头就可以脱离本体自由活动了吧?何必纠结一段坏死的树根呢?” 她看了树上的人影一眼,沉着嗓音一副得道高人的语气:“修持讲究道法自然,你若执着于此,长久以往心生执念,反而有碍修行,那就得不偿失了。” 黄果树灵识初生,还处于不谙人事的阶段,被她一番话哄得一愣一愣的。 这个人这么厉害,说的话应该也很有道理吧? 那段坏死的树根的确对它没有影响,它只是气不过罢了。万一真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它止步于此,那它这几百年的修炼不就白费啦! 作为一颗并不属于珍稀保护植物的树树来说,它能长这么大已经很不容易了! 人影猫在树上看了她半天,一边觉得她说得对,一边忌惮她手中的六灵剑,过了好一会儿才扭扭捏捏地说:“那……那好吧……” 白仙仙这才把剑收起来,笑眯眯用手拍拍树干:“你看,你还是很讲道理的嘛。我这个人呢其实最不喜欢用暴力解决事情啦,所以你要说到做到,好好修炼哦,我有空会来给你浇水的。” 黄果树:“…………” 虽然但是,你笑眯眯的样子好像是在威胁我。 精怪信奉天地之力,凡是它们做出的承诺都不会自毁诺言。白仙仙这下安心了,朝站在门口焦灼不安地韩琦鸣招了招手。 韩琦鸣这才和妻子走过来。 虽然树精不会害人,但常人对于这种怪力乱神的事都有所忌惮。白仙仙没告诉他们门前这颗黄果树成了精,以免他们今后住的不安心,只道:“你们这房子底下长了一株很厉害的天材地宝,这些邪祟都是被这颗灵材吸引过来的。刚才我已经把它从地底抽出来让它们带走了,它们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韩琦鸣震惊无比:“什么?我们房子底下有宝贝?” 白仙仙笑着点头:“对啊,所以不是房子有问题,而是房子的风水太好了,才会孕育出天材地宝。你们今后住在这,气运也会越来越好的。” 韩琦鸣和妻子惊喜地对视一眼,连连道谢。 白仙仙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这么一件小事拖了这么久,是我之前疏忽了。” 韩琦鸣连声道:“没有没有!毕竟这种事谁能想到呢,大师为了照顾我们每天都往这边跑,已经很贴心了!”说罢拿出手机:“我知道道了么的规矩,一千块的酬劳只是基础,这次劳烦大师一再出马,剩下的酬劳我补给您!” 白仙仙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诚实地打开了收款码。 付钱的时候,韩琦鸣的女儿阮阮也跑了过来,站在树下看了一会儿,咯咯笑着张开小手臂抱住了树干,抬着头软软地喊:“树树,下来玩呀。” 白仙仙抬头看了一眼,看见那藏在树中的身影害羞似的一头钻进了树中,消失不见了。 事情解决,白仙仙总算松了口气。 韩琦鸣看着屋内被她改装过的电器,商量道:“大师,这些电器可不可以留给我啊?放在家里我安心,多少钱你开个价!” 白仙仙摆摆手:“不用不用,本来就是你家的东西,你留着就行。” 韩琦鸣喜逐颜开:“那就太谢谢大师了!” 白仙仙跟一家人告别,走之前又给了阮阮一张天师灵符,叠成三角形后放进她兜兜里,笑眯眯摸摸她脑袋:“姐姐送你的礼物,要收好哦。” 阮阮乖乖点头。 小孩眼净,能看见很多大人看不见的东西。虽然树灵没有害人的心思,但有天师灵符护身,她也不会受到伤害。 这些天为了这件事都没去医院打卡,告别韩家人后白仙仙就直接打车回医院了。 她在楼下买了两杯奶茶,偷偷摸摸上楼,打算给陈凛一个惊喜。 结果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这么快就好啦?但是一张会不会不够啊?” 白仙仙:“?” 我不过是走了两天,太平间就有其他女人了吗!!! 手里的奶茶突然就不甜了QAQ 白仙仙咬着吸管慢腾腾把脑袋探进办公室,就看见陈凛还是坐在他工位上,旁边站了个穿护士服的女生,手里拿着一张黄符在好奇打量。 听见脚步声,陈凛拿笔的手停住,抬头看向门口。看见白仙仙时,本来漠然的眼睛又像涌进光芒一样亮了起来。 女护士小心翼翼把黄符叠起来:“小哥,你再给我画一张吧,我想在枕头底下也放一张!” 白仙仙把卡在习惯中间的珍珠吸溜进嘴里,脚步重新恢复雀跃,好奇地凑过去:“在画什么?” 陈凛握着笔沾了沾朱砂,在黄符上画了一道正一莲花头辟邪符,低声说:“是袁医生介绍来的。” 白仙仙昂了一声,看向女护士:“你也是我们医院的吗?” 女护士连连点头:“我是普外科的,刚入职没多久,袁医生最近在带我。”她有点不好意思:“我手里有个病人过世了,我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有点怕……袁医生就让我来太平间找你们,说你们很厉害!” 不知道袁诗跟她说了些什么,女护士看她和陈凛的眼神都不一样,“有你们在医院,我觉得安心多了,以后值夜班也不怕了!” 画完符她还想付钱,说就算去寺里求个开光的平安符也要几百块。陈凛没要,白仙仙挥挥手:“以后有机会你请我们喝奶茶就好啦!” 女护士连声道谢,揣着护身符离开了。 白仙仙把另一杯奶茶交给陈凛,又恢复咸鱼瘫的姿势躺在了沙发上,“啊,还是办公室舒服!” 陈凛撕开吸管,插进奶茶杯里,看了两眼后,才试探着咬住吸管喝了一口。 白仙仙突然扭过脑袋问:“陈凛,你有没有想我呀?” 刚把一颗珍珠吸进嘴里的陈凛一个慌神,珍珠直接圆滚滚地滚进了他的喉咙。 白仙仙等了会儿没收到回应,噘着嘴爬起来看过去。 看见他整个人呆坐在工位上,神情有些茫然,几秒停滞后,喉结突然狠狠滑动了一下,似乎很努力地将什么东西吞了进去。 白仙仙瞪着眼睛问:“陈凛,你在吃什么啊?” 陈凛:“…………” 他不知所措地捏着手里第一次喝的奶茶,嗓子都哑了:“我也不知道……” 【47】一更(你发明的画符机器人上热搜...) 认识白仙仙后, 陈凛吃到了很多他以前从来没吃过的东西。比如跳跳糖,比如珍珠奶茶,比如夜市那条街上叫不出名字的小吃。 毕竟他连在医院食堂打饭都只打前三个窗口的菜。曾经有一次食堂阿姨连续一周把相同的三个菜放在前三个窗口, 于是他也就吃了一周相同的菜。 他以前好像没有什么期盼, 现在却开始会期盼她给他带什么早餐。 生活在无形之中发生了改变,但他并不抗拒这种变化,甚至心生喜欢。 她不在的时候, 他很想她。 …… 回归办公室, 白仙仙又恢复了等订单咸鱼躺被陈凛投喂的日常。她在道了么上的排名前进了几位, 但比起登上她想去的金字塔顶尖,还差得远。 白仙仙思前想后,觉得还是道协的宣传工作做得不到位,知道道了么的人太少, 导致道了么的订单也少,最后造成僧(道)多粥(单)少的局面。 光依靠道了么是不行滴,还是要主动开展业务, 于是白仙仙在论坛发布了她注册账号以来的第一个帖子: ――《白家祖师爷寿诞,广布善缘,道了么下单八折优惠》 网友:? 一开始还以为是冒名顶替的骗子在发帖, 点进发帖人的主页一看,是真的仙仙子! 灵异论坛的人多归多, 但下载道了么的人很少,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灵异事件, 大多数人只是看个新奇追个连载文而已。 现在看到仙仙子发帖, 不少网友跃跃欲试: ――仙仙子都把广告打到这来了, 我们必须给她排面! ――我也想下单啊,可是我啥事都没遇到过啊!做噩梦算吗? ――八折诶!可以存单吗?我先存两单, 以后遇事了再用! ――仙仙子算是我区唯一一个驻站大佬吧?说出去也算是我区的人,刚去看了下在道了么的排名很低啊兄弟们,这哪行!不说了我先下一单为敬! ――仙仙子居然还没换头像,她是真的没看到入狱照的吐槽吗? ――仙仙子你反思一下,没人找你下单是不是因为你的头像呢?!看上去一点都不专业啊喂! …… 论坛的网友们还是很给力的,白仙仙帖子发出后一个小时,道了么上就来了五个单子,有三个都是存单的,另外两个一个下单内容说自己总是做噩梦,另一个说没遇上什么事就是想见仙仙子一面,约她喝个下午茶。 白仙仙:? 现在的网友真是闲出屎了! 她把这个单子退了,三个存单会一直保持进行中的状态,另外一个做噩梦的白仙仙画了一张安梦符快递给她了。 安梦符也是祖师爷传授给她的杂符传中记载的符咒,可以使人一夜无梦,睡觉安稳。 过了几天,收到安梦符的网友就在论坛上发帖反馈: ――《收到仙仙子的安梦符,好几天没做噩梦,真的很有效!》 做噩梦这种事属于人均标配,试问现代社畜谁没做过噩梦呢?特别是工作压力大精神状态差的人,更容易睡不安稳多梦易醒。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梦的时候害怕,但梦过就算了,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现在听说居然还有可以不做噩梦睡觉安稳的符,加上运费才几十块钱,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抱着好奇试一试的心态,都跑去下单了。 于是白仙仙就收到了几十个做噩梦的订单。 看来现代网友,睡眠质量都很差啊。 白仙仙一边感叹一边画符,快递小哥每天都接到来自市医院太平间的寄件单子,内心十分惶恐。 因为噩梦单子的急剧增加,白仙仙在道了么上的排名一路升到了中间。这个排名道协也是有监控的,防止有些心术不正的道士刷单,所以一旦发现排名上升不正常的账号,都会进行筛查。 然后白仙仙居士就光荣进入道协的审核名单,被移交给云昌市道协重点观察了。 市道协审核账号的人一看,这不是前段时间才参与解决本市悬赏事件的那位小居士吗?听真武庙那边说,此人天赋异禀前途无量,又是天师道的正统传承,犯不着刷单啊? 再一看她新增的订单,下单人来自全国各地,都是因为做噩梦来求安梦符的。 倒不像是在刷单。 不过杂符一道有真有假,各门各派也有密不外传的杂符咒术,这个安梦符说不定就是白家的家传杂符。道协监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位小居士的确不是在刷单,才撤销了对她的监控。 白仙仙并不知道自己这一顿操作又在道协那边刷了个脸熟,每天数着自己上升的排名乐得合不拢嘴。 祖师爷传授她这么久的经文咒语,没想到最有用的居然是最不起眼的杂符传! 这就叫小身体也有大能量! 改天她要仔细研究研究,看还没有什么造福大众的杂符。大事件不容易接到,她要靠杂符在道门闯出一条路来! 下午接到杨昊天的电话时,白仙仙还以为他也是来求安梦符的。 结果杨昊天一脸懵逼:“什么安梦符?大神!你看微博了吗?你发明的画符机器人上热搜啦!” 白仙仙还愣了一下:“什么画符机器人?” 杨昊天说:“不是你吗?我托朋友去问了,听说就是一个姓白的道门大佬搞的呀!姓白的道门大佬,我一听就知道是你了!” 他分享了一个微博链接过来。 链接里是一个视频,视频中的房子布局看着有点眼熟,白仙仙定睛一看,那个在地面工作的扫地机器人更眼熟。 这不是自己在韩琦鸣家改装的那台用来画符的扫地机器人吗? 她走之前把这台机器人留给韩家了,还调整了一下后台程序,让韩琦鸣也可以手动操作。 此时视频里的扫地机器人正满屋乱窜,扫地的刷子上不知道涂了什么颜料,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道红色的痕迹。 拍视频的画外音惊讶又兴奋地说:“它看上去像不像是在鬼画符?是的没错,它真的在画符!我二叔说这是一台可以自动画符的扫地机器人,是一位学机械工程的道士专门设计的,虽然我觉得我叔可能是被骗了,但我试着在机器人的刷子上抹了红墨水,等等等等,你们看马上就成了!” 地板上渐渐出现一个略显潦草的符咒图案。 画外音震惊道:“卧槽!这个图案看上去有点真哦!” 旁边传来一个呵斥的声音:“韩琮!我说过不许玩那台机器!” 视频就到此截止了,画面最后定格在那张用红墨水画出来的辟邪符上。 这个视频本来是发在朋友圈的,不知道被谁搬运上微博投给了“奇葩行为共赏”的营销号。 起先大家都在哈哈哈,还一度把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葩行为哈上了热门,直到好几个道观的官方微博开始在评论里讨论这个辟邪符画的有多正宗。 欣赏奇葩行为的网友:??? 【48】二更(你好呀陈凛师弟...) 最后几个道观的官方微博在评论里一致确认, 这道辟邪符画得很正宗,但因为符咒需要画符之人的修行加持,这个机器人画的辟邪符如果配合经文使用, 顶多只能起到震慑作用, 并不能达到真正的辟邪效果。 不过道观对于做出这个机器人的背后大佬还是一致持赞扬态度的!时代在进步,科学在发展,道门也要紧跟时代的潮流才不会被淘汰! 用普通人感兴趣的方式来推广道门符咒, 不失为一种另辟蹊径的好办法。 你看, 这不就上热搜了吗? 连带几个讨论此事的道观官博都涨粉了呢! 起先哈哈哈的网友现在都在喊666, 不少网友还去视频里那台机器人的品牌旗舰店找客服问,请问你们家还有可以画辟邪符的扫地机器人吗?想买! 得到“亲亲我们家的机器人坚持走科学扫地之路不搞封建迷信哦”的回答。 视频最先起源于朋友圈,杨昊天也是在他加的那几个富二代群里看到的,有钱人都是一个圈子的, 拍视频那小孩又被喊出了名字,叫韩琮,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是哪家了。 韩琦鸣一天下来接了不少电话, 都是来打听这件事的。 他也没藏着捏着,就直说是道门一位白大师帮忙改装的,以作镇宅安心之用。 杨昊天一听, 道门,姓白的大师?他可不就刚好认识一位! 于是电话就打过来了。 等白仙仙看完微博, 迫不及待地说:“大神, 你也帮我改装一个吧!我家电器特别多, 你想改哪个改哪个!” 白仙仙无语道:“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你又用不到。” 杨昊天跟她耍赖:“大神你就给我改一个吧, 求你了求你了,就算只有震慑作用我也安心!而且放在家里多酷啊, 到时候我邀请一帮哥们儿来家里开party,啥都不干,就围着看它画符!” 白仙仙:“……?” 你们有钱人脑子是不是都有毛病? 经不住他软磨硬泡,白仙仙只好答应:“那你先买个相同牌子的扫地机器人吧,我改过一次熟悉线路。等我这两天忙完就来帮你弄。” 杨昊天高兴极了:“谢谢大佬!大佬你最近在忙什么啊?” 白仙仙:“忙着画安梦符,放在枕头底下睡觉不做噩梦的,你要吗?” 杨昊天:“要要要,大神给的我都要!”挂电话之前他又说:“对了大神,你要不要去注册一个微博账号啊?你肯定会涨很多粉的!” 白仙仙:“虚名而已,不用。” 杨昊天肃然起敬:“不愧是大神!” 之前那几个大单子都是上万的报酬,安梦符虽然比不了,但胜在量多,量变产生质变嘛,白仙仙这段时间光是靠卖安梦符都赚了几千块。 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就这么美滋滋地画了几天符,杨昊天的电话又打了过来,白仙仙还以为是他买的扫地机器人到货了,正打算跟他约个时间上门改装,就听到他火急火燎地说:“大神!你有空吗?我表姑家出事了!” 白仙仙从他语气里听出事情不简单:“有空,什么事?” 杨昊天语速很快道:“我表姑的儿子,也就是我小侄子,前段时间突然变得精神不振,一开始我表姑还以为是孩子生病了,一直在看医生,但是情况越来越严重。前天他突然昏睡过去,到现在都没醒,这两天换了三家医院都检查不出来问题,孩子爷爷怀疑是中邪了,他们本来打算去请太玄观的道士的,我知道后立刻就跟表姑介绍了你!” 杨昊天对她有种迷之信任:“如果真是中邪,我相信大神你肯定能解决的!我给我表姑拍胸脯保证了的,我就在她家,你现在能过来吗?” 光听他说白仙仙也猜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中邪还是生病还不确定,只好道:“可以,我先来看看吧。” 杨昊天又压低声音:“大神,我表姑家可有钱了,比我家还有钱。我好像听到我姑父在联系另一个道观,你可得跑快点啊!” 白仙仙:“……好的。” 有钱人家其实都挺信这个的,比如杨昊天之前就说过,他爸供关公她妈烧头香,越是有钱的人越是希望得到庇佑。 比杨昊天家还有钱的话,那得是云昌市权贵级别的人物了吧。 白仙仙还是第一次接这种贼有钱的客户,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怯场。 特别是听说那家人还在联系另一个道观,那到时候万一,她没找出问题,被人家解决了,岂不是显得她很弱? 不行,不能她一个人尴尬。 白仙仙捏着手机转过脑袋偷偷瞄向蹲在墙边给多肉松土的陈凛。 但是叫一个社恐陪自己去面对那么多陌生人,一起感受尴尬,会不会太为难社恐了? 正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陈凛突然转过头问:“要我陪你去吗?” 白仙仙:“!” 她觉得小花匠真是太贴心了! 有他在,她好像一下就有了底气似的,坚定地点点头:“嗯!” 陈凛站起身:“我给住院部那边说一声。” 等他打完电话,白仙仙就带齐全装备跟他一起离开医院了。 杨昊天已经把地址发了过来,依旧是在东区,但是比起韩琦鸣所在的那片老别墅区,杨昊天的表姑黄成雅住的是最贵的东区中最贵的地段。 下车的时候,杨昊天已经等在街边了。看见白仙仙下车,赶紧跑过来,正要说话,又看见车里下来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顿时愣住了。 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他迟疑地问:“大神,这是你……男朋友吗?” 白仙仙:“?”当着陈凛的面她有些羞恼:“同事!” 杨昊天:“那你们为什么穿着情侣装?” 白仙仙:“……?”她微笑着:“这是我们停尸房的工装。” 杨昊天抓抓脑袋:“那你们停尸房的工装还挺时尚的哈。”他说着又一拍脑门,“哎呀不说这些没用的了,大神你赶紧的吧,我姑父请的道士已经进去了!” 白仙仙心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试探着问:“你姑父请的是谁你知道吗?” 杨昊天说:“太玄观的道士。” 居然是太玄观! 不过也不意外,最有钱的人当然找最有名的道观。那自己对上太玄观有点不占优势呀,毕竟无论名气还是资历她都不如人家。 杨昊天似乎看出她的顾虑,握拳鼓励道:“太玄观怎么啦?大神在我心中就是最厉害的!而且太玄观派来的那两个道士看着年纪轻轻的,估计没啥本事。” 白仙仙忽视他的彩虹屁,摆摆手:“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杨昊天连连点头,瞄见陈凛沉默地跟在后面,浑身一股冷冰冰的大佬气质,一边走一边小声问白仙仙:“大神,你这个同事,除了搬运尸体,还会别的什么吗?” 白仙仙:“还会单手捏爆鬼头。” 杨昊天:“!” 都是大佬!惹不起! 这个权贵小区修得跟皇宫似的,岂止一个富丽堂皇可以形容。跟着杨昊天进入大门后,还有巡视的保安开着观光车把他们一路送到了别墅门口。 杨昊天跳下车殷切道:“大神,就是这里了!” 他跑过去按了门铃,很快有人来开门。看样子是家里的保姆,看见他们回头道:“太太,是表少爷带人回来了。” 屋内很快走出来一名神情憔悴的妇女,依照杨昊天的年龄来算,她这位表姑也四十多岁了,但保养得当气质优雅,看上去像刚满三十的人,只是因为神情过于憔悴,精神气很差。 她目光落在白仙仙,因为之前就听杨浩天介绍过,但是不惊讶她的年纪,勉强笑道:“辛苦大师跑这一趟,快进来吧。” 白仙仙一边说着不辛苦一边走了进去。 陈凛还是那副戴着口罩垂着眼皮看上去不太好惹的冰冷模样,杨昊天趁机说:“表姑,这位是大神的同事,也很厉害的!” 黄成雅微微点头致意。 一行人刚一进屋,客厅里穿着家居服的中年男人就急切切喊道:“老婆,两位道长说要上楼去看看小光,你快过来!” 黄成雅应了一声,转头目含询问看向白仙仙。 白仙仙在来的路上已经开了天眼,进屋之后环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点了点头:“一起上去看看吧。” 那中年男人似乎这才看见有人来了,目光在白仙仙身上扫了一圈,皱着眉问:“这就是昊天说的大师?这么年轻?” 站在他身边的两位道士刚才一直在观察手里的罗盘,听到他说话,也好奇地转头看过来。 这两人一大一小,小的看上去才十五六岁,大的也不过二十□□的年纪,穿着道袍,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揪揪,生得唇红齿白,模样很是清隽。 他本是随意一看,却在看向白仙仙方向的时候不知为何突地愣了一下,紧接着眼里闪过一抹惊喜的亮光,下一刻又收回了视线。 他身边那个矮他一个脑袋的小道士抿着唇有些激动地扯了下他的道袍。 年轻道士轻轻冲他摇了下头。 白仙仙果然被质疑,倒是不太意外,她还没说话,杨昊天先不干了:“年龄不能代表什么,人家道门靠的是天赋和悟性!”他嘟囔着:“而且这两位太玄观的道长也挺年轻啊。” 中年男人自然就是他姑父,黄成雅的老公董川宇,听到杨昊天反驳,他有些不高兴,语气也不客气起来:“这种事情必须慎重,我已经请了太玄观的道长,你还找些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旁门左道只是浪费时间!” 这话说的,白仙仙就忍不了了,正要开口怼他,站在董川宇身边那个十五六岁的小道士突然怒声道:“你不准这么说我师叔!” 董川宇:“……?” 不仅他愣住,屋子里其他人都愣住,包括白仙仙。 什么师叔? 他说的是自己吗?自己啥时候成别人师叔啦?等等,这两个道士不是太玄观的吗?她什么时候跟太玄观扯上关系啦? 难道白家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裙带关系吗? 满屋子人都一脸懵逼地看着气愤的小道士,他旁边那个年轻道士无语地摸了下揪揪,拎着他领口把他拽了回去,郁闷地呵斥他:“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小道士一副气不过的表情:“谁让他说是师叔是旁门左道!师叔要是旁门左道,那我们整个太玄不就都是啦?” 白仙仙赶紧出声:“等等等等,小道士,你说谁你师叔,我们认识吗?” 两人却看向她身后。 顿了顿,那年轻道士无奈地叹了声气,手掌摸着自己后脑勺的揪揪,灿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跟她身后的人打招呼:“你好呀,陈凛师弟。” 【49】三更(借命) 一直站在白仙仙身后沉默得像个隐形人的陈凛缓缓抬起眼皮, 疑惑地看过去。 白仙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陈凛两眼,又看看打招呼的年轻道士, 迟疑问道:“你认识他?他是你师弟?” 年轻道士也没想到跟师弟认亲会在这样的场合下, 略显尴尬地抓了抓脑袋:“对,他是师父生前最后一位弟子,是我的小师弟。” 白仙仙猛地想起陈凛之前说过的那位老道士。 老道士云游四方, 救他于恶鬼之口, 收他为徒, 传他道法,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来自何处。 竟然是太玄观的道士吗? 陈凛本来漠然的眼睛终于有了其他情绪,怔怔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自己师兄的人。 年轻道士拉着身边的小道士走过来, 既然已经说破,倒是不再掩藏,大大方方地介绍:“我叫棂铭, 是你四师兄。他是我的小徒弟,叫观心。” 陈凛动了下唇,口罩下传出低低的嗓音:“你……知道我?” 他们刚才一眼就认出他了, 一定是之前就认识他。 棂铭点了点头,能跟师弟相认还是很高兴的, 笑眯眯说:“我们很早以前就去看过你, 但是你好像不喜欢被人打扰, 所以我们就回去啦。” 师父过世前专程给他们打了电话, 说起这位小弟子, 语气十分怜爱。师父说,小徒弟这一生命薄, 既且父母缘,也无子女缘,注定孤苦一生。但他命中有一场大劫,熬不过就是死,若熬过去了,命格也将变化。 他们不得帮他,一切都要靠他自己造化。 师父这一生只收了四位弟子,如今都是太玄观鼎鼎有名的高道,棂铭是其中最小的,直到师父过世,他们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位流落在外的小师弟。 根据师父提供的信息,几位师兄早早就去找过他。 可小师弟看上去冷冷淡淡的,不喜欢跟人说话,也不喜欢跟人接触,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有人跟他打招呼都会沉默避开。 他过得不错,在市医院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平日行善超度,好好生活,没有辜负师父的期望。他似乎只想当一个普通人,没有进入道门的打算。 所以他们也尊重了他的选择,没有去打扰他。 只是有时候出来办事,棂铭会去医院对面的那家咖啡厅坐一坐,坐在靠窗的玻璃那里,可以看见进出医院的人。 运气好的时候,就会看见小师弟戴着口罩和帽子低着头从里面走出来,他就会远远跟他挥一挥手,笑着跟他打招呼:“小师弟,又见面啦。” 在陈凛看不见的地方,其实一直有一群人在默默关心他。 师父和那座道观是他年少记忆中唯一的温暖,师父过世后,他以为这世上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原来不是的。 棂铭也没想到会在今天遇到他,见他还是愣怔反应不过来的模样,上下牙齿磕了磕,讪笑着摸了下脑袋:“你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哎呀都怪观心,见到你太激动了……” 陈凛突然喊他:“师兄。” 棂铭眼睛都睁大了。 他总是漠然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你好。” 棂铭睁大了眼睛定定看着他,几秒之后,高兴地伸出手抱住他:“我还以为你会不喜欢我们呢!这样就太好啦!” 陈凛还是不习惯跟人肢体接触,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好在棂铭很快就松开了,一脸欣慰地看着他,又拍拍他肩膀,开心地说:“等解决完这件事,我带你回去观里,师兄们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陈凛点点头。 这边在认亲,那边董川宇已经冷汗涔涔了,怎么都没想到事情最后会是这个走向。自己这一句话,得罪了整个太玄观的人呐! 这位棂铭道长虽然年轻,但是在太玄观辈分很高,上次他去太玄观上香,看到观里那位总上电视在云昌市有头有脸的监事喊他师叔呢! 董川宇连声道歉:“怪我眼拙怪我眼拙,实在是抱歉!” 好在人家也不打算跟他计较,只微笑着挥了下手。 黄成雅惊讶地看了杨昊天一眼,杨昊天挑了下眉,朝自己表姑投去一个“怎么样厉害吧”的得意表情。 大神的同事果然也是大神! 太给他长脸了! 叫董川宇看不起人,他看这位没什么本事全靠上门女婿发家的姑父不爽很久了! 上楼之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背着药箱从房间里走出来,对满面焦急的老人说:“建议还是尽快往帝都那边的医院送吧。” 看到门外两个穿道袍的道士,医生愣了一下,倒是没说什么,告别之后就离开了。 门口的老人看见一行人上来,赶紧走过来:“是太玄观的道长吗?” 棂铭点点头。 老人是小孩的爷爷黄博云,黄家的家业就是他白手起家做起来的,当年也是叱咤商场的风云人物,现在因为孙子莫名昏迷的事,身影都有些佝偻:“医生实在是没辙了,就麻烦道长了。如果还是不行,明天一早我就要把小光送去帝都了。” 棂铭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询问孩子的情况。 一家人都回忆道:“他一向活蹦乱跳的,半分钟都安静不下来。大概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突然就变得萎靡了很多,不怎么说话也不闹了,无论是上学还是在家都一副没精神的样子,饭也吃得少。” “一开始以为他着凉感冒了,但吃了药不见好,然后情况就越来越严重,每天都能看出他精神头在变差,所有检查都做遍了,什么问题都查不出来。” “我们还在想不是身理原因,会不会是心理原因,问他也不说话,还打算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结果第二天早上睡觉起来,就叫不醒了。” “这两天换了几家医院,都找不出病症,我爸以前做生意嘛,也遇到过一些邪门的事情,就想说孩子是不是中邪了,这才请你们来看一看。” “没去什么地方,都是正常的上下学路线和补习班,家里也没有亲人过世,一切都很正常。” 黄成雅说着,眼泪又出来了,蹲在床边握着孩子的手,哽咽道:“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他要是有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 白仙仙在卧室看了一圈,这房中并无阴煞之气,可见并不是邪祟作恶。见陈凛和棂铭都盯着床上的孩子,她也跟着看过去。 天目不仅能观阴阳,也能看见濒死之人溃散的魂魄,白仙仙起先没注意,现在认真看去,才发现这小孩子虽然三魂七魄仍在体内,但魂形很淡,状若漂浮。 就像连着根的叶子被风吹飘了起来,但因为还连着根,又坠下去。就这么一直飘飘落落,起起伏伏,是将死之状。 陈凛和棂铭都皱起了眉,棂铭观望半晌,回头问:“孩子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黄成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董川宇赶紧回答道:“11年九月十三,下午三点。” 棂铭低头一算,复又抬头:“面中死气环绕命气衰竭,死期将至。” 他话一出,黄成雅顿时痛嚎一声,差点晕死过去,黄博云也是脚下一个踉跄,摔坐在了沙发上,董川宇两头顾不上,又着急又担忧。 棂铭接着说:“但八字金贵,命不该绝。” 白仙仙:“…………” 大哥!你说这种话别大喘气啊! 这家人差点被你吓死啊! 黄成雅卡着哭声,满脸泪痕地看着他,抽泣道:“道长,求求你救救我孩子吧!” 道门山医命相卜五术,棂铭学的就是相,观人面相,就可看出一生运势。白仙仙只能看出这孩子魂魄虚弱,棂铭却能通过面相看出更多东西。 “不止死气,运势也在衰弱,像是……”他顿了顿,嘶了一声,转头看向陈凛:“师弟,你觉得呢?” 都什么关头了,你还有心思跟这考你师弟呢? 陈凛垂眸看着小孩,低声接话:“被人借命。” 他们师出一门,棂铭会的东西,他自然也会。眼前这小孩八字金贵,是长寿富贵之命,此时却死气环绕运势衰弱,很显然是被人为篡改了命格。 董川宇紧张巴巴地问:“借命是什么?” 白仙仙很通俗地解释:“有些人快死的时候不想死,就把自己命数和别人的换一换,让别人代替自己去死。你家小孩命格这么好,的确容易被人觊觎。” 黄博云听闻此言,勃然大怒:“好大的胆子!竟敢算计到我孙儿头上!” 黄成雅哭道:“那怎么办?还有的救吗?” 白仙仙点点头:“孩子还活着,就证明借命还没完全成功,只要找到对方打断他施法,就可以阻止。” 棂铭走到床边,低念了几句经文,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放进了孩子胸口,回头道:“这是我贴身携带的玉佩,随我修持已久,先用它压胜吊住孩子的命吧。” 说完,又画了一道安神符,烧符于水,让董川宇把孩子扶坐起来,灌他喝下符水,固住魂魄。 做完这一切,白仙仙看见那小孩漂浮起伏的魂魄果然稳了不少。 董川宇紧张地问:“那接下来呢?” 棂铭朝旁边伸出一只手:“接下来当然是扶乩追踪凶手了。” 观心斜挂着一个布包包站在旁边,心领神会地从包里掏出一个香炉放到了他手上。棂铭端着香炉,问董川宇:“有水果刀吗?” 董川宇连连点头,很快拿了把刀过来。 棂铭从包里拿出两根香,用刀把其中一只香的底部削尖了,然后用尖锐的木刺刺破了小孩的中指,挤出一滴血来。 黄成雅在旁边看着,捂着嘴巴啜泣了一声。 血滴入香炉,很快融进香灰里,棂铭点燃两根香,一根插进香炉,另一根放在了孩子的床头,等香气开始溢开,看了看手里的罗盘。 屋内三个人都紧张地看着他,董川宇小声问旁边的白仙仙:“他又在做什么?” 完全用不上自己的白仙仙尽职当一个解说:“扶乩法占卜施术者的位置,可以通过香的走向和八卦的位置来判断近期扰乱小光因果线最终的那根线,然后凭此找到对方的方位,总而言之,我们将这种行为统称为斗法。” 黄成雅听她一番解释,连哭声都小下来,似乎怕打扰到棂铭道长跟对方斗法。 白仙仙看了半天,垫着脚凑到陈凛耳边,很小声地说:“你师兄好厉害啊,这趟可能用不上我们了。” 话刚落,就看见摆在小光床头的那根香突然从中折断了。 棂铭似乎没料到这种情况,惊讶地咦了一声。 董川宇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棂铭抓了下脑壳,有些为难地说:“因果线被扰乱了,看来对方是个高人啊。” 【50】一更(你要相信大神她可以救小...) 能施行借命这种瞒天过海逆天改命的邪术, 对方绝不可能是什么泛泛之辈。他故意扰乱因果线,隐匿行踪,看来是早就留了一手, 阻断了黄家请人扶乩占卜的路。 小光的运势已经被借了半月, 现在陷入昏迷,是命数将成,要是再不打断对方, 这借命就该成了。 黄成雅一家人看见香断, 又听棂铭这么说, 本来升起的期待又破碎了,哭道:“那该怎么办啊?道长求求你想想办法吧!” 棂铭说:“我是可以开坛跟他斗法,一天之内找到他的方位。但是……”他看向床上的小光:“他没时间了,没看错的话, 他的命数就到今晚为止了。” 也怪黄家人找他们找得太迟,这都到最后关头了,根本没那么多时间让棂铭他们想办法。 棂铭话一出, 黄成雅顿时哭倒在地,董川宇一边扶她一边急道:“道长!你可是太玄观的高道啊!你不能说这样的话啊!” 棂铭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要想完成借命之术, 不仅需要知道小光确切的生辰八字,还需要他的毛发以作施法之用。”他在一家人骤然大变的脸色中问:“这种东西, 外人应该拿不到吧?你们好好想一想, 亲朋好友中有没有跟小光年纪相仿, 但是命不久矣的孩子?” 借命要找的不是命格好的, 最主要是要命数贴合, 年龄性别相仿,才能瞒过鬼神阴司。 既要有私人物品, 又要有生辰八字,这种一般都是亲属作案。 黄成雅和黄博云听闻此言,眼眶都血红了。比起不认识的陌生人,认识的人行此阴毒之事更让他们愤怒。 但黄成雅和黄博云在家族中细细筛选一番,连各自身边的朋友也没有放过,都没找出符合棂铭所说条件的孩子。 不光年轻性别不太符合,而且人家都活蹦乱跳的。 两人苦思半天也没有线索,黄博云看到站在旁边的董川宇,突然问:“你那边有没有什么亲戚?” 董川宇苦着脸:“没有啊爸,我跟我那边的亲戚几乎不怎么往来你是知道的。” 他是上门女婿,全靠岳丈发家,连小光都不跟他姓而是姓黄。他的人脉和事业都是黄家给的,这些年跟董家那边确实没什么联系。 黄博云气得将茶壶掀了一地:“那到底是谁!是谁要害我孙子!” 董川宇被摔落在地的茶壶吓得一抖,本来焦急的脸上猛地涌上一抹惊惶,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一下都白了。 但是一家人悲痛欲绝,并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棂铭低声跟观心道:“开坛吧,总要试一试。” 观心点点头,立刻去准备了。 白仙仙也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棘手,她看了看小光被安魂符和玉佩镇在体内的魂魄,沉思了小半会儿,拿出一张黄符用朱砂写上了小光的生辰八字。 然后用指尖沾了沾朱砂,分别抹在了自己的口、鼻、耳、眼处。 黄成雅还在和黄博云抱头痛哭,突见白仙仙手持一把通透纯粹的玉剑盘腿坐在了床上,脸上道道朱砂格外怪异,都下意识止住哭声怔怔看着她。 棂铭本来还在准备开坛所需,突然看到她手中那把剑,眼睛亮了一下:“雷击枣木!” 董川宇结结巴巴问:“她……她要干什么?” 没人回答他。 白仙仙用六灵剑挑起写着小光生辰八字的黄符,一手提剑一手结印,低念道:“天师请命,借我一心。” 之前去寻找被妖道刘乾山拘役的程序员张帆时,白仙仙曾用过这一术法,叫做请命借心术。请命借心,魂识离体,见鬼之所见,听鬼之所闻。 白仙仙睁眼时,整个人已经飘在空中了。 四周再次变得混沌,一屋子人影模糊摇晃看不清楚,但床上小光的魂魄却格外清晰。 跟他身体不同,他的魂魄是睁着眼的,但目光呆滞,就笔直地躺在那,没有什么意识。 白仙仙飘过去,用手拍拍他脑袋,喊他:“小光,小光?” 小光慢慢转动眼珠子看过来,眼皮微微耸耷着,还是不说话。但是身后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暗发光,又被他的魂魄压住。 白仙仙皱了皱眉,伸手拉住他手腕,把他魂魄从体内拉了起来。 房间里,床上昏迷的孩子突然抽搐两下,在黄成雅的惊呼声中脸色急剧泛白,连呼吸都渐渐弱了下去。 黄成雅崩溃尖叫:“她在做什么!她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 董川宇怒吼一声冲过去就想打坐在床上双眼紧闭的白仙仙,陈凛就站在一旁,神情冰冷抬手一档,一掌将他推开了。 董川宇站立不稳,重重摔倒在地,整张脸涨得通红,指着陈凛愤愤道:“我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杨昊天赶紧跑过去拉住黄成雅,连声道:“表姑表姑,你要相信大神!她可以救小光的!” 黄成雅紧紧握着自己儿子逐渐冰凉的手,除了哭说不出一个字来。 白仙仙没把小光的魂魄全部拉出来。 只稍微拉坐起来一些,她用手扶住他的肩膀,绕到了他背后去看。那个在他背后暗暗发光的东西终于显现出来,是一道用神识所画的灵符。 上面用血写着生年八字,11年十月十八,凌晨两点。 小光的生年八字是11年九月十三,这上面的生日就跟他差了一个月。 这道灵符就贴在他后脖颈三分处,白仙仙伸手去扯了一下,发现根本扯不下来,灵符与魂魄紧紧相连,她要是暴力拉扯肯定会损伤小光的魂魄。 白仙仙只能记下这个生日,将小光的魂魄重新放回他体内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这次魂识离体的时间短,也没有打架,后遗症倒是比上次要小很多,睁眼时只觉身体有些酸痛而已。 陈凛注意到她醒来,轻轻扶住她肩膀。 小光的呼吸恢复正常,白仙仙拉了下酸痛的手臂,从床上跳下来,在黄家一家人焦急的注视下开口问:“你们认识的小孩里面,有谁是11年十月十八的生日吗?” 她把刚才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大家听她说完,哪还有不懂的,杨昊天最先跳起来:“所以就是这个时间出生的小孩跟小光换命了!但是是谁啊?我们家好像没这个年纪的小辈啊?” 黄博云重重一拍桌面:“查!倾家荡产也要把这个人查出来!” 站在一旁的董川宇狠狠抖了一下。 黄博云说查就查,朝白仙仙和棂铭鞠了一躬后就匆匆走了。刚才还佝偻悲痛的背影此刻挺的笔直,他叱咤商场多年,人脉广布,想查个生日不是什么难事。 董川宇抹了下额头的汗,突然转身跟黄成雅说:“老婆,我也去帮忙查,你留在这照顾小光哈。” 说完不等黄成雅应声,脚步慌忙地离开了。 布坛的棂铭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问白仙仙:“你说那道生辰灵符,是用神识画的?” 白仙仙点点头。 棂铭一拍手:“那我还愁找不到他?” 【51】二更(换童子) 对方可以扰乱因果线隐匿方位, 但他要借这道神识瞒天过海完成换命,就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了行踪。 只不过云昌市这么大,想单靠一抹神识找人, 难度还是挺大的。棂铭将法坛布置好, 盘腿坐在法坛前的蒲团上,手持法剑念诵经文,持咒入定。 黄成雅没有再哭, 只心力交瘁地地坐在床边握着儿子的手, 呆愣地看着他。 黄博云去查生日不知道要查多久, 按照棂铭的说法,小光的命数就到今晚为止,如果天黑之前还没有线索,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换命这种邪术过于阴毒, 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比抓鬼难多了。白仙仙入门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有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她抓着手里写着小光生辰八字的黄符看了会儿, 想到什么,又拿朱砂笔把贴在小光魂魄上的那个八字写了下来。 两个生辰八字放在一起,虽然前后只相差一个月, 但命格却天差地别,这一对比, 白仙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杨昊天一边安慰表姑, 一边期盼地看着白仙仙, 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神情变化, 立刻问道:“大神, 你发现什么啦?” 除了入定的棂铭,屋内其他人都看过来。 白仙仙皱眉看着手上的黄符:“这个生辰八字, 好像是童子命啊……” 观心眼睛一下瞪大了。 黄成雅和杨昊天同时问出声:“什么是童子命?” 白仙仙解释道:“童子命是一种特殊的命格,逢3、6、9的年头容易夭折,就是有些老人口中常说的短命鬼。” 贴在小光魂魄上的这个八字,生于农历二月十六,甲丁日干见子,就是标准的童子命。 民间有一种说法叫做换童子,换的就是具有童子命的人。 道书中有过记载,童子是天上宫殿或者地下庙宇里替神灵做事跑腿的侍童,听上去身份还挺特别,但因为各种原因投胎为人后,并不会一生顺遂,反而因为可能随时被神灵接回去,而导致短命早逝。 基本活不过19岁,而且每逢3、6、9的年头都是一个生死坎。 虽然说童子死后只是回到了他本来的岗位上,不进入六道轮回,但对于已经拥有子女的父母来说,孩子死了就死了。 所以就有了换童子的办法。 不过换童子并不是跟真人换,而是用剪纸做一个假人,当做真童子的替身。将真童子的七根头发贴于替身脑后,写上真童子的生辰八字和名字,然后选阴历3、6、9或者初一十五的凌晨三到五点,把替身送到十字路口烧掉。 民间还有些特别的要求,比如送替身最好是孩子的舅舅去送,烧替身时要在路口摆上丰富的祭品,并把写好的替文和替身一起烧掉。 如此之后,真童子改名换姓,就算重新活下来了。 有些孩子生下来确定是童子命后,父母会将他送到道观或者寺庙中修行。因为前身本来就是神灵身边的侍童,所以悟性智慧自然很高。 有些父母舍不得,就会用换童子的方法把孩子留在身边。 白仙仙又回忆着道书中记录,仔细推算了一遍符上这个生辰八字,的确是分毫不差的童子命。 听她一番解释,黄成雅和杨昊天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童子命,黄成雅哽咽道:“所以是有人把小光当做了真童子的替身?” 观心在旁边掷地有声地谴责:“换童子从来都是用假替身,我从未见过用真替身来换命的,这种害人的邪术,就算换命成功,真童子和他父母以后去了阴司也会被惩罚的!” 黄成雅六神无主地重复着:“那怎么办?那该怎么办?还有办法吗?” 白仙仙想了想:“如果真是换童子,倒是比一般的借命要好办。” 她在观心和陈凛疑惑的目光中一本正经道:“如果是童子,那死后就不会去阴司报道了,关帝庙那边肯定要派人来接的!到时候我们就给他们看小光的出生证明和户口本啊,告诉他们接错人了!神仙总要讲道理的吧,不能接错人了硬接啊。” 观心愣是没想到她居然有胆子跟神仙搞谈判。 一般男童都是关帝庙的小童子,女童则是正宫娘娘庙里的小童。这个真童子选择跟小光换命,肯定也是男孩,那多半就是关帝身边的侍童了。 杨昊天听白仙仙这么一说顿时兴奋了:“关帝老爷我熟啊!我爸在家供好多年了!希望到时候他老人家能看见我爸的面儿上网开一面!” 观心:“???” 离谱!!! 白仙仙反正初生牛犊不怕虎,估计是被有召必应的祖天师和六位祖师爷宠惯了,觉得神仙应当都很好说话,立刻催促黄成雅去把能证明小光出生年月的证件找出来。 黄成雅赶紧去了。 观心拜入棂铭门下不久,以前所学所见都是对神灵的敬畏尊崇,第一次看见这种接地气的操作,都有点怀疑道生了。 这边忙着找出生证明,那边开坛斗法的棂铭在入定几个小时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陈凛一直旁边给他护法,见他满头大汗睁开眼,低声关慰:“师兄?” 棂铭脸色有些白,眼睛却发亮,咧开嘴一边吐气一边笑着说:“找到他了!” 此时已近傍晚,要不了多久天就会黑了。棂铭有些虚弱地站起来,扶着陈凛对黄成雅说:“要赶紧过去。他发现我了,肯定会换地方,到时候再找就真的来不及了。” 黄成雅立刻给司机打电话,棂铭交代道:“带上小光,他那边在布坛作法,真童子肯定也在。” 观心忍不住说:“师父,那个姐姐说一会儿要跟关帝庙的神灵谈判,告诉他们接错人了。” 棂铭挑了下眉看向白仙仙,“想法不错!” 观心:“?” 师父你以前不是这么教我的! 司机很快把车开到了楼下,杨昊天背起自己的小表弟就跑下楼了,黄成雅一边走一边给黄博云打电话,把棂铭找到的地址发了过去。 给董川宇打电话的时候却没人接,黄成雅也顾不上再打,坐上车出发了。 车子飞驰在马路上,窗外光影渐淡。命悬一线之际,太阳落山的速度好像都比往常要快。日光彻底消失的那一刻,白仙仙看见小光体内的魂魄变得比白天更加虚弱了。 车子在一栋公寓外面停下。 黄成雅本来焦灼的神情突然变得迟疑起来,皱眉打量眼前的高级公寓。 杨昊天背着小光下车,问她:“表姑,怎么啦?” 黄成雅迟疑着说:“你姑父以前好像在这里买过一套房子。不过我们家房子太多了,我也记不清最后到底买没买。” 白仙仙:“…………” 这就是有钱人吗? 在棂铭的带领下,一行人直奔公寓而去。走到门口时被保安拦住,黄成雅带上的保镖和司机直接把保安挡住了。 一行人在保安喊着要报警的声音中急匆匆上楼。 刚上电梯,头顶的灯就滋滋闪了两下,白仙仙立刻感觉到一阵阴气穿过渐渐关闭的电梯门直袭而来。 她想也不想,提着六灵剑一剑就劈了过去。 开始上升的电梯重重摇晃两下,把黄成雅和杨昊天吓得失声惊叫,白仙仙横剑直劈:“辅玄体道,天师传命!” 剑气四溢,破一切阴邪于无形之中。灯光闪烁的电梯轻轻摇晃两下,终于开始正常上升。 白仙仙沉着说:“解决了!” 一转头,看见棂铭手里拿着两张黄符,一副正要往外扔但还来不及扔的姿势,两人相顾无言,棂铭慢慢把黄符塞回兜里,朝她竖了下大拇指。 对方为了拖延时间派了不少邪祟来围攻他们,能使出换命这样邪术的人走的肯定不是什么正道。 他刚才跟棂铭远程斗法已经试过他的实力,而且棂铭在此期间也损耗了不少元气,本来以为这些手段就足够应对他,足以拖到换命成功,哪会料到棂铭身边还跟着一个废话少说提剑就是夏姬八砍的天师传人。 一路暴力地从楼下砍到楼上,房门被踹开的时候,里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装修精致华丽的公寓里,窗帘紧闭,所有灯都关着,只有房屋中间的法坛四个角分别点着四根红色的蜡烛,映出幽幽的光。 法坛中间躺着一个跟小光身段相仿的男孩,旁边坐着一个道士正拿着法器在作法,见他们突然闯进来,猛地从法坛上跳下来就想跑。 陈凛反应最快,纵步一跃抬腿一扫,直直把那道士从法坛上给踹下来,摔倒在地惨叫了一声。 杨昊天把背上的小光放在一旁沙发上,咬牙切齿地扑过去按着他就是一堆揍:“艹你妈害人的傻逼玩意老子打死你!” 棂铭跳上法坛,蹲在那孩子身前看了看,将他挂在胸口的一个小红布包扯了下来。里头果然装着写上小光生辰八字的黄符和一些毛发。 黄成雅哭着问:“好了吗?没事了吗?” 白仙仙安抚她:“作法被打断没有成功,接下来只要固魂安魄就好了。” 黄成雅心里绷了这么多天的弦猛然松开,脚下一软就跪坐在地,一边又哭又笑一边挪向沙发,紧紧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儿子。 杨昊天还在揍那道士,突然听到前面房门紧闭的卧室里传出一阵动静,像是有人在争执,但转瞬又被掩盖住声音。 他以为道士还有同伙,立刻回头说:“那房间里有人!” 陈凛神情淡漠抬眼看了看,抬步朝那边走去。 房间里又是一阵撞门的动静,像有人被捂住了嘴压在了门板上,发出唔唔的喊叫,紧接着传出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你放我出去!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儿子都要死了我还管什么!” 门锁咔哒一声拉开又锁上,和她争执的人似乎正在极力阻止她出来。 陈凛垂着眼皮走到门口,抬腿就是一脚,本来就在拉扯的房门登时被踹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冲了出来,直直扑向法坛上的男孩,抱着他哭喊道:“兴儿你醒醒啊!你看看妈妈!妈妈不会让你死的,妈妈会救你的!” 黄成雅本来没太注意这边的动静,直到听到杨昊天一声惊呼:“姑父?!你怎么在这里?!” 黄成雅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去,卧室里的男人还想躲,可惜已经被跳起来的杨昊天拽出来了。 正是下午说要去调查的董川宇。 看见满屋子熟人,他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似乎想辩解什么,却也知道眼下这个情形,什么辩解都没用了。 黄成雅脑袋翁的一声,先是看了看扑在法坛上的女人,又看向目光躲闪的董川宇,终于意识到什么,眼泪和眼中的怨恨喷涌而出,声嘶力竭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董川宇!!!” 董川宇双腿一软,直直跪倒在地,惊慌地开口:“老婆!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他一边说一边跪着挪到黄成雅身边,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我真的不知情啊老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我怎么会害我自己的儿子,我真的不知道是她啊!” 黄成雅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王八蛋!” 董川宇一把抓住她手腕:“老婆你听我解释,真的,我真的不知情。我下午听道长一说我才知道是她干的,我当时立刻就出去找她了。我也是刚找过来,我想阻止她,我真的是来阻止她的!” 黄成雅又踢又咬,在董川宇的惨叫声中狠狠将他推开,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向法坛,从后面一把拽住了那女人的头发,对着她脸上就是几巴掌。 那女人尖叫着又哭又闹,黄成雅眼眶血红,目露凶光,死死拽着她头发不放,一副要把她就地打死的架势。 杨昊天赶紧跑过去拉她:“表姑!表姑你冷静!打死人犯法的!” 黄成雅这才住手,拽住那女人头发的手却没放,咬牙切齿问:“这是你和董川宇生的儿子?你想让我儿子代替你儿子去死?” 那女人尖叫着:“没错!凭什么我儿子生来就是童子命,你儿子含着金钥匙出生却还是大富大贵的命格!凭什么?!这不公平!” 黄成雅冷笑一声:“为什么?”她凑近一些,血红的眼眶紧紧盯着她眼睛:“因为你们这对奸夫□□不配,活该生个短命鬼。” 女人被她这话刺激到,疯了一样尖叫着想来打她,被杨昊天给按住了。 董川宇跪在地上又从下面挪到法坛上,哭着求道:“老婆,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她没跟我说过这些,我要是早知道,我早就把她打死了!” 女人挣扎着抬头看过来,眼神无比怨毒:“董川宇,你当初让我给你留一个你们董家的种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是上门女婿,孩子刚怀上就定了黄家姓。董家老太太为此事埋怨了很久,后来他在黄成雅孕期时遇到了学生时代的女友,一来二去好上后,就怀上了这个孩子。 董家老太太知道后,就出主意,让他偷偷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到时候带回董家养,也算给董家留了根。 只可惜这个私生子生来就是童子命,好几次都差点夭折。女人也是在老家托人介绍认识的这个会换命术的道士。 她才不想要什么假替身,要替就替真的,替最好的命! 那个黄家的小孩,生来就是大富大贵之命,凭什么都是董川宇的儿子,差别却这么大? 那就让他代替自己的儿子去死吧。 他死了,董川宇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就算是私生子,他今后还不是要认回去? 她算盘打得好,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连带来阻止她的董川宇都恨上了。也不管旁边的黄成雅,朝董川宇扑上去就是一顿抓挠。 董川宇又惊又怒,两人竟然就在法坛上打了起来。 黄成雅终于知道自己儿子遭受了一场怎样的无妄之灾,看着法坛上这对厮打的奸夫□□,面无表情站起身,走到白仙仙身边,很冷静地问:“大师,我儿子什么时候能醒?” 白仙仙说:“最多不超过三天吧。” 黄成雅点点头,对杨昊天说:“小天,带上小光,我们走了。” 她就这么扬长而去,一眼也没回头看法坛上那对男女。 白仙仙着实没想到还能看上这么一出豪门大戏,正准备招呼棂铭处理后续,一阵风拂过窗户,空中虚影一晃,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老爷座下牵马小童在何处啊?” 【52】一更(你缺个经纪人...) 这邪道作法被打断, 小光魂魄上的那张生辰符也就自动消失了。今夜本就是真童子命绝之夜,没有了替身,关帝庙自然就直接找上门来接人了。 那声音一出, 白仙仙、陈凛和棂铭都同时看去, 空中那人本也是例行喊了这么一句,一低头看见地下三个人都看着自己,倒是吓了一跳。 “嗬!怎得如此多道门中人在此?” 来者黑衣红靴, 头上戴着一个纱帽, 手里拿着一张令牌, 令牌上所写便是真童子的姓名与生年八字。他虚虚一招,那令牌便发出一道金光,真童子应令而起,魂魄直直从法坛上那男孩身体内飘起来了。 那女人发现怀里的孩子突然没了气息, 整个人发疯似的尖叫起来,冲躺在下面被杨昊天揍得半死不活的道士咆哮:“快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替身呢!找个替身来!没有真的那就找个假的啊!我儿子不能死……我儿子不能死!!!” 关帝庙的人把牵马小童的魂魄拘在手中,听到那女人的疯言疯语, 颇为不满地看向白仙仙三人:“吾乃关帝庙令官,你们三人聚集此处,是不是想帮这小童换命, 用替身欺瞒于我?” 现在跑去投胎为人的童子,十个有八个他们找不回来。都是这些道门中人搞出来的替身把戏, 神庙事务繁忙, 他们又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童子大动干戈, 只能等他自然死亡后主动回神庙报道。 接受到关帝令官不满的视线, 白仙仙立刻说:“冤枉啊大人!我们是您这头的!是那邪道想用假替身欺骗您, 被我们阻止了。” 令官将目光扫向地上抽搐的道士,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原来如此, 那你三人倒是帮了我大忙,免我白跑一趟。” 他挥了下令牌,便有三道小小的令牌飞落在三人手上,令官说:“关帝庙奖罚分明,绝不让你们白帮忙。此令牌可感召于我,今后若有所需,可请我相助。” 白仙仙完全没想到这一趟还能有额外奖励,关帝庙的令官G!肯定很能打吧!毕竟关二爷就是以武力著称的武圣啊! “谢谢大人!”她美滋滋把手里的小令牌收起来,看了眼乖巧垂头站在令官旁边的童子,又迟疑问:“大人要将这小童带去哪里呀?” 董川宇之前听她突然跟空气对话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那女人听到她问出小童相关,猛地不叫也不闹了,瞪着眼睛直愣愣看着她。 令官道:“这小童乃是老爷座下牵马童子,自然是带他回去他该待的地方。” 白仙仙了然地点点头。 令官没再多话,带着童子消失在空中。 棂铭好奇地打量着手中令牌,笑道:“这趟倒是收获很大。” 陈凛默默把令牌递给白仙仙。 白仙仙问:“干嘛。” 陈凛:“给你。” 这个人,酬劳给她,钥匙给她,现在连神仙赐的宝贝都要给她。 真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听话。 白仙仙把他手推回去:“我有!你自己留着!” 陈凛低声说:“我用不到。” 白仙仙瞪了他一眼,陈凛抿了下唇,默默把令牌放进怀里了。 法坛上的男孩已经气息全无,尸体也在慢慢变冷。女人跪坐在地上,眼睛睁得很大,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半晌,猛地跪在地上朝白仙仙爬来。 “大师!求求你!大师你救救我儿子!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什么代价都可以我求求你了大师,求求你了――” 白仙仙侧身往后躲了一下,陈凛往前一站,挡住了女人想抱她腿的动作。 屋内一片狼藉。 哭的哭,躺的躺,死的死,白仙仙低头看着她:“如果你一开始没有害人的心思,做一个假替身烧过去,你儿子就不会死了。” 女人连连朝她磕头哭喊:“我错了,大师我知道错了,我罪该万死,我不是人,可是孩子没错啊,他是无辜的啊……” 白仙仙说:“别人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她拉着陈凛往后退了退:“孩子回到了他本该待的地方。比起待在你身边,他在那里会更好。” 说完,不再理女人,叫上棂铭和观心一起走了。 刚走出去,黄博云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出现在门口。老爷子气得双腮都在抖,整张脸上都是怒意,看见他们出来,倒是收敛了情绪,礼貌道:“多谢三位救命之恩,等黄某处理完后续,再一一登门拜谢。” 棂铭笑眯眯点了下头。 等电梯的时候,白仙仙听到走廊里飘来董川宇杀猪般的惨叫:“爸我错了!爸,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黄博云怒吼道:“闭嘴!你这个畜生!你没资格这么喊!” …… 天已经大黑了,白仙仙看了眼不知道该怎么跟刚认亲的师兄相处的陈凛,主动帮他开口:“棂铭师兄,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饭呀?” 结果棂铭摇了摇头:“改天吧,我得去约会了。” 白仙仙:“?” 你要去干啥??? 然后就看见棂铭当街把道袍脱下来,露出里面一身休闲帅气的运动装,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转眼就从一个正经道士变成了街头帅哥。 观心把他道袍叠起来收好,有些郁闷地说:“师父,出门的时候二师叔还跟我说,要监督您不让您去约会。” 棂铭摸摸他脑袋:“成败在此一举,记得为师父祈福。” 观心:“之前每次我都有帮您祈福的,可是你还是被甩了啊。” 棂铭:“那说明你为师父祈福的心还不够真诚。”他电话响起来,拿起来一看,顿时笑眯眯接通:“宝贝,我马上就来啦,已经在打车了,嗯嗯,等我哈。” 白仙仙:“…………?” 陈凛:“…………” 挂完电话,接受到旁边两道复杂的视线,棂铭一脸莫名其妙:“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正一的可以谈恋爱的啊。” 白仙仙眨着八卦的大眼睛:“……可以是可以,但被甩是怎么回事啊?” 棂铭摆了摆手:“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他对陈凛说:“改天我带你师嫂来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回观里去见师兄们。” 陈凛轻轻点了下头。 打的车停在了路边,棂铭朝他们挥挥手,上车走了。 白仙仙目送他远去,转头问抱着一大堆东西的观心:“你师叔们为什么不让你师父去约会呀?” 观心叹了声气:“师叔们觉得,师父就是因为天天想着谈恋爱才导致道心不坚定,修持无法更进一步。” 白仙仙好奇道:“谈恋爱难道会影响修持吗?” 观心:“师父也是这么反问师叔们的。他说修行时谈恋爱就像上学时唱KTV,互不影响,甚至会让平淡的生活变得更加有趣。” 白仙仙:“……” 你别说,听着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观心少年老成的叹了口气:“可惜师父情路不顺,谈一次被甩一次。”他掰了掰手指头,“不算这个,今年师父已经被甩了四次了。” 白仙仙:“?” 观心:“我合理怀疑师父是被祖师爷诅咒了,就是为了让他认清事实断情绝爱今后认真修行!” 白仙仙:无话可说瑞思拜。 观心打的车也很快到了,走之前开心地朝陈凛挥挥手:“五师叔,你早点来太玄观找我们呀!大家都很想你!” 陈凛点头说好。 初冬的夜晚已经有了寒意,白仙仙站在原地搓了下手,豪情壮志地拍拍陈凛的胳膊:“又完成一单,走!干饭去!” 他淡漠的眼睛里溢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 黄家处理后续并没有花太长时间,但因为家大业大,搞出的动静也很大,白仙仙虽然不是富人圈的,也从各种朋友圈论坛小道消息听说了不少消息。 当然更多真实内幕还是从杨昊天那里听来的。 董川宇这些年依靠黄家发展了很多产业,但一夜之间全部被收回。有钱人也不是傻子,既然是上门女婿,肯定不会让他以个人名义开展业务,合同都是经了黄博云的手。 能收回的收回,收不回的原地解散。他那情妇死了儿子,整个人都疯癫了,开始反咬董川宇,把她手机里这些年保存的视频照片全部给了黄家。 于是连离婚诉讼都没必要打,出轨的人证物证俱在,黄成雅火速离婚,直接把人扫地出门,一毛钱都没留给他。 杨昊天给白仙仙发语音消息的时候笑得跟这不是他家的事一样:“他走的时候我表姑又突然叫住他,董川宇还以为我表姑回心转意了呢,特高兴地回过头来,结果我表姑说,你腰上那根LV的皮带是我买的,挺贵的,脱下来吧。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艹董川宇当时脸都绿了,我表姑简直是女中豪杰,我瑞思拜!” 聊完八卦,杨昊天又开始吹彩虹屁:“大神你真的太绝了,比起太玄观的道士丝毫不输好吧!小光昨天不是醒了吗,还跟我表姑说他睡着的时候看到有个漂亮的小姐姐拍他脑袋喊他名字!小光的事我们圈子挺多人知道的,富豪圈嘛,都信这个,现在都在打听你的名号呢!” 终于说到重点,白仙仙喜出望外,又清了清嗓子,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没见过世面:“那你有告诉他们我在道了么上的账号吗?” 杨昊天:“大神不是我说你,道了么那种平台只适用于普通人,你看哪个真正的有钱人会在上面下单?人家都是有专属高人的好吧!这就是家教私教私人医生一个道理,专属性你懂吗?” 白仙仙:“……” 杨昊天一本正经:“大神,我觉得你现在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还不够。” 白仙仙:“哪一点?” 杨昊天:“你缺个经纪人,你看我怎么样?” 【53】二更(陈、凛、的、老、婆、本...) 有钱人的确都有固定合作的高人, 这种一般都是业界鼎鼎有名的高道,无论业务能力还是白仙仙虽然之前因为悬赏事件上了道了么首页通报,但其实那只是在道门刷了个脸熟, 让道门知道有这么一位能力出众的后辈。 对于不用道了么的富豪来说, 依旧是查无此人。直到黄家这件事传开,白仙仙才算一战成名了。 加上有杨昊天这个“仙吹”,简直是以写小论文的方式在朋友圈狂吹白仙仙, 很快富豪圈就传遍了, 最近有个新冒头的大师, 别看年纪轻轻,一把法剑所向披靡,就没有她抓不住的鬼,解决不了的邪祟。 杨昊天发来的语音一副骄傲求夸奖的语气:“可多人来找我要你的微信了!但是为了保持大神你的神秘性, 我全都帮你拒绝了!” 白仙仙:“???” 你妈啊!!! 杨昊天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收到大神回复的三个点点后又说:“大神你放心,就算你不聘用我当你的经纪人, 业务我也帮你盯着!你只管好好修炼,我就是你在富豪圈的代言人!” 白仙仙:“……我谢谢你了。” 黄家这个案子是杨昊天介绍过去的,完成之后自然也就不能在道了么上评分, 白仙仙为此惋惜了很久。 这么大一个单子,要是是在app上下的单, 她得加多少分, 涨多少排名啊。 就算杨昊天这么说了, 她也不会放弃登顶道了么排行榜的梦想的! 之前黄博云说等处理完后续, 就会登门拜谢, 白仙仙本来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登不登门的无所谓, 毕竟她已经在这次事件中得到了关帝庙令官赐的令牌,这种神灵给的宝物,可遇不可求,比起酬劳可珍贵得多。 但黄博云能在商场屹立这么多年,最看重的就是信誉。没过几天,白仙仙就在太平间办公室看见黄博云、黄成雅以及醒过来的小光。 一家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感激和尊敬,黄成雅不再是那天声嘶力竭的模样,气质温婉,说话也温声细语的:“跟昊天打听了,才知道大师你在这里工作,就带小光过来了。” 她摸摸儿子的头,笑着问:“你说那个漂亮姐姐,是不是就是这个姐姐呀?” 小光连连点头:“就是她!”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多亏了这位姐姐,礼貌地跟他道谢:“谢谢仙仙姐姐救了我。” 黄博云将一个厚厚的大红包拿出来,递给白仙仙:“无论如何,这次都多谢大师了。钱只是很小一点心意,比起大师对小光的救命之恩不值一提,今后大师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白仙仙也没跟他客气,接过红包后笑着点了点头。 一家人从杨昊天那里得知她在太平间工作时就很惊讶,上来的时候本来还有些杵,但一过来看到明亮干净种满绿植的办公室,那点不适就完全消失了。 在心里感叹,不愧是有大师镇压的地方,这太平间看上去简直比他们家还让人安心。 白仙仙一直都挺喜欢小孩,黄家人走之前她又画了一道天师护身符送给小光,让他以后贴身携带。 黄博云一家是开车来的,车子就停在医院的临时停车场。白仙仙就数了个红包的功夫,医院的同事群已经聊开了。 ――停车场有辆劳斯莱斯幻影看见了吗! ――我们医院今天收了哪家有钱人的病患吗? ――卧槽活的幻影!有生之年!我可以去摸摸吗! ――旁边站着保镖呢亲,不过你去摸的时候被捏断胳膊我们可以当场给你接回去 ――我刚下去的时候好像看见他们往顶层去了 ――太平间白仙仙,幻影富豪找你去啦?难道我们仙仙是什么隐藏的富二代吗? …… 白仙仙收到艾特翻了翻就退出来了,没搭理这群八卦的同事,美滋滋给又大又厚的红包拍了张照发给白向往:我亲爱的爸爸!您看!您女儿的家底又厚了! 白向往回复:我知道,我离开宝马又近了一步! 白仙仙笑得不行,聊了几句后问他:爸我让你找的房子怎么样啦? 白向往说:最近看了好几套了,都还可以,我想再找找看有没有更好的 白仙仙说:行行行,那你加快速度,争取元旦前把长老接过来,我们一起过元旦! 白向往回复了个小道童点头的表情包。 白仙仙跟白爹聊完,又给大红包拍了好几张照片,才收起手机笑眯眯喊陈凛:“这次的酬劳我还是帮你一起存起来哈!” 陈凛抬头看过来,有些茫然地说:“这次我没有帮上忙。” 白仙仙打开备忘录把他存在自己这里的小金库记上账,以免以后忘了:“谁说的?你陪我一起去还踹门了,这就是跑路费和踹门费!” 她边打字边念:“陈、凛、的、老、婆、本――欧克!” 他睫毛颤了一下,慢慢垂下了眼睛。 …… 停在医院的劳斯莱斯幻影不到一小时就开走了,同事群议论了几句,白仙仙也没出来回应,这事儿本来就该过去了。 结果第二天,又有一辆豪车开进了医院。黑色的迈巴赫往楼下一停,立刻成为整个停车场的焦点。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正式的中年男人,一下车丝毫不作停留,直奔顶层而去。目睹这一切的围观群众们很快又在群里八卦起来: ――顶层除了太平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宝贝吗? ――太平间白仙仙,你是不是哪位首富流落在外的真千金? ――都让你休息期间少看点绿JJ的小说! ――说不定流落在外的其实是陈小哥 ――我也觉得,毕竟他长得那么帅,如果没有一个美强惨的身世,对不起那张男主脸 ――今天的迈巴赫也好酷,这次没有保镖,想去摸一摸 ――你们科室今天都不忙吗??? …… 白仙仙没空回复群里八卦的艾特,毕竟富豪都亲自来递名片表示想跟她认识结交的诚挚了,这种潜在客户当然要认真接待! 虽然杨昊天拒绝透露大神的微信,但黄成雅一家并没有隐瞒白仙仙在市医院太平间工作的消息。这个社会骗子遍地,大师难求,这种经过黄家认证的真大师,一定不能错过! 拿不到微信,还不能直接上门吗? 于是接下来几天,陆陆续续有豪车开进市医院,直奔顶层太平间而去。虽然每次都待不了半小时,但据目击者透露,人下来后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白仙仙在同事群里回应了一次,只说是认识的朋友过来看望她的,但很显然,这个说法并不过关。 夏树甚至怀疑白仙仙在顶层搞了个相亲大会,她一个人相这些富豪。 毕竟以我们仙仙的姿色,加上五险一金的稳定工作,嫁入豪门绰绰有余! 八卦一向传得最快,不管跟白仙仙熟的还是不熟的,都听说了这件事。虽然大部分人都觉得太平间这位漂亮的小姑娘大概率应该是个隐藏的富二代了,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八卦传来传去,不知道怎么就传成了白仙仙被好几个富豪包养了。 袁诗和楚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正听到后桌几个人在低声议论。一边说一边嗤嗤的笑,看上去像是鄙夷,但语气中又难掩酸味。 袁诗和楚海是知道白仙仙真实身份的,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时就猜到那些富豪估计是来抱大腿的。 没想到几天过去八卦居然传变了味,袁诗听到那几个人言语难听,登时就忍不住,蹭得一下站起身把手里的勺子砸在了后桌的桌面。 几个人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一脸不满:“你这个人干什么啊?” 袁诗不是爱跟人起冲突的性格,一向知性温柔,现在冒起火来,整张脸都涨得通红:“背后说人闲话,也不怕死了下拔舌地狱!” 地位资历都出类拔萃,只要本事够大,就会被富豪圈奉为座上宾。 她自从知道鬼神是真正存在后,私下查了不少资料,现在不仅会背道教最基本的八大神咒,连十八层地狱分别是什么都知道。 几个人一听,艹,这是咒我们死呢! 当即就不干了,眼见就要起冲突,楚海站起身把女朋友挡在后面,怒声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已经录音了,要不要交给当事人听一听,看她会不会告你们诽谤?” 几个人脸色一变,不敢再多说什么,端着餐盘赶紧走了。 袁诗冲着他们背影啐了一口:“无知的凡人!” 楚海:“……老婆,不要说这么中二的话。” 袁诗哼了一声,继续坐回去吃饭:“他们要是知道仙仙的真实身份,就该为今天说的话后悔。” 食堂人多,这头袁诗跟那群人起了冲突,那头同事群里就已经传开了。 白仙仙上午去处理道了么上一个撞邪的小订单,没在食堂吃饭,下午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 可能是在大学习惯了,她对这种谣言倒是不太放在心上。不过听说一向被病人夸知性温柔的袁医生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人吵架为自己冲突,还是非常感动的! 她给袁诗发了一个抱抱的表情包。 袁诗很快回了她一个发怒的表情:我太生气了!真该给他们点教训! 白仙仙安慰了她两句,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结果乱传谣言的那几个人当天晚上就开始连做噩梦了。 梦见自己死后被押往拔舌地狱,两个舌头伸到地上的恶鬼手拿火钳,卷住他们的舌头,一寸一寸地往外面拔。 一连做了三天,人遭不住了。 加上医院也隐隐有流传,说太平间那位小姑娘其实是于科长专门请来镇压太平间的高人,再一联想那天袁诗说的话,简直悔不该当初。 白仙仙一早嘬着豆浆一蹦一跳跑进办公室时,就看见自己的办公桌上放着各种礼物和道歉卡。 白仙仙:怎么回事? 晨光灿烂,陈凛手提着浇水壶,一脸无害地从门前走过。 【54】一更(他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白仙仙连说自己闲话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收到了这群人送来的道歉礼物和道歉卡。礼物都是些零食糖果之类的, 她开开心心和陈凛分了。 自从加上富豪们的微信后,她每天刷朋友圈都有种见世面的感觉。 并且忧伤地发现,自己压根算不上暴发户, 她赚的钱连人暴发户一艘游轮的轮子都买不起。 不过这并不影响白仙仙想要成为一个暴发户的决心, 她在道了么上的排名上涨到了中游,薄利多销的策略也就终止了。研究了一下上下前后同期们的价格,把订单的报酬上调到了三千到五千的区间。 她搜了一下, 发现陈凛的师兄棂铭也在排行榜上, 但人家排名在五十多位, 属于上位圈。 真是好生羡慕。 这头还羡慕着,那头就突然传来棂铭朝气蓬勃的声音:“师弟,早上好呀!” 上次换童子事件解决后棂铭就跑去约会去了,还说改天带上女朋友一起来找陈凛吃饭。白仙仙跟他挥挥手打招呼, 又往他身后瞅。 棂铭把脖子上的红围巾取下来,蛮有兴趣地打量太平间的办公室:“你们的办公环境还不错嘛,G, 这些多肉长得真好。” 陈凛默默给他师兄倒了一杯水。 白仙仙在门口张望半天,好奇地问:“棂铭师兄,你女朋友呢?上次不是说一起带过来吗?” 正在用手捏多肉叶子的棂铭手指一顿, 有些幽怨地转过头来:“伤心事就不要再提了。” 白仙仙:“???”她大惊失色:“你又被甩啦?!” 棂铭:“……不要说又,很伤人。”他长叹一声站起身, 端着水杯坐到沙发上, 摸了摸扎在后脑勺的揪揪:“不过这应该是我今年最后一次被甩了。” 白仙仙:“……可不是嘛, 毕竟今年只剩一周不到了。”她忍不住问:“这次又是为什么啊?” 棂铭师兄人长得帅, 性格也不错, 还是太玄观的高道,修持正道品性绝对纯良, 看他道了么排名那么高,订单肯定不少,赚的钱也多,到底是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被甩呢! 难道真被观心说中,是被祖师爷诅咒了? 白仙仙双眼里冒起两团八卦的小火苗。 就听棂铭忧伤地说:“她说她还是忘不掉她前男友。” 白仙仙:“?” 陈凛:“…………” 白仙仙:“她前男友比你帅?” 棂铭摇头。 白仙仙:“比你高?” 棂铭继续摇头。 白仙仙:“那他比你有钱?” 棂铭还是摇头。 白仙仙:“那他没你帅没你高没你有钱,她为什么忘不掉啊?” 棂铭:“我当时也是这么问她的。”师兄帅气的脸上溢出一抹坚强的笑容:“但是她说,感情不能通过物质来衡量,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我强求不来。” 白仙仙:“?” 谁听了不竖起大拇指说一声牛逼。 但是棂铭转眼又打起精神,兴致勃勃道:“不过我前些时日给自己卜了一卦,我今年的红鸾暗淡,星耀不佳,情路的确不太顺。不过明年夫妻宫和福德宫都有所回升,应该很快就会遇到自己真正的缘分了!” 白仙仙一脸佩服地朝他比了下小拳头:“加油。” 棂铭拍拍手站起身来:“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走,师兄请你们吃饭去!” 医院附近的饭店挺多的,避开道门四不食,三人选了一家环境清幽的私厨中餐馆。棂铭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沉默寡言,不善交流,很贴心地没有逼他说话,大多时候都在跟白仙仙聊天。 上次来去匆匆,现在一聊,才知道白仙仙是天师道的传人。 棂铭嘶了一声:“现在少见天师一脉的旁支了,那你以后会去龙虎山传度吗?天师府知道旁支有你这样一位传人,应该也很高兴的!” 白仙仙当着师兄的面有些不好意思:“以后再说吧,现在道协不是有规定入门三年后才能传度嘛。” 棂铭笑道:“你们民间法派一向不讲究那些。” 听说白仙仙过几天要去参加年底的道新会,棂铭就跟她讲了一下往年道新会的流程和内容。其实没她想的那么正式,就当成一个年轻道士之间的茶话会,大家吃吃喝喝玩玩聊聊天,并不会出现她想象中各门各派上台比试的画面。 恰好今年的道新会就是由棂铭主持,白仙仙听他说完心里就更有底了。 棂铭看了一眼对面沉默吃饭的陈凛,笑眯眯说:“师弟第一次回师门,独自一人的话可能有些不适应,不如就等道新会的时候和仙仙一起来呀!” 陈凛点了下头:“好。” 白仙仙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毕竟之前她还担心过社恐该怎么面对一观陌生却又热情的师兄呢。 三人正吃得开开心心,白仙仙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拿起来一看,是谢意打来的。 谢意很少给她打电话,毕竟有微信的时代,平时聊天都直接语音或者视频,一旦开始打电话,就说明事情比较着急了。 白仙仙刚一接通,就听到那头传来谢意强忍恐惧的声音:“仙仙我好像撞鬼了!” 她脸色一变:“你在哪?” 谢意声音发抖:“在家,我在家!” 白仙仙说:“等着,我马上来。之前我发给你的金光咒还记得吗,翻翻聊天记录,自己先念一念。” 谢意有点崩溃:“我念了,没用。我现在拿着你之前给我的护身符藏在被窝里的,但我能听见很清晰的脚步声在床边走来走去,它还开我的衣柜,翻我的抽屉!” 白仙仙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朝棂铭和陈凛打手势:“别挂电话,开扩音,把手机放到外面。” 谢意立刻把扩音打开了,从被窝把手机塞了出去。 白仙仙低声念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谢意处于极度恐惧之下,心神不定,加上只是普通人,念诵神咒很难起作用。但白仙仙这么一念,效果就不一样了。 念诵三遍之后,听筒里传来谢意的颤音:“声音好像消失了……仙仙,它走了吗?” 白仙仙坐上车,安抚她:“还不确定,但是有护身符在,它近不了你的身。你在房间别出去,我很快就到。” 谢意咬牙嗯了一声。 毕业后谢意在私企找了一份工作,就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单身小公寓。白仙仙去过两次,环境和地段都挺好的,不是什么犄角旮旯偏僻之处。 坐在后排的棂铭提醒道:“你问她最近去过什么地方。” 白仙仙点点头转述了问题,谢意躲在被窝里回忆了半天:“我没去哪啊,天天都加班,两点一线……”她顿了顿,突然道:“就前几天去殡仪馆参加了一个葬礼。” “葬礼?”白仙仙问:“谁的葬礼?” 谢意沉默了一小下:“……前男友。” 白仙仙:“?” 虽然但是,就真的离谱。 白仙仙问:“你大学四年不是都没谈恋爱吗?哪来的前男友?” 谢意:“高中那个。” 白仙仙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约好一起考大学结果上了大学就劈腿的渣男吗?” 那时候刚开学,室友之间关系还不太熟,谢意还没从上大学的兴奋中回过味来,就得知了男友劈腿的消息。 刚开始大家还不熟,她也不好意思跟向室友倾诉寻求安慰,就一个人躲在厕所偷偷地哭。被白仙仙发现后,抱着一包纸巾默默站在厕所门外,一张一张递给她。 两人的关系就是从那次之后好起来的。 谢意的声音十分复杂:“嗯……” 白仙仙:“…………世事真是无常啊。不过你为什么要去参加他的葬礼啊,这都多少年没联系了。” 谢意叹气道:“好歹同学一场嘛,我看高中同学群都说要去,我也就去了,给他父母随了点吊唁金。” 白仙仙说:“殡仪馆那种地方本身就不干净,也不知道你招惹了什么东西。别怕啊,我马上就到了。” 车子很快停在了公寓楼下。 白仙仙知道她的房号,一路小跑上去。谢意一直跟她通着电话,听到她说到门口了,才终于鼓起勇气从被窝里钻出来,一溜烟跳下床冲出卧室跑去打开了门。 看见站在门外的白仙仙,简直像看见再生父母一样一把抱住了她:“他妈的吓死老娘了!” 话落,发现走廊上还站着两个帅哥,有些心痛地捂住了自己没洗的刘海。 一来就来三个大佬,房间的鬼估计没想到谢意的后台居然这么硬。还不等白仙仙出手,陈凛就直直走向客厅的窗帘后面,手指在手掌虚画了一道灵符,伸手把藏在后面的鬼魂抓了出来。 那男鬼在他手下连声求饶,白仙仙开了天眼瞅了瞅,她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鬼魂了。这男鬼看上去像新死的亡魂,穿得也很周正,就是神情略显猥琐,配着青白的脸色,白仙仙乍一见心头一抖,赶紧移开了视线。 棂铭兴趣盎然地打量了几眼,问那男鬼:“你不去阴司报道,在这干什么呢?” 男鬼兀自在陈凛手下挣扎着,瑟瑟发抖道:“我只是……我只是……想多陪陪我女朋友,她舍不得我……” 白仙仙本来还怕着,听他这么说顿时顾不上怕,转头恶狠狠问:“谁是你女朋友!” 男鬼一指她旁边的谢意:“她啊!我的意意啊!” 白仙仙:“?”她突然想到什么,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鬼说:“我叫李鸣。” 这不就是谢意说的那个前男友?! 谢意听白仙仙跟空气对话,慢慢也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是不是李鸣?” 白仙仙一言难尽地点了点头。她结印低念了一声,谢意眼前一晃,就看见空中凭空出现的前男友鬼魂。 谢意目瞪口呆看了半天,顿时跳脚:“艹你妈的李鸣谁是你女朋友!你死了不去投胎缠着老子做什么,狗东西渣男!” 李鸣呜呜道:“小意对不起,当年是我有眼无珠,原来你才是最爱我的人。可惜我死后才明白这些,你对我余情未了,可我除了多陪陪你,什么也做不了……” 谢意:“???”她冲过去就想打他:“谁他妈对你余情未了?” 李鸣一脸感动地看着她:“我那么多前女友,只有你一个人来参加了我的葬礼,还不承认你对我余情未了吗?” 谢意:“???” 白仙仙:“????” 陈凛/棂铭:“…………” 他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55】二更(送他去给大地妈妈做养分...) 李铭还在自我感动, 深情凝望着谢意:“我在葬礼上都听到你跟老同学们聊天了,你说你大学四年都没有谈恋爱,现在还单着, 你说你早就不恨我了。” 谢意:“……你人都死了, 难道我还要在你葬礼上痛骂你吗?而且我没谈恋爱跟你无关OK?无心恋爱只想暴富懂?” 李铭:“别说了,小意,我都懂, 你只是为了让我安心去投胎。” 谢意操起地上的小板凳就砸了过去:“你懂你妈懂臭傻逼!” 可惜李鸣已经死了, 小板凳径直从他透明的脑袋上飞过去, 砸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白仙仙说:“你打不到他的,还是让我来吧。” 谢意深吸一口气,撸着袖子后退两步:“我知道。只是我很早以前就想这么砸他了,不亲手打他一顿不解气!” 白仙仙想了想, 从双肩包拿出随身带的朱砂,拉过谢意的手在她掌心画了一道符,“行了, 去打吧。” 不愧是好姐妹! 然后谢意就冲过去把渣男暴打了一顿。 总算出了当年那口恶气。 符咒在手,李鸣被揍得鼻青脸肿,连连求饶, 谢意不解气地踹了他一脚,终于停手了, 回头问白仙仙:“接下来怎么办?” 白仙仙把六灵剑从包里掏出来掂了掂:“送他去给大地妈妈做养分?” 李鸣捂着脸茫然地问:“给大地妈妈做养分是什么意思?” 抄着手在旁边看戏的棂铭非常贴心地解释:“就是让你魂飞魄散死透透的意思。” 李鸣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两位姐姐我错了!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男孩啊!” 谢意:“yue――!” 白仙仙拿着六灵剑比划了好一会儿, 恐吓够了才收手:“算了, 就他劈腿当渣男那些事, 去了阴司也没什么好胎给他投,还是让他去感受一下六畜道吧。” 李鸣一脸惊恐的瑟瑟发抖。 白仙仙对一直面无表情拽着李鸣后领把他半拎在半空的陈凛说:“可以放开啦。” 陈凛这才手掌一松, 垂着眼皮走回她身边。 白仙仙用六灵剑指着瘫坐在地的李鸣:“别让我再逮到你!” 他惊恐地啜泣一声,恨不得四肢并用,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空中。 谢意看看手上的符纹,又看看鬼影消失的位置,好半天,终于慢慢从愤怒中缓过神来,转过头不可置信对白仙仙喊道:“没想到我居然有揍鬼的一天!卧槽这大概是我人生最高光的时刻了!” 白仙仙:“你上次还说你人生最高光的时候会是你和你爱豆结婚那天。” 谢意:“和揍鬼比起来,我觉得和爱豆结婚已经不值一提了。” 白仙仙:“…………” 李鸣没有在屋内留下多少阴气,不过白仙仙还是让谢意喝了一杯符水安魂净气,趁着她洗漱换衣服期间,又画了两张天师辟邪符贴在玄关和卧室门后。 这次李鸣的鬼魂跟她回到家但没能得逞,多亏了她之前给谢意画的那道护身符。白仙仙又多画了几张,让她有时间交给另外两个室友,以防万一。 等谢意收拾好出来,白仙仙才给她介绍:“这是我同事陈凛,这是陈凛的师兄棂铭道长。” 谢意经常听她提起陈凛,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并不生疏,倒是有些惊讶地看着棂铭问:“你是道士?” 棂铭笑眯眯说:“对呀。” 谢意:“你们师门是以什么标准收徒的?颜值吗?” 棂铭:“很好,我就当你在夸我帅了。” 谢意:“自信一点,把就当去掉,我在夸你帅。” 棂铭觉得这个小姐姐真够快人快语,说话做事就像刚才揍鬼一样利落,笑眯眯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加个微信,下次再有前男友鬼魂缠上你,也可以找我。” 谢意边加边说:“没了,就那一个,希望我下一个男朋友不会变成前男友,也不会死。” 很好。 这的确是一个善意的祝福。 以前谢意跟白仙仙关系好,虽然不大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出于对朋友的信任和支持,她一直都相信白仙仙不是骗子,毕竟风水黄历这些都有据可依,传承多年的白家应当也是有些本事的。 直到这次亲身经历后,才终于彻底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鬼,看白仙仙的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还问她:“所以有没有让我一夜暴富的符?” 白仙仙:“我要是有,还轮得到你?” 一夜暴富的符是没有,但杂符传中有一道避小人保顺遂的符,用在职场上还是挺适合的,白仙仙给谢意画了一张,和护身符一起贴身携带。 谢意以前听她说过很多白家的事,非常虔诚地保证:“以后有机会一定跟你去白家给祖师爷上香。” 提起这个,白仙仙就又想起重建六灵庙给祖师爷塑金身的事了。 目标还很遥远,仙仙还需努力! 不过修神庙塑金身办不到,把两位长老接到市里来养老的承诺总算可以兑现了。白向往第二天就给白仙仙打来电话,高兴地告诉她房子找好了。 就租在白爹住观的守一观附近,无论日常生活还是老年休闲都很便利,虽然不在市中心,但老年人更喜欢清静嘛,而且靠着守一观,白爹来往也很方便。 白仙仙跟白爹通视频看了一圈房子内外,非常爽快地交了一年的租金。 她最近在道了么上的单子逐渐多了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单子,不敢走太远,所以回去接两位长老的任务就交给了白爹。 白仙仙提前给二长老打了电话,让他们这两天就可以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来城里养老了。 三长老在旁边中气十足地说:“我们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法器都给你带过来,其他的都可以现买!” 白仙仙:“买!买最好的!” 白爹回去接人,白仙仙就去逛商场。虽然房东说的是拎包入住,但大大小小的生活用品还是需要自己添置,厨房调味料也不能少,她馋二长老做的红烧鱼很久了。 逛了几个小时,结账的时候发现东西多得完全提不下。 布置新房就是这样,以为没什么好买的,但是一买就停不下来。白仙仙看着地上两个拖都拖不动的大袋子,果断地选择给陈凛打电话。 陈凛很快戴着帽子和口罩过来了。 白仙仙远远就一蹦一跳地冲他挥手,等他走近了才噘着嘴抱怨道:“太重啦,就算搬上出租车一会儿下车我也搬不回房子。” 陈凛低声问:“车打了吗?” 白仙仙晃晃手机的订单界面:“看见你时就打啦,还有两分钟到。” 陈凛点了下头,微一俯身,一手提起一个袋子:“去路边等吧。” 他轻轻松松提着她拖都拖不动的购物袋朝前走去,白仙仙小步跟在他背后,莫名其妙觉得心脏跳得有点欢。 她偷瞄了两眼他藏在衣袖下的手臂。 这个臂力也太ax了吧! 如果是夏天就好了,就可以看到他手臂线条了吧?肌肉摸起来是硬的还是软的啊?手臂上有肌肉的话,腹肌应该也…… 陈凛不知道怎么突然停下来,心猿意马的白仙仙一头撞上他后背,撞得嗷一声。 陈凛有些慌地回过头来:“撞疼了吗?” 白仙仙捂着脑门摇摇头,有些心虚地不敢抬头看他。 冬日的阳光倾泻下来,透过这个角度,陈凛刚好能看见她绯红的耳根,和她身后那颗树上坠在枝头的大簇红色果子的颜色一模一样。 陈凛愣了愣,突然将袋子放在地上,原地朝上一跳,抬手摘下了一段红果子树枝。 白仙仙歪头瞅着他动作,终于放下手来:“陈凛,你摘这个做什么呀?” 他拿着那段枝芽落地,听到她问话,像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此一举一样呆在了原地。 他为什么要摘这个? 半晌,迟疑着开口:“这个,能吃吗……?” 【56】一更(仙仙喜欢我就喜欢...) 白仙仙被他呆呆的样子逗得笑出来:“不能啊, 这是风景树。” 陈凛抓着枝芽低头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白仙仙笑眯眯说:“不过我刚好买了一个花瓶, 一会儿就不用去花店买花啦, 这个红果果也很好看!” 陈凛轻轻点了下头。 打的车很快靠边停下,这个商场距她租房子的地方并不远,不堵车几分钟就到了。小区算老小区, 但绿化和物业都做得挺好, 小区对面就是一个老年休闲公园, 有假山池塘,还有跳广场舞的老头老太太。 白仙仙觉得以后长老们去跟着一起跳跳广场舞也挺好的,说不定还能认识个合适的老太太,相伴度过晚年。 上楼进屋, 陈凛把两个大购物袋轻轻放在茶几上,白仙仙热情地跟他介绍:“就是这里啦!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陈凛环视四周,点点头:“嗯, 很棒。” 白仙仙有些兴奋地拍了下手:“那接下来就开始归置东西了!” 床单被褥那些她昨天就买了,都放在衣柜里。她收拾今天购物买的东西,陈凛就默默去铺床了。 就跟他宿舍一样, 铺出来的床单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白仙仙把花瓶装了点水拿出来摆在玄关的柜子上,插上那枝红果果, 倒是比插花要多出几分活泼来。 陈凛铺好几个房间的床, 把她买的盆栽搬到阳台上, 听到她在客厅喊:“陈凛, 这个柜子我怎么拉不开啊。” 他回过头去, 看到她踮着脚站在客厅的壁柜前,在拉头顶那道柜门。 陈凛走到她身后。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 站在她身后一抬手就摸到了柜门。往外拉了拉,依旧没拉开。身前的白仙仙奇怪地咦了一声。 陈凛顿了顿,又微微使力朝里面一按,柜门这才啪嗒一声打开了。 白仙仙恍然大悟:“这个是按的啊!” 话音还没落,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伴随着一串脚步声和白爹兴高采烈的声音,两位长老笑吟吟的走进屋来。 然后就看见他们白家的独苗苗靠在一个男人怀里,正惊诧地回过头看着他们。 三长老顿时气血上涌:“你们在干什么?!” 白仙仙:“……?” 陈凛:“………………” 他飞快放下手,后退了两步。 白仙仙反应过来:“我们什么也没做啊!”她眼里崩出惊喜,欢呼一声朝两位长老扑了过去:“二长老三长老!我好想你们啊!你们来了怎么没提前跟我说啊,我还以为你们明天才到呢!” 二长老笑盈盈说:“你爸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就没跟你说。” 三长老气呼呼地没搭理他,目光死死盯着站在壁柜前低眸垂手的陈凛。白仙仙蹭过去抱着他手臂撒娇:“三长老,有没有想我呀?” 三长老嫌弃地推了她一下,又气势汹汹地问:“他是谁?” 白仙仙说:“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太平间的那个同事呀,他叫陈凛!”她看到小花匠已经慌到呆滞,拉着三长老的手摇来摇去:“你别凶他啊,他刚才是在帮我开那个柜门,我打不开嘛,人家请假来帮我收拾屋子的!” 三长老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终于把审视的目光从陈凛身上收回来,揉了一把面前白仙仙的脑袋:“你这丫头。” 两位长老说着不带行李,过来现买,结果还是提了四个大包过来,其中法器道书祖师爷的名牌大长老的灵位就占了三个包,他们的个人物品倒是很少。 一身道袍一把木剑,就是他们的一生了。 趁着他们归置行李期间,白仙仙把四肢都僵了的陈凛拉到阳台上。他垂着眼睛,眼睫毛软趴趴的搭下来,看上去又可爱又可怜。 白仙仙莫名其妙有点想笑,扯扯他的袖子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今天就到了,对不起呀。” 陈凛摇了摇头:“……没什么的。” 白仙仙说:“我两位长老人都很好的,你别怕呀,一会儿等他们收拾好了,我介绍你给他们认识好吗?” 陈凛袖下的手指捏在一起,薄唇微微抿住,好半天才低声说:“他们不太喜欢我……” 白仙仙登时反驳:“谁说的!他们只是还不了解你!而且我们都是白家人,审美都是遗传的,我喜欢你,他们肯定也喜欢你。” 陈凛下垂的睫毛微微一颤,抬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白仙仙:“…………?” 等等,我说了什么? 我说了喜欢他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好像也有那个意思―― 要解释吗?该怎么解释?他会不会误会?可哪种误会才叫误会? 啊好慌!算了,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白仙仙一瞬间的惊慌被假装的若无其事取代,她假装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反映,假装自己很正常:“所以别担心啦,而且等他们知道你有很多厉害后,肯定会很佩服你的!” 陈凛还是定定看着她。 白仙仙感觉自己快装不下去了,耳根泛起的红一路蔓延到脸上。 好在白爹及时拯救了她,“仙仙啊,这个放哪啊?” 白仙仙应了一声,有些慌不择路地转身跑了,留下陈凛一个人静静站在原地发呆。 二长老和三长老的房间是挨在一起的,两人正在里头收拾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白仙仙先溜进二长老的房间,笑眯眯问:“二长老,要不要我帮忙呀?” 二长老笑着摇头:“不用,东西少。” 白仙仙哦了一声,在屋内蹭来蹭去,东摸摸西看看,二长老叠着衣服看了她两眼,失笑摇头问:“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你那个同事的事?” 不愧是二长老,白仙仙又感觉耳根有点烫,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头发才小声说:“二长老,陈凛人很好的,我去医院上班后他对我很关照,从来都不让我做那些害怕的工作。” 二长老了然一点头:“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得到认同,她嘴角忍不住弯起来,又说:“而且他也是道门的人,他道术很厉害的!之前医院就是因为有他在才那么干净,他特别特别厉害!” 二长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些你以前打电话的时候就跟我说过。” 白仙仙:“咳咳……我就是怕你忘了嘛。”她凑过去眨巴眨巴眼睛:“所以二长老会喜欢他吗?” 二长老把叠好的衣服抱起来放进衣柜,看她脑袋跟着转过来一副眼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温声说:“仙仙喜欢我就喜欢。” 白仙仙嘴巴有点打结,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最后啥也没反驳出来,讪笑两声赶紧溜了。 【57】二更(这小子八成是对我们小仙儿...) 隔壁房间, 三长老正在研究可以用遥控器操控的吊灯,一见白仙仙进来,有些惊奇地说:“这个灯不错, 还可以调亮度。” 白仙仙往床上一坐:“窗帘也有遥控电动的, 要吗?” 三长老把遥控器放在床头上继续收拾行李:“我又不是没长手,要那东西做什么,浪费钱。” 白仙仙哦了一声, 拿起床上的道袍折了起来, 三长老嫌弃地把道袍从她手上扯过去:“别跟这添乱, 我自己会收拾!” 白仙仙:“……”她语重心长:“上了年纪的人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要心平气和,有利于身体健康。” 三长老瞪了她一眼:“你在教育我?” 白仙仙:“我没有,我不敢。” 哎,要是三长老也像二长老一样好说话就好了。 她在房间里磨蹭半天, 实在找不到话头,好像不管怎么开口都显得格外刻意,只好灰溜溜地出去了。 刚走到客厅, 就看见穿着蓝色大褂的白向往站在阳台上,双手背在身后像领导慰问人民群众似的站在陈凛面前,笑眯眯问:“小伙子今年多大啦?” 陈凛半垂着眼睛, 侧脸的线条都绷紧了:“二十五。” 白向往:“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呀?” 陈凛:“……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父亲, 在老家县城上班。” 白向往:“哦哦, 怪叔叔唐突了。那你今后打算在云昌定居呢, 还是回老家县城呢?” 陈凛:“……不回去了。” 白向往:“那就是要留在云昌了?云昌是个好地方啊, 我听仙仙说, 你在医院很照顾她,叔叔在这里谢谢你啦。” 陈凛:“……不用谢。” 白向往:“叔叔不抽烟, 也没根烟打给你,对了,你抽烟吗?” 陈凛:“不抽。” 白向往一脸满意地拍拍他肩膀:“真是个好小伙。” 白仙仙:“?”她赶紧跑过去,整个人都快烧得无地自容了:“爸!你干什么呀?” 白向往回头看过来,非常理直气壮地说:“人家小陈平时那么照顾你,我这个当爸爸的当然要当面感谢一下人家啊。” 白仙仙:“…………” 你那是感谢吗?你是在查户口本吧! 她朝陈凛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他还是呆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问傻了。 白爹搓搓手:“我去把长老们给你带的法器收拾收拾,一会儿你拿回去。” 他一走,阳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好像又恢复如初,白仙仙心里有些懊恼,面上还是一派若无其事的:“等收拾好行李,我们一起去吃饭呀。” 陈凛摇了下头,低声说:“我只请了三个小时假。” 白仙仙可以随时翘班搞副业,倒是忘了他还是个正式员工,想到医院那么干净自己其实也没大出力,简直是在占医院的便宜白蹭五险一金,顿时心生愧疚:“好吧,那你早点回去。” 她转而又笑起来:“我送你下去呀。” 陈凛垂眸看着她,眼睛像化开了的墨,漆黑得深邃,轻轻点了下头。 白仙仙往客厅走去:“爸,陈凛要回去上班了,我送他下去。” 白爹应了一声,两人刚一出门,三长老就从卧室走了出来,一脸审视的神情看着白向往,看得白向往都有些杵了,三长老才怪不高兴地说:“就这么点路,还需要她送?” 白向往:“…………” 二长老拿着香炉从容不迫从屋内走出来,摆在客厅供的祖师爷名牌前,拿出三炷香点上,三长老看他不急不慢地样子就着急:“你还有心思在这上香呢!” 二长老温和一笑:“怎么了?” 三长老跺脚:“你没看到小仙儿都快被那个陈凛拐走了吗!我看这小子八成是对我们小仙儿图谋不轨!” 二长老无奈地说:“那是小仙儿自己的事,你跟这着什么急,而且我觉得这个小伙子挺不错的。” 三长老重重哼道:“像个木头似的一声不吭,哪不错了?我反正看不上!” 二长老笑了一声,端着香拜了拜,插进香炉里:“人家当爹的都没反对,你倒是先闹上了。” 三长老:“……” 说不过!不说了! 他怒气冲冲回房间继续收拾行李了。 然后白仙仙就发现她送完陈凛回来后三长老看她就没好脸色了。 白仙仙:QAQ 干嘛,送送都不让嘛! 长老们上了年纪,坐了一天的车身体就有些疲乏。二长老还说买菜回来做饭吃,给白仙仙烧红烧鱼,被白仙仙阻止了。 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让在深山里过了一辈子的长老们体验了一下在线点餐外卖上门的感受。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三长老还有些咋舌:“这么快?” 他起身去开门,一拉开门就看见门外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外卖小哥:“你好,吃了么红骑士,这是您的外卖,祝你用餐愉快!” 三长老:“……” 他锁上门,提着饭菜若有所思走回来,突然说:“我觉得我也可以去送外卖,这跟送快递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白仙仙:“……”她赶紧接过饭菜:“我接您过来是养老的,不是让您找新工作的!” 白爹默默说了一句:“外卖态度不好是可以打差评的,投诉多了会被平台扣钱。” 三长老横眉怒瞪:“你什么意思!” 二长老:“意思是你就老老实实在这住着让小仙儿给你养老,别让她担心了。” 三长老哼了一声,这才没再提送外卖的事。 一家人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过饭,白仙仙看了眼身后壁柜上大长老的灵位,眼睛酸了一下。 半年时间,她做到了第一个承诺。 大长老,你在看着吗,很快,很快,我就会把所有承诺都兑现了。 她回过头来,脸上已经没了难过,笑眯眯把新买的米酒给两位长老和白爹倒上,兴致勃勃说:“干杯!” 三长老喝了一杯酒,吃了一口菜,中肯地评价:“这个味道没二哥做的好。” 二长老笑道:“以后都没什么事了,我正好在家做饭,让你吃个够,还可以给仙仙送饭,家里弄的要干净一些。” 白仙仙美滋滋:“嗯嗯!” 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白仙仙把这半年处理过的事件都说了一遍,虽然每次事情解决后她都打过电话跟两位长老汇报,但现在当面听她说起细节,几人还是听得一脸认真,看她的眼神不无骄傲。 这就是他们白家的传人啊。 白仙仙说着说着想起什么,兴奋起来:“对了,再过几天我就要去太玄观参加道新会啦,到时候我来接你们一起去呀!” 两位长老自然听过太玄观的名号,二长老回忆道:“约莫四十多年前,我曾有幸见过当时的太玄观住持玄真道长一面,得他指点道法,深有感悟,只是他比我年长许多,现在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三长老也想起来:“是跟你一起回祖观拜过祖师爷的那位道长吧?的确是位道法高深的高道,道术悟性都是你我再修持一百年都追不上的。” 白仙仙想了想:“现在的太玄观住持叫杜清元,不过太玄观里面肯定有你们说的那位道长的灵位,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拜祭!” 很多年前道协和民间法派联合举办道术交流会,三位长老收拾得妥妥帖帖在山里等了整整三天,也没能等来邀请函。 这次道新会带上他们一起,也算圆了当初一个梦。 两位长老欣然答应。 吃完饭,白仙仙自告奋勇去洗碗,两位长老归置好所有的行李,开始把视线聚焦在房子的风水上。 他们虽然抓鬼没白仙仙厉害,但风水看相这些理论知识绝对比她丰富得多,植物家具如何放置,镜子壁画如何悬挂,符咒贴在哪里最有效果,那都是手到擒来的本事。 白仙仙洗碗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在讨论,等洗完碗出来,就感觉房间有些不一样了。 其实格局也没怎么变,但就是感觉整个房间看上去更亮堂舒服了,好像每一件摆饰天生就该在那里,位置一分一毫都没偏差。 白仙仙突然觉得以后两位长老没事干,在对面小公园摆个摊算个卦看个风水啥的应该会挺有市场。 今天第一天搬新家,刚把长老们接到城里来,白仙仙就没回宿舍了,下午陪他们在小区附近逛了逛,熟悉了一下周边环境,晚上在外面吃了饭,回家后陪着长老们用尺寸60的电视屏看了两个小时的抗战剧,才各自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白仙仙起床准备去上班,出房间的时候发现厨房灯亮着,二长老戴着围裙和老花镜正在煎蛋,餐桌上放着一杯打好的豆浆和昨晚买的红糖馒头。 上了年纪的老人,满头白发,背影却儒雅挺直,像老家门前那颗青松一样。看见她出来,笑着说:“去吃早饭吧,尝尝豆浆甜度合不合适。” 白仙仙心里又酸又暖,揉着鼻子点点头。 吃完饭,二长老又把一个用蓝色布袋子装好的饭盒递给她:“这是陈凛的。” 白仙仙:“哇!他也有吗?” 二长老温声笑道:“你之前打电话不是说每天早上都会给他带早饭吗?省的去买了。” 白仙仙感动的不行。 呜呜呜她一定要努力赚钱!让长老过上衣食无忧的养老生活! 从这里到医院有点远,白仙仙转地铁公交转了足有一个小时,她以前最不喜欢挤公共交通了,这次抱着蓝色布袋子倒是一路都高高兴兴的。 到医院时,勤劳的小花匠已经把办公室打扫干净了,正拿着剪刀在修绿植枯萎的叶子,白仙仙藏在门外看了一会儿,等他走过来的时候突然蹦出来:“陈凛!” 他眉眼温顺地看着她:“嗯?” 白仙仙:“奇怪,怎么没有吓到你?” 他笑了一下。 她笑眯眯把怀里的饭盒递给他:“长老让我给你带的早饭!二长老厨艺很好的,煎的蛋特别好吃,不过有点凉了,先用微波炉热一下。” 陈凛神情愣了愣,低头看向她手中朴实又干净的玻璃饭盒。 白仙仙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睛弯弯的翘起来:“我说过他们会喜欢你的。” 他又变成那种呆呆看着她的神情。 白仙仙觉得小花匠现在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 因为几天后要和白仙仙一起回太玄观,陈凛提前就把假请好了。这个以前从来不请假的好员工近几个月来开始频繁请假,人事科不由得多想,又隐隐听说太平间好像在搞办公室恋情! 心说,这两人不会是请假出去谈恋爱吧? 简直太不把医院的规章制度放在眼里了! 于是于安定就收到了员工发来的报告,说那个太平间的白仙仙经常翘班就算了,现在还带着另一位好员工一起翘班,把老实可靠的陈小哥都带坏了! 看完报告的于安定:大师跟我们医院的员工谈恋爱了???天啦简直太好了!这样大师就更不会离开我们医院了! 于是人事科就收到了科长回复的邮件:让他们翘。 人事科:??? 行叭,他们现在相信太平间的都是大佬了。 道新会是早上九点在太玄观正式举行,从其他地方来的道士们都提前几天过来住在了观里,白仙仙作为本地人就不去抢床铺了。 当天一早跟陈凛从宿舍出发,先去接两位长老,再前往太玄观。 到小区的时候,家里只有二长老一个人在。知道他们起得早肯定来不及吃饭,还把早饭准备好了。 白仙仙看了一圈:“三长老呢?” 二长老指了下窗外:“在对面公园,刚打了电话,快回来了。” 白仙仙:“!”她不可思议:“真去摆摊算命啦?” 二长老失笑摇头:“他在那教人打太极。前几天出去散步看见那公园里有一群老人打太极,他觉得人家打得不正宗,非要去指导指导,现在成了那的太极师傅,十五块钱一个人呢。” 【58】一更(初次见面啊白家的小传人...) 十五块钱一个人, 包教会,不贵还专业,三长老的太极生意搞得风生水起, 连隔壁公园的老头儿老太太都慕名前来学习。 二长老说:“就这几天时间已经赚了几百块了。” 白仙仙:“…………?” 自愧不如! 正吃着早饭, 穿着一身道袍的三长老红光满面的回来了。老年人瞌睡少不睡懒觉,他每天早上六点多就出门去溜达,等学生们到齐, 打上一个小时的太极, 不管身体还是心情都倍儿好, 看上去精神抖擞。 进门的时候还美滋滋地哼着太极场地旁边跳广场舞放的歌,一进来看到坐在白仙仙旁边的陈凛,登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白仙仙喊他:“三长老,快收拾一下, 我们准备出发啦。” 三长老没理她,眼睛像唰唰亮起两个小刀片一样盯着陈凛:“你也去?” 正拿着勺子喝小米粥的陈凛动作逐渐僵滞:“…………嗯。” 白仙仙哭笑不得,赶紧把人往卧室推, 边推边解释:“我们也是前不久才知道,陈凛的师父是太玄观的高道,他这次就是回师门见师兄们的。” 三长老哼了一声, 这才没说什么,回屋换了身干净道袍, 一行人打车前往太玄观。 出租车司机热情地聊天:“今天太玄观是在举办什么活动吗?我早上六点起来跑车, 到现在都拉了三趟去那的了。” 毕竟是道界数一数二的盛会, 除了参加道新会的道士, 媒体记者和普通信众在这一天也会去太玄观围观。 车子上山的时候还堵了一会儿, 上山的人成群结队,刚好又是周末, 太玄观作为5A级风景区,山光水景赏心悦目,还有家长带着孩子来出游的。 只不过到观前后,就分了两条路出来,一条是普通信众游客道,一条是参加法会的道士走的路。路口站着不少记者,有的已经开始在现场直播了。 白仙仙扶着两位长老下车,一边往入口处走一边找邀请函,旁边有个戴眼镜的道士正在安排现场情况,看到他们时突然脸上一喜,快步走过来。 白仙仙邀请函还没找到呢。虽然棂铭师兄说了这只是一个友好的道书交流会,但以白仙仙多年看小说的经验,指不定就要在法会上比划比划,所以她带了不少法器以防万一,双肩包都装满了,一时半会儿没摸到邀请函。 眼镜道士似乎身份不低,他一动,现场的记者都跟着他看过来,听到他朝一个年轻的男生喊:“陈师叔!你来啦!” 此人正是太玄观的监事王扬道,基本算是太玄观对外代言人,不管是跟旅游局还是市政府对接工作都是他出面,属于太玄观的公务员。 白仙仙想起来,自己也在电视上见过他。 旁边的媒体都惊讶地看向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王扬道快四十岁的人了,居然称呼这个年轻人为师叔? 一直垂眸跟在白仙仙身后的陈凛有些迷茫地看了他一眼,王扬道已经走到跟前来:“棂铭师叔早先就跟我说了你今天会来,他们在里头忙法会的事,我一直在这等着你呢。” 他热情又感慨地说:“欢迎陈师叔回到师门啊!” 王扬道又转头看向白仙仙:“这位就是白小居士吧?久仰大名,你发明的那个画符的扫地机器人实在是妙,如果可以,今日在法会上也可多与其他道友们分享一下你的心得思路。来来来,快请进吧,我带你们过去。” 说罢便热情开路,白仙仙邀请函还没掏出来呢,就在围观媒体的一顿猛拍中带着长老进去了。 陈凛跟王扬道走在前面,正在听他介绍观里的情况。 两位长老一左一右走在白仙仙身边,三长老盯着前面那个削薄的背影看了半天,小声嘀咕:“看不出来这小子辈分还挺高。” 白仙仙笑眯眯转过头:“我说过他很厉害的。” 三长老立马改口:“辈分高就厉害了?道门修持靠的可不是辈分!” 算了,跟倔老头犟什么呢。 白仙仙眨巴眨巴眼睛闭上嘴。 法会临近开始,会堂里已经坐满了年轻道士,太玄观举办了好几年道新会,把所有环节都准备得妥善。陪同的长辈们不参与法会,都安排在偏殿。 陈凛要去见他的师兄们,白仙仙朝他挥挥手,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会堂还挺宽敞,像上学时候的大礼堂一样,里头座位呈圆形排列,香案蒲团,茶水果点,每一个位置上都摆放着名牌。大家按名牌入座,白仙仙也找到自己的位置,盘腿坐下去。 殿中少有居士,毕竟能收到道新会邀请的,那都是后起之秀栋梁之才,没个几年修持做不到,所以都是传了度的道士,一眼看去满场都是道袍。 极少有几个没穿道袍的,白仙仙就是其中一个。 跟前后左右的道友们打了招呼,大家一听她名字,都纷纷惊叹:“你就是那个解决悬赏事件的白居士?久仰大名!” 把白仙仙夸得怪不好意思的。 没穿道袍的都是还未传度的居士,白仙仙看到自己对面就坐了一个。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的年轻男生把下半张脸都藏在衣领里,双手揣着袖子,直挺挺坐在那里。 白仙仙看过去的时候,他刚好也在看她。隔着中间的花篮,他眯起眼睛朝她笑了笑,这一笑狭长的眼睛便往上挑,像狐狸笑一样,白仙仙莫名其妙觉得有点不舒服。 她收回视线,继续跟旁边的小道士聊天。 九点整,法会正式开始。棂铭穿着得罗道袍,着冠巾束戴从门口走进来。他是今年道新会的主持人,比在场的年轻道士也大不了几岁,很适合一起参与交流。 白仙仙剥着水果吃着点心,听着道友们的辩论连连点头,完全没有参与其中的想法。 入门时间短,多听多学才是真理。 如果他们非要知道那个画符机器人是怎么做的,她倒是可以给他们讲一讲电工与电子技术运用以及机械系统安装与调试。 三个小时就在白仙仙吃果点中度过了。 中午有两小时的中场休息时间,用来吃饭和领悟,白仙仙把满桌子的水果皮揽一揽,捶着又酸又麻的腿站起来。 正往外走,身后突然有人喊她:“白仙仙――” 白仙仙回过头,看见之前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年轻男生站在她身后。他微微低着头,下巴朝内缩,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张五官,可他眯眼笑起来看着她时,白仙仙总觉得有点奇怪。 那双眼睛让人觉得不舒服。 年轻男生还是揣着袖子,佝偻着身子,这个不太适合年轻人的动作他做起来显得格外自然。 白仙仙皱了下眉:“有事吗?” 他笑起来,露出一排牙齿:“你们白家,后继有人了啊。” 听过白家名号的人少之又少,听他这语气,倒像是听过? 白仙仙有些惊讶,心里更觉得奇怪了,“你知道白家?” 他笑着,往她耳边凑了凑,语气轻飘飘地说:“知道啊。我当然知道。我与白家,还有一段不解之缘呢。” 他说话的气息直往她耳后喷,白仙仙赶紧搓着脖子,不舒服地往后退了两步:“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缓缓直起身子,狭长的眼睛笑意幽幽地看着她,轻笑说:“初次见面啊,白家的小传人。”他笑意更深:“我很期待下一次和你碰面。” 话落,迈着慢悠悠的步伐,顺着人群走出了会堂。 白仙仙手掌捂着后脖颈,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59】二更(失踪) 刚才坐在她旁边的小道士走过来, 友好地打招呼:“白居士,一起出去吗?” 那道古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白仙仙收回视线, 转头问小道士:“刚才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年轻男生, 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那个,你知道是谁吗?” 小道士想了想:“好像是神霄派的一位居士,早上我在广场上还听道友们提过, 说他是神霄派年轻一辈中最精通雷法的传人, 天赋很高呢。” 道门以雷为尊, 而神霄派又是其中使雷法的翘楚,以传习五雷法为事。 神雷至刚至烈,修习雷法的道士也会身负阳刚正气,邪祟不敢靠近。但刚才那个人身上却有几分邪性的阴柔, 说话做事完全不像神霄派的作风。 白仙仙满头疑问,回想他刚才说的那些奇怪的话,越发觉得古怪, 打定主意等下午法会开始后去问个明白。 两位长老还在偏殿等着,白仙仙给陈凛发了条消息,就往偏殿走去。 太玄观坐落在山顶, 这些年来扩建改造,建筑面积几乎占据了整片山头, 划分了开放参观区域和不开放内部区域。 举办法会的这一片之前也属于对信众的开放区域, 但因为举办道新会, 外围都拦起来了。白仙仙过去的时候, 看到两位长老正站在门口跟一位满头白发的老道士聊天。 一见她过来, 那老道便目露惊叹地看着她:“这就是那位接过传承的小居士吧?有这样一位传人,你们今后也可以安心了。” 三长老朝她招招手:“小仙儿, 快来见过太玄观的住持。” 白仙仙没想到就这么会儿时间两位长老居然跟太玄观的最高领导人搭上话了,礼貌地跟杜清元问了好。 杜清元作为已经“退隐江湖”的宗师级别道士,除了挂了一个太玄观住持的名号外,其实已经不大插手俗事了,白仙仙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 好奇地问:“二长老,三长老,你们和杜道长认识吗?” 两位长老还没回答,杜清元先开口笑道:“虽然不认识,但贫道年少便闻白家大名,后来有幸听云游回来的师兄提起,见过白家传人一面,多年来一直惦念在心。” 二长老解释道:“杜道长的师兄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位玄真道长。”他叹了声气:“只可惜玄真道长多年前已经过世了。” 白家没落多年,杜清元许多年没有听过有关天师白家的消息,再想起之前师兄说过的话,还以为这一派已经彻底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能遇到师兄当年见过的两位道士,还从他们口中得知白家后继有人的消息,一时心潮澎湃。 赞叹地看了一会儿白仙仙,又朝两位长老感慨道:“我也只从长辈口中听过当年白家传人的风采,可惜贫道生不逢时,未曾见到,如今还记得白家的人已经不多了,每次想起来我都甚为可惜。不过现在有了白小居士,相信白家定然可以在道门重放异彩。” 两位长老点点头,眼中不无骄傲。 不是所有人都遗忘了他们。 这世上依旧有人记得,曾经在道门占据一席之地的天师白家。 正聊着天,身后有人喊道:“住持师叔。” 白仙仙听着是棂铭的声音,一回头果然见他笑眯眯跑过来。看见她也在这里,棂铭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朝她笑了下算作招呼,又对杜清元道:“五师弟已经拜过师父灵位了,跟几位师兄一起在后殿等着您呢。” 杜清元点点头:“那走吧。”他想到什么,笑盈盈给两位长老介绍:“这就是我师兄的弟子。” 二长老不由动容:“是玄真道长的小弟子吗?竟如此年轻。” 棂铭摸摸脑袋笑道:“我入门入得晚,不过我不是最小的,最小的是五师弟,是师父晚年云游在外收的小徒弟。” 白仙仙:“!” 说来说去,原来陈凛的师父就是两位长老口中那个很厉害还去祖观拜过祖师爷的玄真道长?! 她偷偷瞄了三长老一眼。 既然两位长老对那位玄真道长如此尊崇,如果知道陈凛就是玄真道长的徒弟,应该对他也会大有改观吧? 白仙仙立刻开口:“我们可以一起过去吗?” 三长老瞪了他一眼:“人家师门相聚你去什么!我们吃饭去。” 白仙仙:“我也想去给玄真道长上一炷香。” 杜清元笑着说:“那便一起去吧,两位道长与我师兄也是故人,见见他的几位弟子也算圆了这段缘分。” 于是一行人便朝后殿走去。棂铭和白仙仙走在最后,笑着问她:“上午辩论道法你怎么没参与呢?我看你一直在下面吃。” 白仙仙:“都怪你们太玄观的点心太好吃了。”她想到什么,又问:“对了棂铭师兄,你认识上午坐在我对面那个神霄派的居士吗?” 棂铭“嘶”了一声:“神霄派的啊,不太熟,怎么了?” 白仙仙说:“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刚才出来的时候还专门叫住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觉得他不太正常。” 棂铭一本正经:“或许人家只是想搭讪你。” 白仙仙:“…………” 她回忆了一下那个人看她的眼神,又觉得浑身有点发毛。 反正绝对不是搭讪的眼神! 走到后殿时,白仙仙远远就看见陈凛站在几个道士身边。他没有再戴口罩,神情也没有往常面对陌生人时那么拘谨,虽然稍显得生疏,但并不排斥他们的靠近,像跟在大家长身后的小朋友,连睫毛都显得乖巧。 看见他们过来,几位师兄朝杜清元问礼。 玄真道长这五位弟子,上至六十多岁,下到二十五岁,遍布了各个年龄段,包括棂铭在内,如今都是道门中鼎鼎有名的人物。 如果陈凛愿意,他其实也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三长老本来还在跟杜清元聊着什么,一眼看到站在旁边的陈凛,顿时就惊住了。棂铭在旁边高兴地介绍:“住持师叔,这就是五师弟。陈凛,这是师父的同门,也是我们的师叔。” 陈凛低声说:“见过住持师叔。” 二长老看了一眼后边“奸计得逞”的白仙仙,失笑摇了下头,倒是没有点破她刚才那点小心思,转头笑着对惊呆了的三长老说:“小陈竟然是玄真道长的弟子,与我们也算有缘了。” 三长老:“…………” 怎么会这样!这还叫他怎么看这小子不顺眼?!玄真道长那么好的人,他可做不出欺负他小弟子的事!!! 陈凛跟杜清元打完招呼,抬眼看见站在不远处捂着嘴偷笑的白仙仙,也无意识地弯了下唇角。 这边介绍完,棂铭又把白仙仙拉过去介绍给几位师兄。不知道棂铭跟师兄们说了些什么,几位师兄看她的眼神格外慈祥怜爱。 三师兄还问她:“听说前段时间闹上热搜的那个画符的扫地机器人是你做的?” 白仙仙有点不好意思:“是我。” 三师兄猛地朝她竖起大拇指:“真乃我道门奇才!” 二师兄也说:“我觉得仙仙这个科学驱邪的思路是对的,甚至可以再往深里研究研究,毕竟时代在进步,科学在发展,我们道门也要紧跟时代的步伐嘛。” 白仙仙:“好的好的!改天我就去研究一下!” 两位长老看着自家独苗苗被夸,当年没能被邀请参加道术交流会的遗憾终于在此刻被一点点的补上了。 午饭是太玄观准备的斋食,毕竟前来参加法会的不光正一派的道士,也有全真派的。全真派奉行苦修,不娶妻不茹荤不饮酒,戒律清规也更为严厉。 吃过午饭稍作休息,下午的法会就继续开始了。 陈凛下午没什么事,棂铭就让他跟着白仙仙一起去,到时候挪一挪位置,坐在她旁边就行了。 陈凛迟疑了一下:“我没有收到邀请函。” 棂铭觉得自己这个小师弟真是有够循规蹈矩的。 他说:“邀请函只是凭证之一,以你的道法足够资格参加道新会了。而且……”他清清嗓子,“仙仙说上午有个奇怪的年轻男生一直盯着她看,还找她搭讪了哦。” 陈凛:“现在就去吗?” 棂铭:“…………?” 不愧是我师弟! …… 白仙仙脑子里一直想着上午的事,一踏进会堂立刻四下寻找起来。在一片道袍之中穿常服的人很容易被发现,但白仙仙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只好先在位置上坐下来,偷偷给坐在自己旁边的陈凛指:“早上那个人就坐在对面。” 陈凛抬头扫了一眼,低低嗯了一声。 年轻的道士们陆陆续续走进会堂,但对面的座位一直空着,直到两点整法会正式开始,依旧没有人到来。 白仙仙有些疑惑,转头问旁边的小道士:“对面那个神霄派的居士怎么没来了?” 小道士也有些奇怪:“不知道啊。” 法会已经开始,白仙仙只好压下心中的怪异感,听起新一轮的道法辩论。 一整个下午的法会,对面的人都没有再出现。 傍晚时分,今日的第一场法会就算结束了。道新会每次举办三天,明日还会继续。白仙仙本来打算下山,明天再来的,结果棂铭说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房间,以免两位长老每天来回奔波,略一商量就决定住下来了。 不少外地来的道士这几天都住在太玄观,不过道士都会修持自身念经诵课,天一黑游客一散,整座山就变得静悄悄的,只时不时能听到风里传来的念诵经文的声音。 白仙仙趴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等天黑透了才懒洋洋地去洗漱,刚走出门,就听到旁边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一阵阵哄闹的声音。 隔壁房间的两位长老也听到了,三长老拉门出来问:“怎么了啊这大晚上的?” 白仙仙跑到门口去听了一会儿,回头说:“好像是说有个道士失踪了。” 门前的石板路走过几名脚步匆匆的道士,看样子应该是太玄观的管事,边走边着急道:“是不是在山里迷了路?神霄派的人已经要进山去找了,我们得找些人一起去,千万别出什么事了。” 白仙仙眉梢跳了一下。 神霄派? 她脑子里一下浮现出上午那个人。 白仙仙赶紧叫住那几名道士:“道长,请问是神霄派来参加道新会的那位年轻居士不见了吗?” 那道士今天看见过她跟住持和棂铭师兄在一起,知她身份不低,顿住脚步解释道:“对,说是上午还在会堂,下午就一直没出现。刚才才发现人联系不上了。” 白仙仙问:“报警了吗?” 道士说:“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报警也没用啊。” 白仙仙心头那抹怪异感越来越浓,把衣服领子立起来一些,小跑两步跟上去:“我跟你们一起去。” 【60】三更(它还会来找她的...) 白仙仙在外头问道士的话两位长老自然也听到了, 刚跑了没两步,三长老就跟出来喊她:“仙儿!这大半夜的往山上跑,不怕啊你?” 白仙仙脚步顿了顿, 满脑子挥之不去都是上午那个人一脸诡异笑容看着自己的画面。 怕归怕, 这件古怪的事情不解决,她估计接下来都睡不好觉了。白仙仙回头挥了下手:“有这么多道长一起,我不怕!长老你们先睡吧!” 三长老看着她跑远的身影, 啧了一声, 回头怪骄傲地跟二长老说:“看到没, 这就叫成长。” 二长老笑了一声。 等白仙仙跟着几个道士跑过去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有个戴冠巾的老道士急得脸色都不好了,对着众人大喊道:“贺云从来不会让我们担心的,这么久联系不上绝对是出事了!你们别拦着我, 观里没有我就上山去找!” 白仙仙看到太玄观的形象代言人王扬道也在。 人是在观里失踪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太玄观也有责任,王扬道正在安抚神霄派众人, 棂铭从旁边匆匆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罗盘,神情比往常都要凝重。 王扬道一看到他立刻问:“推出来了吗?” 半个小时前神霄派跑来说人不见时, 王扬道就赶紧联系了棂铭,一边派人在道观里找, 一边问了贺云的生辰八字让棂铭占卜方位。 棂铭语气有些沉:“带着人上山找吧, 卦象不太乐观。” 岂止是不乐观, 推出来直接是大凶的卦象, 东南之向, 生机断绝。 神霄派一众人顿时面色大变。贺云是年轻一辈里天赋最好的,对神霄雷法参悟极深, 这次送他来参加道新会,就是希望他能在修持悟性上更进一步。 现在这个最优秀的小辈失踪了,极大可能已经出了事,神霄派的人如遭雷击,再顾不上什么,急哄哄就往山上跑。 王扬道也赶紧跟上,一边跑一边打电话安排人手,几乎把太玄观中青年的道士都叫过来上山找人了。 太玄观所在的望蛟山大部分都已经被开发成了景区,白日里游客来来往往,还有巡山的保安,其实危险性很小,只不过山太大了,如果不按照指示牌走很容易迷路。 好在太玄观的道士多年来都在山中上下,对地势很了解,有他们带路,搜寻的队伍很快变得井井有条。 白仙仙跟在队伍后面,刚爬了几步上山的台阶,就看见陈凛跟了上来,将手里的电筒递给了她。 她小声问:“你怎么来啦?” 陈凛说:“听到消息就来了。” 有他在身边,白仙仙不安的情绪平稳了很多,一边上山一边皱眉说:“失踪的那个贺云就是上午跟我搭讪的那个人。我就觉得他不对,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像是修持雷法的神霄弟子。” 她顿了顿,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你说上午那个古怪的人会不会其实不是贺云啊?他会不会是被什么邪祟附身了啊?” 陈凛还没说话,白仙仙猛地一拍手:“如果是真的那也太可怕了吧!现场那么多道士,还是在太玄观内,虽然只是在会堂,可是棂铭师兄他们都在啊,得是什么样的邪祟才敢当着这么多道士的面大摇大摆附身进来,还一点痕迹都没被发现啊?” 饶是她今天跟对方面对面直视,也只是觉得他的眼神让人不太舒服,完全没察觉到什么异样。 陈凛将手里的电筒打到她脚下:“找到就知道了。” 寂静的山林被频繁晃动的电筒光柱和呼喊声打破,按照棂铭推算的方位,几十个人成半圆形往里扫去。白仙仙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枯枝落叶,走了大概半小时,突然听到前方有人叫起来:“那边好像有人!” 所有人都朝着叫声的方向赶过去,白仙仙也赶紧小跑跟上。电筒的光源全部打向前方,将那一片区域照得透亮。 层层叠叠的腐叶上面躺着一个穿黑色高领毛衣的人,双手朝上反剪在头顶,整个身体呈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电筒扫在他脸上,出现一张向内凹凸只剩下一张皮包骨的脸。就像一张脸皮贴在一个骷髅头上,一双眼睛还睁着,空洞洞地看着未知处。 白仙仙只看了一眼,心跳差点都吓停了,猛地闭上眼一头扎进了陈凛怀里。 陈凛低头看了看埋在自己胸口瑟瑟发抖的脑袋,身子僵了僵,但很快就抬起手抚住了她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 白仙仙眼泪都快出来了,闷在他胸口颤声说:“是他!就是这个人!陈凛他是不是死了?他是不是死了?” 神霄派的人已经冲了过去,悲痛欲绝的喊叫和哭声顿时传开。 人已经死了。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特别是看到贺云这个诡异的死法,根本就不能用意外来解释。 棂铭皱着眉站在一旁,不知想到什么,回头喊道:“仙仙。” 白仙仙还在陈凛怀里不敢抬头,听到棂铭喊她,转头看过去,双手还紧紧拽着陈凛腰间的衣服。 棂铭沉声问:“你上午跟我说的有古怪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他?” 听他有此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聚焦在白仙仙身上,神霄派的人朝她大喊道:“小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全场注视下,白仙仙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镇静一些,将上午发生的事包括贺云对自己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地重述了一遍。 等她说完,在场的人都是脸色大变,神霄派的人更是惊怒不已,很显然,白仙仙口中形容的那个贺云,根本就不是他们熟悉的贺云。 王扬道脸色难看,一字一顿地说:“应该被邪物附身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眼里都涌上不可置信的惊惧。 在太玄观的地盘,当着上千名道士的面,附身道士出入法会,如入无人之境,这是什么样的邪物才能、才敢做的事? 何况贺云还是修习雷法的神霄弟子,又天赋极高,本身就至刚至烈,道法高深。这样的人物居然被邪物轻松附身,最后还被邪物所杀,死状惨烈,这简直是邪物对道门的恶意挑衅! 可惜那邪物杀了人早就逃了,此处一丝阴气都没有,想追都不知从何追起。 戴冠巾的那位老道长跪在贺云身边抱着他肩膀,眼眶血红,布满皱纹的手背青筋都立起来了,突然扔出一道黄符,低喝道:“九天玄音,急招众神,开我天目,以视明净!” 白仙仙知道他是在开天眼想寻找贺云的鬼魂,转头看了陈凛一眼。 陈凛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 果然,老道士找了一圈,脸上涌上悲痛的失望。 他们着急上山找人,基本没带什么法器,道门代天兴化布令宣威都需法剑相持,王扬道不得不开口:“罗道长,先带贺云……回去吧。魂魄既不在此,可能是去了阴司,或者回了本家,就算要找,也要回去开坛布法才行。” 罗道长痛哭出声,在一众人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王扬道赶紧带着人收敛贺云的尸体,罗道长突然看向白仙仙:“那邪物说与你白家有一段不解的缘分,还说期待下次与你再见,它认识你,它是不是专程来找你的?” 白仙仙抱歉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心里却在回忆那邪物的语气,好像与她祖辈相识一样,难不成是跟白家祖辈结过仇? 罗道长咬牙切齿:“不找到此邪物为贺云报仇,我决不罢休!” 下山的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谁也没想到最后竟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不知是何的邪物居然在太玄观眼皮子底下作恶害人,不管是痛失爱徒的神霄派还是犹如被当面打脸的太玄观都不好受。 而且一想到这邪物修为深不可测,神出鬼没,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有什么目的,下一次会不会故技重施再次害人,所有人心中都是警铃大作,担忧无比。 下山之后,王扬道安排人手陪同神霄派的人将贺云的遗体送去了殡仪馆。 余下的事情还有得太玄观头疼的,还不知道明天的道新会能不能如期举行,但是到这一步白仙仙也帮不上忙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邪物附身在贺云身上时对她说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 起先想不明白,现在倒是品出几分意思来。 “你们白家,后继有人了啊”,像是知道白家没落多年,以为白家传承已经断了,惊讶突然出了她这个传人一样。 “我与白家还有一段不解之缘”,无论长老一辈还是她这一辈,都没有过跟它打交道的经历,只能是再往前数的祖辈了,白家世代驱邪除恶,邪物害人,这段缘分只会是生死之仇的孽缘。 “初次见面……我很期待下一次和你碰面……” 它还会来找她。 罗道长说得没错,这只邪物,是专程来见她的。 【61】一更(偷气运的道士...) 白仙仙脚步沉重地走回住处。 陈凛一直把她送到门口, 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摩擦着,白仙仙在门口站定, 有些凝重地转头说:“陈凛, 我觉得它还会来找我的。” 他眼睛在夜里越显得深,低声沉沉:“不要怕。” 白仙仙长叹了声气,转而又打起精神冲他笑起来:“有你在我不怕!好啦, 你快回去睡觉吧, 我要去问问长老们。” 陈凛点点头:“好。”他顿了顿, 突然很小声地说:“我有微信了。” 白仙仙:“嗯?” 陈凛微微垂下眼睛:“师兄们让我注册的,是我的电话号码。” 白仙仙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一会儿就加你。” 他点了下头,看着她走进住所,里头传来长老的声音, 才终于转身离开。 贺云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毕竟邪物作恶这么大的事不能瞒着,得让所有人心里都有个数。但是两位长老没有道门微信群, 在这里也没个熟人,还在屋内翻看经书。 等白仙仙进去把今晚的事情一说,两人脸色顿时就变了, 三长老如临大敌:“你的意思是,它是冲着我们白家来的?!” 二长老神情凝重:“极大可能是了, 不然不会附身进去只主动跟仙仙搭了话。” 白仙仙道:“我觉得应该是祖辈跟它结下的仇, 二长老, 三长老, 你们记不记得祖辈镇压斩杀过哪些邪物?有没有可能是被它逃出来, 现在来报仇了?” 二长老一时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白仙仙被看了个莫名其妙。 三长老着急说:“你问的这不是废话吗!祖辈镇压斩杀过的邪物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们上哪知道去?” 白仙仙:“…………” 白家传承千年, 死在六灵剑下的妖邪不计其数,更别说当初白家门楣兴旺时还有许多旁支旁系,一把法剑走天下,五湖四海都是白家传人的身影。 照这么看,那这上千年的时间,结的仇可就太多了。 白家虽然有家族记事,但并不是每一只邪物都记录在案,这要是一一排查,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看她一筹莫展的样子,三长老拍桌喝道:“怕它作甚!即是以前被我白家人斩杀过的邪物,能杀它一次,就能再杀它第二次!它要够胆就让它再来!” 白仙仙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作为被祖师爷选中的小天才,她并不比祖辈弱。祖辈能做到的事,她有什么做不到的? 虽然怕是怕了点,胆子是小了那么一点点…… 不重要! 她依旧是百年来唯一一个能拿起六灵剑的天才!这次是她提前不知道,它下次要还敢再来,就让它尝尝夏姬八砍的威力! 跟长老聊过之后,白仙仙心定了不少。正要回房睡觉,就看到杜清元脚步匆匆地过来了。 两位长老迎出去:“杜道长,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杜清元担忧道:“今日作恶邪物的事想必两位已经听说了吧?贫道怀疑它是冲着你们白家来的,与白家祖辈应当是有些渊源,两位可有什么线索?” 二长老叹气道:“现在确实不知道,只有等我回去查一查族记。” 杜清元默了默,看了眼旁边的白仙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二长老看出来,开口道:“有什么话杜道长但说无妨。” 杜清元长叹一声,这才道:“其实之前贫道一直觉得,白家的没落是没有道理的。一个传承千年的天师世家,世代斩妖除邪,六灵传道,哪怕后世人丁不再兴旺,也不至于百年时间都出不了一个拿不起六灵剑的传人。” 他这话说得不算客气,等同于当着白家人的面揭他们的伤疤。但两位长老并不生气,等着他的下文。 杜清元继续道:“直到后来听师兄说起一件事,我才隐隐有了猜测,但只是猜测,并不准确。”他凝声道:“不知白家的族记上有没有记录百年之前道门联手诛杀妖道樊来净的事?” 两位长老还没想起来,白仙仙在旁边说:“是提过一笔,但是笔墨很少,只有一句话。”她想了想:“民国五年初,应白云观之邀,携众诛杀樊来净于昆仑之北,阵成,死伤无数。” 当时她也只是一翻而过,这件事情对比族记上其他惊心动魄杀鬼诛邪的事件简直不值一提。 白仙仙也没注意,但是现在听杜清元提起,她才恍然惊觉,似乎就是从那次之后,族记往后的记录就再没什么大事情了。 不知道是没遇到,还是因为白家衰弱,再也解决不了能上族记的大事。 杜清元沉声说:“白家就是从那之后,逐渐衰弱的吧?” 两位长老神情已经格外沉重,二长老开口问:“杜道长的意思,是诛杀樊来净那一战伤了我白家的根基元气,才导致家族衰弱没落?” 杜清元说:“只是贫道的猜测而已,但今日我听说那邪物与白小居士的对话。它话语之中有知道白家没落的意思,但在诛杀樊来净之前,白家声望仍然鼎盛,所以贫道才联想至此。” 白仙仙忍不住问:“樊来净是谁啊?他做了什么需要整个道门联手去对付他?” 这个人连两位长老都不曾听说过,倒是杜清元了解一二,沉声说:“是百年之前长春观的一个道士,窃取了国家气运用于自身修炼。” 白仙仙着实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胆子这么大:“偷国家的气运?!他怎么敢的啊?气运这种东西没人守吗?怎么会被他偷走?” 杜清元叹了声气:“那个年代家国动荡,国能不能保得住都成问题,哪还顾得上别的。道门当时也进入了低落期,散乱分裂,樊来净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偷动了镇物,利用镇物窃取镇在下面的气运,道法突飞猛进。” 白仙仙听着都生气:“当时我们国家本来就很动荡了,他居然还偷气运,也太坏了!” 杜清元说:“好在后来还是被道门察觉了,但是他当时的道法几乎已经算是道门之首,想要诛杀他并不容易。当时是整个道门和所有民间法派联手才将他困在昆仑之北的山上诛杀了,这其中,就有你们白家。” 族记中简单的一句并不能形容当时情形的险恶,现在听杜清元说起,白仙仙才知道这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二长老突然问:“诛杀之后,魂魄去了哪?” 杜清元说:“气运可增不可减,否则有损国家根基,他窃取的气运都需全部还回来,但这又是一件难事。后来阴司和道门便想出一个办法,就是让他重新投胎,十八年为一个轮回,通过轮回的方式偿还气运,直至还清为止。” 白仙仙算了算:“那他每一世都活不过十八岁,到现在也经历了五六次轮回了吧?” 杜清元点点头:“正是。” 三长老在旁边听了半天,终于开口:“照这么说,今晚作恶的那个邪物不可能是樊来净,有阴司看管,他怎么逃得出来?就算逃出来了,也不可能有瞒天过海附身出入太玄观的本事。” 白仙仙皱眉想了一会儿,终于抓到其中的关键:“如果是樊来净的话,他没必要针对我和白家吧?当年诛杀他全道门都出力了,今天要真是他。为什么只来跟我搭话呢?” 杜清元连叹好几声气:“所以现在贫道也没有头绪,这件事太玄观会立刻去查,三位也请务必当心。” 两位长老点点头。 等杜清元离开,房中一时静默,半晌,白仙仙突然说:“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跟樊来净有关,召阴差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三长老看傻子一样看她:“你以为阴差跟人民警察一样,是你报警打个电话就来了的?说是阴差,也属神灵,不应人间召唤,只循阴司规定,这些还需要我教你啊?” 白仙仙理直气壮:“可是我在下面有关系啊!” 二长老:“?” 三长老:“……什么关系?” 白仙仙:“我太太太太太太太奶奶的关系!” 【62】二更(您来就来还带什么鬼...) 从小到大,三位长老不知道逼着白仙仙背了多少次经文咒语。 但她就是不背,就算背了,也因为不是心甘情愿而无法发挥经文的效果。修持一事,从来强求不得。 这是她第一次念诵经咒。 成功得如此容易,白仙仙睁眼的瞬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个半死。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亲眼见到鬼,暴击效果堪比刺客一刀带走AD。 张老太打量她两眼,“白家后人?” 她手指一挥,院中道道煞气就直奔白仙仙而来。 白仙仙简直快被这景象吓晕过去,尖叫着闭上眼不敢再看,身体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应激剧烈颤抖着,双手握着六灵剑在身前毫无章法地一顿乱劈。 边劈边叫,尖叫声甚至穿过卷帘门上的屏障,传到了车内的张冲耳中。 瑟瑟发抖的张冲:完了完了完了!仙姑叫得这么惨肯定是出事了! 铮! 无形剑意犹如万剑齐发,六灵剑带着强大的灵力劈向满院煞气,霎时间,三位长老被煞气滞缓的身形都轻松了不少。 院中弥漫的煞气被白仙仙乱剑斩尽,煞气一除,三十多个人全部齐刷刷晕倒,坐在供桌上的张老太终于不笑了。 “白家竟然还有如此天赋异禀的后人?”她又转怒为笑:“来得正好,用你灵骨重塑我体!” 她手一招,无数道煞气又从身体内涌出,在她身前化作一张血盆大口,和她一道朝白仙仙撕咬过去。 长老齐声喊道:“仙仙小心!” 已经力竭倒地的大长老脸色巨变,大喝一声,硬生生拍地而起,纵身往前一跃,直直挡在那团煞气之前,手中桃木剑挑起晕倒在地的张家人背上的灵符,结印喝道:“泰玄上相,扶教三天。鹤鸣真传,龙虎妙决。辅玄体道,天师传命,斩妖伏邪,天地清明。万魔束手,灵明之灵。急急如律令!” 大长老所念,即是白家传承千年的天师神咒。传说是由祖天师亲授白家六位祖师爷,威力极强。咒语一出,即请六位祖师爷上身,挥剑可斩六方。 然而此咒对于修持之人的道力要求极高,就跟六灵剑一样,大长老终其一生,也从未成功召请过。 而此时此刻,大长老原本体力不支摇摇欲坠的身体突然硬挺起来,手中木剑剑气逼人,对着煞气之后的张老太迎面斩去。 张老太一声惨叫后,两人同时倒地。 大长老已是强弩之末,无法承受六位祖师爷的神通,拼尽全力斩出这一剑,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一口污血后晕了过去。 煞气终于全部从院中消失,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张老太此时“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身形淡得几乎快要消散。 白仙仙从惊惧中回过神来,手脚并用地扑到大长老身边,抱住他又哭又喊。本就满脸病色的大长老此时愈发虚弱,白仙仙手探鼻息,都快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 她眼眶血红,猛地转头看向倒在地上失去战斗力的张老太,提起地上的六灵剑就朝她砍了过去。 二长老厉声喝道:“仙仙住手!” 剑尖在途中停下,白仙仙满脸眼泪地转过头来。 二长老沉声道:“仙仙,道门讲究先度后杀。斩妖缚邪,度鬼万千,方为正道,你记住了!” 抓鬼的正确程序是抓到之后进行超度,超度其实就是把徘徊人间的鬼魂送到阴司领命,届时该投胎投胎该受罚受罚,那就都是阴司的事了。 执念太深超度不了执意作恶的,再杀不迟。 白仙仙咬着牙根,最终还是将六灵剑收了回来。院门口哆哆嗦嗦探出来一个脑袋,张冲目光惊恐地朝内打量,手里还拿着之前大长老贴在车身上的灵符。 见白仙仙还活着,猛松一口气,想往里走,又害怕满地不知死活的人,结结巴巴喊道:“仙姑……” 白仙仙涕泗横流,崩溃地朝他大喊:“叫救护车!” 张冲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掏出来打120。 二长老和三长老只受了点轻伤,这满院被煞气入体的人也容不得他们打坐歇息,将张老太的魂魄拘起来后,就开始依次用净天地神咒替他们驱除体内残留的煞气。 净天地神咒是道门八大神咒之一,用途很广。白仙仙和张冲一道把昏迷的大长老抱到院中一架椅子上。 救护车还没来,白仙仙握着大长老干枯冰冷的手在地上蹲了一会儿,听到身后两位长老低颂的念经声,叮嘱张冲看好大长老,擦擦眼泪站起身来。 满院横七竖八的身体,看上去像凶案现场,格外恐怖。 白仙仙走向最近的那个小男孩,将他从地上扶坐起来,学着长老们低声念道:“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淡淡的黑气从小男孩体内溢开,他慢慢睁开眼睛,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白仙仙。 白仙仙笑了笑,摸摸他脑袋:“没事啦。” 小男孩转着黑溜溜的眼睛,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加之煞气侵蚀神智,显得格外迟缓。 成年人的情况倒是要好很多,清醒之后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都是一阵哭天抢地,又被两位长老安抚下来。 有个年轻妈妈冲到白仙仙身边,一把抱住呆滞的小男孩,又哭又笑,连连朝白仙仙道谢。 二长老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灵符:“这是安神符,贴在孩子床头,有益于他恢复。” 道门符咒种类繁多,上至驱鬼下至治病,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不同的门派专精的符咒还不一样,有些民间法派还有独门秘符。 白家师承天师一脉,尤擅驱鬼辟邪安神一道的符箓。只是这一次对付张老太,几乎把三位长老的符箓家底都掏空了。 没多会儿,夜色中传来救护车的声响。 二长老留下来安抚众人处理后续,白仙仙和三长老一起送大长老去医院。 医护人员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实施抢救了。听说大长老高龄九十,刚才又吐了血,面色都凝重起来,直接说镇上的医院救不了,赶紧往县医院送吧。 白仙仙紧紧握着那双像枯柴一样的手,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她头一次,心里生出了没有好好学道的后悔。 如果她早点进去就好了。 如果她听长老的话早点接受家族传承就好了。 明明她拥有别人求而不得的天赋,明明只有她拿得动那么厉害的六灵剑,明明她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白爹倾尽一生也做不到的事…… 鬼很可怕,可失去至亲至爱之人,更可怕。 开往县城的路变得格外遥远。 下车的时候,接到通知的医护人员已经等在门口了,接过担架后匆匆朝急救室推去。 白仙仙就跟在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哭得太久有点缺氧,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上台阶时踩了个空,差点摔下去。 三长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喊了她两声没反应,单手捏住她手腕神门穴,低声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白仙仙被他扶着失魂落魄地往里走,进电梯之后才终于缓过神来,红肿着一双眼睛问:“三长老,我怎么了?” 三长老道:“你头一次接触煞气,又急火攻心,被阴气扰乱了心神。不过已经没事了,别怕。” 凌晨的医院走廊显得格外安静,只有抢救室外的灯亮着。白仙仙盯着微微闪烁的红灯,每一次呼吸都在抖。 三长老突然喊她:“仙仙。” 白仙仙像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眼睛几乎肿得看不见了。 三长老看着她道:“生死有命,不可执着,你要看开些。” 白仙仙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抿着嘴疯狂摇头,眼泪不可抑制地往下掉。 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有个护士急匆匆走了出来,大喊道:“白仙仙?谁是白仙仙?” 白仙仙赶紧站起身:“我是!” 护士说:“病人要见你,快进来。” 白仙仙感觉有一道惊雷从头劈下,将她整个人都劈僵了。这个时候叫她进去,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三长老在身后轻轻推了她一下:“去吧。” 白仙仙手脚冰冷,四肢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但在护士焦急的眼神中,还是一路疾奔跑进了抢救室。 消毒水的味道浓郁又刺鼻,大长老就躺在手术台上,脸上戴着氧气罩,眼睛虚睁着,努力看向门口的方向。 看见白仙仙跑过来,浑浊的眼里亮了一些,哑着声喊:“仙仙……” 白仙仙扑在手术台边嚎啕大哭:“大长老我在!我在!” 大长老的精神比没见到她之前肉眼回转了很多,说话声都清晰了不少:“别哭了,看见你哭我就烦——” 白仙仙用手背抹眼泪:“我不哭了我这就不哭了!”可这样说着,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掉,像关不上的水龙头:“都怪我,大长老你不要死,都怪我……” “不怪你,仙仙。”大长老握住她的手,手指力道坚定:“是我命数已尽,今日下山前我就已从卦象里知晓结局了。” 白仙仙猛然想起大长老当时在祖师爷神像前占卜时奇怪的反应。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道门中人,一身浩然正气,不惧邪魔,不动道心,虽死,不退。 白仙仙反握住他的手,哭道:“大长老,你还有什么遗愿?你告诉我,我一定!我一定会做到!” 她以为他的遗愿一定是要她接过家族传承,去做他们一直想要让她做的事。 她也做好了接受命运的准备,去走这条她早该走上的路。 可大长老只是看着她,连手上的力道都温和下来,笑着说:“死前能请出天师神咒,我死而无憾了。” 他的手缓缓下垂,闭上了眼,轻声说:“乖仙仙,不必愧疚,好好,长大吧……” 不必愧疚,好好长大,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吧。 读未修改内容请到: 【63】一更(代表我区跟太玄观进行了友...) 最终陈凛在箱子里挑了一个不起眼的铃铛, 三长老瞟了一眼,嘀咕道:“招魂铃,还挺会挑。” 陈凛:“……” 要放回去重新挑一个吗……? 白仙仙拽了一把他手腕, 冲两位长老挥手:“那我们就走啦, 还得回去上班呢!二长老三长老再见!” 陈凛被她拽了几步,不忘回过头礼貌地打招呼:“再见。” 三长老看她维护陈凛那样子就来气,冲二长老抱怨:“你看她!你看她!我还能把那小子给吃了啊?” 二长老朝厨房走去, 自言自语:“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菜。” 三长老:“!!!” 气死老头了! …… 进电梯之后, 白仙仙才憋着笑松开了他手腕。按了一楼, 电梯门缓缓合上,陈凛手里还捏着那只招魂铃,但摇起来并没有声音。 白仙仙凑过去看了两眼:“长老们跟我说过,只有被招的亡魂才能听到招魂铃的铃声, 你收着吧,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陈凛点点头,乖乖把招魂铃放进衣服兜里。 …… 今年道新会的提前结束让一直关注这场盛会的媒体和外界人士都很好奇, 但道门封锁了消息,有关邪物害人的事并没有传出去,对外只是说太玄观内部有事亟待解决, 所以才提前结束了法会。 有官方操作,媒体新闻也没有胡乱报道, 没有引起任何恐慌。 白仙仙正刷着新闻, 微信突然接连响动, 跳出来不少消息。都是之前来医院拜访她的富豪们发来的。 ――大师, 在新闻上看到您了, 不愧是大师,非常上镜呢! ――原来大师与太玄观的王道长也是熟识, 我与王道长也有过几饭之缘,今后有机会请两位吃饭! ――大师也去参加今年的道新会了吗?恭喜恭喜啊,希望大师在道法上更进一步! ――大师,我今年想在太玄观烧头香,请问大师能帮忙引荐一下吗?钱不是问题! …… 杨昊天也给她发了条消息过来,非常激动地说:大神!厉害啊!原来你在太玄观也那么有面儿!我又有吹的资本了! 白仙仙:………… 今年的道新会只开了一天,匆匆结束,相关内幕又不能报道,于是媒体只好在仅有的拍摄内容里找素材,找来找去,发现“诶这个女生长得怪漂亮的这么年轻就被太玄观的王扬道亲自接见不错不错看点有了就重点报道这个吧!” 于是报道道新会的媒体都拿她和王扬道站在一起笑盈盈聊天的那张照片当新闻宣传图。 加上背景里太玄观的牌匾也被拍了进去,四周人群热闹,道士成群,照片主人公一个是有头有脸的王扬道,一个是年轻漂亮的女居士,一切素材结合在一起,直接成了本届道新会的代表照。 连不关注道门的普通人都注意到了这张照片,纷纷在评论里惊讶:道教的颜值水平现在这么高吗???刷新了我们对道门的认知!原来道士也可以这么年轻漂亮!什么?正一派的?可以结婚?请问现在入教还来得及吗? 不了解的只关注到照片中女生的颜值,了解的就在评论里科普,说这是道教最为盛大的道新会,能受邀参加的都是道门年轻一辈最为出色的弟子。 所以照片这个女生,不仅长得漂亮,她一定也很厉害! 长在红旗下的网友:有多厉害?能抓鬼吗? 灵异论坛里的网友:不瞒你说,还真能。 《报!!!仙仙子上新闻啦!不仅受邀去了道新会,还代表我区跟太玄观的代言人王扬道进行了友好会晤!》 ――代表我区跟太玄观进行友好会晤是什么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区登月碰瓷 ――辱观了 ――太玄观:莫挨老子! ――我们是一个集灵异玄学、明星八卦、美妆搭配、婆媳关系、小说连载于一体综合性论坛,我们不能妄自菲薄! ――以后说出去,我也就是能和太玄观攀上关系的人了 ―― …… 白仙仙被这些富豪吹得浑身都不自在了,给他们一人回了一个从白爹那里偷来的“无量天尊”表情包,赶紧退出微信了。 比起微信里富豪吹捧,她还是更喜欢论坛网友们的沙雕发言。 论坛账号关注后上线是会显示在线状态的,网友们一见仙仙子的账号上线了,首页帖子又活跃起来。 ――让我猜一猜,仙仙子上线是来追小说的呢还是追小说呢还是追小说呢? ――几分钟之后,仙仙子将会留下她今天在帖子里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回复:大大加油,催更! ――一枝春大大已经在瑟瑟发抖了 ――不!一枝春大大最近非常勤奋!每天爆更三万字!她已经站起来了!(深刻怀疑大大是迫于仙仙子的追更压力才爆肝的 ――一时竟不知该同情一枝春大大还是为追连载的网友们开心 …… 白仙仙在首页随便看了几眼,果然就开开心心点进自己追连载的帖子里了。 一枝春的更新很有规律,两天一更,一次更五六千。灵异论坛的连载是不收费的,很多业务写手都在这里连载第一人称的见鬼文,一枝春是其中难得以第三人称写小说的。 她泡在论坛写小说也很多年了,文笔老练,故事也精彩,网友都猜测她其实是某点某晋的大神,来论坛免费连载只是她闲暇之际的练手之作。 她写得开心,大家看得也开心,她更就看,不更就等,也没人会真的催更。 白仙仙屯了一周的更新量,按照以前的规律来看,也就是三四章,一万字左右的内容。没想到打开帖子一看,白仙仙整个人都惊呆了。 一周时间,居然多了十五万字的更新!!! 日更三万??? 这是什么可怕的码字机器?! 一枝春最近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惊归惊,看到突然多了这么多更新,白仙仙还是很高兴的,一到办公室就抱着在楼下陈凛给她的薯片和养乐多坐到了他工位上,霸着电脑开始看小说。 白仙仙喜欢一边看小说一边看读者的书评,所以从来都不开[只看楼主]的选项,连着看了几页之后,就发现有读者在委婉地质疑一枝春的更新质量: ――无可否认,最近的更新量很大,大到不可思议,但比起量,我更看重质,大大要不要稍微停一下,回归到之前的状态呢? ――虽然还是很好看,但比起之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反正,大大不要太辛苦!我们不着急,你慢慢写!我们慢慢看! ――字数太多确实会有种空乏的感觉,也很正常,大大注意休息哦 ――更新时间经常是在半夜,大大都不用睡觉的吗?身体更重要呀! …… 白仙仙一边滑动鼠标一边把薯片咬得咔咔作响,她看小说没那么挑,别人不说她不觉得,别人一说她也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欠缺,人嘛,或多或少都有从众心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提醒后的心理原因,她越往后看就越觉得不对味,如果说前面只是有一点欠缺,到后面文风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差别,虽说新的文风也不差,但就像换了一个人写,前后文风分裂,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帖子里也有读者开始问:大大是准备尝试新的文风了吗? 经过一小段时间的争议后,佛系的读者们又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大大来论坛免费连载本来就是练手嘛,现在练练其他文风也是应该的! 于是网友们就继续开开心心追起文了。 白仙仙擦擦手指,留下她一贯的回复:好看好看!大大加油,催更! 论坛网友:看,果然被我们说中了。 十五万字的更新足够她看一下午了,快下班时,放在墙边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你有一个新的道了么订单,请及时处理。 白仙仙盘腿坐在陈凛的椅子上,赶紧喊他:“陈凛陈凛,快把我手机拿来!有单子了!” 陈凛取下手机递过来,白仙仙立刻打开道了么。 订单界面已经显示“待接单”的图标,她点进去一看,这次下单人却没有在订单详情里描写事件说明,里面只有一句话:仙仙子,我是一枝春,可以跟你见面聊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一枝春??? 白仙仙看了眼还没关掉的小说界面,再看看手机里的订单,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拨通了她的电话。 那头接的很快,听筒里传来一个脆脆的女声:“请问是仙仙子吗?” 白仙仙说:“是我,大大你出什么事了?” 一枝春怪不好意思的:“您别这么叫我。”她顿了顿,很小声地说:“仙仙子,我应该是遇到灵异事件了,我的键盘会自动码字。” 白仙仙:“……?”她都迷惑了:“什么意思?” 一枝春说:“之前我在二手网上淘了一个机械键盘,一开始都好好的。一周前,我打开文档准备码字的时候我朋友喊我玩游戏,我就去了,一直玩到晚上,等我重新坐回电脑前准备码字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更新了,而且不管我在睡觉吃饭还是打游戏,它都在写,半夜都在更新……” 白仙仙问:“就是你论坛爆更三万的那些吗?” 一枝春说:“对……就是那些。” 白仙仙:“…………” 难怪文风不一样,还真不是一个人写的啊?! 白仙仙都无语了,“你一周前就知道出问题了,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找我?” 一枝春沉默了一小下,缓缓叹了一声气,不无羞赧道:“知道是知道,但试问哪个作者能经受住不用码字就能按时更新的诱惑呢?” 【64】二更(就收拾个键盘还开什么天...) 说得好有道理, 仙仙子竟无法反驳。 代入一下自己,试问如果有可以自动抓鬼的机器,她又怎么会愿意亲自动手呢? 白仙仙立刻有了深刻共情, 非常理解地问:“那你现在怎么想起找我了?” 一枝春吞了下口水, 语气这才变得害怕起来:“最近这几天我能明显感觉到我身体在逐渐变差,开始频繁被鬼压床做噩梦,开着地暖还是觉得很冷, 全身冒冷汗……” 白仙仙说:“这就是和阴魂相处久了之后阳气衰弱元气受损的表现, 你现在在哪?” 一枝春回答道:“在家附近的酒店里, 我不敢回去了。但我今天登录论坛发现它还在更新。”她顿了顿,忍不住感叹一句:“它真的好勤奋啊。” 白仙仙:“……把酒店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来找你。” 一枝春嗯嗯两声,挂完电话后就把地址发了过来。 已经快到下班时间, 陈凛站在旁边低声问:“要我陪你去吗?” 他每次问她这句话时,白仙仙都觉得特别有安全感。但毕竟昨天刚请了假,总是带着他翘班白仙仙良心过意不去, 而且一枝春这件事听上去也不难解决,笑眯眯朝他摆摆手:“不用啦,你乖乖守家!” 陈凛其实从来都不担心她的能力, 只是怕她会害怕。 但是她总是这幅热情满满无所畏惧的样子,就像她买回来的那些绿植一样, 生长得如此生机勃勃, 如此充满迷人的生气。 他轻轻点了下头, 又说:“注意安全, 有事给我打电话。” 顿了顿, 补充一句:“发微信也可以。” 白仙仙从柜子里拿出双肩包搭在肩上:“知道啦。” 一枝春也是云昌人,所以下载道了么一看, 白仙仙认证的地址在云昌,就立刻下单了,她本来也很信任这个同论坛的大佬。 冬天天黑得早,白仙仙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街边霓虹映着雾蒙蒙的夜色。她提前给一枝春发了消息,一下车就看见站在酒店门口的女生。 跟她声音很搭的长相,是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短发女生,白白净净清清瘦瘦,裹在及脚长的羽绒服跟她挥手。 白仙仙两三步跑近:“一枝春大大?” 一枝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大师您叫我小春就好。” 白仙仙说:“行,那你也叫我仙仙吧。你家应该不远吧?我们走过去?” 一枝春点点头,指了个方向,两人就朝家走去。白仙仙边走边问了些情况,得知这个机械键盘是她半个月前在二手交易网上买回来的,键盘八成新,转手的卖家说这是他自用的,因为换了新款所以转让旧款。 白仙仙让她把交易页面打开看了看,出售机械键盘的卖家看上去就是个正常的账号,除了机械键盘,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工作用品,评论也都是好评,没什么异样。 白仙仙给对方发了条机械键盘出了问题要求退货的消息,但一直到一枝春家楼下也没收到回复。毕竟不是淘宝商家,不会二十四小时在线。 到家门口的时候,一枝春就有些怵了,掏钥匙的手都在抖。 白仙仙差点没憋住笑:“现在知道怕了啊?之前怎么不怕呢?” 一枝春叹气:“自动更新的喜悦大过了对它的恐惧,要不是这几天身体出了问题,我还想再苟一段时间呢。” 白仙仙:“…………” 你们这些作者为了不更新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辟邪符交给一枝春,让她壮胆。房门打开时,迎面扑来就是一股阴气,但这股阴气并不是主动释放的技能,而是阴魂自带的被动debuff。 由此可见屋里这东西目前还没有害人的心思。只不过普通人很难承受这个debuff的伤害,所以一枝春才会感觉到身体不适。 白仙仙拿出几张天师镇邪符贴在房内,低念了几声咒语,先把这屋内的阴气除了。 感觉到屋内气温回升,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一枝春偷偷瞄了她好几眼。 白仙仙心说,不会吧?我这次装得这么淡定难道还是被发现了吗? 就听一枝春问:“仙仙,你不念那个吗?” 把白仙仙给问迷茫了:“哪个?” 一枝春眼睛发光,语气都比之前兴奋了很多:“就是你第一次在论坛上亮相时在写字楼厕所里念的那个开天眼的咒语呀!”她语气不无崇拜:“我觉得好帅啊。” 白仙仙:“…………不了吧,就收拾个键盘,还开什么天眼。” 万一键盘里那玩意儿很可怕,跟那天白无常拴的那只男鬼一样,她天眼一开还稳得住?万一在喜欢的作者大大面前露了怯,且不是很丢脸。 一枝春似懂非懂,觉得仙仙子说话好拽哦,夸她:“也是!杀鸡焉用牛刀!” 白仙仙:“…………” 你们作者夸人好会哦。 一枝春亦步亦趋贴着白仙仙,把她带到了书房门口,打开灯之后,颤巍巍指了下书桌上一张黑红色的机械键盘:“就是那个。” 用肉眼看的话的确看不出什么异常,白仙仙在一枝春崇拜的目光中掏出六灵剑,管它是什么东西,先砍一顿再说。 她左手结驱邪印,右手握着六灵剑对着键盘就是一剑。 剑意无形,书桌上码好的一排书籍却在剑气挨上键盘后狠狠一震,全部摔落下来。 电脑并没有开机,黑红色的机械键盘却突然亮了起来,道道黑红色的光芒在按键之间飞速闪烁,像是有人在快速打字一样,传出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 一枝春吓得整个人都躲到了白仙仙背后。 白仙仙没看到鬼倒还好,六灵剑上下一挥又是两道剑意砸过去。键盘似乎被砸晕了,闪烁的光晕都开始不闪直线,歪歪扭扭地晃起来。 紧接着电脑屏一亮,自动开机后跳出来一个文档,键盘还在噼里啪啦想着,文档里自动出现一行字:大佬饶命啊!我没有做过坏事! 白仙仙收了剑,开口问:“你是什么东西?” 键盘继续打字:我是人啊!啊不,我是鬼!我是人死后变的鬼! 白仙仙:“死了不去阴司,在这做什么呢?” 键盘:我也想去啊!可是我出不去啊!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困在这个键盘里了! 一枝春听到她说话,也壮着胆子从她背后探出头来,看见文档上的对话“咦”了一声,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要帮我码字?” 键盘:不是吧大姐,这你还问我为什么?你要是勤奋一点我至于吗?我还不是看不下去才帮你的!你不感恩就算了,居然还找人来对付我,还有没有天理啦?! 一枝春:“…………” 白仙仙拿剑指着键盘:“读者都不急要你急?别说废话,生前是干嘛的怎么死的报上来!” 键盘委委屈屈:我生前也是一个网文作者,跟她不一样!我是日更两万的勤奋写手!我就经常熬夜码字嘛,加上饮食不规律,平时都宅在家也不运动,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写更新,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键盘上,再醒来就已经死了。魂魄也被困在这里面,怎么都不出去,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大师啊!你快想个办法把我弄出去吧!我也不想再帮她码字了,越帮越懒,根本刺激不了她,简直就是条扶不起来的咸鱼! 一枝春:“明知道我是条咸鱼,为什么还要逼我站起来?” 键盘打了一长串感叹号以示他的愤怒与痛心。 白仙仙问:“卖键盘的人是谁?” 键盘顿时气愤起来:是我表弟!个龟孙,把老子的遗物都挂在网上卖了,老子要不是困在这里面出不去,肯定会去掐死他!(此处运用夸张手法,以表示本人的愤怒,并不是真的要掐死他) 白仙仙:“…………” 很好,求生欲很强。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得知对方的身份后心定了不少,收了剑走过去拿起研究了一番,又给长老打电话咨询了一下。 二长老说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对方生前有很强烈的执念,所以死后才会附在和执念联系最紧密的物件上,执念没完成,就无法摆脱。 白仙仙敲敲键盘:“你有什么执念啊?没谈过恋爱?没娶过老婆?没环游过世界还是没成家立业?” 键盘:我正在连载的小说还没完结。 一枝春:“?” 白仙仙:“?”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业界良心的好作者啊! 一枝春自愧不如,倍感羞涩,她问:“你既然能帮我更新,那怎么不更你自己的?” 键盘:不是吧大姐,我人都死了,文章再继续更新,会把读者吓死的好吗?我的读者都可可爱了,不能吓他们! 一枝春:“……那你就能吓我的读者?是我的读者不可爱吗?” 键盘:他们又不知道是我写的,讲道理我只吓到了你好吗? 白仙仙抬手压了压:“好了好了别吵了,听我说!让小春以她的名义帮你把没写完的小说续写完,你执念就能了了吧?” 键盘:我同意! 一枝春惊恐地说:“我不同意!我自己的都不想写!” 键盘不无鄙视:谁要你写?就你那龟速能写到明年!我自己写,你在论坛上帮我发就行,只要能给读者一个结局,我死而无憾了! 一枝春真心佩服:“网文圈幸甚有你!” 键盘给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我现在不用休息,写二十四小时都不会累!以我的速度,一个月我就能写到结局了! 白仙仙转头对一枝春说:“那就这么决定了,键盘我先带回去,等他写完了我再交给你由你的名义发出去,然后把他超度。” 一枝春连连点头,看见白仙仙已经开始找袋子准备把键盘装起来,眼里又缓缓冒出一丝丝对自动码字工具的不舍,忍不住小声问:“一定要带走吗?不能让他留下来写吗?” 白仙仙:“顺便把你的也一起写了?” 一枝春:“嘿嘿……” 白仙仙:“别做白日梦了,老实码字吧。” 【65】一更(白无常派来的差使...) 因为一枝春受了阴气影响, 身体受损,白仙仙走之前又让她喝了一杯符水,固魂安神。等一切处理好, 一枝春在道了么上面完成订单, 当着白仙仙的面给她打了个五分好评,写了一段长达一千字的文字评价。 不愧是作者,吹起彩虹屁来得心应手, 文字丝毫不显矫情, 字字情真意切, 不知道的还以为白仙仙是上刀山下火海才拯救她于命悬一线。 谁能想到其实只是收拾了一张键盘呢。 宿舍没有电脑,白仙仙离开一枝春的住所就直接去医院了。在楼下的时候给陈凛带了点夜宵,一走上走廊就放轻的脚步,想看看自己不在的时候小花匠每晚值班都在干嘛。 结果陈凛啥也没干, 就抄着手坐在沙发上,也没睡觉,只垂着眼皮, 神情淡漠,像在闭目养神。 听到她咚咚扣了两下门,转头看过来时, 整个人才像重新鲜活起来,起身问她:“解决好了?” 白仙仙把袋子里的键盘交给他:“把我们那缺了个A键的键盘换下来吧, 拿这个用一段时间。” 陈凛只一眼就能看出缠绕在键盘里的道道阴气。 他点点头, 换键盘的时候又用抽屉里的朱砂画了两道黄符分别贴在键盘底座, 以免阴气溢出, 一连上电脑, 键盘就开始自动打字:大哥好大哥好!我会老老实实的,接下来希望我们能友好相处哈! 陈凛扫了一眼, 没理他。 白仙仙说:“你半夜别写啊,噼里啪啦的影响人睡觉。” 键盘:放心放心,我小点声! 白仙仙朝陈凛招招手,笑眯眯说:“快来吃夜宵。” 陈凛默默走过去,也没问是什么,反正她买什么他就吃什么,从来都不挑。埋头吃的时候,白仙仙就在旁边给他讲今天这件事的始末。 键盘已经开始工作了,黑红色的光一圈一圈闪烁着,敲击键盘的声音听上去十分亢奋。 白仙仙看了两眼,叹了声气说:“虽然我让一枝春别做白日梦吧,但其实我也好想要一个能自动抓鬼的宝贝哦。” 陈凛手顿了顿,低声说:“前天二师兄说,你可以研究一下。” 白仙仙抓抓脑袋:“我也想研究来着,可是我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诶。你看,我们抓鬼是因为自身修持和法器符咒的双重加持才能成功,如果想自动化,该怎么实现啊?总不能用雷击枣木做机器人吧?成本也太高了!” 陈凛想了想说:“不用完全自动化,先实现其中某一个步骤自动化,达到辅助的效果,如果能成功实现,再继续下一步。” 白仙仙眨眨眼,猛地一拍手:“对哦!一口吃个胖子怎么能行,分段进行嘛!把抓鬼分为几个阶段,每个阶段应对不同的方案,虽然做不到全自动,先来个半自动也是可以的嘛!我怎么老钻牛角尖呢!” 她忍不住伸出手rua了rua陈凛头顶柔软的黑发:“凛凛子好聪明!” 陈凛还端着夜宵,整个人直接被她rua傻了,一动不动呆坐在原地。 白仙仙瞅了他两眼,噗地笑出来:“你怎么这么不经rua啊?”她一本正经:“看来还是rua的太少了!” 陈凛直愣愣的,半天,慢慢把脑袋低下去。 白仙仙:“干嘛?” 陈凛似乎痛下决心:“rua吧……” 白仙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好可爱啊!!!” 陈凛:“…………” 屋内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被迫吃了一嘴狗粮的键盘鬼陷入自闭状态。 科学抓鬼终于有了一点点思路,白仙仙兴高采烈,回宿舍的路上就跟谢意打了个语音电话,毕竟同为机工人,聊一聊思路更多。 谢意听说她准备研究自动抓鬼的机器,倒是很赞同这个想法:“毕竟你怕鬼嘛,到时候就可以派机器人去,也不用直面鬼怪,挺好的。” 白仙仙说:“但机器是没有道法修持的,要想完成驱邪的行为还是需要法器符咒的支撑。在法器上刻经文咒语是有用的,也不知道刻在机器上有没有用。” 谢意:“有没有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三个二。” 白仙仙:“……你在做什么???” 谢意:“斗地主啊。” 白仙仙:“我这跟你聊正事你居然在斗地主?!还是不是机工四枝花的好姐妹了?” 谢意:“斗地主又不耽误我跟你聊正事,而且我又不懂抓鬼,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建议,要不我开免提,你跟棂铭师兄聊?” 白仙仙懵逼了:“这里面怎么还有棂铭师兄的事儿啊?” 谢意:“我俩一起斗地主呢,他地主斗得可真好,赢好多欢乐豆了都。” 白仙仙:“…………” 这天没法聊了! 白仙仙怒而挂掉了通话。 看来科学抓鬼这条路,只能靠自己走下去了! 因为一整晚都在想这件事,晚上睡觉的时候白仙仙还梦到了。梦里自己穿着一身道士服,拿着六灵剑大喊道:“白家仙仙子,变身!” 然后一只巨大的机器人就出现了,她坐在在机器人身体内部,威风凛凛地指挥他:“贾维斯,我们出发!” 睡醒后的白仙仙:我在想屁吃。 不过经过一整晚的构思,她倒是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接下来几天都在涂涂改改写写,还打电话请教了大学的老师。 毕业后从事本专业的学生可不多,听到还有毕业生专门来请教机械制作的事,老师倍感欣慰,她提出的所有问题都耐心解答了。 就这么几天过去,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白仙仙突然听到背后有同事在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太平间最近闹鬼了! ――知道知道,说是小雷去太平间送资料,听到里头有人在打字,但是推门进去里面却没人!键盘被敲得噼里啪啦的,一个人都看不到! ――我们医院的太平间从来没闹过鬼啊,之前不是说里面那个年轻的小姑娘就是医院请来专门镇压太平间的吗? ――谁知道啊,这事儿可太邪门了,小雷说那键盘还有黑红色的光,太渗人了! 白仙仙:“…………” 回去就把键盘收拾了一顿:“叫你动静小点别吓到人!看你干的好事!” 键盘委委屈屈:晚上不让写,只有白天勤奋一点啊!我又不知道有人来了。 白仙仙把它从工位电脑上拔下来,凶他:“你在这尽给我找事!还是把你带回宿舍吧,我找朋友借一台旧笔记本,你自个在宿舍写,让祖师爷监督你!” 说完正准备找袋子,一回头就看见门口站着一名同事,正拿着文件目瞪口呆瑟瑟发抖地看着她。 白仙仙:“……?” 她看了眼同事,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键盘,键盘闪烁着黑红色的光,底座还贴着两张非常显眼的黄符,再想想自己刚才跟键盘对话…… 白仙仙:“其实我可以解释。” 同事:“妈呀!!!” 于是一下午时间医院就传遍了,说太平间的确是闹鬼了,但是被白仙仙给制服了,并有多名目击者宣称,看见白仙仙拿着一张闪烁着黑红色光芒的键盘匆匆离开了医院。 大佬啊!!! 原来真的有大佬! 难怪难怪,之前那么多豪车都跑来医院拜访太平间,难怪随便她翘班人事科都没有任何异议,一切都说得通了,原来如此! 现在拜大佬还来得及吗!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现在才得知实情,像袁诗楚海他们就很淡定了,之前通过他们来太平间求护身符的员工也不少,纷纷表示:少见多怪,平常心平常心,都是基本操作。 以前只是隐隐传闻,现在坐实太平间的大佬身份,经过最初的激动后,大家纷纷安心:有大佬坐镇,以后再也不怕值夜班了! 于安定也给白仙仙发来了一个大拇指点赞的表情包:有你在,叔叔安心! 白仙仙:………… 算了,不解释了。 …… 没过两天就是元旦,之前白仙仙就想着把两位长老接过来一起迎接新的一年,提前一天给二长老打了电话,让他把菜酒买好,搞丰盛一点,大家一起过个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元旦。 二张来温声应下,又问:“小陈来吗?” 旁边传来三长老不满的声音:“这还用你问?她不把人领过来才奇怪!” 元旦当天放了一天的假,以前陈凛都是不休的,今时不同往日,一大早就收拾好东西跟着白仙仙前往长老家。 到家的时候白爹也在,跟二长老一起在厨房帮手,白仙仙也想去帮忙,被嫌弃地赶了出来。 一出来就看见陈凛正襟危坐坐在沙发上,三长老板着脸坐在他对面,盯了他半天,气呼呼地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瘦?一会儿给我多吃点!” 陈凛:“知道了。” 三长老把茶几上的水果盘往他跟前推了推,还是那副别扭的样子:“嗑瓜子吗?” 陈凛磕也不是,不磕也不是,迟疑了两秒,还是默默伸出手抓起了一把瓜子。 他没用嘴咬,微微低头垂眸,用手一颗一颗认真地剥着,剥好一颗就放在旁边的纸巾上,三长老时不时瞅他一眼,看见他把剥好的瓜子仁都给了走过来的白仙仙。 三长老:“…………” 这小子,是不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虽然但是,还挺受用…… 中午时分,饭菜上桌,白仙仙带了一瓶香槟过来,说要让两位长老尝尝味道。三长老抿了一口,差点没喷出来,赶紧干了一杯二锅头。 二长老摇头笑道:“你一辈子就只喝得惯二锅头。” 三长老哼道:“就这味儿才带劲。”他顿了顿,想到什么似的笑起来:“大哥不也一样,以前村子里有人给他送了瓶五粮液,他居然说没有二锅头好喝,把对方给气的。” 他拿起旁边的空杯子倒了一杯香槟,笑着说:“大哥,你也尝尝小仙儿带的这个洋酒吧!” 话音刚落,酒杯旁边突然凭空冒出一股青烟,卷着几点符纸烧后的火星,打着卷儿似的往上飘开。 几人都是一愣,白仙仙最先反应过来:“是白大人给我的传信!他打听到有关樊来净的消息了,要派差使来通知我!” 两位长老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一桌子人都停下筷子,静静等待差使的到来。 片刻之后,上冒的火星消失,化作青灰落在了地上,一道人影缓缓从空中现出身形来。 白仙仙心头莫名一跳。 白无常派来的差使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笑吟吟的面容:“小仙儿,好久不见啊。” 白仙仙尖叫着从座位上蹦起来:“大长老!!!!!!” 【66】二更(让本就不富裕的祖国雪上加...) 还是记忆中那张布满皱纹道道沟壑的脸, 但没了之前古板的威严,满面春风的笑意,让他看上去比活着时还要精神。 一家人都被这个从天而降的惊喜给震懵了。虽然两位长老之前就聊过, 以大哥生前的功德, 去了阴司或许能混个地仙当当,但也只是猜测,毕竟仙位难求, 更大的可能还是会投一个好胎, 重新轮回。 没想到他在阴司还真混上官儿当了! 又恰好是元旦, 大长老这一来,白仙仙才觉得这是真正的团团圆圆了。 一家人激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缓了心情。大长老在给他留出来的那个位置坐下,低头吸了一口三长老倒的那杯香槟, 果然不掩嫌弃:“这什么味儿,难喝!换杯二锅头来!” 白仙仙:“得嘞!” 大长老嗅了两口二锅头,这才满足地叹出一声气。三长老喜滋滋地说:“大哥, 我之前开坛召你没回应,还以为你投胎去了呢!你怎么成了白无常的差使了啊?” 大长老看了一眼白仙仙,不无感慨道:“我答应过小仙儿不管在哪都要看着她, 还没等到白家振兴,我怎么放心去投胎?就在阴司谋了个文职, 当了个小文书。白无常受仙仙所托来查樊来净的事, 轮回名册刚好是我那个部门在保管, 得知我是白家人, 就把事情跟我说了, 让我来跑这一趟。” 白仙仙惊喜地说:“那我现在在阴司的关系岂不是更硬了?大长老你努努力呗,别只当个小文书啊, 加油升个职呀!要是能混个无常城隍什么的,我直接就是官三代了呀!” 大长老:“这就是我为什么之前没来见你的原因!就知道你这个丫头有了后盾就不想努力了!” 白仙仙:“……那大家一起努力嘛,我在阳间努力,你在阴间努力,振兴家族不是更快嘛!” 大长老瞪他:“就你一天歪理多!阴司也有阴司的规矩,当人的时候要守规矩,做鬼更要守规矩!哪能随你心意?” 见白仙仙嘟嘴,他干咳一声,又若无其事说:“当然,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召阴差,可能会比别的道士召请来得更快一点。” 白仙仙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大长老最好啦!” 大长老朝她使了个眼色,“你懂就好,可别出去显摆。” 白仙仙用手捂住嘴,用力地点点头。 大长老忍俊不禁,怜爱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将目光缓缓转到坐在她身边的陈凛身上。 白仙仙看他在打量陈凛,想到他比三长老还要古板的性格,赶紧说:“大长老,他叫陈凛,他是……” 大长老手一挥:“我知道。”他一脸慈祥笑意看着陈凛:“你就是仙仙的男朋友吧?” 他一来就注意到这个沉默安静的小伙子了,能在这种节日跟白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什么身份不言而喻。 这小仙儿的爹和两位长老都接受了他,看来是通过考验了的。将白家的重担都交到仙仙一个人身上,自己本来就有些愧疚担忧,这小伙看上去踏实靠谱,看样子也是道门中人,有他陪着仙仙,自己就更放心了。 坐在旁边的三长老噗地一口就把嘴里的二锅头喷出来了,气愤地喊:“大哥!孙女婿可不能乱认!” 大长老了然一点头:“哦,还没正式确认关系是吧?” 陈凛:“…………” 三长老:“……!!!” 大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 白仙仙被大长老一顿直白的操作臊得脸都红了,结结巴巴解释:“不、不是的,我们只是同事……” 大长老:“年轻人弯弯绕绕就是多!都领回家过元旦吃团圆饭了还同事!算了算了,感情的事长老就不参与了,还是说正事吧。” 听他说正事,几个人都立刻凝重起来,只听大长老沉声道:“樊来净确实是逃了。” 三长老又惊又怒一拍桌子:“这可怎么办?人在阴司怎么还能逃呢?” 大长老无奈地摇摇头:“这事也不赖阴司,说起来,还跟前段时间道门那个妖道刘乾山有关。” 白仙仙着实没想到刘乾山的事情居然牵扯这么广,难道是因为他搞出那么多逍遥法外的恶鬼让阴差忙得焦头烂额,才导致樊来净钻了空子逃跑了吗? 谁知道事情真相大出她所料。 大长老说:“这樊来净当年被道门联手诛杀后,魂魄在阴司受了一段时间罚,然后就被投入轮回偿还气运,十八年为一轮,到现在已经是他的第六轮了。按时间算,去年秋天他这一世就到头了,魂魄会自动回到阴司进入下一世的轮回。” “没想到这一世他投成了刘乾山的儿子,这刘乾山非要逆天改命,在阳间为他凑集功德,那些功德可不是一批小数目。刘乾山本意是希望儿子死后能凭借这些功德来世投一个好胎,但樊来净死后,却依靠这些功德躲开了阴司的监管,隐匿行踪后逃走了。” 白仙仙眼睛越睁越大,听到最后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刘乾山的儿子刘知乙就是樊来净?!” 那刘乾山一度算不出刘知乙的命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儿子生来就只能在病床上度过短暂的一生,为了让他来世能投一个好胎,不惜自毁修行作恶害人,最后还落得个身死命陨的下场。 却没想他这儿子本就没有命数,他来这世上走一遭,就是为了偿还气运而已。 大长老叹气道:“刘乾山搞出那么多流窜作恶的恶鬼,阴司最近都在为此奔走,也是疏忽了,等发现事情不对再去找时,樊来净早已逃之夭夭下落不明了。” 白仙仙神情凝重:“所以阴司已经找了一段时间了,但是没找到吗?” 大长老点点头:“他有功德在身,而且当年窃取的气运还没还完,本身又是道门中人,以功德气运加持,修为大增,实在棘手。” 白仙仙一下想起在太玄观中附身贺云的那只邪物。 二长老和三长老对视一眼,看来也是想起这件事。之前他们并不觉得这件事会是樊来净做的,但现在一听,几乎可以确认当时附身的邪物就是他了。 白仙仙缓缓开口:“那就说得通他为什么单单来找我了。”她看了三位长老一眼:“因为当年诛杀他白家出了力,而这一世解决他父亲的也是白家人。” 两世的仇恨,可不就来找她了吗。 二长老沉声道:“这件事必须立刻告诉道协,只阴司找不行,道门也得找。樊来净卷土重来,绝不止杀一个年轻弟子那么简单,他恨得不仅是白家,整个道门都是他的仇人。贺云死状惨烈,其实就是他对道门的宣战书。” 白仙仙万万没想到当初为了提升名气随便接的一个悬赏案件,最后居然会牵扯出家族的百年仇恨。 她皱眉不解:“既然送樊来净投胎是为了让他偿还气运,为什么还让他有机会投到道门中呢?” 大长老叹了声气,无奈地说:“天地命数自有因果,不是阴司能一手操控的。他这一胎居然能有这样的机缘,一定也是他曾经种下的因,最后才能结出这样的果。” 事已至此,追究这些已经没用了。一个曾经叱咤民国的高道,需要整个道门联手才能制服的道法天花板,化作邪物之后,只会更难对付。 事不宜迟,两位长老立刻就去联系太玄观的住持杜清元告知此事了,白仙仙也给褚正明打了个电话。 真武庙当初跟自己一起对付刘乾山,这樊来净估计连他们也一块记恨上了。 电话接通之后,听白仙仙说起樊来净,褚正明都不知道有过这号人物。直到她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褚正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樊来净这个名字,除了能在某些大道观的观史中查到只言片语,很少有人听过。一来是因为百年时间太过久远,许多东西传着传着就没了,他人已死,事情已经解决,也没必要口口相传下去。 二来是他做的这件事实在太过无耻。 上世纪那是什么年代,清政府腐朽,八国联军侵华,国家动荡不安,用国破家亡来形容也不过如此了,他却还在这样危急关头火上浇油,窃取国家气运,让本就不富裕的祖国雪上加霜! 道门千百年来都没出过这种败类,简直可以列为道门耻辱之首,所以道门在把他诛杀之后也耻于提起,就连白家的族史中也都只记了那么寥寥几笔。 还有一个原因是,利用镇物窃取气运这种事一般人还真想不到,万一流传广了,有些心术不正之人有一学一,那可就真是暗箭难防了。 所以连褚正明这样的高道都还是第一次听说百年前居然还出过这么个事儿。这件事必须要查,但是也不能大张旗鼓地查,两位长老通知杜清元后,太玄观立刻就联系道协召开了道门紧急会议。 因为太玄观是樊来净最后的现身之处,所以会议地点就定在了太玄观,全国各大道观前来参加紧急会议的几乎都是住持方丈这一级别的高道,白仙仙是其中少有的年轻一辈。 毕竟这件事跟她有莫大的关系,樊来净对她似乎也“青眼有加”。 于是元旦期间,云昌市的机场就像被道士包场了一样,时时刻刻都有一群道士在接机,接的也都是道士。 网友不由好奇:太玄观最近又在搞什么大型活动吗? 有人联想到上次只举办了一天就匆忙结束的道新会,加上太玄观当时宣称观内有亟待解决的大事,难不成是事情没解决,需要全国各地的道士前来帮忙? 一时之间猜测纷纷,还有说什么镇压千年的恶鬼冲破封印出世了,才导致道门动荡。 别说,猜的方向还挺对,但道门是不可能承认的。 于是下午太玄观就发了条微博,配了一张一群老道士在观内打太极的照片。 ――太玄观:老年太极交流会罢了。 网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像在做广播体操哦! 笑归笑,总算不乱猜了,大家又嘻嘻哈哈继续过自己的安稳日子去了。 观内,拿着手机站在前头给摆拍的道长们拍照的白仙仙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前辈们,还拍吗?” 老道长们捶了捶肩:“不拍了不拍了,老胳膊老腿的,摆拍也挺累的。” 于是大家坐到一起,正式开始紧急会议。 会议的重点是:樊来净这次卷土重来,到底想做什么? 【67】一更(恐吓流) 很显然, 樊来净是回来复仇的。 但这个仇到底怎么复呢?杀光整个道门吗?别说,连国家气运都敢偷的疯子,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但道门也并不是任由他拿捏的软柿子, 他如果选择正面刚倒是还省心一些, 不就是拼武力嘛。 怕就怕他背地里搞事。 杜清元凝声道:“当年他就是因为窃取气运才在短时间内修为大增,也是因为气运才会被先辈们联手诛杀。不管他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一定还会再动气运。” 樊来净尝过气运的甜头, 他不会轻易放弃的。而且他现在也急需修为, 继续走曾经走过的捷径, 的确大有可能。 白仙仙入门晚,对有关气运的事情不太了解,低声问旁边的褚正明:“褚道长,我听说我们国家的气运是由五大镇物镇守着的, 这五个镇物是由政府统一保管的吗?” 褚正明回答道:“不是,五大镇物分别镇于五处,五行成阵, 镇守国运。” 褚正明一番解释下来,白仙仙才算是明白了。五件镇物分布在不同的方位,连起来之后就在祖国版图上形成了一个阵法, 整个国家的气运都由这个阵法守护着。 褚正明说:“第一件镇物与你这一脉还有些渊源,就是由龙虎山天师府保管的雌雄二剑。” 那说到这个白仙仙就很了解了, 雌雄二剑是祖天师张道陵当年除魔卫道的法器。道书中记录, 说太上老君授祖天师三五斩邪雌雄二神剑, 上各有星斗日月之文。 后来天师府代代相传, 雌雄二剑也就成为天师一脉的不动法宝。 “道门的第二件镇物, 就是当初被樊来净用来窃取气运的招雷幡,是神霄派先祖王文卿的法器, 以前是由长春观保管,后来出了樊来净这件事,就交由当地博物馆收藏了。” 王文卿白仙仙也知道,神霄派的创始人嘛,当年在扬子江遇火师王真君,传授他飞神谒帝之道,随元始天王之子神霄玉清真王学习雷法,召雷役神,招雷幡就是他开坛施法时用的令旗,威震八方鬼神。 “第三件和第四件镇物出自佛门,一件是现存于妙音寺的释迦摩尼坐化莲花台,如今就供在妙音寺的正殿中,莲花台之上筑有释迦摩尼神像。另一件在隔壁灵云寺,山门外那口暮鼓钟就是了。” 白仙仙不由惊讶:“就是那口钟?我前几年过年还去撞过呢。” 等等,在道门说自己去撞过佛门的钟好像不太好,万一让褚道长以为自己信仰有问题就麻烦了! 白仙仙赶紧转移话题:“那最后一件呢?” 好在褚正明并未在意她身为道门中人大过年的居然跑去佛门撞钟祈福这件事,耐心回答道:“最后一件不是法器却自成镇物,不挪,不动,不封,不拜,历经千年,气运辉腾。” 他还卖了个关子,把白仙仙逗得好奇不已才终于道:“就是坐落于帝都的故宫了。” 原来故宫也是镇物!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毕竟是出过无数个皇帝的紫禁城嘛,宫中雕龙画虎,从风水气运上来说是挺牛逼的。 白仙仙了然地点点头,又问:“那如果樊来净想再动气运的话,从哪件镇物下手会比较容易啊?” 褚正明沉思道:“故宫位处帝都,王气太盛,他很难接近,要动也只能动四件法器。他当年动的就是招雷幡,很大可能还是会从这上面下手。” 白仙仙说:“那我们得赶紧联系博物馆,让他们把招雷幡保护起来呀!” 不光她这么想,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想到这一点了。招雷幡本就是神霄派的东西,上一次樊来净杀的也是神霄派的弟子,前来参加紧急会议的神霄派道士们简直对他恨之入骨,立刻联系派中高道,让他们和博物馆对接,先把招雷幡换个地方保管。 杜清元沉声道:“樊来净这次来势汹汹,极大可能对镇物下手,我们需得和守护镇物的各处道观寺庙联手,先排除异常,再加强保护,然后尽全力追踪樊来净的下落!” 所以光找道士来开会还不行,还得把和尚也叫上。 灵云寺也是云昌市的5A级景区,就坐落在跟太玄观遥遥相对的灵云山上,两家景区每年竞争GPA,在外人眼中那是互不相容的死对头。 但其实佛道两门除了信仰不同之外,护佑苍生的本心都一样。 于是没过两天,网上就有人发帖: ――是我瞎了吗???我居然在太玄观里看到了好多和尚?! 高赞评论:是约了群架吗? 不少网友都跑去太玄观的微博底下问,你们难道是在教和尚打太极吗? 太玄观笑呵呵地回复:与高僧们交流心得,共同进步。 网友:我怀疑你在驴我们。 道士还能跟和尚交流心得的?信仰都不同交流个鬼啊!比谁更能打吗?!还是《西游记》到底是一部佛教著作还是道教著作? 灵云寺过来的代表是头受九戒的高僧慧觉,领着他三位徒弟,其中有个武僧燕颔虎须,看上去就很能打。 妙音寺的高僧来的要晚一天,毕竟他们要坐飞机,不像隔壁灵云寺,打个滴滴就来了。 白仙仙也是第一次看到佛道两门凑在一起的画面,倒也没觉得奇怪,就是高僧们一来吧,道门的前辈们脸色就有点讪讪了,开会的时候都不敢直视人家高僧说话。 一散会溜得比谁都快,太玄观安排接待高僧的道士也是一推再推,谁都不愿意揽这个活儿。 最后活儿就落在了年龄最小但辈分足够的棂铭身上。 棂铭果断拉上了白仙仙陪她一起去丢人。 白仙仙奇了怪了:“接待高僧怎么就丢人啦?” 迎面走来一位穿袈裟的妙音寺和尚,棂铭赶紧用宽大的袖袍挡住脸,等白仙仙笑盈盈和和尚打完招呼,才呼出一口气说:“百年前就是我们这边出的问题,百年后又是我们出问题,现在还把人家佛门牵扯进来,能不丢人吗?” 白仙仙一摊手:“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的嘛,我们已经在努力想办法解决了呀!哪里都会有坏人,佛门也可能会出叛徒啊,说不定以后也会找我们帮忙呢!大家是唇亡齿寒互帮互助的关系,面子思想不要太严重哈。” 棂铭:“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觉得丢人,一会儿这些东西就靠你送过去了。” 白仙仙:“…………” 现在不是百年前,无论道协还是政府都能迅速应对紧急情况做出反应。佛道两门紧急会议召开后,各处看护镇物的道观寺庙就开始提高警惕排查异常。 虽然故宫王气鼎盛也没疏忽,白云观那边派了高道暂居故宫进行镇守,全方位堵死樊来净的路。 而且樊来净看上去对白家这位小传人格外在意,所以白仙仙也成了高僧和高道们的重点观察对象。 她想回医院上班都不行,万一回去的时候樊来净出现了怎么办?就她一个小居士怎么对付大魔头?于是白仙仙只好跟医院请了个长假,在太玄观住了下来。 其他倒还好,就是每天看不见小花匠,有点想他。 如今的太玄观就如铜墙铁壁,道士练剑和尚练棍,道佛两法双重加持,樊来净就是再猖狂也不敢这个时候来触霉头。 各处排查异常也需要时间,大家都提心吊胆等着他下一次动静。 白仙仙等着也是等着,让谢意拿着她发过去的清单买了一堆零件机械送上观来,开始鼓捣她初步研究的抓鬼机器。 于是太玄观的高道和高僧们就有了一项新的日常:围观白小居士制作抓鬼机器人。 有关机械方面他们帮不上忙,但是对于在机器内外部刻什么咒语经文倒是争论不休。 有说刻金光咒的,有说刻辟邪咒的,有说刻神雷咒的,还有说干脆把八大神咒都刻上去的。 龙虎山天师府的老道长一锤定音:“我天师一脉的传人做出来的东西,当然是要刻天师神咒!如此请祖天师神威也更容易成功。” 众人一听,倒是有几分道理,纷纷点头称是。 本来白仙仙啥也没打算刻,她就是想做个可以遥控操作的小飞行器来着,结果被天师府的老道长这么慈祥又欣慰的一望。 好吧,刻吧。 可是要在机器上刻字真的好难啊!!! 一架无人飞行器做了一个月,光是刻天师神咒就刻了二十天。 然而一个月过去,各处道观寺庙都无事发生。 五大镇物也完全没有出现什么异样,高道高僧们每天日夜不眠凝神看守,蚊子都不敢放进去一只,结果樊来净就像消失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找又找不到,等又等不来,阴司那边也没消息,大家从一开始的警铃大作到后面提心吊胆再到现在焦躁难耐,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不管吧,他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管吧,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白仙仙唉声叹气,感觉自己制定好的人生规划都要被打乱了。 她看了眼坐在旁边玩王者荣耀的棂铭,目光落在他手机屏幕上,不知道想到什么,猛地一拍大腿:“我知道樊来净想做什么了!” 这一嗓子把棂铭吓得手机差点飞出去,转头问她:“他想做什么?!” 白仙仙沉声说:“他想恐吓我们!” 棂铭:“?” 白仙仙:“你看,他就像这个游戏里隐身的兰陵王一样,他啥也不干,就隐身围着你转圈圈,你看着你头顶的感叹号知道他在,但又不知道他到底在哪,什么时候出来给你一刀。你根本不敢出塔,不能参团发育,以此来消磨你的战斗力,他的目的就达到了!这个战术就叫恐吓流!” 棂铭:“……你这个比喻可以说非常形象了,但是就是不知道师叔他们能不能听得懂。” 【68】二更(这是打算活活熬死我们啊...) 樊来净一个月不出现, 他们严阵以待等了一个月。要是樊来净一年都不出现,他们总不能再等一年。 听白仙仙解释了一遍恐吓流,老前辈们气不打一处来:“这樊来净是打算活活耗死我们啊!” 白仙仙:“…………” 这么一说, 好像也是个战术?老前辈们都上了年纪, 再耗个十几年,把高道们都给熬死了,年轻一辈还真不一定打得过。 他要是再阴险一点, 像上次杀贺云那样, 把有潜力但未成大器的年轻新秀都杀了, 再熬死老一辈,道门可真就青黄不接了。 白仙仙为自己想到的这个阴险战术打了个寒战。 祖师爷保佑樊来净可千万别这么下流。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各自的生活还是得正常进行下去,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于是长达一个月的老年太极交流会终于散了, 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的祖师爷,只是日常需得保持警惕, 不放弃继续追踪樊来净的下落,不能掉以轻心。 走之前,龙虎山天师府的张道长还专门找白仙仙加了个微信。 这次过来开会, 得知这位天赋异禀的小居士居然是他们天师一脉的传人,顿时惊讶又欣慰。毕竟天师道传至今日, 除了龙虎正统, 旁支已经很难见到了。 张道长把消息发回师门后, 还收到了师兄们回复的府志截图。从白仙仙这里往上再数三代, 也曾在天师府的府志忠里留下过记录, 只可惜当年诛杀樊来净那一战后,白家元气大伤, 逐渐淡出了道门,他们还以为这一脉也已经断绝了。 没想到白家不仅重新站了起来,还出了这样一个天赋极高的传人。 张道长慈祥又亲切地摸摸白仙仙的脑袋:“听白老先生说,你还没有传度,明年便来龙虎山传度吧。” 白仙仙还记着长老们之前告诉她的话:“那会赐我三山滴血法名吗?” 张道长忍俊不禁:“当然!”他笑着对旁边的两位长老说:“到时候两位老先生一起前来,大家见到你们定然高兴。” 两位长老连声应下。 从太玄观离开的时候,白仙仙抱着自己研制出来的那台遥控无人机试了试功能。谢意按照她的要求在二手市场淘了一台旧的无人机,她根据自己的需求进行了改装。 估计是哪家电视台淘汰下来的产品,选用的摄像设备倒是很高清。白仙仙坐在车里操控着遥控面板,无人机就一路嗡嗡嗡地飞在车顶,把沿路的景色都拍得特别清晰。 三长老坐在旁边看了两眼,啧啧称奇:“连树叶子都能看见呢,不过你做这玩意有啥用啊?打算拿这个砸死鬼吗?” 白仙仙:“……这还只是侦查阶段!我把张道长送我的那块八卦镜嵌在里面,镜面反射到投影上,可以看到阴气。然后这还有个投放按键看到没,无人机肚兜兜那里不是有个盒子吗,那就是我专门用来储存符的地方!到时候发现阴气,锁定邪物,空投灵符,精准打击!一气呵成堪称完美!” 她美滋滋的:“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啊。” 三长老:“这就是为你自己不想看见鬼设计出来的偷懒机器?” 白仙仙:“…………” 哼!不跟倔老头犟! …… 回到医院,看到熟悉的住院部大楼,白仙仙突然有种迫不及待地兴奋感。在太玄观的这段时间陈凛也来过两次,但两次都没待多久。两人也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毕竟大敌当前,她也不好为自己一点小心思跑去跟他讲悄悄话。 只是陈凛每天都会给她发一张多肉的照片,让她看看办公室的绿植长得有多好。在白仙仙告诉他有事没事可以发发朋友圈之后,于是他的朋友圈也都是多肉了。 白仙仙在医院门口又看见卖多肉的小推车。 挑了几盆长势好的,抱在怀里一路朝办公室跑去。 进去的时候,小花匠果然又蹲在多肉跟前看。 办公室能吸引他的好像只有两样,一个是白仙仙,一个是多肉。白仙仙在的时候,他就守着她,白仙仙不在的时候,他就守着多肉。 白仙仙站在门口笑眯眯喊他:“陈凛,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啦!” 他飞快地转过头来。 不知道是看见她还是看见她怀里那几盆漂亮的多肉,眼里骤然就有了光彩。 办公室的绿植又添新成员,陈凛按照大小高低把它们摆得整整齐齐的,又给新成员松了松土,加了些花肥。 白仙仙坐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说:“陈凛,你以后一定是个好爸爸。” 她也只是有感而发,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有点害臊,正想转移话题,却看见他身子僵了僵,好半天,低低吐出一句话:“师父以前说,我没有父母缘,也没有子女缘。” 白仙仙愣了一下,张嘴就想反驳“胡说”! 但转念想到,说这话的是玄真道长,又把到嘴边的反驳吞了下去。 顿了顿,踮起脚郑重其事地摸摸他脑袋:“命数是会变的,以前不能代表将来,也不能判定一生。等我以后把山医命相卜五术掌握熟练了,我来给你算!” 他看着她认真的眼睛,半晌,轻轻点了下头。 …… 樊来净的事没了下文,但就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你一刀的隐身兰陵王,要时刻防备他搞事。道门正在想尽办法追踪他的下落,白仙仙觉得自己也不能闲着,要趁着大战到来之前,好好提升自己的道法! 当年白家可是诛杀樊来净的主力军,为此不惜搭上了整个家族百年运势。要不是因为他,白家也不会没落百年之久,差点连传承都断了。 这个仇恨是双向的,白仙仙也恨不得把他抓起来挫骨扬灰,送他去给大地妈妈当养分! 于是除了白天在办公室专心背经文画符咒之外,还在梦中斗志昂扬地告诉祖师爷:你们不用隔一周来一次了,每周都来吧!也别什么单不单休的了,假期我不要了,我只想学习! 祖师爷们表示:其实该传授的我们差不多都传给你了,接下来更多就要靠你自己领悟和实战了。对了,我们对你那个夏姬八砍的剑法很有意见,希望你能好好改进一下。 还有我们觉得你总是开天眼挺辛苦的,为了体量小辈,特意传你天目修炼法,以后不用开天目咒也能看到鬼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后天阴阳眼,一般人很难做到,但相信以你的天赋勤加修炼,很快就能成功。 白仙仙:等等祖师爷!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啊!!! 【69】(听说2号宿舍楼闹鬼了...) 你觉得辛不辛苦不重要, 祖师爷觉得你辛苦那就是辛苦。白仙仙就在这一刻开始痛恨她对经文咒语过目不忘的本事了。 应该去哪跪求一颗没有保存天目修炼法的脑壳啊! 不练不练!绝对不练! 只要她够懒,阴阳眼就追不上她! 但事情往往是你最不愿意想起什么它越要在脑海里一次次提醒你。就睡了一觉的功夫,白仙仙发现自己已经在梦里练了一遍, 记得比昨晚更牢固了! 天目修炼法不仅可以练成后天阴阳眼, 还有明目醒耳的效用,虽然达不到小说里形容的可以看见十米之外蜜蜂振翅弧度的那种程度,但治疗个近视眼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白仙仙认命地爬起来洗漱。 上班路上收到谢意打来的语音电话, 她在地铁上, 背景里还有报站的声音:“仙仙, 你看学校论坛了吗?” 白仙仙啃着包子:“我觉得正常人应该都不会一大早在上班路上看已经毕业了学校的论坛。” 谢意完全无视她的话:“我看到好几个说宿舍闹鬼的帖子了,而且发帖的都是女寝2号楼的学生,好歹是我们当初住了四年的宿舍楼,你要不要回去看一看?” 白仙仙嘬了一口豆浆把包子咽下去:“你确定不是小学妹们疑神疑鬼吗?学校阳气那么重, 我们住了四年都没出什么事,毕业后也没听说出过什么人命案子啊。” 谢意说:“但是发帖的人互相不认识,寝室和专业都不同, 这么多人同时遇到怪事也不正常吧。” “倒也是……”白仙仙想了想:“你把帖子链接发我,我先看看。我跟你讲我混了那么久灵异论坛,现在可有经验了, 光是看帖子我就能分辨出到底是真见鬼还是编故事。” 谢意敷衍的毫无诚意:“那你很棒哦,给你鼓鼓掌吧。” 挂完电话, 白仙仙收到她发来的几个链接, 一边朝医院走去一边点开了帖子。 ――《救命!我也看见穿盔甲的鬼了!!!》 主楼:先给那天发帖的小姐姐道个歉!对不起!那天我还在帖子骂你编故事哗众取宠散布恐慌, 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没有经历就没有发言权, 我三观已经碎了又重组了, 我真的没想到自己活了十九年居然能有撞鬼的一天!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我蹲厕所的时候也很清醒, 我真的看见一个穿的破破烂烂脸上都是血污的人从我面前飘了过去!!! 人已经吓疯了,当时就尖叫着把室友都吵醒了,对没错昨晚2号楼如果有谁听到半夜的尖叫声,那就是我发出的。开灯的时候鬼影已经飘不见了,我确实拿不出照片,但我真的真的真的看见了!我没有疯!!!没有编故事!!!我不想火!!!今天已经请假准备去灵云寺了,就这样! 1楼:晕?又来一个?你们真的不是组团来散布恐慌的吗? 2楼:学校论坛是用学号登录的,闹大了后台可以查发帖人的,万一闹到教务处很大可能会影响毕业,应该没人敢拿前途开这种玩笑吧? 3楼:2号楼学生告诉你们,其实看到的人远不止发帖这些,很多人都看见了,最近这几晚我们都不敢关灯睡觉 4楼:给辅导员反映了这件事,被罚写五千字的检讨加打扫一周多媒体教室,自闭了 5楼:学生会这几天都在群里发通告,禁止散播封建迷信,一旦被查到会扣学分,还有人敢顶风作案吗? 6楼:就是真的闹鬼了啊!!!怎么就不信啊!!!我疯了艹我现在根本就不敢回宿舍,他妈的请假还请不到,辅导员问我原因我他妈能说我是怕鬼吗? 7楼:虽然但是……我也是2号楼的,我们整个宿舍都没看到过- - 8楼:幸存者偏差楼上懂?反正最近我们这一层楼已经决定组团去太玄观求符了 9楼:信则有不信则无,我还是觉得前面几个发帖的是故意吓人的,后面的都是相信了这件事后心理因素作祟,产生了幻觉 ………… 白仙仙嘬豆浆的动作慢了下来,又点开其他几个帖子的链接看了一遍。 最先发帖说闹鬼的是一周前,说她晚上在寝室二楼的自习室看书的时候看见一队盔甲破烂拿着长矛满身血污的士兵穿墙而过,从自习室飘了出去。 帖子发出后当然是又嘲又骂。 学校在每栋宿舍楼的二楼都设了自习室,晚上在寝室学习毕竟不方便,很多学生都会选择自习室。这帖子一发,大家脑海里顿时就有画面了,以后再去自习室看书肯定会害怕,纷纷骂她不干人事。 估计是骂得太厉害,发帖人一天后就删帖了。但是截图还是被发在另外的帖子里。 结果接下来的一周时间,论坛开始陆陆续续有帖子冒出来,都是说在2号宿舍楼的各个角落看见鬼士兵。 他们好像在这栋楼里漫无目的地飘荡,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结成方阵,相同点都是盔甲破烂满脸血污,好像是从战场上爬出来的死人。 当然这其中也有浑水摸鱼趁机编故事吓人的,导致这件事传得真真假假,除了2号宿舍楼的女生们,其他人都不太相信,还说要跟教务处举报,论坛的管理员也在陆续删帖。 看完所有链接,白仙仙已经走到医院门口,她把给陈凛带的早餐托在门口遇到的同事给他带上去,转身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学校。 毕业之后她就没回过学校了,一看到校门口不喷水的喷泉还挺怀念。 熟门熟路地走进学校,绕过操场走到2号宿舍楼。白仙仙站在楼下看了看这座自己住了四年的宿舍,不知道是不是天目修炼已经有了效果,□□下,隐隐能看到楼体笼着一层模糊的黑气。 果然有问题。 白仙仙提了下双肩包的带子,往宿舍楼走去。 坐在门口的宿管阿姨正在织毛衣,看见有人走进来随意扫了两眼,只要不是男生她们一般不会留意。 白仙仙却笑眯眯站在了她面前:“王阿姨,你还记得我吗?” 王丽娟当了十年宿管,送走了好几届学生,对每一届出类拔萃的学生都有几分印象。白仙仙没什么出类拔萃的,就是好几次被人在宿舍楼下告白,王丽娟每次都得去赶走那群乱喊乱叫还把玫瑰花瓣撒的满地都是的臭小子。 看着眼前这张漂亮的面孔,一下就想起来了:“是白仙仙啊,你怎么回学校来了?” 白仙仙把在校门口买的水果递给她,“王阿姨,给你买的苹果和香蕉。” 王丽娟乐开了花:“哎哟,你还给我买什么水果。” 她看她的眼神越发亲切起来,毕竟送走这么多届的学生,谁在回母校时还记得来探望她这个宿管阿姨呢。 正是早上上课的时间,宿舍楼里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王丽娟把毛衣放到一边,给她倒了杯水:“仙仙,你这次回学校是办什么事的吗?” 白仙仙抿了口热水,“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了一点传闻,来找您打听打听。” 听到她居然是专程来找自己的,王丽娟更惊讶了:“找我打听什么啊?” 白仙仙说:“听说2号宿舍楼闹鬼了,您知道吗?” 王丽娟一愣,露出的惊恐神情显然是知道的,她小心翼翼看了四周一圈,这才压低声音问:“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啊?” 白仙仙从善如流从包里掏出之前在太玄观拿的居士证。普通人不懂这个,有时候话不好解释,证件最能服人。 白仙仙给她看了一眼又收回来:“有学生找到我们,说在宿舍里看到鬼了,太玄观的杜道长让我来看看情况。” 王丽娟整个人都惊呆了。 似乎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机械工程的大学生毕业后成了个神棍。 现在的年轻人,专业跨度这么大的吗? 白仙仙笑着说:“您忘了吗,我爸爸就是道士,当年他送我来报道的时候,还送过您一张护身符。” 她一提醒,王丽娟立刻就想起来了。 对对对,当初是有个穿道袍的道士,一来就引起了围观。 原来是子承父业,王丽娟看她的眼神总算没那么奇怪了。她是云昌本地人,对太玄观更加尊崇,听白仙仙这么一说,丝毫没有怀疑,立刻把她拉到身边急声说:“可不能让学校知道你的来意,前两天我向领导打报道,还说我传播封建迷信呢!” 大学这种代表新时代正能量科学摇篮的校园,的确对这方面比较敏感。 白仙仙问:“这么说您也见过?” 王丽娟害怕地捂着心口:“我天天守在这,哪能没见过?前天晚上起夜,就在厕所那,哎哟给我吓得,心脏病都差点犯了。” 白仙仙:“也是穿盔甲的士兵吗?” 王丽娟连连点头:“对对对,就跟电视里刚打完仗的那些士兵一样!第二天我就去求了张符,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我琢磨着吧,这事儿还是得让学校知道,不然万一真出什么事你说怎么办?结果就被批评了一顿,还让我写职工检讨呢!” 她唉声叹气:“我跟别的楼的宿管也聊了,她们也没遇到这情况,好像就我们2号楼有,我这两天都在考虑要不要辞职了,这可真是太吓人了!” 白仙仙想了想:“王阿姨这样吧,我先进去看一看,找一找到底是什么问题,等晚上那些东西再出来,我再想办法解决。” 王丽娟看她的眼神不无崇拜:“好好好,你进去吧,我不跟学校说!” 两人正在聊天,宿舍楼门口走进来两个提着布包的中年男性,一边走一边神情凝重地朝四周打量,王丽娟赶紧喊:“诶诶诶,女生宿舍,男的不能进。”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的人跑快步走上台阶,招呼道:“王姐。” 王丽娟奇怪道:“主任,你怎么来了?” 教导主任推了下眼睛,不无威严地说:“这是上面派来的两位领导,我带他们视察一下宿舍楼。” 王丽娟哦了一声没再阻拦,转头时小声嘀咕:“两个大男人视察什么女生宿舍。” 白仙仙站在旁边,越看那两人越眼熟,等两人走过来时终于想起来,惊讶喊出声:“孟道长,杨道长,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王丽娟:“?” 教导主任:“……?” 两位乔装打扮假扮领导的道长当场被揭穿,尴尬地站在了原地:“……白小居士,好巧啊。” 【70】(古战场的尸地...) 两位道长是致虚观的高道, 也是前段时间在太玄观围观白仙仙研制抓鬼机器人的其中两位前辈。 都撞到这个份上了,再假装不认识就说不过去了。 五分钟后,教导主任严肃又凝重地对王丽娟交代:“事情呢, 就是这么个事情, 公开弘扬迷信肯定是不行的,但学生的安全也是要保证的!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今天, 就是两位领导来视察环境, 懂了吗?” □□连连点头:“懂懂懂, 我都懂!”她在教导主任欣慰的表情中继续问:“那主任,我那个职工检讨还写吗?” 教导主任:“……那就算了嘛。” 他又看了眼白仙仙,有些迷惑:“原来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记得我们学校没有宗教系吧?” 白仙仙:“报告主任,我是机工系的。” 杨道长在旁边不无赞叹道:“贵校培养的白小居士的确十分优秀, 她研制的画符扫地机器人和空投符咒无人机非常厉害,是我道门年轻一辈的楷模啊!” 道教主任:“…………?” 啊这……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不该骄傲。不过得知白仙仙听闻母校出事就赶紧回来探查,教导主任还是非常欣慰的, 对三人道:“既然白同学在这栋楼住了四年,对这里的情况应该也很了解,这件事就拜托三位了。” 白仙仙应下之后, 就带着两位道长朝里走去。为了不让人起疑,教导主任也继续陪着, 还从兜里掏出两个工作证让他们戴上, 走廊上经过两个没课的女生, 看见一行人丝毫没怀疑。 进入宿舍楼之后白仙仙就开了天眼, 楼道走廊里果然阴气弥漫, 但是因为是大白天,阴气并不浓郁, 浅淡地飘在各个角落。 宿舍楼一共有六层,白仙仙和两位道长从一楼开始挨个寝室挨个寝室往上扫,杨道长手中的罗盘就没停过,一直飞快地无声旋转着,看得教导主任心惊肉跳,又怕又担忧地问:“两位道长,情况严重吗?” 杨道长凝声道:“阴气很淡薄,但几乎密布了整栋楼,如此大量的阴气,再结合学生所见,我怀疑这栋楼下面有一片古战场的尸地。” 古战场历来是阴煞怨气聚集之地,特别是那种兵家必争之地,隔个几年打上几仗,死在上面的人不计其数,估计连地底下的土都被浸红了。 而且大多数尸骨是没人敛的,被风沙掩埋后,渐渐沉入地底,再也没人知道。 教导主任不愧是文化人,听杨道长一说立刻道:“云昌在古时候的确是兵家要道,历史上好几场著名的战役都是在这里发生的!” 白仙仙有些奇怪:“如果这下面曾经是一片古战场,那为什么这些阴魂最近才出现?我之前在这里住了四年都没出过任何问题啊。” 两位道长摇了摇头:“现在还无法确定原因,再看看吧。” 一行人继续朝上走去,走到三楼某间寝室时,拿着罗盘的杨道长突然奇怪地“咦”了一声,几个人都看过去,只听杨道长道:“奇怪,这间寝室怎么这么干净?” 从一楼到三楼,每层楼每个角落都有多多少少的阴气残留,毕竟整栋2号楼都被阴气包裹起来了,里头肯定不能幸免。 但面前的这间寝室却好像一片真空地带,空中丝丝缕缕的阴气都绕过这块儿地方,似乎不敢靠近。 教导主任紧张地问:“那问题是不是出在这个寝室啊?” 白仙仙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房号,有些奇怪地说:“这是我以前住的寝室诶。” 三个人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一脸了然,孟道长问:“原来如此,白小居士以前可是留了什么符咒在寝室里?才让这些阴气不敢靠近。” 结果白仙仙摇摇头:“没有,我上大学的时候还没学道呢。” 教导主任拿着王丽娟交给他的钥匙圈打开寝室门,进去之后,阴气更是一丝都无,整栋楼怕是都找不到这么干净的地方。 白仙仙再次走进曾经住了四年的房间,内心还有些小激动。孟道长径直走向她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位跟前,白仙仙这才发现有一道很模糊的几乎快要消失的浅淡金光从床板的位置向四周散发开来。 就是这道金光,才保护了这间寝室不被阴气所扰。 几人合力将床板抬了起来,看见床板底下用朱砂画了一道符咒,颜色已经很淡了。 杨道长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这是哪一派的符咒啊?像是我们正一派的,但……” 旁边自从看见床板底下的符咒后就愣住了白仙仙终于开口:“是天师辟邪符。” 孟道长了然道:“是你们白家的家传符咒啊,那这是……” 白仙仙眼眶都有点红了:“应该是我爸爸画的。” 她突然想起开学报道那一天,白爹帮她装被子的时候突然把她支走,非让她去超市买个盆回来。白仙仙买完回来,一进寝室就看见白爹气喘吁吁,正手忙脚乱地推她的床板。 白仙仙那时候还问他呢,爸你在干嘛呢? 白向往说,爸帮你试试这床结不结实。 她那时候也没多想,现在回忆起来,才想起他手上还沾着朱砂的痕迹。 她就在这道天师辟邪符的保护中度过了大学四年,如果不是发生这件事,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默默的父爱。 白仙仙决定等解决完这件事就带白爹去逛宝马4S店!就算暂时还买不起,也要让她爹过过试驾的瘾! 离开这间寝室后一行人继续往前扫,一路扫上顶楼,除了整栋楼弥漫的阴气之外,都没有遇到穿盔甲的鬼士兵。 阴气如此浓郁,几乎可以确定那片古战场的尸地就在这栋楼下面,阴气每时每刻源源不断地上冒侵蚀,住在其中的学生逐渐受到影响,阳气衰弱,才会有越来越多的学生看见阴魂。 杨道长沉思道:“这些阴魂估计只有晚上才会出现,根据学生们的情况来看,鬼士兵应该只是徘徊在这片死去的战场上不愿离开,并没有害人的目的,将他们超度即可。” 教导主任虚心求教:“那如何超度啊?” 孟道长说:“这个简单,在宿舍楼前开坛做法就行。” 教导主任顿时连连摆手:“不行不不行,肯定不行!”他红着脸小声说:“这可是在学校啊,要是传出去,我们学校肯定会被教委点名批评的!那以后哪个家长敢把孩子往我们学校送啊。” 毕竟找个大师都要偷偷摸摸,何况开坛做法这种在普通人眼中的神棍行为。 白仙仙建议道:“那就不在学校超度,把这群鬼士兵引到别的地方去。” 孟道长说:“他们徘徊于此,不愿离开,很难引魂吧?” 白仙仙想了想:“招魂铃有用吗?” 【71】一更(小花匠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白家的招魂铃不仅招亡魂, 也招孤魂。 这些战死沙场的士兵不知姓名生辰,肯定不能用道门传统的招魂方式,听白仙仙介绍完白家的法器后, 两位道长立刻赞同了这个办法。 杨道长问教导主任:“学校附近可有什么偏僻空旷的地方可用于开坛做法?” 教导主任想了想:“后门一百米处有个新楼盘, 虽然已经修好了,但还没交房,只有几个看守工地的保安, 但人家开发商恐怕不同意吧?还没交房就在里面开坛做法, 多不吉利啊。” 白仙仙想起他说的那个楼盘, 她上学那会儿就在修了,叫兰庭?融文。 兰庭是云昌本地的房产大亨,云昌市遍地都是兰庭的房子,后面缀的就是小区名, 这栋楼盘靠近大学,所以叫融文。 听教导主任这么说,两位道长也露出为难的表情。 确实, 人家新楼盘,跑去里面开坛做法超度亡魂,虽然没什么影响, 甚至还能让新楼盘也更干净,但听上去终归是不吉利。 三个人正为难着, 就看见旁边的白仙仙拿出手机翻了一阵, 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接通之后, 她笑得非常端庄:“兰总吗, 你好, 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教导主任/两位道长:“…………?” 什么兰总?哪个兰总? 迷茫之中,白仙仙已经把需要借用楼盘开坛做法的事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了,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她微笑道:“不用派人帮忙,麻烦兰总让下面人给保安打个招呼放我们进去就行。嗯,这是一定的,新楼盘我也会一并帮你看看的。不用谢,是我该谢谢你,好的,再见。” 挂完电话,她一松端庄的语气,笑眯眯看向三人:“搞定啦!” 教导主任不可思议:“你认识兰庭的兰总?” 白仙仙点点头:“对呀,他说可以把场地借给我们用,顺便帮他把新楼盘看一看驱一驱就行。” 嚯! 教导主任顿时觉得是自己小看这个学生了。 他不知道,白仙仙在富人圈的名气可不是吹的,现在圈内还流传着她一剑斩妖道,从关帝侍官手中抢回黄家小儿的故事。 杀鬼诛妖这个就不大惊小怪了,关键人家还能跟神灵谈判交易!这就值得膜拜了好吧! 上可通神,下可斩邪,不仅道新会时被奉为上宾,后来的老年太极交流会听说她也是唯一到场的年轻一辈,很显然这就是道门新一辈挑大梁的人物啊! 现在不抓紧时间结交,等她成长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佬后想结交都没机会了!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杨昊天这个仙吹的成天吹捧,但是他也没夸大其词嘛,他只是用较为生动的比喻和丰富精彩的语言进行艺术加工后描述了一些基本操作罢辽。 场地既已解决,两位道长就先行前往楼盘准备开坛做法的事了。这次要超度的孤魂数量极大,按照古战场的规模和阴气的浓度来估算,至少成千上万,道场法事肯定不能小了。 搁平时,这样大规模的一场法会,少说也有上百个人参加。 两位道长还要回致虚观准备开坛做法所需的法器,教导主任就去联系学校为今晚引魂超度的事提前做安排。 白仙仙先给陈凛打了个电话,让他把招魂铃拿过来,然后就在宿舍楼上下溜达,趁着没人,用黄符在楼中布下大大小小的法阵,以防晚上招魂出什么意外,引发阴魂暴动阴气流散。 她跟陈凛说了不着急,让他慢慢过来,毕竟要晚上才用。他果然就听话得没着急,一直快到午饭时间,才给白仙仙打电话:“我到2号宿舍楼外面了。” 这个时间段过来刚好是午休期间,也就不用请假,不用被人事科的姐姐们盘问。 白仙仙觉得小花匠跟着自己学了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呢! 放学时间,陆陆续续有学生回到寝室,她一路从楼上跑下来,几个晃神的瞬间,有种自己还在上大学的错觉。 而宿舍楼外男朋友正等着她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王丽娟早上还在为辞职的事情忧心,现在心已经完全定了,高高兴兴的看谁都觉得顺眼,所以看着垂头站在台阶下面的男生时,还非常亲和地跟他打招呼:“等女朋友啊?哪个系的啊?” 陈凛愣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现在不像以前那么怕跟陌生人接触了,抬头低声回答道:“我不是……” 话没说完,白仙仙从宿舍门口飞奔出来,几步跳下台阶:“陈凛你来啦!” 王丽娟惊讶地回过头去:“仙仙,原来这是你男朋友呀!”她不等两人开口,喜逐颜开地说:“长得可真帅,比以前那些堵这跟你告白的臭小子们帅多了!” 白仙仙脸上一红心上一抖,一时间连解释都忘了。 王丽娟挥挥手,非常热情地推荐:“你男朋友不是我们学校的吧?那可以带他去尝尝食堂啊,我们学校的食堂今年还排进全国高校食堂味道前三了呢!” 白仙仙红着脸点头:“嗯嗯嗯!” 上午放学,学校开始热闹起来,到处都是生机蓬勃的气息。食堂已经饭香四溢,虽然已经吃了四年,但再次闻到这个味道白仙仙还是很怀念,领着陈凛先去拿了餐盘,然后挨个窗口开始选菜。 医院食堂人再多也多不过大学,陈凛被四周女大学生们直白炽热的目光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还听到旁边不加掩饰的议论。――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大帅哥?第一次见啊! ――不是我们学校的吧,是的话早上论坛了。 ――他旁边那个好像是前两届的学姐诶,是学姐带男朋友回母校参观来了吗? ――对对对,好像是机工系的系花,姓白吧我记得?当时我们部门的部长还追过她! ――好羡慕啊,美女的男朋友果然也是帅哥! …… 白仙仙假装没听到,但耳根的红一直没褪下去。她不反驳,陈凛就更不可能说什么了,两人打完饭菜端着餐盘选了张空餐桌坐下,开始沉默吃饭。 白仙仙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没话说。 心里有些懊恼为什么刚才不反驳宿管阿姨的话,他会不会以为自己这就是默认了啊?那这样谁都不提,不是会变得不清不楚吗? 可是要指望一个社恐主动开口,不是为难他吗? 而且也不知道他不反驳到底是因为社恐还是跟她一样的原因,万一是她自作多情,那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白仙仙这头天人交战,觉得嘴里的饭都不香了。 抬头一看对面的陈凛,他还没开始吃,一只手握住一根筷子,正垂着眼认真剔红烧鱼里的鱼刺。 似乎察觉到她打量的视线,他抬头看过来,眼睫毛很温柔地颤了一下,低声说:“马上就好了。” 说完,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很多,等把一根根鱼刺全部剔出来,才用还没用过的筷子把那一块鲜嫩的鱼肉夹到了她的餐盘里。 白仙仙心里那些属于小女生的懊恼敏感一下子就全部消失了。 小花匠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对她的喜欢,其实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他能为她做的,全部都做了。 只是差一句话而已。 只是还差点时机。 总会有的。 白仙仙弯着眼睛朝他笑:“陈凛,等吃完饭我带你去逛逛学校呀!” 他点了点头。 …… 大学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留下过她的回忆。教学楼、图书馆、操场、走廊,每走一处,白仙仙都能兴奋地回忆起在这里发生过的趣事。 陈凛没有上过大学,高中毕业之后,他就在停尸房工作了。 他有关学校的记忆也不是美好的。 小时候的欺凌,长大后的孤立,学校是除家之外第二个让他想逃离的地方。 她口中的学校却不一样。 像她一样生动,像她一样有趣,像她一样朝气蓬勃,就这样听她说着,好像连他有关学校的记忆也变得活泼温暖起来。 白仙仙突然凑到他耳边:“陈凛!” 他原地顿住,微微侧过头来:“嗯?” 她神神秘秘的:“下午翘班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想也不想:“好。” 午后的阳光洒满了树梢。白仙仙先带他去文具店,一人买了一支笔一个笔记本,又找以前认识的还没毕业的学妹借了两本专业书。 想了想,又把自己装法器的双肩包交给他让他斜搭着。 她说什么陈凛都照做。 最后斜挂着书包,抱着书和笔记本,被她领着往教学楼跟前一站,引来无数学生侧目。 白仙仙让他站那不动,他果然就乖乖站在那,任由经过的人打量,尽管身子有些僵,还是不动。 白仙仙拿着手机跑远一些,喊他:“可以往前走了!” 他才有些不自在地抱着书往前走。 蓝天白云,阳光灿烂,无数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们说说笑笑成群结队地走进教学楼准备上课。他就搭着书包抱着书走在其中,在人群既那么显眼,又那么和谐。 好像他本就该在这里,过着普通又亮眼的人生。 白仙仙拍到有女生害羞又大胆地跑上去跟他搭讪。 之前在食堂有她跟在身边,别人都以为他们是情侣。现在留他一个人,在阳光之下越显浓颜的五官很难不吸引到人。 她拍下他被搭讪的那一幕,但心里并不吃醋。 他本该过这样普通又正常的生活。 他的生活中不应该只有她和办公室的多肉,他应该去尝尝这世上的七情六欲,酸甜苦辣,当他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之后,他就再也不会觉得孤单。 【72】二更(她这难道就叫云昌引魂...) 快上课的时候, 白仙仙拽着陈凛钻进一间大教室。 大教室一般都是用来上大课的,同一个系的几个班一起上,一百多个人, 老师也认不全, 少一个人还是多两个人都不会引起注意。 两人进去的时候,阶梯大教室已经快坐满了,闹闹嚷嚷的, 白仙仙猫着腰从后门进, 拉着陈凛坐到倒数第二排的中间位置。 这一排快坐满了, 玩手机的玩手机睡觉的睡觉,反正坐后面都不是安心听课的。陈凛进去时还有点局促,觉得教室这种严肃的地方怎么可以随便进。 但坐下去后除了因为颜值出挑而打量他们的同学外,并没有引起任何反映, 他看白仙仙熟门熟路地把笔记本专业书摆在桌子上,也有样学样,翻开书页后还按了按。 讲台上的老师已经在调ppt了, 白仙仙瞅了两眼,发现自己随便选的这个教室是真的选的很巧。 这节课是讲马哲的。 两个天天跟鬼打交道的道门中人在这听老师讲唯物主义就很有意思。 上课铃响起后,教室就安静下来了, 玩手机的也调了静音,白仙仙趴在桌子上转笔, 歪头看看旁边正襟危坐的人, 忍不住逗他的心思。 在笔记本上偷偷写“你坐这么直老师看到会点你起来回答问题的”, 然后把本子推到他面前。 陈凛低头一看, 顿时神情一紧, 修薄的背脊肉眼可见的躬了起来,好像又觉得不够, 也学着她的样子侧头趴在了桌子上。 两人侧趴着,四目相对,白仙仙笑得发抖。 他微微抿着唇角,又长又密的睫毛一眨一颤的,斜透的阳光尽数落在了他眼里。白仙仙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好像被那双漂亮的,像桃花盛开似的眼睛吸了进去,连呼吸都轻了下来。 一呼,一吸,垫在脸颊下面的书页被呼吸轻轻吹动,讲台上传来老师用话筒讲课的声音,教学楼不远处的操场上有人打篮球,某个寂静的瞬间,好像连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都能听见。 有那么一会儿,陈凛忘了过去的一切。 好像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跟心爱的女孩同桌上着课,女孩眨眼冲他笑,伸手摸了摸他落满阳光的睫毛。 讲台上突然传出马哲老师无语的声音:“后面谈恋爱那对同学,多少还是尊重一下我哈,我这可看得清清楚楚的。” 白仙仙蹭的一下收回像被蛊惑了似的,摸他睫毛的手指。 全班同学哄然大笑,都转头看过来。 陈凛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假装老师说的不是自己。 余光瞟到白仙仙也在东张西望,一边假模假样地打量一边羞恼地低声教育他:“你坐得这么直谁都知道说的是你啦!” 陈凛:“…………” 大意了! 后半截两人就不敢搞小动作了,还认认真真做了笔记,两个道门新秀的笔记本上写满了有关唯物主义辨证论的相关知识点。 下课铃一响,白仙仙就火速拖着陈凛从后门溜走了。 教学楼又热闹起来,上厕所的上厕所换教室的换教室,白仙仙也顺着人群往前走,小声跟陈凛说:“我们换节课听。” 他很喜欢和她一起上课的感觉,这样当他以后回忆起学校,就全是和她有关的记忆了。 教室当然还是要选大教室,人多才好混嘛。 白仙仙对教学楼倍儿熟,下楼梯之后右转,又来到另一间大课教室,正打算溜进去,就跟上节课的马哲老师打了个照面。 马哲老师推了下眼睛,神情复杂地打量两人一眼,“你们这对小情侣,是专挑我的课秀恩爱吗?” 陈凛:“…………” 白仙仙:“…………”她反应飞快地翻开笔记本:“不是的老师!是这里这个知识点我有点没听懂,所以打算再听您讲一次!” 马哲老师一看,嚯,笔记记得还挺认真,也没拆穿两人的小心思,挥挥手放他们进去了。 于是白仙仙和陈凛就认认真真听了一下午的唯物辩证主义,对道心有没有影响不知道,反正白仙仙是觉得,以后遇到不讲道理的鬼,可以跟它好好辩证一下唯物论。 蹭了一下午的课,放学的时候杨道长打了个电话过来,告诉她法坛已经布置完毕,一切就绪,就等她把阴魂引过去了。 傍晚云霞绚烂,白仙仙和陈凛又去食堂吃了个午饭,到2号宿舍楼的时候,看见大门玻璃上贴着一张通知。 说学校电路检修,今晚八点全校停电,关寝时间也从往常的十点改为七点半,请各位同学做好准备,早点回寝,为全校师生安全着想,七点半开始查寝,未归寝的直接按逃校处理,扣学分和出勤分。 学分影响毕业,出勤分影响期末成绩,哪个都扣不起,学校一来就这么狠,全校学生再怎么哀嚎也不得不按照通知乖乖回寝。 往常天黑之后还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学校刚到七点就已经陷入了安静之中,七点还在外面走的学生也是脚步匆匆往寝室赶,生怕查寝的去早了记他一笔。 不得不说学校这招用得确实很妙,等天色暗下来时,学校四处已经看不见一个人影了。 寝室全部熄灯,连操场的探照灯都熄了,只留了路边一两盏路灯,勉强从树缝间投下一轮光晕。 整个学校都陷入黑暗之中,偶尔能听见某间寝室传出嬉闹的声音,但又很快被在各层楼巡视的宿管呵斥下去。 知道内幕的人不多,学校对外通知都是说电路检修,以免有学生趁黑乱跑出事,要求每栋宿舍楼的每一层都有宿管监督,不准他们趁黑出来找刺激。 王丽娟是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人,问题又出在她们2号楼,她守着一楼的走廊口,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白仙仙早上的时候还有点担心晚上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多阴魂能不能hold住,现在有陈凛在身边,骤然就轻松了很多。 她刚才已经在宿管办公室画了很多封印符,然后和陈凛一起从下往上,从外到内,挨张挨张的往上贴,把整个2号楼全部都用封印符封了起来。 这些鬼士兵平常不往其他地方跑,万一看见他们受了刺激可不一定,学校这么大,乱窜出去就惨了。 她把所有的出口全部封住,只留了宿舍进出的大门。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宿舍楼里的阴气也越来越浓,是渐渐有鬼士兵出现了。他们也不是一下子全部都冒出来,一会儿这里出现一队,一会儿那层出现一队,白仙仙毕竟只有一个人,加上陈凛两个,也是分身乏术,不可能六层楼都照应到,只能在一楼静静等着。 普通人阳气最弱的时候也只会看见一两只鬼魂,但白仙仙开了天眼,所见自然不同。 随着阴气浓郁,长长的走廊上几乎挤满了一身盔甲满身血污的鬼士兵,有的手持长矛,有的手拿长刀,各自穿的盔甲和束的发髻还不是同一个样式,看样子是各朝各代都有。 他们跟她遇见的鬼魂都不一样,他们丝毫没有意识,目光空洞,像是机械地重复着生前的命令,拿着兵器或朝前冲杀,或齐步走过,穿过门墙走到头后,又转身接着走,一遍又一遍。 走到走廊口的时候,白仙仙还是没抗住,蹭的一下躲到了陈凛背后,整个身体能贴在他背上,生怕鬼士兵挨上自己。 陈凛背影一僵,接着整个身子都僵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白仙仙尤未察觉他的异常,还记得关心一旁一无所知的王丽娟:“王阿姨,你往旁边站一站。” 王丽娟看她那动作就觉得不对,再听她这话,吓得冷汗都出来,握着她给的护身符赶紧躲到旁边去。 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莫名感觉一阵阴风刮过脸侧,又朝前刮去。 白仙仙就躲在陈凛背后看这些鬼士兵不知疲倦地来来回回,“他们不会把这里当成练兵场了吧?” 一想到宿舍楼的学妹们最近都是在这样的场景中度过的,白仙仙就真心诚意地为此感到同情。 时间一点点过去,杨道长给她发了条消息过来,问她什么时候把亡魂引过去。 白仙仙看着走廊里挤挤满满的鬼士兵,有点为难地问陈凛:“我怎么确定底下所有的亡魂都在这了?万一引走这一批,又出现一批怎么办?” 总不能就这么来来回回一直引吧? 别人有湘西赶尸,她这难道就叫云昌引魂? 陈凛还没说话,又听她握拳道:“不行,得一劳永逸,保证地底下彻底干净!” 【73】(魂兮归来故乡何在...) 半夜接到电话的谢意觉得自己的好姐妹指不定有什么毛病, “都这么晚了我上哪去给你买个纸号角还送到学校来?” 白仙仙说:“你地图上搜一搜嘛,看附近有没有冥器店,实在不行你去市医院, 后门那条街上有。” 谢意说:“……” 她还没说话, 听筒里又响起一个男声:“仙仙,你要纸号角干什么?” 白仙仙整个人都惊呆了:“棂铭师兄???你……你们在一起?!” 棂铭笑眯眯的:“没有啊,我跟小意连麦打麻将呢。” 白仙仙:“…………” 这两个人, 一天到晚不是打麻将就是斗地主, 知道的知道他们是牌友,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谈恋爱呢。 白仙仙把学校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些阴魂都是士兵嘛,听到号角声肯定全部都会出来的。” 谢意光听她形容现场情况已经打冷战了,又奇怪道:“为什么一定要用号角, 你买个纸手机直接放号角声儿不是更方便?” 白仙仙:“我也想用手机放,但是阴间能连wifi吗?” 谢意:“…………” 棂铭想了想道:“冥器店一般不卖号角,你去了也买不到。我认识一个手艺很好的纸扎师傅, 我现在联系他给你扎一个,再让他给你送到校门口。” 纸扎手艺传到现在,能“烧即成物”的本事已经很少有人具备了, 像阳间烧给阴间的那些纸钱也不是张张都能用,也得有真本事的人才能做出来。 白仙仙随便找个冥器店买号角, 烧了之后不一定能用, 不过棂铭认识的纸扎师傅肯定是厉害角色, 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欣然答应。 打完电话, 她又给杨道长发了条消息过去说明情况, 杨道长表示她的考虑很周到,不着急, 慢慢来,楼盘里的保安态度很友好,不仅帮他们掌灯,还倒水给他们喝。 现代社会,没有电就等同于失去了一切娱乐。 宿舍楼起先还有哄闹嬉笑,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渐渐也都上床睡觉了。夜色越发沉静,一个多小时后,提前联系好的教导主任在校门口拿到了纸扎师傅送来的纸号角。 白仙仙给他打电话说要吹号角把鬼士兵都引出来的时候他还觉得不行,那号角一吹,不是把全校师生都吹醒了? 但是白仙仙又说是纸做的,活人听不到。 教导主任一边往2号宿舍楼赶一边拿着手上的纸号角奇怪,这纸啊,怎么吹啊? 冬夜风寒,在外面的时候给他冻得够呛,到2号宿舍楼,一脚踏进去的,教导主任更是冷出了一个喷嚏,只觉这楼里比外面还冷,像浸入毛孔的森寒,空气里好像都是粘稠的水汽。 白仙仙听到脚步声,站在走廊口朝他招手:“主任,这里。” 整栋楼没开灯,教导主任用手机当电筒,听到声音抬手往那边一看,差点被满脸涂抹朱砂的白仙仙吓死。 他战战兢兢地走过去:“你脸上画的什么东西啊?” 白仙仙接过他手里的纸号角看了看,不愧是高人,扎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她把号角交给陈凛,手持六灵剑盘腿坐下,小声说:“等我神识离体,你就烧给我。” 陈凛点点头。 教导主任和王丽娟都在旁边惊诧地看着,只见她闭上眼,手指结了一个复杂的印,低声念道:“天师请命,借我一心。”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但细看又没什么变化。 教导主任正歪着头打量,旁边陈凛突然开口:“有打火机吗?” 教导主任一边从口袋里挖一边说:“有有有!” 陈凛接过打火机,将已经写好白仙仙名字和生辰八字的黄符掷于指间,低念了两声咒语,点燃了符咒。 火苗舔舐而上,青灰只往上冒,他又把纸号角烧了过去,然后就走到白仙仙身边,静静等待燃烧殆尽。 火光完全熄灭的时候,飘在半空的白仙仙手上就多了一只号角。 跟纸扎的不同,这号角沉甸甸的,连纹路都跟真的一样,她决定等下次什么时候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访一下这位纸扎高人! 神识离体之后,她跟鬼魂就无甚区别了,所见所闻跟开天眼的时候也完全不一样。 除了遍地拥挤的鬼士兵,她还看见宿舍楼下浸满鲜血的土地,地底的泥土全是黑红色,源源不断的阴气就像杂乱又繁复的血管,密布整片区域。 底下的白骨早已与泥土化为一体,只留下这些无法消散的阴煞怨气,千百年来盘旋于此,无法消散。 白仙仙看了一会儿,有点奇怪地往下飘去。 之前她就觉得,就算这底下以前是一片古战场,那为什么这么多年阴气都没泄露过,偏偏现在出了问题? 现在以生魂的状态去看时,才看到在蜿蜒密布的“血管”之中,有一个地方是空的。 就像人体内的血管是以心脏为中心朝外扩散,这个空空的地方就处于心脏的位置,但本该在这里的心脏却不知所踪。 这里之前真的有过什么东西吗? 还是只是她的错误猜测? 古战场积尸地,阴起不散之处,能有什么东西呢? 她看过那么多道书,也没看到过有关的知识,探查了一圈,只得作罢。她现在请了祖天师的神通,又手持六灵剑,鬼士兵们哪怕没有意识也全部离她远远的。 白仙仙飘到宿舍门口的位置,陈凛已经按照计划拿着招魂铃等在那了。 她掂了掂号角,放到嘴边,深提一口气,努力吹下去。 很好,没吹响。 这玩意儿实在是太考验肺活量了。 白仙仙双手握住号角,深吸好几口气,小肚子都吸憋了,一口气狠狠吹下去,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号角终于发出沉沉的号声。 号角连营,沙场点兵,号声一响,来回游荡的鬼士兵们突地顿在原地。哪怕身死千年,再无意识,也不曾忘记自己的身份。 战场不再,将士犹存,他们不知时空变换,只是坚守着身为将士的信念,凡号角声起,冲锋陷阵,生死不惧。 比之前更多的亡魂朝着号声之处聚集而来,数以万计的鬼士兵重重叠叠,密密麻麻,白仙仙生怕自己一个害怕泄了气再吹不响,紧紧闭着眼不敢再看,就憋着一口气使劲吹,差点吹缺氧背过气去。 号声停下来的时候,陈凛似乎意有所感,手腕一动,摇动了招魂铃。 招魂铃的铃声只有亡魂能听见。 魂兮归来,故乡何在。 接引他们回家的呼唤来的实在太晚,但终归是来了。 【74】(我这次的人设一定立得很稳...) 白仙仙回到身体内的时候, 感觉自己腮帮子都是酸的。 王丽娟和教导主任正一左一右蹲在身边惊疑不定地盯着她。白仙仙拿拳头怼怼发酸的脸颊,扶着王丽娟的胳膊站起来:“搞定了。” 亡魂已经全部循着陈凛手上的招魂铃往外走去,教导主任环视四周,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但总觉得楼里的温度比之前回升了不少,没有那种粘稠的寒意了。 白仙仙交代道:“主任,王阿姨, 你们找几个人把我贴在这栋楼里外四周的符撕下来, 别被学妹们看到了。” 两人连连点头。 从学校到后门还有一段距离。 凌晨的学校一个人影都没有, 加上断电的缘故,只有天上一轮冷月投下半寸清辉,照亮前行的道路。 陈凛拿着招魂铃不急不缓地走在前面,每走一步, 就摇一下铃。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摇摇晃晃投在地上。 浩浩荡荡的鬼士兵们就跟在他身后,循着这一路指引的铃声, 朝着目的地走去。民间有百鬼夜行的说法,当下岂止是百鬼。 白仙仙一出宿舍差点被这壮观的鬼队伍给吓回去,赶紧拿手掌挡住眼角, 加快步伐从路边小跑往前去追陈凛。 刚跑了没几步,旁边宿舍楼一楼某间寝室的阳台门突然从里推开了。 2号宿舍楼的阳台刚好就对着通往后门的那条马路, 白仙仙记得以前每周三下午各大社团都会在这条马路两边摆台招新, 还会借用一楼的寝室插电插座。 白仙仙身形一顿, 转身朝旁边看去, 看见穿着睡衣的女生打着哈欠推门走出来, 准备去上厕所。 鬼队伍还在无声前行着,但是普通人是看不见这恐怖场景的。 白仙仙心想, 她应该看不见吧? 这念头刚起,就看见站在阳台上的女生瞳孔肉眼可见的扩充变大,整张脸上睡意全无,直愣愣盯着前面的马路,巨大的惊恐从眼底蔓延到脸上。 白仙仙纵步一跃,在她尖叫出声之前呵住她:“别叫!!” 女生浑身一抖,这才看见站在草坪里的人。见她手拿一把通透圣洁的玉剑,脸上几道朱砂异显神秘,正沉声对她说:“学妹,别惊动他们!” 女生下意识抬手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瑟瑟发抖地看着她。 白仙仙从兜里摸出一张黄符,从栏杆外递过去:“不用怕,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们以后不会再出现的。你上完厕所就继续回去睡觉,就当什么也没看到,这是护身符你拿着吧。” 女生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惊恐地看了一眼渐行渐远地鬼队伍,又飞快地收回视线,惊疑不定地打量她。 栏杆外的漂亮女孩还伸着手,笑容很是令人安心:“别怕,拿着吧。” 女生吞了口口水,慢腾腾伸出手接过了那张黄符,看见她朝自己挥挥手,提着那把通透散发着圣洁光辉的玉剑继续朝前走去,赶紧叫住她:“你、你好!请问你是哪个道观的大师啊?改天我带我同学去拜访你!” 她们寝室除了她之外另外三个前几天都说自己撞鬼了,她还不信呢,看了论坛帖子还安慰她们说是心理作用。 没想到现在终于轮到她了。 前两天室友还商量着这周末去太玄观烧香拜佛,哪还用去太玄观啊,眼前这个大佬不比旅游景点让人有安全感吗! 问完之后,她还有点担心大师不理她。 听说这种级别的大佬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应该不愿意随意透露姓名吧? 正紧张地期待着,就见大佬回过头来,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三分孤傲三分高冷四份漫不经心地回答:“天师白家白仙仙,你上道了么一搜便知。” 说完,手腕一转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转身走了。 女生:大佬好飒啊!不过道了么是什么东西? 装完逼就跑的白仙仙:我这次的人设一定立得很稳! 【75】(缺失的心脏...) 饶是见多识广的杨道长和孟道长, 在看到两人引过来的成千上万的鬼队伍时都被惊呆了。两人年少入道,平生开坛作法无数,加起来超度的亡魂估计也没今晚多。 白仙仙把招魂铃吨在法坛上, 朝他们挥手示意:“都引过来了, 接下来就拜托两位道长了。” 杨道长手持法剑,身着法衣,郑重其事都点了点头。 时间已过午夜, 法坛上点燃了香蜡, 火盆里纸钱燃起熊熊火光。杨道长一手持法剑, 一手持法铃,念诵起《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妙经》。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 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 纸灰伴随着青烟扑向夜空,茫然木讷的士兵们像突然有了一丁点意识, 停下漫无目的游荡的脚步,缓缓朝法坛聚拢而来。 “……救一切罪,度一切厄……皈命太上尊, 能消一切罪……” 他们在这人间浑浑噩噩迷失的已经够久了,低诵的经文就像久旱后的甘霖, 唤醒了他们的神智清明。 是时候离开了。 鬼士兵们空洞的神情逐渐化为安详, 在超度的经文中身影变浅, 在漫空飞舞的纸灰青烟中消失不见。 挤挤满满鬼影憧憧的楼盘恢复了空旷, 白仙仙莫名叹了一声气, 觉得心中有些惆怅。 法事既成,他们这次来学校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致虚观的道士们开始收拾法坛, 白仙仙把杨道长和孟道长叫到一边,说起自己神识离体后看见的情况。 等她说完,杨道长沉思道:“你的意思是,那里原本有什么东西镇着地底的阴气,被拿走后才导致亡魂□□?” 白仙仙说:“我也不确定,就是想问两位道长可曾听说过这种情况?”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摇头:“古战场历来是积尸之地,阴怨丛生,宜疏不宜镇。何况镇压孤魂不让他们转世投胎这种事绝不可能是正道所为。” 孟道长想了想又说:“而且依你所见,如果真有“心脏”,那也不会是人为放进去的,听你的形容,倒像是自然生长的东西。” 杨道长说:“那就更奇怪了,积尸地又怎么会长出能镇压亡魂的镇物呢?如果真有,恐怕也是至阴至邪之物了。” 三人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只得作罢。白仙仙打算等哪天有时间再请教请教杜清元或者褚正明。 法坛收拾完毕,接到电话的教导主任也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三个红包。白仙仙这次过来本来只是想为母校做次义工,没想到还有酬劳拿,推辞了几句,教导主任执意要给,还说她不收就是不给母校面子,只好收下。 以前学校闹了什么灵异事件,他们都是偷偷去道观找人,还要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泄露身份,不要让别人知道学校背地里在搞跟科学发展背道而驰的迷信活动。 现在认识了白仙仙,这么厉害又是本校的学生,教导主任看她的眼神就像老师看班上的第一名,留了电话加了微信,还让她没什么事多回母校转一转看一看。 白仙仙都连声应下了。 总觉得自己的关系又硬了一层。 忙了一天一夜,离开的时候天都快亮了。白仙仙好久都没熬过通宵,脑袋都昏昏沉沉的,抓着陈凛的胳膊哼哼唧唧:“好困,让我靠靠……” 陈凛低头看着蹭在胳膊上的人,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好半天才低声说:“我送你回宿舍。” 白仙仙把脑袋搭在他胳膊肘,有气无力地往前走:“不顺路,你回医院吧,我自己回去就行,明早我不来了啊,我要睡一天!” 学校安排的车已经等在路边,陈凛拉开车门,“我送你回去。” 白仙仙泪眼朦胧地打着哈欠,倒是没再拒绝,等他坐上车,脑袋一歪就靠了上去。 小花匠的身体果然又僵住了。 她闭着眼又困又想笑。 这到底是什么纯情小可爱啊! …… 云昌大学论坛――[听说了吗!女生宿舍2号楼的鬼被驱了!] ――听说是有个女生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宿舍外面的马路上鬼影憧憧,成群结队地跟在一个道士后面离开了学校!!! ――本来我一直不相信2号楼闹鬼的事,但昨晚学校突然搞停电这一出,停电就算了八点还闭寝不让进出,很显然是在掩饰什么夜间活动,现在跟驱鬼联系上,就说得通了 ――昨天教导主任带了两个男的去2号楼巡查,说是上面派来的领导,但我怎么看都觉得那两人不像领导,一点官微都没有,还提着个布袋子,非常可疑! ――我吹爆学校!原来我们的害怕学校都看在眼里,还偷偷请了道士来驱邪!突觉我校又an又怂又可爱2333333 ――停个电也能跟闹鬼扯上关系,你们也配叫新时代新青年? ――搞出这么大阵仗,每层楼还有宿管巡视,反正我不相信什么事都没发生 ――都让开!实锤来了![图片1][图片2][图片3],图1 的女生认识不?我们学校上一届毕业的学姐,机工系的系花,现在论坛里还有她当年竞选系花的帖子,感兴趣的可以自己搜。图2眼熟吗?还是系花学姐,看到图片上的认证没?道协官方承认的正宗道士!图三是她的个人主页,写的很清楚了,天师白家传承人,驱邪抓鬼看风水算八字。我就问你们,昨天白天系花学姐出现在我们学校,有同学在2号楼和食堂都见过她,晚上学校就停电,有学生宣称看见鬼士兵从2号楼离开,再加上学姐这个天师抓鬼的身份,你们真觉得什么都没发生?反正图片我放这了,自由心证 ――以前跟白学姐一个社团,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爸爸是个道士,所以 ――这种东西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无论如何,反正希望大家对未知的领域都保持尊重吧! ………… 吵归吵闹归闹,没有直接拍到鬼的照片都不算实锤。不管有没有鬼,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也再没有2号楼的学生发帖说撞鬼,最多云昌大学再添一则传奇,也不会真的有人揪着不放。 只是白仙仙发现自己道了么的关注又涨了很多,找她买符的单子每天都有,一看下单人的个人资料,都是同校的学弟学妹。 既然大家都是校友,买符算卦什么的就打个八折吧! 还是大学生,基本都是求桃花符平安符,还有个求隐身作弊符的,被白仙仙打电话过去严肃教育了一顿。 鬼士兵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但白仙仙始终惦记着“缺失的心脏”,但是回来后找认识的前辈们问了一圈,都没有谁了解这种情况。 这世界神秘莫测,变化万千,道门岂敢说样样精通。 问不出结果,白仙仙也只好把这件事放一边。前两天她因为在学校论坛火了一把,连毕业后久不联系的同学都知道了,大家纷纷对她转行做道士表示了震惊。 更让人震惊的是,同学群里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以前看白仙仙哪都不顺眼的杜英姿不仅没有嘲讽拉踩,还一副小迷妹的姿态把她狂吹了一顿,最后郑重其事地告诉同学:以后遇到什么邪门的事,找仙仙准没错! 白仙仙这两天接了不少老同学的电话,都是向她讨平安符的,不管信不信,先惊讶一番再恭喜两句最后要个符,社会人标准流程了。 接到邬文伯电话的时候,白仙仙以为他也是来要符的,“学长,你想要哪方面的符啊?恋情还是事业?” 结果邬文伯一脸茫然:“什么符?我不要。”他语气透着一股兴奋的狂热:“仙仙,听说你现在转行研究抓鬼机器人了?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研究成果啊?” 【76】(让机器人在抓鬼界也发光发...) 邬文伯大白仙仙一届, 是当时学校著名的机器怪人。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研究机器人,在校期间自制的机器人还获得过全国青年机器人大赛的冠军。 毕业之后听说他拒绝了好几家外企的offer, 离开大城市回到老家, 把老家的房子改成了机械作坊,一个人在里头鼓捣机器人,很长时间都没跟外界联系过。 白仙仙接到他的电话时还挺惊讶的, 心说自己都火到机器怪人那去了?结果一听他问的是抓鬼机器人, 就一点也不意外了。 不过她鼓捣的那些小玩意只有外行人才会吹一吹, 放邬文伯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果然,邬文伯一听她说什么空投符咒无人机,兴奋的语气秒变失望:“就没了?” 白仙仙:“……啊, 没了……” 邬文伯倍感痛心:“我研究了这么多年机器人,各个方向都尝试过,唯一没有想过的就是抓鬼。这么有趣精彩的课题, 你既然有想法,怎么能止步于区区无人机呢?” 白仙仙有种学渣被学霸鄙视的羞愧感:“主要是这个抓鬼驱邪吧,它靠的是自身道法的修持, 那我也的确是做不出一个能修行道法的机器人啊,就只能从辅助的方向下手, 让它帮我探探路啊, 扔扔符啊什么的……” 邬文伯:“目光短浅!!!” 白仙仙:“…………” 邬文伯:“扫地机和无人机也配叫机器人?你首先得有个四肢躯干才能叫人!抓鬼驱邪我不了解, 但就算是辅助, 机器人能做的绝不止探路扔符!我就给你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你在抓鬼的途中迷路了,手机没有信号找不到方向, 如果机器人带有GPS卫星定位功能,是不是就解决了?再举个例子,鬼虽然没有实体,但我看有些电影里也有驱使恶鬼的坏人,你自身的修行的确可以对付恶鬼,但如果机器人带有搏斗功能,直接操控它物理干掉坏人,恶鬼是不是也不足为惧?你根本不了解机器人,它能做到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白仙仙:“…………” 机器怪人一聊到机器人就会变得有些疯狂,以前在学校还老有人说他神经兮兮的,这辈子可能老婆都不会娶,直接造个机器人抱着过一辈子。 白仙仙倒是觉得这样的人很值得敬佩,书上不都说了嘛,这种人要么要是疯子,要么是天才。 看邬文伯这些年的成果,很显然他是个天才。 天才鄙视她也很正常,白仙仙一点都不生气,还笑眯眯开玩笑:“我的确不太了解啦,就我这水平,也只能搞搞无人机之类的小玩意了,学长既然这么感兴趣,不如来帮我一起研究研究?” 邬文伯:“好!” 白仙仙:“?” 邬文伯:“地址发来,我明天一早就出发!” 白仙仙:“…………” 邬文伯竟然觉得她这个提议非常nice,语气又变得兴奋起来:“抓鬼是你的领域,机器人是我的领域,两两结合,我们肯定可以做出一个有史以来独一无二的机器人!” 他这些年把机器人的类型研究了个遍,最近正处于止步不前找不动动力的状态,抓鬼驱邪这个方向就像突然出现的新大陆一样,又点燃了他全身激情。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鬼! 不重要! 机器人和鬼,科学和灵异,天啊,多么奇妙又惊叹的组合啊。光是想想,这两个词语碰撞出来的化学反应已经让他忍不住战栗了! 白仙仙这个不思进取的学妹,简直是在埋没天赋,敷衍科学!他必须去纠正她错误的思想,让机器人今后在抓鬼界也发光发热! 挂完电话,白仙仙把地址发过去后,整个人还有点懵。 把这件事跟谢意说了,谢意表示:“机器怪人久仰大名,到时候你们研究的时候记得把我也叫上,我可太好奇了。” 白仙仙等了好一会儿。 谢意问:“你不说话干嘛呢?倾听我的呼吸声?” 白仙仙说:“没,我就等等看有没有棂铭师兄接话。” 谢意:“他最近去帝都出差了,说是参加个什么道术交流会。” 白仙仙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谢意还能听不出来? “你不会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吧?” “难道没有吗?” “牌友罢了,我怎么可能跟道士谈恋爱啊。” “我有必要纠正一下你,棂铭师兄是正一派的,正一派的道士是可以谈恋爱结婚生小孩的。” 谢意顿了顿:“上次我们打麻将,打到一半他说他要去抓鬼了。” 白仙仙:“?” 谢意:“我可不想以后我们约会约到一半他跑去抓鬼。还有他这也算高危职业吧?我只想要平平淡淡的爱情片,不要跌宕起伏的恐怖片。” 谢意的爱情观一向如此,而且一般人还真接受不了跟抓鬼的道士谈恋爱这种事。 白仙仙听完之后表示理解。 祖师爷保佑棂铭师兄可千万不要喜欢上谢意,不然他的情路又要开始坎坷了。 …… 今年的新年来得很迟,立春之后才近春节。 医护人员过年都是轮流值班,但太平间毕竟是个特殊部门,就算没人值班也不影响工作,加上两位大佬的身份已经坐实,于安定大手一挥,人事科就给太平间放假了。 按照国家法定假日安排来放,大年三十的前一天,白仙仙就收拾好东西搬到两位长老的住处去了。 当时租的就是四室两厅,她给自己也预留了一间卧室。七天小长假,跟白爹和长老们一起在市里过年,想想都很开心。 过去的时候,门口的对联福字,阳台上的灯笼都已经贴挂上了。家里的年货也都备上了,茶几的果盘里全是白仙仙爱吃的糖和水果,一看标签,还是进口的。 她之前想给两位长老生活费,他们都不要。 三长老还嫌弃她:“就你那两个钱,还没我教太极挣得多!” 他现在也算是附近的名人了,教太极不说,之前看相察觉出一个老太太近来有血光之灾,送了对方一道符用以化解。 后来老太太过马路的时候被一个踩滑板的少年撞倒,摔到没几秒,一辆大货车就因为刹车失灵从前边横冲直撞的驶过。比起被车撞,摔倒都是小事,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三长老就成了老年休闲公园有名的神算子了。 现在都时不时有人上门来算个命求个卦什么的,都是公园里跳广场舞的老头老太太们,家里的年轻人虽然不信,但两位长老收费不贵,就算是骗子也没骗几个钱,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家里年味十足,电视上在放春晚开始前的后台采访。厨房里二长老戴着围裙做饭做得热火朝天,白仙仙剥着橘子去晃了一圈,又跑到坐在阳台老年椅上看卦书的三长老身边,喂了他一半橘子后,眨巴眨巴眼睛问:“三长老,你觉得要不要喊陈凛一起过来吃年夜饭啊?” 三长老理都不想理她。 白仙仙唉声叹气道:“我觉得他一个人过年好可怜哦。要是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地过年,你们肯定心疼死了……” 三长老烦死了,拿卦书拍她:“你要喊就喊!问我做什么!我难道说不让你就不喊了?” 白仙仙一脸乖巧:“那还是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嘛。” 三长老侧过身不耐烦地挥手:“去去去,要喊赶紧喊!让他来的时候别买什么东西,家里什么都有!” 白仙仙欢快地拿出手机打电话:“陈凛,你到楼下了吗?嗯嗯,快上来吧,外面冷。” 三长老:“……???” 【77】(猫鬼) 对面公园传来小孩放炮仗的响声。 年夜饭的饭桌上鸡鸭鱼肉样样齐全, 白向往研究了半天陈凛带过来的白酒,转头小声跟三长老说:“高档茅台呢,听说这酒可贵了。” 三长老斜眼一挑, 不以为意:“能有多贵?” 白向往和蔼地看向陈凛:“小陈, 这瓶酒多少钱呀?” 陈凛低声说:“一万三。” 三长老一愣,登时拍桌而起,嗓子都破音了:“多少?!” 陈凛头顶因为刚才戴帽子翘起来的呆毛都抖了一下:“……一、一万三。” 三长老一撸袖子, 一副要冲过来打死他这个败家子的架势, 白仙仙赶紧拉住他打圆场:“哎呀过年嘛, 是该喝点好酒!爸,快给三长老倒一杯让他尝尝!” 三长老瞪了陈凛半天,又愤愤坐回去:“我不喝!这么贵的酒我怕喝了折寿!” 二长老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走出来,笑呵呵道:“这酒这么贵啊?那我们可得好好尝尝跟二锅头有什么区别了。对了仙仙, 把你大长老也叫上来,叫他一起尝尝。” 白仙仙拿出早就备好的召请符:“得嘞!” 三长老还跟那吹胡子瞪眼,怒巴巴地教训陈凛:“大手大脚的, 一点都不持家!你上个班能有多少死工资,还学别人搞这些奢侈消费?” 他横眉怒目地上下扫了两眼:“有这钱不如给你自己买身新衣服!我每次见你都穿一个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只有一套衣服呢!” 陈凛本来垂着脑袋乖乖听他数落, 听到这话小声反驳了一句:“不一样,只是颜色一样。” 三长老:“你还敢顶嘴!” 陈凛:“…………” 抿住了嘴巴。 三长老:“年轻人, 一点朝气都没有, 成天穿一身黑!跳广场舞的老头都穿得比你潮!”他瞪了他一会儿, 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 板着脸递过去:“拿去, 明天去给自己买套喜庆点的衣服!” 陈凛看着眼前鼓鼓的红包,一时有点愣住。 三长老不耐烦地挥手:“接着啊!还要我请你拿?” 陈凛飞快接过, 手指有些发紧地捏着红包,唇角抿了两下才低声说:“谢谢三长老。” 三长老哼了一声,双手气鼓鼓地抄在一起背过身去。 黄符燃烧成灰,一缕青烟朝上飘散,烟里传来大长老的声音:“什么味儿,这么香?” 他一现身就直奔桌边,俯身吸了一口斟好的白酒,满足地叹了一声气:“香!这酒是真香!” 白仙仙洋洋得意:“是陈凛专门买给你们的!” 大长老赞许地看了一眼对面还捏着红包发呆的陈凛:“好小子!”他顿了顿,又不解道:“小陈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看着没什么精神?” 白仙仙:“三长老刚才教训他了,骂他不该买这么贵的酒!” 三长老:“???” 大长老顿时一个横眉扫过去:“老三!孩子的心意你怎么能不领情?该好好改改你那牛脾气了!” 三长老:“…………!!!” 啊啊啊气死老头了! 白仙仙双手捧着嘴快笑晕过去了。 一家人到齐,年夜饭也热热闹闹地开始。大长老虽然不能吃菜,但两位长老提前给他准备了香火,他飘在旁边也吃得津津有味。 白仙仙想到什么,有些兴奋地说:“我认识一个扎纸很厉害的师傅,他叠的元宝香烛质量肯定更好,改天我去拜访一下,多买点烧给大长老!” 大长老笑着说:“这都不重要,我这当着官呢,还能饿着啊?我能看着你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早日振兴家族就够了。” 说到家族,白仙仙就又想起家族仇敌樊来净了。 这都两个月过去了,樊来净还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她想到这件事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他是在背地里搞什么大阴谋。 “阴司还是没有樊来净的线索吗?” 大长老听她一问也叹气:“没有,他除了道新会当日现了一次身,之后就跟蒸发了一样。他不搞事不露面,利用气运和功德掩藏行踪,我们也很难找到他的下落。” 这事儿难就难在樊来净也曾是道门的人,搁阳间罪犯身上叫反侦察,搁他身上就叫反道术。而且道门寻人很大程度依赖于被寻之人的生辰八字以及毛发衣物血脉至亲。 这樊来净一不知准确的生辰八字,二没有毛发衣服,血脉至亲就更别提了,很大程度上限制了道门追踪的途径。 白仙仙听大长老这么一说,都有点食不知味了,毕竟身边藏着个□□的滋味非常难受。 三长老一拍桌子,还是那句话:“怕他作甚?百年前我白家能杀他一次,现在就能再杀他一次,就怕他不敢来!” 白仙仙觉得自己有必要学习一下三长老这种乐观又猖狂的精神。 过年期间阴司也挺忙的,吃完年夜饭大长老就走了。白仙仙和陈凛负责洗碗收拾厨房,三个老头就在客厅看春晚,三长老还怪怀念的:“听不到冯巩那句话,总觉得这年缺点啥。” 白仙仙切了个果盘,一边吃一边端过去:“到小品啦?爸你把声音开大点。” 虽然网上每年都在吐槽春晚,但她还挺喜欢看的,特别是每年的小品环节,平时没事的还会找出来再看一遍。 今年的小品还是那几个老面孔,她最喜欢的那位仿佛长在自己笑点上的沈姓明星也在,白仙仙正笑得肚子疼,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还以为是朋友打电话过来拜年呢,一看来电显示,乐哈哈的神情就凝住了。 几个人都看过来,三长老忍不住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白仙仙说:“客户。爸,声音关小点。” 白向往赶紧调小音量,白仙仙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那头就急匆匆嚷道:“白大师,实在抱歉这个时间找你,我爸刚才晕倒了,我们怀疑是中邪了,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来电显示的名字是申文兴,但打电话过来的是申文兴的儿子申海。云昌最大的新茂业商场就是申家的产业,算是她在富豪圈的客户。 白仙仙问:“怎么确定是中邪?” 申海语速极快:“最近这段时间我爸老说他听到猫叫,但是我妈对猫毛过敏,我们家从来不养猫!他刚刚晕过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眼珠子都变绿了,特别像猫的眼睛!” 猫? 白仙仙沉声说:“知道了,地址发过来,我现在就来。” 挂完电话,电视上的小品还演着,她跑进卧室把双肩包拎出来,一边穿外套换鞋一边解释了两句。 三长老皱眉道:“跟猫有关?难道是猫魈?” 民间有关猫的记载很多,猫魈就是猫妖,传说猫有九条命,极易修成妖,但是比起狐狸黄鼠狼一类还是差了些意思。 民间有拜狐仙黄仙的,但是几乎没人拜猫仙,一方面是猫以前在民间一度被看做阴差的化身,特别是全身漆黑的黑猫,传能通灵起尸,乡下以前死了人都不敢让猫靠近。 二是因为现在养猫的人逐渐多起来,猫也从曾经的阴邪之物变成了可爱的宠物。拜仙拜的都是神秘少见的黄鼠狼狐狸,拜猫嘛……总觉得哪里不对。 白仙仙换好鞋子衣服:“还不清楚,过去看看再说,你们看完春晚早点睡啊,别等我。” 三长老看了眼默默走到白仙仙身后的陈凛,心说这小子平时看着不顺眼,但关键时候还是挺让人安心的,沉声交代:“注意安全,万事小心点。” 陈凛和白仙仙都点头。 从这里打车过去要一个小时,白仙仙刚上车申海的电话又打过来了,火急火燎道:“白大师,我爸一直在惨叫喊痛,说有针扎他四肢,但是他身上什么伤口都没有,怎么办啊!” 白仙仙问:“你们能听到猫叫吗?” 申海说:“听不到!别说我们家,我连小区都翻遍了,一只流浪猫都没有!” 白仙仙想了想:“你现在去找一点沙子,撒在你爸身上和家附近。” 申海赶紧对身边的人吩咐下去,吩咐完了才回头问:“白大师,沙子有什么用啊?” 白仙仙解释说:“只有你爸能听到猫叫,四肢又出现针刺痛感,我怀疑是猫鬼作祟。古时沙子通煞,一定程度上能驱赶猫鬼。” 申海声音都发抖了:“猫鬼是什么东西啊?是猫的鬼魂吗?” 白仙仙说:“是一种巫蛊术,又叫猫蛊。” 申海震惊:“这么说我爸是被人下蛊了?” 白仙仙道:“只是猜测,等我到了再详说。” 申海连声应下。 车子一路疾驰,申家也住东区,住东区有个好处就是远离市中心,走三环就算大年三十的晚上也不会堵车。 到的时候比预估的时间还快了十多分钟,申海安排接她的人已经等在街边了。白仙仙和陈凛一道走过去,边走边问里面的情况。 对方说:“拿沙子撒在申总身上后他就没有叫痛了,又晕了过去。” 但是沙子只能阻挡一时,白仙仙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里头喊叫哭声闹成一团。陈凛一步跨上三层台阶,推门进去。 白仙仙小跑着紧跟而上,一进屋就听到哭声中一阵阵凄厉喊痛的惨叫。申海看见来人,登时一蹦而起:“大师!我爸吐血了!” 白仙仙立即把双肩包放下来,取出朱砂黄符,手沾朱砂画了一道驱邪符,再画一道安魂符,两张符燃于杯中化成符水后,让申海给申文兴服下。 申文兴一边吐血一边喝符水,现场一片狼藉,但好歹是喝下了。喝完之后他双眼一闭,又昏了过去。 申夫人哭着问:“好了吗?没事了吗?” 白仙仙没说话,走到申文兴身边抬起他胳膊检查了一番,又让申海解开他的衣服露出心脏的位置。 在普通人的眼中,申文兴全身正常,并无伤口。但在白仙仙和陈凛眼中,能清晰看见他身体内针刺一样密密麻麻的伤口,这些伤口从他的四肢百骸朝心脏的位置聚拢而去,一旦伤口到达心脏,就会要了他的命。 白仙仙转头看了陈凛一眼,他也点了点头,低声说:“是猫蛊。” 申海一家人在旁边急得满头大汗,闻言立刻道:“猫蛊到底是什么东西?还能解吗?” 白仙仙拿出手机在备忘录打字,一边打一边说:“猫蛊是动物蛊的一种,养猫蛊的人就跟养小鬼的差不多,操纵猫鬼害人谋财。” 申海准确地抓到了重点:“谋财?” 白仙仙点点头:“对,猫蛊这种巫术一般都是用在谋财上,被猫鬼害死的人,财产会以各种意外的形式转移到下蛊人那里。这种巫术流传挺久了,我记得隋朝那会儿就有了吧?《隋书》里面还记载过。但是隋朝的时候这种巫术就被禁止了,会养猫蛊的人也都被流放,现在很少有人养这东西了,也不知道这一只从哪冒出来的。” 《隋书?外戚传?独孤陀》中有过记载,说是孤独陀的一个婢女徐阿尼就养猫蛊,还用老鼠饲养猫鬼,最后害到了献皇后身上,皇帝下令追查,才查出猫蛊一事。也就是从那之后,隋朝就大禁猫蛊,凡是养猫鬼都被杀了,家人也都被流放。 这么一搞,猫蛊术当时基本就断绝了。现在要还有的话,估计也是当初流放到青海新疆一带的人流传下来的。 得知对方为财而来,申海骂了一句脏话。 白仙仙打完字,把备忘录的内容发给他:“问题不大,你找人去把这些东西买来。但是要快,不然等它咬到你爸心脏的位置,你爸就没救了。” 申海顿时一身冷汗,赶紧去看她发来的内容。 却见里头写的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只是一些中药,有相思子,蓖麻子,巴豆,还有末蜡等等。 申海虽然奇怪但不敢多问,赶紧吩咐下去。 【78】(给老子劈它...) 申文兴晕倒之前, 申家估计也正其乐融融地看春晚,电视还开着,已经演到唱歌跳舞的节目了。 但现在谁都没有过年的好心情, 申文兴躺在沙发上生死未知, 申夫人哭成了泪人,其他大大小小的亲戚都愁云密布坐在旁边。 申海焦急地在屋内走来走去,把申家的竞争对手想了个遍, 也猜不出到底是谁下的这个毒手, 最后问白仙仙:“大师, 你能找到给我爸下蛊的人吗?” 白仙仙把随身携带的朱砂分出两克多一点,用黄符包好,“不一定。猫蛊是灵体,蛊一除猫鬼就死了, 没有线索很难追踪过去。” 申海顿时道:“那岂不是要让凶手逍遥法外?!” 白仙仙安抚:“我尽量试试。” 申夫人在旁边哭着说:“先别管凶手了,现在能把你爸救回来就行了!” 吩咐下去的人很快把白仙仙需要的东西买了回来。 白仙仙先把香点上,足有上百根香, 围着申文兴插了一圈。又把那几种中药各拿一枚,跟已经准备好的朱砂和末蜡放在一起捣碎。 不知道是谁关小了电视的音量,屋内只能听到白仙仙用石臼捣东西的声音。 咚咚咚, 咚咚咚―― 上百根香无声燃烧着,屋内渐渐青烟弥漫。某一刻, 昏迷的申文兴突然醒了过来, 捂着自己的心脏再次惨叫起来。 白仙仙喝了一声:“按住他!” 申海和他堂哥一扑而上, 把在地上翻滚的申文兴按住了。 她把合捣好的药物端过来递给申夫人, 沉声交代:“给他服下。” 申夫人赶紧抹了眼泪照做。 这混杂着中药和朱砂末蜡的东西闻着十分难闻, 申海瞅了一眼,一边抬起申文兴的头一边问白仙仙:“大师, 这是什么啊?我爸吃了不会有事吧?” 白仙仙说:“《千金方》里的方子,专治猫蛊的,放心吃。” 旁边有个十多岁的小孩说:“我知道《千金方》!是唐朝孙思邈写的!我们课本上学过!” 申海一听,居然还是上过教学课本的药方,赶紧配合申夫人一起把药物给申文兴喂了进去。 药物一服下,挣扎喊痛的申文兴就逐渐安静下来了,他昏迷了几个小时,虽然期间痛醒了几次,但直到现在才总算有了些许意识。 他微睁着眼睛大汗淋漓地看向四周,看见白仙仙时神情顿时一松,虚弱道:“白大师,还是有猫叫……” 白仙仙点点头,看了眼快燃完的香,让申海几人离开,把空间留出来。 香炷燃完,只留下一地的香灰,申文兴躺在香灰之间,头脚处都点上了两根香蜡。白仙仙用六灵剑挑起之前贴在申文兴心脏处用朱砂画了一个“十”字的黄符,借香蜡上的火点燃,低念了几声咒语。 符灰一串而上。 布满申文兴四周的香灰上突然出现一串串猫爪印。 周围的人顿时惊慌失措,申夫人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失声道:“猫!真的有猫!” 白仙仙眉眼一拧,剑尖朝下,将即将燃尽的黄符狠狠朝地面一刺。木剑无声,在场的人却都似乎听到了一声凄厉的猫叫。 按照道书中记载,治理猫蛊到这一步就结束了,猫鬼也该死了。 但白仙仙剑都还没收起来,屋内突然平地卷起一阵狂风,将满地香灰吹得漫空散开。香灰入眼,周围的人都下意识闭上眼睛。 房间里的灯滋滋闪了两下,下一刻,骤然熄灭。 瞬间陷入黑暗之中,在场的人顿时方寸大乱,尖叫四起。房中唯一还亮着的地方是申文兴头脚处的两根香蜡,烛火摇摇晃晃,映满整间屋子。 混乱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墙上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朝四周的墙面看去,白仙仙提着六灵剑转头一看,只见烛火映照之下,一只巨大的猫影投影在墙上,足有半面墙那么大,它弓着背脊,两只耳朵尖挺挺地竖着,微微摇晃着上翘的尾巴。 胆子小的人当场就被这画面吓晕过去,白仙仙也没想到这猫鬼本事居然这么大,不仅没死,看上去反而更凶恶了。 申海崩溃大喊道:“白大师!现在怎么办啊?!” 白仙仙也只是一愣,立刻握紧六灵剑,大喝道:“原地趴下!都别动!” 申海还算有点理智,听她这么一喊,立刻反应过来,拿出申家主心骨的气势,把四周吓傻了的人全部按倒在地,呵斥他们闭嘴。 屋内终于安静下来。 满屋子躺着的人,随时准备攻击的猫鬼,白仙仙都顾不上害怕,提着六灵剑警惕地看向四周,低声问:“陈凛,你能看见它吗?” 陈凛摇摇头:“看不见。” 这猫鬼也不知道怎么被养得如此凶,天眼和阴阳眼都看不见它的灵体,只有时而被烛火投在墙上的影子能暴露它的存在。 似乎是想彻底隐身,几股阴风对着香烛就是一顿吹。 但烛火摇摇晃晃,就是不灭。 这香烛是白仙仙刚才念咒加持过,猫鬼拿它没办法,只好放弃。它潜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猫比人灵活太多了,速度极快,行动无声,如果能看见它都不一定能劈中它,更别说现在还看不见,白仙仙的夏姬八砍剑法头一次碰壁了。 地上的申文兴突然又惨叫两声。 白仙仙飞快回头,看见他胸口多了两道抓伤。 但等她冲过去的时候,猫鬼又藏了起来。待她警惕再寻,它又偷偷出现挠申文兴一爪子。 几番戏耍,白仙仙火直接被拱起来了,怒喊道:“陈凛!保护好他们!”说罢,手沾朱砂抹于五官,结印提剑:“天师请命,借我一心!” 请命借心术她现在已经使用得非常熟练了,神识离体的一瞬间,白仙仙却发现这一次跟往常都不一样。 仿佛掉入深渊之中,黑得透彻,什么都看不见。 这猫鬼着实有点本事,居然连神识空间都能屏蔽。白仙仙想起之前听养猫的朋友说过,猫都有领地意识,她现在大概就处于猫鬼的领地之中。 四周环绕着猫发怒时喉咙间呼哧呼哧的低吼声,让她分不清猫鬼到底身处何处。下一刻,一道厉风直袭她颈后,白仙仙猛一侧身,但猫鬼动作太快,她肩膀还被抓出一道口子,因是神识受伤,尖锐刺痛直钻心头。 这还是她入道后第一次受伤,想当初对付刘乾山那个妖道时她都能全身而退,现在居然被一只畜生所伤,白仙仙顿时怒火中烧,心头最后一丝恐惧尽数消退。 她提剑往脚边一插,大指掐二指的第一节指节上,左手三指平伸,指尖朝上,即成天师决,低呵道:“奉天师之名,敕九霄神雷,斩魑魅魍魉,归天地清明!” 咒成,顷刻之间,漆黑的神识空间雷声大作,头顶一道雷光仿佛撕开黑暗的口子,雷光倾斜而下,照亮了这片混沌区域。 雷光之下,猫鬼再无处遁形,白仙仙看见右后方一团巨大的漆黑的猫影,正弓着身子想偷袭她,她想也不想,提剑就朝它劈去。 “辅玄体道,天师传命,斩妖伏邪,天地清明!” 六灵剑剑气四溢,犹如万剑齐发,饶是猫鬼动作再快,还是被斩断了尾巴。 凄厉的猫叫回荡开来,吵得白仙仙脑袋疼,她念了几句金光神咒用以护身,然后咬破自己的食指,在空中以血虚画天师雷符。 应召而来的雷声盖过了猫叫声,白仙仙捂着自己肩膀流血的位置怒喊道:“给老子劈它!” 轰隆――! 轰隆隆――! 几道神雷应声而下,直直朝猫鬼劈去,饶是它本事再大,制作出屏蔽外界的领地,也难挡神雷的威力,加上尾巴被白仙仙砍断受伤不轻,好几次没能躲开神雷的攻击,整只猫都快被劈焦了。 猫鬼倒地的一瞬间,四周突然大亮,领地消失,被屏蔽的神识空间也终于恢复原样。 房中电灯闪了两闪,终于再次亮了起来。 有了光亮,恐惧顿时消散不少。申海从地上抬起头来,咬着牙问陈凛:“是不是解决了?” 陈凛突地目光一凝,随即大步走向躺在地上的申文兴身边。 申海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眼睛猛地瞪大了。 之前出现猫爪印的香灰上现在出现了一团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摔落在上面,正在挣扎的痕迹。 陈凛走过去,手沾朱砂在掌心画了一道符,骨节明显的手指一把掐住地上那只黑猫的脖子,将它拎了起来。 猫鬼喉咙还发出呼呼威胁的声音,陈凛面无表情眼神冰冷,手指却收力,猫鬼惨叫连连,脖子一周都顿冒被火灼伤一般的青烟。 坐在地上的白仙仙猛地睁开眼,神识归体,肩膀上的伤更痛,她顾不上伤口,赶紧喊:“陈凛别杀它!还要靠它找到幕后下蛊的人!” 陈凛动作一顿,这才松开了,把毫无战斗力的猫鬼往地上一扔,拿起之前还用完的符咒拧成一道纸绳,将猫鬼给捆了起来。 【79】一更(尸露) 申家人看不见猫鬼, 但听两人的对话,再看陈凛的动作,也知道猫鬼被制服了。申海把满身香灰的申文兴扶坐到沙发上, 见人气色呼吸都已经缓过来, 终于松了口气。 陈凛捆好猫鬼,一回头就看见白仙仙坐在地上按着肩膀龇牙咧嘴地吃痛吸气。 他眸色一沉,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受伤了?” 白仙仙本来只是觉得疼和生气, 被他一关心, 委屈劲儿顿时就上来了, 撇着嘴小声哼唧了两声。要不是考虑到申家人还在旁边看着必须维持高冷的人设,就要扑到他怀里喊痛了。 陈凛伸手想去查看她的伤,余光看见来来往往的人,又顿住了。手臂从她肋间穿过, 微一使力,就把人从地上抱扶起来了。 白仙仙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这个姿势有点像考拉挂在他身上, 等站起来后立刻放开了手。陈凛微扶住她胳膊,转头喊申海:“借用一下房间。” 申海这才发现白仙仙受伤了,赶紧领着两人朝一楼的客房走去。 等两人进去, 他扒着房门问:“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陈凛把白仙仙扶坐在床上,转身走过来, 看都没看他一眼, 面无表情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申海:“……” 这个大佬好凶!还是白大师平易近人! 神识受伤, 身体上并没有伤口, 但能看见几缕黑气在肩头缭绕, 白仙仙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委屈巴巴骂道:“它爪子上肯定是陈年老毒!” 陈凛手沾朱砂画好符, 走到她身边半蹲下。 白仙仙已经把外套脱下来了,只余里面一件白色的毛衣。他手指僵了又僵,像是不敢看她偏头看来的眼睛,只盯着她受伤的位置,很低声地说:“拔毒会很烫,忍一下。” 白仙仙下意识捏紧拳头。 陈凛眉头蹙得很紧,神情认真到几乎严肃,伸手把宽松的毛衣从她肩头拉了下来。 黑色细肩带下,削细的肩膀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房间灯光映出大片瓷白肌肤,这个角度,再往下看,还能看到更多。 陈凛整个身体都僵住了,眼睛只死死盯着伤口,半寸都不敢多扫。僵硬地抬起手,将黄符贴在她伤口上。 像一把滚烫的烙铁贴了上来,白仙仙忍不住嘶了一声,双手也下意识地拽住他腰间的衣服。陈凛不得不挨她更近一些,让她拽得不那么吃力。 灼烫感从伤口处传遍全身,她皮肤也从之前的瓷白逐渐显出一层淡淡的粉红,陈凛仿佛一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透着僵硬。 白仙仙也有点不自在,都不敢偏头看他,明明呼吸都有紊乱,还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陈凛,你说这只猫鬼吃什么被养得这么凶啊?” 他还是死死盯着伤口的位置,喉结滑动了一下,低着嗓音开口:“不知道。” 白仙仙说:“等拔完毒我们得快点去把下蛊的人找出来,我总觉得这只猫鬼不对劲,太凶了!” 他点点头:“好。” 说完,动作加快了很多。 等拔完毒,痛感减轻了很多,只是还有微微的灼烫感。白仙仙若无其事把毛衣领拉上来,假装没发现陈凛的慌乱。 屋外,申海已经把混乱的现场打理好了。只是那一堆香灰没人敢靠近,看见白仙仙走出来,申海立刻迎上去:“白大师,我们现在去抓那个下蛊的人吗?” 白仙仙点点头。 被符绳捆起来的猫鬼此刻奄奄一息,看见重伤自己的人,还不死心地朝她龇牙咧嘴。 白仙仙走过去把它拎起来打量一番。这猫鬼看上去有些岁数了,胡须又白又硬,眼睛犹如碧绿的宝石,虽然被雷劈焦了,也难掩妖相。 有趣了。 一只猫鬼,生出妖相,白仙仙可太好奇养它的人平时都给它吃了什么。 猫蛊和主人之间是有联系的,有猫鬼在手,想找到它背后的人轻而易举。 申海一行人顺着白仙仙给的线索一路撵过去的时候,把一个行色匆匆的中年汉子拦在了长途汽车站外。 自己养的猫鬼出了事,主人肯定也有所察觉,知道定然是事情败露了,连夜收拾东西就想跑。申海跟着申文兴出入商场多年,眼光也是毒辣,一眼就锁定了这个大过年晚上在街上神色慌乱的旅客。 中年汉子喊都没喊出声,就被申家几个壮汉直接绑上车,一路拉回了申家别墅。 谨记白仙仙的交代,申海倒也没为难他,但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一进屋,看见被陈凛拎在手上的焦黑的猫鬼,鼻青脸肿的中年汉子顿时就双腿一软跪下了。 白仙仙走到他身边打量他两眼,和颜悦色地问:“这猫鬼是你养的?” 中年汉子被打了一路,见她漂漂亮亮又好说话的样子,倒是很配合地开口:“对。” 白仙仙问:“猫蛊自隋朝年间被禁,擅此道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你是什么情况?” 中年汉子略微惊讶地看着她:“你了解得倒是多。”他顿了顿才说:“我祖辈就是被流放的蛊家,这只猫蛊,也是家传的。” 难怪这么凶,养了得有几百上千年吧。 但就算养了上千年,也不至于凶到这个地步。白仙仙又问:“你平时都用什么喂它?”她语气突然冷下来:“不会是生魂吧?” 中年汉子一惊,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哪敢杀人喂它!就是寻常喂养猫蛊的东西,加上一些鼠类!” 白仙仙冷笑一声:“鼠类能把一只猫鬼吃成猫妖?你这猫鬼已生妖相,你不会不知道吧?” 申海在旁边忍不住狠狠踹了他一脚:“说实话!再敢隐瞒废你一条腿!” 白仙仙:“…………” 你们到底是混商场还是混黑帮的啊? 申海接受到白仙仙一言难尽的目光,讪笑了一下,用嘴型说:“我就是吓吓他。” 不过恐吓倒是起了作用,中年汉子被揍了一路,胆子已经被揍破了,痛哭流涕道:“我真不知道啊!这猫鬼是我爸传给我的,我爸也是我爷爷传的,我们家祖祖辈辈靠它吃饭,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变成妖了啊!” 看样子倒不像是在说谎。 白仙仙正疑惑着,陈凛突然开口:“以前吃过什么吗?” 中年汉子被问的一愣,迟疑着:“以前也是吃这些啊……”他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目光突然紧了一下。 申海立刻察觉,又踹了他一脚,恶声恶气的:“想到什么了?说!” 中年汉子赶紧道:“就听我爸提过一嘴,说以前祖辈带着猫鬼四处游走,经过一片积尸地时,吃过地底一颗尸露。” 白仙仙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没抓住。 申海倒是先问到:“尸露是什么?” 中年汉子答道:“尸露是南疆巫蛊那边的说法,死过很多人的地方被称作积尸地,积尸地阴气聚而不散,尸骨血水堆叠地底,是至阴至邪之处。这种地方常年以往就会生出尸露。南疆练蛊就很喜欢用尸露,因为这是天然生长的至阴至邪之物,用它练出来的蛊非常厉害。” 申海还想再问,白仙仙突然说:“尸露被拿走了会怎么样?” 中年汉子道:“尸露是天然生长的东西,即是邪物,又是镇物。如果被拿走,阴气就会泄露,徘徊在积尸地的亡魂也会出现作乱。” 申海有点迷惑:“什么样的地方才算积尸地?乱葬岗?” 白仙仙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说:“还有古战场。” 她转头看了陈凛一眼,两人都在这一刻明白过来。 学校2号宿舍楼下缺失的那颗“心脏”,应该就是尸露了。 一只小小的猫鬼,吃了尸露之后居然能生出妖相,变得如此凶恶厉害,这东西如果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里,还不知道会拿它来做什么。 那拿走学校地底那颗尸露的人,到底是谁? 莫名其妙的,白仙仙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名字。 樊来净。 自道新会之后,这个道门的头号仇敌定时炸弹,就像隐身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之前的出现只是一场恶作剧。 但谁都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 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如果尸露真是他拿走的,那他想用尸露做什么? 白仙仙瞬间又被危机感环绕,拽着中年汉子询问更多的关于尸露的消息。但他了解的少之又少,盘问了半小时也没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只得作罢。 养蛊的人已经找到,通过他找出拿钱雇他的人就更容易了。 接下来的事申家自会处理,跟白仙仙就无关了。申海付了一大笔报酬,白仙仙看着银行卡进账的六位数,头一次高兴不起来。 顾不上是大年三十的晚上,把自己的怀疑发在了道门群里。 这个群是之前在太玄观开紧急会议时建的,白仙仙还是群主来着,群里都是老一辈的前辈们,平时不聊其他的,只发跟樊来净有关的消息。 白仙仙一艾特全员,所有人就都看到了。 这么久没有樊来净的线索,大家其实都挺心累的,现在终于有了消息,整个群顿时沸腾起来。 虽然只是怀疑,但前辈们都觉得白仙仙这个怀疑方向是对的。 太玄观的住持杜清元说:“联系各大道观和寺庙问一问最近有没有处理亡魂暴动的案子吧。” 尸露这玩意儿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樊来净如果想利用尸露搞事,也绝不可能只拿这一颗。 他还会对其他积尸地动手。 【80】二更(也不知道他搜集这么多尸露...) 这注定不会是一个快乐的新年。 几天之后, 道门佛门各处就传来消息,这几个月时间,全国各处道观寺庙处理过的积尸地亡魂暴乱的事件多达七起。 有的地方以前是乱葬岗, 有的地方跟学校一样以前是古战场, 都符合尸露生长的环境。 已经派人探查过,地底确实缺失了白仙仙形容的像心脏一样的东西。 这件事除了樊来净,不作他人猜想。 佛道两门每年处理的灵异事件多不可数, 在没有得知尸露这件事之前, 根本没人会把这些事件联系起来。 之前没有樊来净的消息, 大家都提心吊胆的,现在知道他果然有所动作,大家反而松了口气。 就怕他什么都不做。 不过尸露这个词语不管是佛门还是道门都是第一次听说,对其实在是不够了解。那养猫鬼的中年汉子说南疆喜欢用这个练蛊, 一颗尸露就够人受的,也不知道樊来净搜集这么多尸露是想练什么。 想要进一步了解尸露,还得去南疆找擅长巫蛊之人打探才行。 最后这个任务分到了棂铭头上, 和棂铭一起去的还有一个妙音寺的和尚普空。 南疆在古时候是一个统称,其实现在按照地域来看,就处于云贵川一带。而擅巫蛊之术的基本都分布在云贵川的山区, 地理位置非常偏远。 这种上山下河耗费体力的事情,还是得交给年轻人才行, 棂铭和普空都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交给他们也放心。 白仙仙还打算和陈凛过一个开开心心的新年呢, 结果等从这件事回过神来时, 七天长假已经结束了。上班的上班开学的开学, 尸露的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生活又回到正轨, 开启停尸房打卡的日常。 不过还是有让人开心的事。 就是给白爹买宝马的梦想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 给两位长老说这件事的时候,白仙仙察言观色,生怕三长老会跳起来打断她的腿骂她是个败家玩意儿。 结果三长老只是眉毛一抖,啥也没说,末了小声跟二长老嘟囔:“孩子孝顺她爹也是应该的,以后让向往多开着车带我们出去转转,感受感受豪车。” 于是选了个风情日和的大晴天,白仙仙就领着家里三宝去逛4S店了。 一般买车都是年轻人或者中年人,极少有老头儿来看车的。不过4S店的销售人员职业素养还是很棒,笑意盈盈接待了四人,听白仙仙说了预算和要求后,就带他们去看最符合条件的款式了。 三长老端着销售员给他倒的红茶四处打量,不由感叹:“现在的有钱人真多。” 可不多么。 特别是宝马这种适合商务人士开的车,有点小钱的人买中低档,富豪买高档,既保证性能又不丢面。 刚好又是周末,4S店里随处可见都是看车买车的人,白仙仙一边听着销售人员介绍一边询问白向往的意见。 白向往看中的是一辆宝马入门级的SUV,刚好在白仙仙的预算之内,主要是宽敞嘛,到时候载着两位长老,仙仙和陈凛,四个人也不会太挤。 导购在旁边笑着说:“您眼光真好,这是我们今年刚推出的新款,是在原有版型上升级过的,现车现在只有这台白色的和外面那辆蓝色的,如果您今天能定,手续给您办完,明天就能开走了。” 三长老说:“就要白色的嘛,白色好。” 白家配白色,齐全。 白仙仙问试驾的白向往:“爸,怎么样?” 白向往摸摸方向盘,又摸摸皮座椅,笑得脸上都开出花儿了:“好好好,就这个!” 导购脸上一喜,正要带他们去签合同,一个年轻男人拉开副驾驶的门一屁股坐上去,神情拽得二五八万的,跟站在车门外的另一个导购说:“我还是觉得这款最适合我,你觉得呢?” 男导购笑着点头:“是。” 年轻男人豪气一拍:“那就这台吧!” 站在白仙仙旁边的女导购也没想到突然有这么一出,愣了一下,赶紧开口:“王哥,这车我客户已经定了。” 男导购拍了下脑门,只好跟那年轻男人说:“张先生,这辆白色的现在只有一台,要不您看看外头那辆蓝色的?或者您想要白色的话,我们今天定下来,最迟一周也就回来了。” 年轻男人横眉一竖:“我先试的驾,我先看中的,怎么着还得让给别人?” 女导购赔笑道:“抱歉先生,因为您之前只是试驾,并没有定下来,刚才是这位小姐先说……” 话没说完,那年轻男人抬手一指:“你一个卖车的也配跟我讲道理?把你们经理叫出来!” 他声音吼得大,周围看车的客户都看过来。女导购被他吼得脸都红了,一时讪讪不已。男导购赔笑安抚着,他还是一副嚣张的模样:“一台破车还让我等一周?就三四十万的玩意儿也配让我等?” 白向往从驾驶位下来,笑眯眯对女导购说:“我不要这台啦,定新车的话一周后就能拿到对吧?” 女导购怔了怔,赶紧揉了一把泛红的眼眶:“对对对,一周后就到了。” 二长老温声说:“那我们就要新的。” 三长老瞪了一眼还在那嚷嚷的年轻人,粗声粗气道:“新的好!新的干净!” 三人跟着导购朝前走去,走了几步见白仙仙还站在原地看着那年轻男人,白向往又过来喊她:“仙仙,算啦,我们走吧。” 白仙仙还是皱眉盯着他。 那年轻男人似乎也察觉到这道视线,回头一看,见是个漂亮女生,语气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冲,“你看什么看?” 白仙仙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我看你财运满身,意气风发呀。”男人登时一愣,她语气轻飘飘地淡下来:“可惜是抬来的财运,啧。” 说完,转身拉着白向往走了。 年轻男人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旁边的男导购喊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 签合同的时候,三长老还在骂:“我最看不惯这种暴发户的嘴脸!” 女导购由衷地说:“遇到你们这种客户真是太好了。” 虽然没有现车,但白向往也不着急开,就是等一周的事儿,高高兴兴签下合同,女导购为表示感谢和歉意还给了他们超出寻常的优惠,只等一周后来提车了。 一行人回到家已经是下午,白仙仙也就懒得再回医院。为了庆祝买新车,四个人一致决定决定今晚在家煮火锅。 大家分工明确,白向往洗菜,二长老炒料,三长老切菜,白仙仙给陈凛打电话叫他过来吃火锅。 完美。 傍晚时分,外头有人敲门。 白仙仙还以为是陈凛到了,啃着苹果开开心心跑去开门。刚把门拉开,就看见一个老太太死死拽着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外。 年轻人扭着脖子似乎想走,老太太死活不放手,一边拽一边打他:“你今天敢走我就打死你!再也不认你这个孙子!” 那年轻男人无语骂道:“都跟你说了这些都是骗子!骗钱的!” 老太太说:“你别管他们是不是骗子,先让他们给你看看再说!” 白仙仙觉得这骂声怪耳熟的,开口问:“你们找谁啊?” 老太太赶紧转头道:“请问白老先生在吗?” 白仙仙啃了一口苹果,看着门口一脸震惊瞪着自己快把眼珠子瞪出来的年轻男人,笑眯眯说:“在啊。” 那年轻男人登时跳脚:“怎么是你?!” 白仙仙靠着门框挑了下眉:“好巧啊,张先生,宝马开得还习惯吗?” 【81】一更(五鬼抬棺) 老太太完全没想到自家的大孙子居然跟白家人认识, 听到白仙仙发问,再看看大孙子窘迫的神情,就猜到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自家孙子什么德行她能不知道?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张天逸后脑勺上, “你是不是得罪人小姑娘了?还不跟人家道歉!” 白仙仙也没拆穿他得罪的不是自己, 而是他们一家人,笑眯眯摆了下手,回头喊:“三长老, 有人找你。” 三长老还拿着削皮刀在削土豆, 从厨房侧出身一看, “是刘家妹子啊,怎么了?” 看这称呼,看来是跳广场舞认识的老太太了。 刘老太太不由分说拽着僵滞的张天逸走进屋,“白先生啊, 我这孙子出了点问题,我想让你给他看看!” 三长老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人,这一看, 顿时怒上眉头,拿削皮刀一指:“怎么是你这小子?” 张天逸:“…………”他头脸通红,恼怒地甩开刘老太太的手:“你才出问题了!要看你看, 我走了!” 刘老太太气得不行:“你给我站住!今天你要敢走,这辈子就别认我这个奶奶了!” 张天逸虽然在外面嚣张, 但好在还算有点孝心, 听奶奶这么说只得忿忿不平地站住, 白天还猖狂的脸上现在只剩下羞恼, 都不敢抬头看这屋内脸熟的一家人。 好在两位长老和白向往都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也没打算借着送上门来的机会收拾他。白仙仙已经坐回沙发上继续看电视啃苹果了,三长老给刘老太太倒了杯水, 引她到旁边坐下后才问:“具体是什么问题啊?” 他瞅了张天逸好几眼,也没觉得这臭小子有啥问题。 就是过于讨人厌了点,白天不还嚷嚷得中气十足嘛。 问完这话,张天逸却有点惊讶地看了看他,又下意识扭头看向旁边若无其事啃苹果的白仙仙。 来之前他就觉得奶奶口中的两位大师肯定是骗子,这年头,真正有本事的大师会住这种老小区居民楼里? 结果一开门看见白仙仙,顿时想起今天在4S店她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他一想到她当时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忍不住冒冷汗。 本来以为她这两位长老应该比她厉害,也能一眼看出自己身上的问题,没想到他居然没看出来? 张天逸正惊疑不定,就听奶奶开口说:“我家这小子什么德行我最清楚了,好吃懒做不说,没什么本事还好高骛远,一天到晚就知道做一夜暴富的白日梦。” 张天逸:“…………”他简直要羞愧而死了:“奶奶!!!” 刘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也怪我,从小太惯着他,养成这样一个性子,这辈子改是改不掉了,我也不指望他能有啥大出息,能吃饱穿暖,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行。” 三长老点点头,知道后面肯定有转折。 果然,刘老太太提高了音量:“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年前他突然就开始走大运发财了,做什么生意都赚钱,买彩票还中了十几万。白先生,你说我自己的孙子,他是什么样的废物我能不知道吗?这压根就不是他能做到的事啊!” 白仙仙在后面啃苹果,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了。 张天逸又羞又恼,如坐针毡,本来想反驳两句,但一想起后边还坐着一个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大佬,又愤愤把话咽了回去。 三长老算是听明白了:“你是觉得,他这财运来得不正是吗?” 刘老太太点点头:“我以前听人说过,人这一生的财运从出生就注定了,用邪门歪道求来的偏财运,那都是拿气运和阳寿在换啊!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就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年轻人不懂啊白先生,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才知道健康有多难求。” 她叹了又叹,紧紧拉着孙子的手:“我问他呢,他什么也不说,非说是自己凭实力赚的。我也想相信,可我这心里不安啊,就想让白先生你给他看看,看他到底是长本事了,还是走了歪路!” 三长老回想起今天白天在4S店这位年轻人财大气粗的嚣张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好歹是看在刘老太太的面子上,拿出黄符和朱砂,沉声说:“你把他的生辰八字报来听听。” 刘老太太赶紧应声,三长老将生辰八字写在符上,正拧着眉推算,后边沙发突然飘来一个若无其事的声音:“三长老,不用费那事儿了。” 三个人同时看去,白仙仙手里的苹果已经只剩下一个核,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半斜着身子看着张天逸:“你也可怜你奶奶这么大岁数还为你操碎一片心吧,自己说不行吗?” 张天逸浑身一震,猛地抿紧嘴巴。 刘老太太疑惑地看来看去,三长老说:“哦,这是我孙女,我们天师白家唯一的传人。”他骄傲地补充一句:“本事可比我高了去了。” 刘老太太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小姑娘竟然比两位老神仙还厉害,赶紧问:“白家小姑娘,你看出什么了吗?” 白仙仙朝张天逸挑眉:“我在4S店就看出来了,你要我说还是你自己说啊?” 张天逸浑身冒汗,忍不住把外套拉链拉开了。 白仙仙:“直接脱了吧,顺便把里面那件也脱了,让你奶奶看看你在自己身上都纹了些什么东西。” 张天逸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刘老太太渐渐瞪大眼睛,看着大汗淋漓浑身发抖的孙子,猛地一巴掌拍过去:“你这个臭小子!你纹了什么东西在身上你?你脱下来给我看看!” 她一边骂一边去扒张天逸的衣服,张天逸死死拽着领口不松手,有点崩溃地大喊:“我纹了又怎么样!我一没偷二没抢,做得也是正经生意!我靠自己本事赚的钱,跟纹身有什么关系!” 白仙仙冷笑一声:“你靠的不是本事,是你全家的气运和你自己的命。你这两天有没有照镜子?有没有发现纹身的颜色比之前更鲜艳了?” 张天逸浑身一僵,直愣愣盯着她。 白仙仙说:“你满身的死气,盖都盖不住了。” 刘老太太听闻此言,顿时呼天抢地痛哭出声,要不是三长老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直接就给白仙仙跪下了,连声哭道:“白小姑娘,你救救他吧,求你救救我孙子吧!” 一旁的张天逸大喊出声:“你说谎!你骗人!你根本不知道这个纹身是什么!你根本不了解它!它不会害人的,它是可以帮我的!我们可以互相成就!” 白仙仙扶住刘老太太,冷冷扫了他一眼:“五鬼抬棺符,邪门歪道而已。就算能互相成就,也得是帝王命的人才背的起来。你的生辰八字根本就背不起这么重的邪符。五鬼开道,来时抬的是空棺,走的时候棺材里躺的就是你了。” 张天逸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外头闹得这么大,白向往和二长老也早就从厨房出来了,二长老叹气道:“没想到居然是五鬼抬棺,这等邪术岂是常人能压得住的。据我所知,纹此符案的人最后几乎都死于非命,祸及家人,最轻的一个……现在也在牢里待了十多年了。” 刘老太太紧紧拽着白仙仙的手,哭着问:“还有救吗?还能救吗?” 三长老沉声说:“先让他把衣服脱下来,看看五鬼变成什么样了。” 刘老太太转头哭骂道:“你这个小畜生!还不赶紧脱!” 张天逸脸色惨白,解扣子的手都是抖的,此时此刻也顾不上羞耻了,手忙脚乱脱掉上衣之后,露出一张布满鲜艳纹身的后背。 五鬼抬棺,鬼在四周,棺在中间,五只恶鬼青面獠牙,栩栩如生,仿佛是他从肉里长出来一样,颜色呈一种诡异的红绿色,甚是可怖。 刘老太太被这画面吓得高血压差点犯了,直呼老天爷救命。 白仙仙问:“纹了多久了?” 张天逸瑟瑟发抖:“两、两个多月了。” 三长老冷声道:“两个多月就严重到这个地步,你小子命够弱的。” 命硬的人一般能扛个两三年才出事,他这才两个月就死气缠身,不过也好在才两个月,白仙仙拿过三长老刚才没用完的黄符,但没用朱砂,用削苹果的水果刀划破了指尖,以血画符。 把三长老在旁边给心疼的,恨不得踹张天逸两脚。 白仙仙画完五张血符,分别贴在五只恶鬼的脸上,符挨上肉的一瞬间,顿时传出一股难闻的恶臭味,张天逸惨叫道:“疼疼疼!” 刘老太太一巴掌呼在他脸上:“疼也忍着!” 符贴上身,五只恶鬼的颜色渐渐淡了很多,白仙仙又拿出三张符,用笔沾了朱砂,交给张天逸:“会写字吗?” 张天逸连连点头:“会会会!” 白仙仙说:“我说你写。”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拿着笔和符俯在桌边,听白仙仙一边念一边写:“敬告诸神,吾以请罪,贪欲在身,五鬼横行…………谨表以闻。” 写完一张,又让张天逸把同样的内容抄了两张。 写完三张黄符,白仙仙拿出白家家传的道经师宝印,分别盖上印章,交给刘老太太:“明天刚好是正月十五,你带着他去,这一张埋在太玄观的望蛟山上,可以找一颗茂盛的大树埋在树下。这一张你找个人迹罕至不常被踩踏的草地或者公园,埋在地下。这一张扔到河里,对面公园旁边那条河就可以。记住了吗?” 刘老太太连声应下,“记住了记住了!” 【82】二更(被樊来净召雷劈中了双手...) 张天逸写的, 就是道门请祷术之一的三官手书。三官即指天官、地官和水官,将手书之人的姓名与服罪悔过之意写于符上,敬告神灵, 来达到治病消灾的目的。 五鬼抬棺这种邪术过于恶毒, 要真到了后期大罗神仙都没得救。好在现在还处于初期,又正值正月十五,三阳开泰, 生气旺盛之日, 便可借助神灵之力, 化解身上的五鬼怨咒。 白仙仙解释完后,又交代张天逸:“明天埋完手书,你找个太阳大的户外空地,把这几张符咒贴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地面, 然后找个纹身师,和你一起站在符咒中间,太阳之下, 把背上的纹身洗了。你之前赚的那些钱,有多少算多少,一分都不能少, 全部拿去捐了吧。” 张天逸嘴巴哆嗦,“我……我已经花了很多……” 刘老太太又打了他一巴掌, 跟白仙仙保证:“我们就是卖房卖车也会把这钱补上捐了的!谢谢小姑娘, 真的太感谢你了!” 说着, 拉着张天逸一道朝她鞠躬。 白仙仙赶紧蹦开了, 哪敢受年长老人这一拜。 用三长老的话说, 折寿啊。 两位长老平日画符算命收费都不贵,但刘老太太知道这次白家小姑娘救的是他们一家人的命, 酬劳自然不敢少给。 三长老正收拾东西,又有人敲门,拉开门一看,是陈凛来了。 三长老瞅了一眼他手里提着的盒子:“又买的啥?” 陈凛老实巴交的:“冰淇淋。” 三长老瞪了他一眼:“你天天就惯着她吧,要什么都给她买!这大冬天的,也不怕吃坏肚子。” 陈凛低声解释:“买的小份。” 她念叨市里新开的那家冰淇淋店很久了,恰好今天吃火锅嘛,他就转道去买了一份,让她过过嘴瘾。 白仙仙正在交代刘老太太一些明天请祷三官手书的注意事项,看见陈凛进屋,一眼就认出他手上的盒子,眼睛唰的就亮了。 陈凛看到屋内两个陌生人知道是客户,先把冰淇淋放到冰箱,又默默去壁柜里把家用医药箱提了出来。 房子当初是他和白仙仙一起收拾布置的,自然知道医药箱放在哪。等白仙仙跟刘老太太说完话,才拿着消毒酒精和创可贴走过去,低声说:“伤口处理一下。” 白仙仙看了眼自己画血符的手指头,血痂已经结在一起了,他不说她倒是没想起来,坐在沙发上乖乖把手指头伸出去。 三长老在旁边看着,先看看怂头怂脑狼狈不堪的张天逸,再看看蹲在白仙仙身前认真给她消毒包手指的陈凛,真是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才知道自家小陈有多稳重老实靠谱帅气! 于是等陈凛提着医药箱起身的时候,就发现三长老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不再像之前无语中带点嫌弃,现在是满意中带点担忧,欣慰中带点反思,可以说非常复杂了。 厨房里传来火锅料炒好的香味,白仙仙被呛出几个喷嚏,还不忘交代:“二长老,记得微辣啊!” …… 过完正月十五,这个年也就算彻底结束了,街上的花灯都被拆了下来,不过今年立春早,年一过,街边的风景树就都绽出花骨朵,枝头涌上了浓浓的春意。 邬文伯过年的时候回了趟家,年一过又来了云昌市,还跟白仙仙商量:“我觉得你办公室挺宽敞安静的,可以当我们研究机器人的工作室,你觉得呢?” 白仙仙看着大包小包往里搬零件的快递员:“你人已经站在这了,你还问我?” 宽敞的办公室很快被装机械零件的箱子堆得挤挤满满,陈凛又默不作声把挡住多肉的箱子一箱箱挪开了。 邬文伯满脑子都是有关机器人的思路想法,一有空就拉着白仙仙研究画图,简直比她本人还要热情。 画着画着,就看见总是戴着口罩的冷酷小哥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 邬文伯莫名其妙:“他为什么看着我们?” 白仙仙:“……可能他也对机器人感兴趣。” 邬文伯兴高采烈:“原来是同道中人?那你有什么想法可以一起参与进来啊!” 陈凛:“…………” 他对机械没什么想法,不过这么多年抓鬼经历倒是比白仙仙要丰富很多,在针对机器人的功能上还是能提出一些中肯的建议。 白仙仙的抓鬼机器人事业进展得如火如荼,道门追查樊来净也传来新的消息。 棂铭受伤了。 之前他受命和妙音寺的普空去云贵川一带调查有关尸露的事情,这一去就是两个多月。南疆巫蛊之术现如今早已销声匿迹,能找到的也都是祖辈擅蛊但自己没有传承的年轻人。 年轻一辈知道的东西并不多,连他们都没听过尸露这个词。 只是他们告诉棂铭,在早已无人居住的深山里还住有一两户人家,是当年寨子里的大巫师和他的弟子,如果大巫师还活着的话,如今也该有百岁,他知道的应当更多。 于是跋山涉水一路找去,结果就在大巫师那里,棂铭遇到了樊来净。 棂铭和普空到的时候,大巫师已经死了。 樊来净杀了他,并抢夺了他练蛊的法器。大巫师的两个弟子也在斗法中身受重伤,好在棂铭和普空及时赶到,不然两个弟子也惨遭毒手了。 不过就算加上棂铭和普空,几人也不是樊来净的对手,要不是棂铭随身携带了关帝侍官的令牌,及时召请侍官前来相助,这一趟估计就折在南疆了。 那地方又偏又远又没信号,估计尸体烂了都没人知道。 只可惜樊来净狡猾得很,法器得手不作停留,一见棂铭拿出令牌,立刻认出是神仙法宝,二话不说就跑了。 大巫师身死,两名弟子重伤,棂铭和普空也都受了伤,手机又没信号,最后还是侍官托梦告诉太玄观的杜清元,杜清元才联系当地的道观,赶紧上山去救人。 白仙仙收到消息的时候,棂铭已经从云南转院回云昌,住进了省医院。 说是斗法的时候被樊来净召雷劈中了双手,劈得皮开肉绽,骨头都露出来了。 白仙仙想起之前樊来净附身神霄派的弟子贺云。神霄派极擅雷术,也不知道他从贺云那都偷了多少神霄派的秘法,一个邪魔居然能召神雷,想想就头疼。 白仙仙给谢意打了个电话,叫上她一起去省医院探病。 谢意对棂铭受伤表示了极大的惊讶:“他受伤了?可是他昨晚还精神百倍地跟我打麻将啊?” 白仙仙:“……?” 两人在省医院楼下汇合。 谢意买了水果和花篮,都到医院门口了还不信呢:“真受伤了啊?伤得还是手?那他怎么跟我打麻将的?” 白仙仙:“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快到病房的时候,谢意给棂铭发了条微信:三缺一,来吗? 棂铭消息回得飞快:来来来! 谢意点开打麻将的APP,一看,人已经在房间等着了,还发消息催她:开啊! 谢意:“…………” 她和白仙仙对视一眼,挑眉点了个开始,一边打一边走到病房外,偷偷朝里看。 只见棂铭双手缠着绷带像个木乃伊似的躺在病床上,观心坐在床边双手捧着手机举在他面前,委屈巴巴地说:“师父,昨晚举了一晚上手机,我手现在还酸着呢。” 棂铭:“诶诶诶,矮了矮了,举高点,看不见了。我看看,扔八筒。” 麻将代打机小观心扔出一个八筒,长长叹出一声气。 【83】(给机器人增加一个轰炸功能...) 谢意转头问白仙仙:“他这算虐童吧?” 白仙仙:“也不能这么讲……”她沉思道:“只能说为了师父的爱情徒弟付出太多了。” 谢意捶了她一下。 两人进去的时候, 棂铭看见谢意还有点惊讶,赶紧朝观心使了个眼神,让他把手机收起来了。谢意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受伤了怎么不跟我说啊?” 棂铭讪笑:“小伤而已, 不想让你担心嘛。” 他也是忘了提前给白仙仙打招呼, 现在人都站在面前了,别扭了两下又很快释然,招呼她们:“坐啊坐啊, 想吃什么水果自己拿哈。” 来探望他的人不少, 病房里水果花篮都堆满了, 谢意随手拿了个橘子剥,剥完之后又随手递给观心。 观心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不不不我不吃!谢谢师……” 棂铭:“咳咳咳――!” 观心:“谢谢姐姐!” 谢意:“?”她把橘子塞观心手里,“给你师父剥的。” 观心:“哦……” 小观心老实巴交地坐在床边喂师父吃橘子,棂铭眼睛都笑弯了, 还喊白仙仙:“尝尝不?可甜。” 白仙仙朝谢意啧了一声,谢意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摆弄床头的花篮。 白仙仙懒得看这两人不说破的暧昧小心思, 直奔主题:“师兄,你看到樊来净了吗?他长什么样,有实体吗?” 说到这个, 棂铭的神情就严肃起来了。 这几天他已经把当时的情况分毫不差地转诉给了道门的前辈们,现在白仙仙问起, 也没有不耐烦, 又重述了一遍。 “我和普空在山下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异常, 阴气聚顶引发天气异象, 上山途中就开始下暴雨了, 山中精怪受惊到处乱窜,普空当时就跟我说, 山上估计是出事了。下雨山路特别难走,还差点遇上泥石流,我们在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如果能再快一点的话,大巫师可能就不会死了。” “异象就是大巫师和樊来净斗法引起的,我们到的时候祭坛上全是血,大巫师和他两个弟子都倒在上面,旁边还站了个穿道袍的白发道士。”棂铭语气沉重:“我当时第一眼都没认出来他不是人,浑身没有一点邪气,直到他朝我们动手才察觉不对。” 接下来的事白仙仙就知道了。 斗法不敌,棂铭当机立断召来关帝侍官,樊来净拿着大巫师练蛊的法器溜之大吉。 谢意在旁边听得咋舌:“那他要是混在人群里你们岂不是都发现不了?” 一只妖物,不仅能使道法召神雷,连浑身阴邪之气都能隐藏,与人无异,可想而知他如今的修为功力有多高深。 棂铭和白仙仙同时叹出一声气。 棂铭接着说:“大巫师的弟子告诉我,尸露练蛊在巫蛊术中早就被列为禁术,这种蛊术过于阴毒,不仅会反噬主人,蛊成之后破坏力极强,一旦挣脱控制为祸不浅,所以南疆早就不允许用尸露练蛊了。这次樊来净搜集了那么多尸露,又抢夺了大巫师练蛊的法器,肯定是想炼制什么邪物用来对付道门。” 白仙仙问:“大巫师的两个弟子现在在哪?” 棂铭回答道:“也转院到这里了,我懂你意思,如果樊来净以后要用巫蛊术来对付道门,我们需要这两位巫蛊师帮忙。师兄们前几天已经和他们商定,等伤好之后就住到太玄观去。” 白仙仙点了点头,又叹气:“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棂铭倒是笑得一脸乐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今天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嘛。” 他说完,突然侧头看向旁边的谢意:“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谢意梗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视线:“也没什么其他意思,就是觉得你……你们道门,还挺帅的。” 白仙仙恍然想起来,她当年入漫威坑就是谢意带的。 谢意这酷姐有英雄情结来着。 道门联手对付大魔头樊来净拯救苍生,跟超级英雄和奥特曼是一个道理嘛。 之前还嫌人家高危职业呢,现在就夸人家帅了。女人,总是在某个你意想不到的瞬间被打动。 白仙仙看破不说破,三人在病房聊了会儿天就准备告辞了。棂铭还兴致勃勃地问谢意:“晚上几点开搓啊?” 谢意:“你可别折腾观心了,伤好之前禁止你找我打麻将。” 观心立刻非常懂事地说:“不折腾!我也是在跟着师父学麻将!” 谢意:“你跟他学点什么不好非得学麻将,未成年禁止赌博!” 棂铭脸上的雀跃肉眼可见地消散,怪可怜地叹了声气:“那行吧……” 谢意撩了下头发,又若无其事说:“手不方便就别乱动,聊聊天也行啊。” 棂铭眼睛顿时一亮,又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聊天啊,也行吧。” 白仙仙:“…………”她小声揶揄:“你干脆别走了,就在这儿陪床吧,近距离交流感情不比语音强啊?” 怼天怼地怼空气的谢意头一次没怼她,只赠送她一双亮刀片的眼神。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棂铭这伤虽然没伤到骨头,但皮开肉绽也挺惨烈,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才出院,但双手还打着绷带不能用。 二长老每周都要熬猪蹄汤让白仙仙或者陈凛给他送过去,他和三长老修为不高,明知事态紧急也帮不上忙,能熬个汤也算尽心了。 大巫师的那两个弟子倒是比棂铭先伤好,他们现在与樊来净有杀师之仇,恨不得早日找到人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住到太玄观之后就一直潜心修习准备迎接大战。 但这大魔头自从在南疆搞了波事后就又神隐了,他似乎要跟道门打游击战,用白仙仙的比喻形容,现在不像隐身恐吓的兰陵王了,变成了打一枪换个地方的百里守约。 不愧是魔头,跟人沾边的事他是一点都不干。 白仙仙在办公室跟陈凛讨论这些事的时候,邬文伯也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了还问他们:“你们说的这个大魔头,除了魔法攻击,物理攻击对他有用吗?” 白仙仙:“比如?” 邬文伯:“比如给机器人增加一个轰炸功能,炸死他!” 白仙仙:“……”她看向墙角已经四肢躯干齐全有了雏形的机器人:“贾维斯,学长要给你增加轰炸功能,你愿意吗?” 邬文伯一本正经地纠正她:“智能AI系统还没安装,你现在跟他对话没用。” 白仙仙:“…………” 算了,跟科学怪人较什么真呢。 一直到入夏,棂铭的双手才拆了绷带,勉强能活动了。白仙仙看着室友寄来的结婚请帖问谢意:“蕾蕾都要结婚了,你是不是也快了?” 谢意还在那算去参加婚礼来回车程怎么请假,若无其事地说:“快什么快,恋爱都还没谈。” 白仙仙:“?”她痛心疾首:“你俩这都聊几个月了,还没挑明吗?” 谢意:“你懂什么?”她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就是确定关系前的这段暧昧期最有感觉了。” 白仙仙回忆了一下自己和陈凛的相处模式。 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有点懂的。 蕾蕾是机工四枝花里最先结婚的,她跟她老公是青梅竹马,在同一个小乡村出生长大,后来一起考上市里的高中,又一起考入云昌大学,恋爱经历简直就是小说里的男女主。 两人这么早结婚大家一点都不意外,只不过双方的父母亲戚都在乡下,所以婚礼也就定在老家了。 从云昌过去,先坐飞机再转高铁最后还要坐一段路的汽车,蕾蕾也觉得路程太远不方便,让她们不用去了,红包到了就行。 谢意说:“那怎么行,礼都随了,还不许我们吃回来?” 机工四枝花,每一枝花的婚礼另外三枝花都不能缺席。 这是少女们最亲密的约定。 婚礼定在初夏,除了白仙仙这个半?自由职业,谢意和另一个室友流云都请了三天的假,三个人一起订了机票,带着给蕾蕾买的结婚礼物去参加婚礼。 过安检的时候白仙仙差点没进去。 只好把背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对安检员解释:“这个是木剑,木的。这个是朱砂,干的,没兑水,也没毒。这个就是普通的毛笔,画画用的……” 最后在安检员迷茫中又带点恍然大悟的神情中成功通过安检。 流云无语地帮她把法器塞回背包:“就去参加个婚礼,你还带这些干嘛。” 身边有个不知道什么就会跳出来搞事的樊来净,白仙仙现在就是去上个厕所都要带上自己的行头,随时准备战斗。 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普通人让她忧心,白仙仙随口道:“我吃饭的家伙可不得随身带,万一有业务呢。” 流云一脸痛心疾首:“犹记当年,这个包里装的都是机械课本,装着科学的未来!” 旁边谢意用一种“我知道内情但你不懂我不怪你”的语气开口了,“现在这个包里装的是人类的未来。” 流云:“?” 谢意怜爱地看了她一眼:“无知最快乐。” 流云:“???” 【84】一更(退喜神) 蕾蕾的老家在南方一个小山村里, 就跟白家祖观差不多,山清水秀但发展较为滞后,一出高铁站, 四周荒无人烟, 路边停着不少摩托三轮在喊客。 三人打了个火三轮,一路突突突颠到客运站,然后买了三张去乡下的车票。破败的客运站连安检都没有, 进去的时候车票也没看, 就狭窄的站台上站了个售票员在那喊:“高陇高陇, 到高陇的上车了啊!” 谢意:“我们是去高陇的吧?” 白仙仙:“是的吧?走走走。” 流云家境好,打小就没坐过火三轮来过这么落后的地方,一走上客车,被里头浓重的汽油味混杂着各种烟味汗味熏得差点窒息过去。 车票上有号, 但显然大家并没有对号入座,谢意还想跟坐在她位置上的那个男人争执,白仙仙拉了她一把, 三个人都坐到了最后一排。 流云绝望地问:“为什么我们不打个车呢?” 白仙仙:“失算了,谁能想到客车站这么不靠谱呢。”她点开打车app看了一圈,朝流云露出一个坚强的微笑:“很好, 这里连滴滴都没有。” 流云:“回来的时候务必要让蕾蕾找车送我们到高铁站!不然我就跟她绝交!” 白仙仙平时不晕车,坐在这车上都有点闷闷的不舒服, 好在车开起来之后, 风从窗户吹进来就好多了。 下乡的路远又颠簸, 辗转飞机和高铁的三个人本来就很累, 被这车晃得更困了。三个人互相靠着打瞌睡, 感觉这车停停走走,每到一个地方就停车, 售票员就扯着嗓子喊:“玉垭到了,玉垭的下车了!” 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跟公交车似的。 停停走走不知道第几回,迷迷糊糊打瞌睡的白仙仙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本能似的睁开了眼。 车门刚合上,车子慢腾腾发动着,刚上车的两个中年男人把背在身后的老人放在座位上,售票员问:“三个人,到哪啊?” 中年男人报了个地名,付钱买票,售票员一边扯票一边打量裹着厚衣服戴着帽子围巾垂着头的老人,中年男人解释说:“这是我妈,生病了。” 售票员不疑有他,收完钱就坐到前面去了。 白仙仙坐在中间,左右肩膀一边枕着一个脑袋,头微微后仰着,腰背却慢慢坐直看向前方。 站在车内狭窄的过道里老太太穿着白色的寿衣,神情无奈地看着自己两个儿子,下一个瞬间,突然转头看向白仙仙。 白仙仙下意识闭上眼睛。 老太太和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姑娘,你看得见我啊?” 白仙仙:“……” 怎么说呢,虽然已经成为道门的超级大佬,妖鬼眼中的煞星,但每次看到鬼时她还是会下意识的害怕一下。 在心中扎根多年的恐惧并不会伴随着变强而消失啊摔! 老太太身上没有怨气,可见是正常过世,亡魂路过而已,白仙仙假装没听到她说话,别头看向窗外。 老太太却叹了声气自顾说道:“我那两个没出息的儿子觉得租灵车太贵了,就这么一路背着我的遗体回老家,也幸好这路不远,不然这天气热的,再过几天都要臭了哟。” 白仙仙:“…………” 着实是两个狠人! 这一车人要是知道前边坐着一个死人,估计得吓疯吧。也就是这地儿偏远没有安检,要搁在云昌,早给你揪住了。 白仙仙侧头瞄了她一眼,低声交代:“你飘外边儿去吧,这车里还有小孩,有影响的。” 老太太“诶”了一声,就飘到车顶去了。 流云打了个哈欠,蹭在她颈边问:“你跟谁说话呢?” 白仙仙:“跟鬼说话呢。” 流云:“切~” 现在的人,说真话还不信了。 车子在山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售票员终于喊道:“高陇到了啊,到高陇的下车了。” 白仙仙赶紧把两边肩上的人拍醒,两人提着行李晕晕乎乎的下车,白仙仙走在最后面,经过老太太遗体旁边时看了那两个儿子一眼。 两人心里有鬼,任谁打量都有些不自在,干咳一声转过头去。 白仙仙从包里掏出一张黄符,递给正在数钱的售票员:“姐,送你一张护身符,放车上吧。” 售票员一愣,没搞懂这个漂亮女生为什么给自己送符。 白仙仙笑着说:“符施有缘人,拿着吧,不要钱。” 她长得漂亮,一笑落落大方,气场也很正,售票员顿时心生好感,把叠成三角形的黄符接了过来,“谢谢啊。” 老太太的魂魄在车上待过,多多少少会有阴气,这辆客车又常行驶在山中,阴气聚阴,万一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容易出事,她给的是净化阴气的符咒,放一段时间就行了。 白仙仙笑了下:“不用谢。” 旁边两个儿子见她拿符出来就觉得不对了,白仙仙说完又看向他们,意味深长地问了句:“你们什么时候下车啊?” 两人顿时慌张不已。 本来还要坐一段路的,对视一眼后一左一右架着老太太的遗体就站起来了,连声说:“我们现在就下车!” 到底是死人,被架着下车时整个身体都是拖在地上的,之前他们是背上来的还不明显,现在一看顿显诡异。 售票员本来就疑惑白仙仙给符的行为,再一见这两人的动作,视线在老太太的遗体停留半天,蓦地反应过来,脸色唰的就白了。 车上还有一车人呢,白仙仙把手指竖在唇上朝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小声安抚:“没事,符放在车上就行。” 售票员连声道谢,看样子快哭出来了。 老太太的鬼魂就飘在旁边,怪不好意思地说:“都怪我那两个没出息的儿子,看把人吓得,对不起啊,售票员大姑娘。” 售票员大姑娘当然听不见道歉,白仙仙跳下车朝她招招手,等车摇摇晃晃开走了才提过谢意手上的行李。 睡了一路的两个人被山中清爽的风一吹终于恢复精神,流云一改之前的嫌弃,兴致勃勃说:“风景好好啊!难怪我听蕾蕾说他们这被政府划分为旅游开发景点了呢。” 三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收到消息的蕾蕾就从路边一条小路跑上来了。 除了谢意和白仙仙,她们毕业之后就没见过了,此时一见面,四个人顿时抱在一起又蹦又跳,流云说:“新娘子怎么还来亲自接人啦!” 蕾蕾豪情万丈:“谁都不配我亲自接,就你们配!走,带你们领略一下乡村风光!” 乡下空气好风景也好,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明天就是婚礼,两家人都是一个村子的,沿用的也是本地的婚礼习俗。明早男方来女方家接亲,接到男方家后过完流程,在男方家吃坝坝宴。听说请了几个村的人,摆了得有三十桌。 蕾蕾还挺乐观:“也算户外婚礼了!” 她家还挺有钱的,包了村里很大一片地种果树,火龙果畅销全国。修的房子三层楼高,典型的乡村别墅。 放完行李,蕾蕾就带着她们出门了。说是山中有条从山顶流下来的小溪,乡政府现在打算顺着这条小溪两边修栈桥,打造山水景点。 靠山吃山嘛,现在很多贫困乡都是靠旅游脱贫的,政府也在大力扶持这一块。听说她们要出去逛逛,几个亲戚还挺自豪的:“我们这可不比大城市名气小,前段时间还有外国人来旅游呢!” 四个人刚出门,在路口遇到提着一大袋子喜糖的中年妇女,蕾蕾打招呼:“大姑妈。” 妇女一把大嗓门:“你们上哪去啊?” 蕾蕾说:“带我朋友出去逛逛。” 妇女顿时道:“新娘子哪能乱跑啊,会惹喜神不高兴的!快快快,回屋去别出来,我们以前结婚前三天新娘子都不能露面的!” 谢意头一回听说还有这习俗,转头问白仙仙:“喜神是什么神仙啊?怎么出来逛个街还会惹k不高兴?” 白仙仙:“……就是某些地方的习俗而已,喜神不是什么神仙,这只是一个术语,用于八字命理和奇门遁甲的推算之中,其实完整说法应该是喜用神。” 谢意:“一个术语还会不高兴?” 妇女:“…………”她有点不开心:“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懂不要胡说八道!惹怒了喜神会导致今后婚姻不顺的!” 蕾蕾讪笑两声:“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去小卖部买点饮料就回来,大姑妈你快去忙你的吧!” 妇女怪不高兴地瞪了“污蔑喜神”的白仙仙一眼,嘴里小声嘟囔了几句走了。 流云在旁边憋笑憋得肚子疼,白仙仙拍拍她:“好了好了,还是要尊重习俗的,随便逛逛就回去吧。” 乡下天黑得早,三人赶了一天路也挺累的,在村子里逛了几圈就回蕾蕾家了。接亲的吉时算的是早上七点十分,妆发师说明早四点就得开始化妆,蕾蕾明天穿的是婚服,比婚纱的造型要麻烦一些。 四个人洗漱完毕正挤在婚床上聊天,突然有人来敲门,蕾蕾妈领着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门外,喊她:“蕾儿,大师说要一缕你的头发,明天退喜神用。” 蕾蕾哦了一声,随手抓了两下就从头上扒拉下一撮头发。 掉发青年,见者落泪。 正要递出去,白仙仙握住她手腕,转头看向门口的大师:“退喜神为什么需要头发?” 那大师捋着自己的小胡子,一派高深莫测的作态:“天机不可泄露,小儿勿问!” 流云趴在后面小声说:“我怀疑他是个骗子。” 【85】二更(把游魂野鬼请过来一起喝喜...) 各地的习俗不一样, 当地就是有结婚退喜神的习俗,白仙仙也不好多问,蕾蕾也不想在这种事上跟她爸妈掰扯, 赶紧给了头发完事。 大家闹了一会儿就挤在一张婚床上睡觉了,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尽职的婚礼化妆师就来敲门开始做造型。 虽然乡下没设伴娘这个职位, 但白仙仙三人干的都是伴娘的活。什么堵门啊问问题啊要红包啊藏鞋啊, 不过也没太为难新郎, 毕竟是一个大学的,以前就经常在一起吃饭,都是老熟人了。 出阁的时候,那个小胡子大师也在。手里拿着一杆秤, 一边在前面走一边念念有词,看上去神神叨叨的。 但是当地人都见怪不怪,过完接亲的流程, 蕾蕾就被接到新郎家了。这一路又是红毯又是火盆又是公鸡的,花样多得不行。 谢意一边打哈欠一边用手肘捅白仙仙:“快看快看,那小胡子干嘛呢?” 白仙仙也困得不行, 打起精神看过去,见那小胡子用一道黄符包着几根头发, 点燃之后念念有词, 朝空中一扔, 又抱着公鸡朝符灰飞扬的方向拜了三拜。 白仙仙:“……看不懂。” 谢意叹气:“老天保佑你们道门的人结婚没这么多花样啊, 我可遭不住。” 白仙仙:“啧, 恋爱都没谈呢就在想结婚了。” 两人正你来我往,白仙仙突然怔了一下, 朝小胡子刚才烧符扬灰的地方看去。接亲队伍已经继续往前了,刚才扬灰的地方却突起一阵阴风,符灰卷而不散,像一个漩涡似的旋转着,竟然跟着接亲的队伍一起往前飞了过去。 白仙仙说:“卧槽!” 谢意:“?” 白仙仙:“这骗子搞什么呢!” 不仅没退掉喜神,还把旁边桑树地里的游魂野鬼请过来一起喝喜酒了!!! 桑同丧,桑树地是聚阴之处,民间本来就有门前不种桑树的习惯。也不知道那小胡子在前头搞了些什么把戏,只见桑树地中显出几只鬼影来,全都一副面黄肌瘦几百年没吃饱过的样子,流着口水朝接亲队伍中的蕾蕾追去。 那黄符上写着新娘子的生辰八字,又包着她的头发,游魂野鬼认定是这个人要请他们吃饭,全部都朝她围过去。 白仙仙对退喜神的习俗没什么意见,但这个小胡子什么都不会乱搞一通摆明了就是骗子,他可能就看过几本书见过几场仪式,一知半解就跑出来骗钱,这不是害人吗? 小胡子还在前边抱着公鸡一边走一边拜呢,白仙仙简直要气死了,喊谢意和流云:“把他给我踹田里去!” 谢意平时挺冲动的,这个时候倒是很理智:“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要这么干不是捣乱嘛,蕾蕾也下不来台。你让他搞着呗,召来多少你一会儿一并处理了就行。” 白仙仙:“…………”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她只好从包里拿出一张天师辟邪符,小跑两步追上蕾蕾,偷偷把符塞到她手里,低声说:“贴身放好。” 蕾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机工四枝花一向互相信任,上大学的时候她们就从来没怀疑过白仙仙的家传,见她一脸严肃,什么也没问,点了点头,把黄符塞进自己内里的兜里。 符咒在身,那些围着她流口水的孤魂野鬼总算离远了一些。但随着那小胡子一路走一边拜,越来越多的孤魂野鬼闻讯而来,整个接亲队伍都被看不见的鬼魂包围起来了,队伍里有人嘟囔着:“怎么突然这么冷啊。” 好在这一段路并不算长,到新郎家时,小胡子把公鸡一扔,捋着胡须高深莫测地说:“喜神已退,安心拜堂吧。” 谢意:“我呸。” 接亲队伍散开,新娘子也要被新郎背上楼,那些跟随而来的游魂野鬼也渐渐围拢过去,白仙仙提着六灵剑往门口一杵,把鬼都挡在了外面。 鬼影憧憧,人来人往,画面真是非常“壮观”了。 她就跟杀神似的杵那,野鬼们也不敢靠近,但都不死心地飘在院子里不愿离去。经过的亲朋好友都有些奇怪地打量她,那小胡子端着茶杯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听到白仙仙喊他:“你过来。” 小胡子登时不悦:“岂可如此与我说话!” 白仙仙微笑:“来,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小胡子说:“年纪轻轻没礼貌!” 话是这么说,还是好奇地走了过去,刚走到她身边,就见她抬手在自己眼前一招,手指结了一个他看不懂的手势,听到她低念了一句:“万汇灵根,以开天目。” 眼前灵光一闪。 小胡子下意识闭了下眼,再睁眼时,手上的茶杯啪的一声摔落在地,茶水溅了一鞋。 白仙仙一只手拽着他肩膀上的衣服,微笑着问:“这都是你召来的,开心吗?” 小胡子瞳孔放大脸色惨白就要尖叫,又听她说:“叫,把所有人都叫来,让他们知道你这个骗子都做了些什么。” 小胡子猛地抿紧嘴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全身抖成了筛子,简直快哭出来了:“大师饶命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第一次退喜神,业务不熟练……” 谢意和流云瞧见白仙仙的动作也都凑了过来,听到他这么说恨不得踹他两脚。 谢意:“你管这叫不熟练?仙仙,把他扔去喂鬼!” 小胡子连连求饶。 旁边有人喊他:“大师,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差啊?” 白仙仙松开手,还体贴地替他拍了拍了肩膀褶皱的衣服,非常和善地说:“什么都不要说,抱起你的公鸡,把它们引到没人的地方去,懂?” 小胡子连连点头:“懂懂懂!” 小胡子在大家眼中本来就是大师,做点什么不奇怪。白仙仙这个新娘子的同学要是在这挥剑驱鬼才有够奇怪的,毕竟是蕾蕾的婚礼,她也不希望闹出事来。 白仙仙交代谢意和流云:“你们上去陪着蕾蕾吧,我处理完了就来。” 两人点点头,等她跟着那小胡子走了,流云捧心道:“我觉得仙仙好帅!” 谢意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们道门……是挺帅的。” 小胡子抱着公鸡在前边引,白仙仙提着剑跟着后边,游魂野鬼们逐渐被驱出院中。等上山走到没人的地方,白仙仙才停下来,一道符把大长老召了上来。 大长老还是头一次在外面被召请,见这满地野鬼,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又喊来两个鬼差同事,拿着束魂链把鬼全绑了押去阴司。 那小胡子见她居然还认识阴司的鬼差,简直吓得屁滚尿流,还以为她会让鬼差把自己一并拘了去,瘫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饶。 大长老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所作所为阴司皆有记录,待日后再来领罚吧!” 等鬼差和孤魂野鬼消失,小胡子看白仙仙的眼神岂止用敬畏来形容。白仙仙提剑指了指他:“回去了别乱说话,以后再敢招摇撞骗,有你受的!” 小胡子连连点头。 解决完野鬼,白仙仙这才安安心心地回去了。小胡子缩手缩脚地跟在她身后,刚一踏进院子,就听蕾蕾妈喊他:“大师您去哪啦,我找您半天了。这是给您的红包,今天真是辛苦您了。” 白仙仙凉飕飕看了他一眼。 小胡子吓得快窒息了:“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我我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说完提起自己的包裹就跑,蕾蕾妈说:“诶大师!红包你还没拿!” 小胡子边跑边挥手:“不要啦!就当我给你女儿随的礼吧!祝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蕾蕾妈感动坏了:“这大师,真好!”她一脸欣慰地看向白仙仙:“对吧?” 白仙仙:“对对对。” 【86】(僵尸的僵) 这可以说是白仙仙参加过的最大型的婚礼了。几个村的人, 流水席一样的坝坝宴,比过年还要热闹。 院口摆了两张桌子,蕾蕾的两个舅舅舅妈坐在那专门负责收份子钱, 用他们这边的话说叫写礼, 哪个人送了多少钱都写在红贴上,方便记账和将来还礼。 别人都是整数送,白仙仙三个人还有零有整的, 九百九十九块九, 掏出来时把蕾蕾两舅舅都看呆了。 倒是舅妈紧跟年轻人的潮流:“这个数好, 长长久久嘛!” 这也是机工四枝花当初的约定,将来不管谁结婚,另外三人都送九百九十九块九。不图钱,就图个好听。 宴席一直吃到下午, 接着就是乡村大型娱乐活动――全村打牌。 搓麻将的斗地主的下棋长牌的应有尽有,谢意也兴致勃勃参与其中,并成功赢走村里几位大婶一百块钱, 大婶们肉痛直呼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打牌都这么厉害。 一下午全程在旁边端茶倒水围观的白仙仙和流云:不,只有她厉害。 一直到吃完晚饭, 这一天的婚席才算结束。蕾蕾新婚当夜自然是睡新郎家,晚上玩了一通, 三人订的明天下午的机票, 一早就得出发, 天黑之后就回蕾蕾家休息了。 三个人也懒得分房睡, 还是挤在蕾蕾的婚床上, 关了灯在被窝里聊了会儿天,流云还怪遗憾地说:“今晚都没有闹洞房呢。” 谢意拍她脑袋:“可别折腾人家小两口了, 让人家安安心心滚个床单吧。” 流云:“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让我下车!” 谢意:“这就开车了?来,我给你开个更荤的。” 三个人在床上闹得吱哇乱叫,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流云赶紧捂住嘴:“我们是不是太吵了?” 谢意仔细听了两句:“不是,好像是有人来了。” 楼下院坝里的灯亮起来,紧接着就传来蕾蕾妈大嗓门的声音:“天啦,这是咋回事啊?”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焦急无比:“被山上的野兽咬了!桂香你男人呢,叫他帮个忙开车把孩子送到镇医院去吧!” 蕾蕾妈说:“晚上喝多了早就睡下了,肯定开不了车了!你等等啊,蕾蕾也会开车,我打电话叫她赶紧回来!” 三个人在楼上听得真真切切,谢意说:“谁被野兽咬了啊?这山里还有野兽呢?” 白仙仙赶紧爬起来穿衣服:“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蕾蕾的洞房花烛夜就要没了!”她披着外套跳下床推开窗户,朝下面大喊:“阿姨,我也会开车,你别叫蕾蕾了。” 蕾蕾妈正拿着电话,听到楼上传来的声音,抬头看上来:“仙仙你们还没睡啊?哎哟你看这事儿整的,你驾照拿了多久了啊?” 白仙仙说:“好几年了,我白天见过叔叔的车,自动档的嘛,没问题的。” 蕾蕾妈也觉得耽误女儿的新婚之夜不好,听她这么说只好应下。 白仙仙穿好衣服跑下楼,蕾蕾妈已经把车钥匙拿下来了。一楼的客厅里,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另一个妇女站在旁边托着孩子的腿,两人都急得满头大汗。 谢意和流云也跟下来了,关切地凑过去问:“伤到哪儿了啊?严重吗?” 中年男人说:“腿上手上都是伤,不知道被什么畜生咬的!” 男孩满脸通红,好像发烧了,闭着眼浑身都在抖,谢意看着都揪心:“被动物咬过之后伤口要立即消毒的,你们给他消毒了吗?” 两人都摇头,孩子妈啜泣着说:“家里哪有那东西。” 蕾蕾妈说:“我家有啊!等等,我这就去拿!” 白仙仙接过车钥匙,先去把蕾蕾家那辆SUV倒车开了过来,刚一下车,就听见蕾蕾妈惊讶地喊道:“这是被什么东西咬的啊?怎么伤口还长毛啊?” 孩子妈痛哭出声:“刚才还没有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孩子爸一把抱起男孩:“赶紧去医院!上车了再消毒!” 白仙仙听到伤口长毛愣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走过去:“给我看看!” 孩子父母急得不行:“别看了,快开车送医院!” 白仙仙已经走近,借着檐下的灯光看清了男孩腿上手臂上的伤口。很明显的咬痕和抓痕,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但皮肤四周都变青黑了,伤口上全是密密麻麻又小又细的白毛。 白仙仙瞳孔张了一下。 猛地回头喊谢意:“去楼上把我背包拿下来!” 谢意一个激灵,转身就往楼上跑。 孩子父母也被白仙仙凝重的神情唬住了,有些迟疑地转头问蕾蕾妈:“她……她是医生吗?” 蕾蕾妈也有些迷茫:“不是吧,她跟蕾蕾是室友啊,学的也是机械……但是我听蕾蕾说,她好像是在医院工作!” 白仙仙检查完男孩身上所有的伤口,沉声说:“先别送医院,把他放到那边的桌子上。” 孩子他妈听白仙仙在医院工作,心里顿生信任,推了一把男人:“快啊!听医生的!” 说话间,谢意已经把背包拿下来了。 白仙仙从包里拿出朱砂和黄符,又把蕾蕾妈叫到身边低声说:“阿姨,你家有糯米吗?给我拿一些过来,再盛一碗清水。” 蕾蕾妈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见她神情严肃,赶紧点头去了。 中年男人迟疑地把孩子放到桌子上,一见白仙仙从包里拿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顿时又紧张起来:“你要干什么!你到底是不是医生?” 白仙仙说:“我不是医生。”她抬起头来,看着男人沉静道:“但我可以救你儿子。” 男人一滞,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眼神震住了,一时没说出话来。 蕾蕾妈端着碗从厨房跑过来:“糯米拿来了!” 白仙仙接过糯米和装满清水的碗,将糯米和朱砂都倒进碗里。又画了一道黄符,点燃之后将符灰放入其中。 几人就看着她把这奇怪的东西敷在了男孩的伤口上,沾着朱砂符灰的糯米一挨上伤口迅速变黑,白仙仙把变黑的糯米擦掉,又敷上新的。 如此几番,男孩伤口上的白毛肉眼可见的消失了。 孩子父母在旁边看得已经说不出话来,流云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自己这个道士家传的室友“作法”,吞了吞口水问:“仙仙,你这是在干嘛啊?” 白仙仙说:“拔僵。” 流云:“哪个僵?” 白仙仙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神情难掩凝重,顿了顿才缓声说:“僵尸的僵。” 谢意失声道:“你是说他是被僵尸咬的?!” 白仙仙看向浑身颤抖的孩子父母:“你们看清咬他的东西了吗?” 孩子他妈惊恐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孩子他爸吞了好几下口水才开口:“没有……他吃完晚饭说要出去玩,我们在忙活也没注意,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晕在后院的墙边了。” 蕾蕾妈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可能不可能!我们这里怎么可能有僵尸!” 流云紧紧抱住谢意的胳膊:“这世上真有僵尸啊?是像电影里面那样一跳一跳的僵尸吗?” 白仙仙看向桌子上脸上潮红渐渐退去的男孩:“不是,僵尸其实只是单纯的尸变。人死后因为地底湿度温度的影响导致尸体不腐,加上坟地选址不当,比如山北水南槐桑成群,容易滋生阴气,长此以往就会形成僵尸。“ 僵尸跟鬼不一样,它没有魂魄,但有实体。 要说意识,可能也只有尸体本身残存的一些意识,毕竟物质决定意识嘛,大脑还没烂透,终归还是有点作用。 其实说它是野兽也没说错,无差别攻击,只是比野兽更难对付,被它咬伤的人如果不及时拔僵,虽然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也会变成僵尸,但尸毒入体,也很难救活了。 一屋子人都被震呆了。一楼的大门还大开着,朝外看去夜色沉沉,一片漆黑,总感觉下一刻就会有一只僵尸张牙舞爪地扑进来。 流云吓得快哭出来了:“那现在怎么办啊?仙仙你杀鬼厉害,杀僵尸厉不厉害啊?” 白仙仙还没回答,躺在桌上的男孩突然呻吟两声醒了过来,孩子父母又惊又喜,白仙仙伸手摸摸他额头,已经退烧了,她俯身低声问:“小朋友,你在哪里被咬的还记得吗?” 小男孩迷迷糊糊,全身都疼,看见爸爸妈妈嘴巴一瘪就哭了出来,边哭边说:“溪水山上……” 白仙仙看向藏在夜色中轮廓模糊的大山。 她手指紧了又紧,拎起双肩包搭在肩上,深呼吸了一下:“我得上山去。” 谢意一愣,立即拽住她手臂:“不行!都这么晚了,白天叔叔说那座山还没完全开发出来,不知道山里还有些什么东西,你遇到危险怎么办!要去也等明天天亮!” 白仙仙语气很冷静:“不能放着僵尸不管,一晚上时间变故太多了,我得尽快找到它。” 她转头交代孩子父母:“现在送他去医院吧,还是需要打破伤风的。”说完又对谢意和流云说:“明早我要是还没回来你们就先走,不用等我。” 流云真情实感地哭出来了:“仙仙你别说不吉利的话啊,你这么一说我就感觉你回不来了。” 白仙仙噗地笑出声来,“也太小看我了。” 她把六灵剑从包里拿出来提在手上,手腕一转朝她们挽了个帅气的剑花:“天师白家的传人会怕区区僵尸?” 谢意:“那你怕黑吗?” 白仙仙:“…………” 【87】(卦中挂凶是祖师爷给她的...) 怕归怕, 但道门中人一向迎难而上,放着一只危险系数这么高的僵尸不管不是白家的作风,这山她是上定了。 不过天黑山高确实是个问题, 白仙仙想了想:“我把无人机带上。” 她之前自制的空投符咒无人机经过邬文伯改造后比之前多了夜视和定位功能, 无人机的系统直接连接手机,可以把航拍的画面投放到手机屏幕。因为比较便携,她收拾行李箱的时候一并装上了, 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 谢意还是不放心:“山上路你又不熟, 别没找到僵尸, 自己在山里迷路下不来了!” 抱着男孩的妇女突然问蕾蕾妈:“冠军这几天在家还是进城卖菌子了?” 蕾蕾妈一愣:“他前几天才进城卖过一批,现在应该在家吧?”她猛地一拍手,看向白仙仙:“小意说得对,你不熟悉山路, 一个人去肯定不行!我给你喊个人陪你进山,他常年在山上采野生菌,对溪水山最熟了!” 说完就赶紧拿出手机给提到的这位刘冠军打电话。 结果打了好几遍都没人接。 蕾蕾妈思索着:“怕是睡下了, 直接去他家喊人吧,他就住在山脚,独一间的房子就是他的, 我带你过去!” 要村里的人进山带路,还是需要同村人说话才好使, 白仙仙思虑再三, 点头应下了。 楼下闹了这么会, 把楼上睡觉的蕾蕾爸都吵醒了。睡了好几个小时, 他酒也醒了, 蕾蕾妈没跟他细说僵尸的事,只让他快开车把孩子送去镇医院。 蕾蕾爸看孩子伤那么重赶紧去开车, 听说她们要去找刘冠军,从车窗探出头说:“冠军这两天是不是不在家啊?今天蕾蕾结婚他也没来。” 蕾蕾妈一天都在忙还真没注意哪些人来了哪些人没来,摆手让他先走:“去他家看看再说。” 夜色已经越来越深。 谢意和流云非要跟着一起去刘冠军家,流云还说:“电影里都是那些留在原地的人死得最惨!” 白仙仙:“…………” 想到一会儿蕾蕾妈还得回来,让谢意和流云跟着,三个人一起也不会太害怕,白仙仙只好同意,带齐装备就出发了。 去的路上她给棂铭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了僵尸的事,让他帮忙查一下当地道协的联系电话。 现在情况不明,她没有对付僵尸的经验,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可不想当什么孤胆英雄,还是赶紧联系道协那边派人过来帮忙才保险。 接到电话的棂铭听她说完,语气顿时透出一股兴奋:“僵尸?我还没见过僵尸呢!这东西现在可太少见了,你们在哪啊?我现在赶过来见识见识还来不来得及啊?” 白仙仙:“…………?” 棂铭也觉得说这话不合时宜,干咳一声回归正题:“僵尸跟鬼怪不同,它们都是纯物理输出的,你可得小心点啊。” 挂完电话没多会儿,当地道协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僵尸这东西的确多年没见过了,道协大晚上接到电话也震惊得不行,说会马上让距离最近的道观赶过来,让她千万小心。 白仙仙报了地址,又把谢意的电话给了他们,以免她进山后没有信号道协的人联系不上。 一路打着电话,很快到了刘冠军家。 山脚这片就住了他一家人,几间瓦房孤零零矗立在山下,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蕾蕾妈说刘冠军是村里有名的单身汉,以前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没人愿意嫁给他,近两年因为卖山上的野菌子才赚了点钱,把之前摇摇欲坠的泥巴屋修成了现在的瓦房,今年已经在准备存钱娶媳妇了。 蕾蕾家平时对他帮衬不少,他人挺老实,让他帮忙进山带个路应该不成问题。 蕾蕾妈打着电筒去敲门,敲了好半天都没人应,不由担心:“不会真不在家吧?” 旁边谢意说了一句:“门没锁呢。” 他家用的还是挂锁,锁头开着,斜斜掉在门把手上。 蕾蕾妈惊讶地咦了一声,一边喊着“冠军”一边推开了门。 房门刚一推开,白仙仙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什么伤口腐烂之后的臭味,但谢意和流云却神色正常,还在后头张望。 蕾蕾妈似乎也没察觉不对,进屋之后就摸索着去开灯:“冠军啊,我是你桂香姐,你在不在家啊?” 乡下的房子都是正正方方一间间的,中间的叫正屋,一般是主人家睡觉的屋子。灯一打开,屋子里的布局就一目了然。 一张床,一架破旧的沙发,屋中间摆了张圆桌,桌子上还放着没吃完的饭菜,不知道放了几天,碗里都发霉了。 床上朝内斜躺着一个人,明明是夏季,他身上还盖着厚重的棉被,只露出半个头在外面。 蕾蕾妈又惊又怪:“冠军你在家啊?我喊你你怎么不应啊?” 后面三人跟着进屋,白仙仙一进屋子,顿时感觉那股腐烂的臭味更浓了。看见蕾蕾妈已经走到床边打算去推刘冠军,厉声喝止:“别碰他!” 蕾蕾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蹦远了。 白仙仙快步走过去,从兜里摸出一张黄符夹在指间,用黄符隔着一层,才伸手把侧躺的人按平过来。 床上的人无力地平倒过来,脑袋也软趴趴的搭在枕头上。 蕾蕾妈一眼看见他的脸,瞬间失声尖叫。 床上仿佛是一张死人的脸,脸色青白,嘴唇紫黑,有白色的毛从他鼻孔眼角的位置长出来,密密麻麻的,像发霉的菌子。 白仙仙一把掀开他身上的被子,只见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很明显的抓伤,此时已经被白毛覆满了,腐烂的恶臭味就是从这些伤口里散发出来的。 谢意在旁边看得差点吐了出来:“他也被僵尸咬了?!” 刘冠军经常出入山上采野菌子,遇到僵尸的几率也更大,看伤口的情况,估计被咬已经好几天了。 流云捂着眼睛不敢再看:“这个人被咬了怎么不去医院啊!居然在家睡觉!” 蕾蕾妈眼泪都吓出来了:“仙仙啊,这还能救吗?” 白仙仙已经把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准备给他拔僵,但尸毒入体这么久,能不能救活还不好说。 刚才给小男孩拔僵时,敷上糯米时白毛就消失了。现在轮到刘冠军,白毛只是消退了一些,无法完全拔除。 白仙仙用朱砂封住他五官,防止白毛再顺着他的五官往外长,又朝东方请了一炷香,喂他喝下香符之水。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完成之后交代谢意:“等道协的人到了,让他们再想想办法。”她看了眼天色:“不能再拖了,我得上山了。” 这只僵尸比她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它几天前就开始伤人,却一直没有下过山,似乎明白山上更好隐藏踪迹。僵尸不该有这样的意识。 道书记载中,凡是生出自我意识的僵尸在当时都闹出过大灾,这种僵尸已近于妖,而不是单纯的野兽了。 白仙仙请了三炷香插在门外的泥地上,请祷祖师爷之后掷下三枚铜钱。 铜钱占卜是大长老最擅长的,她如今也习得精髓,卦象所指西北方,就是僵尸藏身之处。卦中挂凶,是祖师爷给她的提醒。 谢意和流云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她们看不懂卦象,见她神情怔了一下,着急地问:“怎么样啊?是吉是凶啊?” 白仙仙垂了下眸,抬头时若无其事笑了笑:“没事,你们先陪阿姨回去。” 她收了铜钱,调试好无人机,提着六灵剑快步朝山上走去。 黑夜中的深山静谧无声,仿佛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88】一更(仙仙子大战僵尸...) 无人机绑定了她手机里的系统, 有自动巡航功能,加上夜拍模式,白仙仙能从手机屏幕上很清晰地看到前面的路况。 她一共在夜里上过三次深山。 第一次是刚入道时被两位长老赶去乱葬岗练胆, 第二次是神霄派弟子贺云失踪她和大家一起上山找人, 第三次就是现在。 每一次的心境都不一样。 怕黑吗?怕鬼吗?怕尸变的僵尸吗? 当然怕。 但怕和退缩是两码事。 无人机飞行的嗡嗡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初夏的夜空很澄澈,星光月色从茂密树林洒落下来, 眼睛适应黑暗后, 渐渐能看清四周。 南方山区的植被长得极其茂盛, 在地面积了厚厚一层枯枝落叶,脚踩上去的时候发出闷闷的响声,有种没有脚踏实地的悬空感。 这座大山其实还处于未经开发的阶段,政府现在开发的部分只有从山顶到山脚那一条溪流的周边区域, 而白仙仙走的方向早就偏离了规划区域,随着无人机深入,已经进入了大山内部。 山里什么都有。 几只精怪躲在树后跟了她一路, 但忌惮她手上的六灵剑不敢靠近。要搁以前,白仙仙肯定要一顿瞎砍把这些吓人的精怪全部赶走,但现在估计是在整个恐怖的大环境中麻木了, 甚至觉得有几只精怪陪着她还挺安心的。 卦象所指西北方,但上山之后树影重重, 西北之广, 就算有指南针白仙仙还是有点找不到方向了。 天黑加上山路难走, 她要再这么漫无目的找下去, 可能还没找到僵尸体力就要耗完了, 那一会儿还怎么打架。 白仙仙把六灵剑别在腰间,在原地停下来。 不近不远跟在她后面的那几只精怪瞬间躲到树里, 白仙仙的天目修炼法已经练出效果,不仅目明,听力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听到那几只精怪窃窃私语:“她停下来了!她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白仙仙心说,我早就发现你们了。 她从背包里拿出几炷香烛,往树脚下一插,点燃之后朝后看去:“喂,请你们吃饭,吃不吃?” 几只精怪嗓音尖细:“她真的发现我们了!她还要请我们吃饭!” 白仙仙用手扇扇香气:“再不来可就散完啦。” 几只精怪:“要散完啦!好想吃好想吃!好可惜好可惜!” 一边说着,一边你推我攮畏畏缩缩地朝她靠近。 白仙仙后退几米,看见这几只不成人形的精怪围着树脚蹲下来,狼吞虎咽地开始进食香气。 自从上次棂铭给她介绍了手艺高超的纸扎师傅,她之后用的香烛元宝都是从这位师傅的冥器店里拿的,香气更浓郁纯香。 几只精怪吃得津津有味,它们一直游荡在山中,偶尔能蹭到一些游魂的香火,什么时候吃过这么纯正的祭品。 几炷香烛比往常燃得更快,很快见底,它们一副没吃饱的模样,流着口水看向白仙仙。 一眼看见白仙仙正提着六灵剑在手上转圈圈,赶紧把口水一收,又变回缩手缩脚的模样。白仙仙说:“吃了我的东西,就要帮我做件事。” 几只精怪缩成一团,嗓音像从针眼里挤出来的一样,拉得又细又长:“什么事呀?” 白仙仙说:“我在找一只僵尸,你们知道它在哪吗?要是能带我找到它,我把这包里的香烛都给你们吃。” 精怪连连摇头:“不吃不吃,害怕害怕。” 它们在害怕那只僵尸。 看来的确是见过。 白仙仙提着六灵剑朝它们露出一个微笑:“怕僵尸不怕我?” 对哦! 眼前这个杀神看上去也很可怕啊! 其中一只细长的精怪吸溜了下口水,鼓起勇气说:“在洞里!” 白仙仙立刻看过去:“什么洞?在哪儿?” 那精怪瑟瑟发抖:“它从洞里出来的!” 说的难道是僵尸的墓穴? 白仙仙威逼利诱:“你们带我去,我把所有的香烛都给你们吃,不然就杀光你们!” 几只精怪顿时嘤嘤哭叫,悔不该被美食诱惑。但她看上去好凶哦,那把剑散发出来的气息都让它们怕得不行,白仙仙提剑一挥,精怪就一边哭一边飘着往前带路了。 仍是西北向,但目的地显然明确了很多。有些地方看上去没路,要是白仙仙自己走,肯定要绕过去了。 就这么走了快一个小时,几只精怪突然停下来,纷纷附于参天古树之上,说什么也不肯往前了。 无人机在前方盘旋着,白仙仙看了眼手机,这里一路过来四周或多或少都检测到了阴气,但前方那片区域却特别干净。 在这样的深山里,干净反而不正常。 看这几只精怪的反映也知道,这四周的精怪游魂恐怕都被这只僵尸吓走了。 应该是接近目的地了。 白仙仙把包里的香烛都拿出来插在树脚,给它们点上,道了声谢之后就继续往上走去。身后传来狼吞虎咽的声音,还有个尖细的嗓音提醒她:“在地下,在地底下!” 墓穴在地底下? 白仙仙在手机操控界面切换了无人机的隐身模式,嗡嗡的声音顿时小了很多,不过飞行速度也慢了下来,飞不了太高。 山里有风,还有蛙鸣鸟叫和某些不知名的野兽的叫声,极大掩盖了她的脚步。约莫走了几十米,白仙仙突然闻到空气里传来的□□味。 这股□□硝石的味道已经很淡了,但在只有清新草木和湿润泥土味的山林中,依旧清晰可闻。 白仙仙就地蹲下,操控无人机往前低飞而去,画面扫过大片丛生杂草,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而就在洞口四周,散落着不少大大小小的石块,这些石块上还有□□的痕迹,很显然是被人为炸开的。 有人炸开僵尸墓,放了僵尸出来! 白仙仙瞬间意识到这件事,后背都浮上一层冷汗。 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妈的不会又是樊来净吧? 僵尸洞近在眼前,白仙仙想起卦中提醒,不敢再贸然进去了。现在并不知道僵尸在不在洞里,她小心翼翼趴在地上,操控着无人机从黑乎乎的洞口飞进去,屏气凝神看着屏幕上返回来的画面。 夜拍模式下,洞里的景象清晰可见。经过一段长长的甬道后,石壁两边出现了耳室,里面的陪葬品看上去有些历史了,她对墓葬文化不太了解,但从陪葬品上看,有很多兵器马俑,埋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个武将。 无人机很快找到主墓穴。 依旧是被炸开的石门,石块散落一地,地面洒落着斑斑点点的褐色小块,白仙仙操控无人机飞低一些,看了半天才发现地上的是血。 好像是还没干的新鲜血迹。 白仙仙心道不妙,赶紧让无人机贴着石壁飞进主墓穴,镜头刚一朝下扫去,就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紧接着画面一晃,下一瞬间,手机整个屏幕都充斥着这双眼睛。僵尸一把将无人机抓在手上,眼珠子僵硬地转着,近在矜持地盯着镜头,好像透过镜头看到了后面的人。 白仙仙差点把手机扔飞出去,死死咬住舌头才没叫出来。 刚才就那么一扫,她已经看清这僵尸正拖着一个人在咬,那人的腿半掉在地上,双腿还在抽搐,而地上还躺着两个生死未知的人。 它抓了村民上山! 手机画面闪了闪,失去信号一般黑了下来。 白仙仙几乎是本能地从地上蹦起来,迅速掏出提前备好的五雷符,在洞口四周布下五雷阵,又抓出几把朱砂糯米糊在四周的树干上,还没来得及藏起来,速度极快的僵尸已经出现在洞口。 白仙仙顿时闻到一股腐烂的恶臭,这只僵尸足有两米高,长发长毛像一只野人,红眼尖牙,十只指甲又黑又长,吼叫一声就朝她扑来。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它的速度还是吓到她了。 之前她对付那只猫鬼时已经见识过迅猛的速度,没想到这只僵尸比猫鬼的速度还要快,白仙仙本来打算布下五雷阵召雷对付它,结果僵尸根本不给她念咒召雷的机会,被扑得只能往糊了糯米朱砂的树后躲。 但这东西不致命,只能暂缓它的行动。 白仙仙算是体会到了法师面对近身战士时读条的痛苦了。 僵尸几扑不中,更加愤怒,吼叫声刺破夜空,发狂一般又朝她飞扑而来。白仙仙提剑挑起符咒往前一刺:“太元天一,束身束魂!” 六灵剑还是第一次劈到实物。 白仙仙只觉虎口一震,这僵尸身体硬得跟铁一样,差点把六灵剑从她手中震落。 它动作一滞,但只是几秒,血红的眼珠子恶毒地盯着眼前的人,朝她露出了森森尖牙。 白仙仙本能后撤,下一刻,僵尸果然挥舞着乌黑的双手对着她脑袋的位置抓来,好在她躲得快,但是头皮一痛,直接被这僵尸扯下来一撮头发。 白仙仙顾不上痛,六灵剑横在身前又是一劈:“魔王束首,侍卫我轩!” 无形剑意直劈而去,然而魔法攻击只对鬼怪邪祟有用,劈在僵尸身上除了添了几道伤口更加激怒它之外,并不致命。 白仙仙简直万分后悔这次没有把机器人带上。 如果有贾维斯在就好了,毕竟在邬文伯的改造下,贾维斯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格斗机器人了。对付僵尸,物理攻击会比魔法攻击更有用。 但眼下由不得她乱想。 僵尸被她一顿狠劈劈得浑身都是伤口,已经到了狂怒的地步,双臂一振不顾树上的糯米朱砂,直接将几棵大树拦腰劈断。 白仙仙差点被倒下来的大树砸中,躲闪中摔倒在地,四周已无处可躲,僵尸像一只迅猛的野兽一把拽住了她脚踝,嘶吼一声一口咬住她小腿。 疼痛顿时钻心,白仙仙硬扛着没叫,趁势双手握剑狠狠朝它血红的眼珠子捅了过去。 凶秽消散,道懦4妫 六灵剑并不尖锐的剑尖直直捅进僵尸的左眼,它又痛又怒的惨叫起来,纵身扑下朝她脖子掐来。 白仙仙小腿上抬,就着它刚才咬出来的伤口摸了一手血,然后在掌心画了一道血符,直接拍在它额头上。 符咒在额,犹如火烧,僵尸顷刻动弹不得。 但白仙仙知道,血符只能暂阻它的行动。 要想彻底制服它,还是得靠天雷火烧。 她顾不上小腿上的伤,飞快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直奔五雷阵法中跑去。果然,跑了没几步,身后已经传来咯咯咯的声音,是那僵尸已经挣扎着站起来了。 【89】二更(我他妈让你走了...) 白仙仙想起上山前卜出来的凶卦, 如果再被这僵尸扑中,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当机立断将六灵剑往脚边一插,双手结印, 召请祖师爷降身:“爷爷救命啊!” 的确, 请祖天师是需要念一大串咒语以示尊敬来着。 但就她跟六位祖师爷这关系,就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周只休息一天这勤奋劲,随便她喊什么祖师爷都得应, 多喊一个字都对不起他们的梦授情! 当然也是情急所致, 僵尸近在眼前, 她实在是没有读条的时间,咒语太他妈长了,她想请祖天师都没机会,只能摇祖师爷来救命了。 印成, 祖师爷即刻感应受召,白仙仙前一秒还气喘吁吁,下一秒浑身一震, 连小腿上的伤口都不觉得疼了。提剑在脚边横着一划,剑气灵力即成结界,在她面前竖起一道金光屏障。 僵尸顷刻而至, 动作之快,甚至划破空气带起一阵刺耳的尖鸣声, 但转瞬就撞在屏障之上, 又被狠狠弹了回去。 这强悍的灵力, 也只有祖师爷才有了。 白仙仙转头奔向五雷阵法之中, 剑尖挑起雷符, 趁机读条召请天雷。 这僵尸的确聪明,被弹回去之后不再横冲直撞, 谨慎地打量一番,朝右边纵身一跃,绕过祖师爷那道简易的屏障,又朝白仙仙扑去。 白仙仙提剑格挡,任由它乌黑的指甲抓破她手臂也不觉得疼,手指结印直拍它天灵盖,僵尸被这一掌拍得头盖骨差点碎了,嘶吼一声又重重将白仙仙推开。 白仙仙以剑撑地稳住身形,念出最后一声咒语:“太一行刑,役使雷兵。来应符命,扫荡邪精!” 布在四周的五雷符轰得一声应声而燃,火光乍起,头顶乌云聚集,紧接着轰隆一声,雷光劈开夜色。 僵尸怕火惧雷,本来还想再扑白仙仙,听这声音顿时动作一收,掉头就想往墓穴逃去。 白仙仙提前预判了它的动作,早就挡在洞口前,双手握剑狠狠朝前一劈:“我他妈让你走了?” 剑意聚形,犹如一把从天而降的巨剑,直斩方圆三里。僵尸没有躲过,被这一剑斩去半身邪气,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天雷应声而下,直劈它背脊,僵尸口中发出凄厉惨叫,身上腐烂的衣物顿时燃了起来。对付僵尸只能火攻,随着天雷一道道劈下,它整个身体都燃了起来,倒在地上打滚惨叫,还惹燃了四周的枯枝落叶。 白仙仙赶紧跑过去把地上的火踩灭了,这可是初夏的山里,一不注意就会引起山火,那可就完蛋了。 惨叫声渐渐小了下去,被烧得焦黑的僵尸慢慢倒在地上不动了。白仙仙提着剑走过去用剑戳戳它,见它完全失去生机,终于松了口气。 想起被它抓进墓穴里的那三个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救,赶紧朝里走去。 刚走到洞口,手臂和双腿突然恢复痛感,白仙仙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像被瞬间抽干一样,直挺挺砸在了地上,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祖师爷降身的神通只能维持这么久,一旦神通退去,后遗症就是如此严重,这也是她不敢轻易请祖师爷上身的原因,如果上身期间没有将对方斩杀,那么一旦神通退去,失去行动力的她就犹如菜板上的鱼任由宰割了。 她身上全是被僵尸抓咬出来的伤,尸毒入体,麻痹神智,白仙仙本来还想努努力,看能不能把手机掏出来打个求救电话,可别说手机,她连动动嘴唇发出一个音都做不到,只感到眼皮越来越沉,很快失去意识。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 没有想过自己就这么躺在山里,万一被野兽咬了被心怀歹意的邪祟害了怎么办,她只是觉得很累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 睡醒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晕,迷迷糊糊睁开眼时,胃里直犯恶心,只感觉喉咙一酸,猛地朝旁边一转,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床边坐了个人,她刚有动作的时候就一把扶住了她,白仙仙这一吐全都吐在了他身上,所幸她好久没进食,吐出来的只是一些黄胆苦水。 白仙仙虚脱地埋在温暖又宽阔的怀里,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有气无力地喊他:“陈凛。”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一只手还扶着她手背上输液的枕头,哑着声音问:“还有哪里难受吗?” 白仙仙说:“肚子饿。” 陈凛扶着她让她靠床坐好,先按了呼叫铃,才低声说:“等医生来了问问你能吃什么。” 白仙仙头晕目眩的,闭了好一会儿眼睛才缓过来,发现自己是在病房里,接过陈凛倒的热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问:“我回云昌了吗?” 陈凛摇摇头:“在当地镇医院。” 居然还在蕾蕾的老家吗? 白仙仙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惊讶地看向神色憔悴眼眶布满红血丝的陈凛:“那你怎么在这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垂了下眸:“师兄给我打了电话,我在你进山的第二天早上到的。” 棂铭虽然对僵尸很感兴趣,但知道她独身一人进山对付僵尸也很不放心,一边交代当地道协赶紧过去帮忙,一边给陈凛打了个电话,让他代替太玄观去一趟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太平盛世僵尸出世本来就不正常,最近又有樊来净四处作乱,大家担心这次的事情又是樊来净搞出来的,陈凛算半个太玄观的弟子,加上跟白仙仙的关系,去一趟最合适。 陈凛接到电话后当夜就订机票赶了过来。 他连夜赶路,到乡镇找到谢意的时候天还没亮,道协的人已经将刘冠军带走去拔僵了,其余人则上山去找白仙仙。 但白仙仙的电话一直打不通,道协的人在山上找了一夜都没下落。 陈凛正打算进山,就在山脚遇到了两个神色惊慌的村民,背上还背着重伤昏迷的白仙仙。 这两个人就是被僵尸抓进墓穴的那两个人,他们是在山上劳作的时候被僵尸打晕带走的,这僵尸还知道储存新鲜口粮,只咬死了另一个人,这两人因为白仙仙及时赶到免受其害,醒来后连滚带爬的逃出墓穴,却在洞口发现了昏迷的白仙仙。 据村民说,他们刚跑到洞口,就看见有两只野狗在白仙仙身边打转准备下口。 两人赶紧用石块把两只野狗赶走了,再一看洞口已经被烧焦的僵尸,约莫猜到是昏迷这姑娘干的,赶紧背着她一起下山。 这山路复杂,他们也绕了很久,一直绕到天亮才终于找到下山的路,恰好跟道协的人错开了。 陈凛接过人,先给她拔了僵,才和谢意她们一起把人送到了镇医院。 白仙仙看了眼窗外大亮的天色有点咋舌:“我睡了几天啊?” 陈凛说:“两天。” 从昨天到今天,他也没合眼地守了两天。 谢意、流云和蕾蕾也陪着守,但没坚持住,中间都换着去睡觉吃饭了。 可陈凛一点都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数着她呼吸的频率,连她睫毛颤动了几下都记得清清楚楚。 睫毛颤动的第一百六十九下,她醒来了。 他心里很高兴,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在她起身的那一刻,本能地抱住了她。 医生很快过来了,检查一番后确定已无大碍。这两天连续送了三个被抓咬伤的病人过来,对外没说是僵尸,只说是山里的某种野兽,医生们也没起疑。 白仙仙看着自己腿上和手臂上的纱布,有点欲哭无泪:“我不会破相吧?这留了疤以后还能穿裙子短袖吗?” 陈凛说:“可以做祛疤的医美。” 白仙仙盯着他愣了又愣,噗的一声笑出来了:“你还知道医美啊?” 陈凛点点头。 白仙仙叹气:“可是很贵吧。” 陈凛认真地看着她眼睛说,“我有钱。” 白仙仙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你的钱是留着娶媳妇用的!” 他垂了下眼眸,很轻声地说了句:“给你用的。” 【90】(学习怎么追喜欢的女孩...) 白仙仙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小花匠撩到脸红心跳的一天。 那怎么行! 气势不能输啊! 她若无其事清了下嗓子, 歪过脑袋看着床头的花篮,傲娇地哼了一声:“可我又不是你媳妇儿。” 陈凛眼神慌了一下,像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似的, 整个人都呆滞地僵住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了。 白仙仙等了半天。 就这?! 她气势汹汹地叉腰:“哪有跳过女朋友这一步直接过渡到媳妇儿的!你是不是想跳过恋爱这一步直接结婚?!” 陈凛直愣愣看着她。 下一刻突地俯身往前。 白仙仙眼睛顿时都睁大了, 不自觉一动不动地屏住呼吸,甚至因为紧张吞了下口水,刹那间想起自己刚吐过嘴里味儿不好闻, 又猛地咬着牙齿抿住了唇。 然后就看着陈凛俯身过来, 伸手按住了她手背的针管, “不要乱动。” 白仙仙:“…………” 怪我自作多情! 她气呼呼哼了一声,两三下缩进被窝里,侧过头去不理他了。 陈凛检查完针管,将晃动的输液袋扶稳, 才又缓缓坐过去。垂眸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好半天,低声说:“不是。” 白仙仙:“哼!” 他继续低声说:“不要生气了。” 白仙仙:“就要!哼!哼!哼!” 明知道她在生气。可他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一笑直接被白仙仙抓包, 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你还笑?!” 他眼里还有未散去的星星点点的笑意,唇角却微微抿起来,在她气呼呼的瞪视下低声询问:“我还在学,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白仙仙被他问的一愣:“学什么?” 陈凛看着她眼睛,很认真地说:“学习怎么追喜欢的女孩。” 白仙仙大脑空了一下, 然后炸起了烟花。 门外传来谢意和流云说话的声音, 她们还不知道她醒了, 给陈凛提了饭菜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 结果一进屋就看见白仙仙坐在床上跟陈凛无声对视, 尖叫一声朝她扑了过来。 告白的气氛转瞬被打破。 三个人开心完了又开始数落她做事冲动,这次要不是运气好就死在山上了。白仙仙老老实实听她们教训, 完了才问:“你们怎么没回去上班啊?这都几天了。” 谢意想敲她脑壳:“工作比得上你重要吗?!问的都是废话!” 白仙仙一脸感动。 她醒来的消息传出去,当地道协和本地道观的人就过来探望了。昨天在那两个死里逃生的村民的指引下,道协找到了僵尸墓穴,把被烧焦的僵尸尸体也处理了。 这僵尸尽管已经烧成一团焦黑,但从身形依旧可以看出十分高大凶猛。道门有种判断僵尸年限的办法,就是看指甲和尖牙的长度。这具僵尸的指甲和尖牙都极长,再根据墓中陪葬品和墓志铭推算,怕是已经死了六七百年。 这种级别的僵尸,要搁平时,估计得几十个道士做陷阱围攻才能制服。 没想到居然被白仙仙单枪匹马给搞死了,道协的人简直不无敬佩。消息在道门中传开,听说是天师白家那位白小居士干的,大家又纷纷表示并不意外,本该如此。 天才嘛,都是这样的。 道协的人来探望的时候还拿着一叠照片,“墓穴里外都拍下来了,觉得你会感兴趣,拿来给你看看。昨天我们经过卦象推算,发现这只僵尸本该还有一百年才会出世,此次提前现身,是被人为惊醒。” 白仙仙一张张看着照片,凝神点头:“对,两道石门都是用火药炸开的。” 她翻照片的手一顿,将其中一张照片拿了起来,“这是什么?” 道协的人偏头看了看:“棺椁吗?” 白仙仙指着僵尸栖身的棺材旁一块石墩:“这个。”石墩四四方方,中间有一个圆孔,石孔四周有铁锈的痕迹。 她嘶了一声:“看上去,像是这里原本插着什么东西。” 道协的人说:“我们进去的时候这里就是空的。” 白仙仙愣了一下,想到什么:“会不会炸开僵尸墓的人就是奔着这个东西去的?” 周围几人都是一惊,其中一人拿过照片细看半天,凝声说:“这具僵尸生前原是一名武将,会直接放在他棺材旁边陪葬的,会不会是他的武器?” 伴随武将上阵杀敌的武器,沾染无数鲜血和人命,死后又在武将化僵的尸体旁边吸收阴毒煞气…… 又是一件至阴至邪之物! 白仙仙猛地意识到什么,赶紧拿出手机给太玄观的杜清元打电话,告诉他自己的猜想。 杜清元听完顿生严肃:“你的意思是,樊来净在搜集至阴至邪之物?” 他们之前都觉得樊来净搜集尸露是要炼制什么邪物来对付道门。 万一不是呢? 万一他只是在搜集邪物,就像集齐七龙珠之后就可以召唤神龙,他搜集够一定数量的邪物之后,会做出些什么? 这个人一直神出鬼没,除了当初在道新会上的露面,这都快一年了愣是没找过道门半点事。可他明明和道门有着血海深仇,能忍到现在,说明他在谋划的大阴谋绝不是单纯的报复。 消息发到道门群里,又引起一番轰动。 但僵尸这件事到底跟樊来净有没有关系,还有待商榷。 白仙仙正跟前辈们在群里商讨,洗漱一番的陈凛回来告诉她:“刘冠军醒了。” 白仙仙没想到这人还能救活,毕竟她当时给他拔僵的时候尸毒入体已经很严重了,好在道协的人用尽各种符咒火法,好歹算是把他体内的余毒给排了,加上现代医疗发达,在医院昏迷几天终于醒了过来。 从时间上推算,他应该是第一个被僵尸咬的人,说不定能从他那里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白仙仙赶紧穿好衣服,和道协的人一道过去找他。 虽是醒了,但因为尸毒麻痹神经过久,躺在病床上的刘冠军还是看上去有些呆滞,看人时眼珠子转得慢,说话也吐字不清,有些晕晕乎乎的。 不过他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是白仙仙救了他,见到救命恩人显得有些激动,一直含糊不清地跟她道谢。 白仙仙安抚了几句才问他:“你还记得是在哪里被僵尸咬的吗?” 刘冠军想了好一会儿,只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在一个黑乎乎的洞里……” 那岂不是僵尸墓穴? 他进过僵尸墓穴? 白仙仙直觉有些不对:“你那天是怎么上山的?上山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会走到那边去?” 刘冠军整个人都被她问迷糊了,加上脑子转得慢,好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说:“我不记得了……我那天好像是打算上山采菌子,然后、然后、我好像遇到了一个外国人,他向我问路,再然后,我就想不起来了……” 外国人?问路?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仙仙却一下想起,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蕾蕾爸骄傲地介绍,他们这里还有外国人来旅游过。 这么巧? 她皱眉看着还在努力思考的刘冠军,突然抬手结印,低念了一句咒语,手指按在了他额头上。 几缕淡淡的阴气从他体内飘了出来。 周围几人顿时大惊失色:“他被邪祟附过身!这是被附身后残留的阴气!” 白仙仙低头看向刘冠军的手指。 常年在山上采摘菌子的农户,手指粗糙指缝乌黑,并不奇怪。白仙仙伸手把他手指抬到眼前仔细观察。 刘冠军顿时有些不自在,正要说话,旁边道协的人低头一闻,凝声道:“是火药味。” 僵尸墓穴的两道石门是被附身的刘冠军炸的。 准确点说,是被樊来净炸的。 【91】(阴司刚刚发现束魂链2.0...) 刘冠军还没痊愈, 说了几句话就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白仙仙醒过来后吃了点东西倒是恢复精神了,只是小腿上的咬伤太深,走路还有点不方便。陈凛跟医院借了个轮椅, 走哪都推着她。 蕾蕾没多会儿就把她爸叫过来了。 白仙仙问他:“叔叔, 你之前说有外国人来这旅游,你见过吗?” 蕾蕾爸说:“没见到,就听村口老王提了一嘴, 说有两个H国人在他小卖部买水, 手里还拿着地图, 说话叽哩哇啦的,听不懂。” 白仙仙又问:“村里有监控吗?” 蕾蕾爸说:“我们这乡坝坝头哪有那东西……”他顿了顿,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去年强子家遭了贼, 他在院墙上安了个监控,刚好对着大路口的!” 他给强子打了个电话,就领着白仙仙一行人去强子家查监控了。 查监控是件耗时耗力的事情, 但事关紧急,大家都很重视,道协的人跟白仙仙和陈凛轮流着看, 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不放过。 白仙仙起先听刘冠军说,就猜测樊来净是不是附身在了H国人身上, 但又觉得这个想法很扯。 太没逻辑了。 他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呢?体验一下中国人和H国人的身体有什么不同吗? 但如果不是, 这两个H国人在这个时间节点出现在山里, 还跟被附身的刘冠军碰过面, 要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仙仙也不信。 这个疑惑很快在监控里得到答案。 漆黑的夜晚,步履匆匆的两道身影出现在监控画面中。 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 这两个人的穿着打扮很明显能跟村子里的人区分开来,其中一人手上拿着一根用布包起来的长长像棍子一样的东西。两人看上去很警惕,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某个瞬间发现墙上的监控,顿时加快脚步走出了监控画面。 监控没有拍到正脸,旁边小卖部的老王根据穿着打扮判断出来:“是他们是他们!就是这两个人!” 白仙仙又把视频拉回来看了一遍,然后将画面定格在他拿在手上的那个长长的“棍子”上。 用布包起来的长棍子足有两米长,头部的位置用布缠成一团,隐约能看出戟的形状。 道协的人突然说:“你们看这个尺寸,像不像僵尸洞里那个石墩上的圆孔?” 画面拉近放大,结合石墩的照片,棍子的尺寸似乎刚好合适插进石孔里。再依照头部的形状可以推断,这很大可能就是那具僵尸生前的武器,一根长戟。 道协的人有些疑惑:“他们偷这个做什么?是樊来净指使他们干的吗?” 白仙仙盯着画面看了半天,缓缓吐出一口气,有些凝重道:“我猜,是樊来净找到帮手了。” 如果是他自己,他犯不着还蛊惑两个H国人不远万里来帮他做事。蛊惑村子里的人不是更容易吗?不显眼也不容易暴露。 可偏偏是两个一出现在当地就被会记住的H国人。 冒着这样的风险也要来,只能说明他们是同伙。 道协的人一听差点气死了:“这个樊来净,就算跟道门有仇,那也是我们自家的事,自家的事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就好,他找H国人是想做什么!?他叛道就算了,难道还想叛国吗!” 白仙仙冷笑了一下:“他之前做的事跟叛国也没什么区别吧,还能指望他有什么道德廉耻吗?” 监控的画面只有几秒,而整片区域唯一的监控就在这里,出村之后山路四通八达,车流不止,两个H国人彻底失去踪迹,谁也不知道他们带着那把长戟去了哪里。 事情查到这里白仙仙就无能无力了,把知道的情况都发在道门群里,接下来的事就要靠道协了。 她身体没什么大碍,现在只是一些皮肉伤,但因为伤在小腿走路实在不便,医生建议她还是住院养几天等伤口恢复再离开。 白仙仙给于安定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在乡下跟僵尸打架受伤了,要请几天假,顺便把护工小陈的假也一起请了。 于安定:“什么东西?!僵尸??我的天啦!仙仙你还好吗?伤得严不严重啊,乡下的医院医疗手段能行吗,你要不还是回我们医院来治吧!” 白仙仙笑着问:“我们医院能治僵尸咬伤吗?” 于安定:“…………” 她和陈凛的假好请,谢意几个人就不得不回去上班了。除了谢意外,流云和蕾蕾都是第一次见陈凛,先是惊叹帅哥的长相,后又满意帅哥老实稳重的性格,最后表示她们赞同这门亲事,希望陈凛不要不知好歹,早日告白,不要玩暧昧那一套撩妹把戏。 白仙仙觉得自己的小姐妹们真是想太多。 小花匠要是会玩暧昧,他们的进展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哎,他还要学习,也不知道要学到什么时候去。 之前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听着还怪心动的,现在越想越觉得亏!要是他一直学不会,自己岂不是要一直等下去?! 那还要等多久才能等来甜甜的恋爱啊? 转而又斥责自己:白仙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个人情情爱爱的事!简直对不起祖师爷的栽培和道门的看重! 白仙仙突然有点明白古时候为什么将士总是说“敌未灭何以家为”,不把樊来净解决了,她都不能安心谈恋爱! 道协最近正在靠监控里那个不太清晰的照片配合有关部门追查那两个H国人的踪迹,但照片实在是太糊,主要是没拍到正脸,白仙仙对此并不抱希望。 太玄观的藏书在全国道观中名列前茅,她让棂铭尽可能多的找一些记载有关邪物的典籍资料拍照给她发了过来。 目前已知,樊来净已经得到两件邪物了。 一个是用尸露炼制而成的东西,到现在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一个是僵尸墓里的长戟。如今又牵扯到H国人,他的所有行为看上去就像一个谜团,但又似乎能寻到一丝逻辑。 白仙仙隐隐约约能猜到他想做什么,但总是缺了那么一点,始终抓不住关键。 棂铭发过来的资料繁琐复杂,好多古籍都是竖版排列,用的还是文言文,她看起来也挺吃力的,陈凛就找护士借了一个本子,帮她把照片上的文字一句一句翻译好,省了她不少功夫。 白仙仙觉得自己高中的时候要是能和小陈当同桌,说不定就考上清华了。 书里面有关邪物的记载大多都是寥寥几句,不会说得太详细,毕竟要这种邪门歪道的东西总要防止心术不正的人效仿。 白仙仙看了好几天,得出了一个有用的结论:邪物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克制镇物。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镇守气运的五件镇物。 樊来净是因气运而死的,如今归来复仇,说他对气运没想法都没人信。 但至今一年多过去,在道门和佛门的谨慎保护下,镇守在五处的镇物都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樊来净回来之后没有动过镇物。 反而开始搜集邪物。 他是打算,用邪物来对付镇物吗? 那之后呢? 五件镇物镇守在祖国版图之上,所形成的阵法镇守着国家气运。一旦镇物被邪物克制,阵法会不会就失效了?失去阵法保护的气运,会被无所欲为地窃取吗? 午后的阳光从小镇医院的窗口倾斜进来,明明是初夏的天,白仙仙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要真是这样,樊来净这个阴谋可比杀光整个道门还要恶毒了! 窗边的光线里突然飘起一缕青烟。 白仙仙还在看资料,空中显出的身影急切切地喊她:“仙仙!” 白仙仙惊诧抬头:“大长老?你怎么来啦?” 大长老神情焦急:“白无常让我来通知你,阴司刚刚发现束魂链20被偷了!” 仙仙:“……?” 等等,束魂链她知道,但20是什么意思? 【92】一更(以邪克正) 大长老一番解释下来, 白仙仙才听明白。 束魂链一直在更新换代,现在正在使用的是30版本,之前淘汰的还有10和20版本。 束魂链就跟阳间警察用的手铐一样, 是鬼差的标志物品。但它不仅仅用来缉押亡魂, 还是鬼差的武器,一链子甩过去,鬼魂的魂儿都能没打没三分, 又烫又痛, 链子缠身之后就会彻底失去行动力, 任由宰割。 一根束魂链绑过的妖魔鬼怪岂止一万,死在束魂链的下的恶鬼数不胜数,许多穷凶极恶的人死后都是被束魂链捆住受罚,什么刀山火海下油锅, 越挣扎链子捆得越紧,链身吸附的怨煞之气越浓郁,束魂链的威力越大。 这样一根链子, 就算是鬼差手中无往不胜的利器,也忽视不了至阴至邪的本质。 大长老说,束魂链20版本是前两年才淘汰的, 这一版的束魂链阴司使用了至少也有上千年了。淘汰品都放在阴司的仓库里,前两天有位鬼差的束魂链30出了点问题, 去仓库取20暂用时才发现链子少了一根。 看守仓库的阴差后背上贴着一张锢魂符, 不知道已经昏睡多久了。把他叫醒后一番盘问, 大致能推出, 樊来净半年前就潜入阴司偷走了束魂链。 他当初在阴司受罚, 百年来又多次轮回,大概是早就在心中盘算复仇计划, 有心留意打探阴司的情况,钻了看守的空子。 白仙仙只觉得悬在头顶的那把刀快降到脑门上了:“三件了……” 至此,樊来净已经拥有三件邪物了。 如果按五件镇物来对照,他只需再有两件邪物,就可以形成克制环了。 可这大千世界变化莫测,谁也不知道哪座山里哪片地底就藏着一件自然生长或者人为合成的邪物。 世间万物本就是对立而生,有正就有邪,有阳就有阴,无可避免。 道门很快知道了这件事。 白仙仙收到了前往太玄观开会的紧急通知。 这一年以来,道门都太被动了。每一步都好像是在被樊来净牵着鼻子走,现在也是时候做出回击了。 白仙仙的腿伤虽然还没大好,但是伤口已经在慢慢结痂了,单腿蹦一蹦也是可以的。 陈凛订了当天晚上的机票,两人收拾好行李,蕾蕾爸开车送他们去县里的高铁站。 刚办完出院手续,护士小姐姐就过来把轮椅收走了,白仙仙坐在床上赶紧喊她:“等等再收呀,我还得坐着下楼呢!” 护士小姐姐回头冲她挤眼:“叫你男朋友抱你下去。” 白仙仙低头捏捏自己这几天被蕾蕾妈早一晚鸡汤晚一碗骨头汤养出来的小肚腩,觉得这会不会有点太为难准男友了。 其实她现在有人扶着还是可以走慢一点的。 陈凛先把行李提下楼,回到病房后蹲在床边帮她穿鞋。 白仙仙绷着脚背不敢乱动,等鞋穿好正要下床,陈凛微一起身,手臂从她膝盖窝穿过,一手搂住她的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白仙仙下意识搂住他脖子,眼巴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 陈凛感受到她的视线,一边走一边垂眸看下来:“怎么了?” 白仙仙问:“我重吗?” 他似乎笑了下,嗓音像树梢的风:“不重。” 他这几天在医院没睡好,下颌有浅浅刺刺的胡渣,越发显得浓颜深邃。白仙仙慢慢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若无其事说:“你知道吗,这种姿势的抱抱有专门的术语的,叫……” 陈凛低声接话:“公主抱。” 白仙仙惊了:“这你都知道?”她眨巴眨巴眼睛,噗地一声笑了:“这不会就是你学习的成果吧?” 他薄唇微微绷着,不好意思似的,踏进电梯的时候才低低“嗯”了一声。 蕾蕾爸的车还没开过来。 陈凛抱着她站在医院门口等。 大门旁边栽了一颗海棠树,白仙仙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角度看树枝上的天空,看着看着,一片海棠花瓣慢慢悠悠地飘落在她鼻尖。 白仙仙一动不动,连呼吸都静止了,哼哼唧唧地喊他:“陈凛!快看!我鼻子上有朵花!” 陈凛低下头来。浅粉色的花瓣刚好覆在她小巧的鼻头上,金色阳光穿透花瓣,在她唇畔映着柔软的光。 然后一阵风吹来,海棠花轻飘飘地被吹落,她吸吸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陈凛盯着她红润的唇,手臂不自觉慢慢收紧,像被不可自拔的吸引,慢慢低下头来。 白仙仙眼睛越睁越大,又在下一个瞬间闭上眼,紧张又期待的抬起下巴。 夏风拂过树梢,花盏簌簌飘落,狭窄的街道边突地响起一声刺耳的车喇叭:“仙仙!” 陈凛:“…………” 白仙仙:“…………” 蕾蕾爸把车停在旁边,跳下车提起旁边的行李,热情地问:“叔叔没来迟吧?” 白仙仙微笑:“不迟,来得刚刚好。” 她感觉陈凛的身体已经僵成一块硬铁了。 很好,感受到了胸肌。 回到云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白爹开着他那辆宝马来机场接人。机场人多,白仙仙就不好意思让陈凛抱了,扶着他手臂一瘸一拐地慢慢走,还不动声色的悄悄摸了两下他手臂上的肌肉。 陈凛假装没发现自己被摸了,只是手臂线条绷得有点紧。 她伤还没好肯定不能回宿舍,白爹把她送到了长老家。两位长老也早就知道小仙儿跟僵尸干架受伤的事,但干他们这一行嘛,多多少少都有心理准备,虽然心疼但也没有大惊小怪,二长老还买好了补品,就等她回来了做给她吃。 没两天,全国各地的道士和尚就又齐聚太玄观了。 太玄观微博:第二届老年太极交流大会拉开序幕。 网友:总感觉又被驴了。 不同于上一次开会时毫无头绪的担惊受怕,这一次道门基本已经推算出樊来净的意图了。 他这一次,依旧为气运而来。 由气运而生,因气运而死,他这一生的宿命始终离不开气运。这东西怕是已经成为他的心魔了。 他没有动镇物,因为知道道门一定会严阵以待谨慎保护。 他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以邪克正。 白仙仙把这两天杜清元给她的资料全部做成了PPT,用投影仪投放在礼堂的大屏幕上,方便大家一目了然。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祖国地图,以及两个不同颜色的阵法图。 白仙仙作为樊来净事件的直接参与者,成功当选总结人,指着ppt解释道:“五件镇物分布在这五个地方,在版图上形成了这个绿色的阵法,这个就是保护气运的阵法。再看这个红色的,前几天道门前辈们根据绿色阵法反推,推出了克制绿色阵法的红色阵法图,所以樊来净大概率会把搜集来的五件邪物,分放在这五个区域,形成这个可以克制镇物的红色阵法。” “根据之前的信息,他很大可能已经和H国人合作了。他这次不是打算偷一点用于自身修炼的气运,而是打算把整个国家的气运全部偷走,这才是樊来净这次回来复仇的最终目的。” 你们不是在乎气运吗?为了气运不仅联手诛杀我,还将我关在阴司受罚,尝尽轮回之苦,让我将气运一丝不剩地全部还回去。 既然你们这么在乎,那我就把所有气运全部偷走! 杀光道门有什么意思?对于修道之人而言,死亡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而已。真正的报复,是让道门眼睁睁看着气运衰竭而无能为力。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PPT播放完毕,会议现场一片凝重的肃穆。 难怪这个人之前一直神隐不搞事,合着是在准备给他们致命一击啊。 有人问道:“如今邪物他已得其三,该怎么阻止他集齐成阵?” 但现场所有人都知道,根本阻止不了。歪门邪道阻之不绝,只要樊来净不死,他就一定有办法集齐剩下的邪物。 白仙仙调出那张红色阵法图:“根据前辈们反推出来的阵法,樊来净会将五件邪物放在这五个区域的某个地方,所以,我们要找。” 但是地图上看着小小的一块区域,真要找起来可能几个月都找不完。邪物体积又太小,易藏不易找。 这又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道门和佛门很快做出应变,派出五支队伍前往五个地方,首要目的是寻找邪物,其次就是缩小区域,然后以小阵克大阵,佛道两门联手在当地布下阵法,最大程度克制住藏在其中的邪物到时候发挥出来的作用。 白仙仙有种预感,她和樊来净,应该很快会再次碰面了。 【93】二更(她要把名字刻在导.弹上...) 上次无人机折在僵尸墓白仙仙心疼了好久, 臭僵尸一爪子就给她捏碎了,她一回去就跟邬文伯商量要给贾维斯改用最坚硬的复合材料,铸造金刚不坏之躯! 毕竟大战在即, 握在手上的力量越多, 底气越足! 邬文伯说:“可以是可以,你钱还够用吗?” 自从开始研发贾维斯以来,白仙仙的小金库就全都搭进去了。科学研发一向离不来经济支持, 于是不得不天天在贴吧论坛卖符赚金属材料钱。 现在她还要改用最坚硬的复合材料, 邬文伯随便举了个例子, 比如用于航天飞机外壳和洲际弹道导弹头锥的碳碳复合。 听听这名字,航天飞机,洲际弹道导弹,这是她玩得起的东西吗?把祖师爷的金身、重建六灵庙的钱搭进去都不够耗的。 白仙仙眼尖地瞄见陈凛开始摸兜兜了, 赶紧喝止他:“你干嘛!不准拿出来!那是老婆本!” 陈凛:“…………” 白仙仙绞尽脑汁,最后说:“我去拉点赞助吧。” 拉赞助对象:道门第一仙吹杨昊天。 果然,杨昊天听完之后一口应下, 不仅答应给她赞助一百万,还要帮她发朋友圈拉赞助! 白仙仙感动极了,打开朋友圈一看, 发现杨昊天发的是: ――大神要研究轰鬼的洲际导弹了!凡是赞助一百万以上的都可以在导弹上刻下名字!人数有限!先到先得!快来找我报名! 白仙仙:“?” 别指不定了,这人就是有毛病。 富豪们虽然觉得研究洲际导弹轰鬼多少有点不靠谱, 但白大师的经纪人都这么说了, 大家还是表示支持的, 对于有钱人而言, 一百万也只是小钱, 而且还能刻名字…… 这就跟给道观寺庙捐钱之后会把名字刻在功德碑上一个道理吧? 都有福报的。 只是白大师不同于常人,她要把名字刻在导弹上…… 听上去还怪刺激的! 于是很快, 白仙仙拿到了一大笔赞助金。富豪们纷纷发来叮嘱消息:大师,我的名字是这几个字,不要刻错了哈! 白仙仙:“…………” 过程虽然很魔幻,但结果起码是好的。 和樊来净的正面交锋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白仙仙希望能赶在这之前让贾维斯上岗。 好在机器人的研发也进展到了最后阶段,办公室多少有点施展不开,和邬文伯一商量,让他联系了一间云昌市的机器人工厂,两人就把贾维斯运过去了。 白仙仙感觉又回到了大学时候的实验课,每天围着机械转圈圈,搞得手上脸上全是黑乎乎的机油。 夏天结束的时候,这具集抓鬼、格斗、定位、辅助等功能于一体的综合性智能机器人,终于大功告成。 邬文伯说“好了”的那一瞬间,白仙仙看着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贾维斯,感觉自己心跳都加快了。 邬文伯兴奋地催促她:“快试试效果!” 白仙仙吞了下口水,打开跟手机绑在一起的操控系统,“Hi,贾维斯。” 机器人嗡嗡两声,眼睛处的探头亮起一道红光:“你好,有什么吩咐?” 白仙仙:“啊啊啊啊啊啊太帅了!!!” 邬文伯比她还激动:“快快快!抓几只鬼来试试!” 白仙仙:“……?” 邬文伯:“这可是抓鬼机器人!当然要用鬼来试啊!” 白仙仙:“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她清清嗓子:“贾维斯,拨打小花匠的电话。” 机器人的智能系统跟她的手机绑定在一起,接受到指令后,白仙仙的手机自动跳出电话界面,拨通了通讯里备注为“小花匠”的电话。 白仙仙激动得不行,电话一通立刻道:“陈凛!我的机器人做好了!这个电话就是它帮我打给你的!” 那头愣了下,像是被她感染,嗓音里也充满笑意:“嗯,好厉害。” 白仙仙说:“你快抓几只鬼来,我要试试它的功能!” 陈凛说:“好。” 邬文伯激动得直搓手:“我还没见过鬼呢!” 白仙仙非常体贴:“那我给你开个天眼吧,一会儿让你见识见识!” 邬文伯:“感谢学妹!” 趁着陈凛抓鬼期间,两个人又把贾维斯的其他功能都试了一遍。 总体来说,这其实就是一个辅助型的综合性机器人,它并不能产生魔法攻击,只有纯物理输出,对鬼怪邪祟的直接伤害并不大。 白仙仙只有通过在机器外表上刻符咒经文,录制驱邪咒语,内部储存黄符朱砂等一系列办法,人为增加它的魔攻点。 但是它的实用性很强,具备许多电子产品的功能,格斗、定位、巡航、录像、实时监控这些都是基础功能,反正只有白仙仙想不到,没有邬文伯做不到。 特别是上次经过僵尸一战,白仙仙深刻意识到自己的战斗力有多不足。 她已经是一个成功的法师了,贾维斯只需要弥补她在物理攻击上的短板就够了! 一直实验到下午,陈凛终于来了。一手提着奶茶,一手提着装鬼的布袋子,有种又呆又凶的反差感。 布袋子上用朱砂画满了符文,纹路呈现一种经年的暗红。虽然稍显破旧,但这是师傅去世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装鬼挺好用的,以前他在医院收了怨煞之气厉害的厉鬼,没办法就地处理,就用这个袋子装着带走。 邬文伯已经被白仙仙开了人生第一次天眼,激动得脑门都冒汗了,盯着陈凛手上那个冒黑气的袋子,兴奋地问:“可以把它们放出来了吗?” 工厂四周已经被白仙仙提前贴上了黄符,避免邪祟逃窜。又在他们往常工作的高台四周用朱砂画了一道屏障,这样就可以站在上面一览无遗地观察了。 三个人都站了上去,白仙仙拿出手机语音操控:“贾维斯,启动抓鬼模式。” 机器人眼睛闪过一道红光,第一步开启阴气检测。与此同时,陈凛打开了布袋子,几道淡红色的鬼影一窜而出,发出凄厉叫声。 颜色越艳的鬼越厉害,这几只鬼已经生红,不是什么小角色。白仙仙还怪惊讶的:“你去哪抓的啊?” 陈凛说:“郊区山上,有片乱葬岗。“ 难怪去了这么久呢。 白仙仙打了个哆嗦,有点怕怕的转头看向第一次见鬼的邬文伯。本来以为他会哭着喊着让她快把天眼给他关上,结果天才不愧是天才,完全没在怕的,还特兴奋地指着说:“快看!贾维斯动了!” 厉鬼出笼,检测到阴气的贾维斯很快通过眼睛上的探头锁定了飘在空中的几只厉鬼,一边朝它们走去一边开启两只手上的储存口。 鬼能附身活物,但感应不到死物,也拿死物没办法。 贾维斯大步靠近,抬起两只巨大的机械手臂,手掌中心已经附着了两张符咒,对着空中的鬼影就这么狠狠一拍。 白仙仙似乎听到吧唧一声,飘在空中的那只厉鬼直接就给拍死了。 她用在贾维斯身上的符咒都是最厉害的天师杀鬼符,一张就够鬼受的,贾维斯还左右开弓,一手一张,厉鬼在两张符咒的夹击之下顿时魂飞魄散。 旁边几只厉鬼终于意识到不对,面相越发可怖,发出刺耳又凄厉叫声,飞扑着朝贾维斯撕咬而去。 然而屁用没有。 贾维斯作为一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双手持符,一掌一个,像拍苍蝇一样把几只厉鬼全都给拍死了。 有一只鬼还想逃,贾维斯拍了两下没拍上,自动开启锁定追踪功能,胸口弹出一个炮口,对着逃窜的厉鬼biubiubiu发射混着黑狗血的朱砂。 厉鬼被烫得满身都起泡了,惨叫一声滚落在地,贾维斯抬脚一踩,脚底还有白仙仙用在祖天师神像前开过光的朱砂香灰亲刻亲描的天师降妖咒, 咒语和香灰的双重加持,犹如一座巨山压下,厉鬼挣扎不开,被贾维斯用黄符拍在头上,直接爆头而亡。 没有恐惧就没有迟疑,这一系列动作真是行云流水,简单霸气,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看得白仙仙目瞪口呆。 邬文伯兴奋得满脸通红,喊得嗓子都破音了:“这是我有生以来参与发明的最伟大的机器人!” 白仙仙缓了好一会儿,难掩激动转头对陈凛说:“我觉得它比我还厉害!” 只是一句抒发激动之情的夸张句,没想到陈凛一脸认真地回答:“对付厉鬼的符咒是出自你手,没有这些东西它只是个普通的机器人。而且突发事件里意外更多,没有你操控它很难发挥出效果,还是你更厉害。” 旁边已经变为贾维斯忠实粉丝的邬文伯顿时跳脚:“我不准你这么说它!你快给贾维斯道歉!!!” 陈凛:“…………”他在邬文伯的怒视下默默转头看向机器人:“对不起。” 【94】一更(不动手我们讲道理...) 机器人大功告成, 白仙仙本来想给邬文伯付一笔报酬,被他要用“你不要用钱侮辱我”而愤然拒绝。对于他这种机器怪人来说,大概能参与研发过程就足够了。 只好把钱留着侮辱自己。 白仙仙给贾维斯拍了一段小视频, 然后发在道门群里, 非常谦虚地告诉大家:“各位前辈,我和同学一起发明的抓鬼机器人成功了,大家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哈!” 道门群: ――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厉害厉害! ――白小居士不愧是走在科学前沿的人才, 再接再厉! ――天师白家仙仙子, 道门幸甚有你! ――这么大的机器人, 挺废电池的吧?还是要注意环保啊。 ………… 白仙仙看看杵在身边的贾维斯,叹着气拍了拍他的钢铁臂:“看来前辈们不是很相信你啊,没事,总有机会给他们现场展示的!” 大家虽然鼓励她走科学抓鬼之路, 但也没真的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冷冰冰的机器人身上,修行一道最终还是靠自我修持,其他的都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白仙仙把贾维斯领回医院, 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连院长都跑来太平间围观,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和贾维斯自拍。 贾维斯时不时就要给来围观他的医院同事展示一下自己的功能,白仙仙在旁边看着, 觉得这场面怪像过年时被迫给亲戚表演才艺的小盆友。 产品出厂时都要调试,贾维斯也一样。白仙仙近来没接到什么活儿, 除了卖卖符, 就是测试贾维斯的各项功能, 再根据实际情况改装调整, 让他变得越来越实用。 邬文伯还给她手打了一份使用说明书, 里面罗列了贾维斯具备的所有功能,白仙仙都要一一测试。 入秋的时候, 市医院组织了孤儿院义诊活动,白仙仙也给医院打了个申请,报名参加。 领导奇了怪了:“义诊需要专业医生,你去干嘛?” 白仙仙:“你们去义诊,我去义驱。万一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很好,这个理由非常令人信服。 于是医院把白仙仙和陈凛加进了义诊名单。 去义诊的前一天,白仙仙让二长老在家烤了不少小饼干,装了几大盒,第二天带着一起送给孤儿院的小朋友们。 市医院每年都会做义诊活动,下车的时候白仙仙看见孤儿院大门上的横幅已经拉起了,感谢市医院医务人员给小朋友们送爱心。 白仙仙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以前被堂哥拖着看过几部跟孤儿院有关的恐怖片,给她的怕鬼生涯添了不少砖加了不少瓦。 不过这所孤儿院看上去倒是干净又明亮,小朋友们看见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们也不怕,知道他们是来帮自己检查身体的,特别听话的排队开始体检。 白仙仙抱着盒子和陈凛一起给小朋友们发饼干,看他们吃得那么开心,自己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陈凛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被小朋友们团团围着,哥哥哥哥的喊着,显得手足无措极了。白仙仙憋着笑凑到他耳边说:“你看他们,像不像你养的那些多肉?” 陈凛:“…………” 默默低头扫了两眼。 别说,还真有点像。 小小乖乖的,但又充满了成长的生机。 于是顿时自在了很多。 有个扎双马尾的女孩吃完之后舔了舔手指,又期期艾艾地凑过来,也不说话,就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们,把白仙仙心都看化了,赶紧又给她拿了两块:“吃!不够还有!” 小女孩一边吃一边说:“姐姐,你做的饼干跟院长做的味道一样。” 旁边几个小孩也点头附和:“对!和院长做的一样好吃!可是我们好久都没吃过了……” 有个小孩委屈巴巴说:“我昨天找院长要,他说没有,还说我是小馋猫。” 白仙仙被逗笑了,看向正在跟医院领导聊天的院长,没想到这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还有这手艺呢。 发完饼干,白仙仙就拉着陈凛到处去晃悠了。 估计看他们两个没穿白大褂还四处瞎逛,胖乎乎的院长好奇地打量了几眼,领导跟院长是朋友,也没瞒着,小声说:“这是我们坐镇我们医院的高人,来你这儿看看干不干净。” 院长顿时肃然起敬,友好地跟白仙仙挥了挥手。 白仙仙也回挥了一下,还把盒子里的饼干递给他一块:“院长,小朋友们都说你做的饼干跟我爷爷做的味道一样,你也尝尝吧。” 胖乎乎的院长一愣,饼干倒是接过了,却笑着摇头说:“他们说的不是我,是上一任院长,我哪会做饼干啊。” 白仙仙刚了然点了下头,就见院长有些难过地叹了声气:“吴院长过世后,孩子们是挺想他的,还老来问我,吴院长去哪了啊。有些孩子太小吧,我也不好跟他们解释,只能说吴院长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 白仙仙愣了一下:“过世了?” 胖乎乎的院长说:“是啊,肝癌。上个月刚走的,哎,好人不长命啊。” 白仙仙顿时转头看向正在体检的小朋友,其中个子矮矮穿白衣服的小男孩正小口咬着最后一块饼干,像生怕吃完了就再也吃不到了一样,满眼珍惜。 就是这个小男孩刚才说,昨天他找院长要饼干,院长说没有。 白仙仙悄悄扯了陈凛一下,两人走到小男孩身边,等他做完检查后白仙仙笑眯眯喊他:“还有饼干,你要不要呀?” 小男孩顿时点头:“要!” 白仙仙把最后一块饼干递给他,温柔地摸摸他脑袋:“小朋友,你昨天在哪里看见院长的呀?” 小男孩一边吃一边指了下不远处的住宿楼:“楼上!” 白仙仙问:“他每天都在吗?” 小男孩说:“对呀!” 白仙仙和陈凛对视一眼,两人便朝住宿楼走去。 此时此刻院内所有的员工和孩子都在操场上组织体检,宿舍楼这边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楼下晾着不少白色的床单,被秋风吹得上飘下摇,顿时跟白仙仙小时候看过的有关孤儿院的恐怖电影的画面对上了。 脑补简直了! 她拽着陈凛衣角吞口水:“这个院长也真是,死了还不去阴司报道,非得在这逗留干嘛呢!” 陈凛想了想:“放不下院里的孩子吧。” 白仙仙叹了口气:“听形容像是个好人,生前功德肯定很多,早点去阴司报道也能早点投个好胎嘛。” 两人刚走到楼下,白仙仙的微信突然响了,真武庙褚正明的小弟子清云给她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白仙仙扯了下陈凛让他等等,接通清云的电话:“小清云,怎么啦?” 那头急哄哄的:“白居士,你现在有空吗?我这边遇到了一点棘手的事情,想请你来帮个忙。” 白仙仙问:“什么事啊?” 清云说:“前几天中国电动的人找到我们,说他们在山上修信号塔的时候遇到一些诡异的事情,我和净云当天就去现场开坛做法处理了。本来以为事情已经结束,没想到今天他们修到一半的信号塔倒了,还差一点砸死了人。师父去处理樊来净的事不在庙中,我和净云现在就要赶过去,担心以我们的道术解决不好,所以想请你也来一趟。” 白仙仙看了眼宿舍楼,嘶了一声:“可是我现在这边也有点事走不开啊。”她顿了顿,想到什么:“这样,我让我的机器人来帮你们吧!” 清云:“啊?” 白仙仙:“你到医院大门去接他吧,我会让他下楼的。见到他之后你打开他手背上的显示屏,输入密码,就可以临时操控他了。” 清云:“……哦。” 白仙仙教了他几句简单的语音操控,贾维斯链接了人工智能,只要开启抓鬼模式就会自行运作,也不需要什么人工操作。 清云听上去还有点迟疑,但白仙仙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很小声地应下了。 挂了电话,净云着急地问:“怎么样?白居士愿意来帮我们吗?” 清云:“……她说她让她的机器人来帮我们。” 净云:“?” 清云:“……走吧,我们先去市医院接贾维斯,白居士说他会在那里等我们。” 净云:“??” …… 白仙仙并不知道两个全真派的小道士被她一番话搞得有多苦恼,她已经和陈凛走进了宿舍楼。 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阴森,走廊和房间都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只是仔细去看时,的确有淡淡的阴气飘在空中。 走到二楼时,白仙仙听到前头房间里有个男声在哼歌,哼的还是智取威虎山里的一段戏曲。陈凛走在前面打头,一掌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摆了四架高低床的房间里,干瘦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床边整理被子。戏曲哼到尽兴处,还抬手比划了两下,一转头看见门口两个人,视线跟他们对上,顿时像被掐住喉咙一样静音了。 他默默转过头,拍了拍床单,然后若无其事站起身来,像没看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自己似的,不动声色地往窗外飘去。 白仙仙差点给气笑了:“站住!” 他扭头就想跑,白仙仙赶紧喊道:“不动手!我们讲道理!” 那鬼身形一顿,这才扒着阳台转过身来,迟疑地问:“真的?” 白仙仙点头:“真的。你是吴院长吧?刚才跟孩子们聊天,他们都很想你。” 吴院长一愣,神情肉眼可见地沮丧下来,叹着气说了句:“我也很想孩子们,可是再也不能亲手给他们做饼干吃了。” 【95】二更(机器人大战黄鼠狼...) 五分钟后, 白仙仙和陈凛在过世的上一任孤儿院院长吴院长的带领下,坐到了小朋友们平时看书学习的小图书室。 吴院长怅然地打量四周,像在打量自己生前的家:“这些书都是慈善人士捐的, 还有很多摆不下, 都堆在杂物房,每个月我们就换一批书架上的书,让孩子们换着看。” 白仙仙说:“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们, 但你就算呆在这也什么都做不了。不如早点去阴司报道, 以你生前的功德投个好胎, 来世说不定还有机会资助这里的孩子。” 吴院长:“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不想走。”他苦闷道:“我一去投胎就没有这一世的记忆了,我不想忘记孩子们,也不想忘记这里。” 白仙仙说:“但你留下来会对他们有害, 还都是孩子,阴气入体有影响的。” 吴院长没想到这一层,听她这么一说神情顿时有些焦急, 顿了顿又说:“那我就飘远一点,飘到院墙上去,反正我不走!” 这院长还挺孩子气的。 白仙仙摸了下摆在一旁的六灵剑。 吴院长顿时如坐针毡:“你说好不动手讲道理的!” 白仙仙:“……我就摸摸, 你紧张什么?” 陈凛在旁边开口:“如果一个人执念太深,转世投胎后执念也不会散去, 会在牵引之下冥冥之中去完成上一世的执念。” 吴院长半信半疑:“真的吗?不会是你诓我去投胎编的吧?” 陈凛默了一下, 慢慢改口:“……有可能会。” 小花匠就是太老实了! 面对这么个大好人白仙仙实在是不愿意用威逼那一套, 耐心地劝解:“孩子们要是知道你因为放不下他们而放弃投胎成为孤魂野鬼, 他们肯定会很难过的。以后他们长大了, 出人头地赚钱了,供你香火祭拜你, 你都收不到,岂不是很惨?” 吴院长作为一个新鬼显得很小白:“为什么收不到?” 白仙仙说:“没有去阴司报道的亡魂都收不到阳间的祭祀。而且你不去阴司就算逃犯,会上通缉榜的。你想想,以后孩子们老去死亡,逐一去阴司报道,结果一看,院长居然在阴司的通缉榜上,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白仙仙这一步走得很对,吴院长顿时一个激灵,之前还坚决的眼神终于有些摇摆了,纠结了半天,又担忧地问:“那我已经逃了一个月,现在去阴司还要我吗?” 白仙仙说:“这不你命好,遇到我了吗?我找个阴差来接你下去,不仅不会受罚,还倍儿有面。” 吴院长:“真的啊?” 咋?怀疑我的人脉? 白仙仙顿时黄符一召,空气里飘起一道青烟,大长老来得比谁都快:“小仙儿,怎么啦?” 看看,下面有人就是不一样。 白仙仙把事情说了一遍,大长老对这种充满爱心做尽好事的大善人十分欣赏,捋着胡须担保道:“不仅不会罚你,去了阴司以功德论赏,必能投个好胎!” 吴院长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生前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孤儿院院长,死后居然还有如此机遇,喜了一会儿又面露迟疑,欲言又止。 大长老一挥手:“但说无妨!” 吴院长眼巴巴地问:“投胎的时候我可以选择不投人吗?” 这就奇了怪了,哪有亡魂不想去人间道的。 白仙仙问:“那你想投啥啊?” 吴院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院中的这些孩子们,都特别喜欢熊猫。我想了想吧,我这辈子人也当够了,下辈子我想当熊猫。这样不管我来世记不记得他们,他们一定会去动物园看我的。” 白仙仙:“?” 陈凛:“……” 很好,很有想法。 试问谁不想下辈子当国宝呢? 大长老的反应倒是很正常:“可以啊,那我先去帮你拿个号吧。” 不仅吴院长,连白仙仙都有点茫然:“什么号?” 大长老:“投熊猫胎的号啊。排队的亡魂太多了,每天都在增加,晚去一会儿就要多等几年。”他说完就原地消失不见,几人正面面相觑,他又回来了,手上果然拿着一个牌子,交给吴院长:“拿着吧,等轮到你就可以去投胎了。” 吴院长低头一看,四万三千六百二十九号。 白仙仙:“…………”她怪认真地问:“大长老,你能帮我也拿个号吗?我下辈子也想当国宝,现在拿号的话,等我死的时候应该就快轮到我了吧?” 大长老铁面无私:“这个后门我开不了,等我当上阎王爷再议。” 不管怎样,吴院长最终愿意去阴司报道了。 走之前,他又去看了孩子们一眼。 上午的体检已经结束,大家一起在食堂吃饭,那小男孩看见他和白仙仙站在外面,还特开心地跑过来喊他:“院长院长!这个姐姐做的饼干跟你做的一样好吃!” 吴院长眼含热泪,蹲下身虚摸了摸他汗蹭蹭的脑袋:“都秋天了,还是这么爱出汗。你这个小火炉,以后要听新院长的话,争取早点找到领养的家庭,知道吗?” 小男孩乖巧的点头。 吴院长忍着不舍笑着说:“去吃饭吧。”等小男孩跑远了,才转过头一脸请求地看向白仙仙。 白仙仙不等他开口就道:“你放心,以后我会经常做饼干送过来的。” 吴院长这才了却最后一个心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个让他付出一生的大家庭。 一直到吃完午饭,白仙仙才想起自己的机器人出去打工了。 她赶紧掏出手机给清云打电话询问事情进展,贾维斯搞不定的话她还是得赶过去一样。不知那头是不是正在斗法,清云没接电话,白仙仙想了想,打开了系统里的远程视频。 信号圈转了半天,画面终于闪烁了两下连上实时监控,滋滋几声之后,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片晃动的画面。 摄像探头安装在贾维斯的眼睛上,所以白仙仙现在能在手机上看到的角度就是贾维斯的第一人称视角。 虽然用的是蓝光高清摄像头,但因为画面晃动得实在是太快了,白仙仙看了半天啥也没看清就算了,还差点被快速晃动的镜头晕吐了。 手机弹了个视频请求过来,是清云打过来的。 白仙仙赶紧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里头传来清云激动到破音的声音:“白居士!你的机器人太生猛了!” 通过清云的视频画面,白仙仙这才看清现场的情况。 郊野的山上杂草丛生,遍地泥灰,不远处就倒着中国电动那座修了一半的信号塔,贾维斯就站在信号塔前面,从视频里看钢铁之躯显得格外高大,左右手臂各拽着一只黄鼠狼的尾巴,就这么来回地往地上抡。 抡得可谓是虎虎生风,都快在空中画出一道道黄色的圆弧形了。 而他脚边还躺着几只的黄鼠狼,看样子都是被抡晕过去的。前方草丛里又冲出来几只黄皮子,龇牙咧嘴地就往他身上跳,挥舞着尖锐的爪子抬嘴撕咬,结果一口咬下去,贾维斯啥事没有,黄皮子被崩断几颗牙。 贾维斯抡晕手上两只黄鼠狼,往地上一扔,抬起手臂抓住扒在自己颈后撕咬的黄鼠狼,又开始新一轮的抡势。 白仙仙差点笑晕过去:“你们这是捅了黄鼠狼的窝吗?” 清云抹了下汗:“不是我们捅的,是中国电动修信号塔挖到了黄皮子的窝。这一大家子轮番上阵来报复,今天要不是有贾维斯在,我们可能都要被咬死了。” 他真情实感地说:“白居士,你的机器人真的太厉害了。我要向你道歉,之前是我质疑你了。”他特别认真地问:“请问这个机器人能买吗?我想代表我们真武庙,向你定制一台!” 【96】(我好像得罪神仙了...) [微博热门视频] ――文案:今天去朋友去郊外爬山, 拍到一段震惊我全家的视频!一开始还以为遇到了拍戏现场,心说国产剧现在也开始走变形金刚大战怪兽的路线了?看了一圈没发现摄像机和剧组,倒是看到几个道士在作法?然后就是这个机器人, 一拳捶晕一只黄鼠狼(是黄鼠狼吧稍微有点远看得不是很清楚), 这真的是机器人吗???不是人装的吗???所以是我孤陋寡闻了吗?!你们道门现在已经不靠符咒而靠科技了吗??? 视频一经发出,直接被广大网友转上热搜: ――一个字,绝! ――我他妈直呼牛逼, 修道人士都这么努力搞科技了, 新时代的进步青年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真?科技兴国 ――看完视频的我笑到方圆百里公鸡打鸣, 但是这个机器人真他妈帅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dbq虽然觉得黄鼠狼有一丢丢可怜但是真的好好笑啊! ――我记得上次上热搜的还是可以画符的扫地机,短短一年时间,你们道门就进化到这个高度了???靠这个程度的机器人可以直接去拍科幻片了吧?! ――有个朋友在中国电动工作,去问过了, 说是在山上基建挖到了黄皮子的窝,于是请了道门的人来解决。然后道士就领着这个机器人气势汹汹地来了,把黄鼠狼吹得满地找牙, 艹真的好好笑听说这个机器人还有个名字叫贾维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为你们道门的人取名字,不说有多玄妙,词意至少要跟道门有关吧, 没想到竟然可以毫无关系 ――代入感很强,仿佛钢铁侠已经在我身边了 ――视频最后那几只黄鼠狼是在跪地求饶吗?卧槽这也太神了, 以前一直听姥姥说黄仙黄仙, 我还不信黄鼠狼能成什么仙, 竟然这么有灵性吗! ――万物有灵, 心怀敬畏总没错, 但是这个机器人应该是没灵的哈 …… 清云和净云来归还贾维斯时,脸上都是一副舍不得的表情, 白仙仙笑眯眯拍拍贾维斯的铁臂:“干得不错。” 清云迫不及待地问:“白居士,贾维斯的定做周期是多久啊?大敌当前,这么好的帮手,定要全道门推广才好啊!” 白仙仙说:“这是我和我同学一起制作的,还是需要先得到他的同意才行,而且这个造价太高了,有些功能也还在调试中,就算要批量生产,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试用和改进才行。” 净云好奇问:“造价很高?有多高啊?”他有点羞涩地说:“我们真武庙,其实挺有钱的……” 白仙仙朝他们勾勾手指,走到贾维斯背后,打开了他后背上的一块面板。面板下面是一块刻了八卦图案的平板,板子上整整齐齐刻着不少名字。 清云问:“白居士,这又是什么?” 白仙仙:“功德碑。” 清云/净云:“?” 白仙仙:“没有他们的热心赞助,就没有今天的贾维斯,他们每个人也就赞助个七位数吧,你们真武庙?” 清云/净云:“……告辞!” 白仙仙笑眯眯挥手:“不过很欢迎你们下次再来找贾维斯帮忙呀。” 她可不是小气的人,只要大家需要,贾维斯随时可以前往服务。毕竟他的很多功能也要在实战中才能得到测试和改进嘛。 总是走在冲浪最前沿的杨昊天看完微博热门视频后立刻打了个电话过来:“大神!大战黄鼠狼的那个机器人是你做的吗?!” 白仙仙说:“是我和同学一起做的。” 杨昊天激动得一拍手:“我就知道!除了大神你,我想到道门还有谁这么牛逼了!那大神你上次说要拉赞助,就是为了这个机器人吗?” 白仙仙:“对。” 杨昊天:“那导弹呢?” 白仙仙微笑:“没有导弹,一直都没有。” 杨昊天还怪遗憾的:“哎,没有就没有吧,机器人也不错。那我们的名字呢?” 白仙仙给他拍了个照片。 杨昊天激动坏了,挂完电话就发了个朋友圈: ――没有猜错!这个震惊中外的抓鬼机器人就是大神发明的!上次拉的赞助就是为了他!所有赞助者的名字都刻在机器人身上了。上次没有及时赞助的人,你们后悔了吗/坏笑 白仙仙微信顿时收到上百条消息。 上次赞助了的人纷纷前来感谢,而错过机会的人则迫不及待地问她下一台机器人什么时候开始制作,可不可以提前预定一个赞助名额。 白仙仙:……这些有钱人,搞不懂,居然还有这么着急往外送钱的。 不过贾维斯一战成名,不仅火在全网,更火在道门。 之前白仙仙在群里宣传的时候大家都没什么反映,现在视频传开,贾维斯顿时变得炙手可热,一来是好奇新鲜,二来也知道他确实有些本事,纷纷来借用。 今天这个去处理起尸的事情要借,明天那个抓逃窜的恶鬼要借。贾维斯又不会累,只要及时充电随时战斗力ax,简直是抓鬼驱邪完美帮手,有时候大家还得提前预约才能借到,可以说非常抢手了。 行情这么好,白仙仙就跟邬文伯商量,搞一个机器工厂,先不谈批量生产,再搞一台出来!阴司都有束魂链20、30了,他们也不能落后啊,也要有贾维斯20! 邬文伯完全没有意见。 他甚至产生了不少新的想法,就差上手了。 白仙仙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一条新的发家致富的道路。 祖师爷们可能也没想到,她最终没有靠家传手艺给他们镀金身修灵庙,还得靠大学专业啊。 所以说读书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不过贾维斯的制作工期太长了,20什么的估计要明年去了。目前她的生活还得靠卖卖符抓抓鬼,给人算算八字啥的来维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最近整个道门接单的数量都减少了很多。世界清平,无事发生,连作乱的妖魔鬼怪都少了很多。 六灵剑好久都没出过鞘了,白仙仙就差搬个小板凳坐到公园跟三长老一起算卦了。 所以接到一枝春电话的时候白仙仙还是很高兴的。 一枝春还怪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平时都是接大单子,我这种算搬家日子的小单子你可能看不上,但是我只认识你,只好来麻烦你了。” 白仙仙说:“不麻烦不麻烦!搬家好啊!搬家也很有讲究的,你把生辰八字房子朝向发给我,我给你好好算一算!” 自从上次帮她处理完自动码字的键盘后,两人就加了微信。白仙仙每天给她发的最多的一条消息就是:今天的更新写完了吗? 活像个周扒皮。 一枝春给她打电话时都紧张,生怕她张嘴就是“你爆更三万我就给算”。 好在白仙仙还没这么丧心病狂,收到一枝春发来的信息就认认真真给她算好了搬家时辰和注意事项。 一枝春是新买的房子,又是人生中第一套房,她既然信这一道,要遵循的规矩其实还挺多的。白仙仙逐条给她写清楚,让她照着办。 一枝春一口应下,把酬劳用微信转了过来。 白仙仙:“钱我不太想要,我想要另一种方式的酬劳。” 一枝春:“如果有一天,我在爆更和死亡之间只能选择一样,我会选择死亡。” 白仙仙:“?”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啊大大! 经过催更这么一出,白仙仙觉得一枝春大大接下来多半是不会再理自己了。结果过了一段时间,她又收到了一枝春的电话。 白仙仙一看时间,突然想起,今天是她给一枝春算好的搬家的日子。 白仙仙心中顿时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一枝春不知所措的声音:“仙仙,我好像得罪神仙了!” 白仙仙:“……什么情况?” 一枝春:“你给我算的时间,不是今天的一点到三点之间,粮油进厨房吗?” 白仙仙:“对啊。” 一枝春:“但是我赶更新忘了时间,我三点五分才进的!给灶神烧香的时间也错过了!” 白仙仙:“……?” 一枝春:“然后你不是让我在门后给门神烧纸点香吗?” 白仙仙:“对啊!” 一枝春:“可是到底是屋里面算门后还是屋外面算门后啊?我在屋外烧完了才发现好像不太对啊,我家的门神,应该是房间里吧?” 白仙仙:“……?” 一枝春:“呜呜呜我进错了时间点错了香,刚才在厨房还打碎了新买的碗碟。” 搬家第一天打算碗碟,可真不是什么好兆头。搬家时间都是按照生辰八字算的,如果错过了时间,最好就不要再烧纸点香了,这样反而不好。 一枝春急得不行:“现在怎么办啊?还能不能挽救一下啊?” 白仙仙安慰她:“神仙其实没那么小气啦。这样,你在厨房贴一张灶神的神像,晚饭前再点一炷香,跟他老人家道个歉就好了。” 一枝春赶紧应了,想了想突然问:“那上完香道完歉,我可以把他的神像撕下来吗?” 白仙仙梗了一下:“你真是我见过最吊的人。”她发自内心的服气:“神仙都被你得罪了,你还敢问能不能把他的像撕下来。” 一枝春理直气壮:“那我这是开放式厨房,贴着神像跟整体装修风格不搭呀!” 说得很有道理,仙仙子无法反驳。 白仙仙说:“那你别道歉了,就得罪着吧,反正你只要没得罪文曲星就行。” 一枝春:“?” 【97】一更(十万生魂) 最后在一枝春的拜托下, 白仙仙还是开了个小坛,祭了几炷香,替她给灶神老爷道了个歉。不过也提醒她神像虽然没拜, 每年送灶神迎灶神的仪式可不能再少了。 一枝春说她已经记在小本本上了, 保证不会再忘,并且把这件事写进了她正在连载的灵异文里,以作警示! 白仙仙向她转达了灶神老爷的欣慰。 一枝春说等她完结了手头上这部小说, 就过来请她吃饭, 顺便亲眼见识一下贾维斯的厉害。 白仙仙发现自己身边这些人都很馋贾维斯, 一个二个都想来见识见识。杨昊天上午还打电话,说带了几个哥们过来跟贾维斯合影,现在他们富二代圈都以跟贾维斯合过影为荣。 白仙仙端着碗给贾维斯的关节处擦擦机油,感叹:“你现在比妈妈还红呢。” 正在浇花的陈凛:“……?” 看了眼每次都被白仙仙说成是他儿子的多肉, 现在又看看被她自称妈妈的贾维斯。很好,恋爱还没谈,儿女已经双全了。 杨昊天本来还想请她一起吃午饭的, 考虑到小花匠当着陌生人的面吃饭会不自在,白仙仙拒绝了,让他吃完饭赶紧把人带来合影, 我们贾维斯下午还有个预约,要去帮妙音寺的和尚捉鬼呢。 没错, 除了火在道门, 贾维斯也已经火到佛门去了。 听说佛门的高僧们一开始很不服气, 觉得道门搞出这么个不靠谱玩意儿就是在哗众取宠, 在阳间名声大振就算了, 居然还火了到阴司! 阴间的白无常逢人便提,还断言今年年底评选阳间优秀部门应当是道门当选, 简直是在利用不正当手段竞争! 后来有一次抓鬼双方遇到,有位高僧一不留神被厉鬼找到机会附身,直拿利器捅自己肚子,被旁边的贾维斯把利器拍落不说,机械手掌附着天使驱鬼符往高僧背上一拍,直直把那厉鬼拍出身体,一脚踩死了。 虽然高僧差点被贾维斯这一掌拍吐血……咳!实验总会有意外发生嘛,白仙仙已经把这一点列入改进项目里了! 后来佛门就真香了。 听说最近正在全国寺庙里寻找机械工程专业毕业的和尚,企图追赶道门科技抓鬼的脚步。 白仙仙觉得,要是给贾维斯注册一个道了么账号的话,说不定他排名升得能比自己还快。 在食堂吃完午饭回办公室的时候,杨昊天已经领着他那几个富二代哥们等在走廊了。 知道旁边是太平间,一群人跟来鬼屋冒险似的,又兴奋又刺激。估计是听多了杨昊天天天吹仙,一见到白仙仙都是一副仰慕敬畏的表情。 杨昊天搓着手手一脸谄媚地说:“大神,我这几个朋友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出现在贾维斯20上。” 白仙仙领着他们进去:“20是真武庙定制的,你们想上功德碑的话得去找真武庙。”她笑了笑:“我想真武庙应该很高兴收到你们的赞助。” 几个人赶紧说:“那合完影我们就过去!” 杨昊天已经见过贾维斯好几次,骄傲地显摆:“看到没,小爷的名字在第一行第一个。这这这,来来来,都来看看。” 富二代们:“……你够了。” 那肯定不够啊。 杨昊天挤眉弄眼地点开贾维斯手背上的显示屏,用手挡着输入白仙仙告诉他的临时密码,大手一挥:“让开让开,都让开啊,让我给你们演示一下操作系统,先让贾维斯给大家表演一套军体拳!” 白仙仙和陈凛对视一眼,好笑又无奈地摇了下头。 杨昊天清清嗓子:“贾维斯!” 机器人眼睛闪过一道红光:“你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旁边几个富二代发出沸腾的欢呼。 白仙仙按了下耳朵,拿眼神喊陈凛:我们出去吧,好吵哦。 陈凛回她一个眼神:好。 两人往外走,富二代们还在起哄:“来一个!打一套军体拳!” 白仙仙回头交代:“悠着点啊,别把办公室的东西打碎了。” 正站在贾维斯面前满脸兴奋的杨昊天没了反应。 人还是站着,五官因为兴奋上扬的弧度也还在,眼神却突然呆滞下来,像武侠片里被点了穴一样定住了。 富二代们还没发现他的异样,催促道:“快啊!” 杨昊天直愣愣站着,下一刻,身子笔直地朝后倒去。 几个男生反应过来,猛地冲上去接住他,失声喊道:“昊天?你怎么啦?!” 白仙仙和陈凛脚步一顿,赶紧转过来走到他身边。 杨昊天还是睁着眼,脸上的弧度僵硬了一会儿,像失去支撑一样慢慢消失,恢复面无表情的呆滞模样。眼里一点神光都没有,怎么喊怎么摇都没反应。 陈凛抬手点他三穴,手指结印按住他额头,片刻,转头看向白仙仙:“失魂了。”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为胎光、爽灵和幽精,幽精又叫命魂,杨昊天丢的就是命魂。一般说人丢了魂,丢的就是命魂。 活生生一个人,就当着他们的面突然失了魂,一点预兆都没有。 白仙仙猛地抬头看向他几个哥们:“你们来之前去了哪里?” 几个人都慌神了:“没去哪啊,从家里出来吃了个饭就直接过来了。” 事发突然,白仙仙来不及多问,立即拿出抽屉里的黄符朱砂,先封住他的五官六识,防止他剩余两魂也突然消失。 三魂丢一魂会陷入呆滞,丢两魂则昏迷不醒,丢三魂就直接死了。 她以前给杨昊天算过姻缘,微信里有他发来的生辰八字。白仙仙找到聊天记录,把他八字用朱砂写在黄符上,又请三炷香点在他头顶处,点燃黄符后打算以香气寻找他命魂去处。 一群人紧张地在旁边看着,却见黄符一燃,香立刻就断了。就算不是业内人士,也知道香断不是什么好兆头。 白仙仙又点香,将铜钱掷于香灰之上,出现的卦象依旧是不明。 有人布下迷阵,将所有寻魂的线索都屏蔽了。 白仙仙突然觉得这迷阵有点眼熟。 陈凛在旁边说:“命魂被拘了。” 她一下想起来,当初因为配冥婚的游戏追查妖道刘乾山时,那个收不到妻子香火供奉的程序员张帆,就是被刘乾山用相同的迷阵藏了起来。 她当时和陈凛也是用了各种办法都没找到张帆魂魄的下落,最后还是用天师请命术神识离体在祖天师的指引下才找到了张帆。 白仙仙不做迟疑,就着手上剩余的朱砂封住自己五官,低念咒语持剑入定。 神识离体,所见阴阳,但跟上一次不再一样,这一次连祖天师的指引都被屏蔽了。四下混沌茫茫,她什么也找不到。 这次的迷阵与刘乾山那次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很显然是上一次的进化版,完全找不到破解之法。 刘乾山的儿子刘知已就是樊来净这一世的投胎。 难道这次的事情又是樊来净搞出来的? 可为什么会是杨昊天?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们甚至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仙仙猛地想到什么,神识归体之后立刻拿起写着他生辰八字的黄符凝神推算。陈凛见她醒的这么快,也知道失败了。 见她在推算八字,低声说:“我推过了,四阴八字。” 四阴八字,指的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十二地支逢偶为阴年,冠“建”为阴月,六十分阴日,子亥为阴时。 年、月、日、时就是四柱,每柱两字,合为八字。在这四个时段出生的人,就是四阴八字,民间也有叫做纯阴八字的。 纯阴八字的人其实不算少,这个八字虽然特别,但并不算差,也有很多方式可以化解命中太重的阴气。但本身是纯阴命,一旦遇上什么邪门的事,必是首当其冲的对象。 如果真是樊来净拘了杨昊天的命魂,那他必然不是冲着杨昊天去的。 他拘的是纯阴八字的人的命魂。 那他也绝不会只拘了杨昊天一人。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道门和国家有关部门这几个月都在疑似布阵的五个地方全力搜索邪物,但樊来净似乎察觉了国家的动作,这段时间越发神隐,半点踪迹都没露,现在突然搞这么一出,是终于开始宣战了么? 杨昊天还躺着,双目无神陷入呆滞。人是在她这里出问题的,虽然跟她无关,但白仙仙自认有责任,和陈凛一起把他送回家后,解释了事情经过,向他父母保证会把他的命魂找回来。 送杨昊天回家的路上,白仙仙把这件事发在了道门群。道协和全国各地的道观立刻引起重视,开始排查出现疑似丢魂的事件。 这一查,道观和寺庙就没闲下来过。 大家发现,全国各地都在同一天出现了大规模的丢魂事件,有的是像杨昊天一样陷入呆滞,有的直接昏迷。但所幸还未出现三魂全丢的死亡现象,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全都是纯阴八字。 在有关部门的统计之下发现,丢魂人数几乎达到了十万。 樊来净拘了十万生魂。 道门立刻看透他的意图。 他要用这十万纯阴八字的生魂炼制邪物,而这可能就是最后一件邪物。 明知道国家和佛道两门最近都在追查他的下落,还敢搞出涉及十万人命这样的大事,可见他也到了不得不做的最后关头了。 一旦他炼制成功,这十万人就救不回来了。 有国家有关部门出面,这件事被压了下来,并未向外传播。与此同时,道门终于也迎来一个好消息。 他们抓到了樊来净的两个同伙。 【98】二更(带我找到她...) 为了搜寻樊来净和邪物的下落, 道门和国家相关部门把五个地区几乎都包围起来了。但因为没有具体的地标,而且这五个地点也只是道门的反推,所以这么久以来一直没什么成效。 这两个同伙是在南方山区一带发现的, 两人假扮成村民来打探消息, 反被双眼如炬的警察叔叔给揪了出来。 有官方插手,一审就审出来了。 两人都是中途叛道的道士,跟樊来净是一丘之貉。樊来净承诺大功告成之后助他们修行, 也已经让他们尝到了许多甜头。 两人审讯的视频没发出来, 但是杜清元把文字版发给了白仙仙。 从这两人口中得知, 樊来净的确是打算以五件邪物反克五件镇物,阵法一旦形成,保护气运的阵法就会失效。届时他便和早已合谋的H国高人一起,将气运全部转移到H国。 这次拘走十万生魂的邪术就是他和H国高人一起搞的, 打算用这十万生魂炼制祭魂旗。这邪术十分恶毒,将十万生魂困于旗中相互撕咬,生魂的怨煞之气会比鬼魂更重。 但是这两人也只是边缘人士, 所知有限,并不知道布阵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樊来净的邪物炼制到了哪一步。 白仙仙从审讯文字中发现了很重要的一个消息:祭魂旗不是第五件邪物, 樊来净手中还在筹备炼制最后一件邪物,而这件邪物才是启动阵法的关键。 他笼络了所有叛道之人, 以气运为条件诱惑他们为自己效力, 还有H国高人暗中协助, 难怪一直藏得不见首尾。 樊来净并不是单打独斗, 他已经暗中集结了一大股势力准备反扑。当年需要整个道门联手才能诛杀的大BOSS似乎吸取了经验, 明白了帮手的重要性。 白仙仙看完之后,一道黄符将白无常召了上来。 因为十万人丢魂的事, 阴司最近也忙得焦头烂额,毕竟这十万人都还阳寿未尽,万一真被樊来净炼掉命魂,十万人一朝身陨,整个阴司都要乱套了。 一见到白仙仙,白无常立刻就问:“小仙儿,可是有樊来净的消息了?” 白仙仙摇摇头,开口道:“白大人,我想请你帮我去查一件事。” 白无常听她说完觉得奇怪:“这件事对于追查樊来净应该没什么帮助吧?” 白仙仙说:“万事都有因果,我只想知道这件事的因。” 白无常点了点头,允诺查到之后就传信于她。 命魂离体是有时限的,一旦超过时限没有把魂找回来,就再也回不去身体了。轻则永远丧失意识,重则殒命。 普通人依旧过着早九晚五的正常生活,社会秩序运行良好,恐慌没有外泄。只有去道观和寺庙烧香拜佛的人,偶尔能从步履匆匆的道士僧人脸上看出一抹焦虑。 白仙仙有种预感,暴风雨即将到来,她和樊来净势必有一场恶战。 她每天都潜心修持,严阵以待,六灵剑不敢离身,随时准备迎接樊来净这个阴险小人突如其来的偷袭斗法。 然而万万没想到,就是去医院对面的街上买杯奶茶的功夫,她被绑架了。 没错,绑架。 刚从奶茶店出来,一辆商务车就一个急刹停在她面前,车内冲出来两个彪形大汉,直接把她抗进车里。白仙仙连呼救都没发出来一声,就被捂上嘴的□□迷晕了。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白仙仙不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指着刘乾山大喊“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时,刘乾山爆发出的那句辱骂。 无耻小儿!!! 堂堂道门中人,不开坛不斗法,居然使出这种不讲武德的“下三滥”手段。 实在是无耻至极!!! 白仙仙丝毫不怀疑,这是樊来净在为当初的刘乾山以牙还牙。 很好,她的确是体会到刘乾山当时的心情了。 下午的街头人影稀少,并没有几个人关注到这场绑架。就算发现了的,也来不及反应,车子已经扬长而去。 警察局接到了热心路人的报案。 等警察查看监控确定绑架事实存在,又根据奶茶店的监控确定被绑架的人是白仙仙时,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她每天在食堂吃完午饭是有出去溜达溜达买点奶茶小吃的习惯,一个多小时没回来,陈凛也没察觉不对。 民警先联系了白向往,白向往一边通知道门,一边给陈凛发了消息。 应该是提前计划过路线,绑匪走的都是监控很少的路段。等顺着监控找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弃车了。商务车大剌剌扔在小巷里,而人不知所踪。 道门的人和白仙仙一样,真是打死也没想到樊来净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如果他有心下狠手,这么长时间,白仙仙应该已经没命了。 可樊来净玩这一招,到底是为了转移视线调虎离山,还是单纯想搞死道门的中坚力量,又或者就是想制造混乱搞人心态,没有人知道。 两位长老立刻召请大长老追踪白仙仙的下落,然而樊来净将迷阵玩得太遛,饶是白无常出动也没能立即发现她的踪迹。 这种时候,科学就派上了用场。 上个月白仙仙领着贾维斯抓鬼的时候手机电板烧了没法开机,以至于当时很多需要用手机系统操控的功能都无法使用。 事情一结束她回来就开始跟邬文伯研究能跟手机配套使用的电子腕带了,防止再有手机无法使用而导致贾维斯功能受阻的情况出现。 贾维斯就是在这一次次的实战中改进完善的。 所以当白仙仙的手机被发现扔在路边时,仍然可以通过她戴在手腕绑定了贾维斯人工智能的电子腕带定位到她的位置。 贾维斯这两天被棂铭借走了,陈凛给棂铭打电话,教他怎么开启GPS定位系统。 棂铭拍了一段视频过来,地图上显示定位的红圈已经开出市区,正沿着无名山路在急速移动。 陈凛让棂铭实时发送路线更新,跟医院借了辆救护车,一路拉着救护铃,追着定位路线跟了上去。 棂铭发来的最后一段视频,定位停在了朝凤山。 不知道是电子腕带被扔在那了,还是白仙仙人就在那。 陈凛来过这里,去年医院秋游时,医院的两位同事就是在这里被寒衣节狂欢的邪祟附了身。当时白仙仙就说过,这山高入云,山头似凤,前可生灵,中可聚阴,后可滋邪,是精怪邪祟丛生之地,没事少来。 陈凛打开相册里保存的图片放大细看。 之前白仙仙做的那个ppt中用红色阵法在地图上标注了五个区域,这是道门反推出来樊来净可能布阵的位置。 而距离云昌几个小时车程的朝凤山,刚好就处于五个区域其中一个的圈边边上。 道门搜查过这里,但当时一无所获。 陈凛把截图对比发给了棂铭,他会知道该怎么做。 定位没有再移动,救护车开到山前就没路了。听到救护铃声,朝凤镇上的人都出来看稀奇。陈凛把车扔在路边,循着导航定位往前走。 还是下午,天色却暗沉沉的,似乎快要下雨了。 山脚下是荒废的农田和屋舍,有些瓦房已经塌了一般,院中杂草长的比人还高,遮住了原本的院墙。 白仙仙的电子腕带就被扔在院中。 不光腕带,还有她随身携带的六灵剑、黄符、朱砂,绑匪把她身上能扔的东西全部扒拉下来扔在这里。 但这也是一个信号,他们没打算杀她。 她还活着。 陈凛一路紧绷到失去血色的嘴唇这才终于缓缓松开,慢慢呼出一口气来。 朝凤山近在眼前,山中云雾弥漫,透着阴沉的气息。 白仙仙应该是被带进山了。 陈凛俯身捡起丢在地上的黄符,手沾朱砂画了一道符咒。符成,他双手合掌,将灵符贴于掌心,沉声念道:“太上敕令,万灵应召,山中精怪,来应我命。” 四周突地卷起阵阵阴风。 前方半人高的草丛簌簌作响,片刻之后,钻出一只黄皮子来。 陈凛看了两眼,觉得它有点眼熟。 这黄皮子走到他面前,合着爪子朝他作揖。陈凛想起来,这是上一次来朝凤山秋游,偷袭他却差点反被他掐死的黄皮子。 估计是熟悉他的气味,所以陈凛招灵符一出,它便最先前来应召了。 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因果。 陈凛把六灵剑捡起来,伸到那黄皮子面前给它闻了闻,“带我找到她。” 黄皮子已修成半仙,就差人型,对这山中不无熟悉,记住气味之后又朝他作了一揖,然后瞪着四只腿腿朝前跑去。 【99】终战(一)(白家传人不过如此...) 刚才还只是阴沉的天, 在踏入山林的那一刻像被一个玻璃罩由上至下地罩住了,连雾气都透出昏暗的灰。 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山脚与山中却仿佛两个世界。 陈凛跟在黄皮子身后踏入朝凤山的那一瞬间, 就感觉到了差别。山上的阴气太重了, 弥漫的雾气不是雾气,而是阴气过重凝成了黏糊糊的水雾。 林中感受不到一丝生机,全是死物过境留下的干瘪又阴森的死气。还没入冬, 树木却全都已经枯萎, 伸在空中的枝芽像被烤焦了一样, 扭成诡异的弯曲形状。 陈凛上山这一路,遇到了好几拨因为受到阴气刺激而暴动的精怪邪祟。整座朝凤山的精魅似乎都被惊动了,漫山遍野鬼怪横行,有如人间地狱。 陈凛一路走一路清, 六灵剑虽然在他手中无法发挥作用,但因为自带灵性,也被周围精怪所忌惮, 只是藏在四周虎视眈眈,没有上前来阻拦。 动物天然比人类更适合在山中行走,黄皮子熟悉山中地形, 四只腿腿跑得又快,跑几步就停下来回头看看陈凛跟上来没。 上山的路越来越难走。 好在陈凛脚程快, 身高和力量都有优势, 紧跟在黄皮子后面, 一路都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翻过一道山坎后, 前方带路的黄皮子突然停了下来, 回头朝他做了一个指的动作。陈凛顺着它的爪子看去,看到地面还没被阴风扫乱的腐叶上面残留着密密麻麻的爪印。而在这些爪印旁边还有一行人的脚印, 看脚印大小,应该是个男人。 陈凛蹲下身细细分辨那些凌乱的爪印,似乎是……狐狸? 根据地面分布的痕迹来看,恐怕有几十只。 能追上脚印,说明人不远了。 越往里走,周身的水雾越黏稠,树枝草叶上都凝着阴冷的露珠。气温已经降得很低,黄皮子身上的毛都被打湿了,湿漉漉的贴在背上,身体看上去都小了一圈。 它四脚一蹬跃上一道高坡后,似乎发现前面有动静,转头挥着爪子朝陈凛示意。 陈凛也听到了OO的脚步声。 他抬腿一跃,双手抓着坡上斜着生长的灌木矮身跳了上去。 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有道人影正在赶路。而在他身后,密密麻麻跟着一大群狐狸。这些狐狸有大有小,竟以双腿走路的诡异姿势抬着一个人行走着。 白仙仙就这么被几十只狐狸抬进了山。 赶路的人还没察觉身后异动,陈凛已经疾步上前,手持六灵剑一剑朝狐狸群劈去。 六灵剑在他手中虽然只是一把普通的法剑,但毕竟是千金难求的雷击枣木,又有他道法加持,哪怕只能发挥出在白仙仙手中时百分之一的效果,也够这些狐狸受的了。 陈凛的剑气较之白仙仙多了几分肃杀的凌厉,狐狸群被剑气劈得四下逃窜,本也是被此人操控不得已为之,陈凛这一剑恰好劈开束缚,狐狸们扔下白仙仙就跑了。 前面领路那人完全没料到会有人追上来,反应过来正要掏符施咒,陈凛完全没有跟他斗法的意思,快速近身之后二话不说抬起一脚狠狠踹在他膝盖上。 只听咔嚓一声,这人惨叫一声跪到在地,抱着碎裂的膝盖骨痛叫起来,一边叫一边求饶:“我只是个跑腿的!大哥饶命啊!” 陈凛面无表情,又是一脚踢在他下颌处。 又是咔嚓一声,这人下巴直接被踢脱臼,这次连惨叫都没有,直接给疼晕过去了。 旁边藏在树后观望的黄皮子顿时瑟瑟发抖,回想起自己当初年少不懂事,居然敢去招惹这么个狠角色。 幸好当时求饶求得快啊! 陈凛解决完樊来净的狗腿,这才转身走到摔在地上的白仙仙身边,半跪着将她抱在了怀里。 □□的效果还没过,她还没醒,但呼吸正常,身上也没伤。他一直吊着的心脏终于沉了下来。 对付邪祟时干脆利落,现在抱着昏迷的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这么呆呆地抱了一会儿,旁边突然有东西拱他胳膊。 黄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嘴里还衔着半只水瓢,它用嘴咬着把手,水瓢晃晃荡荡的,里面盛着满满当当的清水。 陈凛莫名从它黄棕色的小眼睛里看出几分讨好的意味。 他抽出一只手接过水瓢,低声问:“水干净吗?” 黄皮子点点小脑袋。 陈凛低头先喝了一口。没什么异味,等了几分钟,身体也没有不适,才捏开白仙仙的嘴给她喂了进去。 但没喂几口,剩下的水都被他用手全部浇在了白仙仙脸上。 白仙仙就这么被冰凉凉的水浇醒了。 一睁眼看见近在眼前的人正绷着五官往她脸上洒水,白仙仙懵了一下,都没反应过来:“陈凛,你把我当多肉了吗?” 他平时在办公室给多肉浇水就是这么浇的! 陈凛动作一滞,慢慢把抬在半空的手放了回去,又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手上的水渍才将她扶坐起来,哑着声音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仙仙靠在他怀里哼哼:“头还有点晕。” 撒完娇,昏迷前的意识渐渐恢复,她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开骂:“樊来净这个无耻小人,尽会使这些下三滥招数!活了几百年的人了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不讲武德为老不尊!简直是道门之耻的天花板!” 一边骂一边环视四周,骂完之后茫然看向陈凛:“这是哪儿啊?你怎么找到我的?” 陈凛说:“朝凤山。” 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白仙仙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山上阴气这么重,加上他最近这些行为,我怀疑他要炼制的最后一件启动阵法的关键邪物就在这山上。” 她扶着陈凛的胳膊站起来:“我们得去阻止他。” 一旦这个最关键的邪物炼制成功,一切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她摸了摸身上:“我东西呢?!” 陈凛把在山下废院中捡到的东西都递过来,看见六灵剑和电子腕带还在白仙仙心一下就定了。 毕竟六灵在手天下我有,只是樊来净利用朝凤山整座山形来布阵,屏蔽了天地联系,白仙仙想召白无常都失败了,符灰一燃就被阴风吹散。 山中神鬼感应断绝,白仙仙看了眼开着定位的电子腕带不无感慨:“还好这邪阵不能屏蔽卫星信号。” 棂铭那边一直在更新定位,相信道门的人很快就会赶到了。 对于现在而言时间就是生命,两人不再迟疑,收拾好东西立刻朝山中阴气最浓郁的地方赶去。 那带路的黄皮子见他们要走,有些迟疑地跟了两步,陈凛回过头说:“不用跟来。” 黄皮子在原地踟蹰,白仙仙刚才已经从陈凛口中得知自己能安全得救也是托了这只黄鼠狼的福,笑眯眯对它道:“你今日所行自有功德,继续修行一定会有大机遇的。” 黄皮子得她一句赠言,连连作揖道谢,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 山中光线越来越暗,是阴气聚顶,遮住了天地光芒。 被浓雾包裹起来的朝凤山山脚下,渐渐围满了佛道两门的高人和官方部门的人。 棂铭领着贾维斯走在最前面,贾维斯手背上的显示屏里,定位的红圈一直在缓慢移动,那是白仙仙戴在手上的电子腕带传回来的定位。 普通人只觉这山上雾气浓得不正常,只有佛道两门的人才能看出这山间翻腾的阴煞之气。 山中精怪横行,数万恶鬼拦路,樊来净毫无保留地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全部底牌,似乎在无情嘲讽:看到了又如何,你们闯得进来吗? 显示屏上定位的小红圈已经越走越远。 杜清元将法剑往脚边一插,沉声喝道:“布阵,硬闯!” 这种时候,物理攻击失去了效果,只有魔法攻击能与之一战。 贾维斯开道,佛道两门紧随其后,硬生生在万千恶鬼邪祟之中杀出一条路来。 他们进山不易,而已在山中的白仙仙和陈凛却走得分外容易。没有任何东西出来阻止他们就算了,连弥漫的阴气都仿佛在给他们指路。 一路顺当得不可思议,越靠近散发这满山阴气的中心点,白仙仙越觉得不安,转头问陈凛:“我怎么感觉好像上套了?他好像就等我来呢?” 陈凛还没说话,她又坚定地握了握剑:“正好,我今天就要会会这个大魔头,看他到底几斤几两!” 这话刚落,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大笑。 那声音浑厚有力,穿透浓郁成水挡住视线的阴气,就像就在她耳边说话一样,还带着诡异的回声:“好个伶牙俐齿的白家传人,我也一直很想知道,没落成废物一样的白家,到底是出了个天才,还是庸才。” 白仙仙和陈凛瞬间警觉。 敌在明我在暗,四周的环境现在对他们很不利。 白仙仙毫不迟疑,手指结印,提起六灵剑在空中虚化了一道灵符:“太上台星,天地清明!” 引起并没有散去。 那声音哈哈大笑:“小女娃,在我的阵法中还想作法,省点力气吧。” 笑声忽远忽近,一时像在面前,一时像在头顶。他并没有出手,似是戏耍他们。看她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好不得意,“白家传人,不过如此。” 白仙仙冷笑一声,提剑指向前方:“死在我白家祖辈剑下的宵小,是惧怕我手中这把取过你性命的法剑,才畏手畏脚不敢现身吧?” 那笑声一顿,阴风拔地而起,一时间狂风大作,挡住视线的雾气被风吹散,四周渐渐变得清晰。 堆满枯枝腐叶的空地上,摆着一只巨大的足以装下三个人的青铜鼎。 而鼎口上方,穿着道袍的白发道士盘腿飘在空中,正阴狠地看着她:“你的剑最好跟你的嘴一样厉害。” 【100】终战(二)(夏姬八砍剑专砍你这种臭...) 青铜鼎铜迹斑驳, 三只鼎足直插地下,黑色阴气从鼎口源源不断地溢出来。朝凤山这漫山遍野的阴气就是从这座鼎中散发出来的。 樊来净果然在此炼制最后一件邪物。 终于见到这个大魔头,白仙仙竟然比想象中要平静很多。曾经的祖辈以整个家族为代价将其诛杀, 是为因。而如今由自己来迎接这段复仇, 则是果。 迟早都有一战,早点打完早点谈恋爱! 白仙仙提剑指去:“厉不厉害,你试试就知道了。” 樊来净冷笑一声, 抬袖一挥:“黄口小儿口出狂言!” 一道厉风直逼她面门而来, 风里卷着黑气, 凝成了细小又密的冰针,转瞬已至眼前。白仙仙丝毫不退,双手握剑狠狠朝前一劈。 冰针应声而碎,落在地面时转眼就化成黑气四下消散了。 三长老说过, 身为白家传人,唯独不能缺的就是猖狂!白仙仙抡剑挥去:“你就这点本事?再来啊!” 她手中的六灵剑意向来毫无章法,但看似是劈向樊来净, 实则每一道都劈在了青铜鼎上。 空中返回几声闷响。 这鼎中不知藏着何物,被几道剑意搅得阴气越发狂暴,白仙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锈迹斑驳的青铜鼎上似乎还闪过几道细微的闪电。 这几剑劈下,除了让阴气更加暴戾外, 丝毫没有对青铜鼎造成损伤。 樊来净漂浮在鼎口上方的身影消失不见, 空中传来他的大笑:“区区法剑也想毁我引雷鼎。” 引雷鼎? 这青铜鼎是用来引雷的?引雷入鼎之后, 再用天雷来炼制鼎中的东西吗? 可天雷是至刚至烈的极阳之物, 跟至阴至邪的邪物完全是两个极端, 用天雷能炼出什么邪物来? 不过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不能让它成功从鼎内出来。 上方罩下来一片暗影, 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站在了他们背后,陈凛一把拽住白仙仙的胳膊朝旁边飞扑躲开,白仙仙滚到在他怀里,抬眼瞟见樊来净虚化出了巨大的法相,正抬脚朝他们踩来。 陈凛动作迅速,抱着她就地一滚,躲到了参天大树的树干后面。 白仙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压低声音说:“我去对付樊来净,你想办法破坏引雷鼎。” 陈凛点头:“小心。” 关键时刻,谁也没有墨迹,两人分工合作,目的明确。白仙仙避开樊来净法相的袭击,咬破手指以血在地面画下一道天师灵符,双手握住六灵剑往下符咒中心一插:“神金晖灵,使役百精!” 山中阵法屏蔽了天地神鬼的感应,却无法屏蔽本就在山中的精怪邪魅。天师灵符敕令之下,受召精怪尽数赶来。 这些精怪对于樊来净而言只能算是小罗罗,但胜在数量多,前仆后继的,多少还是能对他造成行动上的滞缓。 白仙仙便趁机以符咒破阵。 他这邪阵不破,天地神鬼失去感应,连她念咒作法的功效都大打折扣,长此以往必然不利。 然而山中这些精怪只拖延了几分钟时间,樊来净恶相一出,邪气横生,恶相化作一只罗刹,竟一口一个,将扑上来的精怪全都咬碎吞下腹。 吞完精怪,他张开血盆大口猛地一吸,巨大的吸力引发飞沙走石,白仙仙连忙抱住树干以稳固身形,但吸力越来越猛,她下半个身子都横飞在空中。她手臂力量本来就弱,很快就抱不住了,双手支撑不住一松,就被吸力往樊来净口中送去。 飞到一半,飞扑而来的陈凛抱住了她的双腿,口中急念:“五帝降威,不动如山!” 邪阵之中道法效果消减一半,这一声不动咒也只是让两人身体往下坠了坠。白仙仙双手握剑狠狠朝地面一插:“万邪不害,天地相倾!” 两人身形猛地一重,就朝地面落去。 白仙仙摔了个结实,顾不上喊痛急忙问他:“引雷鼎怎么样?” 陈凛说:“天雷加固,破坏不了。” 这可麻烦了。 白仙仙想了想:“你拖住他,我去试试。” 樊来净的罗刹恶相消失,鼓鼓的道袍袖口里飞出几只长发鬼。黏糊糊的头发对着白仙仙四肢绞去,直缠上她的脚踝往前拖去。 另外几只还想去缠她的手腕,白仙仙眼疾手快地斩断脚踝的头发,连连往后退。陈凛用朱砂在掌心画了两道灵符,一手拽住一只长发鬼狠狠朝地上一砸。黏糊糊的头发像被火燎一样发出滋滋的臭焦味,回头喊她:“快走!” 白仙仙爬起来就往引雷鼎的方向跑。 几只长发鬼还想再追,黏糊糊的头发笔直往前生长,全部被陈凛给拽了下来。长发鬼嘶吼两声,转而开始攻击他,黑色的头发从他双腿一路往上裹,还想往他耳朵鼻孔里钻。 陈凛双手结印厉喝一声:“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淡金色光芒从他身体朝外散开,长发鬼避之不及,头发像遇火一样全部缩了回去。 白仙仙已经跑到引雷鼎旁边。 离得近了,才能切身感受到这鼎中的阴煞之气有多重,大概是因为天雷的原因,这阴气十分狂暴,白仙仙一靠近,身体顿觉刺痛,像细密的针直往她体内钻。 鼎口黑气缭绕,加上鼎身太高,白仙仙蹦起来都看不清里头的情况。只能听到细微的咔咔嚓嚓的声音,像是有什么骨头在磨动。 她把指头上还没结痂的伤口再次挤破,在鼎身上画了几道血符,手结天师决,狠狠往鼎上一拍:“有邪必斩,有怪必摧!” 引雷鼎一声闷响,黑气奔腾而出,白仙仙只觉喉咙鼻子都被堵住了,完全无法呼吸,捂着嘴连连后退。 身后一道厉风袭来,她避之不及,被瞬移至此的樊来净一拂尘扫在后背,顿时皮开肉绽。血水侵湿了背上的衣服,白仙仙忍着痛急速转身,将六灵剑横在身前格挡:“魔王束首,侍卫我轩!” 那拂尘由阴气所化,劲风带戾,一挨到身上就是一道口子,像在被人用柳条抽一样,疼得钻心。白仙仙阻挡不及,脸上都被抽了两下,登时火冒三丈,不顾拂尘在前,猛地往前一跃,六灵剑砍出八方气势:“臭傻逼你没听过打人不打脸吗!” 剑气直将拂尘斩断,樊来净似乎惊讶了一下,身形猛然后撤,避开她的攻势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不愧是天生灵骨。” “灵骨”两个字他咬得很重。 白仙仙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气势倒是更凶:“怕了吧臭傻逼!看剑!” 樊来净早早领教过白家的六灵剑法,这上百年来除了谋划复仇,就是在心底一遍遍演练当初与白家人的斗法,几乎快将六灵剑法研究透侧,就等这一战破其剑阵,一雪前耻。 结果发现白仙仙完全不按套路出剑? 六灵剑气毫无章法,却又仿佛无处不在,时而万剑齐发,时而巨剑斩下。她年纪轻轻,道法修为却极为精纯,剑意凛然,专克阴邪,樊来净起初还有戏耍嘲弄的心思,逐渐竟被这铺天盖地的剑意逼得退无可退藏无可藏,盘在头顶的道髻被她一剑砍散,满头白发顿时狼狈地披散开来。 樊来净咬牙切齿:“这不是六灵剑法!” 白仙仙左手结印右手挥剑,气势如虹地冲上去:“这是六灵剑法的分剑夏姬八砍剑!专砍你这种臭傻逼!” 提剑在头顶:“齐会景霄,驱雷奔云!雷剑!” 横剑在身前:“天师传命,斩妖伏邪!缚剑!” 挥剑于四周:“奉玉斗玄尊,敕九霄神雷,斩魑魅魍魉,归天地清明!专杀樊来净剑!” 尽管身处邪阵之中,无法感应天地神明,道法也大打折扣,但白仙仙以人剑合一之势,顿悟祖辈残留于六灵剑中的剑意,有如万夫不当之勇,将一直飘在空中的樊来净给劈摔下来。 白仙仙大喝:“陈凛!” 已在四周以血符布下阵法的陈凛应声结印,一张金网拔地而起,金光之中还泛着血色,直直朝摔落在地的樊来净围去,将他捆在了网中。 白仙仙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网中的樊来净突然朝她露出一个阴毒的笑容。他身形猛然暴涨,血色金网直接勒穿他的皮肉,渗入出黑绿色的血,金网仿佛被腐蚀一般,冒出几股青烟之后消失了。 樊来净犹如四分五裂的血人,沾满黑血的右手猛然朝白仙仙伸去。手臂一瞬间伸长几米,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白仙仙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被这力道掐的直翻白眼。提剑还想再砍,樊来净又狠狠把她往地上一砸,白仙仙被砸得眼冒金星,六灵剑脱手甩出去老远。 那满身的黑血像成了他的保护罩,陈凛的血符完全不起作用。白仙仙一边咳一边喊他:“拿剑!” 陈凛不用她提醒,就地一滚躲开樊来净伸来的手臂,迅速将六灵剑握在手中,转身狠狠往他抓向白仙仙的手腕砍去。 噔一声! 六灵剑犹如砍在铁块之上,震得他虎口都裂了。 不远处的引雷鼎突然开始闷声震动,搅得四周阴气都暴动开来。鼎内咔嚓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骨架摩擦,发出咯咯的诡异声响。 白仙仙心中直叫不妙。 这最后一件邪物怕是要成了! 她挣扎着还想起来,樊来净猛至身前,只手掐住她脖子将她从地上提起来,白仙仙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他往鼎口上方一扔,直直摔进了引雷鼎里。 摔落鼎中的那一瞬间,白仙仙突然想起刚才他那个阴毒的笑。 鼎内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而在她身下,躺着一具骨架。 此时正发出咯咯的声音,抬起两只白骨手臂,往她胸口肋骨的方向摸去。 【101】终战(三)(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小姐...) 白仙仙脑中电光石火闪过樊来净那句话。 不愧是天生灵骨。 他想要她的灵骨!!! 白仙仙猛地抬手向下, 死死按住摸上来的那两只骨头手臂。这骨头摸上去坚硬无比,寒气逼人,阴冷寒气从她身下串起来, 冻得她像没穿衣服走在冰天雪地里一样, 全身都哆嗦了。 力量一向是她的弱项,只按住几秒钟,身下这具骨架就反手箍住了她, 白仙仙顿时动弹不了。 骨架一动, 又传出咯咯的声音, 它力量极大,白仙仙完全不是对手,被它死死按在鼎底。鼎内唯一的光源就是她戴在手腕的电子腕带,闪烁着一丁点红光。 借着这点光芒, 白仙仙勉强能看见按住自己的这具骷髅骨架,正抬起它尖锐的手指骨,往她肋骨的位置掏去。 砰地一声。 有人跳进鼎来, 直直砸在了骷髅架上。 骷髅被这一砸,动作顿时偏了三寸,指骨直直插进了白仙仙的肩膀。她吃痛出声, 黑暗中传来陈凛的声音:“师兄来了,撑住!” 鼎外果然传来沸腾的人声。 白仙仙心里一松, 下一刻又提紧:“它想挖我的灵骨!” 骷髅一击不中, 又想来掏, 陈凛压在它骨架上, 双手环住它的骨头手臂, 死死将它压在身下:“踩在我背上爬出去。” 白仙仙按住流血的肩膀:“那你怎么办?” 陈凛所有力气都拿来制住骷髅,说话都显得吃力:“你先出去。” 狭隘的空间里除了青铜鼎的铁锈味, 逐渐传出浓浓的血腥味。白仙仙没流那么多血,只能是陈凛的。 骷髅的骨架坚硬无比,对于人体而言就是利器。它挣不开陈凛的桎梏,尖锐的指骨在他身上戳出不少血窟窿。 道法在这鼎内根本就没用,骷髅的目标是她,陈凛只能用身体当盾。 如果她出去了,骷髅是不是就会跟着出来了? 白仙仙咬着牙一脚踩上陈凛的背,努力朝外爬去。然而这鼎又高又大,白仙仙无论如何都够不到鼎边。 脚下的陈凛已经发出好几声忍痛的闷哼声,白仙仙急得抹眼泪:“怎么办我出不去!我够不着――” 她哭声一滞,猛地抬起手腕点开电子腕带的显示屏,定位上两个红圈已近重叠。 她从陈凛身上跳下来,按住语音键大喊:“贾维斯!” 鼎外已是混战现场。 尽管从山下到山上杀出一条血路,但数万恶鬼又都围了过来,山中更是藏匿着樊来净的帮手,双方斗法厮打,根本无法靠近樊来净盘坐在上方的引雷鼎。 他满头白发被阴风吹得张牙舞爪,浑身黑气环绕,双瞳如血,正手指结印做法。 晦暗的天空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棂铭一掌将恶鬼拍得魂飞魄散,问旁边的大师兄:“他想干什么?!” 不远处神霄派的道士定睛一看他的手势,顿时不可置信大喊道:“是我神霄派的锻骨天雷法!他怎么会?!” 雷声大作,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樊来净召雷成功,嘴角扬起一抹阴毒的笑,看着满场还在努斗法杀的佛道之人,冷笑一声:“垂死挣扎罢了。等最后一根肋骨锻骨成功,阵法即成,我要你们所有人都看着我是怎么搬空这个国家的气运的。” 白仙仙和陈凛在鼎内将雷声和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最后一根肋骨…… 难怪此鼎名为引雷鼎,他在这鼎内引来天雷锻锤白骨,这具骷髅就是最后一件邪物。而她的灵骨,就是炼制邪物的最后一步! 天雷将至,一旦天雷劈下来,她和陈凛都会被劈死在鼎里! 电子腕带的显示屏上传来贾维斯的文字回复:你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他定位的红圈就在鼎外闪烁,白仙仙简直喜极而泣,在心里把邬文伯感谢了一万遍,几乎是嘶吼出声:“贾维斯,启动避雷装置!” 青铜鼎外,与鼎高齐平的的机器人眼睛闪过一道红光,后背咔嚓两声,缓缓竖起一根避雷针。隔着鼎壁,白仙仙听到他犹如仙音的人工智能语音:“避雷装置已启动。” 天雷应声落下。 轰隆隆――! 白仙仙猛地闭上眼。 身体似乎串过一道细小的电流。 樊来净嘴角得意的笑渐渐僵在唇角,不死心似的,袖口一挥,急念咒语,又是一道天雷落下。 滋―― 雷电沿着竖在鼎后的那根避雷针,一路传到了地底,消失得无影无踪。还在努力厮杀想要靠近引雷鼎过来救人的道士们不由自主怔在了原地。 樊来净脸上已经看不见一丝笑意,转头阴声吩咐身后正在布坛做法的同伙:“把那个机器人移开!” 几人应声,赶紧往前跑。 鼎内白仙仙已经发出第二条命令:“贾维斯,掀翻眼前的障碍物!” 贾维斯收到命令,眼睛往前一扫,立刻扫描到眼前这座大鼎。他抬起两只巨大的机械手臂抱住青铜鼎,猛地往上一抱,深入地底的青铜鼎就被他给拔了起来,紧接着再往地上一扔,大鼎轰得一声斜砸在地面,白仙仙和跟骷髅抱在一起的陈凛都从鼎里滚了出来。 樊来净怒极,都顾不上白仙仙了,直召天雷直劈贾维斯而去。 就算有避雷装置也遭不住这种劈法,不知道劈到了哪条线路,贾维斯胸□□出一串火花,像电线短路一样冒出一阵焦烟,眼睛的探头闪烁了两下,滋滋两声后,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白仙仙看着轰然倒地的贾维斯,再看看浑身是血的陈凛,只觉一股冲天怒火直上心头,接过之前被棂铭捡起来保管好的六灵剑,直直朝樊来净冲了过去:“你他妈死定了!” 樊来净已经见识过她的剑意,根本不打算跟她硬碰硬,避开之后口中急念一段咒语。 地上的白骨应咒而起,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竟笔直地站了起来。这根本不是一具正常的骷髅,它的每一根骨头都不相配,有的大有的小,有的长有的短,像是从不同的人身上各自取了一截骨头,最终组成了这具骷髅。 它骨头上沾满了陈凛的血,更显诡异,而胸前肋骨的位置恰好空了一根。 白仙仙怒笑一声:“想要我的灵骨,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战。 道门的人深知邪阵不破很难战胜樊来净,既然他能召来天雷,说明必有破阵之处。棂铭和几位师兄清理完纠缠不休的恶鬼,开始极力寻找破阵之法。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每一个转身的瞬间,白仙仙都能看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生死未知的陈凛。 每看一眼,她手中的剑就越厉。 今日不亲手将樊来净斩于剑下,难消她心头之恨! 白骨骷髅尖锐的指骨无数次挥向她的胸口,它没有自我意识,只服从于樊来净,唯一的目的就是挖出她的肋骨安到自己身上。 它跟贾维斯一样,更多的是物理攻击,而且不知疲惫,不管被她踹翻多少次,依旧可以咯咯地爬起来。 白仙仙身上渐渐被它抓出很多伤口。两只手臂都有它戳出来的血窟窿,血流不止造成身体发冷大脑发晕,白仙仙有种自己快失血过多晕过去的预感。 不远处突然传来棂铭的喊声:“阵破了!” 白仙仙浑身一震,抬头看天。 倒扣下来仿佛遮天蔽日的大罩子出现了一道裂缝,天空该有的颜色从那道裂缝里透进来。 樊来净脸色很不好看,把与他交手的杜清元打倒之后厉声喊他那些同伙:“补阵!” 白仙仙抓住机会,提剑在空中虚画灵符,急召神雷:“太一行刑,役使雷兵。来应符命,扫荡邪精!” 轰隆――! 神雷应声而下,直劈白骨骷髅。骷髅顿时被劈得四分五裂,骷髅架散落一地。 解决完碍事的骷髅,白仙仙提剑转头,面无表情看向樊来净:“轮到你了。” 樊来净法相化作一只背生双翼的青面恶鬼,林中顿时妖风四起,好几个道士被他吸入口中,生吞下咽了。 他那几个妖道同伙正在作法补阵,棂铭和几位师兄正与之缠斗阻止,场上还剩下能与樊来净一较高低的人,只有白仙仙了。 头顶的裂缝将合不合。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白仙仙双手结印,毫不迟疑:“恭请祖师爷降神!” 印成,祖师爷即可感应受召。 白仙仙满身的伤不觉疼痛,提剑朝樊来净挥去。 祖师爷降下神通是有时间限制的,她必须在时间段之内彻底解决掉这个大魔头,否则一旦神通消失,她力竭倒地,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樊来净的恶相被她两道剑气砍断翅膀,黑色的血溅在地上,出自他体内的死气犹如硫酸腐蚀着一切活物。 林中渐渐只剩下还在打斗的白仙仙和樊来净。 棂铭他们阻止了妖道补阵,可也两败俱伤。头顶裂开的那道口子像一只半睁的眼睛,悲悯地看着下方这场恶战。 祖师爷道法之下,任你魑魅魍魉,唯有死字当头。 白仙仙最后一剑劈下,“凶秽消散,道懦4妫 道懦4妫邪不胜正。 樊来净重重摔落在地,口中喷出一口黑血,之前凝实的身形也逐渐变得模糊透明,是邪法无力支撑了。 清朗的天光洒下来,树木如遇生机,枝叶哗哗伸展。白仙仙笔直朝后倒去,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漂亮的天空,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她却仿佛能听到_的一声。 倒扣下来遮住天空的罩子碎了。 邪阵彻底破了。 她转头看向樊来净,用口型对他说:“我赢了。” 樊来净捂着胸口咳嗽两声,脸上突然露出一个阴毒的笑:“谁输输赢,还不一定。” 不远处传来咯咯的声音。 白仙仙瞳孔骤然放大,缓缓转过头,看见地上四分五裂的骨头像长了脚一样,竟然一块一块合在一起,又重新组成了一具骷髅,笔直地站了起来。 耳边传来樊来净猖狂的笑声:“天雷锻骨的骷髅何惧神雷!我死了又如何,只要它还在,必取你灵骨炼制雷骷!雷骷即成,阵法启动,最后还是我赢了!哈哈哈哈哈哈还是我赢了!” 他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一字一句:“我要你们,悔不该当初。” 骷髅直奔白仙仙而来。 她用尽全力只能动动手指。 骷髅走到一半,被人抱住了腿。 陈凛还躺在地上,因为失血过多整张脸白得可怕,眼神却坚定,双手死死抱住骷髅的脚踝,不让它靠近白仙仙。 犹如濒死之际爆发出来的巨大力量,骷髅蹬了两下没蹬开,骨头僵硬地在原地转了个圈,抬起尖锐的指骨朝他心口刺去。 白仙仙崩溃大哭:“陈凛放手!” 可他没放。 不仅没放,还顺势抓住了骷髅的手,将它紧紧往自己身体压下来,任由它在自己身上掏出无数个血窟窿。 樊来净幸灾乐祸哈哈大笑。 白仙仙猛地转头看向他,牙齿紧咬,双眼几乎瞪出血来,猛地将手腕抬了起来。 电子腕带发出叮一声响,白仙仙问:“贾维斯,是否还能执行命令?” 不远处的机器人滋滋两声,传出失真扭曲的智能声音:“自我修复百分之三十,可执行部分命令。” 白仙仙说:“贾维斯,扫描骷髅进行锁定。” 被雷劈焦一半的机械头抬起来,转了个圈圈后扫描到场上唯一一架骷髅,然后一路电光带青烟,一瘸一拐地朝它走去。 骷髅的白骨上沾满了陈凛的血。 贾维斯走到它身后,伸出两只机械手臂,铁钳锁住骨头,将它从陈凛身上拔了起来。 骷髅骤然被庞然大物抱住,四肢并用挣扎,尖锐骨头划过他的钢甲,撞起一串火花。 白仙仙转头问樊来净:“它不怕雷,怕炸弹吗?” 樊来净脸上的笑渐渐僵硬。 白仙仙按开语音,一字一句:“贾维斯,启动自爆装置。” 贾维斯:“确认启动自爆装置吗?” 白仙仙:“确认,辛苦了,贾维斯,这么久以来,谢谢你。” 贾维斯:“自爆装置装置已启动,将移动至无人区,开启十秒倒计时。不用谢,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小姐。” 十. 九. 八. …… 三,二,一。 砰――! 一切归于尘土。 【102】正文完(他所有想象的生活都与她...) 大战后的山林生气复苏, 太阳落了一半,橙红的云霞染透半边天。夕阳透过枝叶罅隙洒下来,映着满地光斑。一只黄皮子蹬着四只腿腿, 踩过满地枯叶, 踟蹰地走向浑身是血的陈凛。 它还记得他的气味,走到他身边时,拿脑袋拱了拱他。见他没有反应, 有点着急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圈。 白仙仙哑着嗓子在后面喊它:“小东西。” 黄皮子转头看她, 又踩着枯叶地跑到她身边, 白仙仙抬手摸摸它毛茸茸的前爪:“去山下把人领上来。” 它点了点小脑袋,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手背,转身朝山下狂奔。 她偏头看向血泊中的陈凛,不知道是在对他, 还是对自己说:“要坚持住啊。” 要坚持住啊。 大战结束了,我们赢了,可以谈恋爱了。 可千万, 别离开我啊。 白仙仙昏迷期间,大战的善后工作基本都处理好了。 阴司的人带走了樊来净,将其关押在炼狱之中备受火烤雷劈之刑, 直至魂飞魄散。最后一件邪物在最后关头被毁,其他四件邪物自然失去了效用。 邪阵未成, 官方从抓到的几个妖道口中审出了另外四件邪物的下落。 一件是由尸露炼制而成的帝钟, 一件是从僵尸墓中拿出来的长戟, 一件是从阴司偷来的束魂链20, 还有一件便是拘来十万生魂的祭魂旗。 这几件邪物都已交由佛道两门的高人处理, 阵法未成,祭魂旗中的生魂也成功释放, 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体内。 只是陈凛还没醒。 白仙仙当时也昏迷着,只是醒来后听医生说,当时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心跳了。抢救了七个小时,输了很多血,全身上下都是被骷髅刺穿的伤口,缝了上百针。 她光是听着都觉得疼。 棂铭告诉她,师父曾经说过,小师弟命中有一大劫,熬不过就是死,熬过了命数大改,一生顺利。 白仙仙想,这应该就是他的劫了。 只要是劫,那就能化,她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白仙仙一道黄符把白无常召上来了。 她心想着,也不知道太太太太太太太奶奶的关系在这件事上还好不好用。如果不好用的话 她看了眼手边的六灵剑。 也不知道挟持白无常顺不顺手。 樊来净事件得以解决,阴司最近也是大松一口气,工作任务量减少,阴差们也终于能休个小假。 白无常一见到白仙仙就知道她想说什么,非常体贴地开口:“你大长老已经找过我了,虽然不合规矩,但我私下偷偷查了查生死簿,这小子命不该绝,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白仙仙像吃到定心丸一样安心了,转而又着急问:“那他怎么还不醒啊?” 白无常说:“到底是个大劫,不多晕几天对得起这个大字?” 白仙仙:“” 那可不行! 她还着急谈恋爱呢! 白无常说完想到什么,又道:“对了,你之前交代我查的事有结果了。”他叹气道:“跟你猜测的差不多,樊来净与刘乾山的确有一段因果。当年樊来净还是个小道士时,曾在道观外救过一名差点被饿死的小孩,这小孩就是刘乾山的转世,今世种种,都是为偿当年的恩。” 就是因为这段恩情,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所以这世间变化万千,最终都离不开因果二字。 护士来换了一次液体,进门的时候见一直守在病床跟前的女生居然在跟空气对话,一出病房就唉声叹气地对同事感叹:“病人的女朋友好可怜啊,都守出幻觉了。” 她转身看见经常来探病的谢意和棂铭,十分严肃地交代:“你们也是病人的朋友吧?建议你们带他女朋友去看一下精神科吧,这种情况更需要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才行啊。” 谢意棂铭:“好的好的!” 谢意一进去就问:“你刚跟谁说话呢?” 白仙仙正低头画符:“白无常。” 陈凛的病床四角已经贴上了黄符,掌中还拽了一缕她刚刚剪下来的头发。她又用朱砂在眉心一抹,请了三炷香点在床边。 谢意生怕有医生进来看到举报她在医院搞封建迷信活动,赶紧跑到门口把门抵住了:“你干嘛呢?” 棂铭看着她眉心的那道朱砂痕迹:“灵识决,她要进入小师弟的灵识中去。” 谢意大惊失色:“还能这样?!我只在里看过这种操作!” 棂铭:“很难成功,不仅需要高深的道法加持,更需要两人心意相通,灵识契合。而且风险很大,一个不注意两个人都会变智障。” 谢意:“?” ?? ??? 她大喊:“白仙仙你别乱来啊!我可不想下半生都在床上伺候你!” 白仙仙瞪了她一眼,转头交代棂铭:“师兄你来得正好,帮我护法。” 棂铭点点头。 白仙仙握住陈凛的手,低念咒语,盘腿入定。 一片黑暗之后,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她看见了池塘边一块小小的花田,溪流从远处流过来,流经池塘又流向远方。 池塘对面就是一所小学,几栋老旧的教学楼笼在黄昏的光影下,陈凛就在这片朦胧的光影里提着水壶从池塘边打完水走回花田边,然后蹲下身浇水。 花田里有多肉,有栀子,有茉莉。 都是白仙仙买回办公室的花。 他神情特别认真,浇完又朝溪流走去,打满一壶水,又走回来继续浇。就这么重复着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直到教学楼里传出放学的铃声,一瞬间无数模糊的人影从学校奔跑出来。 放学了。 池塘的水面突然冒起无数水泡,一只恶鬼从水底窜了出来,直奔花田而去,把他养的花全都踩死了。 陈凛特别生气,把恶鬼赶跑后,又重新开始种花。 打水,浇水,恶鬼窜出来踩花,打跑恶鬼,继续种花。 就这么一直循环着。 白仙仙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改变他命运的那一天。, 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黄昏,他在放学的路上被水池里的恶鬼缠上了,他一路跑啊跑,半道遇到了老道长。 他被困在了改变命运的那一天,只是这一天不再是被恶鬼纠缠,而变成了恶鬼破坏他的花田。 白仙仙又心疼又好笑,等下一次恶鬼再窜出来破坏花田的时候,她先他一步把恶鬼赶走了。 陈凛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循环被破坏,他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白仙仙轻声喊他:“陈凛。” 他看了过来,但眼神直愣愣的。 白仙仙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他顿了顿,声音很低:“浇花。” 白仙仙又问:“浇花做什么呀?” 陈凛瞳孔颤了一下,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眼里渐渐注入了一缕光芒,很温柔地说:“等开了花,送给我喜欢的人。” 所以花开不出来,他就醒不过来。 因为他得拿着花去见她啊。 白仙仙用手捂住眼睛。 尽管在没有意识的灵识之中,他仍然会因为她落泪而难过。 白仙仙感觉到有只手在摸自己头。 她吸吸鼻子抬头看去,陈凛果然垂眸站在她面前,正伸手摸着她脑袋。可他自己似乎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神情看上去又呆又迷茫。 白仙仙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了。 她蹲下身子摘了一朵花,放在鼻尖嗅了嗅,双手握着花垫脚伸到他面前:“你看,我已经收到你的花啦。” 他定定看着她,喃喃低语:“收到花了。” 白仙仙张开双手抱了抱他:“收到了,所以快醒来吧。等你醒来,我们就可以开始谈恋爱啦!” 他看看那片花田,又低头看看怀里的姑娘。 而后白光蔓延,白仙仙的灵识被弹了出来。刚一睁眼,就听见旁边棂铭兴高采烈地喊:“小师弟你醒啦!” 白仙仙猛地转过头去。 病床上的人果然已经睁开了眼,冬日的阳光落在他眼里都好像有了温度。 陈凛动了动嘴唇。 白仙仙凑过去,听到他很低声地问:“我们可以谈恋爱了吗?” 等大劫度过,等世间清平,等他学会怎么追喜欢的女孩。 一切都正好。 白仙仙又哭又笑,扑到他怀里:“谈!现在就谈!谈一辈子!” 陈凛伸手抱住她,很认真地说:“不行,要结婚的。” 师父说,他是一生孤苦的命。 在认识她之前,他没有想过改命,他觉得一个人生活也挺好的。直到认识她之后,他所有想象的生活,都与她有关。 和她永远在一起,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正完 【番外1】(贾维斯) 白仙仙把贾维斯的“残肢碎体”带回来的时候, 邬文伯跪在地上捧着七零八落的零件哭得像个失去了孩子的老父亲。 哭得白仙仙心里怪愧疚的。 当初邬文伯给贾维斯增加自毁装置是因为看了一部国外的电影,电影里政府精心研究的武器落入反派之手差点毁了整个国家。 贾维斯毕竟是个功能性的机器人,要是落到坏人手里, 虽然达不到毁灭国家那个程度吧, 但多多少少还是会给国家添点乱,为了杜绝这种事情发生,于是他有备无患地增加了自爆装置。 没想到最后扭转战局的关键竟然真的应在了这个装置上。 白仙仙酝酿了半天情绪, 正准备安慰他两句, 结果邬文伯抹抹眼泪又握着拳站起来了:“死或重于泰山, 或轻于鸿毛!我们贾维斯是英雄!我为他骄傲!” 白仙仙:“……为他骄傲!” 邬文伯转头问她:“贾维斯的数据备份都在你那吧?” 白仙仙赶紧点头:“都在!” 从制作贾维斯到后期调整完善,所有的数据白仙仙都做了备份,足足装了她几十个硬盘。用网络时代的标准来看,数据就意味着存在。辩证论说物质决定意识, 但随着网络发展,说不定往后意识才会占据主导地位。 比如人死之后意识上传网络成为永恒数据,是不是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永生。 当然现在说这个还有点太远, 人的大脑毕竟至今也没研究透彻。但机器人就不一样了,只要有数据,他们就能再造无数个贾维斯出来。 邬文伯双手合十万分真诚地鞠了一躬:“感谢博纳斯?李和冯?诺依曼。” 复活贾维斯的行动风风火火地提上日程。 朝凤山一战死伤惨重, 虽然有关部门封锁了消息,但由于半座山的树木失去生机, 造成了半山绿树半山枯的奇景, 加上佛道两门的人撤离时被当地人拍照上传到了网上, 还是引发了不少猜疑。 有些小段子编得绘声绘色, 说什么魔头出世, 佛道大战,万鬼过境, 横尸遍野,跟他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一样。 网友们纷纷在太玄观和灵云寺的官博下面打趣:你们是在朝凤山约了群架吗? 太玄观:论道罢了。 灵云寺:伦佛而已。 网友:你猜我们信不信? 那些曾被樊来净用万魂旗拘走魂魄的人醒来后都觉得恍恍惚惚的,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梦中无数厉鬼撕咬厮打,暗无天日。 作为“内部人士”的杨昊天也是其中一员。不知道是不是跟白仙仙接触久了,道观跑得勤,拜白家祖师爷也拜得诚,他的魂魄被拘走后倒不像别人那么混沌,尚存一丝清醒,跟万魂拘在一起时居然还能下意识地念诵白仙仙教他的天师驱邪咒和清心咒,所以他是最先醒来的人,魂魄受损也极小。 醒来听白仙仙简略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后直呼牛逼。 并兴奋地发了一条朋友圈:哥以后也有吹嘘的资本了! 白仙仙:? 果然有病。 不过听说贾维斯牺牲自己拯救了世界,杨昊天顿时悲痛不已。找白仙仙要了一块贾维斯的铁渣残骸埋在自家院子里,居然还立了个碑,上书“国之英雄贾维斯先生之墓”。 这就算了,还每天三炷香不断,瓜果供奉,豪门中的富二代们每天络绎不绝上门拜祭,泪洒杨家后院。 听说其中有个富二代上门拜祭时举了个花圈,被杨家父母怒不可遏地赶了出去。 白仙仙:??? 你们这些富二代是不是都有病!!! 为防杨昊天再搞事,白仙仙把自己正在重造贾维斯的事情告诉他了,让他消停点。 杨昊天兴奋不已:“那需要赞助吗?!我去拉!” 其实不太需要。有关部门早已立项,成立了研究小组,白仙仙任组长,邬文伯任副组长,制造资金也早就批了下来,白仙仙觉得自己现在也算半个吃公家饭的科技人员了。 她跟杨昊天说:“现在不需要,以后再说吧。” 这次能打败樊来净,贾维斯功不可没,当初出钱赞助贾维斯的那些信众们当然也有功劳。修道讲究功德,对信众自然也要一视同仁。 择了个黄道吉日,白仙仙开坛论功,将赞助者的名字写于黄符之上,敬告神灵,为他们求得功德庇佑。 第二天一早,白仙仙还在陈凛怀里睡得香,关了静音的手机就开始疯狂无声闪烁起来。 杨昊天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陈凛看了眼怀里的人,慢慢抬起手拿过手机放到自己耳边,并很有先见之明的关小了通话音量。 果然,一接通,杨昊天的声音依旧炸破听筒:“大佬!我做了个特别奇怪的梦!梦里好像是有个神仙跟我说什么我向善有功,赠我福气!” 陈凛:“知道了,醒了再说。” 杨昊天:“……?” 然后陈凛就把电话挂了。手机往枕头下一塞,挡住不停闪烁的亮光,把怀里的人揽一揽,抱着她继续睡觉。 于是等白仙仙睡醒的时候,圈里就传遍了。之前赞助贾维斯的信众们昨晚都做了相同的梦,或赐福气,或记功德。昨天白仙仙布坛作法有一部分信众是到场了的,没想到当夜这功德就上达了上天。 你们道门的神仙办事效率这么高的吗! 这种事可做不得假。有半信半疑者还专门去咨询了得道高人,得到的答案是开坛论功确有效用,但并不是每一个道士所论功行都能上达神灵,也不见得神灵都会搭理。 只能说白仙仙此人,实在是很得神仙们青睐,但凡是她的请愿,神仙们都很愿意搭理。 加上解决樊来净这样的功德确实很大,所以神仙们也就不吝行赏了。 第一仙吹杨昊天已经从早上被大佬的大佬男朋友冷若冰霜的态度的打击中走了出来,并添油加醋地表示:“大佬是谁?那可是张天师的后人!张天师是谁?那可是天上四大天师之首的神仙!咱上面有人,效率能不快吗?” 众人:原来如此!不愧是白大师啊!上次听说大师下面有人,原来大师上面也有人! 仙吹杨昊天作神秘状:“偷偷告诉你们,大佬现在在给咱们国家做事呢,是咱政府可宝贝的科研人才了!这可真真是吃香三界啊!跟当年的孙大圣也不相上下了!” 在男朋友怀里睡了个懒觉吃完男朋友做的早饭终于摸出手机的白仙仙:??? 她这就作个法把杨昊天嘴巴封起来让他一个月说不了话! 一天时间,白仙仙手机差点被打爆了。 都是哭着求着要送赞助的。 白仙仙本来是觉得刚接受了国家的科研资金,就暂时不用私人赞助了。没想到信众们的热情挡都挡不住,一夜之间所得赞助都够造十个贾维斯了。 哎,钱太多的烦恼,一般人体会不了。 不过资金充足,重造贾维斯的进度倒是比之前快了很多。现在道了么上的订单大多都是陈凛在处理了,白仙仙大多时间都待在工厂里。 时间不知不觉就入了冬,云昌落下第一场雪的那天,白仙仙站在□□上,合上面前这台机器人的背部门板,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 邬文伯站在不远处拿着手机兴奋地问:“我准备启动了!你准备好了吗?” 白仙仙抱着□□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启动贾维斯!” 邬文伯重重一按。 高大的机器人嗡嗡两声,眼睛的探头处闪过一道红光。 白仙仙站在他身后,颤着声音喊:“hi,贾维斯。” 机器人缓缓转过身来。 机械四肢发出钢铁般坚硬的声音,他在外形上比之前更加威猛实用,就算之前的数据都全部上传,但白仙仙看着他,还是有些难过。 她觉得,总归不是同一台机器人了。 贾维斯的红光从□□上的女孩身上扫过,然后缓缓抬起钢铁手臂,将她从□□上抱了下来。 白仙仙抬头看着他,听到熟悉的人工智能的声音:“好久不见,小姐。” 【番外2】(六灵庙) 新年过后, 各处道场就陆陆续续能看见辛勤劳动的机器人了。 道门和佛门派了不少相关专业的弟子去白仙仙的研究小组学习,道协还专门给他们拨了一笔研究资金,机器人大业开展得如火如荼。 不知道是不是大战过后的休养生息, 全国各地都平和安静了很多, 作祟的邪物少了很多,道了么上面一个月都难接到一个订单。贾维斯复活后一切都走上正轨,工作室有邬文伯在, 白仙仙就开始着手给祖师爷镀金身重建六灵庙的大事了。 这个目标可谓是整个家族的梦想与期望, 败落多年的白家终于重振名声, 六位祖师爷也终于可以重享人间香火,白仙仙在梦里见到祖师爷的时候,发现他们头顶上的葫芦叶子都多长了两片,绿汪汪的, 看着怪精神的。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白仙仙表示很理解,并在梦里承诺祖师爷, 神像一定请手艺最好的工匠打造,金身都镀纯金的! 有道协和龙虎山天师府从旁协助,白仙仙很快就把相关手续证件办齐了。白家所在的柏镇一直都不在政府规划的发展区域内, 所以多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经济也比较滞后。 从以前整个镇只有三长老一个快递员, 天天因为态度恶劣被投诉却从来都没投诉成功过就能看出来。 这次白仙仙要在山下修建六灵庙, 以她现在的名声, 前来供奉香火的信众一定会络绎不绝。柏镇地处偏远, 当天来了还得在当地解决住宿和吃饭, 一定程度上能刺激消费促进经济。 而且作为白家的大本营,柏镇山清水秀, 湖光山色刚好符合现代人旅游度假的喜好。当地政府一思考,就决定借着这个机会发展柏镇的旅游业,把当地的经济搞起来!现在搞旅游业带动经济的小镇那么多,不多他们一个! 所以白仙仙跟陈凛一回去就受到了十分热情地接待,选材招工监工这些事她都没怎么费力气,热情的村干部们全都帮她挑好了。工图选址一确认,山脚下就热火朝天地干上了。 本来以为这次回来会大干一场,白仙仙都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结果现在居然没她啥事。每天睡醒去山脚溜达一圈,监工的白家叔叔还让她赶紧走,施工灰大,别把我们娇嫩的仙仙呛着了。 于是只好跟陈凛游山玩水谈恋爱。 除了三长老每次见到陈凛还是有点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的不得劲儿之外,白家上至六位祖师爷下至两位长老和白向往,都对陈凛表示十分满意! 这次白仙仙带陈凛回老家,又见了白家一众亲戚。 嚯!这么帅的小伙,听说还是太玄观上任观主的弟子!简直是一表人才前途无忧!跟我们仙仙简直就是绝配!绝配! 大家兴致勃勃在“相亲相爱白家人”的微信群里聊起这个事儿并开始讨论两人什么时候结婚时,发现【你三长老】愤愤退出了群聊。 白仙仙赶紧喊不远处给她摘刺莓的陈凛:“三长老又生气退群啦!快去把他哄回来。” 老家的山上野果丛生,野刺莓是白仙仙最喜欢吃的,又甜汁又多。但是这东西喜欢往杂草丛生的地方长,比如坟头。 以前的白仙仙又想吃又不敢去摘,每次只能远远看着一大片坟头上红彤彤的小果子流口水,然后坚决拒绝三长老带她去摘刺莓的“好心提议”。 早上上来的时候,坟头那块地飘着好几只身影浅淡的游魂野鬼,白仙仙还没反应过来,几只小鬼就哭爹喊娘地四散溜了。 嘴里还喊着什么“快跑啊那个女魔头又来了这次是真的不打算给我们留活路啊”! 白仙仙:“?” 陈凛转头看了她一眼。 白仙仙特别无辜地眨眼:“我什么都没做啊,我都不认识它们。” 是不认识。 毕竟当初带着六灵剑念着杀鬼咒上来练胆的时候还没开天眼呢。 夏天刺莓长得正好。红彤彤的小果子一颗颗挂在枝条上,铺满了整片坟头。白仙仙心动不已,找了个安全距离站好,远程指挥陈凛摘果子。 其实经历无数年的风吹雨打,坟头已经平了很多,远远看着只被野草覆盖的土堆。但白仙仙幼时记忆深刻,还是能避则避。 陈凛动作快,很快就摘了半篮子。 听到白仙仙喊他,听话地提着竹篮走了回来。 早上才下过雨,山里空气雨水都干净,刺莓被冲刷的晶莹剔透,还沾着水珠。白仙仙也不嫌脏,抱着竹篮一边开开心心地吃一边围观陈凛哄三长老。 这不是三长老第一次“负气退群”,陈凛现在哄起老头来得心应手。 在答应老头陪他去公园打一周的太极后,三长老终于重新加回了相亲相爱白家人。好巧不巧,进群的时候大家正在给陈凛和白仙仙算八字,两人适合哪天结婚啦,当天接亲的吉时啦。 毕竟都是白家后人,虽然天赋道法低微,但《周易》都是必读课本,推算演练也是从小必做的功课。 完全没人注意退群的老头又加回来了。 白仙仙生怕三长老刚进群又被气出去,正打字安抚,就见老头发了一个怒火中烧的表情包。 兴奋刷屏的白家人顿时安静了。 三长老愤怒的语音一条接一条发出来,白仙仙跟陈凛对视一眼,瑟瑟发抖点开语音,听见老头吼道: ――就算要算八字吉时也是我来算! ――你们一个个的学艺不精还敢跟这抢功劳?! ――婚纱是什么洋玩意儿?我们小仙儿到时候当然是要穿老祖宗的凤冠霞帔! ――一天天不干正事,尽给我找事,等我回来了一个两个都别想好! 白仙仙噗的一声笑出来了,转头看向陈凛时发现他看着群里的聊天界面有些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从竹篮里挑了颗又大又红的刺莓喂到他嘴边:“怎么啦?” 陈凛下意识张嘴,白仙仙把刺莓塞他嘴里:“甜吗?” 陈凛含着刺莓直愣愣看着她:“可是我还没求婚。” 白仙仙笑得前俯后仰:“你怎么慢半拍啊?我现在在问你甜不甜!” 陈凛嚼了两下:“甜。” 白仙仙歪着头看了看他,突然垫脚凑过去亲了亲他嘴角。温软的唇挨到一起时,她故意似的用舌头舔了舔,不等陈凛反应过来又笑眯眯退回去:“真的很甜诶!” 尽管已经在一起很久,也接吻了很多次。可每一次亲密接触时还是会有像第一次接吻时的心悸与心动。 白仙仙调戏完男朋友掉头就想跑,结果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 上次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当时是怎么样来着? 哦,被他抓住后按在床上从头亲到了脚,第二天没能下床。 白仙仙趴在他胸口立刻求饶:“错了错了错了!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旁边还有鬼看着呢!” 话没说完,陈凛低头亲了她一下,然后捧着她的脸认真地问:“再给我几天时间准备求婚惊喜好吗?” 白仙仙愣了愣,在他深邃的眸色中哭笑不得:“你都这么说了哪还叫惊喜啊!” 陈凛:“……” 啊,这该死的直男属性。 一个月后,六灵庙落成,提前定好的六座祖师爷金身也送了过来,以白仙仙为首的白家人和道协代表、龙虎山代表一起在庙前举行了剪彩仪式,作为国家认证的正规宗教活动,当地政府也给予了相当大的支持。 而通过“仙吹”杨浩天日以继夜的宣传,在当天来到柏镇参加六灵庙落成仪式的信众多到政府不得不进行交通管制和人流限制。 曾经寂静的小山村因为这座道观不仅人气热闹起来,还在有生之年上了热搜。 天师白家的名气已像当年未曾没落的白家一样响彻天南地北。 虽然再看不到白家后人遍布五湖四海降妖除魔的盛况,但白仙仙也以一人之力让家族重回了名望巅峰。 凡是知道白仙仙此人的都对六灵庙表示了极大的信任和向往。 ――仙仙子这么能打,祖师爷一定更能打吧!我要去上香让祖师爷保佑我事业一路向上!打败业内无敌手! ――只有武力高吗?我想求姻缘祖师爷能帮忙吗? ――我想求财!祖师爷看我!!! ――看了现场视频,人太多了,比节假日的景点还挤。窒息,我过几个月再去吧 ――有朋友去了,让他帮我给祖师爷上了柱香,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 六灵庙落成之后,二长老和三长老就从市里搬回来住进了观里,有不少道士也慕名而来成为了六灵庙的住观道士。 白日里香火鼎盛信众不绝,到了夜晚大家一起晚课念经交流道法。白仙仙倚着门框看着经堂里穿着大褂笑容满面的两位长老,心里生出巨大的满足感。 她终于做到了。 曾经承诺大长老的事情,她一件不落的,全部做到了。 如今两位长老能在这里安享晚年,她也可以放心地飞向更高更广的天地了。 和身边的人一起。 【番外3】(密室逃脱) 棂铭刚把面膜敷上, 就接到了观心打来的电话。 他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旁边,对着镜子把袋子里的精华液挤到面膜上,听见观心在那头大喊大叫:“师父救命啊!这厉鬼好生厉害, 我不是他的对手!” 棂铭怪不高兴的:“不就是只宅鬼, 你还能不能行了?” 观心:“我不行我不行!这绝不是一般的宅鬼!师父你再不来徒儿就要命绝于此了!” 棂铭把最后一滴精华液敷在鼻尖上:“可是为师马上要去约会了,实在是没时间来救你啊。你再努把力加把劲好吗?” 观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电话挂了。 棂铭看着黑下来的手机屏幕叹了声气,打开微信给谢意弹了个视频过去。视频一接通, 谢意看着屏幕突然出现的黑脸发出了灵魂拷问:“你干嘛呢???” 棂铭摸摸脸上的黑面膜:“我敷面膜呢宝贝。” 谢意:“你为什么大中午的敷面膜?” 棂铭:“因为我一会儿要去跟你约会呀宝贝。” 谢意:“……不愧是你。”她沉默一小下:“那我是不是也该敷一张以示尊敬?” 棂铭:“宝贝天生丽质, 不用不用!不过宝贝啊, 一会儿约会我可能要迟到一小会儿了。” 谢意瞪了他一眼:“怎么着,你还得再洗个头化个妆呗?” 棂铭赶紧哄:“不是不是,观心早上不是去处理观里一个闹鬼的单子吗,刚打电话说有点棘手他打不过, 让我去帮忙。” 谢意把手头的事情一放:“那你还不赶紧去!还有时间在这跟我瞎扯?快点去!” 棂铭幽怨地看着她:“观心比我重要是吗?” 谢意吧唧把视频挂了。 棂铭看了眼刚敷上的面膜,唉声叹气拎着背包出门了。开着车等红绿灯的时候,旁边车子里的人盯着他脸上的黑面膜看了好几眼。 好在观心处理单子的地方距他家不远, 路上不堵车,十分钟就开到了,还不够敷一张面膜的时间。 棂铭提前给观心发了消息, 下单的主人已经火急火燎地在外面等着了。 瞧见棂铭大步朝自己走来,往旁边站了站把路让出来。结果就听见这个人说:“带路吧。” 主人:“?”他迟疑问:“你是?” 棂铭说:“观心的师父。” 主人被惊得不行:“啊这……”他指了指眼前这张黑黝黝的脸:“那您这是?” 棂铭:“敷着面膜抓鬼的道士见过没?” 主人:“……没有。” 棂铭:“今天你就见到了。带路。” 主人内心os:要不是你气质正经, 我就要报警抓你了。 观心小道长已经坚持不住了, 事不宜迟, 主人赶紧带着这个自称是观心师父的人往家里赶去。 赶着赶着, 听到这位敷面膜抓鬼的道长在后面发语音:“宝贝, 我已经到了,很快就能处理好。你先去买杯奶茶逛逛商场, 想买什么刷我的卡,等我啊宝,ua!” 主人:“???” 救命啊!!!观心那么靠谱的小道长怎么会有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师父啊! 直到进屋,看见被厉鬼围攻的观心道长对着这个不靠谱的人喜极而泣地喊了声师父,主人终于收了准备打110的手机。 棂铭看看时间,把面膜取了下来,一边往里走一边拍了拍脸上的精华。 观心带的符咒已经用光了,几个出口处都画着血符防止厉鬼窜出,大声道:“师父!这鬼怎么也驱不完,好像会再生一样!” 棂铭看了一圈,嗤了一声:“原来是鬼种子。” 观心问:“鬼种子是什么啊师父?” 棂铭挥了挥法器:“类似寄生虫一样的东西,不算什么厉害玩意,不过无孔不入,清理起来确实有点麻烦。” 说罢念动金光神咒,他道术高深岂是观心能比,一瞬间金光覆盖整间屋子,将满屋的鬼种子逼得无处遁形。 那主人此时已经完全被棂铭所展现出来的强大气场所折服,听到他在那边一边挥剑一边念念有词,还以为他在念什么咒语,好奇地凑过去听了听。 ――等小爷我收了你们,还得去约会呢。 ――你们这群鬼怎么这么不懂事!我约会都要迟到了! ――别耽误我约会!乖乖投降,超度不杀! 主人:“……?” 旁边的观心朝他投来一个看破不说破的坚强笑容:“我师父就是这样的。” 十分钟后,事情完美解决。 棂铭拍拍手,转身笑眯眯问身后怀疑人生的主人:“洗手间在哪呀?借用一下,我洗个脸。”他用手背蹭了一下:“精华黏糊糊的。” 主人:“……那边。” 观心一边收拾法器一边问:“师父,今天出门的时候二师伯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带师娘回观里见见大家,他们都很好奇你这次为什么都谈一年还没被分手。” 洗手间传来棂铭愤怒的声音:“让他们死心吧!每次都是见了他们就被分手!回去告诉他们,想见只会是在我的婚礼上!” 观心:“哦。” 棂铭洗完脸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小揪揪,帅气出门。 到约会的商场时,比约好的时间晚了半小时。期间谢意也没打电话发消息催过他,棂铭心里怪内疚的。 毕竟这不是他第一次爽约了。 好几次约会都遇到这种情况,要么迟到,要么半路去处理事情,但每一次谢意都不生气,还让他以大局为重。 哎,他的意意真好啊,这么好的女朋友哪里去找?一定要藏好!千万不能被道观里那群师兄看到了! 他一边内疚一边给谢意打电话,顺着路标找过去的时候,看到谢意和白仙仙在奶茶店开心得聊天,陈凛坐在旁边给白仙仙剥开心果。 棂铭笑眯眯挥手:“哎呀好巧,小师弟,仙仙,你们怎么也在?” 谢意说:“不巧,我叫他们来陪我的,谁知道你要耽搁多久。”又问:“观心没事吧?” 看看,自己的女朋友多么的乖巧懂事啊! 谢意:“……”她皱起眉:“你那是什么眼神?等等!棂铭!你就站在那不准扑过来啊啊啊你松开这是公共户场合!” 白仙仙/陈凛:“……” 等两人腻歪完,白仙仙已经把陈凛剥的开心果吃完了。谢意从包里掏出四张票,“快到点了,走吧。” 棂铭好奇得拿过来看了看:“什么东西?密室逃脱?” 谢意说:“我特想玩这个,是十个人的大型剧,场已经拼好了,走吧走吧。” 棂铭怪有兴趣的:“我还没玩过这个呢!听说里面的‘鬼’很吓人?”他看向白仙仙:“你不害怕啊?” 白仙仙痛心疾首地指着谢意:“她逼我的!舍命陪姐妹罢了!” 谢意鄙视她:“你都见过多少真的了还怕这些假的。” 白仙仙:“……你不懂!” 陈凛摸摸她脑袋:“不怕。” 白仙仙哼了一声,往男朋友怀里钻,抱着他的腰命令:“一会儿全程我都要这个姿势哦!你不能松手!” 陈凛点头:“好,不松手。” 谢意:“你还嫌我们腻歪!你看看你自己!” 白仙仙:“略略略!” 商场六楼整一层都是娱乐项目,有ktv、电玩城、剧本杀,也有密室逃脱。 四个人到店的时候,跟他们一起拼这个十人本的另外六个路人也都到了。这个十人本是这家店的招牌剧本,是校园寝室恐怖主题,听说其中有个寝室的学姐上吊环节吓哭了不少玩家。 白仙仙还没进去手已经冒冷汗了,人吓人吓死人,这可不比见鬼要轻松。 六个人有男有女,都是年轻人,候场时很快就聊到一起。这个说我是大学生,那个说我是程序员,轮到棂铭的时候,他说:“我是道士。” 六人:“?” 有个胆小的女生突然瑟瑟发抖地问:“难道是这里面真的有……你是来干正事的吗?” 白仙仙正为这位女生的脑回路鼓掌,就听见旁边那个一直偷偷打量她的男生突然大声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仙仙子!很火的那个白家传人!” 胆小的女生一抖:“你也是道士?” 白仙仙:“……” 迫不得已点头。 女生又看向陈凛:“你也是?” 陈凛点头。 女生一副要哭的样子看向谢意,谢意抢答道:“我不是!我只是道士家属!” 玩个密室逃脱居然遇到三个道士,六人惊讶不已:“所以,你们是单纯来玩的还是来办正事的?” 棂铭神秘一笑:“你们猜呢?” 女生快吓哭了:“……我不玩了!” 谢意:“???”她踹了棂铭一脚:“别啊!我们只是单纯来玩的,别退票啊这是十人本!” 女生的朋友拉住她:“别怕啊!就算真有鬼,这三个道士呢,怕啥啊?” 认出白仙仙的男生也说:“对啊对啊!这可是战斗力爆表的仙仙子,多有安全感啊!有她在我巴不得里面有鬼能近距离感受一下仙仙子的牛批!” 白仙仙:“……不了不了,里面真没鬼。” 而且我也怕,给不了你们安全感! 好说歹说,十人本总算是没散。但因为多了三个道士,这次的逃脱之旅莫名多了些刺激和新鲜出来。 只是路人对战斗力爆表的仙仙子有了新的认知。 她演技也太好了吧! 叫的那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怕鬼呢! 难道是为了在男朋友面前扮柔软吗? 哎,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被npc吓到腿软的仙仙子:救命!!!鬼才没有这些扮鬼的npc吓人,关键还不能打太可怕了呜呜呜再也不来了! 【番外4】全文完(白无常和太太太太太太太奶...) 白鞘赶到林家的时候, 躺在床上的年轻女子已经没了气息。 伏在她身边的两名幼儿啼哭不断,女子的丈夫吕望,也就是找到白鞘将她带回家的人哀嚎一声扑向床边, 抱着妻子冰冷的尸体边哭边道:“我们还是回来迟了!” 白鞘看了眼窗外的月色:“还不迟。”她从袖口掏出两张黄符贴于门窗, 叮嘱吕望:“你且在此守着她的尸身,我这就去把她的魂魄带回来。” 吕望又惊又喜:“人死了还能复生吗?” 白鞘说:“待我去跟鬼差讲讲道理。”她又一笑:“实在不行,从鬼差手里抢人也不是不行。” 说罢, 在吕望愕然的神色中转身出门。 今夜月色晦暗, 浓云不散, 吕家地处偏远,所行皆是山路。好在背上的六灵剑如碧玉流光,在夜色中散发出圣洁光辉,不仅照亮前路, 更是吓得这夜里的魑魅魍魉仓皇逃窜,避之不及。 白鞘动作快,不多时便听见不远处铁链声和女子的哭声。她疾步而去, 便见一着白衣高帽的人用铁链拴着一名女鬼,正不耐烦地教训她:“哭了一路,真是聒噪!再哭便拔了你的舌头拿来下酒!” 那女子顿时不敢再哭出声, 只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这话刚落,听到密林后有人笑出声来。 白无常回头一看, 只见夜色中一年轻女子负剑而来, 长发用桃木枝在头顶随意挽了个髻, 几缕发丝从两颊滑落, 衬得眉如月眼如墨, 浑身有种通透如玉的飒气。 他识得那把剑,是天师白家的六灵剑。 往年他也跟白家传人打过交道, 毕竟一个是阴间鬼差,一个是阳间道士,在一定程度是相互合作的关系。不过往年跟他打交道的白家人,都是些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要不就是不苟言笑的小古板。 像眼前这个如此赏心悦目的,倒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拿的还是六灵剑,看来这一代的白家家主出息了啊。 白无常勒了勒铁链,转身问道:“白家的小女娃,你笑甚?” 白鞘见他停下,先是有礼貌地抱了下拳算是见礼,然后又不太礼貌地说:“我笑白大人拘错了魂却不自知,还在这吓唬无辜之人呢。” 白无常而上顿露不悦,但看在白家的份上倒还是耐着性子问:“你此言何意?” 白鞘便看向他手中那女子:“白大人所拘之人姓林名追月,与本该命绝今夜的林采云乃是一胞所生的孪生姐妹。崇林来的那妖道施法换了两人命格,让林追月替了姐姐林采云。” 她解释道:“这林家两姐妹,姐姐嫁得好,娘家靠她得了不少好处。可惜命中早逝,享不了太久福气,父母便想了这一计,找来了妖道做法,让嫁给农户的妹妹替姐姐去死。好在妹妹的夫君与她恩爱,偷听到后立刻动身前来寻我。” 替死这种事阳间常有发生,手底下的鬼差每次拘魂出了纰漏都被他好一顿教训,没想到自己竟也会遭了道。 这白家传人特意追上来,原是来帮自己的。 白无常顿时有些无地自容,白鞘不知是否察觉到他的窘迫,眉眼笑意爽朗:“这两人一胞所生,八字相同,白大人未曾察觉异样也是情理之中。” 白无常正板着脸不动声色,被这犹如夜风拨云银月清辉的一笑笑得心尖都抖了两抖。 他转头看了眼得知真相发蒙的林追月,干咳一声清清嗓子,松开了捆她的铁链,又轻轻将她朝不远处的白鞘一推,林追月的魂魄便到了白鞘手中。 白无常若无其事道:“既如此,便劳烦你把她的魂魄送回去吧,我这便去拘那真正的魂来。” 白鞘挑眉一作揖,走之前还不忘再夸他一句:“白大人果然如传言一般深明大义,有缘再会。” 说罢带着林追月便要走,白无常盯着她轻窈背影看了几眼,突然开口:“白家的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 她回头笑道:“白鞘。六灵出鞘的鞘。” 出鞘。 鞘这个字,倒是与她贴合。 白无常低声念了两次,再抬头时,白鞘已经走远了。 再一次见到白鞘时,已经是半年后了。其实身为勾魂无常,常年行走于阴阳两届,白无常是没有时间概念的。 但再见到白鞘的那一刻,他就是莫名想起来,距他们第一次见而,已经过去半年了。 仍是夜晚,深林,白鞘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身前点了一堆篝火,火光映得她灿若桃花,眼眸点星亮。 她一手拎着酒葫芦,一手牵着用黄符拧成的符绳,绳子的那头绑了好几只青而獠牙的恶鬼,正打着转的忙碌。有的在烤鱼,有的在烧酒,竟还有个一脸谄媚的恶鬼站在她身后拿着大片的荷叶子给她打扇。 白鞘仰头喝了口酒,凶那鬼:“饿死了!动作快点!” 几只颜色鲜艳放出去能为祸一方的恶鬼瑟瑟发抖,仿佛被欺负的小可怜,一边嘤嘤哭泣一边加快手上的动作。 白无常噗的一声就被这画而给逗笑了。 白鞘发现他,不知是不是喝了酒,转头看过来时眸色深得醉人,笑着招呼他:“白大人,好巧啊,喝酒吗?” 白无常刚拘了个秀才的魂,不知是被他影响还是被此情此景影响,竟也不符身份地文绉绉起来:“佳人相邀,岂敢不应。” 说罢脚尖一提,便轻飘飘落座在她旁边的大石头。 周围的恶鬼抖得更厉害了。 明月当空,秋风瑟瑟,白无常喝一口酒葫芦里的桃花酿,分明不是春夜,却仿佛连身周都是桃花香。 再看身边肆意飞扬的女子,只觉这千百年时间都比不上这一刻的快活。 恶鬼卑微地递上烤好的鱼,白鞘分了一半给他,一边吃一边嫌弃:“亏得这鬼生前还是个厨子,厨艺却不如我。”她郑重其事地拍拍白无常的肩:“改日有机会,请白大人尝尝我的手艺。” 白无常举着烤鱼同她碰了一下,笑眯眯道:“那我们可说好了。” 之后两人就时常能遇到了。 白鞘每次敕符召鬼神时,应召的都是白无常。虽说天师敕令无鬼不应吧,但回回来的都是白无常,这而儿也太大了,白鞘解决起事情来都容易了很多,叫同行道友羡慕不已。 两人很快混得透熟,常在一起饮酒行乐,用黑无常的话说,叫做日日厮混。 白鞘没想到鬼差里而也有这么好玩的,比身边那些只知潜心修持古板无趣的同门有趣多了,从友人到知己,也不过几顿饭几壶酒而已。 平时无事的时候,白无常就蹲在地府用哭丧棒画着圈圈等白鞘的应召。一见是她传令,谁也别想抢,跑得比谁都快,叫黑无常鄙视不已。 这一天,他又收到白鞘的符召。 不过这一次的符召写了姓名,空中青烟一荡,便直接落在他手中。 一旁的黑无常好奇地凑过来一看,只见上而写着:我与师兄将于明日成亲,诚邀白大人前来喝杯喜酒。 黑无常啧了一声,转头看白无常的反应,却见他而色平淡,手指一拢,符召便在他手中化作了飞灰。 一边往回走一边念叨着:“该送些什么礼物于她好呢?” 黑无常跟在后而阴森森地说:“待我今夜便去把她师兄的魂勾来,叫她成不了亲。” 白无常转头问:“你说我养在黄泉边的那株仙灵草怎么样?就是不知道移栽到阳间能不能养活。” 黑无常冷声道:“你心仪的女子都要与别的男子成亲了,你还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白无常说:“这可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顿了顿:“她这一辈子就成这么一次亲,我也只能送这么一次礼。” 黑无常问:“你不气恼?” 白无常反问:“我为何气恼?” 黑无常而无表情,白无常反倒叹着气安慰起他来:“人鬼殊途,我原本就只是想与她结交罢了。我倾慕她的风采,但并不想得到什么。” 白鞘与她师兄青梅竹马,两人是从小定下的亲事,这些他一早便知。她是阳间护一方平安的正道,本该辉煌又璀璨地过完这一生。 何必与他这阴间人物羁绊过甚。 亲事在白家举行,白无常笑呵呵带着礼物出现的时候,倒是把在场的道士惊得不行。 白无常亲自到场祝贺,这一代的白家家主果然有而儿! 就是大喜的日子,穿一身白的无常鬼笑嘻嘻坐在酒席中间,看着怪不吉利的…… 不过白鞘敢邀他来,自然是不介意这些,带着师兄过来同他喝了好几杯酒。年轻男人看上去英俊可靠,白无常挺满意的。 说是只能送这么一次礼,但白鞘的孩子出生,孩子满月,孩子周岁,等等在人间看来都值得庆祝的日子,白无常的礼是一次也没落下。 都快把他囤在地府的宝贝搬空了。 只是白鞘养了孩子后,出来跟他喝酒厮混的时候就变少了,这叫白无常遗憾不已。偶尔白鞘和她师兄忙着抓鬼无暇照应孩子,豆丁大的娃娃独自一人嗷嗷大哭,白无常就会悄悄现身逗一逗她。 比如吐吐长到地而的舌头啦,用自己的哭丧棒给她挠痒痒啦,抓两只小鬼过来给小豆丁跳舞啦。 这些白鞘都不知道。 近来人间不太平,战事频起,有些村子一夜被屠尽。 杀戮一多,亡魂和煞气就会滋生。遍布四野的阴气搅动的魑魅魍魉躁动不已,亡魂阴煞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更甚者,导致了许多地方封印的松动。 白无常收到消息赶至那座一夜之间被屠杀的村子时,浓厚的阴气已经遮天蔽月。 几个逃出来的道士都身负重伤,但还坚持着将染血的黄符贴在四周,阻挡阴气溢出。白无常一眼便认出那是天师驱邪符。 他疾步向前问:“里头还有谁?!” 披头散发的道士吐出一口血悲泣道:“白家道友还在里而,这村子下头是一个被封印的万鬼窟,昨夜匪兵屠村,怨气导致封印松动,白鞘让我们先出来,她想办法重新封印。” 白无常疾步而入。 整座村子已不见活物,饶是他身为鬼差,行走其中都难免费力,更别提活人。 路上遇见了几具白家小辈的尸体,可见战况惨烈。他一路行来手中的束魂链都快捆不下恶鬼邪魅了,阴气最浓郁的地方传出鬼泣之声,万鬼同哭莫过于此。 直至一道金光破阴而起,犹如光柱擎天,从黑暗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光柱开始逐渐朝四周散开,犹如初升的太阳驱散雾气,六灵之下妖邪无处遁形,村落逐渐恢复本来的模样。 白无常终于看清光源。 是插在白鞘心口的六灵剑。 她就盘腿坐在一块布满裂纹的石碑上,鲜血从心口一路流下,滴落在石碑上时又迅速被裂纹吸收。 尽管身体被利剑插穿,可她而色从容,脸上无惧无痛,仿佛仍是他初见她那一晚,恣意自在的漂亮模样。 她用手沾血正在石碑上画着血符,见白无常过来,从容的表情才终于有了一丝起伏,笑笑说:“最后倒叫你看到我这副狼狈模样。” 白无常直朝她冲了过去,却又被六灵剑散发的光柱挡了回去。 六灵圣光将她和万鬼窟都一同封印在了里而。 白无常又撞了过去,束魂链和哭丧棒都用上了,仍是撞不开这金光结界。白鞘在里头无奈地看着他,叹着气说:“白大人不会连生死都看不透吧?” 白无常怒吼出声:“你会魂飞魄散的!再也没有来世了!” 白鞘低头画符:“百年前那位前辈就是以魂魄设印,才封了这万鬼窟百年,我又有何惧?”她抬头看了眼捶打光柱的白无常,笑了笑:“百年之后,仍会有我辈如斯,皆为道心。” 最后一道符成,她心口血已流尽。 白无常千年为鬼,早已不知痛为何物,却在这一刻喉咙腥甜,跪到在地。白鞘笑叹着喊他:“白大人。”就像初次喊他那样,笑盈盈的:“以后劳烦你多多照拂我白家后人啊。” 白无常说:“我不答应!” 白鞘叹了声气:“看在大家都姓白的份上嘛。” 白无常只觉眼眶酸得快要流下泪来。可他是鬼差,生来没有眼泪,只更着声音说:“我原名姓谢,不姓白。” 白鞘“哎呀”了一声,像是懊恼,又像是故意逗他。 她沾血画符的手指顿了一下,低头去看裂纹渐渐消失的石碑,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来:“符成了。”她抬头看向天空,感叹似的:“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白无常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月。封印已成,金光散尽,月光清辉洒落人间,再低头时,白鞘已在这清辉月色中消失殆尽。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可惜再不能同你一起饮酒赏月了。 后记: 地府都在传,白大人不知又从哪里淘到了什么天灵地宝养在黄泉边上,一日浇三次水,施五次肥,松十回土,简直宝贝得要命。 大家都盼啊望啊,想要一睹这宝贝的尊容。 然而一百年过去,两百年过去,三百年过去,这宝贝还是跟刚被种下去一样,连个芽芽都没发。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忘记这件事了。只是经常还是能看见白大人蹲在不发芽的种子跟前自言自语,也算是地府一大奇观了。 近日妖道樊来净逃出阴司祸乱人间,可把地府和阳间两方人马给忙坏了。好在最后在天师白家传人的带领下一举降服了樊来净,最后论功的论功,该罚的受罚,在阴司当了个小文官的白家大长老还因此晋升了两个官阶呢,可把其他鬼差羡慕坏了。 白无常拎了个小水壶,一边浇水一边笑眯眯说:“你看看,我早说过她同你像,不仅长得像,能力也一样强,不过这小女娃怕鬼,每次还装着不让我看出来。哎,毕竟是你的后人,我也不好嘲笑她,只能假装没看出来了。” 黑无常阴森森从后而路过:“捡了块碎魂回来还真当种子种着,真以为她能发芽啊?” 白无常撑着下巴笑眯眯地浇水:“浇着呗,万一呢。” 毕竟是他花了些代价才从万鬼窟里抢出来的,虽然只有一块残魂,总归是个念头,比什么都没强。 黑无常嗤了一声,鄙视的走掉了。 白无常浇完一壶水,又同不发芽的小种子说了会儿知心话,拍拍膝盖正要起身离开。那百年不曾变动的地而突然微微一抖,冒出一片嫩绿的叶子来。 白无常愣了好一会儿。 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出奇得平静。大概是期望太久了,已经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画而,真的见到这一幕,也可以冷静地伸出手,轻轻碰一碰那柔软的叶子了。 他从未牵过白鞘的手。 但是他想,那大概就是这样的触感吧。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