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前夫每天都来表白》 第1章 离婚 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简水水早早就精心装扮,准备了烛光晚餐。 还跟傅野的助理再三确认,他今天会回来。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才松了口气。 只是从下午到晚上,直到深夜。 一桌子菜都快差不多冷透了,傅野还没有回来。 她拿出手机,给傅野打了个电话。 那头才响了几声,就“嘟”地一声挂断—— 柔美的烛光缓缓跳动着,简水水那张精心装扮过的脸越发显得苍白。 她把自己蜷缩在椅子上,随着烛光的浮现,身影有些发虚。 没过多久,手机忽然动了一下。 她像是活了一样,连忙去看手机—— 上面是傅野发过来的消息:【今天有事,不用等我。】 简水水脸上的雀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顷刻间又转变成自嘲。 她早就应该习惯这种失望的,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难过、窒息。 但很快她就整理了自己的情绪,给那边回了一句:【好,工作加油,要注意身体。】 然后再也没有回音。 简水水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眼眶一阵发酸。 今天是结婚纪念日,很快要到十二点,他还没跟她说节日快乐。 她缩在沙发上,身子小得可怜。 客厅没有开灯,她像一只寄居在此地的幽灵。 住了五年,这里一点都不像她的家。 不知过了多久,等四肢都变得有些麻木,简水水才睁开眼睛。 她垂着眼眸,开始刷手机,下意识点到跟傅野的聊天界面——依然没有任何新消息。 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简水水突然感觉到一阵麻木,不可避免地看到从前的聊天记录。 基本上都是她在说,傅野偶尔回应几句。 身处其中时不觉得,只觉得自己作为妻子关心丈夫好像很正常。 但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来看,才发现她的单方面付出似乎显得过分心酸。 简水水心烦意乱,刚要熄屏,却不小心点进了一个聊天群,刚好戳开不知道谁发出来的一张照片—— 校园背景,俊男美女,还有公主抱。 男的穿着笔挺的高定西装,女的穿着养眼的JK,十分有美感。 如果不是画面中的男人太过眼熟,简水水会以为这是哪部剧的宣传海报。 群里立刻就有好几条消息: 【这是在安大宿舍楼?】 【好眼力,猜猜照片上的人是谁?】 【谁啊?身材都不错的样子,男的好高啊,女的也腿长,是在取景拍剧?安大不是不让取景吗?】 【你们都没认出来吗?这男的是傅野啊!】 【!!】 一时间,群里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才被炸出来一堆消息: 【竟然是真的!那那个女的不就是传闻中的安大校花?】 【八成是,我表妹在那里读书,据说校花每天都有豪车接送,天天鲜花在怀不带重样的。】 【好家伙,该不会是傅野吧?】 【不然呢?傅老板看上的人,还有谁敢追?】 安城很大,有钱人的圈子却只有那么点,傅野的名声如雷贯耳。 傅氏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傅野毕业后开始拓宽海外市场,带着傅氏又上了一个台阶,一时间风头无俩。 再加上他长相英俊,丝毫不亚于以脸著称的男明星,从小就是校篮球队,身高也傲视群雄。 家世、长相、能力无一不是顶尖。 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英年早婚,大四时被一个死缠烂打的学妹追到手。 等那个学妹一毕业,两人就结了婚。 简水水就是那个学妹。 她不是圈子里的名媛,家庭很普通——相对于傅家而言,她的父母都是普通人。 傅野的追求者众多,结婚后不知道多少人对她羡慕嫉妒恨,尤其眼睁睁看到她跨越了阶层,自然会有人来酸。 不过简水水也没在意过这些,她喜欢上傅野的时候,压根不知道他的家世背景。 她就只是喜欢他这个人。 死缠烂打他那么多年,说出去简水水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从来不以为耻。 喜欢就要追求,她的想法一向很简单。 甚至在傅野同意她的追求时,她还傻乎乎地以为,他应该也是有点喜欢她的。 不然为什么跟她结婚呢?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不喜欢一个人,也是可以跟她交往、亲吻、上、床的。 只要她足够卑微,让他感觉到舒心,他就可以屈尊降贵地施舍她一点亲密。 但是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简水水不知道傅野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 但大概就是对那个校花一样,会百忙之中抽空去接送她,会给她送花,会把宠她这件事做得人尽皆知。 总归不是像对她一样,连结婚纪念日都记不住。 或许他记得,毕竟他读书时期记忆力就好得惊人。 他只是不在意罢了。 时间已经快要到十二点。 大概是伤心过头,简水水竟然没有太大的感觉。 她以为看到傅野出轨的实证,自己肯定会难过到无法呼吸,但是真的看到那张照片,除了有些微的窒息泛酸之外,就没有别的情绪了。 甚至隐隐松了口气。 好像是一直期待的一把刀,终于落了下来。 简水水不想再等,看着那一桌子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忽然起身,将那些残羹冷炙全都倒进了垃圾桶里。 本来应该用来调节气氛的红酒被她一饮而尽,高脚杯胡乱地扔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看着桌面上还有一些剩下的餐点没有整理,也失去了耐心,擦了擦嘴角,径直上楼。 为了纪念日能有一个二人世界的夜晚,她让阿姨都先行放假了。 现在看来,还是得让她们回来。 毕竟她兴许很快就要搬出去,需要整理行李,有些杂物需要处置。 关掉手机,简水水将自己整个人扑进绵软的被窝。 她酒量不好,酒意袭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没有注意到手机响了一下。 刚好是十二点整,傅野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三周年快乐。】 …… 凌晨三点。 一辆黑色布加迪缓缓驶进别墅。 后座坐着一身西装的男人,正在闭目养神。 他生得极好,即便闭着眼睛也能看出周身气度不凡,一种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息。 五官没有一处不精致,鼻子直挺,给本就深邃的长相平添一丝锋利,看上去又帅又不好惹。 车身颠簸。 傅野缓缓睁眼,漆黑的眸色深如寒潭,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在看到聊天界面上没有简水水新的消息时,脸色还是微不可闻地沉了一瞬。 上面的对话停留在他的那句——三周年快乐。 刚好是十二点整发出,按照往常的惯例,简水水应该秒回,再絮絮叨叨说一些有的没的,最后说等他回来。 傅野往上翻了翻,以前一贯如此,今天为什么不一样? 他雅致的眉头蹙了蹙,吩咐司机,“把后备箱的东西拿进去。” “好的,傅先生。” 傅野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底那阵莫名的不虞。 已经很晚,简水水可能在等他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所以才没回消息。 客厅。 没有开灯,四周一片漆黑。 傅野进门的时候微微诧异了一瞬,在玄关处往里看了一眼。 什么都看不见。 那些用来陪衬烛光晚餐的蜡烛已经燃尽,只剩下孤单的蜡油留存在桌面上。 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收拾的残羹冷炙。 傅野蹙起眉头,“水水?” 没有人应答他。 男人的下颚微微紧绷,随手扯开领口的扣子,将领带扔在一旁。 西装外套搁置在左臂上,去找墙壁上的照明灯开关。 “水水。”他又唤了一句。 依旧没人应他。 “啪”地一声—— 客厅顿时变得灯火通明,诺大的空间,就只有他一个人矗立在门口。 傅野习惯性看向沙发处,没有看到应该出现在那里的人。 那里空空如也。 跟这栋房子一样,甚至让人感到莫名的空旷。 傅野的脚步一下顿住,脸上的阴霾越发浓重。 他走到沙发前,停留了一会。 他们恋爱两年,结婚三年,只要他出差回来,不管多晚,简水水都会在沙发上等他。 更何况今天是结婚纪念日。 傅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到餐桌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便转身走了过去。 ——那是简水水准备了一天的烛光晚餐。 粉色的蜡油已经燃到底,结成团,在白色的桌面上显得不那么整洁。 还有简水水亲手做的菜,有一大半已经进了垃圾桶,傅野能看到的只是剩下的一小部分。 原来她是想跟他庆祝。 男人的眉眼柔和了一些,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这段时间他很忙,赶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她应该是发脾气了。 简水水很少跟他发脾气,大部分时候就是闹闹小性子,很好哄。 傅野将剩下的点心吃完,没有浪费她的心意。 又慢条斯理地在楼下淋浴间做完洗漱,随意穿了件浴袍,去了二楼主卧。 推开门,一阵淡淡的酒气传来。 男人蹙起眉。 她喝酒了? 他不喜欢她喝酒,简水水酒量差,酒品也一般,只有偶尔会乖乖睡觉,大部分时候都很折腾。 察觉到他的不喜之后,简水水就很少再碰酒。 今天怎么了,让她使小性子到要喝酒? 床头灯亮着。 橘黄色的灯光铺满整个枕头,女人的侧脸缩在被子里,酒气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简水水虽然睡着了,但因为喝了酒,即便睡了也头昏脑胀得难受。 她紧紧皱着眉头,半梦半醒间察觉到眉心有点热热的温度,把她眉间的褶皱给抚平。 她赌气一般扭过头去,那双手没过一会又追了上来。 简水水难受极了,那双大手仿佛无处不在,让她没法好眠。 后背贴上一个带有温度的怀抱,鼻腔灌入熟悉的广藿香味,带着淡淡的清冽,让她逐渐清醒过来。 看着她迷蒙的眼睛慢慢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傅野本来打算放过她,但这次出差的时间的确有些久,便没有克制自己,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上去。 他知道她肯定很想他。 每一次出差回来,她都缠得紧。 他不喜欢拥抱入睡,在那几天也只能随她去。 她像是急需安抚的小动物,汲取他的气息才能安眠。 简水水迷迷糊糊,下意识回应他。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照片,宛如一道惊雷,让她瞬间恢复理智。 “不要!”她猛地张开眼睛,用力推开他。 甚至后退了一些,跟他扯开了一段距离。 傅野眉头不悦地蹙起,看到她俏生生的眼眸似乎含着排斥和惊惧,语气罕见地温柔下来,“是我,别怕。” 他伸出手,想要重新将她揽入怀中。 简水水却往后躲了一下,让他抓了个空。 男人的眸色瞬间凝固,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警告,“水水,过来。” 简水水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开口:“……傅野,我们离婚吧。” 第2章 分居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晚,简水水说这句话时,语气比昏黄的灯光还要朦胧。 哪怕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听在傅野的耳中也模糊不明。 激不起任何涟漪。 他收回手,声音有些冷淡,“水水,要闹最好选个别的方式。” 她以前也会使些小性子,但都无伤大雅。 无非就是他太忙忽略她、或者应酬时总有不长眼的负责人安排一些心照不宣的女明星没有及时处理干净,她就会生闷气。 但每次都不用他哄,她自己就能想通。 简水水一向是个很能想通的人,她思想简单,不会存太多的心思。 但是离婚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她会说的话。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空气凝固成冰。 简水水眨了眨眼,眼眶有些干涩。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将自己隐藏着昏黄的光线暗处,默默调整自己的情绪。 这幅模样落在傅野眼中,显得格外委屈可怜。 他眉眼柔和了一些,方才的冰冷缓缓退去,“以后别再说这种幼稚的话……我给你买了礼物,放在客厅。” 听到这话,简水水倏然攥紧了衣服下摆。 无名指上的婚戒抵在腰间那块肌肤上,硌得她生疼。 傅野的礼物,几乎都价值连城,但无非就是那些珠宝首饰,香水名表。 她不喜欢,却得装出喜欢的样子。 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确认关系时,他随手送她一支玫瑰,她宝贝一般放在玻璃水瓶里。 每天精心呵护,最后还是免不了凋零落败。 于是她在网上找了许多办法,将那支玫瑰做成书签,想要永久保存。 对于他的心意,她一向珍重。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礼物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了呢? 简水水低头看着自己的无名指。 忽然就自嘲地笑了。 大概是收到这枚尺寸并不合适的结婚戒指之后吧。 鸽子蛋大小的粉钻,其价值不必多说。 但是却不合尺寸。 就像傅野送给她的每件物品,无一不精贵,却没有一个适合她的。 一开始简水水还会开心,觉得他肯为自己花钱,应该是有点点在意自己的。 哪怕只是一点点,她也很开心。 后来才知道,那点钱对傅野来说什么都不算。 他送她昂贵的礼物,是因为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不会赠送廉价品自降格调。 跟她简水水毫无关系,更谈不上什么珍惜。 见她不说话,傅野以为她的态度已经软化下来,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留下一片滑腻。 他的语气也软了些,带着微不可闻的沙哑,“很晚了,别再跟我闹脾气,早点睡,嗯?” 简水水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第一次充满了迷茫。 傅野是个内敛的人,哪怕在她身上总是凶狠得要命,但很少在语言上有过分的词句。 他不是放纵的人,在这件事情上虽然每次都狠,但并不热衷。 像现在这样,已经算是明显的暗示。 简水水跟他同床共枕好几年,自然接收到了他给出的信号,但是却不想回应。 她紧了紧拳头,又重复了一遍,“傅野,我想离婚了。” 话音落下,久久没有人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的脸色趋近于难看,哪怕在暗黄灯光下,也无法遮盖浑身散发出的冰冷戾气。 他那张脸依然英俊到令人心动,但同时也布满了让人恐惧的寒冰。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一闹矛盾,他就不说话,就这么冷漠地看着她,简水水就会缴械投降。 但这一次,她不想再妥协了。 她低头看着那枚不合尺寸的戒指,用了点力气摘了下来。 然后鼓起勇气,拉起傅野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这个也还给你。” “简水水。” 傅野终于出声打断她,像是不能再容忍她的脾气,“我的耐心有限。” 简水水低着头,抿了一下嘴角,“刚好,我的耐心也到头了,我俩这样,正适合离婚。” 说完,她就掀开被子,准备起身下床。 傅野这才看到她穿着一身漂亮合体的裙装,像是精心打扮过,只是睡得皱巴巴的,显得有些狼狈。 他本想让她一个人闹,看到她这身打扮,还有那一桌浪费一大半的烛光晚餐,还是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用力拉了回来—— 简水水毫无防备,下意识“啊”了一声,随即跌回了他的怀中。 她蹙起眉头,刚要挣扎起来,就被傅野按住了腰。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低沉地响在耳边。 傅野神情专注,强行拉起她的胳膊,将她的手指一一抚平,把那枚戒圈又重新套回到她的无名指上。 简水水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她刚要推开他,傅野就已经先一步松开胳膊,“今晚我睡客房,你好好冷静。” 说完,他径直起身,大步离开主卧,关上了门。 简水水望着紧闭的门口,像是被抽出了全身的力气,重新跌了回去。 她以为会很难过。 事实上,刚才提出离婚之后,她的确有过内心的挣扎和煎熬。 尤其是对着傅野时,那股煎熬的滋味让她一度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但是他走了之后,她才感觉到那股迟来的轻松席卷了全身。 她原本以为会很难。 但是走出第一步之后,那种压力骤散的感觉,是如此轻松。 她要离婚。 她从未如此坚定过。 …… 简水水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改赖床的习惯,很早就起来。 她的行李不多,都是些散乱的小玩意。 衣服大多都在主卧,她找了一个小皮箱,装了一些主要的生活用品。 她正把东西都往箱子里放,房门就被人敲响。 简水水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个时候,阿姨还没回来,敲门的人只会是傅野。 她眼眸垂了垂,还是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西装革履的男人。 简水水只看他一眼便移开视线,随即转身回了房间,“早上好。” “嗯。”傅野应了一声,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他昨晚睡得并不好。 天色一亮就起身去了书房处理工作,估计时间差不多才来敲门。 本以为过了一夜,简水水应该已经想通。 却没想到她的态度依旧冷淡。 傅野跟着她进了房间,刚关上门,就看到地板上摆着的小皮箱。 以及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一些洗漱用品。 他眉头一蹙,大步走到她面前,“你还在闹什么?” 男人的语气明显不悦,脸上罕见地出现了除去冷淡和克制以外的情绪。 简水水却无暇欣赏。 她背对着他站在床前,有条不紊地整理着剩下的衣物,“我没在闹。” 见她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傅野升起一些烦闷的情绪。 他走到她身后,忽然攥着她的手腕,将她用力转了过来,“收拾东西,是要去哪?” 简水水被他突然打断,也没生气。 她忍了忍,然后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既然要离婚,肯定不能住在一起……” 还没说完,傅野就嗤笑一声打断她,“那你打算住哪里?” “先去酒店,再去找房子。” 她竟然在认真打算。 男人的眸色陡然沉了下去,仿佛淬着点点寒冰。 察觉到手腕上的桎梏越来越重,简水水眯起眼睛,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傅野……” 她有些疼,但是又不想在这种时候示弱,于是只是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那股无名火越升越高。 傅野定定看着她,在她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痛意。 在彻底爆发之间,他只能先松开她。 “理由。”他很快恢复理智,清冷的眼睛仿佛一潭永远都不会有波澜的古井。 简水水揉了揉手腕,又继续去整理自己的小箱子,“当然是为了给别人腾位置。” 顿了一会,她又补充道:“如果你还有良心,拟离婚合同的时候记得多给我点钱。” 这话彻底激怒了傅野。 “你要给谁腾位置?” 他将她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随意扔在一旁。 那个箱子也踢到一边去,看着就碍眼。 “谁又在你跟前说什么了?”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简水水,闹脾气可以,离婚不是小事。” 简水水用力甩开他,学着他惯用的语调,无比冷硬道:“没有人跟我说什么,我亲眼看到的……还有,我没有闹脾气。” “傅野,今天我就会搬出去,等你准备好离婚协议书,再联系我签字。” …… “真打算离婚了?” 简水水带着行李,刚到酒店门口,一辆黑色福特也停在了她的身边。 车门打开,男人穿着一件风衣走了下来,看到简水水和她脚边的箱子,“啧”了一声,“该不会是被扫地出门吧?” 话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很自觉地帮她拿起箱子,“进去,刚好我出差,也打算住这,一起?” 简水水撇了撇嘴,“你报销?” 男人嘶了一声,抬起手在她后脑勺拍了一下,“钻钱眼里了。”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你老公没给你赡养费,还得让你来住酒店?” 简水水闻言也没多大的反应,只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今天凌晨才提的离婚,分财产那些应该还得走流程,我先搬出来。” 唐翡深有些诧异,“所以你这是打算分居?” 简水水蹙了一下眉头,“算是分居吧……不过都要离婚了,搬出来不是很正常?” 唐翡深在前台办好入住登记,手里一直拎着她的箱子。 等电梯的时候,突然笑了一声,“挺好的,你结婚的时候差不多都跟我们断了联系,现在离婚了,是不是终于没什么禁制了?” 电梯门打开,简水水走了进去,“我本来也没什么禁制,只是你们都忙,没时间来找我而已。” 唐翡深笑笑,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才说:“那行,以后就多找你。” …… 傅野没想到简水水会真的搬出去。 她带走的东西不多,别墅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总感觉空了一块。 上午的争吵没有任何结果,他不想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 晚上还有个酒局,有几个重要客户必须要谈下来。 这种场合免不了喝酒,所以接到毛遂自荐的电话时,他并没有拒绝。 布加迪停在酒店门口。 副驾驶的人还在补妆,拿着镜子照个没完。 傅野耐心有限,直接打开车门下车。 那人连忙将镜子收起,嗔道:“就几分钟也等不了吗?” 苏含玉下车后又整理了下裙摆,快走几步挽住了傅野的胳膊。 妆容精致,身姿高挑,踩着高跟鞋如履平地。 傅野看着那双恨天高,脸上没什么波澜,面无表情道:“前天才扭了脚,今天就能穿高跟鞋?” 苏含玉被拆穿了也不生气,反而笑着挽紧他,“人家就是想要你抱嘛。” 是这个年纪会有的娇蛮天真。 傅野没有理会。 电梯门打开,刚要迈进去,却和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简水水跟唐翡深正说说笑笑,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脸上的笑容缓缓僵住。 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傅野。 天气转热。 唐翡深说要请她吃宵夜,她只随意穿了件短袖和运动热裤,准备大快朵颐。 结果却遇到这么倒胃口的一幕。 傅野的脸色几乎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他看着简水水在那个男人身边无比轻松的样子,那一瞬间周围气温低到极点。 还未等他做出反应,唐翡深倒是先开口,“水水,这不是你前夫吗?” 第3章 前夫 前夫? 陡然听到这个称呼,简水水愣了一下。 虽然已经决定要跟傅野离婚,但“前夫”这个称呼对她而言还是有些陌生。 前夫。 是啊,他很快就是她的前夫了。 任何身份,只要加个“前”字,就意味着已经过去了。 哪怕是再亲密的关系,也都要走向陌路。 同样被这个称呼影响的人不止是简水水。 傅野的脸色在看到唐翡深时就没有好看过,听到“前夫”这两个字时越发沉郁。 阴冷到几乎能滴出水来。 前夫? 他觉得不可理喻。 视线落在简水水身上,漆黑的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语气是冰冷的,“在外人面前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他警告一般的话语让简水水瞬间蹙起眉头,还未开口,就被另外一道声音打断—— “我可不认为水水是在开玩笑。” 唐翡深说话时嘴角也带着弧度,像是在笑着。 这是他惯有的礼貌,却让人感觉不到亲近。 他的视线落在苏含玉身上,上下打量片刻,“还真挺漂亮的,做点什么不好……怎么就这么想不通?” 苏含玉脸色一僵,似乎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开口,并没有说话,只是往傅野身后躲了一下。 一声不吭,听话又乖巧。 傅野也注意到唐翡深在打量苏含玉,眉头微蹙,显然有些不悦的情绪。 他站在苏含玉面前,挡去了唐翡深大半的视线,“劝你少管闲事。” 这般急着维护,看得出来是很宝贝这个小姑娘了。 说不定就是真爱呢? 简水水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她知道唐翡深是想给自己出一口气,但是没必要。 她收回视线,扯了一下唐翡深的袖子,“别管他们,反正都没什么关系了,我们走吧。” 只是一个寻常的动作,落入傅野眼中,有些莫名的亲密。 他忽然有些烦躁。 在简水水经过他身边时,低低喊了她一声。 很低很沉的一声,只是唤了她的名字,几乎微不可闻。 但简水水还是听到了。 只不过她并没有回应,径直走出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 身后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终于消失。 简水水这才松了口气。 她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我们去吃夜宵吧。” 唐翡深突然伸手揽住了简水水的肩膀,低头在她耳边小声问她,“这就是你离婚的理由?” 用的是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 简水水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算是□□,但不仅仅只是这个原因。 见她不愿意多说,唐翡深也没有勉强。 两人随便找了地方吃了点东西,就打算回酒店休息。 “你就吃这么点?”唐翡深付钱的时候,看到简水水跟了过来,挑眉调侃道:“我记得你以前的饭量起码是两碗大米饭起步。” 简水水闻言皱起眉头,“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您怎么还记得?” 她一用到“您”这个称呼,唐翡深就会不高兴。 果不其然,男人脸色沉了下来,“你少膈应人,我没大你几岁。” 简水水:“好的,前辈。” 唐翡深:“……” 两人回了酒店。 唐翡深创业初期,等下还要参加一个局,只能嘱咐简水水,“待会别乱跑,过几天我带你去找房子。” 简水水点点头,“知道了。” 顿了一下,她又说:“离婚的事……先别告诉我爸妈,等我安顿好了自己去跟他们说。” 她平时是个挺会絮絮叨叨的性子,也挺会顶嘴。 大概是离婚这件事情真的让她受到了打击,整个人看着就情绪不高。 唐翡深叹了口气,“行,你好好待着,别想不开。” 简水水对他笑了一下,随即关上门。 等门外的脚步声渐远,她才垮下笑脸,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 虽然下定决心离婚,但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她想,人为什么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呢? 这样就不必因为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而难过了。 如果只是爱而不得,简水水不会这么钻牛角尖。 最让她难受的是,傅野不爱她、不喜欢她也就算了,但他怎么能出轨呢? 既然他爱上别人,为什么不可以先跟自己离婚? 如果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要离婚,她绝对不会死缠烂打的,会很自觉地离开他。 可他为什么,偏偏要用这样的方式。 践踏她的婚姻,践踏她的感情。 简水水眼睛有些红。 她走到床边,拿出手机,调了一个半小时的闹钟。 随即将手机扔到一边,将自己整个砸进被窝里。 排山倒海的难过将她淹没。 前天晚上看到的那张照片就在跑马灯一样在她眼前循环,全都是傅野在宿舍楼前抱着苏含玉的画面。 公主抱,多么浪漫。 他还带着苏含玉来参加应酬,自然是要认识不少人。 但傅野从来没带她见过他的任何朋友,除了几次必要的家人见面。 他甚至也不喜欢她的家人,每次见面都兴致缺缺,所以结婚后很少去她家…… 简水水努力在脑海中回忆两人的过去,想拼凑出他的好,再列举他的不好,想为这段感情划下相对公正的句点。 但是除了钱上面的事情大方之外,傅野对她似乎没什么上心的地方。 他原来不是不会喜欢人,他只是不喜欢她。 ……她是怎么坚持这么多年的? 隐忍的哭声全都消匿在被子里,简水水哭得肩膀都在抖。 她哭得昏天暗地,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她哭得那样可怜,一旦打开口子,泪水怎么都止不住。 但是闹钟一响,她还是立刻就停止了哭泣。 像是发条停止,被消了音。 手机在床上“滴滴”地振动着。 简水水伸手按掉。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力一撑,从床上坐了起来。 …… 浴室。 她用冷水浇着自己的脸,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满脸的泪水已经被洗干净,但还剩红红的眼睛看上去像是哭过。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简水水看了眼时间,以为是唐翡深回来了,没有多想,随便收拾了下就去开门。 “你回来了……” 话音渐渐落了下去,最后干脆噤声。 看着门口站着的男人,简水水眼神闪动片刻,最后只是蹙起眉头,没好气道:“你走错了。” 说完,她就要关门。 傅野却在此时伸手撑住了门框,稍微一用力,便抵在了门口,“水水。” 他低低地喊她,走廊的光让他的眸色几近透明,直直看着她,“让我进去。” “凭什么?”简水水见他竟然不走,越发没有耐心,“这是我的房间。” “是你的房间,还是你跟那个男人的房间?”傅野语调淡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戾气,“跟他说我是你前夫,跟他住一个房间,简水水,他是你什么人?” 简水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傅野蹙眉:“是我在问你。” “回答我,他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简水水抓紧了门把手,眼尾好不容易降下来的红色仿佛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她抿了抿嘴角,冷声道:“都要离婚了,你管我跟什么男人在一起?” “简水水。”傅野的声音也染上一丝怒气,“既没有签字,也没有领证,至少你现在还是傅太太。” 简水水反唇相讥,“你不也一样身边带着人?怎么好意思说我!” 傅野沉声道:“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简水水不想再跟他多说,“总之我跟你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了,你别管我的事,我也不想给你找麻烦,我只想跟你快点离婚。” 她说完,见傅野依旧一动不动,似乎比之前更生气了,突然有些不耐烦,“你走不走?” 他都已经有新欢了,她自觉让位还不行吗? 还是他觉得他可以婚内出轨,她就不能在提出离婚之后跟任何男性有所接触? 他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 她嘴上凶狠,但力气完全比不过一个成年男子。 见他始终一动不动地定在门口,两人僵持不下,要是被走廊上的人看见只会引起不必要的讨论。 她泄气地松开手,似乎是妥协了。 傅野也站直了身子,刚要进来。 简水水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将门一关—— “咚。” 一声闷响,男人的脸色剧变。 简水水以为这样他就会退出去,却没想到他宁肯被门砸到手,也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他的手背肉眼可见被夹出一道红痕,看上去有些狰狞。 趁她愣神的片刻,傅野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还顺手将身后的门关上。 “傅野!” 简水水受不了了,后退几步,“你到底想做什么?” 傅野将那只受伤的手举到她面前,“这句话该我问你,你想做什么?” 简水水闭了闭眼,不想去看他受伤惨重的手背,“是你自己不躲开,你松手不就行了?” 傅野:“你不关门就不会这样。” 他看到她眼底泛着浅浅的红,语气忽然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你说离婚不是认真的……” “不,是认真的。” 简水水本来有些不耐地看着别处,听到他的话,忽然就转过来直视着他的双眼,“傅野,跟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开心。” …… 跟他在一起,一点都不开心。 这分明不是什么重话,傅野却总是想到简水水说这句话时的语气。 不开心? 他大步走在长廊上,毫无留恋地离开身后的房间。 不开心,是谁在他身后追了那么多年? 不开心,又是谁整天在他耳边说喜欢? 既然这么不开心……那她在谁的身边开心? 前方响起脚步声。 傅野抬眸,漆黑的眼眶倒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唐翡深刚出电梯,看到傅野的时候也有些诧异。 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对他笑了一下,“傅总。” 傅野只看了他一眼,很淡的一眼,便收回视线。 甚至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高傲到了极点。 他与他擦肩而过,没有给唐翡深半个眼神。 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唐翡深顿住脚步,表情似笑非笑。 他回头看了傅野一眼,只看到他一个冷漠疏离的背影。 他收回视线,并没有任何恼怒的情绪。 在商圈,傅野的名声如雷贯耳,他只是初初入林的新手。 他有那个资本目中无人。 唐翡深悠然自得地朝房间走去,半真半假地感叹,“水水最怕晚上一个人独处了,我得快点赶回去陪她。” 电梯门“叮”地一声关上。 傅野似乎丝毫没有被影响到,不过是一个要离婚的女人,那就如她所愿。 他的确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 傅野是这么想的。 却没有看到,电梯镜面倒映出来的却是一张沉怒到极致的脸。 …… 唐翡深没忘记给简水水带点吃的。 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进食的模样,那些想说的话只能暂时忍了回去。 他拿出手机回了几条消息,外头忽然响起火警警报的声音。 唐翡深蹙起眉头,神情严肃起来,“我去外面看看。” 简水水也有些紧张,看了他一眼,“注意安全。” “嗯,你别乱跑。” 唐翡深出去之后,简水水有些坐立不安。 脑子里一下子闪过许多社会新闻,电梯爆炸、酒店起火之类的…… 她越想越呆不住,也想出去看看情况。 刚一打开房门,就被人攥紧了手腕—— 那人似乎早就等在门口,不由分说就拽着她往求生通道离开。 脚步带着几分急促。 走廊上已经有了些烟雾。 简水水被牵着走了几步,还是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傅野?” 傅野没有理会她。 等将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这才停了下来。 他攥着简水水的力道没有丝毫松懈,力气大到要碾碎她的腕骨,“已经零点你还待在他的房里,简水水,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跟那个男人过夜?” 第4章 刺耳 简水水是直接被扔上车的。 身下腾空的感觉在落到实处后消失,背后顶上冰凉的真皮座椅。 她的怒气也升了起来,攥着拳头就要坐起身,却被随即跨步进来的傅野给逼退回去。 “坐好。” 男人语气不容置喙,吩咐前面的人开车。 开车的人是傅野的助理,叫张席燃,也是简水水的直系学长。 以前做贫困生申请的时候认识过,关系还可以,只是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 后来简水水把傅野追到手,才发现张席燃在傅氏工作,还是傅野的特助。 有外人在,简水水自然不好说些什么。 她先跟张席燃打了声招呼,“学长好。” 张席燃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笑得温和,“晚上好。” 随即收回视线,发动车子,“傅总,去哪?” “回别墅。” “是。” 简水水没说话,抿了抿嘴角。 她看了看张席燃,又扭头看向傅野,发现傅野也正看着她。 他的目光很直接,就这么注视着她。 但是又让人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简水水将头转了回来,“我不回去。” 傅野眉心微蹙,似乎有些头疼,“不回去,还想去哪?” 去那个陌生男人的房间? 傅野的神情一直都是冷的,从上车开始就没有缓和过。 简水水刚要回嘴,就听到一声细微的响动,面前的隔板缓缓升了起来。 她心里一下敲起警钟,下意识挪开了一些。 刚才从酒店被傅野强行带出来,她还没换衣服,又因为刚才的拉扯显得有些凌乱。 傅野的视线落在她纤细笔直的小腿上,眼中染上一丝燥意,又很快消散。 他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人,想到简水水上车时那声极有礼貌的“学长”,便直接升起了挡板。 却没有想到简水水会因此对他生出提防的心思。 “你想做什么?”封闭的空间让人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刚才傅野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冷静。 简水水努力将自己缩起来,强装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生气什么,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傅野见她露在外头的肌肤因为冷气泛起鸡皮疙瘩,脱下西装外套扔在她的头顶,“孤男寡女在酒店同住一间房,不知道避嫌?” 简水水感觉脑袋一重,面前就罩上一片黑暗。 他的力道有点大,她甚至晃了晃身形,鼻尖萦绕着西装上的淡淡气味,是广藿香的味道。 她在黑暗之中不说话,缓缓捏紧手指。 过了一会,旁边传来傅野打电话的声音。 他似乎没有要避讳她的意思,直接开了免提。 那头的人声音清晰无比地传了出来—— “傅总,刚才已经调查过了,他们入住的是家庭套房,里面有几个房间。” 言外之意就是,简水水跟唐翡深是分开住的。 简水水一怔,将他的衣服扯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他调查她和唐翡深? 他怀疑她和唐翡深有什么? 简直可笑! 傅野蹙眉,沉冷的眼眸对上她愤怒的视线,显得越发沉静。 他答非所问道:“把衣服穿上。” 简水水深吸一口气,“傅野,你自己都带着人来应酬,凭什么管我跟别人避不避嫌?你要是觉得我跟别人待一块让你很没面子,那就尽快离婚,这样我就不会在离婚前给你戴绿帽子!” 她也很生气。 生气他竟然怀疑她跟唐翡深之间有什么。 他是不是有病? 还是根本就不在乎她的一切,对她的所有都不了解。 她知道傅野是习惯了有她在身边,加上误会了她跟唐翡深之间的关系,天生的占有欲作祟。 他才知道,他是那种只许州官放火的人。 傅野觉得简水水吐出的某些字眼有些刺耳,“你觉得这种事情可以这么比较?” “为什么不能比较?”简水水冷眼看他,“难道就你可以,我就不行?” 傅野揉了揉眉心,神情似乎有些沉倦。 他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简水水什么都不想再说了,伸手去拉车门,“停车,我要下车!” 隔着挡板,前面的张席燃听不到她说话,她只能用力拉车门。 耳边传来男人不冷不淡的声音,“下了车,想去哪里?” “不用你管。” “不回别墅?” 简水水不知道他问自己这些问题还有什么必要,冷硬地回道:“不回!” 傅野没说话,看了她一瞬,“要是下车,以后就都别回了。” 简水水也停了下来,笑得无比讽刺,“放心,以后都不会再回去了。” …… 车子飞速离开。 夜幕深沉,下起了蒙蒙细雨。 张席燃看着后座男人沉郁的脸,忍不住开口道:“傅总,大晚上的,还下雨了……” 他从后视镜看着那抹瘦弱的身影,哪怕不是自己老婆也觉得于心不忍。 简水水下车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雨水将她的背影虚化成淡淡的影子,倔得很。 傅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开车。” 张席燃犹豫了一下,对上男人冰冷的视线,只能点点头,“是。” 片刻后,又听到傅野开口,“把她的卡停了。” 张席燃蹙起眉头,“傅总……不用拟离婚协议吗?” 傅野倏尔张开眼睛,看向他。 跟了他这么长一段时间,张席燃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水水中午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让我提醒您,别忘了拟离婚协议。” 傅野没说话,嗤笑了一声,“不用。” 他拿出手机,看了几眼,“把她的卡停了,她坚持不了多久。” 张席燃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看到傅野漫不经心的神情,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 简水水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大霉。 硬气地下了车,结果天下起了雨。 好在下车的地方不是什么荒凉的郊区,不然她一个人就算是吓都要吓死了。 不远处就是商店,可以先买把伞再说。 她走了没几步,一辆车在她身后停下。 简水水腿有些麻,以为是傅野去而复返。 她头也没回,笔直地往前走。 她绝对不会上车。 车窗摇了下来,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小姐,需要载你一程吗?” 简水水一怔,看到开车的人是个陌生男人,当即就要拒绝,“不好意思……” 不远处就是商店,她可以走过去打车。 虽然这人可能是好意,但毕竟是个陌生男人。 “简水水。”车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打断了她。 简水水这才看到后面还坐了个女人,脸上礼貌的笑意缓缓收敛,她抿紧嘴角,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说话的人是简溪。 简水水的大学室友,两人有过关系特别好的时候,后来发生了一点事情,从此绝交,再也没联系过。 简溪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脊背永远笔挺着,说出来的话也生硬,“你要是不怕被淋感冒,就跟个傻子一样自己走吧,反正现在这种时候要是发烧了麻烦的也是你自己。” 简水水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简溪不耐烦地催促,“上不上车?不上我就走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丝毫没有要前面那个男人开车的意思。 简水水本想硬气地拒绝,但是对上简溪的眼神。 鬼使神差的,她回答道:“……我才不是傻子。” …… 一整晚,傅野都没睡着。 简水水直到次日清晨也没给他打电话。 短信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消费信息。 张席燃赶到别墅的时候,就看到两个阿姨在整理东西。 他走进去,看到傅野立在阳台外,身材高大笔挺,从身后看去仿佛一颗劲松。 周身却散发着似有若无的冷气。 他调整心态,走到傅野身后,“傅总,您要的资料给您送过来了。” 傅野“嗯”了一声,没有转身,“放在桌上。” “好。” 张席燃闻言照做,看到那两个阿姨忙进忙出,手里拿的都是女人的衣服,心里一跳,忍不住问了一句,“傅总,这是……” 傅野这才转过身,骨节分明的手端着瓷白的咖啡杯,抿了一口。 看着阿姨忙碌的画面,他淡道:“等她的东西都清理完,给她寄过去。” 张席燃瞳孔一颤,下意识劝道:“傅总,水水肯定闹着玩的,您给她一个台阶她就回来了……” 傅野打断他,“我昨天给她的台阶还不够?” 张席燃还想说什么,对上他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眸,还是忍了下去。 他低着头把资料放下,还未起身,忽然说:“水水真的很喜欢你。” 他跟傅野是同一届,基本见证了简水水追求傅野的过程。 他们大四,简水水大一,整天往傅野身边凑,像条甩不脱的小尾巴。 张席燃问过简水水为什么这么喜欢傅野。 他那个时候不是傅野的助理,只是一个普通的学长。 简水水想也没想地说:“我也不知道啊,猴子为什么喜欢香蕉,□□为什么喜欢蜂蜜,派大星为什么喜欢抓水母,喜欢需要理由吗?反正我很喜欢傅野就对了。” 她当时说得大声,确保当时在篮球场打球的傅野也能听到。 等他们结束,然后笑眯眯地给傅野送上准备好的水。 那是傅野头一次正眼看那个一直追着他跑的小学妹。 也是他头一次接了别人的水。 那天的简水水笑得无比灿烂,比她送的水还要甜。 想到以前,张席燃心情有些复杂。 他见傅野不说话,直起身,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水水其实很好哄的,你……” 傅野打断他,“给她打电话,让她来拿这些东西。” 他越过张席燃,看着两个阿姨忙上忙下,很快简水水的东西都被清理了个干净,她的气息也渐渐淡去。 傅野喉结上下一滚,忽然改变了主意,“问她现在住在哪里,给她送过去。” 张席燃眼神闪烁,最后还是点点头,“是。” 他打过去,在傅野的视线之下,自觉地开了免提。 那头“嘟”了几声后,才被人接起—— “喂?” 是个男人的声音。 张席燃一怔,下意识却看傅野的反应,“你好……水水在吗?” “你是?找水水有什么事吗?” 张席燃顿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傅野的脸色,除了一贯的冷漠之外,实在看不出其他的什么。 他想了想,硬着头皮说:“ 还是让水水接电话吧。” “她现在不方便,我帮你转达?” 张席燃一下子又噤了声。 见他时不时停顿一下,那头的男人似乎意识到什么。 扩音器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水水在洗澡,要是有什么事,待会再打过来吧。” 第5章 妒意 大白天的洗澡? 但凡是个成年人,都能听懂这话背后的深意。 张席燃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 傅野都听到了,但是却没什么反应。 张席燃跟在他身边很多年,知道他的脾性;他很少发怒,通常都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 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已经是不好的预兆。 他吐出一口气,空气都莫名窒息起来,轻声道:“傅总,接电话的可能是水水的朋友或者家人……” 张席燃本能地替简水水解释。 “把她的东西带走。”傅野没听他说下去,径直转身。 他的神色冷得惊人,跨步上了楼梯,“卧室里那些衣服也丢出去。” 电话里的那个声音他听得出来是唐翡深。 这么晚了,简水水还是去了他那里。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 看着突然冷下脸来的傅野,两个阿姨面面相觑,只能应了一声,“是……” 作为家政人员,她们自然更喜欢简水水的随和;但傅野是给她们发工资的,而且出手也很大方,打工人不能意气用事。 张席燃就站在她们身后,自然能看到她们隐隐为简水水不平的表情。 但他只能装作没看到。 他看了一眼被打包放在门口的简水水的东西,叹了口气。 刚要上前一步,却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 似乎是从书房传来,几声巨响炸开,像是碎掉了什么,夹杂着男人动作间暗藏的狠戾。 不少东西被狠狠砸在地上,如风暴过境,在楼下都能想象是什么的惨状。 张席燃看着二楼的方向,下意识迈开脚步。 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眉头紧紧蹙着,叹了口气。 …… 酒店。 客厅的气氛有些凝固。 唐翡深刚挂了电话,就看到简水水从浴室门口朝他走了过来,“谁打来的电话?” 她头发还没吹干,发尾的水滴甩在唐翡深脸上。 沙发上另一个人也被波及到,忍不住擦了擦手背上的水渍,“你能不能注意点?” 简溪声音冷硬,瞪了她一眼,“这么多年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简水水拿回自己的手机,“就你成熟稳重,那你怎么不阻止他乱接我的电话?” 她看了眼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没说什么,关上了手机。 简溪冷嗤一声,“不然等你自己来接?就你那性格,知道是傅野相关的电话,不得瞬间变成乖宝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她也亲眼见证过简水水对傅野的狂热。 简水水眼神颤了颤,下意识想反驳。 冷静片刻,她突然泄了气,在简溪身边坐了下来,缓声道:“我要离婚了……” 简溪一愣。 她正给自己倒水,水都已经溢出来,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简水水出声提醒她,她才回过神,“抱歉。” 她迅速地扯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弄脏的桌面。 只是动作越来越慢,忽然停了下来。 简溪抿了一下嘴角,将纸巾扔进垃圾桶,“为什么离婚?你不是爱他爱得不行吗?他……对你不好吗?” 简水水没回答她,过了一会才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还用问吗?” 她低着头,似乎不敢看简溪的眼睛,“对不起,我……” 她想跟简溪道歉,但是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当初简溪的确告诫过她,但她没听;但要是重来一次,她觉得自己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不后悔,只是难过和简溪吵架。 简溪看着她垂丧的模样,沉默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其实我过得也不好……” 对上简水水有些惊讶的目光,她终于露出重逢来第一个笑,“我怀孕了。” “……” 唐翡深坐不下去了,“你们两个聊,我还有点事情,就不陪你们了。” 简水水闻言站起身,“行,那到时候我们自己回去就行。” 唐翡深揉了揉她的脑袋,“注意安全,以后有什么事情记得告诉我。” 昨天晚上的火警警报把他吓得够呛,还好最后并没有什么事,他只是出去察看下情况,简水水就突然消失。 他刚要找酒店负责人查监控、报警,简水水又突然回来了。 还带着朋友。 还是她大学时闹掰的室友。 简水水似乎还淋湿了一点,两人看上去别别扭扭的。 唐翡深也不知道两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情况,安排着让她俩住一晚上,想着等简水水想说的时候再跟他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人没事就好。 送走了唐翡深,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简水水站在门口,又看了一眼端坐在沙发上的简溪。 两人对上视线,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几秒钟,忽然“噗呲”一声同时笑了出来—— 简水水忙坐到她身边,像以前读书时一样,“简溪,你怀孕多久了?什么时候结婚的?昨晚开车的那个男人是你老公吗?” 简溪点了点头,但脸上的雀跃在听到简水水提起那个男人时明显收敛了一些,“嗯……” 她似乎欲言又止。 简水水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神情,小心猜测道:“是因为昨晚你说要跟我一起住一晚,所以你老公不开心吗?” 她记得简溪将她送到酒店后,她刚要跟她道谢,就听到简溪对她老公说:“我很久没见我朋友了,想跟她住一晚上,可以吗?” 简水水明显看到那个男人脸上顿时闪过一抹不悦,但不知道怎么的,勉强压了下来,对简溪说:“当然可以,女同学嘛,一起玩可以,不是男的就行。” 简溪当时笑得也有些勉强。 简水水只觉得两个人之间又什么不对劲,但没多想。 简溪摇摇头,“不是他的原因……” 她看向简水水,“先说你的事情吧,你为什么跟傅野离婚?” 简水水脸上的笑容僵住,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他出轨了……跟一个女大学生。” 简溪瞳孔颤了一下,但是却并没有多少惊讶。 思考了片刻,她还是决定告诉简水水,“既然你决定离婚了,那就是决定不喜欢傅野了,对吧?” 简水水毫不犹豫地点头,缓声道:“就当我情窦初开的叛逆期太长了,现在终于结束了吧。” “那好。”简溪松了口气,“其实傅野他……可能有喜欢的人。” 她缓缓蹙起眉头,“前段时间我来安城,也在商场看到他陪一个很漂亮的女孩逛街,后来还一起看了电影。” 简水水神情未变,看上去并不在意。 但是从她苍白的嘴唇看得出来,她只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问道:“……什么时候?” 她以为自己不在意,但也只是她以为。 忘掉一个人,需要一个过程。 她想,要是感情有开关该有多好?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了。 简溪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揉了一下,“几个月前吧……” 她说完,又补充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女的可能就是他一直喜欢的那个人。” 简水水看向她,对她笑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好像不觉得有多难过,只是有点……难以呼吸。 但总归还算可以承受。 简溪抿了抿嘴角,“大学的时候无意发现的……傅野心里有人,说要等她长大,我以前以为那个人是你,所以就没说。” 毕竟那是傅野的隐私,她也不是正规渠道得知这件事,再加上简水水那时候已经在和傅野谈恋爱,她以为简水水应该也是知道的,就没有多此一举告诉她。 现在看来,傅野“等她长大”的那个人,就是最近带出来的那个女的吧。 说完,简溪有些担忧地看着简水水,“其实我觉得吧,他心里有别人,等着别的女的长大,却又还能跟你恋爱结婚,说明他其实也不是多么喜欢那个女的。” 简水水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苦涩,“你不用安慰我……他喜不喜欢那个女孩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喜欢我。” 原来落差都是对比出来的。 以前傅野对谁都不好,简水水就不觉得他对自己有多坏。 甚至觉得他愿意跟自己在一起,就说明他是有点点在意自己的。 但是看到傅野对别人的温柔耐心后,她就忽然产生了落差。 原来他是可以正常地疼爱自己喜欢的人的。 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 简溪还有自己的事情,两人叙旧完之后,就在酒店门口告别。 简水水等唐翡深忙完来接她,她暂时没什么地方去,唐翡深就提议先送她回父母家。 反正也有段时间没回去了,简水水点了点头。 …… 别墅。 张席燃跟傅野汇报简水水的去处。 傅野眸色漆黑,看不清情绪,半晌,才冷嗤一声,“就这么急着带回去见家长了?” 张席燃没有发表意见,低着头一声不吭。 片刻后,他听到傅野吩咐道:“去准备一些礼物。” “什么样的礼物?” “给长辈的。” 张席燃心下了然,“好的,明白。” 随即退了出去。 随着房门关上,室内一片昏暗。 傅野的脸也隐匿在光影下面,明明灭灭,幽冷沉郁。 桌面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礼品袋。 里面是他给简水水的三周年纪念日礼物。 那天吵架之后,简水水就直接搬了出去。 这件礼物,她到现在都没拆开。 傅野心头涌上一阵烦躁,直接将那个精致小巧的袋子扔进了抽屉。 随即用力关上,起身离开。 …… 客厅。 简水水穿着居家服瘫在沙发上,抱着西瓜啃,“不是很甜,爸,你这买西瓜的眼光不是很行啊。” 简父在厨房切菜,菜板咚咚响,没有听到她的抱怨。 简母瘫在沙发的另一侧,正拿遥控器换台。 听到简水水的话,忍不住用脚推了推她,“爱吃不吃,你爸知道你回来特意去菜市场顺便给你买的,瓜不甜心意甜,给你惯的。” 简水水本来只是想说一嘴,听到简母这么护短,愤怒了。 她都要离婚了,他们还在秀恩爱,“他去菜场还不是给你买你爱吃的菜?我只是顺便的!” 一旁的唐翡深叹了口气,只能放下手机,打圆场,“这个季节,西瓜都甜不了多少,水水你将就点。” 简水水顿觉索然无味,把瓜一放,“不吃了。” 她心里郁闷,离婚的事情不敢跟爸妈说,看着他俩秀恩爱又堵得慌。 干脆起身回房间,等吃饭的时候再出来。 她刚站起身,门铃就响了起来。 然后脚底跟抹了油一样,立刻奔向自己房间,“我已经到床上了,不要使唤我开门!” 简母:“……这孩子。” 唐翡深无奈,只能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 唐翡深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傅野手里拎着礼品,门一开,看到的人是唐翡深,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周身气压低沉,仿佛散发着冷气,“你又凭什么在这里?” 第6章 关系 简水水回到房间,外面的一切都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她坐在床边发了会呆,看到整齐的书桌上摆着几本相册,眼神动了动。 她走过去,一本本拿起来看。 放在最上面的那本相册全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中间是同学录,最底层是一本画册,上面记录了她所有的少女心事。 ——上面几乎都是画的傅野。 穿着校服听课的他; 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他; 表彰会上名列榜首的他; 两人在一起后,在教学楼外面的大榕树下等她一起去图书馆的他…… 结婚第一年的他; 结婚第二年的他; 结婚第三年的他…… 关于他的记录到今年戛然而止。 简水水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再怀着满腔的热情去描绘他的轮廓了。 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早喜欢上他。 只是她那个时候年纪还小,没有办法为自己的喜欢负责,在考上了跟他一样的大学之后,才鼓起勇气去表白。 她追在他身后整整四年。 从来没有想过停止的时候。 简水水叹了口气,将那本画册合上。 这本关于傅野的情画,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新的画页了。 她拉开抽屉,锁了进去。 又把另外一本全家福放在桌面最显然的地方。 里面基本都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还有简水水从小到大的童年照。 她忽然来了兴致,一张张看过去。 除了他们一家三口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经常出现在相册里。 那就是唐翡深。 简水水趴在床上,无所事事地翻阅这本相册,忽然想到傅野对自己跟唐翡深之间的误会…… 她讽刺地勾了勾嘴角,看着照片上年纪相差并不大的一男一女,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天晚上。 傅野质问她跟唐翡深是什么关系。 简水水才知道他对自己的家人有多么不上心。 他们结婚并没有办婚礼,只是两家吃了顿饭。 傅野甚至只认识她的父母。 她有时候觉得,也许他就算在大街上跟自己的爸妈偶遇了,都会觉得面生。 因为他们每年顶多也只会见一次。 所以傅野不认识唐翡深这件事情,好像也理所当然。 即便唐翡深是她的家人。 …… 门口。 唐翡深去开门,却久久没有动静。 简母等了一会觉得纳闷,便穿着拖鞋走出来看情况,“翡深,谁啊?” 傅野自然听出了简母的声音,眼神动了动,心中泛起讽意。 他看向门口挡路的男人,眸色越发冰冷。 翡深。 对这个男人的称呼倒是很亲热。 唐翡深看着傅野脸上难看的表情,皮笑肉不笑。 他知道傅野把自己当成了简水水的追求者。 头一回见面,他就察觉到了傅野的敌意,也瞬间明白过来他压根不认识自己。 对于自己妻子身边几个比较亲近的亲人都不认识,可见他对简水水有多不上心。 简母已经走到门口,“翡深,到底是谁啊?” 她看到门口站着的傅野,表情一下子淡了下来,“哦,是傅野啊。” 说不上冷漠,但绝对不热情。 翡深。 傅野。 两个完全不同的称呼。 傅野沉默不言,很明显看得出不悦。 但这毕竟是简水水的母亲,他强压下不耐,“妈。” 简母也点了点头,客套道:“怎么没跟水水一起回来?” 她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礼品,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傅野,觉得这个女婿性子太阴沉,一点都不阳光。 再加上傅家太有钱,还不是普通的有钱,万一简水水受欺负,他们到时候就算是想给简水水撑腰,也许都会有心无力。 但是简水水太实在喜欢这个男人,她跟简父也没什么办法。 每次傅野过来拜访的时候,气氛都有些尴尬。 简母还不知道简水水要离婚的事情,对女婿再不喜欢,也要保持基本的礼貌。 她拉着唐翡深,侧过身子,“进来吧,刚好水水爸做了饭,你来得刚好。” 傅野颔首,“麻烦妈和爸了。” 简母客气道:“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一旁的唐翡深忍不住笑出声。 简母等傅野进来之后关上门,听到他笑,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唐翡深摇了摇头,看她给傅野找拖鞋,嘴角笑意并未褪去,“没什么……” 简母懒得理他,在鞋柜里找出一双干净的拖鞋,放在傅野面前,“这双是新的,你看能穿下吗?” 傅野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穿上,“嗯,谢谢妈。” 简母有点不习惯一直被人道谢,但也只能不停客气:“……没事,都是一家人。” 听着两人的对话,唐翡深又笑出声来。 简母觉得他莫名其妙,只有傅野听出了他笑意背后的讽刺。 从刚才唐翡深过来给他开门开始,傅野就能很直观地看出来他跟简母的关系不错。 简母在他面前很放松,看上去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能这样。 但傅野毕竟喊简母一声“妈”,简母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么随和过。 他微微蹙眉,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总之算不上愉悦。 气氛一时之间冷了下来。 简母已经习惯有傅野在场的时候氛围就会变得疏离一些,但唐翡深显然还不适应。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个西装革履、气场强大的男人,有些好奇。 这位在商场上能够轻易让人臣服的傅总,是怎么在感情的事情上做到这么一塌糊涂的? 察觉到对面有道视线正打量着自己,傅野眉目冷凝,缓缓抬眸。 他看向唐翡深,平直淡冷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水水从来没跟我说过,她有个关系这么好的异性朋友。” 好到可以共住酒店,虽然不是同一间房,但也让人足够恼火; 好到可以带回家见父母,甚至跟父母的关系比他这个女婿还要好。 唐翡深笑了笑,刚要说话,一旁的简母突然如梦初醒地打断了他,“哦,傅野,你还不认识翡深吧!” 她一拍脑袋,有些懊恼,“忘记跟你介绍了,你以前也没见过翡深,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比水水大不了几岁,跟你……跟你应该差不多的年纪!” 说完,简母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难怪你刚才看翡深的眼神怪……怪的,是不认识吧?” 她本来想说他看唐翡深的眼神怪吓人的,但还是临时改了口。 唐翡深无所谓地笑笑,随手揽住了简母的肩膀,“姐,听你这话的意思,他连水水的亲舅舅都不认识?” 简母见傅野只直直地盯着唐翡深看,眼里的情绪晦涩莫名,怕他生气,连忙打圆场,“傅野没见过你,肯定不知道你是水水的舅舅,这又没什么……” “哦。”看着傅野难得有些诧异的模样,唐翡深笑得更讽刺,“那还好你解释了,不然我这么年轻,外甥女婿误会我是水水的追求者就不好了。” 简母一听皱起眉头,在他肩膀上猛地捶了一拳,“你胡说什么呢!你跟水水是亲舅甥,只有变,态会扭曲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傅野:“……” 他敛下眼眸,沉默地喝着茶水。 他的确没有想到,唐翡深会是简水水的舅舅。 但唐翡深也的确故意做出过让人误会的举动,想来只是为了挑衅他。 他淡淡看了唐翡深一眼,并没有什么情绪。 随即放下手中的茶杯,周身的气场跟四周格格不入,“水水呢?” 简母指了一下简水水的房间,“在里面呢,可能睡着了。” 傅野“嗯”了一声,径直起身,“我去看她。” 唐翡深本来揽着简母的肩膀,一下子收回手,“都说了水水在睡觉,你去吵她干什么?” 傅野淡淡看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我不吵她,跟她一起睡。” 唐翡深:“……” 等傅野进了房间,旁边的简母忍不住看向自家弟弟,“你又没见过傅野,怎么感觉你对他意见很大的样子?” 唐翡深笑笑不说话。 既然简水水嘱咐过他,让他暂时不要告诉父母她要离婚的消息,他自然不会透露半分。 …… 卧室。 简水水没有锁门。 她在家里睡觉经常忘记上锁,简父简母很尊重她的隐私,基本不会乱进,就算搞卫生也不会乱翻她的东西。 傅野轻声关上门,转身看到简水水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她整个人都是趴着的,手边还有不少散落的相片。 傅野放轻脚步,缓缓走过去,在床边站了一会。 简水水的呼吸一直很平稳,睡得很香。 傅野从未像她睡得这么沉过,只要一点细小的声音就能吵醒他。 他在床边坐下,将简水水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一张小巧的侧脸。 他用手背贴了上去,简水水也像有感应一样在他掌心蹭了蹭,一副十分依恋的样子。 男人的眸色缓缓加深,掌心传来陌生而又奇异的触感,他揉了一下,随即又毫无留恋地松开。 他抱着简水水翻了个身,盖好被子。 又把她手边散落的那些相片一一收好,放回原处。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掀开被子,在简水水身边躺了下来。 下一秒,简水水就自动滚进他的怀里。 傅野眉眼柔和了一些,任她黏在自己怀里。 他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背,却在枕头下看到一张刚才整理时遗落的照片: 看着照片里的内容,傅野的眼神缓缓凝滞。 不过片刻,眸中好似坠满了寒冰。 ——那是一张简水水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合照。 男人长相英俊,看上去帅气阳光,只是坐着轮椅。 简水水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看上去耐心十足。 男人看着镜头,简水水看着他,眼里盛满了笑意。 只消一眼,傅野眼中凝结的坚冰便碎成了无数渣滓。 冰冷刺骨。 第7章 滚开 傅野本来只是打算陪简水水睡一会。 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即便是在睡觉的时候,也一点都不安分。 看着怀里动来动去的脑袋,傅野无数次地想直接将她叫醒。 却在简水水脱口而出某个名字时怔住—— 望着怀中女人沉睡的脸颊,傅野的眸色越发复杂深沉。 他无比确认,刚才简水水喊了谁的名字。 但不是他的。 …… 简水水做了一个梦。 她本来不打算睡太久,简父已经在做饭,她只打算睡个半小时后就起床。 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她感觉自己被泡在温热的水中,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往热源的地方蹭了蹭。 那里有一堵墙壁,堵住了她的去路。 傅野脸色不太好看。 想到刚才那张照片,眼底一片晦涩。 简水水似乎是做噩梦一般,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嘴里还带着一两句模糊的胡话,“不、不要……走开……” 傅野本打算推开她,听到她的呓语,动作停了下来。 他的手掌很大,握住她的肩膀,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碾碎她的骨头。 “水水。”他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唤:“简水水。” 男人的眉头微微蹙起,“你做梦了。” 但他的声音丝毫没有让睡梦中的简水水有任何转醒的迹象。 简水水额头渗出冷汗,忽然急促地喊了一声,用力地推开了面前的男人—— “滚开!” 滚开…… 救命…… 睡梦中,简水水下意识呢喃着这两句话。 她紧闭着眼,仿佛渴极了一般微张着嘴,微微打开的唇缝间不断溢出一声声急促的喘。 ——简水水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她浑身上下都是汗,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 “你到底怎么了?” 简水水浑身一颤,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缩。 “离我远点! ” 直到对上熟悉的眼眸,看到傅野冰冷疏离的神情,却又隐隐带着焦急,这才反应过来,松了口气。 简水水捧着自己的脸,长长地叹了口气,“是你啊……” 傅野垂眸望着她,没有说话,半晌,才“嗯”了一声。 他起身,背对着简水水穿上外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你刚才做了噩梦,梦到什么了?” 简水水摇了摇头,觉得脑袋有些疼。 她已经很多年没做过这个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思绪整理干净。 刚要掀开被子起床,突然才想起傅野这个人,愕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她这是在自己家吧? 这是她自己的卧室吧? 傅野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很高,几乎能挡去所有的光线。 简水水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正当她要起身的时候,傅野忽然倾身而下,双臂撑开撑在她身子两侧,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 他想问她,她刚才噩梦连连时,喊的那个名字是谁。 但问出口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不回家,躲在这里?” 简水水觉得他莫名其妙,推开他起身,“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当然要回这里。” 她做了噩梦,心情不是很好,语气更好不到哪里去。 傅野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揉了揉眉心,“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简水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刚要打开门,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着他,“我都说了我不是在闹……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傅野不会说自己是专门来找她。 他对上她的视线,淡道:“路过,进来看看。” 简水水“哦”了一声,“我还没跟爸妈说离婚的事情,待会你注意下言行,等我们领了离婚证,我再告诉他们。” 她说前半句的时候,傅野的眉眼微不可闻地柔和了一些。 到了后半句,男人的脸色又缓缓凝固。 只是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简水水也分辨不出来。 她继续叮嘱:“虽然我不知道你抽了什么风,突然来看我爸妈,但是我俩也很快就要离婚了,我不想这种时候让长辈担心。” “等我自己处理好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再跟他们宣布,你不用插手,行吗?” 半晌,傅野收回视线,冷硬地“嗯”了一声。 简水水松了口气,这才扭开门把手。 门外。 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 “已经做好饭了,你俩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唐翡深刚好走到卧室门口,准备来叫他们吃饭,“睡醒了吗?” 简水水被他吓了一跳,“……睡醒了。” 她越过他往客厅走,在他身边小声抱怨,“傅野来了,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她刚才没有睡醒,脑子是懵的。 现在清醒过来了,才发现她做噩梦的时候,傅野好像一直抱着她。 简水水想起来,结婚纪念日那天晚上,傅野也打算跟她做点什么来着。 但那时候他早已经跟那个校花如火如荼了。 她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既然他心里有了别人,又为什么可以若无其事地跟她亲密? 唐翡深似笑非笑,也小声回她,“谁让你跑得那么快,又睡得那么死?” 简水水抿了抿嘴角,径直走开。 门口就剩下唐翡深跟傅野。 两个男人对上视线,一时无语。 傅野看向他,没什么表情,对他微微颔首,刚要跟在简水水身后离开,唐翡深突然叫住他—— “你是不是还有件事情忘记了?” 傅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 唐翡深笑了笑,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你是不是还没叫我?” 傅野:“……” 他们两个差不多的年纪,唐翡深比傅野大不了几岁。 傅野自然不会真的喊他舅舅。 他一直沉默,唐翡深也没有强求,恍然大悟道:“哦,是,你俩都离婚了,是不该占你这点便宜。” 傅野的神情这才有了点波动,蹙起眉头,“我跟水水没有离婚。” “哦,没有离婚啊?”唐翡深双手抱臂,又笑了起来,“那叫舅舅吧。” 傅野:“……” 唐翡深是老来得子的那个“子”,从小就被骄纵大的,进了商圈打算子承父业,结果却被告知得白手起家。 他在商场上的地位完全不够傅野看。 但在辈分上,他还是能够对他进行轻松压制。 见傅野始终不吭声,唐翡深笑容不减,懒散地靠在一旁的门框上。 眼看简母朝这边走了过来,他又出声催促道:“快叫啊外甥女婿,还愣着干什么?” 傅野:“……” 他没再理会他的刁难,走到简母面前,“需要帮忙吗?” 简母听他这般生硬的语气,当即摇头道:“不用,水水爸已经弄好了,你直接上桌等着吃就行。”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来越喜欢,简女士不是这样。 虽然说她年轻的时候也喜欢那种看着帅气又整天不说话的冰山帅哥,但是上了年纪之后,又觉得还是温柔体贴的男人有魅力。 就像她家老头子一样。 她看着简水水的方向,叹了口气。 可能女儿这方面的审美还真随了她年轻时候,邻居家的好几个姑娘找男朋友,那也大都是阳光随和的。 像傅野这样沉默寡言的还是少数。 简水水从小到大就被保护得很好,一路上没遇到过什么挫折。 除了高中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但也没造成太大的后果。 她一向心思简单,有什么心事都摆在脸上。 傅野那个男人看着就城府很深,还有钱有势,天生又长着一张俊俏的脸。 简女士很难看好他们这段婚姻。 …… 桌上。 不自在的好像就只有简水水和简母两位女士。 其余几个人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异色,唐翡深甚至还挺怡然自得。 简父对傅野的态度一直都是不远不近的。 他照常寒暄了几句,就开始给简母夹菜,“今天的烧茄子你肯定喜欢。” 似乎傅野的存在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唐翡深轻咳了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给简水水夹了几只虾,“水水,吃虾,沾点醋吃。” 简水水:“……” 唐翡深对她笑得格外柔和,放下筷子,果不其然,又对上了傅野看过来的别有深意的目光。 他挑了挑眉,“外甥女婿也想吃?” 说着,他又给傅野碗里夹了一只,“来,给你也来一只,跟水水配成情侣虾,瞎到一块去。” 傅野:“……” 简水水:“……” 她忙看了简父简母一眼,还好他们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这才松了口气,瞪了唐翡深一眼。 傅野倒是什么情绪,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随即就不再言语,沉默地用餐。 只是那只虾一直都没有动,甚至都没有碰一下。 …… 简家的餐桌上很少有这么冷静的时候。 傅野的用餐礼仪似乎是从小训练出来的,刻在骨子里的斯文和矜贵,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也不会有任何不雅观的地方。 甚至优雅得像是在完成什么艺术品。 简水水跟他在一起那么久,还是会不免为他觉得累。 但她也知道,像傅野这样的大家族继承人,可能从小就已经习惯了任何事情都这么一丝不苟。 她看他觉得累; 兴许他看她还觉得粗鄙。 她惊奇地发现,当如火的爱潮褪去之后,潮水之下的礁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他们两个连吃都吃不到一起去。 这么明显的不般配,她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简水水吃着吃着就开始发呆。 直到身旁传来一阵手机铃声,这才回过神来。 声音是从傅野那里传出来的,他一向用的是系统自带铃声。 简水水捧着碗,下意识往他屏幕上扫了一眼—— 随即垂下眼眸。 再也没往他那边看过去。 傅野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蹙了一下眉头。 随即站起身,“抱歉,我接个电话。” 简母对他挥挥手,“没事,去吧。” 傅野微微颔首,往后推开椅子,侧身的时候看了简水水一眼。 简水水在认真扒饭,没有搭理他。 傅野收回视线,越过她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大概说了两三分钟的样子,他就挂了电话。 回来的时候,简水水还在戳她碗里那点白米饭。 傅野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碗里快被戳烂的饭,话却是对着对面的简父简母说的,“爸,妈,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简母愣了一下,惊讶地放下手里的碗筷,“有什么事情比吃饭还重要?不能吃了再走吗?”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简父也放下筷子,看着一桌子菜,开口道:“是啊,怎么也吃完再走,别饿着肚子。” 唐翡深正剥着虾壳,扯了张纸巾擦着指尖,笑得懒散,“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吃顿饭的时间都等不了?” 傅野没说话,低头看着简水水。 简水水抿了抿嘴角,也抬头去看他。 要离婚的意志依然坚决,只是…… 也想贪图最后分别时,他能给她的一点体面。 傅野看着她,半晌,缓缓地说:“的确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我在家等你,待会让司机来接你?” 简水水扯了一下嘴角,“不用了,你忙吧。” 傅野看了她几眼,似乎是在辨认她这句话是不是代表她会回家。 但最后他也只是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转身离开。 随着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简水水也彻底吃不下,直接放下了筷子。 “我吃饱了,回房间休息了。” 留下餐桌上的三个人,神情各异。 房间里。 简水水把自己丢回到床上。 从她看到傅野接起那个电话开始,她碗里的饭就没有动过。 此时的她如此痛恨自己的良好视力,让她一眼就看到了手机屏幕上“含玉”两个字。 她在傅野手机里也只是“简水水”而已。 另一个人却拥有不连名带姓的权利。 简水水垂着眼,拿出手机翻出了通讯录。 最上面的那个一直都是傅野,他在她的通讯录里是:【A老公】 她忽然感觉到鼻子酸涩,动了动手指,想要改掉他的备注。 手指在按下确认键时,突然停住。 直接跳出界面,把他的号码删除。 并且加入了呼叫拦截。 第8章 苹果 简水水不想让爸妈为她担心,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就准备出门。 简母见她出来,从沙发上抬头看向她,“傅野的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 简水水抿了下嘴角,“我知道了……舅舅呢?” 她没在客厅看到唐翡深的身影。 简母说:“他刚才接到他爸爸那边的电话,说是出了点事,急着赶回去。” 简父在她身边,帮她削苹果,突然问了一句,“你跟傅野是不是吵架了?” 简水水有些心虚,走到沙发旁边,“没有啊……” 她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行。”简父闻言也没再多说,将手里的苹果一分为二,给了简水水一半,“吃完再走。” “好。”简水水接过,低头吃了起来。 简父把剩下的那一个递给身边的简母。 自己拿起一个洗过的,直接吃了起来。 简水水低着头,吭哧吭哧啃着。 不知道为什么,喉头有些哽咽。 她快速吃完,“爸,妈,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连忙走出家门,将门关上。 她站在门外,没有立刻走。 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会,眼睛有些红,鼻子酸酸的,然后才离开。 ……楼下。 简水水上了车。 司机跟她打招呼,“太太,傅总让我接您回去。” 简水水摇摇头,“先不回去,送我去医院吧。” 她靠在身后的座椅上,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疲惫。 刚才那个短促的梦让她想起高中经历过的事情,那滋味不太好受。 自然而然的,她也想起了那个人。 简水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突然很想去看看他。 车子发动起来。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简水水一眼,看到她在闭目养神,用手机发了条短信出去。 …… 医院。 简水水下车之后,让司机先回去。 她轻车熟路地进了医院,找到熟悉的病房,推门进去—— 入目的便是一道高大的身影撑在复建机械上,正努力地向上起身。 但因为下肢没有力气,动作畸形,此时便显得有些狼狈。 听到声音,男人看向门口的方向,眉头一蹙,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看什么?” 同时手上的力气再也支撑不住,颤抖着松懈下来,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巨响: 简水水瞳孔猛地放大,连忙上前一步,担忧地喊了一声,“陆辞洲!” 她快步走到他身边,试图去扶他,却被直接推开。 陆辞洲撑着床沿,用力坐了起来,神情不虞,“别管我。” 他的脸色有些吓人,简水水便不敢再碰他,僵着胳膊退到一边,眼睫因为担心而轻颤着,“……你还好吗?” 陆辞洲并未答话,他垂着头,似乎因为刚才的窘迫被人看到而恼怒。 一次次地撑起身子,又因为下肢的拖累而重重落下。 他咬着牙,不肯让简水水靠近,也不让她找人帮忙。 额头上滚落下阵阵冷汗,一次次尝试之后,终于坐回到了原来的轮椅上。 简水水也跟着松了口气。 只是看到他这么辛苦地复建,最后还是没有多大的用处,鼻子就一阵酸涩。 她不敢多说,只静静地站在一边。 陆辞洲撑着自己的额头,看着瓷砖地面。 微风吹起窗帘,一室的树影晃晃悠悠。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才抬起头,“抱歉。” 他看向简水水,声音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润如水,甚至带着一丝歉意,“刚才是我没控制好情绪,吓到你了。” 简水水连忙摇了摇头,沙哑着声音道:“没事……你感觉好点了吗?要不要叫医生?” 陆辞洲笑着摇摇头,“不用,我没什么。” 哪怕刚才在简水水进门的那瞬间,这个男人冷沉到阴鸷。 此时也能很好地压制住,对她笑得春风和煦。 简水水不止一次的自责,“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她声音有些哽,但又很快停住。 陆辞洲不喜欢看她哭哭啼啼,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 如果不是因为救她,陆辞洲就不会一直困在轮椅上……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陆辞洲有些无奈。 他扯出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的错。” 简水水自嘲地笑了一声,“但也是因为我,所以才间接害了你,要不是为了救我……” “水水。”陆辞洲突然有些严肃地打算她,“不要再钻牛角尖,那天如果不是你,而是其他的人,我也会出手的。” “那种事情,不能怪你,该责怪的是那些做错事情的人。” “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情自责了。” 简水水点了点头。 她懂这个道理,只是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会惊出一声冷汗。 …… 那是她的梦境。 长长的巷道,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一道瘦弱的身影急匆匆地往前飞奔。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简水水穿梭在这条小巷子里,不时地回头张望。 脚下不小心踩到滚来滚去的铝制铁皮罐,发出清脆的声音,不远处的垃圾堆发出阵阵恶臭,一颗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 前面就是一堵墙,她已经到了死角。 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滴落在锁骨间,简水水止住脚步,脸色苍白无比。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简水水是吧?今天挺出风头的啊!” 简水水后退了几步,极度的害怕让她呼吸都变得透明起来。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但嘴皮子都在哆嗦,“我不想出什么风头,我、我有权利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人。” 那些人的面容一下子就变得凶恶起来,在昏暗的巷道里显得格外扭曲。 “不喜欢的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最烦你们这种自命清高的表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天天在人跟前晃悠,不就是想引起人注意?” “……” 莫须有的指责一声接着一声,控诉着简水水从未做过的事情。 她不过是个每天三点一线上学上课的高中生,被人当众表示好感,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妥帖而体面地拒绝,只会手忙脚乱地推开那人递过来的东西,然后匆匆转身离开。 后来又在其他的地方遇到那个男生——她偶然也听过那个人的名声,无论再好的学校,也总有一些格格不入的人群。 那个男生不用花心思在高考上,据说他的父母已经为他安排好出国的路,他有过很多女朋友……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那个男生。 只是在某一天,看到那人原本还带着爱慕的笑容,转眼就能凶狠怨恨地瞪着她,被逼问“为什么不给他面子”的时候,她才发现有时候有些恶意是没有理由的。 简水水被那群人堵在巷子口,她原本的计划只是想努力熬过高三,考上理想的大学。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需要面对这一群面目可憎的恶霸。 他们一开始只是想羞辱她、报复她。 他们推搡她,抓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墙壁上推。 他们想听她求饶,想让他妥协。 不知道是不是在拉扯中变了味: 当他们将她的书包扔在地上,看到她宽大校服下在暗自发育的玲珑曲线后,有些罪恶的心思莫名滋生出来。 在互相的壮胆中,有个男生冲上前,嘴里骂了一句,去扯她的领口。 动作慌忙急促,像是青春期进化错误,朝着最恶心的方向疾驰而去的丑陋蛆虫。 那些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像是收到了鼓舞,一条蛆虫做了先锋,一堆蛆虫闻风而动。 简水水活得简单,没有经历过这些。 她用力地反抗,好在后来有另外一个人出现—— 她看到另一个穿着校服的人出现在巷子口,让那些人停手。 画面转换,她只看到身前的人陷入混战之中。 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以一敌多。 即便最后等来了救兵,那群混混应声而逃,那个来救她的人也倒在血泊中……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梦到这段以及。 额头上全是汗,眼泪也不停地流,整个人都沉浸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陆辞洲救了她,可他自己却永远都站不起来。 哪怕后来这件事情引起了众多关注,那些堵人的混混们也通通都被处理。 但那个始作俑者的男生,却始终没有受到惩罚。 出于人道主义,他赔了一笔钱,然后转学,从此开始自己新的、充满希望的人生。 把所有的厄运都留给了他欺辱过的人。 简水水得到了冠冕堂皇的道歉; 陆辞洲得到了一笔那些犯事的人家里人负担不起的赔偿。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下半辈子也许只能坐在轮椅上……这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但陆辞洲从来没有抱怨过简水水。 他努力复建,努力生活,每天有春风和煦,温柔善良。 他最急躁的时候,也只是刚才复建时太急于求成,而忍不住恼火,对简水水冷了脸,却又很快对她道歉。 他不曾将怨气撒在身边的任何人身上。 他甚至还在安慰简水水,“你也给了我不少钱治腿,那些都不是小数目……” 简水水连忙道:“那都是我该做的!而且……再多的钱,也没办法跟你的腿比较。” 她垂着眼眸,不知道该做什么。 突然扫到床头柜上摆着一盘水果,又想到之前爸爸给妈妈削的苹果。 她看向他,问道:“你想吃苹果吗?我给你削。” 陆辞洲笑了笑,“好。” 看着简水水立刻去削苹果的身影,他忽然问了一句,“你已经结婚好几年了,我好像一直没见过你老公?” 第9章 无谓 陆辞洲神情淡淡,提起傅野时没有任何情绪。 仿佛只是闲聊家常,问了一个再自然不过的问题。 简水水笑意收敛了一些。 她低头削着苹果,一直没有吭声。 陆辞洲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等她的苹果皮断掉,掉在地上,这才弯腰捡了起来,“吵架了?” 他虽然坐着轮椅,但动作却很灵活。 将苹果皮扔进垃圾桶之后,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指尖。 简水水抿了抿嘴角,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等他接过之后,她轻轻叹了口气,“我要离婚了。” “……” 陆辞洲的动作顿了一下,显然有些诧异。 反应过来后,他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又是一贯的温和。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而是柔声道:“想好了?” 简水水“嗯”了一声,“想好了。” 陆辞洲:“那……恭喜你?” 简水水怔了一下,随即摸了摸鼻子,“你不问我为什么离吗?” 唐翡深在知道她要离婚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问她原因,几乎快要刨根问底。 陆辞洲笑了笑,“如果你已经想好了要离婚,就说明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不能更糟糕,我只知道你快要摆脱你不想要的东西,为你感到高兴。” 简水水眼睛一红,掩饰般低下头,啃了一口苹果。 齿间顿时弥漫着清新的果香,只是那果肉哽在喉间,怎么也咽不下去。 半晌,她只沙哑着声音低低地说:“谢谢你。” 陆辞洲垂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恭喜你。” …… 离开医院之前,简水水向医生询问了陆辞洲现在的情况。 依然是不怎么乐观的回答。 陆辞洲在病房休息,简水水没有什么顾忌的,忍不住问医生,“……他还有机会再站起来吗?” 如果陆辞洲在,她压根不敢这么问。 主治医生姓顾,跟简水水已经很熟悉,也了解他们的情况。 听她突然这么问,顾医生摘下眼睛,揉了揉鼻梁,有些认真地看着她,“目前不能直接下定论,但是建议做好最差的心理准备。” 虽然是预想中的答案,但简水水还是有些失落。 顾医生安慰她,“你也不用太担心,陆先生心态很强韧,状态也很稳定,他也许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前些天在看残疾人就业方面的消息……” 简水水鼻子一酸,有些听不下去。 她匆忙回应了几句,就转身离开。 临走前,她去病房跟陆辞洲告别。 想到顾医生刚才说的话,她想了想,还是说:“……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都会解决的。” 陆辞洲推着轮椅朝她走来,闻言顿了一下,“顾医生跟你说什么了?” 简水水摇摇头,又点点头,顿了片刻,她说:“如果你想工作,我们慢慢来,你不用担心工资的事情,就当作给自己找点事情,不用太有压力……” 陆辞洲笑着打断她,“难道你还真打算让你老公出钱养着我?” 他叹了口气,“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毕竟也要离婚了。” 简水水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她结婚前也跟他开过相似的玩笑,“我要跟傅野结婚了,他超级有钱的,这样我就可以让最好的医生给你看腿了。” 但也只是玩笑而已,陆辞洲大部分的医疗费用来自于陆家和简家。 那些始作俑者家里根本就拿不出那么一大笔赔偿金,只是杯水车薪。 简水水对“用傅野的钱”这件事情是没什么压力的。 也许是从小到大的家庭环境,她并不是一个在物质方面自卑的人。 恋爱的时候,她倒是不会要太贵重的礼物。 结婚之后,傅野给了她一张卡,她也用得很顺手。 陆辞洲的事情,她也跟傅野说过。 对于傅野来说,陆辞洲的治疗费用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傅野从未在这方面干涉过她。 简水水曾经因为傅野理解自己而感动,现在忽然发现—— 他也许就是不在意罢了。 他知道陆辞洲的存在,但他从来不过问。 也从来不关心。 …… 简水水是不可能回别墅的。 她正打算住酒店,简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那边报了个地址,她拦了辆的士,去了简溪那里。 简溪住的地方离医院有些远,简水水路上都在外头的建筑,没有注意到手机上的未读短信。 到了目的地,她拿出手机付款,才发现简溪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 简溪:【这边出了点事,你先别过来了。】 简水水:【我已经到楼下了。】 那头没有回复。 简水水觉得怪异,蹙着眉头走进居民楼,找到A栋进去,按了电梯。 到了简溪说的楼层,她找到对应的房间号,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简溪还没有回复她。 简水水越发觉得奇怪,刚要打电话过去,房门里头突然传出一声暴喝—— “是!我是去见了她!这下你满意了吧!”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极度愤怒。 简水水一下子就僵在门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而后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砸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后响起一阵怒气腾腾的脚步声。 简水水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下一秒房门就在她面前打开—— 一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色上衣,工装裤,中等身量,看样子倒是很年轻,如果不是脸上愤怒的表情,还有些秀气。 看到简水水,他显然也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认出来她是那天搭便车的女人,“是你?”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直接撞开她离开。 简水水后退几步,还没反应过来,就从大开的门看到跪跌在地板上的简溪。 简溪长发披散,跪坐在地上发着抖,眼泪将她的头发黏在一起,但就算这样也能看到她脸上的红印子。 简水水当即脑子一嗡,连忙冲了进去,“简溪,你没事吧?” 她扔了包,跪在她面前,小心地去看她的脸,眼里满是震惊和心疼,“你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听出来两人在吵架,却没有想到那个男人竟然动手! 简溪看到她也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捂着自己的脸站了起来,“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她语气都有些发颤,话还没说话,忽然脚下一软,捂着肚子摔倒在地上。 “简溪!”简水水吓得眼睛都红了,“简溪你怎么?简溪……” 她颤着手翻出包里的手机,去叫救护车,一边看向地上的女人,“你等等,别怕,救护车马上来,我送你去医院……” 她刚刚挂了电话,就看到简溪躺着的地板上缓缓流出血来…… 那一瞬间,简水水浑身冰冷。 想到简溪之前告诉自己她怀孕了,心里面就充满了冰冷的恐惧。 …… 简溪被推进了急救室。 还好她的密码从大学起就一直没变,简水水很快解锁了她的手机,联系她的家人。 她通讯录上的人很少,最上面是一个叫“坤”的联系人。 简水水抿了下嘴角,直觉那是简溪的老公。 她想了想,还是略过,找到“妈”打了过去—— 那头“嘟嘟”了几声,然后挂断。 时间已经有些晚,那边可能已经睡了。 但简溪的状况也很差,简水水只能再打过去。 来回几次之后,那头突然接起,噼里啪啦骂了一通方言。 简水水愣住,还没听懂说了什么,那头就挂了。 她再打过去,已经关机。 简水水皱了一下眉头,只能再打给简溪老公。 也是无法接通。 简水水心里暗骂了一句,却更加担心简溪的状况。 万一需要直系家属签字怎么办?她现在连缴费都脱不开身。 一旁的护士看她着急的样子,好心道:“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打电话,你先去缴费吧。” 简水水连连道谢,这才有时间去交钱。 她跑到医院大厅,去找交钱的地方。 简溪身份证没带,又只能再跑回来,折腾很久才弄好。 好不容易交了钱,简水水松了口气,刚要转身,突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走廊正对面,傅野正搀扶着另一个女人,朝这边走过来。 那个女人简水水已经认识,就是照片里的校花,那天在酒店电梯外头见过。 她倚靠在傅野身上,脑袋靠着他的肩膀,小步小步地走着,看起来脚又受了伤。 傅野搀着她,神情如常,却始终配合着她的步伐。 他的性格一向内敛,这样的行为已经是十分宠爱了吧? 很奇怪,看到这一幕,简水水没有多少心痛的感觉。 她只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平时傅野工作的时候很忙,常常半夜才到家。 有时候压根不着家。 简水水便克制住自己不打扰他。 有时候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也都是尽量自己解决,不舍得麻烦他。 原来。 她不舍得麻烦的人,总有人会麻烦。 甚至傅野兴许不会觉得那是麻烦。 他甘之如饴。 也许是简水水打量的视线太明显,傅野抬眸,朝这边看了过来。 双目对上,简水水在男人眼里看到了细微的波动。 苏含玉也看到了简水水,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慌张。 她下意识推开傅野,却脚下一空,身形摇摇晃晃就要倒下,傅野本能地扶了她一下—— 苏含玉连忙站直身子,低着脑袋说了句什么。 傅野松开手,朝简水水的方向看了过来。 简水水淡淡瞥了他一眼,装作没有看到。 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径直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只是刚走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力道,扼住了她的手腕—— 简水水整个人被往后一扯,随即跌入一个怀抱。 她眉头一蹙,本能地感觉到厌恶,只想推开他。 还未等她动作,傅野就已经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开,另一只手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你怎么会在医院?” 男人语气低沉,清淡的眸光仿佛浸染上了墨色,幽暗晦涩。 他紧紧盯着简水水的脸,连声音都是紧绷的,“生病了?还是哪里受伤了?” 第10章 狠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简水水竟然在他的语气里听到一点关切。 然而就是这点关切,让她心中无比排斥,“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用力地扭了扭手腕,想要挣开他,傅野却抓得更紧,视线在触及到她衣摆下方沾着的血迹时,眸色一凛,“你流血了。” 他的语气肯定,手上的力道加重,神情有些不受控制。 衣摆上的血迹很浅,但因为简水水穿的是白色衣服,所以显得尤为刺眼。 那一点红色在男人眼中无限放大,最后转成浓稠的黑色,仿佛嵌在眼中的钉子难以忽略。 简水水闻言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上面的确沾了点血迹。 应该是在送简溪来医院的时候蹭上去的,她语气冷淡道:“这不是我的血,只是不小心蹭到了……你放开!” 傅野似乎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冷着一张脸。 直到确认她身上没有受伤,冰冻的神情才缓和了一些,松开了手,“怎么蹭到的?” 手腕上的力道一撤开,简水水便不耐烦地后退一步,“都说了跟你没关系。” 她看向男人身后的苏含玉,意有所指道:“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我就不耽误你了,你记得尽快让律师团拟好离婚协议。” 傅野的脸色霎那间沉了下来。 简水水嘴角有些紧绷,对上他冰凉的视线,眼神动了动,最后也只是转身离开。 她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傅野也没有再挽留,他本身不是穷追不舍的性格。 等简水水的背影完全消失。 苏含玉才开口,惴惴不安道:“……要不要我帮你解释一下?” 傅野闻言看向她,“你要解释什么?” 苏含玉:“……她刚才说要跟你离婚耶。” 傅野蹙起眉头,听到那两个字,太阳穴便传来一阵疲惫的涨意。 他抬起手揉了揉,声音清凉,“只是在闹脾气。” 估计还在因为纪念日那晚闹别扭。 没及时赶回来是他的疏忽,但她不该如此借题发挥。 苏含玉似乎也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眼底微闪,含着浅浅的笑意,“她那么爱你,肯定舍不得离开你的。” …… 简溪被推出来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的。 她第一眼就看到简水水等在急救室门外,神色焦急,不时地往里张望。 但她的身边没有任何其他人。 简溪闭上眼睛。 一阵热意袭上眼眶,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自嘲,还是庆幸。 自嘲她的家人没有一个会赶到她的身边; 还是庆幸至少还有一个简水水。 如她所料,孩子是保不住了。 因为已经有了月份,只能够引产。 病房里。 简水水听着住院医生跟她们解释引产手术的必要和过程,骨子里都在发颤。 ……要把一个已经成形的胚胎,碎成骨肉,再一片片取出来吗? 她光是听着就难以想象那种疼痛,更何况是简溪? 那是她的孩子,她该有多难过。 简水水忍着眼泪,勉强对简溪笑了笑,“你还年轻……” “水水。”简溪忽然抓住她的手,哑着声音道:“我不难过。” 像是怕她不信,她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真的,我一点都不难过……” 她甚至觉得,终于解脱了。 早在林坤第一次在外面找女人的时候,她就应该做出选择的。 而不是因为刚好怀孕,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所以再次抓到他跟那个女人联系的时候,她心里无比平静。 他对她动手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点点难过。 林坤以前对她很好的,尤其她怀孕之后,有一段时间他对她特别好。 还好他没有一直装着对她好下去,一巴掌把她打醒了。 现在孩子没了,她真的高兴。 简溪笑着笑着就哭了,“水水,等我明天醒来,我就跟他离婚。” 简水水眼眶越发红。 她其实隐隐有直觉,简溪这些年过得不是很好。 她们是大学室友,因为都姓简,两人关系莫名亲近一些。 简溪性子很倔,又自尊要强。 她身世很苦,小时候父母意外双亡,一直是同村的邻居帮忙养着她。 那户邻居有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儿子,就是林坤。 简溪很早就跟他定下了婚事,大学的时候就已经请假回老家摆过酒宴。 简水水虽然是她最好的朋友,但是知道的并不多。 简溪自尊心强,也不怎么说起自己的事情。 两人的生活环境天差地别,性格自然有无法磨合的地方。 于是争吵、冷战。 再好的友谊也比不过时间的消磨。 毕业后没了联系的纽带,于是一拍两散。 但简水水依然希望她能过得好。 她现在这样,她也特别难过。 …… 简溪又被送进了手术室。 她这样的情况,至少要住院几天观察。 简水水又给她的家人打了几个电话过去,无一例外都是关机。 她靠在走廊上,冰冷的墙壁抵着后背,她似乎完全没有感觉。 护士脚步匆匆走了过来,“待会手术完病人需要新的贴身衣物,你准备了吗?” 简水水不知道这些,摇了摇头,“我现在去买。” 护士点点头,“那你快点,注意安全。” 现在已经是半夜。 简水水刚出医院大门,就在门口看到一辆熟悉的布加迪。 傅野正靠在车门上抽烟。 黑色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胳膊上,白色衬衫扎进腰带。 宽肩窄腰,腿长笔挺。 简水水以前很迷恋他的身材,现在只是看一眼就收回视线,装作没有看到。 她没有忘记护士的嘱咐,匆忙往外走。 刚下台阶,就看到男人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傅野挡在她面前,指尖还燃着香烟,漫不经心问她,“回家?” 简水水脸色一沉,“我说了我不会跟你回去,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耗。” 她的态度突然夹枪带棒,傅野微微蹙起眉,“你朋友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他让张席燃查了一下住院记录,轻易就能知道简水水来这里的原因。 他需要再确认一遍,她身上的血渍的确不是来自她自己。 知道她是陪朋友来的,他就没再管她。 送苏含玉回去之后,便在医院门口等她回家。 简水水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被情绪控制,“还没有。” 她越过他就要走,傅野一下拉住她的胳膊,“还要做什么?我让张席燃安排。” 简水水冷静了下。 简溪的家人到现在都联系不上,傅野要是愿意帮忙,她应该接受。 无论如何,简溪的事情更重要。 思及此,她的语气平静了下来,“那麻烦你了。” 傅野眉头蹙了一下,显然不习惯她这么生疏的态度。 但他没有追究,拨出电话,递给简水水,“需要什么,自己跟他说。” 简水水没有在这时候客气,把护士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张席燃一一应下。 挂断电话,简水水将手机递回去。 傅野没有立刻去接,先掸了烟,才朝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也好看,骨节分明,手腕上总是各种款式不同的昂贵腕表。 他拿回手机的时候,指腹触碰在简水水的手背上。 傅野眸色暗了暗,没有立刻收回。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传来一条信息。 简水水的视力很好,好到可以看到“含玉”两个字。 她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立刻把手抽回。 指腹上细腻的触感消失,傅野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才缓缓收回手。 他随意将手机放进西装口袋,并没有去回复消息。 简水水沉默了一会,突然说:“谢谢你愿意帮忙……离婚的事情,可不可以也尽量快一点?” 如果可以,她还是不想闹得太过难看,“我想快点拿到离婚证。” 傅野半晌没有接话。 两人就这么对立而站,已经是深夜,风吹过来有些凉意。 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半米,却好像隔着一条银河那样远。 不知过了多久,简水水才听到傅野的声音:“理由。” 很简短的两个字,符合他的性格。 她登时就有很多理由要说,也差点说出口。 比如: 他没有陪她过三周年纪念日; 他给她的礼物总是不用心,连婚戒都不合尺寸; 他早已经有心上人,却不告诉她,还答应她的追求; 他有时间喜欢上别人,有时间出轨,却没有时间跟她离婚……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 简水水低着头,缓缓道:“我不喜欢你了。” 无论再多的理由、再多的控诉,也只会显得她可怜。 而她最终决定离开他的原因,就只有这一条。 “我不喜欢你了,傅野。” “我没有办法跟自己不喜欢的人继续维持婚姻关系。”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就连语气都一直平稳,好像刚才那句话早就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才会这么顺畅地表达出来。 傅野没说话,指尖的烟已经燃尽,快要烧到他的皮肤上。 他好像无知无觉,声音比这夜风还要冷,“……不喜欢?” 他仿佛听到什么令人发笑的话,“不喜欢,你会追在我身后七年?” 他上前一步,眼神莫名发狠,“不喜欢,你会心甘情愿跟我结婚?” 傅野突然捏着她的下巴,眼尾泛起薄红,“还是你演技精湛,装模作样整整七年?” 他的呼吸很近,热息灼着她的肌肤。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恨,“不喜欢又怎么样?我不一样跟你结婚了?” “简水水,喜欢不是婚姻的必需品。” 第11章 协议 夜风清凉。 男人的声音也凉薄,只有沉默在蔓延。 傅野说完之后,简水水就没有再出声。 她不知道是因为凌晨的温度,还是从骨子里钻出来的寒意。 她忍不住有些抖,拳头紧了又松。 最后也只是垂着头,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知道啊。” 知道他一直不喜欢她; 知道他现在有了真正喜欢的人; 知道他当初接受自己、跟自己结婚,也许只是因为她一直追在他的身后,让他省心而已…… 简水水一直觉得,傅野对自己至少是有些好感的。 但是都不如他刚才亲口承认: 他从没喜欢她。 她这副认命的模样落在傅野眼中,让他越发烦躁。 那是烟草无法抚平的燥意,他几乎凭借本能地按住了她的肩膀,“你知道什么?” 他想问问她,她还想要什么? “是你口口声声说要在一起,我答应了;也是你口口声声要跟我结婚,我答应了……” 他还没有说完,简水水就开口打断了他,“那我现在要跟你离婚,你能答应吗?” 肩膀上的桎梏忽然重了几分。 傅野用力地抓紧她的肩膀,力道大到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他脸色沉得可怕,冷眸中酝酿着欲来的风雨。 刚要开口,身后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张席燃在楼下的空地停了车,小跑着朝这边过来,“傅总!” 他额头上都有些汗,呼吸也乱得厉害。 像是没有看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简水水,“看看是你要的吗,还缺不缺什么?” 早在他过来时,傅野跟简水水就已经彼此分开。 那胶着的氛围只剩下淡淡的冷凝。 张席燃也装作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笑着对简水水说:“附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没有贴身的衣物卖,我去了远一点的街买的。” 简水水接过购物袋,闻言有些抱歉,“这么晚了,是不是很难买?” 张席燃摇摇头,“还是有很多店面全天营业的,只是不知道买没买对,我也不会买……就每个类型都买了一件。” 简水水闻言低头简单地翻了翻,一大包购物袋里面装着清单上的用品,什么尺寸的都有。 她吐出一口气,“这么多肯定够了……谢谢你学长,我等会转帐给你。” 虽然刚才跟傅野之间闹得有些僵,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简溪的事情。 简水水对张席燃道完谢,就又匆匆回了医院。 傅野看着她的背影,半晌,也径直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开。 张席燃看着简水水进了医院大门,消失不见,这才扭头跟了上去。 “傅总。”他走到傅野身边,“不等水水吗?” 如果他没会错意,傅野之前的意思是要接简水水回别墅,所以才一直在这边等的。 “还是我们在车上等?” 傅野突然停住脚步,侧头看向他,神色莫名,“让你把她的东西送走,送了吗?” 他的声音很凉,仔细分析,能听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怒气。 张席燃立刻低下头,“不好意思傅总,我以为……” 他以为他只是气头上说的话,当不得真。 所以他并没有真的把简水水的行李送过去,只是让别墅里的阿姨打包好之后放在了地下室。 这样两人和好的话,也还有转圜的余地。 傅野的眉头蹙了起来,明显不悦,“你以为?” 他收回视线,径直上了车,“我不需要一个自作主张的助理。” 张席燃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傅总……” 他的身子有些僵硬,“抱歉,是我的失职。” 只是片刻,他便知道自己应该道歉。 傅野自然不需要他自以为是的解释,他不过是在做一份工作,不该过线试图掺和什么。 张席燃站在车外,没有动作,“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隔着一扇车窗,傅野侧脸精致深邃,明明那么好看的轮廓,却又冷得不近人情。 简水水闹脾气闹得厉害,他已经给过她台阶,她却变本加厉。 那就只能如她所愿,兴许她看到那些行李,才会知道自己闹过头,才会害怕。 男人没说话,良久,才道:“下不为例。” 张席燃:“是,傅总。” 他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这才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系好安全带之后,他没急着动作,看向后视镜,“傅总,我们现在去哪?” 傅野打开手机,看到先前苏含玉发过来的那条短信。 他闭了闭眼,沉默片刻,道:“清纱湾。” 张席燃眼神动了动,“是。” 傅野在清纱湾有几处房产,也是苏含玉最近的住处。 车身缓慢驾驶了出去,很快开出医院,驶入黑夜。 像一条迷航的浅水鱼,转眼游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海之中。 …… 简溪的手术很顺利,被推出来的时候还没醒来。 看着她空瘪的肚子,简水水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 医务人员在一旁说着注意事项,她打起精神,认真听着。 没过多久,简溪就缓缓醒了过来。 “……水水?”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她,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只是片刻,那些记忆就潮水般朝她涌来。 简溪身形晃了一下,又躺了回去。 简水水吓得脸色一白,“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简溪闻言睁开眼睛,艰难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我还好,我就是……” 她吐出一口气,抬起手轻轻地放在肚子上,“觉得终于结束了。” 简水水眼神一动,眼眶有些红,“嗯,都结束了。” 简溪看着自己的肚子,神情依然有些茫然,“以后会变好的,对吧?”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简水水回答她,语气很坚定。 …… 次日清晨。 简溪还在睡着。 闹钟响起,简水水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角,掀开被子起床。 她昨晚就睡在病房里,好在这是双人病房,还有单独卫生间,洗漱也还算方便。 等简水水收拾完毕,唐翡深已经在门口等着。 走廊上。 简水水小声道:“我约了律师,早上十点见面,简溪估计还有的睡,可能下午才会醒,在我回来之前你帮我照顾下她好吗?” 唐翡深前几天做了个项目,刚好今天没事,就答应了她。 他揉揉简水水的脑袋,“约的哪个律师,不然我让我爸给你推荐下?” 唐翡深跟简水水的妈妈同母异父,他的父亲也是做生意的,圈子里有点人脉。 当然跟傅家那样的比不了。 简水水摇摇头,“不用了,我又不用律师打官司,只要拟一份离婚合同就行。” 傅野迟迟没有行动,她只能自己主动。 唐翡深点了点头,看着简水水,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简水水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唐翡深叹了口气,“其实你不用瞒着姐跟姐夫。” 简水水垂下眼眸,“我只是想等事情处理完再告诉他们,免得他们干着急……” 她还没说完,唐翡深就轻声打断她,“姐跟姐夫可能已经知道了……” “什么?”简水水茫然地抬起头。 唐翡深将手机打开,递到她面前。 简水水一眼就能看到界面上显眼的推送—— 【傅氏大公子的新欢?】 【傅野清纱湾金屋藏娇,与一妙龄美女共赴爱巢,一夜未出。】 十分夸张又吸睛的标题,配图却无比真实。 甚至都能看清楚两人站在一起有多么浓情般配。 简水水看了几眼,没什么反应。 唐翡深把手机收了起来,试探地看着她,“姐跟姐夫应该也已经看到了。” 简水水本来像木头人一样没有反应,听到他的话这才转了转眼珠子,“……爸妈怎么说?” 唐翡深耸了耸肩,定定看着她,“他们什么都没说,只问我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简水水抿了抿嘴角。 唐翡深又是一声叹息,说:“他们其实也不敢贸然来问你,水水,他们唯一担心的是你受伤害。” …… 出租车上。 简水水将车窗摇了下来,吹着风,从未感到过的冷静。 她拍了拍有些麻木的脸,计划着接下来的行程。 她到律师事务所的时候是九点四十,她约的是十点整,时间刚好。 她跟前台说自己有预约,随即便被引到一间办公室等待。 “李律师有点事情,简小姐请稍微等待下。” “好。” 那人给简水水倒了杯水,便关上门出去。 简水水把被子放在桌上,拿出手机看了起来。 唐翡深给她发了消息,说简溪还没醒。 关于傅野的八卦绯闻越演越烈,几乎所有营销号都在搬运,热度很高。 再往下滑,一家三口的群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任何简父跟简母的质问。 简水水松了口气。 不用第一时间面对爸妈,让她感到身上的压力轻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刻意交代过,就连平时最好事的亲戚都没人来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握紧了手机,眼里的情绪起起伏伏。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简水水立刻站了起来。 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她迎了上去,“李律师,我是之前跟您预约离婚咨询的简水水……” 话音未落,她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进来的人不止有李律师,还有傅野。 李律师跟傅野介绍道:“傅总,这是我的客户简小姐,预约了离婚咨询。” 第12章 尖刺 简水水看到傅野时,有些诧异。 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律所,在业内有一定的口碑,但是对于傅野这样家大业大的人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合适的选择。 结婚之后,虽然她并不了解傅野的工作,但知道他肯定拥有实力不菲的律师团。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开始让傅野拟离婚协议的原因。 像傅野这样级别的富豪,离婚自然不是小事。 如果需要一点时间准备,简水水也理解。 但现在她等不了了。 傅野的绯闻漫天飞,就算是她可以装作看不见,但她的父母也已经受到影响。 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十年的荒唐梦。 傅野看到她的第一眼,微微蹙起眉头。 却没有过多感到惊讶,只是淡淡打量着她。 李律师似乎没有察觉到空气中微妙的氛围涌动,看向简水水,微笑道:“不好意思简小姐,让你久等了,这是傅总。” 他给彼此做了个简单的介绍,言辞间明显只是走个过场,并不是真的介绍对方认识。 简水水只是个普通的客户,每天都能见到,但傅野却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这样的律所。 要不是苏律师牵线,他们很难见到傅野这种级别的富豪。 李律师自然得把握机会,拓宽人脉,如果能够接到傅野的委托,相当于一步登天。 傅野却并未理会他的话。 他侧过身,视线直直落在简水水的脸上,眸色漆黑,看不出一丝情绪,“你来做什么?” 简水水眼睫很长,垂眸时在眼睑下氤氲出一片阴影。 她眼底却是一片平静,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找离婚律师,当然是咨询离婚的问题。” 傅野闻言冷眸微眯,缓缓看向她。 半晌,他没说话,迈步走进办公室,背对着简水水看向没有关窗的阳台,“……你真的要离?” 简水水跟着他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 停顿了片刻,她又肯定地说道:“我只想尽快离婚。” 简水水上前几步,说:“钱方面我都无所谓,给多少算多少,我都没有异议。” 话音落下,周围的气温陡然下沉。 傅野眸色微微收紧,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情绪,语气却无比漠然,“想清楚了,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他看到窗外的白光昼亮,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窗帘,长台下永远照不进阳光的角落。 他生平第一次将注意力放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上。 这些平时不会浪费任何时间去关注的细节。 简水水是个很普通的女人。 但她有一种能力,总是能将傅野固若金汤的专注劈出一道裂缝。 微不足道,但是无法修补。 简水水闻言抿了抿嘴角,脸色微微泛白。 她握紧拳头,却是扬起脸笑了,“傅野,我想清楚了。” 听到她的话,傅野才微微侧身。 他对上她的视线,看到她清澈的眼眸盛着一如从前的微光。 她以前会满怀欣喜地注视着他,眼里晃荡着浓稠的情绪。 如今再也没有那些晃晃悠悠的波澜了,只有一汪死水的平静。 简水水说:“我也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哪怕你求我。” …… 办公室。 傅野离开之后,就只剩下简水水跟李律师两个人。 李律师让简水水坐在自己对面,好几次看向她,又欲言又止。 简水水注意到他的视线,放下手里的文件,“李律师,怎么了吗?” 李律师轻咳了一声,“你之前预约的时候,没有说你是傅太太。” 简水水蹙了一下眉头。 她结婚的时候没什么人叫她傅太太,她本就没适应这个称呼,现在更不愿意沾上关系。 “李律师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 “……好的,简小姐。” 两人开始走流程。 简水水只表达了一个诉求,“在尽快离婚的基础上,争取最大的利益。” 闻言李律师放下手里的资料,看向简水水,“你刚才跟傅总说话太狠绝,其实你现在的情况……” 他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实话,“我建议你先跟傅总达成共识。” 傅野那样的身份,只要有半点不想离婚的心思,简水水的诉求就会变得很棘手。 再加上还有一个离婚冷静期,事情会更加复杂。 简水水蹙起眉头,“共识就是我们两个都同意离婚,李律师,你刚才也看到了他的态度,他是同意的。” 李律师表情有些为难,“抱歉简小姐,我不能单从傅总的态度判断他的想法。” 简水水有些疲惫地将双臂撑在桌面上,闭了闭眼睛,突然看着他道:“……李律师,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李律师仿佛她问了一个多么幼稚的问题,笑了,“简小姐,我永远站在我的委托人这一边。” 看着她一脸疲倦的模样,李律师试探地问:“除了没有感情之外,简小姐是否还有其他能够证明你和傅总之间的确没有再继续婚姻的条件?” 简水水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打开今天的新闻,“这个可以证明吗?” 李律师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视线,“简小姐是想举证傅总婚内出轨?但这种捕风捉影的八卦绯闻,很难作为铁证,也不足以叛离。” 他整理着手里的资料,“简小姐,你现在的情况,我不建议你走诉讼离婚,最好跟傅总再协商一下,协议离婚。” 简水水沉默了。 她也知道协议离婚更快,但是傅野总是不给出明确的态度。 他能拖,但她不想再继续不明不白。 良久。 她才想起一件事情,“李律师,我能问问,傅野为什么会出现在律所吗?” 傅野那样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只要他想离婚,多的是律师团全方位的服务。 不至于亲自来一个小律所。 李律师闻言突然笑了,“简小姐,我们是不能随意透露客户的隐私的。” 他看得出来简水水其实是个很有韧性的人,性格和脾气都很好,但是心思过于简单,应该没怎么有过社会经验。 他初入职场的时候跟她相差无几,想法几乎都写在脸上。 等摔几个狠狠的大跟头,就会学聪明了。 他站起身,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如果简小姐有疑问的话,为什么不亲自去问傅总?” “至少在领离婚证之前,你们都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有什么矛盾,应当跟他商议。” …… 李律师还有其他的事情,把空间留给了简水水,让她再好好想想。 半个小时后,他又走回来,“简小姐,傅总那边已经结束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让她去找傅野。 简水水沉默片刻,拿起包站起身。 她跟在李律师身后,突然问他,“你是想讨好傅野吗?” 李律师一下子顿住脚步,差点一个趔趄。 他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简水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有职业操守的……” 简水水笑着打断他,“我开个玩笑,不好意思让你紧张了。” 李律师勉强扯出一抹弧度,“简小姐开玩笑的水平不怎么样。” 他掩饰般咳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简水水也没再说什么,神色恢复了平常。 律所另一侧。 傅野坐在长桌中座,听对面的人在PPT前慷慨陈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了眼手机,那头发过来一条消息。 李律师:【简小姐说是因为今天的绯闻,她认为您有婚内出轨的嫌疑。】 傅野勾着嘴角,冷笑一声。 因为不喜欢了,所以想离婚; 因为想离婚,所以什么样离谱的借口都能扯出来。 他突如其来的戾气让周围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台上的苏如珍也停了下来,看向傅野,“傅总,有什么问题吗?” 傅野收起手机,“什么时候结束?” 苏如珍脸色僵了僵,但很快恢复正常,“已经在收尾了。” …… 两人并肩走出会议室。 苏如珍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气质清冷,走在傅野身边也丝毫不怯场。 她继续刚才的话题,见傅野兴致缺缺,突然说:“我爸因为含玉的事情很生气,尤其是今天的绯闻……” 傅野这才有了反应。 “是么?”他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冷峻,嘴角却噙着微不可闻的笑意,“我家那位,也因为今天的事情大发雷霆。” 苏如珍闻言挑了挑眉,倒是很有兴趣,“我倒是一直听说傅总家那位胆小得很。” 傅野没接话,过了一会才道:“没人会比她更胆大了。” 苏如珍似乎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刚想继续问,远远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宴客厅门口—— 她正往这边看过来,似乎是在等谁。 傅野也看到了简水水。 他知道她是在等他,经过她的时候,他却没有停下脚步。 简水水刚要开口,就被他给直接忽略。 一下子就闭上了嘴,眼眸沉了沉。 苏如珍一时间也有些诧异,不知道傅野在搞什么鬼。 ——她头一次看到他在公众场合这么情绪用事。 于是她只能自己走到简水水面前,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苏如珍。” 说完,又怕她不认识,补充了一句,“是苏含玉的姐姐。” 简水水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她,“……你好。” 她知道傅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律所了。 刚才她听李律师跟别人介绍的时候,说他们律所的最大合伙人是苏律师,应该就是眼前的苏如珍了。 而她是苏含玉的姐姐,傅野自然是因为苏含玉,才连她的亲人都照顾。 简水水握了握拳头。 她跟在傅野身后,也不管他刚才忽视了自己,深吸一口气道:“傅野,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协议离婚?” 傅野没有理会她。 简水水抿紧了嘴角,突然冷冷道:“傅野,你可以不分给我多少钱,但是希望你尽快给我自由……我也喜欢上别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愤怒让她此时此刻显得格外平静,“如果你再不当一回事,继续拖下去的话……” “我不保证,你给我戴的绿帽子,我会忍住不戴回去。” 第13章 协议 简水水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傅野摆出这么尖锐的姿态。 她甚至都没想过掩饰。 她喜欢傅野,喜欢了很多年。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变得无底线包容。 但现在她的喜欢已经被磨光。 而恰巧今天的绯闻又将她的尊严踩在了脚底下,磨成齑粉。 她的忍耐也到了极点。 ……石破天惊的话语落下。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说话,就连一向镇定的苏如珍都有些瞠目结舌。 李律师整个人都是木的,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法给出任何看法。 傅野没有转身。 没人看到他的神色,只察觉到四周顿时冷凝的气场。 简水水刚要继续开口,忽而感到手上一阵力道—— 一个趔趄上前,她已经被傅野钳制住,不管不顾地往外走。 男人的脸色沉得可怕。 他没有管身后的任何人,只抓着简水水,迈步往前。 简水水皱着眉头,语气带着火,“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傅野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走到街边,径直将她甩进那辆布加迪里。 “砰”的一声。 车门被狠狠甩上。 简水水脊背一阵疼痛,刚要起身,傅野就直接倾身过来,“坐好。” 他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抵在后座上,随即给她系上安全带。 简水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傅野冰冷地吩咐,“开车。” “是。” 车身急驶而出。 惯性让简水水只能收回想要开门的手,乖乖坐好。 张席燃坐在驾驶座上,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情况。 他抿了抿唇,神色有一瞬的挣扎,最后还是升上了隔板。 密闭的空间就只剩下简水水和傅野。 甚至都能够听到彼此呼吸时的起伏声,简水水的尤甚,声音气得发抖,“你到底想干什么傅野!” 傅野没说话,脸色沉得滴水。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简水水深吸一口气,“行,你想让我重复一遍是吧?那我再重复……” “唔……” 她还没说完,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唇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抵着她的唇角,发泄一般啃食。 傅野捏着她的下巴,不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反正她不会说出他想听的话来。 简水水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猛地推开他。 而后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啪”的一声,无比响亮。 车厢瞬间死寂。 傅野后退了一些,靠在椅背上,领带被扯得凌乱,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指印。 他的呼吸还有些乱,唇角也被简水水咬破,渗出点点血丝。 简水水用了全身的力气,掌心都有些麻。 手也在微微颤抖,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 她打了傅野。 她闭了闭眼睛,沙哑着声音说:“这是你自找的。” 傅野没说话。 漆黑的眼眸看着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能消气了?” 简水水一哽,“我从来不是闹脾气……” 她还没说完,傅野就颇为不耐地打断她,“不就是为了昨晚的事情?那些绯闻我会让人撤掉,纪念日也可以补过。” 他说完,看到简水水嘴角也带着红痕,眉眼微不可闻地柔和下来。 下意识伸手去触碰,却被径直躲开。 傅野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简水水明显躲避他的动作,神情又冷了下来。 良久,他收回手,敛了神情看向正前方,“你到底想怎么样?” 简水水此时已经很疲惫,“我只想离婚……” 她抬起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声音微微发颤,“傅野,你昨晚跟苏含玉呆了一夜,我不可能再跟你继续下去,我也是人,我也要脸……” 她说话时极力压抑着咽音,像是怕自己哭出来。 傅野眼中的情绪明明灭灭,喉结上下滚动,忽而感觉口渴。 他看着简水水这幅模样,惯有的冷漠化开了一些。 “不过是个小孩,你跟小孩有什么好计较的?” 不过是个小孩…… 简水水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大学生的年纪,的确很年轻。 但已经不是小孩了…… 只是在傅野眼里,喜欢的人都会像小孩。 所以即便是做第三者,也是可爱单纯的吧?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刚才脆弱的神情突然烟消云散。 而后冷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傅野,我说过,离婚的主要原因是,我不喜欢你了。” 傅野眸光沉淡,“……所以呢?” 简水水:“而且我也喜欢上了别人。” 她终于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给你自由,希望你也是。” 傅野看着她的脸,没有言语。 车窗外的风景急速后退。 简水水的脸在光影的切割下,显得格外可恶。 良久,傅野收回视线。 他再也没看她一眼,只淡淡回了一个字,“好。” …… 病房门外。 简水水刚要推门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她本来有些疲惫,一下子又清醒过来。 果然,她推开门进去,就看到林坤站在病床前,对着简溪大发脾气,“难怪你这些天总找麻烦,原来是在外头有人了!” 他指着一旁的唐翡深,凶狠的神情让本来清秀的脸显得有些扭曲,“你自己也是一路货色,凭什么天天指责我!” 唐翡深听不下去,“够了,我跟简溪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是她朋友的舅舅……” “舅舅?”林坤一下子提高音量,“你当我是傻子?有你这么年轻的舅舅,你怎么不说你是简溪干爹!” “林坤!”简溪暴怒着打断他,“滚出去!” 她本就脸色苍白,此时更是没有一丝血色,指着门口的方向,“我要跟你离婚,从现在开始滚出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林坤愣了一下,“简溪……” 他刚要说什么,突然看到门口的简水水,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扫把星!” 简溪闻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简水水。 听到林坤那句低低的咒骂,她拿起床头柜上的花瓶,狠狠朝他的方向砸了过去—— “我让你滚,你没听到吗?” “跟你的林怡芝在一起,以后我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玻璃花瓶就这么碎在男人脚边,发出一声巨响。 林坤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几步,“你疯了吧!” 他也被气得够呛,本来因为她刚才说的“离婚”冷静了一些,现在又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 “简溪,你搞清楚!你爸妈死得早,要不是我们家,你现在能有机会在这里朝我发火、扔东西?” “做人要懂得感恩,简溪,我知道你觉得自己读了个大学,嫁给我这种文盲觉得委屈是不是?”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学费是谁给你出的!现在孩子也没了,你怎么跟我们林家交代!” 唐翡深已经挽起了袖子。 他朝他走了过去,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声音却无比平静,“自己滚,还是我帮你滚?” 林坤脸色一僵,有些难看。 他并不矮,正常身量,但是在唐翡深这样的高大个面前明显瘦小。 他打量了唐翡深几眼,看得出他的穿着不菲,讽刺地笑了几声。 然后指着简溪的鼻子,“行,你行啊简溪!” 说完,他又看了简水水几眼。 而后愤愤不平地甩上门,径直离开。 他走了之后,病房安静了很久。 简溪眼睛红红,突然说:“对不起……” 简水水连忙走到她身边,“不用说对不起,简溪,这不是你的错……” 两个女孩互相安慰,唐翡深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水水,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简水水点点头,“好,谢谢你,舅舅。” 她把唐翡深送到门口。 唐翡深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简水水会意,把房门关上,“怎么了?” 唐翡深叹了口气,“我本来是在照顾简溪,她那个老公突然找过来……说实话,你朋友这个老公真不怎么样,抓紧时间离了,不然以后还会经常麻烦到你。” 简水水点头,“简溪是打算跟他离的,而且她是我的朋友,我不麻烦。” “只要她心里有打算就好。”唐翡深揉了揉她的脑袋,“但是别人的事情也不要掺和太多,你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你今天跟傅野谈得怎么样?” 简水水对他笑了笑,“他答应离婚了。” 她笑得很轻松,没有半点负担,“我要自由啦。” …… 别墅二楼。 阳台上,窗户没关。 风吹过来的时候有些冷。 傅野站在落地窗前,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未等思绪清醒,就已经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那头响了一声。 【您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傅野蹙起眉头,又打过去。 依然是同样的机械女音。 他脸色不太好看,转身看向张席燃,“她在跟谁打电话?” 张席燃正在跟律师团核对细节,闻言抬起头,“水水吗?” 他拿出手机,也给简水水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头响了一声,通了。 他连忙挂断,有些犹豫地看向傅野。 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傅总,水水应该是把您拉黑了……” 傅野神情没有变化,只是一下握紧了手机。 过了一会,他说:“离婚协议已经拟好,给她送过去。” 说完,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还有她在别墅所有的东西,全都清走。” “她想离,那就离。” 张席燃闻言默了默。 然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可是傅总,这份离婚协议,水水得不到一分钱……” 第14章 带走 张席燃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又将那份文件看了一遍,确认了之后,心情有些复杂,“傅总,水水她……她这几年一直都没有工作,如果让她净身出户,她也许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处理好自己的生活。” 傅野眼神冷淡,看了他一眼,“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将手机扔在桌上,“她想离婚,就让她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就连张席燃都知道,简水水跟他在一起后几乎没有经济能力。 傅野在金钱上从没委屈过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简水水若是已经习惯了那样镶金带钻的生活,又怎能接受回到普通的生活中去? 再者,还有一个陆辞洲。 就算是简水水自己不在乎钱,陆辞洲的治疗费却永远都是一个无底洞。 那些费用对傅野来说什么都不算。 但简水水不一样,她需要那些钱。 张席燃没说话,垂下头,“我会转达给水水的。” …… 简溪只在医院住了一天。 她毕业后本来在一家公司上班,存了些钱之后,林坤和他父母又开始催她回去生孩子。 她没办法,他们毕竟对她有恩情。 于是她回到老家,跟大学那些朋友全都断了联系,尤其是简水水。 只是简溪已经没办法再老老实实呆在一个小地方,一辈子生儿育女,再也没有别的追求。 她开始用自己的存款,尝试在网上开店。 一开始家里人都不支持她,后来看她慢慢赚了些钱,才转变了态度。 简溪跟林坤备孕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怀上,这段时间她把网店经营上正轨。 她本来以为可以继续下去,却在几个月前忽然怀上。 林家软磨硬泡,逼着她将网店的事情都交代给林坤,让她安心待产。 于是她就亲自带着林坤来安城,教他如何找厂家、如何筛选优质货源,顺便让他认识自己那些人脉。 谁知道会出这档子事。 简溪开网店的时候赚了些钱,在安城买了一套大房子,本打算给林家一起住的,现在还在装修。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骨子里的不安全感,她还偷偷给自己买了套小的二居室,是二手的,当时房东急着出手,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而且价格很划算,于是就捡了漏。 她没跟任何人说,和林坤暂时住的那套房子也是租的。 她想了想,直接带着简水水回了自己的地方。 简水水一进门,就忍不住感叹,“简溪,你好厉害啊,毕业也才三年,你就买房了……” 她一边换鞋,一边给简溪找棉拖,“你刚做完手术,护士说了,要注意保暖。” 简溪关上门,眼里也有些骄傲,“我感觉自己好像是有点生意头脑,现在网店营业额也不错,等我跟林坤离了婚,我就过几年再在安城买一套大的。” 说完,她把钥匙放在玄关上,“到时候我俩还住一起,成不?” 简水水把棉拖摆在她面前,笑着说:“到时候就靠你养我了,富婆溪。” 简溪推着她去选房间,“这里面积有点小,两间卧室其实是一间主卧隔开的,只有客厅这里有一个卫生间,但是我们两个人住应该够了。” 简水水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大学时期。 简溪的性格有些好强,有时候还很敏感,尤其是在金钱上面。 她跟其他室友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经常会有些小摩擦。 只有简水水神经大条,好像感觉不到简溪为了保护自己竖起来的那些尖刺。 简溪知道自己性格上有些缺陷。 别人帮助她时,她甚至会觉得受到侮辱,即便她知道别人只是好意,但她无法忍受那种感觉。 也就只有简水水能受得了她的性格。 她们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最好的朋友,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绝交…… 想到以前,两人都有些唏嘘。 简水水帮她揉捏着肩膀,“不去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了……你觉得我要给你多少房租合适?” 简溪靠在沙发上,闻言拉开简水水的手,瞪了她一眼,“差不多得了。” 她拉着她,两人在沙发上互相靠着。 简溪突然问道:“你离婚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从唐翡深那里知道了傅野跟苏含玉的绯闻,回来的路上本想偷偷看手机,但是发现那些消息都被处理掉。 所以她一直没问。 但是此时却忍不住问出口。 简水水靠着她的肩膀,抬起腿搁在茶几上,“唉……” 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他同意离婚了,可能以后我就是个腰缠万贯的离异□□了。” 简溪:“……” 她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傅野准备给你分多少?他那种级别的富豪,应该不会小气吧?” 简水水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他就算小气着给,应该也足够了。” 她总觉得钱在傅野那里就是串数字,他给她买的婚戒就是千万级别的。 虽然不合尺寸。 简水水大胆猜测,“先定一个亿的小目标!” 简溪瞬间变脸,“你好,每月租金一万块。” 两人笑闹成一团。 简水水的电话响起,她一看,是张席燃。 简溪看她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也坐直了身子,“怎么了,谁打来的?” 简水水指了指阳台的方向,“张席燃学长,他现在是傅野的助理,我去接个电话。” 简溪了然地点点头,对她做着口型:【一个亿的小目标。】 简水水忍不住笑了。 ——然而接完电话回来后,她整张脸都是黑的。 “傅野那个混蛋!” 简水水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他竟然一分钱都不给我!” 听到张席燃在那头欲言又止的话语,她一开始还不信。 直到他发了一份电子版的离婚协议过来,简水水才相信傅野这是来真的。 他要让她净身出户。 简溪也一阵愕然,“他怎么有脸让你净身出户?” 而且他们离婚的原因是因为傅野在外头养大学生,不管怎样也应该多给简水水分点吧? 简水水没说话,沉着脸坐在沙发上,脑袋有些疼。 手机突然又响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 是张席燃发过来的消息: 【傅总说,离婚协议不会再更改,他只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 简水水忍了忍。 最后还是忍不了,直接回复道:【不可能。婚我要离,钱我也要。】 那头很久都没有回复。 简溪有些担心地看着简水水,“你没事吧?到底怎么了……” 简水水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简溪,我还有点事,晚上再回来。” 简溪连忙拉住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去吧!” 简水水摇摇头,“不用了,这是我跟傅野之间的事情,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说完,她就拿起包,径直出了门。 …… 车内。 简水水给张席燃打了电话过去,“傅野现在在哪?我要跟他聊聊。” 张席燃看了傅野一眼,小声道:“傅总说,他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让你去别墅找他。” 简水水蹙起眉头,“他不在公司?我不想回去。” 张席燃:“傅总说在家谈,顺便把你剩下的东西带走。” “行。”简水水咬了咬牙,“我现在就过去。” 她很生气,直接挂了电话。 她也搞不明白,傅野到底想不想离婚? 他就算不想给她太多钱,随便意思一下她也不会说什么。 但净身出户…… 她真的没办法忍受。 简水水直接打车去了别墅。 下了车,陆辞洲的电话打了过来。 简水水气消了一些,冷静下来。 他应该也是看到了今早傅野的绯闻,所以来问情况的……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起电话,“喂?” 陆辞洲的声音隔着电线依然温柔清和,“水水,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他并没有说傅野的事情。 ……简水水听完之后,难以置信地捂着嘴,眼角泛红,“真、真的吗?” “……” 挂完电话,她都觉得自己脚下有些虚浮。 陆辞洲说有个医疗团队联系到他,希望他参加一个医疗项目,专门治疗他的腿。 如果成功的话,兴许会造福到全世界因意外而造成下肢瘫痪的人。 而且这个项目是免费的。 简水水觉得没有比这个更高兴的事情了。 她握紧了手机,深深吐出一口气。 …… 别墅。 简水水到的时候,是张席燃给她开门。 她跟张席燃打了声招呼,“学长。” 张席燃点点头,“傅总在里面等你。” 他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简水水换好鞋,走到客厅,才发现除了傅野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苏含玉。 她坐在傅野身边,桌子上是一套又一套的珠宝。 还有简水水被收拾好的行李。 苏含玉把玩着那些珠光宝气的玩意,很是喜欢。 过了一会,似乎又对简水水那些礼服产生了兴趣,忍不住想去翻看。 傅野睨了她一眼,苏含玉这才悻悻地放下手。 他微微抬眸,看向门口的简水水,眸光沉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简水水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沉了沉。 她走到傅野面前,看着他,又看了看苏含玉,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她本想据理力争,想从傅野那里分一笔钱。 但是现在,她只想快点脱离这样的旋涡。 简水水像是泄了气,无比平静道:“……签字吧。” 傅野眸色深了深,缓缓看向她。 简水水对上他的视线,声音越发平直,“傅野,净身出户我也认了,签字离婚吧。” 傅野眸光暗沉,似乎想说什么。 最后他只是站起身,“可以。” 他让张席燃将离婚协议拿过来,随手在上面签上名字。 简水水也接过签字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傅野看着她毫不犹豫的笔划,脸色冷了冷,“记得把你的东西都带走。” 说完,他转身就走,也没管沙发上的苏含玉。 简水水冷笑一声,“带走?我以为有人就是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她一语双关,也是在暗示傅野是她用过的东西。 傅野停下脚步,看向她,神色更冷,“我说过,把你的东西都拿走。” 简水水将签字笔扔在桌上,“你直接烧了吧,这些东西我也不想要了。” “明天去民政局领离婚证,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关系。” 说完,她直接转身离开。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第15章 表白 简水水的要求不高。 她过来的时候,也只想着要一套房子就好。 可是傅野堂而皇之地把苏含玉带了过来。 简水水忽然觉得,这房子她也不想要了。 反正已经脏了。 傅野这么迫不及待就把苏含玉带了回来,还真是一刻也等不了。 简水水自嘲地笑了一声。 其实她应该感谢苏含玉的出现,让她看清楚了傅野喜欢一个人时能做到什么程度 也让她从过去十年的虚幻中清醒过来。 他从来都不喜欢她。 …… 时间还早。 简水水直接去了医院。 陆辞洲似乎猜到她会来,推着轮椅在院子里晒太阳,“水水。” 简水水一扫阴霾,笑着上前,“你什么时候申请的医疗项目呀?” 陆辞洲将轮椅转了个方向,“不久之前。” 他面向简水水,“除了这件事情,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他面容清隽儒雅,一双眼眸清和如水,“我找到工作了。” 简水水一愣,快步走到他面前,“什么工作?” “不是说好了不急的吗?” “我没急。”陆辞洲让简水水走到身后,推着他往前走,“我做了很久的准备,水水,不是一时的冲动。” 简水水还是有些担忧,“可是你……顾医生说你不能过度劳累。” “水水,我很好,我也决定了要继续工作,我不能一辈子靠着别人的救济过活。” 简水水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推着陆辞洲的轮椅,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你不是靠别人的救济……” 她不知道说什么,她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在陆辞洲面前都无比苍白。 “我希望你能过得好,如果你想去工作的话,我肯定会支持你。” 陆辞洲拍了拍她的手背,简水水便慢了下来,看向轮椅上的男人,“怎么了?” 陆辞洲没说话,而是双臂撑在轮椅两侧,尝试着起身。 简水水连忙要去扶他,却被他温和地推开。 陆辞洲当着她的面,缓缓站了起来。 过程很慢、也很艰难。 但很坚定。 他推开轮椅,站在简水水面前,“你看,我现在能站起来了。” 他微微笑着,笑容明朗又温和。 简水水眼睛一红,低下头,紧紧咬住了嘴唇。 陆辞洲本来是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却坐了那么多年的轮椅……现在只是站了起来,就让他如此满足。 她鼻子酸得不行,却又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 只能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笑着说:“说不定以后就能跑能跳了,不是说好以后去看你打篮球的?” 陆辞洲笑了笑,揉揉她的脑袋,“那可能有得等了。” 他不能站太久,只能让简水水继续推着他。 两人在花园转了转。 陆辞洲突然问:“你跟傅野怎么样了?” 简水水知道他会问,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已经签了离婚协议,明天去领离婚证。” 陆辞洲蹙了蹙眉,“明天?不是还有一个月冷静期?” 简水水一愣,一下顿住了脚步。 “……什么?” …… 张席燃打电话过来确认的时候,简水水正在厨房干扰简溪做饭。 手机响起,她没好气地接起,“……你让他一个月后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就行。” 简溪把黄瓜切成片,回头塞进简水水嘴里。 简水水张开嘴,一口吃掉。 她拿着电话,一边吃一边说:“学长,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挂了。” 张席燃听到那头还有吃东西吧唧嘴的声音,松了口气。 看来简水水状态还可以,不像自己身边这位…… 他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傅野已经几天没怎么休息,生活助理准备的午餐也基本没动。 他收回视线,小声说:“水水,我觉得傅总也不是真心让你净身出户,冷静期有一个月,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简水水不以为意,“是傅野让你告诉我的?” 张席燃蹙了一下眉头,“不是。” 简水水:“学长,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你也看到了傅野有多过分,我跟他根本不可能了。” “一个月后,学长记得提醒傅野,我只想离婚,一天都不想多等。” “好,我知道了。” “……” 简水水挂了电话,简溪就开口问道:“你真接受净身出户?” 简水水叹了口气,“没办法,我也想争取,但是傅野家大业大的,我要是想耗下去,指不定要多久才能离婚。” 简溪突然放下菜刀,“傅野为什么非要你净身出户?那点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是不是不想离婚,故意为难你?” 她神情看上去很认真。 简水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 她收起手机,“他故意为难我是真的,可能是生气我主动提出离婚,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但你说他是不想跟我离婚,可能吗?” 说完,她推着简溪转身,“不说那个晦气的人了……你做了什么东西啊?好香。” 她吸溜了一下口水。 简溪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紧皱的眉头松开来,“好了,你出去吧,在这里影响我发挥。” 她重新穿好围裙,“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吃了,你到时候别磨磨蹭蹭。” …… 这一个月变得有些难熬。 简水水已经跟家里人坦白,好在简父简母还算理智,没说什么,只让她照顾好自己。 简水水告诉他们现在住在简溪家,他们也没有意见,只是询问了一下她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说到工作,简水水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在沙发上敲敲打打,看到简溪敷着面膜出来,问她,“你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简溪一愣,“去哪里?” 简水水把笔记本转到她面前,“悠悠球俱乐部邀请我去聚餐,我也可以带朋友去。” 简溪这才想起来,“对了,你以前是不是悠悠球世界冠军来着?” “是啊。”简水水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发送过去,“……都是以前的队友,你去不去?” 简溪想了想,“可以,刚好我也很久没出去玩了。” …… 简水水没有想到,聚餐的地点会这么高档。 简溪也没来过这种会员制的地方,莫名有点紧张。 简水水牵着她,“别怕,俱乐部那些人都挺好的。” 两人刚到,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男人就迎了出来,“水水姐!” 他很热情,快步走到她们面前,“这是你的朋友吗?” 简水水有些迟疑,对他笑了笑,“对,她叫简溪……” “溪溪姐好!” 简溪:“你好……” 她看了简水水一眼,简水水也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男人见她们有些拘谨,连忙自我介绍道:“我叫吴星辰,水水姐可能不认识我,我是星海俱乐部的新人,也是……你的粉丝。” 说到最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吴星辰还在读大学,稚气未脱,忍不住在简水水跟简溪身上看来看去,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想克制。 活脱脱一副见到偶像激动不已的模样。 简水水看他这幅娇羞的模样,大概了解了,“……你以前看过我比赛吧?” 吴星辰立刻激动地快把头点断,“你夺冠的那场比赛视频,我看了好几百遍!” 他又说:“还有我表弟表妹们,他们都很喜欢你!” 说完他还拿出一个悠悠球,“水水姐,这是你2A夺冠那次用的,我让我爸量产了纯金的,送给每个俱乐部的人做纪念品!” 简溪:“……” 她小声在简水水耳边问:“你的粉丝看上去像是个傻白甜富二代啊。” 简水水安抚她,“小场面。” 她小声说:“我夺冠那年,还有个小男孩抱着我不肯撒手,一边哭一边问我能不能等他长大娶我。” 简溪瞬间瞪大了眼睛。 简水水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这个吴星辰。” 简溪这才松了口气。 吴星辰笑着盯着简水水,“水水姐,溪溪姐,大家都在里头等你们,我们先进去!” 一行人说说笑笑。 简水水本来很开心,却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遇到不想看到的人。 这家会所在有钱人圈子里算是常去地。 极高的消费作为门槛,还是会员制,不是单纯有钱就能进。 ——所以看到以傅野为首的那一群人出现在走廊另一侧时,简水水并没有多惊讶。 尤其是看到他身边的苏含玉,她心里一片平静。 简水水知道傅野并没什么知心好友,但肯定会有几个圈子里一起长大的发小。 只是她从没被带进过那些圈子,所以不知道具体是哪些人。 看来傅野对苏含玉真的很宝贝,这么快就带着回家就算了,还带着去见他的朋友。 简水水收回视线,装作没有看到。 她跟着吴星辰进了包厢,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反正一个月后就彻底没关系了。 走廊另一侧。 苏含玉疑惑地看着傅野,“怎么了吗?”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别人跟他说话,他也不怎么理会。 傅野回过神来,看了苏含玉一眼。 “没什么。”他收回视线,迈步走了进去,“我看错了。” 简水水不会跟陌生男人来这种地方。 她一向喜欢宅在家里。 …… 简水水很快就把刚才见过傅野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她很久没有出来玩,跟简溪两个人玩得忘我。 不得不说,吴星辰虽然年纪小,但是组织能力很不错,气氛弄得很嗨。 星海俱乐部还有几个简水水熟悉的老人,叙了一轮旧,自然是要喝酒的。 简溪现在不适合喝酒,简水水就帮她挡了几杯。 简水水酒量还不错,只是喝着喝着,就忍不住想上厕所。 吴星辰看她站了起来,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水水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简水水摆了摆手,“没事,我去上个厕所就好。” 简溪见状要陪她去,简水水看她玩得挺开心的,就拒绝了,“我就上个厕所,很快回来。” 她推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她一走,吴星辰就有些心不在焉。 简溪看他魂不守舍的,对他说:“你要是担心,不如去看看吧?” 吴星辰眨了眨眼睛,有些拘谨,不好意思地说:“好,那我去了……” 简溪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纯情啊。 …… 走廊上。 简水水上完厕所,发现妆花了,就在镜子前补妆。 她走出洗手间,迎面吹来一阵风,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走廊那头传来吴星辰的声音—— “水水姐,你好了吗?” 简水水应了一声,“我马上回去。” 她打了个哈欠,往回走。 吴星辰也下意识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头。 他脸红红的,突然小声说:“水水姐,你就站那别动,我有话跟你说……” “你要是在我面前,我可能不好意思说。” 简水水一愣,“什、什么话?” 她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吴星辰深吸一口气。 他刚才问过简溪,简溪说简水水现在没有男朋友。 于是鼓起勇气,缓缓地问:“我、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一直是我的偶像,我可以……追求你吗?”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没有人发现,一个高大的影子立在暗处。 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过是出来透透气,恰好遇到这一幕。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真的是简水水。 傅野指尖燃着一点星火,烟雾氤氲着他的脸。 他神情淡冷,甚至都没往简水水的方向看过去,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本来应该转身就走。 但他没有,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走廊上。 简水水没想到吴星辰会突然跟自己表白。 她是有些诧异的,顿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可以是可以……” “但是我要一个月后领离婚证,才能彻底离婚,你能等一个月吗?” ——不是他想象中的回答。 傅野的眸光剧烈地颤了一瞬,如同他指尖跳跃的星火。 他眸光黑沉,又淬着冷意。 半晌,他掐灭了烟,在暗处淡嗤一声。 一个小孩的喜欢,坚持得了一个月? 这么多年,简水水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连小孩子的喜欢和一时兴起都分不清。 第16章 离了 走廊上。 视线昏昏沉沉, 让人看不清楚。 吴星辰本来紧张地等着她的答案,猝不及防听到简水水的回答,愣住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结婚了?” 简水水像是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笑了笑,“嗯, 很快就要离了。” 她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介意的话, 我就当没听到你刚才的话。” “不行!”吴星辰下意识就反驳道:“怎么可以当做没听到!” 他对上简水水似笑非笑的眼神,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 “我、我只是有些惊讶, 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他揉了揉脑袋, 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记得你才二十五岁。” 简水水像是想到什么,“你多大,你成年了吧?” 她一下子就警惕起来,虽然小帅哥是很好,但是未成年还是不能碰。 吴星辰有些不太高兴,“我看上去没有那么小吧?我都快二十了。” 简水水松了口气,还好成年了。 不过下一秒又愣住, “……你才十九岁?” 吴星辰“嗯”了一声,似乎怕她嫌弃自己太小, 又说:“但我现在已经大二了, 水水姐, 我是可以谈恋爱的。” 他顿了一下, “我可以叫你水水吗?我们看上去差不多大。” 简水水挑了挑眉,“是吗?”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我看上去还像大学生啊。” 她还挺高兴的。 虽然知道吴星辰可能是奉承她。 不过简水水看着确实显小,她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没什么烦心事,眼神总是很清澈。 长相也偏可爱甜美,肤质软糯,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 但吴星辰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单纯无害的小姑娘。 在世界级的大赛中横扫所有青少年,丝毫不手软,捧着奖杯闪闪发光。 他看着简水水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简水水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我们出来这么久了,还是先回去吧?” 吴星辰这才回过神来。 他支支吾吾,感觉自己还有话没有说完,有点着急,“水水,我刚才犹豫不是因为介意你结过婚,我只是惊讶。”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现在这个年代,结婚离婚都很正常的,我不在意这些。” 吴星辰语气急促又诚恳,“水水,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喜欢你好多年……我还有很多朋友都喜欢你,要是让他们知道……” “好了好了。”简水水听得头疼,笑着打断他,“我知道了,等一个月后再说吧,我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自由身。” 她不是没有被表白过,但是自从喜欢上傅野之后,她就再也没注意过别的男人。 突然被这么热情地表白,她还有点不自在。 但她毕竟比吴星辰大六岁,不能表现出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得淡定。 两人并肩往包厢的方向走去。 …… 直到走廊上重新安静下来,傅野才扔了烟,缓缓从阴影处走出。 他眸色漆黑,五官本就深邃,在灯光的映衬下仿佛笼着一片浓重的阴影。 周身的气场也是冷的,仿佛结着冰渣。 步伐沉稳,经过简水水的包间时也没有任何停留。 傅野脸上没有丝毫神情。 只在他转身时,能够窥见他冷凝的眼眸里,缓缓碎开的一丝裂痕。 …… 简水水跟吴星辰回到包厢。 简溪看到两人进来,视线在他们身上溜了一圈。 最后落下简水水身上,眼里泛着点点笑意。 简水水轻咳了一声,坐在她身边。 吴星辰本想跟在她身后,见她已经选择去了简溪那边,也只能作罢,回了原来的位置。 简溪见状忍不住在简水水耳边小声说:“这个吴星辰看上去很喜欢你……” 简水水笑了笑,“他刚才跟我表白了。” 简溪:“!”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简水水,“不会吧?他真的去表白了?” 简水水挑了挑眉,觉得有些口渴,“给我倒杯水。” 简溪给她倒了一杯,加了几颗冰块,“他刚才还问我,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没有,没想到他这么着急……” 简水水差点呛到,“……但是我有个准前夫。” 简溪也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你都说了是准前夫,反正都要离婚了,要不要尝试下新恋情?” 简水水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只是看着她喝温水,忍不住笑她,“你怎么不干脆泡点枸杞呢?” 她生活习惯比较随意,喜欢冰饮。 但是想到简溪才做完手术没多久,又改口道:“你喝温水也行,温水挺好的,养生。” 简溪没有理会她。 她见吴星辰一直往这边看,提醒道:“他一直在看你。” 简水水当然知道吴星辰在看她。 但这个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实在是尴尬,她不想在这个档口节外生枝。 “还是等领了离婚证再说,而且他现在还只有十九岁!十九岁你知道吗?” 她看着一旁的简溪,“他连二十岁都不到,我怎么下得去口?” 简溪莫名其妙,“不到二十岁怎么了?你也才二十五而已,再说了你看上去跟他也差不多大。” 简水水:“他对我说这话也就算了,你也要闭着眼睛拍马屁吗?” 简溪认真地说:“我是真的觉得没什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重要的是喜欢,女的比男的大也算不上什么,再说了男的比女的大十岁的都很常见,你这才六岁,而且你长得又显小。” 她苦口婆心。 简水水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心里面有什么别的想法?” 简溪知道她想说什么,立刻义正言辞道:“现在是在说你的事情,别绕到我身上。” 简水水忍不住勾住她的脖子,“我是说真的,你离婚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说到这件事情,简溪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情绪也没那么高。 她揉了揉眉心,“林坤那边根本就不接我的电话,他认为我跟唐翡深之间有什么……” 简水水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是故意的吧?你跟我舅舅能有什么?他是不是自己出轨了就想拉着你下水,好减轻他自己的心理负担!” 她随便骂骂,却一语中的。 “大概是的,林坤比任何人都了解我……” 简溪苦笑了一声,“他其实心里面很清楚,我根本就不可能干出轨这种事情,他就是故意抓住这个把柄,好让我跟他低头承认他的出轨算不得什么,只要我松了口,我以后就再也不能够用他出轨的事情说事,他是这么想的。” 简水水叹了口气。 心里面也有些酸涩。 简溪的事情她了解得不多,只知道她跟林坤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 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简溪拍了拍她的手背,“别管我了,你继续玩吧,别扫了你的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她对她笑了笑,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事。 简水水没说话,只捏了捏她的手指,看着简溪。 两个人忽然相视一笑。 一旁的吴星辰忍不住挤了过来。 他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说悄悄话,却怎么都找不到借口插话,“姐姐们会玩骰子吗?” 他热络地坐到简水水身边。 话是问的两个人,视线却一直黏在简水水身上,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抠下来。 简溪也觉得有趣极了。 她还没见过这样的男生,脾气好,又单纯,对人也热情。 虽然是个富家公子哥,但举手投足之间又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架子,反而很平易近人。 简水水点了点头,“我会啊。” 她接过他手里的骰子,“信不信我一出手就是一个六六六!” 她一开口,就把气氛给带热了起来。 吴星辰眼里面亮晶晶的,嘴里面却说:“我不信。” 简水水笑着走了一个—— 果然不是六六六。 吴星辰忍不住对她说:“水水姐,你刚才是在吹牛吗?” 简水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我刚才只问你信不信,又没说我可以,怎么能算是得吹牛呢?” 吴星辰愣了一下。 随即大受震撼。 …… 他们这边玩得过分热闹。 俱乐部基本都是会玩悠悠球的。 气氛一到就忍不住开始起哄,想让简水水给他们露一手。 简水水随意摆了摆手,“这都不是事,小场面。” 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手里拿着熟悉的悠悠球,忍不住有几分感慨。 “你们这些后辈还是不行,自从我退役了之后连一个冠军都没拿回来。” 一说到这个,俱乐部其他的人都不作声了。 简水水说得没错。 悠悠球在国内本来就玩家很少,很多人都不怎么了解这个运动,在国际上一般都是日本和美国的人拿冠军。 他们除了一个简水水之外,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选手。 而且国内几乎就没有职业悠悠球选手这一说,大部分都是兼职,有的人是老师、医生,有的人还是学生。 就像简水水这样,比完赛之后还要回去考试。 “下一届比赛就快开始了,姐姐想过要报名吗?”吴星辰忍不住问她。 他是真的很想再看简水水站在世界的舞台上发光发热。 那是他眼里的英雄、偶像! 就跟日本动画片里面打败小怪兽的奥特曼一样。 简水水没有立刻回答他。 她笑了笑,“我先玩一把,感觉都有点生疏了。” 说着,她站起身。 周围的人连忙给她腾空间。 简水水姿势很随意。 她将绳子绑好,手里的悠悠球瞬间飞了出去—— “哇!” 只是简单的几个招式,周围的人立刻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看着简水水在那里把玩。 简溪:“!” 她原本以为悠悠球就是小孩子玩的东西,抱着一种观赏的心态。 可是看到简水水出招的时候,人都傻了。 她愣在原地,这就是悠悠球吗? 在场的人应该只有她完全没有碰过悠悠球,就连那部著名的动画片都没有看过。 但她要是看过的话,就会知道那部动画片里面的技术对于悠悠球而言只是入门级别。 像他们这些大神,尤其是简水水这种级别的,动画片里面那些根本就拍不出来。 简溪张大了嘴巴。 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部都消散不见,有的只有对简水水的崇敬之情。 简水水之前说自己是世界悠悠球冠军,简溪总觉得是个什么小孩子之类的比赛,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是她狭隘了。 简水水只是简单地露了一手,很快就把球给收了回去。 简溪还张着嘴巴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一会,才瞪大了眼睛看向简水水,“我的天……你这手是什么做的?” 她不由分说地牵起简水水的手。 明明这双手跟普通女生的手没什么区别,白白嫩嫩,软软乎乎。 但她刚才玩溜溜球的时候,就好像把球给驯化了,那球好像是有生命、听她的话一样。 简溪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简水水把球还给吴星辰。 吴星辰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都忘记了伸手。 他眼睛里面的喜欢满到溢出来,收都收不住。 直到一边的人推了推他,他才反应过来。 吴星辰手忙脚乱地接过简水水手里的悠悠球,“水水姐,你好厉害……” 他脸红道:“你的技术一点都没退步。” 简水水被他这样看着,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其实也还好。 她年轻时候那会面对这样崇拜的目光都免疫了,当时那样看着她的人几乎都是一些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被家长带去看比赛,一群人围着她。 但现在那群小男孩长大了,变成了小帅哥,还能够跟她表白了。 那种感觉一下子就有些微妙。 简水水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躲闪,“还好,还是有些生疏了……” …… 这边的气氛被炒得很热闹。 包间的隔音很好,基本上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只是谁去上厕所的时候忘记把门关紧,通过一条缝隙,里面的声音一下子就响彻整条走廊。 会所的服务很好,服务人员不会经常有事没事就过来看看。 除非有需要的时候,他们才会立刻赶过来。 另一边。 傅野他们已经准备离开。 一群人走到走廊上,听到另一个包厢这么吵闹的声音,也忍不住好奇地停下脚步。 很多人往那边看了过去。 苏含玉今天穿了一身旗袍。 本来就长得很高挑,所以没有穿高跟鞋,身材很吸睛。 听到那头喧哗的声音,她有些好奇地问:“那边在玩什么,玩得这么high?” 没有人回答她。 她下意识地看向前面的傅野,才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一个人走在前面,仿佛对于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直到那个包厢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欢呼声: “水水!水水!” 他们是在叫……简水水的名字? 苏含玉眼神动了一下。 她是听错了吗?她怎么听到有人叫简水水? 傅野的脚步微微顿住。 从身后看过去,背影似乎有些冷凝,周身的气场也很沉。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的安全领域。 尤其是刚才,自从他出去透透气回来之后,整个人格外沉默。 这一群人里面有几个都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发小,也从来没有见过傅野这副模样。 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说错了什么话惹他不高兴。 傅野一直是这群人里的佼佼者。 圈子里面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号。 在他们这群富二代还只会拿着家里面的钱到处投资、给自己制定小目标的时候,傅野的手已经伸到他父亲那里去。 他们这群人再怎么跳也跳不过自己的父母。 傅野显然跟他们不在一个层次。 所以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也没什么人敢惹他,甚至都不敢多问一句。 苏含玉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边。 她自然懂得见好就收,很是乖巧,没有惹他。 这一群人散了。 傅野就站在街边,没有动作。 他站在路灯旁边,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男人本来就个子高,将近一米九,站在那里十分惹眼。 刚才喝了点酒,没有办法开车。 他让张席燃先把那些人送回去,自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张席燃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分明他可以再叫一辆车过来,但傅野拒绝了。 张席燃没说什么,只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他在他身边工作几年,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简水水那个包厢又玩了一个多小时,才意犹未尽地散场。 实在是她的生物钟不给力,本来打算玩一个通宵的,没过多久就打起哈欠来,眼皮在打架。 他们都喝了酒,自然没人能够开车。 好在吴星辰也安排得很好,每个人都安排司机送到家。 他们不用去停车场,车已经在会所外面的空地上等。 外面就是一条马路。 一群人走出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个背影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 似乎是在抽烟。 男人就那么随意地站着,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穿着白衬衫,只看背影便觉得疏高矜傲。 指尖燃着一点星火,就连抽烟的动作都好看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像傅野这样的人。 无论什么时候往那里一站,都是众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吴星辰是认识傅野的。 就算不认识,也都快听他爸妈说烦了,耳朵都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安城的豪门圈子里,只要一说到傅野就是“厉害”、就是“向他学习”,没有别的。 似乎这世界上所有赞美词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于是他那点硬脾气和冷淡的性子都算不上什么。 在他的同龄人已经跟明星网红谈了一轮恋爱,上了一轮热搜之后,傅野的第一次绯闻才姗姗来迟。 吴星辰收回视线。 安排那些人上了车,最后留下来简水水跟简溪,“姐姐,我送你们回去。” 他打开车门,很绅士地将她们请了上去。 简水水自然也是看到了傅野。 很奇怪。 她还是能一眼认出他的背影。 但她装作没有看到。 因为她就算认了出来,心里也没什么波澜。 简溪喝得有些醉。 迷迷糊糊地上了车之后,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她本来是不打算喝酒的,但后来闹得实在是太过分,不小心拿错了别人的杯子,喝了一两口。 她酒量不是很好,简水水还得提防着她吐出来。 于是她没有注意到—— 在他们的车子经过傅野身边时,男人投在她身上那道令人难以忽视的视线。 等他们的车远远离开。 傅野才掐灭了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迈开脚步。 他的背影融入这夜色,却仿佛比这夜色还要冷。 …… 这一晚上疯玩之后,简水水的生活仿佛按了快进键。 简溪有她的网店要打理,还得跟林坤离婚。 她才做了引产手术没多久,就忙得脚不沾地。 简水水一直都有自己的收入。 她从小学画画,平时接接插画,工资是足够养活自己的。 那天聚餐之后,吴星辰就一直在跟她有联系。 希望她能够参加悠悠球世界大赛。 简水水知道吴星辰家世不菲,整个俱乐部几乎都是他养起来的,那些钱对他来说只是毛毛雨。 但参加大赛这件事情,她还是有些犹豫。 她第一次夺冠之后,本来是想趁热打铁,为中国队拿下第二个冠军。 但是那一年刚好出了陆辞洲的事情,于是那一届的比赛她没有参加。 说不上是为什么,她心里面总有一个疙瘩。 那一天她之所以会被那些小混混给堵在巷子里,也是因为她下课之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练习悠悠球练习到很晚才会被他们抓到空子。 虽然她知道这件事情跟悠悠球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可心里总是有一道坎没有办法迈过去。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段时间她接了一个单。 身边亲近的朋友都知道她会画画,但不知道这也是她的职业之一。 只有爸妈知道她会画画赚钱,就连傅野都不清楚她还有这样一笔收入。 简溪知道她靠画画就能够养活她自己、还不需要像她每天那么忙碌的时候。 她终于忍不住掐住了她的脖子,“简水水,老实交代!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简水水一边咳嗽一边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出来可能会有凡尔赛的嫌疑,但她从小确实没有经历过生活的压力,也没有什么学习的压力。 她的爸妈对她很好,处于一种放养的状态,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 身体健康、生活快乐。 做一个善良且正直的人。 对于一个衣食无忧的人来说,正直善良还不容易吗? 而且她爸妈从来没有干涉过她的任何兴趣爱好。 他们家虽然是普通家庭,但那也是相对于傅野那样的豪门背景来说。 认真说起来,他们家生活条件应该算不错。 简父是大学教授,简母也是一名美术老师。 简水水一开始也没把画画和玩悠悠球当做职业来看,就是感兴趣。 谁知道一个玩着玩着就成了世界冠军; 一个画着画着就能够赚钱养活自己。 简溪闻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真的很凡尔赛你知道吗?” “是吗?”简水水抓了抓脑袋。 她还是觉得自己就是一条无所事事的咸鱼。 虽然有时候会因为自己的不思进取而感到自责,但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很坦然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她的性格有一部分跟她妈妈很像,两人都是被简父宠着的。 简溪看着简水水,忽然笑了笑,像是有些感慨地说:“我挺羡慕你的,真的,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简水水知道她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抱了抱她,“不用羡慕我,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简溪。” …… 简水水接单之后,会有好几天时间陷入一个疯狂赶稿的状态。 所以在那之前,她还是准备回一趟家。 毕竟离婚这么大的事情她都没有跟家里人商量过,还是傅野的事情被传得满城风雨,他们才知道。 简水水怕面对他们,不敢回去,一直都没有给他们一个交代。 所以这一次她也没跟他们提前说,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回了家里。 来开门的人是简母。 这个时候应该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简母看到她,先是下意识扬起笑脸,“我的宝贝女儿回来了!” 简水水心中大喜,看她这表情应该是没事了,“我的妈妈又美丽了!” 只是她才刚换完鞋子,一抬头—— 就看到简母像是变脸一样,表情突然就冷了下来,“你还知道回来!” 简水水立刻在她面前表演一个滑跪,“我知道错了!” 简母“哼”了一声,没说什么,“我现在不骂你,家里还有客人。” “什么客人?” 简水水一听,诧异地抬起头。 她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陆辞洲,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怎么来之前也不跟我说一声!” 简母跟在她身后,没好气,“说:“辞洲到我们家来还要跟你说吗?” “妈!” 简水水停住了脚步,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还有客人在呢!” 简母抬起手就在她眉心点了一下,“辞洲又不是外人!”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 简水水连忙在陆辞洲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你来怎么不跟我说呀?” “我以为你最近很忙,所以就没有麻烦你。” 陆辞洲笑着看向她。 她腿脚不便,不能够站起来。 简水水眼疾手快地给他倒了杯水,“你喝!” 陆辞洲无奈地看着她,“我本来是想给你倒的。” 简水水闻言又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喝完,给他看空杯子。 “我喝完了,谢谢你给我倒的水!” 她笑着对他说。 陆辞洲摇了摇头。 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她幼稚的行径视而不见。 简母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笑弯了眉眼,眼睛里面闪烁着某些不可说的光芒。 “对了,你爸刚才说要回来,他去菜市场买菜了,问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简水水在家就忍不住嘴贫,“就算你不知道,爸还不知道吗?” “我就跟你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简母瞪了她一眼,随即慈眉善目地看向陆辞洲,“你想吃什么?叔叔买了一些你爱吃的菜,看看你还有什么别的想吃的没?” 陆辞洲摇了摇头,“就这些挺好的,叔叔的手艺很好,他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简母像是自己被表扬了,笑得跟朵花一样,“你叔叔确实手艺不错。” 她顺势就在两个年轻人对面坐了下来,开始絮絮叨叨。 跟陆辞洲说一些家长里短。 陆辞洲很有耐心。 有的时候简水水都听到耳朵起茧,他还是能够很温和地回复。 简母越看陆辞洲越喜欢。 就觉得,怎么不是他跟水水结婚呢? 她一开始对他好,是因为他救了简水水,自己却下肢瘫痪,他们心里面过意不去,无论如何也要承担责任,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他的腿给治好。 他们两家的生活水平其实都还算不错,能够算是小康。 陆辞洲的父母工作也都很体面,但是面对着天价一般的治疗费用,也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但好在最难熬的时候已经熬了过来,现在陆辞洲已经开始工作,他的腿也有专门的医疗团队免费治疗,算得上是双喜临门。 简母感慨地说:“可惜你爸妈有事情没能过来,不然的话可以一起吃个饭。” 因为这件事情,两家的关系变得很好。 简家很感恩陆辞洲救了简水水,而陆家又因为他们不离不弃觉得感动不已。 虽然是他们儿子见义勇为,但这世界上得不到好报的好人实在是太多。 有不少人豁出自己的生命救了另一个人,有的时候连一句慰问都得不到。 所以像简家这样一直对他们家不离不弃、只要他们有困难就会送钱过来的也很难得。 毕竟做错事情的人不是简水水,他们完全有理由不用这么费心。 陆辞洲点了点头,“爸本来是打算请叔叔阿姨去吃饭的,但是他那边临时出了一点事情,妈也只能跟着过去。” 他的父母是一起创业过来的,现在做着小生意,虽然没有以前那么舒服,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简母忍不住有些唏嘘,眼睛泛红。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简父一回来,就看到简母红着眼睛不说话的样子,眉头一皱。 “你怎么了?简水水又欺负你了?” 他在门口换了鞋,随意把手里的菜放在玄关上,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温和的声音还带着担忧,“怎么还哭上了?” 简水水一听,觉得非常愤怒,“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她,我哪里有胆子敢欺负她?” 她在家里面的地位难道不是千年老二? 而且只要她跟简母的立场不是在一起。 她的地位就会迅速从第二坍塌到第三。 简父没有理会她。 简母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没心没肺,像这样的情况很少,也不怪他担心。 简母对他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眼睛突然有点不舒服。” 她看了陆辞洲一眼,“真的没事,别在小辈面前闹笑话。” 听了她这话,简父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他看到陆辞洲,跟他打了声音招呼,“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菜,稍等一下就能够吃上了。” 陆辞洲眼里含着笑意,“我不着急,叔叔。” 简父点了点头。 他平时也不怎么爱说话,有点沉默。 但他的沉默跟傅野那种沉默不一样,他是温和的。 简父直接提着菜去了厨房。 简母也许是觉得刚才在小辈面前疑似哭了,有点不好意思,连忙站起身,“我去给你爸打下手。” 她走了之后,简水水撇了撇嘴,“打下手……” 她随手拿了一个橘子剥了起来,“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她做的饭,她进厨房跟我爸腻腻歪歪还差不多……” 陆辞洲看她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无奈地摇摇头。 又觉得欣慰。 他本来担心她会因为跟傅野离婚的事情郁郁寡欢。 现在看来,简水水的复原能力比他想的要好很多。 简水水剥了橘子,很懂事地先给陆辞洲吃。 陆辞洲看她一眼,接了过来。 简水水一下子就很开心,“你还想吃什么水果吗?我给你去洗!” 陆辞洲把橘子瓣放进嘴里,“不用,待会就要吃饭了。” 两人相处就像兄妹一样。 就算是独处,也没有任何不适。 简母在厨房看着两人,忍不住笑了笑。 简父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一边择菜,一边凉凉道:“孩子的事情让孩子解决,尤其是感情的事,做大人的不要太插手,知道吗?” 简母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她心里还有气,“要是水水当初听我们的建议,还有傅野什么事?我就觉得辞洲很好。” 简父叹了口气,把水弹到她脸上。 “你觉得再好,也要水水觉得好才行。” “水水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自己做决定,我们做父母的,尊重她的决定就好。” “只要让她知道,不管她出了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在她身边。” …… 吃完饭之后。 简水水很自觉,主动地交代了自己离婚的事情。 她说了一些重点,又规划了一下未来。 简父沉着脸挑拣了几句。 简母在一旁附和几声,再挑拣几句。 这件事也就这么过了。 “不过你也别真的一点租金都不给。” 简母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是再好的朋友,她不介意什么,但正因为别人当你是朋友,所以你不可以理所当然占便宜,知道吗?” 简水水连连点头。 晚饭后。 她推着陆辞洲出去散步。 两人说说笑笑,气氛很和谐。 陆辞洲看着不远处空地上跑来跑去的小孩,眼里流露出一丝艳羡。 但又很快收回。 他主动开口道:“我下个月就能入职培训。” “真的吗?” 简水水很激动,眼里闪着光,“你在哪个公司呀?我们可以去看你吗?” 陆辞洲有些无奈,“我是去上班,不是去读小学。” 他嘴角含着笑意,突然停了下来。 简水水还有些莫名。 就看到男人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即柔声说:“离婚快乐。” 简水水鼻子一酸,“你也是,工作快乐。” 她看着陆辞洲,每一次自怜自艾,只要一想到他,她就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 她还记得高中那年,陆辞洲倒在昏暗的巷子里,浑身是血。 等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他的双腿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简水水当时才十六岁,面对这一切的变故手足无措,她以为陆辞洲会怪她…… 就连她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但陆辞洲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坚强。 他配合警方找出那几个小混混,也配合医生治疗,还会温柔地安慰简水水:“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他本身成绩很好,是被寄予厚望的学霸,出事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到学校,成绩下滑很多。 但他从没抱怨过,只是默默地埋头学习。 那段时间最难解决的是他的治疗费用。 好在简家和陆家父母都是不错的人,简水水的父母没有想过推卸责任,主动承担了一部分治疗费用,陆辞洲的父母也没有责怪简水水,反而安慰她说这不是她的错,让她好好学习,不要耽误高考。 后来陆辞洲跟简水水都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因为媒体报道过陆辞洲见义勇为的事情,也有很多机构伸出援手。 但是陆辞洲的大学生活却充满坎坷,他的腿因为高中那年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大学时越发严重,休学了好几次才能得以继续。 好不容易毕了业,找工作却没那么容易。 陆辞洲的成绩很优秀,尽管有企业愿意接收他,但他也觉得自己的腿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若是在项目中,他突然发作需要住院疗养,会对团队造成很大的损失。 于是他只能选择继续疗养。 如今有一个世界权威的医疗团队愿意为他免费治疗,而他的状态也很稳定,他便想要重新工作。 他是这么努力地生活。 他是这么乐观、这么阳光。 让简水水觉得离婚好像也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时。 她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 陆辞洲也是。 他们以后都会越来越好。 ……两人散完步,就回到简家。 没有注意到,小区外面的一颗香樟树下,停着的一辆布加迪。 张席燃看着后座上男人不虞的脸色,轻声问:“傅总,要进去吗?” 傅野没说话,淡冷的眸子看着窗外。 直到简水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才收回视线。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片刻后,才开口:“……回公司。” 张席燃忍不住蹙起眉头,“可是傅总,您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了……” 自从那天从会所回来,傅野越发沉默,每天都在工作,没有停歇的时候。 傅野没说话,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眼睛长得很好看,却没有一丝温度。 只是一个眼神,张席燃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 他发动了车子。 傅野看向车窗外,小区楼上那盏温暖昏黄的光,一瞬间被抛在身后。 他再看去,就只看到一片模糊的黑影。 一阵风吹来。 他将车窗彻底关上。 …… 一个月后。 民政局门口。 简水水已经在门外等着。 傅野一向很有时间观念,从来不会迟到。 九点半,那辆黑色的布加迪准时抵达。 简水水是喜欢踩点到的。 今天却提前来了。 两人再次相见,气氛比想象的要安静。 简水水看傅野从车上下来,依然是一身墨黑色的西服,宽肩窄腰,身高腿长。 他的气场也一如既往的疏离矜傲,只是今日看上去更冷一些。 他的眼眸仿佛被冰封住,除了浓稠的冷淡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只看了简水水一眼,好像没什么话好跟她说。 缓缓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 简水水没想到早上的气温还有些冷。 她预估失策,只穿了一件短袖,虽然强忍着没表现出冷,但胳膊上还是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傅野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而后径直约过她,往里走,“进去。” 简水水跟在他身后。 脸上没什么表情,“哦。” 两人就像是机器人,按照流程领了离婚证。 拿到证书的那一刻,简水水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离婚了…… 她自由了! 傅野已经上了车。 简水水只看到他的背影,他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但她也不在意。 她反正不喜欢他了,不管他对她什么态度,她都可以很大度。 她站在台阶上,张席燃下了车朝她走过来,“水水,这里不好打车,送你一程吧……” 他还没说完,不远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水水!” 吴星辰开着他那辆成人礼收到的玛莎拉蒂,缓缓开了过来。 而后下了车,快步跑上了台阶,“你领到离婚证了吗?” 他问完,看到简水水手里的证书,忍不住拿过来看了几眼。 像是鉴定□□一样,举到头顶看了几眼,“这是真的吧?” 简水水被他傻到了。 她忍不住笑,“假证犯法的。” 说完,她看向张席燃,“有人来接我,谢谢学长的好意,学长路上小心。” 张席燃也只能作罢。 他多看了吴星辰几眼。 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到了车上。 车门关上的一瞬间。 傅野将已经脱下的外套用力扔到另一侧,脸上黑沉一片。 他望着窗外,那个殷勤的小孩。 还有简水水被逗笑的神情。 眼里的坚冰碎裂,蔓延在眸中每个角落,迸溅出细细密密的裂痕。 他曾以为,小孩的一时兴起,根本就坚持不到一个月。 但现在,那个小孩就当着他的面,让简水水脸上绽开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车内的气压低到吓人。 直到简水水跟吴星辰上了车,扬长而去。 傅野才沉着声音吩咐:“开车。” 张席燃收回视线,“是。” …… 吴星辰的确很会逗人开心。 他特意给简水水办了个离婚派对,都是她熟悉的人。 简水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派对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吴星辰送她到小区楼下。 简水水没有请他上去坐。 他也没有步步紧逼,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准备回去。 简水水目送他离开,然后转身回家。 只是走了几步,她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个沉稳的脚步声。 简水水呼吸一顿,下意识停住。 身后的脚步声也一下消失。 她心下一紧,连忙加快脚步。 刚要冲进楼道,手腕突然被人扼住,往旁边一拽—— “砰”的一声! 她被拉进了杂物间,后背撞上墙壁,被人牢牢禁锢在怀里。 简水水一抬头,就撞上了傅野那双沉冷漆黑的墨眸。 那双眼睛素日都平淡无澜,此时却像是结着寒冰。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像是要将她紧紧锁住。 瞳孔藏匿着寒光,声音比他的眸色更冷,“……玩得很开心?” 简水水原本吓了一跳,看到是傅野松了口气。 只是很快用涌上新的情绪,神情充满了不耐。 她挣了挣手腕,发现挣脱不开。 只能迎上男人的视线,冷声道:“傅野,你这是在做什么?” 傅野抓住她的手腕按在她的头顶,居高临下地困住她。 他声线紧绷,仿佛在压抑什么,“跟个小孩在一起,有这么开心?” 第17章 财产 夜幕沉沉。 简水水对上面前这双墨眸, 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挣了挣。 傅野更加用力,她挣不脱。 简水水知道自己的力气跟傅野比起来跟小猫挠痒没区别。 她叹了口气,像是屈服了。 男人眉眼微微缓和。 刚要开口—— 简水水突然甩开他, 后退一步。 而后猛地抬起膝盖, 想去攻击他的重要部位。 像是没想到她会用这一招。 傅野眸色一沉, 反应很快地往一旁躲避。 随即抓住她的膝盖,将她重新抵在墙壁上。 他轻笑一声, 在她耳边沉声道:“用我教你的招数,来对付我?” 简水水见偷袭没有成功,恼羞成怒, “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我们都离婚了,你现在这样是想干什么?” 傅野目光平直地看着她。 半晌, 收回手, “提醒你一句, 不要再跟吴星辰来往。” 简水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跟谁来往,不用你管吧?”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注意你自己的身份,前夫。” 傅野眉头蹙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成平日疏冷的模样。 他的视线在简水水脸上停顿片刻,随即收回,“以后别再见吴星辰。” 在简水水拒绝之前,他又补充一句, “如果你不想真的净身出户。” 简水水骂人的话已经在嘴边—— 听到他这么说,又咽了回去, “什么意思?” 傅野直起身, 语气很淡, “张席燃会给你发一份财产清单, 觉得不够,再跟他说。” 简水水一愣,“……你不是让我净身出户?” 傅野没说话。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你也可以选择不要。” 不要白不要! 但是…… 简水水上下打量着傅野,心里存疑。 她得确认一遍,“你的意思只要我答应不见吴星辰,你就给我分财产?” 傅野没有回答。 但从他的神情来看,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简水水眼神闪了闪。 她嘴角紧绷,抬起下巴,“你先让我看看你给我分多少。” 这幅小狐狸一样狡黠的模样,让傅野眼里渗出点点笑意。 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见,只有清冷的眸光。 他一向沉默话少,只有别人揣测他意思的份。 以前简水水喜欢他,总把这猜来猜去当做情趣,现在却没了耐心。 ——直到她看到张席燃发过来的那串零。 个、十、百、千、万…… 简水水很快做出了决定。 她表情很是正经,定定地看着傅野,“可以,我答应你。” 像是对她会答应这件事情毫不意外。 傅野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简水水已经习惯了那样挥金如土的生活; 她的衣食住行,傅野从未吝啬过分毫,早就已经把她的胃口养刁。 即便是离婚,她在短暂的时间内能够忍耐骤降的生活水平。 但时间一长,她会自己来找他。 吴星辰不过是个还在要零花钱的毛头小子。 他能给她什么? …… 简溪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就这么把吴星辰卖了?” 简水水明显心情很好。 虽然看到傅野有点不美好,但是得知自己还是能得到一大笔财产,那点不美好微不足道。 “这怎么能算卖了他?” 简水水一边对着镜子卸妆,一边看着身后的简溪,“这叫战略妥协。” 她答应了又怎么样? 傅野又没有跟她签合同,也没有让她按手印。 她可以说话不算话啊! 简溪靠在洗手间门框上。 闻言蹙眉道:“你不怕傅野质问你吗?” 简水水闭上眼睛,洗掉脸上的泡沫。 “质问就质问呗,钱到手了,我还怕他质问?” 她捧起一抔水,拍在脸上,顺手扯了条毛巾擦了擦,“我到时候就说我失忆了,不记得今晚见过他。” 简溪:“……你就不怕他打击报复你?” 简水水嘿嘿一笑,“法治社会,还有人民币傍身,区区打击报复,我觉得我可以忍受。” 她走到简溪身边,想了想,又说:“再说他只是不让我跟吴星辰来往,我就来往了他能怎么样?都已经离婚了,他也管不了我。” 简溪还是觉得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摇了摇头,进去洗漱。 简水水拿出手机和电脑,开始清点自己的小金库。 听到浴室里吹风机的声音停下,连忙招呼简溪,“你来看!” 简溪穿着拖鞋走过来,看到屏幕上那一长串的零,一时间失了声。 过了一会,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水水,傅野到底多有钱?” 简水水摇了摇头,“反正是很有钱吧,我也没仔细问过。” 她兴冲冲地点开一个网页,“你觉得我开红色的跑车怎么样?会不会太招摇了?” 简溪:“……” 她在她身边坐下,“你打算买车吗?” “是啊。”简水水点点头,“傅野满车库的车,但是都不给我开,我自己买也不让。” “为什么?” “他说我技术不行。”简水水撇了撇嘴,“难道有谁是生来就会开车、生来就技术好的吗?” 还不都是从新手菜鸟到老司机的? 简溪闻言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才问她,“我觉得傅野不像是对你没感情的样子……水水,你后悔吗?” 如果她跟林坤离婚,她也许做不到简水水恢复得这么快。 林坤以前对她也很好,好到她不忍拒绝跟他结婚。 但他对她好,也没耽误他出轨。 更没耽误他渐渐对她不好了。 简水水脸上的笑意缓了一些。 她蜷了蜷手指,“结婚不后悔,离婚也不后悔。” 简溪大概知道她会这样回答,什么也没说。 她靠在她肩膀上,轻轻抱住她。 过了一会,她突然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傅野之前不想跟你离婚。” 尤其是他现在搞这一出,越发让她觉得,傅野之前说让简水水净身出户,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简水水眼神闪烁片刻,随即归于平静。 她语气很淡,“兴许吧,不过他不想离婚的原因也只能是想享齐人之福。” 这才是她最失望的一点 失望到十年的喜欢一下子坍塌成粉末。 是她以前太喜欢傅野,滤镜太厚。 现在才发现男人都没什么不同,完全可以身边一个、心里一个。 “不说这些了。” 简水水一扫刚才的阴霾,“等明天钱到账,我带你去4S店买车,然后咱俩一起去兜风!” …… 傅宅。 傅野每个月都固定时间见傅劲一面。 傅劲是他的爷爷,目前还是傅氏的最高掌权人。 傅劲快年过七十,膝下有两子一女,孙子孙女一群。 傅野是最突出的一个。 傅劲白手起家,是个真正的白手套,能力和手腕都摆在那里。 但他的三个孩子显然是被宠坏了。 他年轻时候忙于事业,等稍微缓一口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打下的基业根本就没有适合的继承人。 虽然他的年纪还能继续拼,但是他已经没法再生一个孩子。 好在傅野的出生给了傅劲一记强心丸。 傅野是他小儿子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的长孙。 比起他那资质普通的父亲,傅野的天资着实让人惊喜。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傅劲从小就把傅野带在身边,亲自教育。 傅野成长得有多优秀,没人比他清楚。 他一点一点打造了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傅野不是傅野,他像是傅氏的符号,最高财富的代名词。 “爷爷。” 傅野走进祠堂,在老人身后站定,神情恭敬。 傅劲转过身,看了他一眼。 他缓缓走到他面前,忽然抬起脚,狠狠踹在他的膝弯—— “跪下!” 这一脚踹得很扎实。 傅野眉尾微蹙,随即很快展平,利落地跪了下来。 傅劲看着这个早就已经高出自己一个个头的青年人,眼里本应该盛满的欣赏被熊熊烈火取代—— “苏含玉算个什么东西!傅野,你跟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混在一起!” 傅野垂着眼眸,只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来之前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傅劲声音嘹亮,如同洪钟,“苏家那个废物老爹都瞧不上苏含玉这玩意,你上赶着贴关系!” 他抽出一旁花瓶里浸着的藤条,直接打在他背上,“愚蠢至极!” 傅野低下头,生生受了一下。 他没吭声,只低头看着瓷砖地面,眸色黑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 傅劲看着手中抽裂的藤条,这才松了手。 他扔了鞭子,坐到他面前的红木椅上,端起茶水喝了起来。 等他额头上的汗下去,才沉沉开口,“既然你跟那个女的离婚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傅野握了握拳头。 手臂上的青筋隐隐浮现,最后还是松了力道,“……没有打算。” 傅劲皱起眉头,浑浊的眼珠子一转,看向他。 说不清楚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傅野之前跟简水水结婚,傅劲本来就不同意,他甚至都没见简水水。 现在离婚了,本应该合了他的意。 但他还是哪哪都不满意。 傅野这个长孙,应该是让他脸上增光的存在。 但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傅劲总觉得他永远都做得不够好。 到底还是他大了,开始有一些他看不明白的举动。 傅劲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合格的接班人,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他失去掌控? 淡淡的血腥味散在空气中。 傅野脸色渐白,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傅劲闻着鼻尖浓郁的茶香味,开口道:“苏含玉那边趁早断交,你要实在喜欢苏家的,苏如珍不错。” 姐姐倒是个有野心的,比苏家其他人不知道聪明多少倍。 傅劲上了年纪,喜欢浓茶。 才刚刚抿了一口,就听到傅野压抑着声音说:“……不喜欢。” 第18章 雨伞 傅劲直接将手里的茶杯往傅野的方向砸去—— “砰”的一声脆响。 碎片四分五裂。 往地上迸溅, 一些飞往傅野的脸上。 傅野没有躲避,只有眼睫微微轻颤。 很快就趋于平静,像是被瓷器碎片扎出一脸血的人不是他。 傅劲看到他脸上细小的伤口往下淌血, 声音冷沉, “你最近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他站起身, 将满地的渣滓踹开。 傅野没说话,只低着头。 他已经长得很高, 哪怕是跪着,脊背也挺得笔直。 傅劲本该觉得骄傲。 此刻却只想打断他的脊梁。 “傅野,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还记得我教给你的吗?” “你如果连听话都做不到, 傅家养你有什么用?” 傅野抬起手,摘掉眼睑下面一颗碎瓷, “现在是我在养傅家。” 红色的血流顺着眼角淌下。 他这张脸生得好, 跟他奶奶一样。 傅劲的呼吸都慢慢停住, 花白的头发盖不住苍老。 傅野并不在意脸上的血。 他语气平直, 像是阐述一个事实,“您答应过我,不插手我的婚姻。”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的婚姻只有他能做主。 无论是第几段。 傅劲原本是有这样的打算。 按照他当初对傅野的承诺,他不能插手他跟简水水的婚姻。 但他以为他们离婚后,他就可以安排傅野的第二段婚姻。 只是傅野显然不愿意让他钻这个空子。 傅劲神情凛了凛。 他苍倦的眼神落在傅野身上,良久, 才开口:“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服气。” “傅野,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不会害你。” “我教给你的东西, 是不是让任何人都无法伤害你?” 傅野微微蹙起眉头。 随即展开, 低低地应了一声, “是。” …… 今日是难得的家宴。 傅野的父母亲早已经等在大厅。 看到傅野跟在傅劲身后出来,连忙站起身。 傅家老大和老二也相继迎了出来。 傅氏家大业大,总得养几条米虫。 就连傅野的父母亲,有时候还得看着傅野的脸色。 他脸上还带着伤,但没有人询问。 应该说没有人敢问。 这个家还是傅劲说了算,傅野算是傅劲最疼爱的长孙。 他的事情归傅劲管,还轮不到他的父母。 至少他的父母是这样想的。 晚饭过后。 傅野在阳台吹风。 他的母亲温丹女士走了过来,“小野,心情不好吗,怎么了?” 傅野本打算抽支烟,看到她走过来,只能作罢。 温丹似乎也不是想要傅野的回答。 她也习惯了傅野从不开口说他自己的事情,只温柔地笑着,“妈有件事情要拜托你……你弟弟那边快从国外毕业回来了,你看能不能去你的公司历练一下?” “弟弟?” 傅野闻言看向她,语气淡漠,却藏着微不可闻的讽刺,“哪一位?” 他的父母亲是典型的商业联姻。 毕竟像傅诚——也就是傅野的父亲,这样的废物纨绔,除了推出去结婚之外对家族没有任何贡献。 而温丹女士恰巧就是那个让傅诚实现唯一贡献的另一半。 他们很久以前就各玩各的。 傅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傅野自然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怕那是他的父母。 温丹闻言变了脸色,“就是你之前见过的,也算你的学弟。” 她打量着傅野的表情,不敢再多说别的。 得不到有用的反馈。 温丹悻悻而去。 傅野像是等待流程一样。 没过多久,傅诚又找了过来。 他倒是没有温丹那么温声细气,直接拍了拍傅野的肩膀,“来支烟?” 傅野没说话,点燃火机。 傅诚就着火抽了几口。 他先是扯几句烟草的质量,然后才开始正题,“你妈……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傅野站直了身子,看着面前男人吞云吐雾的模样,“你们是夫妻,你去问她。” 傅诚尴尬地笑了笑,“那哪有我们父子亲近。” 他猛吸一口,顿了片刻,“小野,你爷爷前段时间突然停了爸的项目……” 傅诚皱着眉头,很是苦恼,“我实在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对,你帮我去问问爷爷?他最疼你。” 傅野不说话。 他侧过头看着傅诚,没有回答他刚才的话。 半晌,只说:“抽完烟再进去。” 说完,他也拍了拍傅诚的肩膀。 而后推开阳台门,进了客厅。 无论是傅诚还是温丹,都在为他们在外头的孩子考虑。 毕竟私生子私生女什么的,可能不止一个。 但傅野是不需要他们考虑的。 他们甚至只想知道怎么从他手里扣出一点油水来。 二姑看到他进来,也立刻笑脸相迎,“小野,最近都在做什么?” 大伯笑着调侃,“做大项目啊,你看哪家孩子比得上我们小野?” 傅野看着他们,又想到刚才的傅诚和温丹。 他们都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计量。 他们都没想过掩饰,没有想过骗他。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各自有家。 年少不更事时,他问过温丹: “为什么你跟爸都还有一个家,有一个家不够吗?” 温丹说:“那不一样,我跟你爸爸并不喜欢对方,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爱你。” 傅野点头。 他们不爱彼此,为了巩固家族利益生下了他。 他们各自爱着外面的那个伴侣,因为爱生下了外面的小孩。 傅野有很很多钱,有绝对继承权。 但在这方面,他低人一等。 他的亲生父母甚至害怕他。 多有意思。 送走了这些人,照例只剩下傅劲和傅野。 傅劲看着他脸上的伤,先前的刻薄都变成了语重心长,“我教给你的,永远是对的。” “看到他们刚才巴结你的样子了吗?” 傅野点头,“看到了。” 像傅劲说的那样,这个家里,只有傅劲对他好。 他教给他最有用的东西。 教他怎么将利益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傅诚、温丹、大伯和二姑,他们都没那么在乎他; 可又不得不在乎他。 傅劲让他握紧拳头,“记住,永远都不要松开。” “只要你永不卸力,他们就会一直围绕着你。” 傅野深以为然。 …… 简水水已经把买车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为此她在网上各种做功课。 要不就是昏天暗地赶画稿,生活过得充实又忙碌。 吴星辰倒是有一段时间没约她见面。 但经常断断续续聊着。 简水水也没放在心上。 她现在的苦恼只有如何跟单主沟通、并完成单主满意的画稿这件事。 她是一个很有名气的画师平台的入驻画师。 如果有人要约稿,需要通过平台进行交易,全程走平台。 跟傅野结婚这段时间,她自己本身就存了不少钱。 反正不会饿死自己。 但是有了傅野那笔赡养费,她可以说是一跃晋升小富婆。 于是完成这笔单之后,她很大方地给自己放了个假。 她想去安大采风。 本来想缠着简溪陪自己重游母校,但是简溪供应商那边出了问题,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简水水只能独自一人前去。 安城在这个季节总是多雨。 简水水刚转了一圈,原本的毛毛细雨就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她随便找了个凉亭,想趁雨过去。 拿出手机刷了刷朋友圈。 碰巧—— 吴星辰给她发了条语音消息,问她在哪。 简水水想了想,诚实告诉了他: 【我在安大。】 只一秒钟,那头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水水,你在安大哪里?” 简水水接起电话,“我在美术楼这边。” 吴星辰顿了顿,“你别动,我去那接你。” “你方便吗?现在下雨了。” “方便,我开车过去。” 说着便挂了电话。 吴星辰是金融系,校区离这里有点远。 简水水看了看雨势,打算走到路边去等他。 那边有个报刊亭,可以挡雨。 她一路小跑,挡着自己的脑袋,终于跑进了报刊亭。 只是她刚站稳,头顶上就猛地一凉—— 简水水抬头一看,才发现这里竟然漏雨。 难怪都没有人来躲雨! 她本想再跑回去,但是目测了一下距离。 觉得不划算。 又看了眼最近的便利店,想去买把伞。 刚要动作,头顶上的雨滴就停滞下来。 她抬起头,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黑伞。 简水水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傅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 他帮她撑着伞。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像一堵墙。 他们应该有十天半个月没见了。 傅野脸上的伤口已经看不到什么痕迹,周身的气场依然冷漠淡沉。 他往前一步,伞微不可闻地往简水水头上倾斜,“又不看天气预报出门。” 语气自然而然,一种微妙的态度。 他看着简水水的眼眸也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澜,只在她移开视线时,会偶尔泛起细微的涟漪。 简水水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 脑子一抽,她脱口而出问道:“……你来安大接苏含玉吗?” 一句话,就把刚才胶着的氛围给打破。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果不其然,她看到傅野蹙了一下眉头。 他顿了片刻,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我送你。” 简水水立马拒绝,“不用了,我现在还不回去。” 傅野闻言蹙眉,“不回去?” “嗯。” 简水水往旁边挪了挪,“有人来接我。” 男人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些,“谁?” 还未等简水水回答,不远处引擎的声音由远而近。 一辆玛莎拉蒂停在路边,车门打开。 吴星辰撑着一把透明雨伞,快步往这边冲了过来—— “水水,等很久了吧?” 他似乎没有看到傅野这个人。 看到简水水下意识往报刊亭外走,连忙跑到她面前,伸手将她圈到伞的范围下,“别淋到了。” 吴星辰轻声叮嘱她,“别踩到水坑。” 一边说,一边将一大半伞都往简水水那边倾斜。 他的袖子被雨水打湿,他浑然不觉。 却盯着简水水湿了一点的头发懊恼不已,“我应该早点过来,你就不会淋到了。” 一旁是被他忽略良久的傅野。 孤零零的黑色雨伞下,一张俊脸已是冷到极致。 他记得,简水水不久前才答应过他。 她不会再跟吴星辰见面。 小骗子。 她总是在骗他。 第19章 婚戒 简水水被吴星辰带走时有些局促。 但她的脚步并没有停留。 更没有顾忌身后一直看着她的傅野。 白色的鞋子踩过水坑。 溅起水花, 沾湿了一点裤脚。 她浑然不觉,和身旁的吴星辰一起踩过。 泥泞飞溅。 傅野的眸色沉了一瞬。 像是泥点溅了进来。 两个人朝着路边跑去。 简水水步伐干脆,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傅野一眼。 他像一个她不用打招呼就可以直接分别的陌生人。 细密的雨帘将画面切割成两个部分。 身形挺拔的男人站在报刊亭, 脊背从后面看仿佛一颗永远不会完全的劲松。 内敛又深蕴。 他没有追上去。 只是站在原地, 握紧了伞柄。 看着简水水不时地抬头和身旁的人说笑。 一双笑眼仿佛弯弯的月。 他们上了车。 关上车门。 车窗还没有摇上去, 吴星辰便立刻拿出一条崭新的毛巾递给简水水。 他早有准备,好像是已经预料到她会被淋湿。 那样的画面的确有些刺眼。 傅野的发梢沾着雨滴, 越发显得黑沉如墨。 他的眸色也是浓稠的暗色,涌动着一阵接着一阵旁人难以窥见的波澜。 他一向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此时此刻却感觉到明确的愤怒在吞噬着他的心脏。 一点一点地啃食着。 那是一种非常具象的痛。 密密麻麻侵蚀着他的感官,而他却难以形容, 束手无策。 …… 车内。 简水水一坐上去。 旁边一条干干净净的毛巾就递了过来—— 她一扭头,就对上吴星辰十分担忧的眼眸。 他喋喋不休地关心, “快擦一擦, 我先带你去俱乐部, 那里有干净的换洗衣服, 还有吹风机,俱乐部离这里很近,别到时候感冒了。” 简水水点了点头。 她有些诧异,他年纪这么小竟然这么细心周到,还会照顾女生。 “只是淋了一点小雨,也没什么……” 她话音未落,吴星辰就有些严肃地打断了她, “不能这么说,身体很重要的!”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强硬, 他的语气瞬间又柔和下来, “抱歉……” 原本亮晶晶的眼眸里也参杂了一些别的情绪, 像是心疼, 又像是回忆。 “你还记得你以前有一次比赛的时候,因为水土不服闹肚子吗?” “在台上,你的脸色很难看,但还是坚持比完全程,额头上都有汗。” “……那一次你没有拿到冠军。” 简水水不只参加过一次世界大赛。 事实上在出现那次意外之前,她已经去过好几次。 她的每一次比赛,吴星辰都会看。 也会保存她的视频,在家里面一遍又一遍地跟着学习她的招数。 简水水还会自创一些花式。 她属于自由发挥型的选手,有时候忘记了招数就会临场应变。 那一次她本来可以夺冠的。 但那一年的冠军却是属于日本队和法国队。 尤其是法国队的那个选手,态度很是嚣张。 甚至一度嘲讽简水水。 一想起这件事情,吴星辰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下次要是再有这种事情,你一定要找一个能够躲雨的地方好好呆着,等我来接你,好吗?” 简水水一开始还觉得他很绅士。 但听到这里就有些别扭起来,感觉怪怪的。 她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应付了几句。 吴星辰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收敛了神色,“不好意思,水水……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解释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差点控制不住情绪……” “我知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喜欢你很多年,很多很多年……” “比你想象的还要久。” 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 但他好不容易得到追求简水水的机会,只唯恐自己表现得不够好。 但也怕用力过猛。 他叹了口气,只能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跟傅野在一起?” 他刚才一颗心都在简水水身上。 现在才有空回想,刚才站在简水水身边那个男人好像是傅野? 都是这个圈子的人。 傅野也许不认识他,但他肯定认识傅野。 只不过傅野公认的不好惹,他不确定他对自己有没有印象。 也就没有贸然上去打招呼。 现在一想—— 他好像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你们两个认识吗?” 简水水皱了一下眉头。 她并不想离婚之后还跟那个人扯上什么关系,于是摇了摇头。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回答道。 吴星辰闻言嘴角微微绷紧,像是有些存疑。 但到底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看得出来,简水水有些抗拒这个问题。 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抗拒。 他对简水水的了解仅限于比赛视频。 之前一直没有贸然去打扰她的生活,也不知道她已经结婚,更加不知道她的丈夫是谁。 不对。 现在应该已经是前夫。 他藏下那份心思。 也藏下刚才的疑问。 …… 到了俱乐部之后,简水水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吴星辰这个孩子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富家公子。 俱乐部的悠悠球选手至少有二十个,应该都是靠吴星辰在养。 其中有几个人的名字的简水水还很熟悉,也是以前一起比赛过的。 “他们现在都是教练了。” 吴星辰在一旁跟她介绍,“但也只是兼任教练,国内这方面的高手太少。” 简水水饶有兴趣地去看那些人的介绍。 却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苏含玉。 她的视线停顿了片刻。 眸色微微凝滞,嘴角的淡然也收敛一些。 吴星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看到苏含玉的时候皱起了眉头,眼里有些不悦。 他十分不满地将那张纸给抽了出来,扔进碎纸机,“都已经退出俱乐部了,怎么也没人来整理档案?” 简水水怔了一下。 她反应过来,“……她也是俱乐部的会员吗?” 吴星辰似乎并不怎么愿意提到她。 更不想跟简水水谈论她,“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前段时间退出了俱乐部,说是以后都不再玩悠悠球了。” “为什么?” “不知道,反正退了就退了,也没有多重要。” 简水水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你好像很讨厌苏含玉?” 吴星辰含糊过去,“也说不上讨厌吧……就是瞧不上。” 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谈起过苏含玉。 好像是要刻意避开这个人。 简水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反正她也不怎么感兴趣。 只是一想到苏含玉跟她一样都喜欢悠悠球,还是有股说不上来的膈应。 …… 晚上。 简溪听了她今天的经历,似乎也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过了一会儿,她才脑洞大开,“她该不会是你的替身吧?”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离谱,皱起眉头。 苏含玉跟简水水长得完全不相似,应该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简水水也摇了摇头,“这种猜测是最不可能的。” 她非常肯定地说:“你明明就知道我的美貌具有不可代替性,小傻瓜,还说这种傻话。” 简溪:“……” 她本来还担心简水水看到傅野会不高兴,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很多余。 简水水有件事情想跟简溪商量,“我现在身上也有一些余钱,其实我有点想投资。” “……你觉得我投资悠悠球俱乐部怎么样?” 简溪闻言下意识地想要阻止。 但顿了片刻,想了想,对她说:“我也不是很了解这方面,不过国内玩悠悠球的人好像很少,你要不要慎重考虑一下,万一不赚钱呢?” 她已经说得很委婉。 简水水坐在沙发上。 抱着枕头,把脑袋往身后靠了靠,“唉……” 睡觉的时候。 简水水还在想这件事情。 她现在的确是不缺钱,但要是投资俱乐部的话,肯定是一笔很大的花销。 而且她还要买车,还要存一些以防以后万一生个病什么的…… 她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什么。 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翻开抽屉,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枚硕大的钻戒。 戒指价值连城。 却尺寸不合。 她的眼神微微有些暗淡。 其实空闲下来的时候,想起过去的那些年,心里还是会有些难受。 简水水关上盒子。 轻轻叹了口气。 …… 别墅。 傅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 他平时也很少准时回家。 家里的东西已经整理得差不多。 上一次让两个阿姨把简水水的东西全部清走,如今别墅一下子就空荡了下来。 他只是环视一圈,便收回视线。 脸上没什么表情,脚步沉稳地上了楼,然后打电话让张席燃将工作送来。 经过主卧。 傅野下意识地放缓脚步,眸光微黯。 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他强迫自己没有看过去,径直进了书房。 …… 张席燃到的时候,傅野正在书桌旁写着什么。 男人左手执笔,写字的姿态也是从小千锤百炼出来的标准规范。 字迹苍劲,力透纸背。 张席燃虽然在某些方面对傅野颇有微词,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从细节到方方面面都挑不出错处的男人。 有时候更像是一个程序完美的机器。 那些工作繁杂艰涩,傅野却从来都游刃有余。 张席燃自认能力不差,但在傅野面前,永远只有谦卑的份。 直到—— 工作处理完毕之后,他轻声地报告,“拍卖行那里有负责人找来,说是有份珠宝寄卖,需要您过目……” 傅野蹙眉。 这种小事,张席燃一般不会请示他。 除非。 他眉心沉了沉,看似没什么反应,只专注手中的文件。 张席燃继续道:“我看了下,寄卖的珠宝是您结婚时送给水水的结婚戒指,那边的负责人怕是什么误会,所以想问清楚。” 他说完,等待着傅野的回答。 傅野好像没什么反应。 手中的钢笔停住,纸上的字迹再没多出一个。 他的背影都没有一丝变化。 只问道:“给她分的不够多?为什么卖婚戒。” 张席燃顿了顿,回答道:“好像是说尺寸不合……” 话音落下。 他听到笔尖划破纸面的声音。 傅野垂眸看着桌面。 那张无暇的白纸上,赫然一道狰狞的墨色划痕。 第20章 相似 张席燃立刻低下头。 刚才那一眼, 他看到傅野手背上瞬间鼓起几条青筋,青色蜿蜒蛰伏在皮肉之下。 他的手臂线条紧绷,是极力隐忍的前兆。 宽阔的背影寒意沉沉, 书房清冷的灯光下显出几分瘦削和凌厉。 张席燃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只能垂眸站在一旁, 听候吩咐。 半晌, 才听到男人低沉醇冽的声音,“我知道了。” 傅野放置好手中的钢笔, 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先出去。” “是。” 张席燃也无暇产生什么探究欲。 公事公办地带上了书房的门,只在转身的那一刻, 微微轻叹了口气。 书房的灯光清亮。 书桌上,那张白纸安稳地放置着。 傅野眸光沉沉, 看着上面那一条长长的墨线。 狰狞、扭曲、一团墨迹、牵扯不清。 他闭了闭眼, 太阳穴传来一阵鼓胀的疼痛。 随即将那张白纸揉成一团, 扔进垃圾篓里。 一闭上眼睛, 面前全是简水水的模样。 她笑、她哭、她看到戒指时分明的开心,还有察觉不合尺寸时藏起的低落。 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记得那么清楚。 好像她的每个样子,他都没法忘记。 傅野睁开眼睛,眼底熬出一片红色。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笔尖对着左手无名指的指骨,用力、直接地按了下去。 笔尖戳破肌肤,刺入血肉。 用力得太狠, 墨汁注入其中,变成一颗黑色的点。 直到那阵刺痛越发尖锐, 让他可以抵抗不受控制的思绪。 才缓缓松开。 傅野看着红色墨色混杂的笔尖, 重新换了一支笔。 也换了一张纸, 继续书写。 …… 简水水知道那枚钻戒很值钱。 但也不知道会这么值钱。 她看着余额里又多出来的一串零, 心情又好了一点。 其实她还是很难过的。 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被背叛,怎么可能不难过? 她是真的喜欢傅野。 她喜欢傅野的时候,也压根就不知道他家这么有钱。 简溪一边在电脑前飞快地打字,一边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你真的很难过吗?我怎么觉得你离婚之后吃得饱睡得香。” 而且过得十分滋润,业余生活多姿多彩。 简溪问完就专注在电脑屏幕前。 她的服装店这段时间有批货出了问题。 打版的样衣本来绝美,但是工厂那边做出来的却有很明显的色差,导致没有办法准时给第一批客户发货。店铺好不容易不上正轨,正是需要累积信誉的时候。 她最近几天忙得焦头烂额。 简水水不想打扰她。 等她打完字的空档,才跟她说话,“难道每个人难过都得寝食难安吗?我表达难过的方式就是每天都要更加开心一点。” 她手里拿着悠悠球,往斜下角抛了出去。 悠悠球飞快转动,到了最低点定住,稳稳地自转着。 简溪被她吸引了视线,“你怎么天天都在用这一招?” 她转了转酸痛的肩颈,脖子咔咔作响。 简水水靠在沙发背上,扫了眼她的屏幕。 随即把球给收了回来,“这招叫睡眠,是所有悠悠球招式的基础,我这是在练基本功。” 她把悠悠球放在手里,走到简溪身后。 “你那情况怎么样啊?我是不是吵到你了,要不要回房间?” 简溪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示意简水水给自己捏捏。 然后吐出一口气说:“还在跟工厂那边的人交涉,那边的负责人非说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说清楚……这么大的色差,分明是水平不过关,却让我来承担责任。” 简水水听着都替简溪为难。 她揉揉她僵硬的肩膀,“我来替你放松放松!” 简溪往后靠着,闭着眼睛享受她的服务。 突然挑了挑眉,“感觉你手法还挺专业的,学过?” 简水水很是骄傲,“那是,我跟专业的师傅学过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 刚结婚那会,她的一腔热情还在。 她喜欢傅野,自然只想对他好。 傅野的工作很忙,经常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前年市场不好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凌晨前回来过。 每次回来也只是短暂休息几个小时,而后又成了工作狂模式。 简水水很心疼他。 就跟阿姨学了点按摩的手法,想给傅野放松放松。 她上手很快。 以前简母因为画画久坐导致腰疼,她也学了一套有模有样的手法,想减轻妈妈的疼痛。 当然最后没有成功。 因为这是她爸爸的活,是她多此一举了。 但她是愿意为自己在意的人做任何事情的。 不管是亲人、朋友,还是喜欢的人。 她喜欢对在意的人好。 但傅野却没让她做这个。 他说他不需要。 他也不需要其他的放松方式,简水水也从没看他有过任何娱乐活动。 他唯一会浪费时间去做的就是…… 思绪戛然而止。 简水水清了清嗓子,“力度还可以吧?” 简溪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嗯……你手累不累?” 她也就在简水水面前可以这么放松。 简水水:“你这是在质疑世界冠军的手力!” 她一个用力—— “嘶……” 简溪一声惨叫,随即伸手去捏简水水的腰。 两人笑闹成一团。 气氛正好。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用力的敲门声。 声音很急促。 沙发上的两人一下停了下来。 简水水脸上还挂着笑,“谁啊?这么晚了……” 说着,她就起身要去开门。 简溪连忙拉住她,表情有些犹豫,“水水……可能是林坤。” 简水水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他怎么会来这里?” 简溪低下头,抿着嘴角。 什么都没说,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 4S店。 简水水眼睛下面挂着乌青,显然是没睡好。 她兴致缺缺地听着关于各种车的介绍,渐渐有些走神。 唐翡深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买车还能神游,真有你的。” 简水水回过神来,“啊?挑好了吗?” 唐翡深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 他挑了几辆,“看看喜欢什么样的。” 他从简母那里知道简水水要买车,正好他也想换一辆沉稳一点的,符合他商业人士的气质。 毕竟万年啃老族要出来工作了,还是得稍微低调一点。 简水水对车不是很感兴趣。 就挑了辆最顺眼的。 唐翡深一下就乐了,“你眼光是真毒,一下就挑了最贵的。” 说着,他揽了揽简水水的肩膀,“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你也是在茫茫人海一眼就看中了傅野。” 他对傅野还是稍微改观了一点。 虽然作为简水水的舅舅,他对傅野依然有很深的偏见,但是他分给简水水的财产,倒是让他觉得还算识相。 毕竟圈子里,即便是商业联姻、互惠互利的夫妻,离婚时男方也没有这么大方的。 最近圈内都在传这件事,傅野对他那个前妻,出手确实阔绰。 在那么一大笔钱面前,好像那点出轨的绯闻变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 唐翡深其实也很纳闷。 他一直听说傅野是个工作狂,不然也干不出这么让人无话可说的业绩。 很多人想见他一面都难,他到底是怎么挤出的时间跟个大学女生混在一起? 唐翡深冷静下来,总觉得这件事透着某种怪异。 但是简水水都已经离婚了,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他们家水水开心最重要。 听他提起傅野,简水水瞪了他一眼,“能不要揭人伤疤吗?” 唐翡深笑,“还伤疤,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 简水水抗议,“你怎么跟简溪一样啊?我你还不知道吗?别看我白天笑嘻嘻,我都是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哭的。” 说到简溪,她又叹了口气,“林坤又来找简溪了。” 唐翡深闻言蹙起眉头,“他俩还没离婚?” 他对简溪印象挺深的,性格有点硬,不是很讨喜,但很能抗事。 简水水“嗯”了一声,“感觉那个林坤没那么好打发。”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也不懂。” 简溪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跟林家的牵扯太多,林家对她有养育之恩,简溪又是个别扭的性格,宁可吃亏也不愿意让别人说她什么。 简水水站起身,“你继续看吧,我去上个厕所。” 唐翡深应了一声。 他眼神有些空,看着某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洗手间。 简水水醒了醒神。 她顺着走廊想回大厅,转弯处却跟一个男人迎面碰上—— 那人很高,步伐很快。 简水水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怔了一下。 只是一眼,她便看到了无比熟悉的侧脸。 傅野? 男人跟她擦肩而过,像是并没注意到她。 简水水心里郁闷,这就装不认识了? 不过很快就释怀。 装不认识也好,断得比较干净。 反正以后见面机会肯定会少很多,这样最好。 她刚要走。 突然听到身后男人不耐烦地开口:“老东西昨天都约我见面了,你说傅野还能嚣张多久?” ——那个声音,简水水是陌生的。 她顿住脚步。 “他再厉害还不是傅劲培养起来的?我要是从小到大这么往死了栽培,还能比他傅野差?” “而且他也没有传闻那么厉害,不过是略施小计,就找到了他的弱点。” 那个男人一手掐着腰,一手拿着电话。 他声音嚣张,“再过一段时间,以后就都不用再看傅野的脸色了,区区几辆车算什么?” “……” 简水水呼吸放轻,愕然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声音完全不一样。 ……所以这人不是傅野? 怎么会长得这么像,尤其是侧脸。 难道是傅野的兄弟? 不对。 他是独生子啊。 第21章 恐惧 简水水还没想清楚。 行动就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 她脚步很轻地躲在一边, 后背贴着墙壁。 继续听下去。 那个男人似乎是出来抽烟的。 他走到走廊尽头的阳台处,声音也小了许多。 简水水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 “傅野这件事情让傅劲很失望……他以后……” “别看傅劲现在还看重傅野……这种事情有了一次就够了……” 傅劲? 傅劲不是傅野的爷爷吗? 简水水一头雾水。 如果这个男人是傅野的亲戚,他看上去跟傅野差不多的年纪, 应该不至于直呼傅劲的名字吧? 她侧了侧身子, 往里面躲了一些。 听到那男人似乎有些埋怨地说道: “妈, 我们都是你的儿子……你说过你会一视同仁。” “凭什么傅野能管着那么大的公司,我连门槛都进不去……” “你还敢说你不偏心?我不信傅野就那么比我强。” “有什么需要好小心的?我迟早把傅野拉下来。” “况且, 还有苏含玉……”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苏含玉? 怎么又牵扯到苏含玉? 简水水刚要继续听下去,肩膀上便被人轻拍了一下—— “简小姐,需要什么帮助吗?” “谁?” 简水水浑身一僵, 被吓了一跳。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往后退了几步, “你……” 工作人员也面露惊愕, 像是反被她吓到了。 “简小姐, 您一直站在这没动, 我以为您遇到什么麻烦了……” 简水水松了口气。 她抿了抿嘴角,下意识想回头看,但忍住了,“我没事,不好意思。” “没事就好。” 工作人员面色平常,“唐先生在那边催促,所以我过来看看。” 他跟在简水水身后, 两人往大厅的方向走。 转角的时候,男人侧过身子。 他脚步微顿。 最后还是往走廊尽头的方向看了一眼。 阳台上依然在打电话的男人浑然不觉刚才被偷听。 情绪隐隐有越发暴躁的趋势。 工作人员眼底闪过一抹暗光。 随即收回视线, 继续跟在简水水身后。 …… 简水水最后选了一辆帕拉梅拉。 她皱着眉头, 似乎心事重重。 她一直在想刚才遇到的那个人, 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 原本打算问问唐翡深, 傅野家是不是有什么跟他长得很像的亲戚。 又或者傅家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了想。 还是作罢。 就算是有什么惊天秘密,跟她也没关系。 她跟傅野离婚了,没必要纠结这些。 不管那个人跟傅野是什么关系。 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代表着什么,都与她无关。 唐翡深看她爽快地刷卡付钱,眼底闪过一点笑意。 简水水花钱倒是没有一点负担。 虽说这本就是她该得的。 但如果是简溪就会不一样。 如果是简溪,她可能会觉得那是对方的钱。 即便是对方过错导致婚姻破裂,她也只会转身离开,不会要钱。 两个性格相差这么大的女孩。 到底是怎么成为这么好的朋友的? 唐翡深摇了摇头。 他拍了拍简水水的头,“该回去了,跟你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 两人并肩离开4S店。 男人原本在听简水水说话,忽然停住了脚步,往身后看了一眼。 简水水刚说到自己以前考驾照的事情。 就看到身旁男人的脸色不太对劲,似乎是在盯着什么看。 “……怎么了?” 她有些疑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在看什么呢?” 那里只有一个工作人员。 还是之前去走廊上找简水水的那个。 唐翡深收回视线,对她笑了笑,“没什么。” 他抬起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 车内。 唐翡深罕见的一路上都很安静。 他平时也不是多么活泼外向的性格,但跟简水水在一起总会逗她几句。 他握着方向盘,时不时往后视镜看一眼。 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的越野,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简水水自然不会注意到这种事情。 她正拿着手机跟最近的一个单主沟通接单的细节问题。 这个单主出手很阔绰,动不动就是: 【没事,画,我加钱。】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么豪气的老板,但这么明显财大气粗的语气还是少见。 再加上,这个单主的ID叫做快乐王子…… 快乐王子…… 简水水自从网上冲浪以来,就没有遇到过如此……的网名。 所以她无比合理地怀疑,这人未成年。 她看到对方通过平台发过来的细节要求,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回复了一条: 色喵喵:【王子你好,再提醒一次,未成年约稿需要家长认同哈。】 简母是个美术老师,简水水从小耳濡目染,水平是有的。 但肯定也达不到艺术的高度,不过经常有公司跟她约,她不喜欢被束缚的工作,所以一般都是自由接稿。 那头很快就回复: 【你怀疑我?】 【那要见面吗?】 简水水忙拒绝: 【不不不王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担心你可能还没想好。】 她面无表情地打出很怂的话。 简水水其实很不喜欢跟别人产生矛盾,网络上也是。 哪怕是最亲近的人都会因为观点的不同而吵得不可开交。 又何况是互不认识的陌生网友? 而且快乐王子还是跟她有金钱关系的单主。 她得保持一个随和但谨慎的态度。 快乐王子: 【不必担心这个】 【你只要在规定时间给我画出来就行,钱不是问题。】 色喵喵:【好的王子。】 【酬金就按照平台定的给就好,谢谢王子,出草稿我会敲你的。】 快乐王子:【ok】 确实有王子财大气粗那味。 ——屏幕对面。 风格非常二次元的男生卧室。 短发的青年刚洗完澡,就迫不及待去看平板上的聊天界面。 手指飞快地点着,一双桃花眼泛着明显的笑意。 他单手打开可乐罐。 “呲”的一声。 橙棕色的液体滑过喉咙,刺着味蕾。 青年用手拨了拨刚洗完还沾着水的短发,“离婚了,所以她还是可以嫁给我。” 他忍不住笑了笑。 桃花眼眼尾上的一颗红痣很是妖媚。 …… 简水水收起手机。 她有点晕车,看了会屏幕就受不了。 刚要闭目养神,就觉得唐翡深的样子似乎不太对。 “你怎么了?” 她下意识开口问他,“是哪里不舒服吗?” 唐翡深却没看她,转动方向盘。 他将车开到小区楼下,“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情。” 简水水“哦”了一声。 她有些懵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严肃,以为他有什么正事要做。 推开车门,她又看了唐翡深一眼。 男人一下子捕捉到她担心的眼神,笑了笑,“没有你的事,别瞎想。” “哦。” 简水水摸了摸鼻子,“那我就先回小区了?” 她指了指身后的小区示意,“我走几步就到了。” “你……路上小心一点?” 唐翡深笑了笑,“知道了。” 他掉转车头,将车开了出去。 简水水看他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身。 走了几步,却在抬头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 她的脚步慢慢变缓。 一点一点看向不远处,似乎是在辨认什么。 …… 路边。 一辆黑色的豪车停在那里,车窗紧闭,看不到丝毫里面的场景。 像在等什么人。 简水水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完全顿住了脚步。 脸上的笑意也几乎要快消失。 她跟简溪住的小区不算高档。 离市中心有些距离,很少见到这种级别的豪车。 傅野的车库停满了各色各样的车。 但他很少自己开。 简水水一眼就能认出他私下习惯开的那辆。 那些压下去的情绪一瞬间翻涌出来。 而后看到车门打开时归于平静。 她从未如此平静过。 身后偶尔传来一声鸣笛。 路边的枫树静谧矗立,一两片枫叶飘摇。 路面空旷。 没有别的车辆路过了。 简水水看到一双长腿落地。 西裤笔挺,一丝不苟。 傅野在车前站定,墨色的眼眸微抬。 那微淡的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 简水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来找自己的。 但她显然不想看见他。 她嘴角不高兴地抿起,手指攥在斜挎包的带子上,想要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然而她还没动作。 傅野就已经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视线很沉,像是紧紧锁住她。 一向沉稳的脚步还带着几分急促,越来越快。 简水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她好像在傅野身上看到某种着急的神色……正毫无偏移地往自己而来。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傅野就已经走到她面前。 他的眸色越发深沉,里面涌动着万千思绪。 “你……” 简水水还没来得及诧异,才刚发出一个音。 下一瞬就被狠狠扯进怀里—— 傅野抱着她,双臂紧箍。 下巴死死抵在她的脸侧,紧闭着双眸。 简水水下意识要挣开他,却感觉到他似乎正微不可闻地轻颤。 她头一次感觉到傅野在恐惧。 简水水愕然。 随即皱了一下眉头,声音不耐,“傅野,你到底还要我说多少遍……” 她用力去推他坚硬的臂膀。 还未说完,傅野就先一步松开她。 他黑色的瞳孔定定看着她,似乎恢复了理智。 又似乎没有。 “你今天见了谁?” 男人的声线清冷,语气却是严肃的。 看到简水水愕然的神情,他闭了闭眼,逼自己冷静下来。 半晌,他才缓声道:“遇到奇怪的人,不要好奇,别让人担心。” 他没有那么强大。 他不能百分百规避简水水身边的危险。 这是二十八年来。 傅野最痛恨自己无能的一件事情。 第22章 割裂 简水水一愣。 傅野的话让她想起今天在4s店见到的那个男人。 ——那个跟傅野很像的男人。 她张了张嘴, 下意识想问他。 问他那人跟他是什么关系,他打电话时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看着男人冷冽的眉眼。 就知道他大概不会告诉自己。 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简水水冷冷地瞪他, “我见了谁都不关你的事。” “你以后别再来烦我, 也别动不动就抱我。” “都已经离婚了, 你抱别人去不行吗?反正你也挺喜欢抱别人的。” 话音落下。 简水水就后悔了。 这话听上去好像让人觉得她很在意苏含玉的事情。 但她已经放下了。 即便是分手许多年的情侣,心里再也没有对方的位置, 甚至都不会想起对方。 但再见面的时候, 兴许还是会有比较, 或者在心里暗暗翻起旧账。 这段感情彻底划下句号还没多久。 简水水虽然已经不再喜欢傅野,但想到那些事情,还是会觉得糟心。 她眼睫微微颤着。 片刻便归于平静,又强调了一遍,“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下次再这样,我就直接报警了。” 说完,她便要径直离开。 男人却挡在她身前, 让她不能前进寸步。 简水水的耐心告罄。 她蹙起眉头,忍不住吼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岿然不动。 他只定定看着她,眼中似有万千情绪涌动,最后都强行忍了下去。 “我不想干什么。” 傅野终于开口, “你明知道我跟苏含玉不可能有什么。” 他的声音很沉,还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哑, “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可以直说。” “不必找用这般拙劣的理由。” “不满?” 简水水蹙起眉头, “你觉得我跟你离婚, 只是因为不满?” 她忽然轻笑了一声。 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把话说清楚吧。” 简水水的脾气一向很好,随和好说话。 她也长了一张讨喜的脸,眉眼并不清冷,此时却像结了冰,“傅野,我们结婚三年,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受够了你。” 事实上,算上暗恋的时间。 简水水满打满算喜欢了他十年。 也许是离婚的时候没有敞开了说清楚;也许是她太过着急逃离那座坟墓,用了一些过激的言语。 所以傅野才会以为她一直都是在闹脾气。 街道上行人稀少。 两人站得很近,中间却始终隔着一条看不见的线。 简水水抓紧了肩膀上的挎包带子。 她忽然抬起头,冷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不用再跟我辩解你跟苏含玉的关系。” “也许你能用你的逻辑辩解过去,但那又怎样?” “苏含玉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明白吗?” 男人仿佛僵住,没有动作。 他眼眸黑沉,只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这些年来,朝夕相处。 他也从未在她身上见过如此理智又冷清的一面。 简水水喜欢浅色的衣服。 就像现在,白色的纯t清爽简单,瞳色也很浅,藏不住任何心事。 她就这么站在傅野面前。 却好像离了一条银河那般远。 简水水抓着肩带的指节有些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你问我为什么离婚的时候,我只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了。” “事实上,理由就是我不喜欢你了。” 如果她还喜欢他。 知道苏含玉的存在,她首先就会去求证; 如果他们相爱。 那他们定会彼此信任,那她也压根不会相信那样的照片。 无论是哪种情况。 她都不会轻易地给这段感情判下死刑。 但她已经不喜欢他了; 而他们刚好也并没有相爱。 所以那些都没必要。 也许是一直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总有一天也会磨灭。 即便是十年的深情,也走到了头。 简水水早在三周年纪念日之前,就已经感到了疲惫。 所以在苏含玉的事情出来之后——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去跟傅野求证。 而是觉得:终于可以结束了啊。 如果没有苏含玉,她又还能撑几年? 简水水摇了摇头,“所以,傅野,离婚的事情苏含玉也许是□□,但并不是根本原因。” 根本原因是: 她真的不喜欢他了。 她说得清清楚楚,每个字的意思都清晰。 每个字也都残忍。 傅野一直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沉寂。 他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扯了扯松散的领口。 喉咙处像被人扼住,空气里的氧少得可怜。 简水水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 她知道傅野是聪明人,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况且他也不喜欢她。 再加上他早就有了新欢,说清楚之后,他应该就不会再来找她。 这段时间的反常,应该只是一种不习惯。 他不习惯以前一直围着他转的人,突然有一天就不围着他转了。 “我要说的说完了。” 简水水收回视线,不想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试探着往前走。 见傅野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松了口气,继续大步往前。 跟傅野擦肩而过时,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仿佛是怕他又会不放她走。 但傅野没有。 他原本要抬起的手,此刻也只是握成拳头,垂在了身侧。 “……以前还喜欢的,为什么现在就不喜欢了?”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的音色原本淳冽清沉,带着一丝沙哑。 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吹散。 简水水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她喉头莫名有些哽,缓了一会,说:“因为喜欢的心意是用来珍惜的,不是用来糟蹋的。” 傅野一瞬间握紧了拳头。 他的眸色暗到极致,手背上盘旋着狰狞的青筋,隐隐轻颤着。 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 简水水就已经快步离开。 脚步声细碎,却又迅速。 最后干脆小跑了起来,慢慢的再也听不见。 傅野这才转过身去,看着小区门口。 掌心隐隐作痛,直到散来一点浅淡的血腥味,才缓缓松开。 他收回视线。 重新回到了车上。 路边立着一棵枫树。 风一吹来,树叶沙沙作响。 婆娑的树影在车窗、路面上光影交错。 傅野脸色冷沉,周身气场冰寒。 随即冷声对电话那头道:“这件事只有这一次。” “我不想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出现在简水水面前。” …… 电梯在不断上升。 简水水看着逐级跳动的红色数字,有些放空。 她其实察觉到,傅野应该不是无缘无故来找自己。 兴许跟她今天看到的那个跟傅野长得很像的人有关。 她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做了一些假设,觉得很大可能是傅家豪门里那点事,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她虽然做了三年的傅太太,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做她简水水自己。 每天画画、学习、悠悠球,除了生活水平有了质的飞跃之外,倒没有太大的区别。 两人婚后一直住在傅野准备的婚房,基本不需要她走动亲戚。 她原本以为豪门太太肯定是要各种经营人际关系的,结果傅野连让她跟公公婆婆来往都没有,也就是领证后双方家长吃了顿饭。 她这个豪门太太做得很像一条咸鱼。 对傅家具体情况也是一概不知,只知道傅野是独生子。 简水水其实还是有些好奇。 只是既然已经离婚了,那些事情跟她就真的再也没有关系。 傅野来找她,说明他会处理。 不管是那个男人也好,还是其他人也罢,她一点都不想搅和进去。 “叮”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 简水水迈步走了出去,下意识要拿钥匙。 一抬头,却被面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简溪?” 她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骤变。 房门大开着。 玄关处的鞋子被扔得乱七八糟,客厅里更是一片狼藉。 这画面太熟悉。 简水水依稀记得自己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她缓缓走进去,却没看到简溪。 “简……溪?” 简水水心里那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她直觉应该是林坤过来做了什么,担心他会对简溪不利。 简溪虽然嘴硬心软,但是她知道她真的很想离婚。 如果林坤拿林家的养育之恩要挟她,免不得要一场扯皮。 现在两人都不在家,家里却一团糟, 连门都没关。 简水水真的怕出什么事情。 她先在家里找了一圈,发现并没有血迹和刀具之类的,微微松了口气。 但是看到茶几下面被摔碎的手机,一下子又慌了神。 她认出那是简溪的手机。 难道刚才打电话一直都是无法接通。 简水水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报了警。 …… 黑色的车身驶进车库。 傅野回到别墅,直接去了书房。 他周身冷意萦绕,“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一闭上眼,刚才简水水的话就无孔不入地响在耳边: “不喜欢了。” “受够了。” “以后不要再见了。” 她不是在赌气; 也不是在等他去哄她。 她是真的一点喜欢都不剩下; 从她的眼睛里,他再也看不到任何的欣喜。 傅野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抽屉。 缓缓打开,那枚不合尺寸的婚戒静静躺在里面。 简水水拍卖了出去,他又买了回来。 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婚戒和她的那枚摆在了一起。 离婚的时候,他让阿姨把简水水的东西清理掉。 简水水让他扔了,他便扔了。 唯独这枚婚戒,他还是让张席燃带给了简水水。 却没想到她毫不犹豫就卖掉。 傅野将戒盒拿在手里看了片刻,随即走到保险柜前。 他蹲了下来,打开保险柜,将戒盒放了进去。 里面已经有好几枚类似的戒指。 原本都是给简水水准备的。 他也许真的活该。 挖空心思为她准备,却又故意弄错尺寸。 以此证明: 他并没有那么沉迷。 第23章 古怪 深夜。 简水水去警察局接简溪, 手里拿着一件外套,心急如焚。 刚到大门口,车子刚刚停稳, 她就急急忙忙冲了进去。 简水水一眼就看到坐在长椅上抹眼泪的简溪, 旁边站着一个警察小姐姐。 简溪身上已经批了一件外套, 警察小姐姐还在细声细气地安慰她。 看到简水水过来,她才站起身, “你是简小姐的朋友?” 简水水忙点头, 看向简溪, “我跟她住在一起,她情况怎么样啊?” 简溪听到声音,抬头看向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你来了……” 大厅的灯光很亮。 越发照得简溪的脸色白如鬼魅,没有一丝血色。 “既然你朋友来了,那就让她先陪着你。” “好,谢谢警察同志……” 简水水也连声道谢, 坐到简溪身边,“吓死我了, 还好你没事。” 她抱着她的肩膀,“怎么弄到警局来了,林坤呢?” 简溪双眼无神, 空洞地望着前方。 过了一会,才沙哑着声音说:“他还在里面, 估计在问话。” 简水水蹙了一下眉头, “你们……” 她没有问出口, 怕刺激到简溪。 简溪攥着外套的一角, “他不肯离婚。” 这件事简水水也能猜得到,简溪长得好有能力还会挣钱,林坤肯定不会轻易放手。 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又听到简溪说:“林怡芝怀孕了。” 简水水一愣。 她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这个林怡芝应该就是跟林坤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想起来之后,她更吃惊了,“都这样了……他还不跟你离婚?” 简溪苦笑一声,“他说是因为唐翡深,他太嫉妒了,所以昏了头才又去找她。” 她捧着自己的脸,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他不愿意离婚,如果要离婚,他宁肯带着我一起去死……” “他有病吧!” 简水水忍不住骂出声,“他怎么不自己去死,非要拽着你啊?” 真是有意思。 凭什么?凭他脸皮厚一些? 但很快,简水水就冷静下来。 她知道不管她怎么愤慨,都不会比简溪更难过。 “他当时就像疯了一样……说要带着我去跳河,一起死。” “他说他做错了,这辈子没办法弥补我,只能一起投胎,下辈子再补偿我……” 简水水:“……” 她已经没什么好骂的了。 她拍着简溪的背,“还好现在没事了,你们赶紧离婚,以后不要再理他了。” 简溪不说话,只有背在隐隐颤抖。 没过多久。 林坤也被放了出来。 他从前还能说得上是清秀,此时此刻犹如丧家之犬。 胡子拉碴,白色的短衫发黄,还粘着一些干涸的泥水。 警察在他身后,他自然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只定定地看着简溪的方向,“对不起,我刚才……我是失控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说话时眼神四处乱看,不知道是心虚。 还是真的不敢面对简溪。 ……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已经是凌晨。 简水水坐在沙发上,一点睡意也没有。 林坤已经离开。 简溪便把自己关在浴室,说是洗澡,却一个小时都还没出来。 正当简水水有些担心准备进去的时候。 门一下被打开—— “水水,你怎么还没睡?” 简溪穿着睡衣走了出来,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只是眼尾还带着红。 简水水哪能睡得着? “你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快吓死我了。” 在警局的时候她也没怎么仔细问。 那时候简溪的情绪还不怎么稳定,她也不想刺激到她。 简溪胡乱地擦着头发上的水,低着头。 过了一会才慢慢走了过来,在沙发前站定,将毛巾随意放在一边,声音很疲惫,“我跟林坤说了要离婚,但他不肯,说着说着就情绪激动……” 简水水不说话。 她拿起简溪放在一边的毛巾,帮她收拾好,又给她倒了杯温水,放了片vc泡腾片,“没事,不想说就不说。” 简溪摇了摇头,“他当时就拖着我,我怕激怒他,就只能顺从。” “后来他把我拖到河边,我才知道他来真的……还好当时有个河边巡逻的大爷看出不对劲,一边报警一边喊人,这才把林坤吓住。” 她拿着简水水给她泡的水,在沙发上坐下。 望着逐渐沸腾的水面,她的声音尤为平静。 听到她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冷静的语气,简水水心里一揪。 她也在她身边坐下,揽着她的肩膀,“都这样了……离婚这件事情真的不能再拖了。” 在生死面前,感情上的拉拉扯扯算什么呢。 什么背叛、什么小三,还是命重要,钱重要。 简溪点了点头。 她抓着玻璃杯,低头喝了一口,指尖隐隐泛白。 室内很安静。 两个女孩贴在一起,头靠着头。 忽然。 简溪的手机响了一下。 简水水下意识扫了一眼,本打算松开简溪,看到屏幕上的备注,愣了一下。 “……唐翡深?” 她拿起手机,递给简溪,“他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简溪也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恢复平静,接过手机,“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 说着,她站起身,“我去接电话了。” “哦,好。” 简水水看着简溪拿着手机离开的背影,一时之间觉得哪里怪怪的。 至于是哪里怪怪的。 又有点说不上来。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 刚准备也洗洗睡了,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一条未读消息。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看完上面的内容之后,脸色顿时复杂起来。 …… 咖啡厅。 简水水被侍者领进包间。 里面已经有人等着她,也帮她点好了咖啡。 “这是店里的招牌,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温丹一身淡青色套裙,穿着简约却很有品味,微微朝简水水一笑,很有气质。 简水水在她对面坐下。 她将自己的包放在一旁,看了眼面前摆着的咖啡,“谢谢阿姨。” 温丹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僵硬了一瞬。 但很快恢复寻常模样,“我们见面不多,只有三年前正式跟你爸妈吃了顿饭,你不叫我妈也没什么,我不会怪你。” 简水水顿时语塞。 她原本就没叫过温丹“妈”,事实上,她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见一面,她几乎就没见过她,傅野没说过改口的事情,所以她也一直叫的阿姨。 更何况他们现在离婚了。 她更不可能叫妈。 而且她觉得傅家的人都挺奇怪的。 结婚的时候没见谁对她上心过,离婚后倒是开始一个个出现在她面前。 昨天晚上她收到温丹的微信,愣了半天。 她都快忘了有这么一号人。 傅家那边的人,她就加了温丹和傅野。 傅野基本不用微信联系她,也不发朋友圈,形同虚设。 温丹也是两人某次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碰巧一起去了趟洗手间,出于客套加的。 简水水看到她发微信给自己,第一反应就是震惊加懵。 她原本打算把温丹删了。 但温丹言辞恳切地想跟她见一面。 她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 希望她能出来见她一面,还让她不要告诉傅野。 好奇害死猫。 简水水想。 “其实我很喜欢你,小野的爸爸也对你很满意。” 温丹喝了口咖啡,突然不急不缓地开口,“你们两个离婚,我们都很惊讶,也很惋惜。” 她表情突然变得哀愁起来,“水水,其实小野心里是有你的。” “只要你跟他服个软,你们还是可以复婚。” 简水水:“……” 她尴尬地笑了笑,“不了吧。” 温丹表情顿了顿。 随即也笑了起来,声音温和,“我知道你在意什么,苏含玉的事情只是个误会,小野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突然拿出一张照片,推到简水水面前。 照片是一个男人公主抱着另一个女人,背景是安大校园。 这张照片简水水很熟悉。 也正是这张照片,一下子点燃了她要离婚的□□。 简水水喝了口咖啡,苦涩的滋味蔓延口腔,但再也苦不到她心里。 “阿姨,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温丹盯着她的眼睛,缓缓说:“大家都误会了,这个人不是小野,只是长得很像他。” “他叫温知贺,跟小野长得有点像,是那些人没有核实消息就乱传……” “等等。” 简水水忍不住打断她,“这个温知贺是谁?跟您和傅野长得很像,是您那边的亲戚吗?” 温丹眼神闪烁了片刻,随即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像是掩饰什么。 过了一会才放下,笑着回答:“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也是小野国外读书时的学弟,长得像应该是碰巧,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但他们确实有缘分,看过的人都说他俩像兄弟。” 温知贺? 朋友的孩子?还都姓温? 这么巧的吗…… “哦……” 简水水心里依然觉得有些古怪,“但是傅野还带着她出席宴会,还去她那里过了夜。” 温丹脸上的笑意更深,“我就知道你是在意这件事情。” 她突然握住简水水的手,轻轻拍了拍,“那都是误会,唉,现在的媒体就喜欢捕风捉影,当时知贺也在的……” 她笑得慈眉善目。 但简水水总觉得怪异,浑身不舒服。 她忍不住抽出自己的手,“就算是这样,傅野他没有选择跟我解释,而是任由误会发酵。” “而且我们离婚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阿姨没有什么别的要说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简水水就站了起来。 只是她刚要转身,迎面就撞上一道深沉的视线—— 傅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沉冷的眸光透过她,看向她身后的温丹。 温丹那一瞬间吓得脸色煞白。 双手下意识就抖了一下,像是活见了鬼。 第24章 走错 张席燃很快走了进来。 他神色凝重, 下意识地看了简水水一眼。 温丹的脸色更难看。 短暂的惊惧过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张助理,缓缓站了起来, “小野,我知道你生气, 但是……” 傅野淡淡打断她,“带她走。” 他似乎并不想听她说什么。 张席燃只能再次对温丹道:“夫人,跟我走吧。” 他忍不住又看了简水水一眼, 但很快收回了视线。 简水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温丹不情不愿地跟在张席燃身后离开。 温丹似乎心有不甘,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妈看得出来, 你肯定是在意水水的, 至于知贺跟苏含玉那边……” “你想让温知贺跟苏家联姻, 那是他的本事。” 傅野抬眸望向她,“不用打着为我好的名义。” 温丹的眼神闪烁片刻,忍不住说:“我只是希望你能跟水水好好走下去……” 说完, 她见傅野的脸色依然冷冰, 也只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包厢就只剩下两人。 简水水看着傅野的背影, “你怎么过来了?” 傅野转过身看着她。 她昨晚应该没休息好, 眼睑下面有不明显的乌青。 视线缓缓下移, 触及到她淡粉的唇色。 傅野收回目光,“她让你出来你就出来, 简水水,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 他站在她面前, 吊顶的灯光都被挡住。 包间本来就黑, 原本的灯光也只够勉强视物。 也许这就是这家咖啡厅的特色。 简水水迎上他的视线,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我想知道一件事情。” 说完,她的神情忽然严肃,“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 她有时候的确神经大条,对很多事情都顿感。 但在店里见到的温知贺、那天傅野反常的态度、从前那些想不通的细节……都让她确认了一件事情。 她的行踪一直在傅野的掌控之中。 至于原因,她也不清楚。 也许现在清楚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那天在4s店,那个怪怪的工作人员,是你的人吗?” 简水水这种时候尤为机灵,澄澈的眼光里不含一丝杂质,仿佛所有谎言都不能遁形,“温丹约我见面,你为什么又这么快知道我们约在哪里?” “你是在我身边安排了眼线,还是在温丹身边安排了人手?” “还是说……都有?” 她的语气很冷。 眸中闪烁着怒火,还在隐隐压抑着,几乎在逼问面前的男人。 傅野没有任何被拆穿的窘迫。 他的视线停留在简水水的脸上,良久。 而后扯了一下嘴角,眼底却没有笑意。 仿佛只有一丝苦涩蔓延开来,却掩藏在最深处的地方,“……你也要怕我了吗?” …… 车内。 温丹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看着开车的张席燃,讽刺地笑了,“你确实很忠心,傅野是不是都让你看门?” 她的教养只能维持到她发怒之前。 虽然不至于破口大骂,但阴阳怪气几句是必要的。 张席燃知道她不过是往自己身上撒气。 只按照傅野的吩咐,往清水湾的地方开,“抱歉夫人,我只是个助理。” 温丹冷笑一声,“助理?傅野驯人不是很有一套?” 她不紧不慢地道:“他身边的人都死了心了贴着他,怎么就一个简水水对付不了?一个苏含玉能把她气成那样,气到要提出离婚,傅野平时没少惯着她吧?” 张席燃不说话。 这是傅野的私生活,他作为助理不该插嘴。 但他也是简水水的学长…… 他忍不住开口道:“没有正常女人愿意忍受丈夫在外面的绯闻的。” 温丹有些诧异。 她看向张席燃,似乎是惊讶他竟然会搭腔,“对了,你们都是一个学校的……” 她冷静下来,笑了笑,“我其实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小野这么多年了,身边也就水水一个女人,希望他们能好好的。” 至于苏家的事情,傅野就不必再插手。 她早知道傅劲有想跟苏家联姻的想法。 如果傅野是未婚,联姻的事情只会落在他头上,但他偏偏已经结婚。 温丹跟傅诚不知道背地里斗了多少回。 他俩家外有家,傅诚还不止一个私生子,自然也是要为其他的孩子拼一拼。 傅野现在什么都有,要是离了婚,再跟苏家联姻。 那就真的什么都是他的了。 温丹有些头疼。 傅野也是她的儿子,他有出息,她当然骄傲,只是…… 她也不止他这一个孩子。 而且傅野已经拥有得够多了,既然他想拥有自由婚恋的权利,选择跟普普通通的简水水结婚。 那么她想用点手段,让温知贺去争取苏家的小姐又有什么不对? 傅劲已经上了年纪,她不给温知贺争取,傅诚就会给他那边的私生子争取。 只能委屈傅野。 况且…… 温丹安慰自己。 傅野是喜欢简水水的,比起利益,他更需要一个体贴的妻子。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傅野跟简水水复婚,这样傅劲也不会想着让傅野跟苏含玉联姻。 她是一个母亲,自然希望孩子好。 但傅野已经足够好了。 他从来都没让她操心过。 张席燃屡屡从后视镜看她,但最终都欲言又止。 他只是个助理,对别人的家事只能保持缄默。 温丹显然也没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傅野身边的人都像是嘴上了锁,闭得太紧,撬不开一丝一毫。 她揉了揉眉心,忽然叹了口气。 随即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问:“他要把我送到哪里去?” 张席燃转了方向盘,将车开上高速。 而后回道:“傅总交代了,把您送到贺先生那里去。” 温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前面开车的男人,唇色煞白,却说不出一个字。 张席燃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 继续道:“傅总说老宅那边他已经交代过了,夫人今天可以放心地跟贺先生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温丹喉头哽了哽。 浑身都泛起鸡皮疙瘩。 …… 咖啡厅。 傅野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他什么也没点,看了一眼简水水桌子前摆着的咖啡杯。 简水水双手摆在桌子上,食指无意识地蹭着自己的手腕。 她开门见山道:“为什么要跟着我?有人要对我不利吗?” “温知贺是谁?真的是你母亲朋友的儿子?” “那天我只是看到他而已,你为什么就那么紧张?” “你们的事情会牵扯到我吗?会给我带来麻烦吗?” “如果会的话,我们两个已经离婚,你可以不让你们家的事情影响到我吗?” 简水水说话慢条斯理,但一点都不急躁。 她一下子把自己想问的、在意的问题全都问了一遍。 傅野没说话。 良久,他眸色沉了沉,“温知贺,是温丹的儿子。” 简水水:“……” 她缓缓张大了嘴巴:“……?” 傅野抬起手,将她的下巴给合了上去。 指尖上传来细腻的触感,他有些留恋,最后还是收回手,“温丹生下我没两年,就生下了他。” 简水水茫然地看着他。 而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味让她脑子暂时清醒了一些,有些艰难地问道:“……那你爸爸知道吗?” 傅野闻言笑了。 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浓睫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显得五官越发深邃立体。 简水水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爸爸也……” 她一下闭上嘴,又连忙喝了几口。 极大的震惊过后,苦涩的滋味弥漫口腔。 原本只是借机压压惊,此刻却开始真正苦涩起来。 这么大的事情,简水水一概不知道。 哪怕跟他结婚三年,他也没有跟她透漏半个字。 这样想来,他们之间的感情还真是她一头热。 他不认识她的家人; 她不知道他的家事; 他们是这世界上最敷衍的夫妻。 简水水垂着脑袋喝咖啡。 一声不吭。 傅野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忽然开口道:“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他扯了扯领口,似乎不满意这里的空气,“我……” “那苏含玉是跟温知贺在一起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简水水的眸光闪了闪。 她放下咖啡杯,“你先说吧。” 傅野眉头蹙了一下,“不是。” 他久久地凝望着简水水,似乎意识到什么,“你不记得苏含玉?” 简水水闻言愣了一下,“记得啊。” 傅野:“……以前。” 简水水摇摇头,“以前没见过,第一次见她是在照片上。” 傅野紧蹙的眉头松了片刻,随即表情淡淡,“嗯,我知道了。” 他早该想到的。 简水水这个小骗子,骗了多少人。 ……如果她只骗他一个人、或者以后都只骗他一个人。 他就原谅她。 不知道是不是简水水的错觉。 她好像在傅野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愉悦? 她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个……我先去下洗手间。” 咖啡喝得太多,她有点受不了了。 但这件事情她得搞清楚,不只是因为好奇,还担心万一傅家豪门之间那些爱恨情仇一个不小心牵扯到她,所以还是得跟傅野说说清楚。 不能因为她一个前妻的身份,就要把她卷进带大汉夺公章这类事情里去吧? 走廊上。 简水水走得有些快。 她的忍耐已经到了限度,却在走廊上遇到了熟人—— 苏含玉。 苏含玉见到她似乎也有些惊讶,抿了抿唇。 她脸上带着一点红晕,很像是喝了酒的模样。 简水水愣了一下。 感叹了一秒世界真的小,而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苏含玉也没说什么,沉默地走在她前面。 她很高,三步两步就超过了简水水。 简水水惯性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厕所。 一抬头,却发现这厕所好像不太一样。 ……怎么还有小便池? 她猛地去看门口的标志,才发现是男厕所。 简水水一时间犹豫了。 要不要提醒她呢? 不提醒的话,万一里面有人,岂不是会很出丑? 毕竟苏含玉曾经疑似给她戴了绿帽子,她不该乱好心。 但这种事情…… 算了,还是提醒她一句吧。 简水水面无表情地开口,“诶,你走错厕所了。” 说完,她刚要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十分不屑的声音,“你才走错了。” 这个声音很有磁性。 对于女生来说,算是很中性的声音。 简水水迷茫地回头。 “这里是男厕所啊……” 话音未落,看到面前的场景,她一下子噤了声。 一张脸憋得通红,“你、你怎么……” 她感觉有些窒息,呼吸完全凝固。 本想下意识后退,却石化在原地动弹不得。 苏含玉下意识掀起了裙子。 一转头看到简水水还没走,又缓缓放下。 简水水直勾勾地盯着裙下的地方,“你、你……” 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会有那个?” 她瞎了。 第25章 惊吓 此时此刻。 气氛十分焦灼。 简水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而后又用力睁开—— 她没有看错。 掐了一下自己的腿, 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 所以也不是做梦。 “……” 苏含玉仿佛也石化了。 他定定地看着简水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他左右斟酌了一下。 最后还是清了清嗓子, 面无表情地朝简水水走了过去,“那个……” “等、等等!” 简水水连连后退, 语气都带着一点结巴,“你先站在那里!” 她下意识看着他,看着他身上的裙装。 又觉得好像有些不妥, 连忙收回了视线。 她刚才还没有看到全景。 苏含玉也只是把裙子给掀了起来,裙子下面还是有最后的一层保护层。 但就算是这样。 简水水还是能明显看到不一样的地方。 除非那里…… 除非那里…… 简水水想不到除非的情况了。 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 思绪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刚要说话—— 外面忽然传来几句说笑。 像是有人朝这边来,还都是男人。 简水水脸色煞白。 她顾不得眼前的苏含玉, 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但是外面的人已经走了进来。 ——面面相觑。 进来的两个男人像是谈事情的, 装扮都偏向商务休闲。 他们看到简水水,又看到苏含玉, 脸色一变, 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们走错了……” 说完赶紧别过脑袋退了出去。 低着头往另一侧去。 简水水太阳穴一疼, “等等等等, 你们没走错。” 她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经过两个男人时加快了速度, 都没敢看他们一眼,压低了声音说:“是我们……是我走错了。” 她下意识想说我们。 一想到苏含玉的……就改口成“我”。 那两个男人似乎也没见过这中场面。 愣在了原地, 而后直直地看着简水水快步离开的背影,很是傻眼。 苏含玉也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经过两人时警告地瞪了他们一眼,“好看吗?好看就能一直看吗?” 两人:“……” 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震慑到, 再加上以为走错了厕所的尴尬、和其实没有走错的惊讶的复杂情绪交织。 两人一时间只惯性地道歉,“抱歉抱歉……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简水水隐隐能够听到身后的交谈声。 越发加快了脚步,最后索性跑了起来,在走廊的转角处停下。 苏含玉也跟了上来。 他还憋着,那滋味不好受,身上也带着一点酒气。 他看着简水水的背影。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一直在畅想: 时隔经年,他跟简水水再相遇会是什么场景? 但他没有想到,她完全忘记了他。 这样还不算,她把他当成了傅野在外面养的小三。 苏含玉惊讶之余,还有点难过。 难过之余,又有些生气。 他后来就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简水水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会有一点点愧疚吗? “水水……” 他忍不住喊她的名字,“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 简水水听他这么亲热地叫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转过身来,难以言喻地看着面前的人,“你真的……是男的?” 她满脸都写着“不敢相信”、“难以接受”。 但苏含玉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嗯。” 简水水:“……” 太阳穴传来的疼痛越发剧烈。 她昨晚找简溪找了大半夜,本来就没休息好。 今天又因为温丹、以及傅家那些秘密惊得久久不能平静。 然后在厕所看到了苏含玉…… 魔幻的一天。 如果她的脑海中有个热搜。 那么今天肯定是热搜瘫痪日。 “你为什么……” 简水水摇了摇脑袋,想问什么,却发现不管问什么都不足以表达她现在的心情。 半晌,她才吐出一口气,“你是男的……傅野知道吗?” 苏含玉点头,“知道。” 简水水又倒吸一口气。 她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那……温知贺知道吗?” 听到她提起这个名字,苏含玉脸色一下子有些难看。 他瞬间下头,声音有些冷,“这是个误会。” 想到那个蠢男人,苏含玉很倒胃口。 但是如果这样能够让气一气家里那个老头子,他倒是很乐意去做。 苏家一直在国外发展,生意如日中天。 他跟苏如珍这对姐弟原本一直处于家族边缘,一旦扯到联姻,他们就像已经长成的猪崽被摆了出来供人挑拣。 联姻的事情原本是苏如珍的活。 毕竟苏固远一直以苏含玉为耻,从来不跟大众承认自己还有个儿子—— 一个喜欢女装、成天给他丢脸的儿子; 一个无足轻重的、亡妻的儿子。 母亲去世了多少年; 他就女装了多少年。 也因此恶心了苏固远多少年; 苏含玉觉得挺赚的。 母亲还在时,他还是一个普通的小男孩。 只是喜欢装扮,喜欢时装,女装只是其中一部分。 任何好看的衣服,他都喜欢。 母亲被苏远固逼死之后,他就开始只穿女装,甚至穿衣风格越来越像去世的母亲。 苏远固每次看到他都会愤怒、抓狂。 一开始他会暴躁地纠正苏含玉的行为,但苏含玉丧母之痛跟中二期撞在一起,自然只会反抗得更激烈。 苏远固不再管他,连提起他都嫌丢人。 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不知道苏家还有个小儿子。 也许一些老一辈的人知道他们是姐弟。 但时间一长,很多人都模糊了。 苏远固后来又娶了两任妻子,又生了好几个,孩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更何况还只是亡妻的孩子。 很多人都分不清他跟苏如珍,温知贺也一直以为苏家那个适婚的大小姐是他。 苏含玉在这方面很专业,能够骗过大部分人。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个误会。” “是温知贺自己太蠢,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傅野是什么人,压根不用费什么力气,他就自己主动上当了。” 简水水突然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你的意思是,温知贺不知道你是男的?” 她骤然将这件事连贯了起来,“所以只有傅野知道对不对?” 她瞳孔震颤着。 那一瞬间颅内风暴,想到了很多商战片段。 毕竟现实的商战也许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高大上,很可能是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招数。 她还在新闻上看过有的总裁会去对家的厂房撬锁、往水杯里下毒、还有买通保安拔网线的…… 但她一直以为傅野的画风应该是做空股票、打价格战之类。 她很难不去想,难道苏含玉是傅野专门派去打击温知贺这个私生子的? 苏含玉大概从简水水的表情看出她在想什么,“你先住脑……” 他下意识要上前,先把人稳住了再说。 简水水却本能地后退好几步。 她对苏含玉还是很警惕,“你先住脚!” 许是刚才在厕所的时候不小心踩了点水,鞋子有些滑。 简水水后退的步伐太大,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往后倒去。 “啊!” 她下意识惊呼一声,一阵天旋地转,大脑一瞬间清零。 她看到苏含玉脸色骤变,猛地朝她冲了过来。 他张着嘴,仿佛急切地说着什么。 简水水脑子一翁,什么都听不见。 她以为自己会摔倒在地,这个姿势很可能后脑开花。 但坠落到半空的时候,后背忽然撞上一堵肉墙—— 比想象中轻了很多的疼痛传来。 简水水的后脑勺狠狠撞了上去。 她闭了闭眼睛,刚要站起来,手在空中扒拉了几下,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 她似乎听到耳边一声沉沉的呼喊,“水水!” 那道声音很熟悉。 低沉、醇厚,却又惊慌失措。 …… 病房。 苏含玉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迎着傅野冰冷的视线。 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这真的不怪我。” 他看着病床上的简水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哪知道她会突然摔倒。” 傅野没说话。 周身的气场冷得吓人,眼底的戾气丝毫没有掩藏。 苏含玉毫不怀疑。 如果眼神有实物的话,他肯定会被傅野扎成筛子。 医生走了进来。 他立刻打起精神,“情况怎么样?” 傅野坐在床边,视线紧锁在简水水的脸上。 闻言抬眸看了过来。 他本就沉默寡言,此刻也不说话。 但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感觉到病房里的低气压。 顾医生忽视了一脸焦急的苏含玉,看了傅野几眼。 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傅野也察觉到他的打量,漆黑的眼眸也直直望向他,“她怎么样?”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却紧绷到极点。 顾医生收回了视线。 他看了看手里的报告,平静道:“不用担心,只是因为撞击产生的晕眩,没有发现脑震荡。” 苏含玉闻言松了口气。 傅野却依然紧绷着,没有一丝放松,语气很沉,“为什么还没醒来?” 顾医生蹙了一下眉头,“应该是睡着了。” 他看了病床上的简水水一眼,“昨晚没休息好吧?” 一旁的苏含玉闻言觉得有些离谱,“明明就是撞到了脑袋,怎么可能是睡着了?” 他忍不住站直了身子,说:“撞到脑袋不是小事,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话音落下。 病床上传来浅浅的鼾声。 “……” “……” 简水水睡得平静,忽然砸了一下嘴,翻了个身,睡梦中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细微的鼾声越发悠长。 “……” 苏含玉很惭愧:“对不起医生,当我没说。” 顾医生没有理会他。 他看着简水水逐渐红润的脸色,问了一句,“她最近经期是否准时?最好去查个hcg。” “hcg是查什么的?” “怀孕。” 第26章 检查 简水水这一觉睡得有点久。 她一直以来睡眠质量就很好, 唯一失眠严重的时期是陆辞洲的腿治不好了的时候。 那时候天天以泪洗面,觉得自己是个害人精。 又对那几个小混混深恶痛绝,希望他们这辈子都烂在牢里。 但她最在意的一件事情, 还是真正的凶手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那个在所有人面前对她表白、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的男生,最后却销声匿迹。 那些小混混不过是为他做事。 他才是始作俑者。 可到了最后, 陆辞洲付出了永远站不起来的代价。 简水水一家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差点把房子卖了,就为了凑齐陆辞洲的医药费。 而那个伤害了那么多人的坏人, 最后只是淡出了他们的生活。 听说他有个很厉害的父亲,兴许现在在另外一个地方,又过着作威作福的日子。 可他们没有压根没有办法继续追究下去。 这只会越发耽误他们原本的生活,多么讽刺。 简水水睡得不是很安稳。 她又转了个身。 梦境似乎发生了变化。 那是她在世界悠悠球大赛上夺冠的时候。 她手里举着奖杯, 台下是不断闪烁的灯光, 她笑得无比灿烂,心里澎湃着骄傲和热意。 颁奖礼结束, 她回到后台。 一群台下观战的小男孩冲到她面前将她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长得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的男孩子给她带来了很深的印象。 “水水!水水!”小男孩奋力叫着她的名字, 脸蛋被挤得通红。 他手里举着一个悠悠球, 眼睛亮晶晶, “水水你好帅!” 一群兴高采烈的小男孩里, 他是最激动的一个。 甚至因为过分的激动,引来了别人的不满。 但他丝毫不在意。 察觉到简水水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他愈发上头,举起另一条胳膊, 恨不得直接摇断。 简水水赢了冠军心情很好,下意识走到那个小男孩面前,“你想跟我说什么吗?” 小男孩先是一愣, 似乎不敢相信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片刻后,他眼睛都红了一圈,“我、我好喜欢你!你刚才好帅!” 简水水忍不住笑道:“这话你刚才已经喊过一遍了。” 周围的小男孩朝他投去嫉妒的目光。 尤其是他身边的一个,忍不住嚷嚷道:“你行不行啊?不行别耽误水水姐的时间,她待会还要接受记者采访呢!” 他这话一出来,四周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小男孩原本以为自己走了大运,却又转头被人敲了一下。 他有太多的话想对简水水说。 但是一下子又想不到该说什么,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快点!小哑巴,大家都在等你!” “就是,我们也想跟水水姐说话!” 小男孩脸皮薄,一张脸涨得通红。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豁了出去,猛地抱住简水水的胳膊,“我、我想娶你!” “水水姐,以后嫁给我好不好?” “我家很有钱,我以后娶你,给你买用不完的悠悠球,给你收购奥迪,好不好?” 简水水:“?” 她错愕地看着哭得满脸鼻涕泪的小男孩,“那个、那个……” 她想要推开他,有些不自在地说:“要不我给你签个名吧?” 小男孩哭得天崩地裂,“……好!” 他抽抽噎噎地背过身去,“签在我的背上,可以吗?” 停了一下,他又说:“可不可以写个to?” 简水水忍不住笑了。 她拿出自己比赛的那个悠悠球,在签字笔在上面写下名字,“给你这个,你别哭了,好不好?” 小男孩一愣,眼泪像是突然止住。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简水水,顶着周围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颤着双手接了过来,“这是……给我的聘礼吗?” 简水水:“……” 她想摸摸他的脑袋,但是看着他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模样,还是作罢,“不是,是鼓励你好好学习的。” 小男孩茫然地看着她,“不是鼓励我好好玩悠悠球、以后像你一样拿世界冠军吗?” 简水水很严肃地摇摇头,“不行,你得先对自己的学习负责!” 她觉得有必要跟这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说清楚。 虽然她自己当时也不过十几岁,“我就是好好听课、做完了作业、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才用课余时间玩悠悠球的,你做到了吗?” 世界冠军一下子转成了教导主任。 小男孩张着嘴,还没反应过来,“水水姐……” 先前的泪水还挂在脸上。 他鼓出一个鼻涕泡,下意识往简水水身前凑,“我好好学习,你可以等我长大吗?” 会场吵吵嚷嚷。 采访那边的人已经在喊简水水。 简水水也着急起来,但是看着这个缠着自己不放的小男孩,一时之间不好脱身。 情急之下,她忍不住答应了,“行行,等你以后再来找我。” 小男孩这才满意地松开手。 简水水连忙转身离开。 然后一转身,就把这事给忘了。 画面一转—— 简水水梦见自己结了婚。 有一天,一个青年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满脸的埋怨,“水水姐,你答应了嫁给我的,你怎么嫁给了傅野!” 简水水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迷茫地问:“你是谁呀?” 青年愤愤不平道:“我是被你抛弃的男人啊!” 他握紧了拳头,忽然柔声道:“要不我做你的小三吧?” 简水水眨了眨眼睛,“这不好吧……” 她食指挠了挠鼻尖,“傅野不好惹呢。” 青年忍不住哭了出来,“那我怎么办呀?” 他一墩子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哭得很是伤心,“妈妈走了,爸爸是个牲口,姐姐也是个白眼狼,水水,我只有你了……” 简水水见不得别人哭。 尤其还哭得这么惨。 她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刚要说些什么,青年忽然站起身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肚子—— “水水,做不成你老公,也做不成你的小三。” “……我做你的儿子好不好?” 简水水捂着自己的肚子,后退好几步。 她惊恐地拒绝,“不!我喜欢女儿!” 虽然是在梦境,但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段对话有多么荒唐。 她猛地关上门,将那个青年关在外面。 一转头。 忽然看到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扎进她的怀里,软软糯糯地喊:“妈妈。” 简水水心都化了。 她刚蹲了下来,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就看到原本香香软软的女儿,忽然掀起了她的小公主纱裙—— “啊!” 一声尖叫。 简水水猛地惊醒过来。 她额头上全是汗,仿佛是做了个极为恐怖的噩梦。 她梦见自己原本可可爱爱的女儿。 忽然掀起裙子,变成了苏含玉的脸。 简水水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她一下坐直了身子,跟傅野大眼瞪小眼。 “……” 傅野:“……” 气氛凝固。 简水水还憋着一口气,“……我在哪?” 她环视了周围一圈。 发现病房里只有她跟傅野两个人。 忽然忍不住恍惚。 ……刚才是她做的梦吗? 在男厕所看到苏含玉,是不是也是梦? 不、不是,那不是梦…… 简水水按着自己心口,闭了闭眼。 终于缓过神来,慢慢梳理晕倒前的事情。 傅野看着她被吓坏的样子。 抬起手将她脸颊边的碎发别在尔后,露出完整的一张脸,“在医院,你睡着了。” 指尖擦过她细腻的绒毛。 男人的动作有些停顿,最后还是缓缓收了回去。 “睡着了?” 简水水皱起眉头,“我不是被撞到了吗?” 傅野移开视线,“那要问你昨晚做了什么。” 他微微抬手,按下护士铃,“医生说你最近神经紧张,缺乏休息,才会睡这么久。” 他的声音平缓无澜,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就连眸色也清浅冷淡,丝毫看不出刚才守在简水水床前不肯离开的焦灼。 简水水“哦”了一声。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阵酸痛传来,“苏含玉呢?” 傅野动作微动。 闻言垂眸看向她,“问他做什么?” 简水水忽然放下手,冷冷地看着傅野,“他是男的,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她都被吓到做噩梦了,真的可恶! 听了她的问话,傅野顿了片刻。 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看着她的眼神从一开始固有的冰冷,慢慢微不可闻地化开。 他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摆在她面前—— 那是夺冠那年的她跟一个小男孩的合照。 她笑得随和甜美,小男孩一脸激动。 仔细一看,还是能够看得出来苏含玉的模样。 简水水尘封的记忆终于缓缓打开。 傅野又给她播放了一段视频。 虽然画质一般,但声音还是清楚地传入她的耳中: 【水水,等我长大就来娶你,你答应我好不好?】 然后是简水水敷衍的声音:【好好好,你先好好学习,长大再来找我。】 简水水:“……” 她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傅野的表情也有些微妙,“你把自己的悠悠球送给他、答应长大后嫁给他。” 他顿了一下,只是这停顿带着不妙的微冷,“我以为你早就认出他。” 所以他才觉得,简水水因为苏含玉提离婚是在胡闹。 是在借题发挥,宣泄她别的不满。 简水水:“……” 她一时之间被这误会哽得说不出话来。 病房里一片死寂。 顾医生却突然推门而入,“检查结果出来了。” 简水水闻言看向他,一脸茫然,“什么检查结果?” 顾医生走到她面前,一边说:“hcg检查,看你有没有怀孕。” 简水水一愣、。 长久的怔愣之后,她的脸色顿时惨白,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痛苦道:“我的噩梦难道还没醒吗?” 听到她嘴里吐出噩梦这个词。 傅野忽而垂眸看向她,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第27章 虚惊 苏含玉是从病房里面被赶走的。 他原本是要呆在那里等简水水醒来, 但傅野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实在太过冰冷,他扛不住。 再加上医生都说简水水没什么大事,就是前一天晚上没有休息好, 太累,所以才睡着。 他也就放下了心。 他其实很在意简水水有没有真的怀孕。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怎么办? 会因为这件事情跟傅野复婚吗? 按照苏含玉对简水水的了解, 她好像很喜欢孩子。 就算她没有要跟傅野复婚的意思,她会选择生下这个孩子吗? 如果生下这个孩子的话,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她跟傅野之间的关系就再也牵扯不清了? 他脑子里面很乱。 但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 他就算是等在那里也没用。 苏如珍给他打了很多电话,让他先回家一趟,简水水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他选择先回去看看。 …… 到家的时候, 苏如珍已经在门口等他。 看到他回来,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你今天穿着裙子去见爸也就算了, 还不打一声招呼就半路离开, 爸现在很生气。” 苏含玉听了不以为意, “他什么时候不对我发火?只要我在他面前一天, 他就没有一天是对我满意的。” 苏如珍听了这话, 原本要走进去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来看着他, “你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自己的性格?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你不知道吗?” “爸爸在外面还有那么多孩子,不缺我们这两个, 你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你以为以后分得到他多少财产?你该不会以为凭借你跟他之间的血缘关系, 不管你怎么胡闹他都不会放弃你吧?” “我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 苏含玉冷笑一声打断她,看着他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姐姐,突然就觉得她无比陌生, “妈是怎么去世的你还记得吗?你是心胸宽广,我做不到像你这样。” 他话里面带着刺,苏如珍听得出来。 她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无论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妈已经去世了,你就算是再恨爸,也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她的话听在苏含玉的耳朵里面无比刺耳。 他忽然就停住脚步,冷冷地看向她,“如果妈要是在九泉之下知道有你这么一个白眼狼的女儿,她死都不会瞑目!” 苏含玉咬牙道:“对,妈是死了,妈是去世了,但她是怎么死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她原本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如果不是因为苏远固那个牲口,她会沦落到那样的地步?她临死之前都还在想着我们姐弟两个,你呢?你伤心难过了有一年吗?有半年吗?” “你现在就像一条哈巴狗一样在苏远固面前摇着尾巴,就为了那么一点钱,你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母亲吗?” 他说得眼眶都有些红,声音也夹杂着一丝哽咽。 这么多年,他每回做梦都是母亲满脸是血的模样。 那么漂亮的妈妈,那么温柔的妈妈。 就因为那个苏远固那个畜生,最后连命都丢了。 苏远固多么可恶啊。 他原本不过是一个穷困潦倒的穷小子而已,即便他的确有能力有手段,但如果不是因为母亲的话,他绝对达不到现在这个位置。 他如今的飞黄腾达,全部都是踩在母亲的尸体上建筑的。 别人只看得到他一飞冲天,却不知道他背地里用了多少阴暗的手段。 母亲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 可他最后是怎么对待她的? “苏远固如果仅仅只是出轨,我还不会那么痛恨他,可他……” 他已经有些说不下去,浑身都在颤抖。 苏如珍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用力地抿着嘴角,“你现在已经成年了,不再是那个小男孩,你以前可以大声嚷嚷着自己的仇恨,却什么都不做,用你那些幼稚的手段去反抗,但你现在已经成年……” “好好想想你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除了把我们两个的处境推到更难堪的地步之外,有没有任何帮助……” “对!你冷静,你永远都是最冷静的那一个!” 苏含玉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任何话,“你多厉害啊!跟逼死妈的人和和睦睦,父女情深!” 在他眼里,苏如珍就是和苏远固站在一起的刽子手。 “妈生前对你那么好,那么宠你,你呢?你转眼就跟苏远固成为一丘之貉!” “含玉……” “你别在我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让我感到恶心,你赚的每一分钱都沾着妈的血……” “啪”的一声—— 气氛凝固。 他还没有说完,苏如珍忽然扬起手,狠狠打在他的脸上,“你给我闭嘴!” 路过的阿姨脚步匆匆,装作没有听到。 家里的人知道这姐弟俩经常在私底下吵得不可开交。 没有人敢劝架。 直到大厅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还嫌脸丢得不够多吗?苏含玉,你怎么好意思跟你姐姐顶嘴!” 苏远固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很注重打扮,上了年纪,但是收拾得很年轻。 他冷冷地看着苏含玉,脸色很难看,“今天原本是家宴,你身上穿的这是什么?还不快滚进去换掉!” 看着自己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儿子,苏远固都恨不得没有生过他,他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生了这么一个丢脸的东西! 苏如珍连忙走到苏远固身边,“爸,今天日子特殊,不好生气……” 苏远固闻言看了苏如珍一眼,看到自己这个样样出色的大女儿,又想到她刚才为自己辩解的那一番话,眼神倒是柔和了一些。 这才是他的孩子,识时务,懂得把握机会。 不像苏含玉,跟他那个死去的妈一样,顽固得有些蠢。 看着他们两个父女情深的模样,苏含玉只觉得一阵恶心感从胃里翻腾起来。 他脸上还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什么都没说,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苏远固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刚要发作,苏如珍只能够转移他的注意力,“爸,吴家那边我刚才已经联系过了,今天中午的插曲不算什么,他们没有放在心上,我也跟他们约好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苏远固闻言顿了顿,眼里终于带着一抹欣慰,“要是你弟弟能有你一半聪明懂事,我也就不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 苏如珍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年纪还小,不懂事。” “都已经十八岁了,也不是小孩了。” “男孩子总是成长得要晚一些。” 苏如珍说的话总能够安抚到苏远固的点子上。 苏远固忽然沉沉地叹了口气,看向她,“这些年来,你怪过我吗?” 苏如珍愣了一下,知道他指的是母亲的事情,眼神有些恍惚。 过了一会儿,她才摇了摇头,“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怪过吧……后来长大了,知道那是母亲自己的选择,大人的世界,只有长大了才能明白。” 苏远固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些年做得很不错。” 他缓声道:“跟吴家的那个项目本来是打算给老三的,但是我看他现在的能力还不完全能够撑得起来,你过去帮把手,也好涨涨经验。” 苏如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只要能够帮爸爸分忧。” 苏远固越发觉得熨帖,“你跟苏含玉不一样,你是爸爸的骄傲。” 苏如珍笑了笑,没有说话。 …… 苏含玉回到房间就把自己给锁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也没人叫他,反正他在这个家可有可无,苏远固恨不得他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于是他打包好行李离家出走的时候,也基本上没有人拦他。 只有苏如珍走出来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收回视线直接无视了他。 苏含玉的心里一阵钝痛。 他握紧拳头,直接去了星海俱乐部。 …… 吴星辰今天刚好也在。 看到苏含玉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惊讶,随即不满道:“你不是已经退出俱乐部了,还过来干什么?” 他跟苏含玉一直很不对付。 十岁的时候就结下了梁子,这么多年都看彼此不顺眼。 苏含玉原本是要刺他几句的。 但是今天的事情实在是消磨了他所有的精力。 他揉了揉眉心,在沙发上坐下,随意地将行李扔在桌子上。 看到吴星辰朝自己走过来,他有些疲惫地说:“水水住院了,我跟家里也闹翻了,我没心情跟你找不痛快……” 吴星辰的脚步一下子顿住。 他的脸色很难看,“水水住院了?什么时候?她怎么了?” 苏含玉:“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跟家里闹翻了?” 吴星辰大步走到他面前,恨不得直接将他给拎起来,“你一年要跟家里闹翻八百回,谁管你闹翻不闹翻!” 他神情很焦急,“水水怎么会住院?” 他定定地看着沙发上的男人,语气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你……又跟水水联系上了?” 他还记得十岁那年,他跟苏含玉一起去见简水水,那年简水水得到了世界冠军的奖杯。 后台庆功宴,简水水却只看到了苏含玉,忽略了苏含玉身边另一个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就是他。 过去这么多年,他还是无法释怀。 苏含玉跟简水水近距离接触过,还让她等他长大以后娶她; 但吴星辰却只得到了一张集体照,连单独合照都没有! 他冷冷地看着苏含玉,“水水在哪里住院?” …… 病房。 又只剩下简水水跟傅野两个人。 空气寂静得要命。 简水水松了口气。 她揉了揉有些头疼的太阳穴,“还好虚惊一场……” 她这副模样刺痛了男人的眼睛。 傅野几乎没有思考,就开口问她,“你好像很开心?” 简水水闻言看向他,“当然开心。” 她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我们都已经离婚了,怀孕会很麻烦。” “哪里麻烦?” “打胎很麻烦啊。”简水水蹙眉道:“而且很伤身体。” 心腔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傅野的视线紧紧锁住她,脸色一瞬苍白如纸。 第28章 氧化 离婚时, 多多少少带着怨。 如今余热已经过去。 简水水回想起来,她跟傅野其实也不是没有过好的时候。 只是当人处在消极状态时,也会不由自主地用消极的态度看待所有事。 她跟傅野是怎么开始的呢? 她考进安城大学的那年, 傅野已经大四。 那一年,简水水实在没有按捺住藏匿多年的暗恋。 再加上陆辞洲的情况在那一年好转很多,心理压力一松, 她开始追求傅野。 一开始确实很难。 傅野就像一座高高的冰山, 常人就连接近都会被冻住,更别说登顶了。 简水水也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 才在这座冰山上插上了自己的旗帜。 但是攀登冰山、跟待在山顶上一样具有挑战性。 简水水以为把傅野追到手就已经是终点,却不曾想到只是起点。 但无论过去如何,她现在的心情已经趋于平静。 所以在对上傅野那沉沉的视线时, 她只是轻声道:“就算是真的怀孕了,我也不会生下来的……” “所以对我来说, 没有怀孕是个好消息, 你明白吗?” 傅野久久没有言语。 他平日就是这样, 沉默寡言,所以简水水分不清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半晌, 他才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 他眸色漆黑, 眸中似有暗潮汹涌,但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傅野就坐在病床边。 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椅子上, 白色衬衫一如既往地解开领口的扣子, 只有喉结间或地上下滚动。 他沉沉地注视着简水水。 良久, 才又开口,“苏含玉是个误会。” 简水水“嗯”了一声。 她缓缓坐了起来, 脸色已经红润不少。 傅野微微起身, 顺着她的动作, 将枕头叠了起来帮她垫在腰后。 让她更舒服地靠在床头。 简水水说了声谢谢。 然后抿了抿嘴角,“我现在知道了。” 她是在回应傅野刚才说的那句话。 傅野坐回原位,“所以,要复合吗?” 对于他而言,说出这样示好的话已经是极限。 他不会让自己陷于被动。 他的视线落在简水水脸上,仿佛平静无澜。 只有越来越沉的眸色昭示他如今的情绪并不像表面那般冷静。 简水水愣了一下。 她看着傅野,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旁边床头柜的果盘里拿出一个苹果,递到他的手里,“我想吃,你可以帮我削吗?” 傅野没去接。 他看着简水水的眼睛,似乎想看穿她的心思。 简水水总说他沉默寡言,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傅野觉得简水水虽然话多,却也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很会说甜言蜜语,但行动永远赶不上言语。 她嘴上说着多么爱他、多么离不开他,可提离婚的时候却没有半点犹豫。 但他还是接过那个苹果。 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将那颗苹果攥在手心。 傅野擅长的事情有很多。 他从小就被当作企业的唯一继承人规格来培养,学历、荣誉、体能,傅劲要求他每一项都达到最高水准。 他从来不曾懈怠。 但是削苹果…… 只是一件小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不会。 简水水看着他有些笨拙地拿着水果刀,拇指按在刀背上,轻轻一划,整块果肉都被削了下来。 傅野眉头微蹙,片刻后,又换了种方式。 他动作仔细了很多。 但他很快发现,他活了二十八年,从未见过谁削苹果,极高的专注力在没有任何经验时并不起作用。 傅野将刀口对着自己的方向,稍微一用力,拇指处就割出一道伤口。 鲜血黑红,一下子渗透出来。 男人眉头蹙得更紧。 他随意擦拭掉指腹的血渍,没有把苹果染脏,又专心致志地继续下去。 等到他把一整颗苹果削好的时候。 他递给简水水—— 简水水看完了整个过程。 却没有伸手去接。 她轻轻叹了口气,“傅野,我现在已经不想吃苹果了。” “我等得太久了,你看到了吗?一半的果肉已经氧化变黑了。” 傅野垂着眼眸。 闻言低头去看手里的苹果,就像简水水说的那样,有一半已经变黑,不像刚才拥有可口的卖相。 他没有扔掉。 手指紧了紧,他说:“只是不好看了,还可以吃。” “吃什么呢?” 简水水摇了摇头,“你已经把果肉削了一大半了,你要让我吃果核吗?” 垃圾桶里静静躺着削下来的果皮。 连带着微黄的果肉,有的上面还滴着几滴晕染的血渍。 傅野收回手。 他没有去看简水水的眼睛,站起身,“抱歉,我再给你削一个。” 他刚要去拿另一个苹果,动作却忽然顿住。 他才想起来,简水水说她已经不想吃了。 她等得太久,现在已经不想吃苹果了。 傅野收回手。 他又坐了回去,将水果刀放下,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沙哑,“吃点别的吧,樱桃可以吗?” 简水水嘴角的弧度绷直。 她缓慢又坚定地摇头,“不,我就想吃削好的苹果,每次妈妈生病或者不高兴,爸爸就会给她削苹果吃。” 妈妈想要的,爸爸想尽办法都会给她。 他不会在妈妈想吃苹果的时候,给她不想吃的樱桃。 哪怕樱桃更贵。 傅野下意识想开口。 他想让她等等他,他会很快就学会。 只是看着手中因为氧化越来越丑陋的苹果。 他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他的喉口,顺着喉管缓缓下淌; 最终满满当当地堵塞了他整个心腔,连呼吸都变得凌迟一般难受。 傅野意识到某些情绪正在不受控制地席卷他。 他没有言语,喉结却不断地上下滚动。 最后他也只是扯开了领口的扣子,“……好,我知道了。” 简水水一向有话直说。 她表达爱意时直接无比,收回爱意时也干脆了当。 这次却用了这么迂回的方式。 向他表达:她不会再跟他和好了。 简水水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抿了下嘴角,说:“处理好你家里那些事,以后不要再派人跟着我了。” 傅野眼神动了动。 片刻后,只回答:“好。” “也不要监视我的生活,我会害怕。” “……好。” “我很高兴你没有背叛我,所以我还是愿意祝福你以后可以得到幸福……我也会有新的开始,所以,再见啦。” “……” 这次傅野没有回答。 他整张脸似乎都埋在阴影之下,浓黑的眼睫让人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 半晌,他忽然站起身,“照顾好自己。” 他说完,没有看简水水的反应,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大步离开了病房。 房门被关上。 病房就只剩下简水水一个人。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表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 星海俱乐部。 苏含玉快被吴星辰打死在沙发上,但依旧不肯说出简水水在哪家医院。 他很倔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什么想法!她离婚了也轮不到你,我怎么也得排你前面。” 吴星辰怒气冲冲,按着他的脑袋不肯松手,“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十年前要不是你哭成那傅狗样子,你以为水水会注意到你?” 苏含玉觉得他只是嫉妒,“哭违法吗?她就是看到我了!她就是跟我合影还送我悠悠球了!还答应嫁给我!你有本事抓我啊!” 简水水推开俱乐部的大门进来时,听到的就是这么一段对话—— 听到里面吵得不可开交,她面色微囧。 说实话她还是无法面对苏含玉是男的这件事情。 她已经对他刻下了第三者的印象,谁知道他竟然是当年那个小男孩。 苏含玉其实跟小时候长得差别不大,稍微认认就能认出来。 被傅野一提醒,她倒是完全想了起来。 不过—— 傅野是怎么知道她小时候的事情的? 还没等她思维发散,大厅那边的两人就已经注意到她的到来。 “水水?” 吴星辰先从苏含玉身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跑到她面前,“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住院了吗?” 苏含玉也一个鲤鱼打挺冲到她面前,“结果怎么样?” 他挤在吴星辰身后,换了一身男装,简单的灰色运动服,看着还挺秀气。 简水水又感受到了冲击。 她揉了揉眼睛,摇摇头,“虚惊一场。” 苏含玉立刻就松了口气。 他在胸前划了个不那么标准的十字,“谢天谢地。” 简水水忍不住笑出声,“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那么高兴做什么?” 一旁的吴星辰虽然还有些云里雾里,但听到简水水怼苏含玉,他义不容辞地跟上,“就是,少上赶着!” 苏含玉又恶狠狠看向吴星辰,“我跟水水有婚约,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吴星辰冷笑一声,“婚约?骗小孩的话也只有你当真!” 简水水:“……” 梦回十年前被熊孩子围绕着要签名的时候。 她看着吴星辰突然变得跟苏含玉一样幼稚,突然明白了之前在俱乐部看到苏含玉的资料时,他为什么会是那种奇怪的反应。 估计所有人都以为她记得苏含玉,只有她自己忘了…… 但她真的不是故意忘记的。 如果苏含玉不是女装出现在她面前,她应该会快一些想起来…… 但总归是她理亏。 她当时被吵得不行,所以觉得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其实还是不该轻易答应这种事情。 “苏含玉……” 她忍不住打断道:“我当时答应你的时候其实心里没多想,也没有当真……抱歉。” 苏含玉停了下来。 听了这话,眼神有一瞬间的暗淡,不过很快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知道啊,再说了你都没认出我,我才不会上赶着。” 说完他就径直去了沙发上坐下。 背影看上去有些难过,努力散发着“我很不满”的气息。 简水水:“……” 她挠了挠自己的鼻子。 吴星辰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不用管他,他幼稚得很。” 简水水忍不住笑,“你好像就比他大一岁?” 吴星辰闻言挑眉道:“我跟他可不一样。” 说完,他忽然正色道:“水水,我对你是认真的。” “虽然我只有十九岁,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水水,我喜欢你很多年,对于十九岁的我而言,喜欢你的时间已经占据了我人生的一大半。” …… 一辆黑色的豪车平稳地行驶。 张席燃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 他有些疑惑,但没有问。 从上车开始,傅野手里就攥着一个削了皮的苹果; 果肉已经氧化变黑,没剩多少能吃的地方。 张席燃一开始就问过傅野,“傅总,需要扔掉吗?” 傅野拒绝了,只让他开车。 张席燃习惯了傅野的深不可测,也没继续问。 只是还是有些好奇。 不过一个苹果而已。 至于这么攥着吗? 窗外的风景一直倒退。 降下车窗,一阵风吹进来。 车内的温度降下。 傅野却觉得心脏似乎还在某个闷堵的地方煎熬。 他定定地看着手里的苹果。 发黑、难看的果肉,而后咬了一口。 甜腻的味道充斥口腔。 是他不喜欢的口感。 除了简水水,他并不喜欢任何甜食。 但他还是一口、一口地吃完。 就连苹果籽也嚼碎,面无表情地咽下去。 第29章 联姻 张席燃自从大学毕业之后, 就一直跟在傅野身边,已经好几年的时间。 他自以为算是了解傅野,但这段时间才发现,他也许从来就没有了解过这个男人。 车子行驶在高速上。 等到了安静的路段, 张席燃才开口道:“傅总, 刚才傅董事长打电话过来, 让您回去老宅一趟。” 傅野抬头看了他一眼。 天色已经昏暗, 窗外面的光线明明灭灭地打进来, 在他的眼睑下洒下一片阴影, 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越发深沉冷漠。 他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反应。 抽出一张纸巾, 细细地擦拭着刚才指尖上沾上的果渍。 张席燃看了一眼,又立刻收回视线,专注地开车。 他观察出来, 傅野应该是有一些洁癖的。 跟着他工作的这段时间, 虽然傅野从没特意强调过,但只要不是自己的东西,他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这样一个严苛的男人,刚才竟然面不改色地吃完了一整颗连他都觉得看起来难以下咽的苹果。 自从傅野离婚之后, 张席燃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 “对了,水水那边……” 他想起来还有一件关于简水水的事情没有汇报。 听到那个名字, 傅野眼中才有了一丝波动。 他抬眸看向他, 眸光清冷。 张席燃明明在他的眼睛里面看到某种翻涌的情绪,却在顷刻间平息下来。 好像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而后他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 “以后不用再告诉我关于她的消息。” 张席燃一愣, 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有些愕然地看向后视镜里面的傅野, “怎么了吗?” 傅野闭上了眼睛, 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张席燃很少看见他这么疲惫的模样, 甚至都忘记了掩饰。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说什么。 但最后也只是把话全都咽了回去。 在大学时期他们两个是同学,他把他当成好友、当成兄弟; 但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他是老板; 他只是一个助理。 张席燃知道傅野就是这样冷淡的性格,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有时候也会羡慕他,羡慕他那么高不可攀的出身,一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也许是他努力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超过的存在,甚至都难以看到他的背影。 作为男人,他甚至有些崇拜他。 不是谁都能够像傅野这样把任何事情都做到极致。 尤其是毕业之后,张席燃进入他的公司,越发感觉到这种差距的明显。 看到简水水不停地围着傅野转,他也会产生一种怨念。 张席燃觉得自己和简水水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不想看到简水水这么辛苦地追逐。 但他已经不再是以前校园里的那个人。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对傅野的生活指指点点。 但简水水现在跟他离婚了…… 他们已经没有关系。 张席燃的眼神有些晦涩。 最后也只会收回视线,“好的,傅总。” …… 清水湾。 客厅的气氛有些沉重。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有想到会被傅野发现端倪。 温知贺整个人都有些烦躁,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原本都已经快要成功了,怎么会突然被傅野发现!” 温丹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她忍不住说:“我告诉过你无数遍,不要急于求成,那个苏含玉也就算了,你去找简水水的麻烦干什么?” “我之前是怎么告诫你的?在有万成的把握之前不要轻易去动简水水,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我什么时候去动简水水了?”温知贺觉得不可理喻,“妈,我没有那么蠢!” 在没有搞清楚傅野的底细之前,他怎么可能直接从简水水那边下手? 不管他们两个感情再怎么淡薄,那也是傅野明媒正娶的妻子。 是正儿八经的傅太太。 虽然现在已经离婚了,但从离婚时傅野给她分那么多财产来看,傅野绝对会护着她。 所以温知贺之前都是从苏含玉那里入手。 他得到的消息是:傅野一直都不近女色,虽然他的公司女员工不少,但涉及到很多私人方面的行程,几乎都是张席燃在处理。 所以苏含玉出现的时候,温知贺觉得自己找到了突破口。 像傅野那样的身份地位,突然跟一个女大学生接触,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肯定有什么别的心思。 再加上他打听到苏含玉似乎是苏家的千金,一下子就明白了傅野前段时间的反常是为了什么。 傅劲的确有要跟苏家联姻的打算,所以温知贺以为傅野应该是早就厌倦了简水水,打算跟世家小姐联姻。 温知贺知道跟苏家联姻能带来大多利益,于是先下手为强,想把苏含玉给追到手。 在安大正大光明地开豪车去接苏含玉的人是他、在苏含玉脚扭到抱着她在校园里面走的人也是他…… 他承认自己有些急功近利,圈子里面的人都以为那个人是傅野,毕竟他的侧脸跟傅野十分相似。 温知贺以为,傅野那时候还没有离婚,他为了自己的形象肯定会把真相说出来。 那么他的身份也就自然浮出水面。 他虽然是温丹的私生子,算不上傅家人,但是傅家如今的财富,又有多少是温家的? 温丹跟傅诚原本就是商业联姻,在利益上分割不开。 那么他作为温丹的儿子,为什么就不能在傅氏分一杯羹? 温丹一直没有说话。 她知道温知贺的野心,一开始她很不赞同,毕竟傅劲的手段摆在那里,傅野也不是他能够随便去挑衅的。 但这毕竟是她一直都偏爱的孩子。 如果他非不撞南墙不死心,她也只能够陪他胡闹。 温丹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他说:“这段时间你还是安分一点,傅野对你的行为很生气,他似乎更愿意帮助傅诚那边。” “如果我的情报没错的话,他大概是想让那边的人跟苏家联姻。” 温知贺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有些错愕,“为什么?” 他以为傅野会自己出面,毕竟联姻这种事情也不需要什么感情,只看利益。 傅劲一向偏心他,难道不会把这个好差事落到傅野头上? 难道他真的……他该不会真的喜欢那个简水水吧?毕竟离了婚还护得严严实实。 想到这件事情温知贺就冒火。 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对简水水做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这人是谁。 不过是在走廊上被她偷听了电话,傅野就让人来威胁他。 他又不是那个偷听的人!是简水水自己误打误撞,傅野凭什么把账算到他头上? 温丹闻言也有些头疼。 她疲惫地说:“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让你小心一点……” 她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说:“以我对傅野的了解,他对简水水不是一般的宝贝。” 她有时候的确害怕傅野,但她也是傅野的母亲,偶尔也能知道傅野到底在想什么。 …… 傅宅。 傅野每个月都会有固定的时间回来。 离婚之后,回来的次数倒是多了一些。 他是最早一个到的,这已经成了惯例。 走到大厅,就看到傅劲正拿着奶奶的遗像在细细地擦拭。 他的脚步放慢,朝他走了过去。 傅劲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仿佛手里面拿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奶奶生下傅野的父亲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这么多年,傅劲身边也没个女人。 奶奶去世之后,他也没有动过再娶的心思。 很多男人有了点钱,第一件事情就是多找一些女人、好看的女人,仿佛这样就能够作为他们成功的标签。 外界的人都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缔造了商业传奇的老头,竟然还是一个痴情种。 傅野结婚的时候,傅劲虽然再不喜欢简水水,却也给了傅野婚姻的忠告。 只有两个字:掌控。 毫无疑问。 傅劲的这一堂课,傅野并没能够取得好成绩。 甚至是不及格。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傅劲把手里的相框擦得一尘不染,又放回原处,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之后。 他才收回视线,看向身后的傅野,“你让我很失望。” 傅野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傅劲又走到了他面前,声音洪亮,却也不免带着一丝沧桑,“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现在已经离婚,只要你点头,我就会给你安排苏家的联姻。”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爸妈在外面的那几个孩子,都想靠着这桩联姻翻身,想要分你的财产。” “这原本都是你的东西,难道你想要拱手让人?” 傅劲把他一手带大,知道傅野骨子里面是个掠夺者。 以往他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激发出他野性的一面,他就会无往不利。 除了婚姻这件事,傅野一直是傅劲最骄傲的继承人。 他看到傅野站在自己面前,浑浊的眼神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已经头发花白,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身材健硕,甚至有些驼背。 傅野却正年轻。 他高大挺拔,精神充沛,又野心勃勃隐忍蛰伏,傅劲在他面前早就已经没有太大的优势可言。 不过是靠着惯性的威严来让傅野服从。 他以为傅野会像以前一样,短暂的挣扎反抗之后,还是会按照他既定的路线去走。 却没想到,片刻之后,他听到傅野沉沉地回答:“我不打算再结婚。” 男人抬起头,迎向傅劲的视线,“只有这一件事,我不能听您的。” 傅劲脸色瞬间难看不已。 他缓了缓情绪。 神色忽然松了不少,淡淡道:“话别说得太早,先去见一面,再做决定,如果真的不喜欢,我不会勉强你。” 傅野摇头,“不会喜欢的。” 所以没有见面的必要。 第30章 新生 傅家其他人到的时候, 傅野已经在祠堂跪了半个小时。 作为傅家唯一继承人,傅劲对他要求有多严格,傅家其他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 一开始他们兴许还会为傅野说一些话, 在他还小的时候; 傅劲却不会因为傅野年纪还小就对他宽容, 所有为他求情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渐渐地, 也没什么人再为他求情。 即便是傅诚跟温丹, 也得掂量着点,不敢插手傅劲的教育方式。 说起来,傅家其实只有傅劲一个大家长。 除了傅劲, 最说得上话的人就是傅野,因此基本不会有人再替他担心。 傅家的人早就潜移默化地认为, 傅野不需要。 祠堂。 这里没有灯, 周围一片昏暗。 傅野直直跪在地上, 双膝与地面相接, 没有任何缓冲。 空气弥漫着香烛的气味,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经文声。 任谁也想不到, 傅劲这样白手套起家、杀人不见血的商人, 却信佛。 每次他犯了错,傅劲就会让他跪在奶奶的牌位前。 他已经习惯了。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在做错事情时接受惩罚。 不听话是错的; 不考第一是错的; 生病也是错的。 在傅劲眼里, 错事的范围太广。 以前傅野总是不小心踩到他的底线,现在他已经不怎么犯错。 但在简水水的事情上, 他一错再错。 傅野已经料想到傅劲会惩罚他, 罚跪的几个小时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但他知道傅劲对他好; 他只是想让他更加强大, 只有强大, 傅诚和温丹才不会肆无忌惮地踩踏他的尊严。 他什么都不用做, 只要把傅家抓在手里。 不管傅诚跟温丹再怎么偏心外面的孩子, 还是要在他面前点头哈腰。 大厅。 傅家其他人已经到场。 “爸。”傅平是傅劲的第一个儿子,现在已经离异,只身一人到的老宅,“怎么没看到小野?” 一旁的傅安安忙用胳膊捅了捅他,“小野不是看妈去了吗……”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 傅野每次受罚的时候,就是在看傅奶奶。 傅安安是傅野的二姑,跟傅平是异卵双胞胎,和老三傅诚相差好几岁。 她以前对傅野是有几分好的,甚至比温丹对他还要好些。 有段时间傅野对傅安安倒是客气有加。 只是傅劲知道后,没过多久,傅安安当时的男朋友就丢了工作。 此后傅家再没人敢帮傅野说话。 傅劲当时是这么说的: “傅野跟你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傅家的支柱。” “他不需要像个懦夫一样,需要安慰、劝哄才能撑起自己的责任。” “傅氏成千上万的员工都以身处傅氏为荣,如果傅野什么事情都要你们这些做长辈的出头,那是他的无能。” “你们帮他,就是在打他的脸,就是在瞧不起他!” 那些话还历历在耳。 傅平自然是偃旗息鼓,没再提起傅野。 温丹一直没吭声,坐在红木椅上喝着茶,时而看身旁的男人一眼。 傅诚就坐在她身边,他们是两夫妻,在老宅自然是坐在一起。 但他们彼此都知道,他们早就离了心。 傅诚察觉到温丹看自己的视线,冷哼了一声,“你倒是动作挺快,温知贺那边是你的主意吧?” 温丹装作没听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傅诚笑着把她手里的茶杯接了过来,自己喝了一口,“你让温知贺去讨好苏含玉又怎么样?就算两人谈上了,只要爸开口,苏家那边还不是要给面子?” 温知贺又不是傅野,他不过是个温丹的私生子; 傅野能够跟简水水自由恋爱也是被傅劲刮了一层皮下来的,温知贺算什么东西? 温丹脸色不太好看。 她笑笑不说话,隐隐觉得傅野也许已经站到了傅诚那边。 她不该纵容着温知贺这么着急的。 底下几个人都各有各的心思。 傅劲坐在主座,沉稳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傅野不在,有些事情,你们心里应该很清楚。” 他缓缓发话,即便是上了年纪,依旧声如洪钟。 谁都知道,傅氏能有今天,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功不可没,即便是傅野,也都被人打上“傅劲亲自带在身边培养”的标签。 也许傅野做得比他更加出色; 但傅劲是实打实的从一无所有做起,傅野却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 倘若他有半点懈怠,那么便会被人全盘否定; 但他如今让众人都心服口服,也只是让人觉得他本该如此。 傅劲轻轻咳嗽了几声,视线落在温丹身上。 片刻后又收回,看向傅诚,“我跟苏家那边有点交情,苏远固有个女儿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还没有男朋友,傅野刚刚离婚没有心思,你们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推荐?” 话音落下。 在场的几个人眼睛都瞬间亮了。 傅劲的意思是……他也许会放弃傅野唯一继承人的位置?选择看看别的孩子? 温丹的表情却不那么好看。 如果是傅劲插手这件事情,那么温知贺的可能性就很小。 除非苏含玉能为了他抵抗苏家,但想想都不可能。 据温知贺的表现,苏含玉顶多对他有点好感。 温丹心里酿着一股气。 她想,也许是她去找简水水这件事情激怒了傅野。 所以他选择站在他父亲的阵营,以此来警告她。 但她是他的母亲。 她做这些,不也是为了他好吗? …… 星海俱乐部。 跟傅家这边云谲波诡的气氛不同,简水水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训练过。 她一直是自由职业,又有点宅,每天在家就是画画跟练悠悠球,所以技术基本没有退步。 那天在俱乐部随便玩了几招就把那些人都给震住了。 这次她玩了把2A,依旧把那些人震得不要不要的。 国内悠悠球圈子毕竟小众,俱乐部的人也不多,还大部分都是吴星辰在安大的同学,过来凑数的。 甚至有的最基本的招数都不会。 简水水越看越觉得不乐观,“我觉得按照大家现在的水平,国内赛就很吃力了,应该撑不到世界赛。” 吴星辰正给她泡东西喝。 维C泡腾片、花茶、牛奶等等泡了一桌子。 大厅原本就只有一张办公用的大木桌,旁边摆着一张黄色的长沙发,上面全都是简水水喜欢的零食。 苏含玉抱着抱枕躺在长沙发上,哼了一声,“马屁精。” 他离家出走了,现在暂时只能睡在沙发上。 吴星辰原本是要坚决把他给赶出去的,但是看在简水水的面子上,一时没有表现出过分幼稚又不绅士的一面。 “水水,你想喝什么?冰箱里还有可乐跟果汁,要不我再去给你点杯奶茶?” 简水水刚指导完一个1A的选手,一回来就看到吴星辰摆出这么大的架势。 她连忙拒绝,“不用搞得这么铺张浪费,我喝点饮料就行。” “那怎么行?” 吴星辰蹙起眉头,“我要让你感觉到家一样的温暖,好让你留在我们俱乐部当教练。” 简水水忍不住“噗呲”一声,“家一样的温暖?” 她摇摇头,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我爸妈在家可不会像你这么惯着我。” 吴星辰闻言动作微微一顿。 他眉眼弥漫上笑意,似乎很喜欢听简水水这么跟自己说话,“那以后我就这么一直惯着你。” 简水水:“……” 她揉了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俱乐部有几个人呀?” 听得出她在转移话题,吴星辰也不急迫。 他给她端了杯冰牛奶,自己拿了罐可乐在她身边坐下,单手打开,“一共九个,刚才你都见过了。” 那九个人基本都在简水水面前展示了一下各自的最高水平。 不过看简水水的表情,应该是不容乐观。 简水水喝了一口牛奶,抿了抿嘴角,“这九个人先练熟基础六十五招吧,感觉基础都不是很好。” 她挠了挠头,“你先前说想拿冠军,现有的队员也许难以达到这个水准。” 吴星辰想了想,“要不我们扩招吧?” 他坐直了身子,很认真地看着简水水的眼睛,“由星海俱乐部举办一个悠悠球比赛,设置丰厚的奖金来寻找会员,你觉得怎么样?” 简水水点点头,“挺好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就最近吧……水水,你有时间吗?” 简水水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没说话,将杯子举起来挡在自己的嘴边,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男生,“……嗯?” 吴星辰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希望聘请你为星海俱乐部的教练。” 他放下可乐,端出一副很正经的姿态,“简水水女士,我正式邀请你,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简水水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就响了起来。 居然是简母打过来的电话。 她给吴星辰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就起身去接电话。 “妈?” 简母在那头交代了几句,简水水一一应声。 挂掉电话之后,她吐出一口气,看向正翘首以盼的吴星辰,“不好意思,我得回家一趟。” 话音落下,一直躺在沙发上闭眼装死的苏含玉一下子坐了起来。 “回家?哪个家?你跟傅野住的别墅吗?” 简水水:“……” 吴星辰很是嫌弃地看着他,“你长没长脑子?” …… 简家。 简水水没想到是陆辞洲的父母突然拜访。 她回到家,看到几个家长围在一起看电视剧,一下子就有些局促。 “叔叔阿姨好。” 她乖巧地打招呼,“爸,妈。” 几个大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尤其是陆家父母,陆母看着她的眼神尤为慈爱。 简水水忽然觉得不自在起来。 她笑了笑,就看到陆辞洲推着轮椅到她面前。 他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无奈。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简水水一愣:“……怎么了吗?” 陆辞洲摇摇头,轻叹口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爸妈听说你离婚,非要过来看望你。” 第31章 新旧 简水水“嘶”了一声。 她看了沙发上那几个大人一眼, 视线又落在陆辞洲身上。 陆辞洲似乎也很无奈。 他转过身,“先进来吧。” 简水水只能跟在他身后,垂着脑袋, 不敢去看沙发上那几个人的眼神。 “你俩刚才说什么了?” 简母突然出声, 幽幽地看着两人的方向,“怎么辞洲跟你说句悄悄话, 你还脸红了?” 简水水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她看向简母,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的确是有些脸红,但是是因为不知所措。 她站在那里, 感受到好几道视线同时落在她身上,且都带着心照不宣的深意。 她脸色越发涨红。 “我、我……” 简水水一紧张就有些大舌头。 陆辞洲推着轮椅走到她身后,“刚回来, 先去洗手吧。” 他的话适时地给简水水解了围。 简水水连忙应了一声,“那我先回房间整理一下, 不好意思啊叔叔阿姨。” 然后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很容易察觉出来气氛不对, 很像是之前两家人对她和陆辞洲进行撮合的预兆。 看着简水水落荒而逃的背影,简母表情不太好看, “这孩子, 说两句就跑了……” 简父没说话,剥了个橘子, 塞进她嘴里,“她才离婚, 现在还没缓过来,你别吓到她。” 他当然明白自家老婆的心思, 无非就是想让简水水跟陆辞洲多接触接触。 陆辞洲各方各面都优秀, 人品更是信得过的正直善良。 虽然双腿残疾, 但也是因为救简水水才导致的。 而且现在听说有站起来的可能, 这次的医疗团队水平很高,恢复得很不错。 简母就更是越看越满意了。 听到简父意有所指的话,简母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就想要反驳,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突然闭上嘴,偃旗息鼓。 她看向对面的陆家夫妇,“不好意思,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估计是脸皮薄了……” 陆父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跟简父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低下头,也拿起一个橘子默不作声地剥了起来。 陆母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忍不住跟简母说了几句打圆场。 “水水才离婚,是应该要多安慰她几句,不过水水从小就性格好,也开朗乐观,刚才看到她状态很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说完,她似有若无地看了陆辞洲一眼。 眼里面仿佛有一些暗示,“不过我们都上了年纪,也搞不清楚现在年轻人心里面都在想些什么,还是让他们同龄人之间交流一下比较好。” 简母一下子就听懂了她的话,连忙点头,“对啊,辞洲,你也别陪着我们在这里干瞪眼了,进去跟水水说几句话吧。” 她把简父递过来的橘子给咽了下去,语气还有些迫不及待,“你不是说已经上班了吗?这段时间怕是会很忙,你跟水水也不能经常见面,要不好好聊聊吧?” 两个大人你一言我一语,要是陆辞洲还不知道他们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妈。”他的语气有些无奈。 陆辞洲自然没办法说简母什么,只能够对着陆母说:“水水的事情她自己做主,您就别瞎着急了。” 他推着轮椅缓缓走近,“尤其是感情的事情,你们越是起哄,只会让水水越发躲着你们。” 陆母的表情立刻就有一些尴尬。 她的确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但是被陆辞洲这么直接地说出来,面子有些挂不住。 眼看着气氛有些尴尬。 简母立刻打圆场道:“水水从小没心没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辞洲,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 陆母也许是被陆辞洲的态度给气道,凉凉地说:“我看他纯粹就是不想找。” “他现在坐在轮椅上,本来那些姑娘就介意这一点,他还不主动……” 她还没有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上嘴。 脸色有些讪讪。 原本是想缓和气氛,却没有想到气氛更加僵硬。 关于陆辞洲的腿,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禁忌的话题; 两家人都是乐观有素养的家庭,虽然那件事情一时的打击很大,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积极地处理问题。 陆辞洲从巷子里被救护车带进手术室时,两家人就很快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够影响到两个孩子。 其实简水水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陆辞洲倒在血泊里面的那一幕,兴许是她一辈子的阴影。 但当时大家的注意力自然而然都灌注在陆辞洲身上,这是人之常情。 陆家父母真的很善良,那个时候还能够分出心来关心简水水; 不但没有怪罪她,,反而给出了最大的体谅。 也正是因为两家家长对孩子都是真正的关心,不遗余力地想让他们两个度过难关,所以过去的日子虽然难,但也都挺了过来。 但毕竟那场意外给陆辞洲带来的打击更大,他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在这样的阴影之下,陆家人在漫长的复建时间里难免会生出一些不平衡—— 比如简水水早早就跟傅野结婚; 但陆辞洲却一直是单身,这些年来都没有接触过任何女生,甚至身边连个有可能的异性都不存在。 做父母的不可能不着急。 但也明白,像陆辞洲这样的情况,急也急不来。 简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说:“辞洲很优秀,这么善良正直的孩子,不管谁跟他在一起都不会吃亏的……” 她说这话也许有客套安慰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出于她的真心。 陆辞洲确实是一个正直又善良的好孩子,而且方方面面条件都不差,在出那件事情之前也是学校里面的风云人物,很多女生暗恋的校草。 他长相出众,继承了他父母的优秀五官,学习成绩也很好,平时在学校里面老师和学生都喜欢他,性格阳光开朗,还可以对当时还只是陌生人的简水水见义勇为。 无论怎么看,简母都觉得他当自己的女婿再合适不过。 再加上他的腿现在也有治好的可能,简水水又已经跟傅野离婚,她就越发想撮合他们两个。 不过看简水水刚才的反应,她的心就凉了半截。 再看向陆辞洲的父母,突然有种对不起他们的内疚感。 …… 房间内。 简水水原本在整理一些细碎的东西,这样就不用去面对两方家长那莫名其妙的撮合。 听到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她下意识说了一句:“进来。” 陆辞洲便推开门,推着轮椅进来。 简水水抬头一看,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他的身后推着他,“你怎么不喊我?” 陆辞洲有些无奈,顺手关上门,“我也是快工作的人了,这种小事我可以自己来,不用你们帮忙。” “你这话说的,你这不是还没在公司吗?在家里当然是我们帮你。” 简水水在陆辞洲面前很放松,完全没有把他当外人,像是真的把他当亲哥哥一样看待。 门被关上。 简水水才问他,“你怎么不在客厅陪他们说话?” 在她的印象里,陆辞洲非常受长辈的喜欢。 这种情况他应该是脱不开身的。 陆辞洲推着轮椅,在书桌面前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你又为什么躲到房间里来?” 话音落下,两个人交换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奈。 简水水耸了耸肩。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两家人很喜欢把她跟陆辞洲撮合在一起,但他们两个之间真的不怎么来电。 感情这种东西很玄妙。 喜欢的人,看一眼就喜欢上了,哪怕过了很多年都忘不掉。 但不喜欢的人,不管再合适、对方再好,但就是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后来她跟傅野结婚,她爸妈倒是没再提起这件事情; 结果她才刚刚离婚,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跟陆辞洲又凑在一起,也不问问人家陆辞洲愿不愿意。 “对了,我记得你以前是有喜欢的女生的。” 简水水把桌子上的东西整理好,随口问了一句,“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闻言,陆辞洲没有回答。 他的长相偏向温润斯文,眉眼间总是淡淡的,注视着别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此时他的脸色却微不可闻地冷了下来。 眸色也逐渐深沉,涌动着晦暗的情绪。 片刻之后。 他推着轮椅,背过简水水,看着书柜上的一排书,声音很轻,“没有。” 简短的两个字就让简水水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 她看向陆辞洲,觉得他的背影似乎有些阴郁。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放下手里的画本,刚要开口,就看到陆辞洲突然转过身来对她笑了一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春风和煦,“福福是谁?” 他举了举手里的画册。 那本画册是粉色的封面,像是信手涂鸦,上面潦草地写了几个字:亲爱的福福。 简水水呼吸一滞,“你怎么……” 怎么把这本画册找出来了。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是下意识地走到陆辞洲面前。 陆辞洲顺势便把画册递给她,一副打量的神情,“……收拾好了没有?” 简水水胡乱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她连忙把手里的画册放进盒子里,装了起来,放在书柜最上面一层,随即转过身,“我们出去吧。” 她推着陆辞洲的轮椅,走出房间。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陆辞洲的眼里闪过一抹晦涩,随即便被他压了下去,只有嘴角还挂着惯常的笑意。 …… 经过刚才的尴尬,两家的家长倒是没有再那么明显地撮合他们两个。 只是还是会时不时地谈起相关的话题。 简水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做没有听到。 陆辞洲偶尔会应和两句。 他是个很有耐心、脾气也很温和的人,做不到对家长敷衍,基本上每个问题都会认真回答。 简母原本是对简水水很满意的,毕竟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虽然平时嘴上嫌弃,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喜欢。 此时有了陆辞洲在旁边做了对比,顿时就觉得简水水没有耐心、还只会埋头吃东西、越看就越从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变成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大白猪。 她很快就吃饱了,只不过碍于还有别人在场没有放筷子。 简父默不作声地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鸡翅。 简母刚要推脱,就听到耳边男人低沉的声音: “是我手艺退步了?你今天吃得很少。” 他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点自我反省和委屈。 简母立刻拿起筷子,“没有的事!” 简父在她旁边笑了笑,眼里满是宠溺。 他给她盛了碗汤,“喝点汤。” 这两个人随时随地都能够秀一手恩爱,简水水已经习惯,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 她专心致志地吃着自己的饭。 陆家人显然还没有习惯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 陆家父母感情也很好,但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好,所以下意识地看了他们两个几眼。 简母被看得有些脸红,只能够转移话题。 她看向陆辞洲,“辞洲最近工作怎么样?” 陆辞洲一向是有问必答,“挺好的。” “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没有,公司的人都很好。” “那就好……” 陆辞洲想了想,又主动交代:“公司给我分了一间实验室,也有专门的电梯,通行很方便,你们不用太担心。” 简水水闻言有些诧异,“什么公司,福利待遇竟然这么好?” 陆辞洲笑着对她说:“要是好奇的话可以亲自去看看。” 闻言,陆母忍不住幽幽地说:“我跟你爸说了那么多次要去你公司看看情况,你都不愿意,结果水水只是问了一句,你就主动邀请她。” 她这话埋怨的成分并没有多少,调侃的意味居多。 陆母一开始的确是有想过简水水跟陆辞洲在一起,但简水水后来结婚了,她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家儿子虽然站不起来,但其他方面同样很优秀,不至于等着一个结婚的女人。 更不至于简水水离婚之后就巴巴地上赶着。 但实在是因为陆辞洲这些年完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对这方面的事情矢口不提。 她这才有些着急,表现得急切了一些。 陆辞洲自然明白她的想法,蹙起眉头。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简母就说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不喜欢上一辈的人插手太多,水水跟辞洲差不多的年纪,让她去看看也好,看看他们实验室到底怎么样,再回来跟我们汇报情况。” 简水水忍不住说:“妈!你说得我好像打小报告的人一样……” “你难道不是?” 气氛这才活络起来。 陆母的眉眼也柔和不少,“那就辛苦水水了,我一直都想去他们公司看看,但辞洲不让,要是你能去看看也好,这样我也能放心。” 简水水一下子就感觉到肩上扛着重担,“放心吧,阿姨我一定会如实禀告的!” …… 转眼就是一周过去,日子过得很快。 陆辞洲那边已经忙了起来,简水水也发现自己生活中的事情多了不少。 她还是跟简溪住在一起,简溪最近因为离婚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又要处理网店那边纠纷,经常早出晚归。 简水水担心她的身体,就主动扛起了做家务的责任。 还好两个女生都挺爱干净的,平时做家务也不用花太多的心思。 至于三餐,简水水虽然算不上是精通厨艺,但在她父亲常年的熏陶之下还是能够来两手家常菜。 她跟傅野三周年纪念日,她就在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菜谱之后做了一桌烛光晚餐,卖相味道也算不错,虽然最后都便宜了垃圾桶。 平时在家里都有专门的阿姨打扫卫生做饭,简水水是不需要操心这些东西的; 但毕竟技多不压身,她做的饭算不上是多好吃,应付一下填满肚子还是绰绰有余。 这些天她都在完成画稿。 再过几天就可以给单主看初稿,然后再修改修改,基本上就能够交稿了。 时间一到,简溪又苦大仇深地出门。 简水水在门口跟她告别。 这段时间她的压力很大,简水水就没有提离婚的事情。 简溪有她自己的处理方式,等她做好决定之后她会告诉简水水的,所以简水水并没有给她额外的压力。 在家里面磨蹭到十点左右的样子,就快到了她跟吴星辰约定好的时间; 吴星辰用俱乐部的名义举办了一个悠悠球选拔赛,大概是想选出一些民间的高手,让简水水去当评委。 这点小事简水水还是能够答应的。 她到现场的时候已经布置得很完善,像模像样。 吴星辰是学生会的,还走流程申请了一间大多媒体教室。 简水水还惊讶了一下,“你是怎么申请下来的?” 她读大学的时候参加的社团很少,办个活动都要各种找空教室,还要看那天有没有别的班级上课,最怕的就是活动做到一半有人来自习。 吴星辰特意出来接她,“这些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安安心心地坐在那里,选出你心仪的种子选手。” 不得不说吴星辰的安排很合简水水的心意。 他还请了一个主持人cue流程,报名的人选手全部都坐在教室的空座上,每个人都还编了号,一个一个地上台表演。 来报名参加的人比简水水想象中还要多一些,几乎坐满了半个教室。 简水水坐在评委席上,挠了挠头,“现在喜欢悠悠球的人这么多吗?” 吴星辰也坐在她的身边,在她的耳旁小声说:“应该有很多都是冲着奖金来的。”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海报。 简水水定睛一看,“奖金……一万块?” 吴星辰点了点头,“这是优胜者的奖励,我自掏腰包,每个参赛者也都会有两百块的报名费。” 简水水:“……” 那半个教室的报名者还是少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简水水就看到了好几个基本上都是为了报名费过来凑人数的同学,连最基本的招数都不会。 她看得昏昏欲睡的时候,有个男同学上台,让她眼睛一亮—— 他一上来就玩了一招原子裂变。 悠悠球甩出去,先做出睡眠,随即收回绕圈,让悠悠球摆荡,两手手指保持一条直线,绕几圈之后迅速收回。 这是悠悠球的经典招式,对于简水水来说自然是非常基础,没什么难度。 但是这个男同学做得很干脆,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看得出有点基本功。 这个男同学长得还挺帅,看上去人狠话不多的样子,穿着最简单的白色卫衣,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但还是能看得出清秀的面容。 他表演的风格也很稳健,行云流水,很有观赏性。 原子裂变之后,简水水原本以为他会做几个别的经典花式。 却没想到这个黑帽子直接甩出一招原创花式,像是登月那一招,但难度更大,悠悠球在空中旋转摆荡,像是一团火焰。 虽然都是经典招数的变形,但是看得出来对悠悠球是有些自己的理解在其中的。 简水水当即就跟吴星辰说:“这个可以。” 吴星辰立刻去翻他的报名表,“自动化专业……虞什?” 虞什收回悠悠球,将三指套取了下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性格也很酷。 简水水看了一眼他的名字,“虞什?很有个性。” 她跟吴星辰对视了一眼。 吴星辰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把虞什的报名表重点收了起来。 之后她又选了几个资质不错的选手,基本半个教室的人就已经过了。 大家基本都还有自己的事情,大多数表演完就走了,过不过等短信通知,很快教室就只剩下俱乐部的几个人。 简水水:“……不错,还是有收获的。” 吴星辰伸了个懒腰,“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可以,刚好我也饿了。” …… 星海俱乐部招人,苏含玉原本也打算去观看的。 但他临时有事。 而且还是推不开的事情。 看到面前黑色的布加迪,以及车上走下来的男人,苏含玉擦了擦冷汗,“你都已经跟水水离婚了,还这么执着干什么……” 傅野没有理会他,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东西,给我。” 苏含玉不情不愿地把那颗简水水亲笔签名的悠悠球拿了出来,放在他掌心,“这全世界可就只有一颗,而且是陪着水水夺冠的,你可要好好保存……” 要不是傅野答应了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绝对不可能拿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悠悠球去换。 傅野眉头一蹙,拿到东西之后就很不耐烦地收回手。 他并不想跟苏含玉浪费时间,转身便上了车。 苏含玉后退一步,刚要看着他开走。 突然听到身后的小道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 校园的林荫小道。 前面就是停车处,吴星辰去掏车钥匙,却掏出了一张身份证。 简水水下意识瞄了一眼,“证件照不错啊。” 吴星辰得意地挑眉,“那是,天生丽质。” 简水水忍不住笑了笑。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朝他摊开手,“给我看看,看看你究竟有没有成年。” 她还是很在意这件事情。 年纪小无所谓,至少得成年,不然她真的会有罪恶感。 吴星辰闻言笑得有些无奈。 但还是把身份证递给了她,“行,你看吧,证明你不是拐骗未成年的坏姐姐。” 简水水确认他的确快满二十了,这才松了口气。 忽然又拿起他的身份证举在头顶,像是分辨假/钞一样,眼角带着笑意,“你这身份证该不会是假的吧?” 就跟她那天和傅野扯了离婚证之后; 吴星辰举着她的离婚证说的话一样:【姐姐,这是真的吧?】 吴星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就跟简水水当时回他的话一样,他也笑着说:“办假/证犯法的,水水。” 两人相视一笑。 不远处的布加迪里,傅野静静地坐着,就这么看着这一幕。 第32章 淡然 气氛一时间凝固。 简水水也没想到会在安大看见傅野, 愣了一下。 此时他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除,傅野并没有背叛她; 虽然他没有长嘴让简水水很是痛苦了一段时间,但是看在他最后还是分了她一大笔钱的份上, 简水水还是决定以好聚好散的规格对待他。 于是简水水很快反应过来,对他点了一下头。 就像是看见一个无足轻重的老友, 客套地打个招呼。 没有埋怨,也没有开心。 傅野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极淡,像是什么情绪都没有, 又像是压抑着极为深重的感情。 他的视线移到吴星辰脸上,稍微定格。 随即移开,什么都没说。 黑色的布加迪很快便开走。 傅野最后也只是留下一个侧影,没有跟简水水多说一句话。 简水水放下了。 他似乎也放下了。 这样就是最好的。 简水水松了口气, 一回头, 却对上了吴星辰有些复杂的眼神。 “水水……” 少年定定地看着她,眼中似有复杂的思绪涌动。 他张了张嘴, 想问什么, 但最后只是将身份证拿了回来, 对简水水笑了笑, “我知道我证件照拍得还可以, 但你也不能一直拿着不还给我。” 简水水被他一打岔, 注意力转移了不少。 见两人说说笑笑,苏含玉的心情有些复杂。 原本把自己的绝版悠悠球给傅野就已经很丧了。 结果吴星辰竟然跟简水水聊得热火朝天, 自己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位置尴尬。 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你们今天不是举办了悠悠球比赛?情况怎么样?” 他一开口,简水水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还行, 你怎么没过来看?” 苏含玉今天又是女装的打扮: 白色的衬衫配着格子裙,看上去青春洋溢,又很有女神范。 简水水记得自己之前误会的那张照片上,他也是这幅打扮。 苏含玉走到两人面前,脸色不太好看,“我都被赶出俱乐部了,怎么好意思去?” 吴星辰闻言蹙起眉头,“你少造谣,明明就是你自己退出的。” 他从小就跟苏含玉的气场不合,见面就掐,“而且凭你的脸皮,要是真的想来看现场,还会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是谁被家里赶了出来就住在俱乐部。 苏含玉哑口无言。 他今天是打算去的,但因为傅野的事情耽误了。 “那你们现在去哪?” 简水水扯了一下单肩包的带子,“去吃午饭。” 苏含玉“哦”了一声,“……那一起?” …… 三人在安大外面的小吃街随便找了个小店。 店里人来人往,很多都是安大的学生。 吴星辰跟苏含玉的名气很大,纷纷往这边看过来,好奇他们身边的简水水是谁。 简水水点完单,就把菜单递给了吴星辰。 她看着苏含玉比自己还精细的妆容,忍不住问道:“你那天是跟温知贺在一起?” 苏含玉拿着小镜子在检查妆容,刚才出了点汗。 闻言掀眸看了她一眼,“哪一天?” “你脚扭到、被人公主抱还被人拍到、圈里都以为是傅野出轨的那一天。” 虽然是个误会,但简水水的语气还是带着点点火气。 苏含玉:“……” 他放下镜子,“对,是温知贺。” 简水水皱起眉头,“你个大男人让温知贺公主抱……” 苏含玉打断她,“我知道有点肉麻,但是我那天穿着裙子,我原本也是打算让他背我的,但是……” “你懂的,会不舒服。” 简水水不懂,“哪里不舒服?” 她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苏含玉挠了挠头。 他看了吴星辰一眼,见他拿着菜单挡住了自己的脸,知道他不打算帮忙,只能实话实说:“会卡……蛋。” “噗——” 简水水一口水全喷在他脸上,“咳咳咳……” 苏含玉:“……” 他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上的水。 简水水连忙扯出几张纸巾,“不好意思,咳咳……” 她忍不住想笑,又觉得不太礼貌,“我不是故意的。” 苏含玉已经习惯了因为这种事情让人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接过纸巾擦了擦,“没事,你笑吧,反正你不知道我是男的的时候不也挺气愤的吗?” 一说起这件事。 简水水就又上头了,“这件事情傅野不跟我解释也就算了,他不知道我不记得你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释?” 苏含玉脸上闪过一抹心虚。 刚好服务员上菜,他借着上菜想要糊弄过去,但并没有什么用。 他端起碗,又放下。 忍不住叹了口气,“谁让你见面的时候认不出我来了……” “所以你就任由我误会?让我以为丈夫出轨然后以泪洗面无能狂怒?”简水水幽幽地说。 “我哪知道你真的会直接离婚……”苏含玉越发心虚,“我惦记你这么多年,结果你都不记得我,还不许我粉转黑吗?” “后来傅野带我出席宴会,也只是为了让温知贺上钩,结果你还是没认出我来,我一个生气,就没告诉傅野你要离婚的直接原因。” 再说了他也不喜欢简水水跟在傅野身后转。 他可能是有点自私,甚至那个时候有些刻意从中引导。 他想了想,忍不住问:“……你该不会解除误会了就想跟傅野和好吧?” 简水水没好气道:“你想多了。” 苏含玉一直都只是一个□□,简水水的确是喜欢不动傅野了才离婚的。 所以就算误会解除,她也不会改变主意。 苏含玉“哦”了一声,嘴角却翘了起来。 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的吴星辰忍不住道:“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水水难过。” 苏含玉猛地看向他,“你少来,你要是有机会能拆散她跟傅野,你会不抓住?” 吴星辰耸了耸肩,将手里的餐具擦拭干净,递到简水水面前,“我不会用这种伤害到水水的方式。” 他明明是回答苏含玉的话。 视线却一直落在简水水的脸上,“比起这些,我更不希望她受伤难过。” 简水水:“……” 她拿起筷子,含糊道:“先、先吃饭。” …… 简水水吃了一顿战战兢兢的饭。 她是没有想到,现在的小朋友追人这么直球的。 一开始是有些不适应,但是一想到她现在已经重回单身市场了,也没什么好不自在。 吴星辰的直来直去,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十九岁的自己。 她那会追傅野也追得惊心动魄,下课了送饭、打篮球送水、有女生跟他表白了立刻托各种关系打听他答没答应。 甚至还请张席燃吃过饭,想要了解他的喜好。 可以说是法律道德范围内允许的招数她全都试过了,才终于登上了冰山。 吴星辰要去联系悠悠球比赛的优胜者; 苏含玉下午还有课。 简水水跟他俩告别,去4S店取车。 她早就考上了驾照,但是很少开车。 她一毕业就跟傅野结婚,出行都有司机接送,一直都没什么机会练练车技。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开着自己的新车保时捷,慢慢悠悠地上了路。 陆辞洲跟她约好今天下午去他公司转转,她看了眼时间,还早得很。 简水水觉得安全第一,于是速度慢了一些。 等她到的时候,陆辞洲已经让人在外边等她。 公司叫飞蚁科技,简水水在网上查过,是个主要以无人机为业务的公司。 这家公司口碑很好,但是早年经营不善,不久前被收购,据说新老板想要重新打造这个品牌,所以花重金聘请了一流的技术团队,员工福利非常好。 电梯门打开。 简水水跟着负责人进了实验室,负责人看样子也是技术员,对简水水说:“你是辞洲女朋友吧?” 简水水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他朋友。” 她打量着四处的装修,“我会打扰到你们吗?” 技术员笑了,“当然不会,家属朋友过来我们都是很欢迎的。” 他推开门,“辞洲就在里面,实验室氛围很宽松,大家都是年轻人。” 简水水对他道完谢,就看到陆辞洲已经推着轮椅过来。 “抱歉,我上下电梯不方便,所以让同事去接你。”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明显刚刚忙完。 简水水下意识走到他身后,推着他,“你们这里待遇真好。” 陆辞洲似乎也很认同,“嗯,新来的老板很大方,团队也很专业。”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欣慰,“其实薪资是其次,大家没有嫌弃我拖后腿就好。” 话音落下,一旁经过的组员忍不住插嘴道:“陆工,不要这么谦虚,你这算拖后腿,让我们其他人情何以堪?” 陆辞洲的腿的确是个不方便的地方,但他的能力很强。 对于芯片的理解和掌握,他不输给任何人。 团队里的人都挺实诚,也不会因为陆辞洲坐轮椅就对他另眼相看,反而都挺佩服他。 还忍不住打趣道:“女朋友这么好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他说完,陆辞洲刚要反驳。 走廊那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刚才那个组员一下子就站直了身子,“好像是大老板过来了……” 他看了陆辞洲一眼,似乎很紧张。 简水水也莫名绷紧了身子,小声问道:“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毕竟她是无关人员,老板看到她在这里闲逛会不会对陆辞洲观感不好? 组员摇摇头,“不用,大老板也是个年轻人,他只看员工的工作表现跟效率,尤其是我们搞技术的,他好像特别宽容一些,不会管你平时做什么。”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看着男人往这边走来,他还是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傅总。” “傅总。” “……”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招呼声。 简水水听到“傅”这个姓就察觉到不对,一抬头对上傅野的视线,整个僵在原地。 ……这么巧? 陆辞洲感觉到她的僵硬,轻声道:“抱歉,事先忘记告诉你。” 傅野不久前收购了飞蚁科技,但他工作很忙,也只来过几次。 他没想到简水水会碰到他。 简水水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对他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放下了。” 他们对话的模样落在不远处男人的眼中,更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亲密耳语。 身旁的经理还在说些什么,傅野淡淡“嗯”了一声,视线却状似无意地落在简水水身上,眸色微不可闻地沉了下来。 那个组员察觉到傅野的视线,忙解释道:“傅总,这是陆工的女朋友,过来看他的。” 简水水一愣,下意识看向他,“我不是……” “女朋友?”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傅野就已经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头顶上两个小小的发旋。 他语气很淡,不辨喜怒,“……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他像是在询问。 又像是在简单地重复刚才在走廊那头听到的组员的打趣。 气氛一时变得很紧张。 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几个组员都察觉到了不对经。 中午在安大看到简水水跟吴星辰的时候,傅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现在也一样。 他收回视线,刚才的神情尽数收敛,深沉的眸色瞬间冰封,“不要耽误工作。” 说完,他便径直越过简水水,转身离开。 简水水感觉到他跟自己擦肩而过时,有种微妙的压迫感侵袭了她。 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消散不见。 经理也忙跟在他身后离开,实验室就只剩下他们几个。 那个组员似乎是松了口气,“大老板今天是怎么了?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好……” 虽然傅野平时也不苟言笑,但今天的气场格外冷。 他都有些不敢说话。 陆辞洲揉了揉眉心,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水水不是我的女朋友。” 组员被岔开了话题,愣了一下,看向简水水,他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脑袋,“抱歉,我以为你俩在一起……” 简水水回过神来,“没事。” 之后她就跟在陆辞洲身后,去了他位置上看他摆弄那些无人机。 等周围人都走了之后。 陆辞洲突然看向她,“要不要跟傅野解释?” 简水水闻言有片刻的怔愣。 随即摇了摇头,“不用,没有必要。” 陆辞洲应了一声,继续先前的工作,突然问:“之前没跟你说傅野收购了飞蚁科技,我……” 简水水打断他,“没事啊,你不用刻意避开他,只要你在这里工作开心就好。” 陆辞洲垂着眼眸,淡淡地“嗯”了一声。 简水水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看看陆辞洲的工作环境,好让他爸妈安心。 毕竟陆辞洲情况特殊,他们多担心一些也很正常。 她看陆辞洲开始摆弄那些芯片,忍不住说:“我去个洗手间。” 陆辞洲下意识要带她过去,只是刚要动作,才意识到轮椅并不方便,“我让同事带你过去,女洗手间在楼上……” 简水水忙道:“没事,我自己找得到地方。” 说着就转身走了出去。 陆辞洲顿了一下,看着她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垂下了眉眼。 尽管很认真地在生活,但有时候还是会因为这些细节的小事感到无力。 他看着手里的小小芯片,眼神有些放空。 …… 简水水觉得自己肯定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先是遇到傅野,然后又是遇到傅野。 然后在洗手间滑了一跤…… 也许是保洁阿姨打扫完忘记拖干净了,她一脚踩到水渍上,牛仔裤都磨出一条印子,上面一片湿痕。 她连忙用纸巾擦了擦,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电梯门刚要打开。 身后便传来先前那个经理的声音,“傅总,我们原计划是……” 简水水瞬间屏住了呼吸。 “……” 这也太倒霉了。 怎么又碰到了? 她忍不住脚趾扣地,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尤其是傅野。 正当她心里祈祷“不要过来”的时候。 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 简水水垂着眼睛,从电梯门的反光可以看到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她身后站立。 电梯门打开。 她硬着头皮走进去,想着躲到最里面就行。 只是刚刚迈开脚步,走进电梯,就感觉一股力道将她扯了出来—— 随即后背一暖,肩膀披上了一件西装外套。 隐隐带着她所熟悉的广藿香,清冽沉稳,又有一点难以忽略的凛然。 她几乎不用回头看,就能从这个味道分辨出这是傅野的外套。 简水水刚抬起手,还未来得及动作。 傅野就已经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到自己身边,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挡住。 简水水从电梯镜面里看到的是他将她挡在怀里的画面,而后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进去。” 他的话是对身后那群男人说的。 声音很冷,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那些人很有眼色地低下头。 没人去看简水水,纷纷走进电梯。 刚才在走廊那一头,就有人发现了简水水。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她还穿着白衬衫,背后有块地方被水渍浸透之后会显露出腰线。 由于傅野的存在,没人敢抬头往简水水的方向看过去一眼。 直到电梯门关上,那种无形的冷意跟压迫感才渐渐消散—— 简水水抬起头,“你这是在干什么……”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男人绷紧的唇角。 他的下颚线几乎完美,线条流畅,即便是死亡角度也格外好看。 傅野低头,跟简水水对上视线。 他什么都没说,松开手,“你衬衫沾了水,在后背。” 简水水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很透吗?” 她披着他的西装外套,整个人像是被裹了进去。 费劲地扭过头去想一看究竟的样子有些滑稽,还有些娇憨。 傅野喉结上下滑动,眸色漆黑。 他收回视线,沉沉地“嗯”了一声,“去我办公室换件衣服。” 简水水斟酌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你,麻烦你了。” 她既不想走光,也不想顶着傅野的外套出去。 还是换一件衣服比较好。 她一瘸一拐地跟在傅野的身后。 男人忽然顿住脚步,回身看向她,“脚怎么了?” “就扭了一下,没事。”简水水低头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说:“你稍微走慢点就行。” 傅野眉头微蹙。 他的视线落在简水水的脚踝上,看到上面明显的红肿,还有因为摩擦破的皮,带着一片红色血痕。 眸色逐渐加深,隐隐压抑着某种情绪。 傅野什么都没说,走到她身边,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简水水感到一阵悬空,吓了一跳,下意识攥住了他的领带。 那一瞬间,傅野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简水水的眉眼,微不可闻地柔和下来,突然沉声道:“我只抱过你。” 简水水还没回过神来,脑子一片空白,“……你说什么?” 傅野瞬间收敛了眉目,“没什么。” …… 办公室。 简水水坐在沙发上,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 她最后还是自己走进来的。 在她的强烈要求之下,傅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扔了句“随便你”就让她一瘸一拐地自己走。 但他的脚步明显慢了很多,像是在配合她。 只是到了办公室后,他把简水水一个人扔在沙发上,就没再管她。 简水水在网上订了一件短袖,大概半小时就能到。 正当她跟陆辞洲说明情况的时候,手上一轻—— 傅野突然走到她身前,拿掉她的手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他单膝跪在她身前,低头去脱她的鞋子。 简水水一愣,连忙收回脚,“你想干什么?” 傅野微微蹙眉,没让她缩回去,轻柔又不失力道地将她拽了回来,脱掉她的鞋,“处理伤口。” “不、不用了……” 简水水被他这一套整懵了,“我待会自己去医院处理。” 虽然以前他们也有过这么亲密的时候,傅野会按住她的膝盖,抓着她的脚揉进掌心。 但现在毕竟离婚了,简水水觉得有些别扭。 傅野打断她,“先处理破皮的地方,可能会感染。” 他让她踩在他的膝盖上,又动作轻柔地脱掉她的白色棉袜,看到脚踝处肿了一片,眉心跳了跳。 简水水看到他的脸色凝重了一些,连忙把脚收了回来,“你把碘伏给我,我自己处理。” 傅野原本就一身火气,闻言也不再压抑,直接站起身,“……东西都在桌上。” 他径直走到阳台上,想透透气。 脑海中除了简水水伤到的脚之外,还有不断回响的那句: “她是陆工的女朋友。”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傅野想抽根烟。 却发现没带火。 回想过去,他跟简水水的确有过很好的时候。 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化? 似乎是第一次见到陆辞洲开始。 他就没有办法再用寻常心面对简水水。 第33章 隐刺 傅野不想去在意那些小事。 但跟简水水相关的事情, 总能超出他的预料。 原本以为不会再见到陆辞洲,现在这样的情况倒是让他想起了以前的事。 ——他跟简水水领证前,简水水跟他坦白过陆辞洲的存在。 陆辞洲救过她, 还因为她双腿残疾,于情于理, 他这个做丈夫的都应该聊以慰问。 他是这么打算的。 那是他们领证的前一天。 傅野记得很清楚。 他刚好有时间,又在陆辞洲住的医院附近办事,便直接过去, 中途让人去接简水水过来。 然而简水水已经在医院。 他在门口,看到她跟陆辞洲聊得言笑晏晏。 傅野下意识便停住了脚步,没有进去。 他只知道有个男人救过简水水,但他不知道, 这是个年轻帅气的男人。 他是简水水的同学, 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成绩好, 人缘好, 温和俊朗。 简水水从来没在傅野面前这么轻松自如过, 却在陆辞洲面前毫无保留。 他们之间的相处自然到让傅野觉得碍眼。 但那是简水水的恩人, 他没有任何立场感到不适。 他心中很明白人情世故的准则, 简水水从未隐瞒过陆辞洲的事情, 他若是心甘情愿接纳简水水,那容纳陆辞洲的存在便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傅野深知简水水的义气, 他从未想过拒绝分担她的责任,成为夫妻之后, 他会跟她一起担当起对陆辞洲的照顾。 他只是没有想到,陆辞洲会是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 他不该多想。 但在门口听到简水水笑着对陆辞洲说“你放心,我嫁了个特别有钱的男人, 以后可以养你一辈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 这会是她嫁给他的原因吗? 她喜欢陆辞洲吗? 他跟陆辞洲,她更喜欢谁? 傅野无从考证。 就像他无从考证,自己跟温知贺相比,谁对温丹更重要一样。 看起来似乎是一样重要的。 但温知贺是个废物,就能得到温丹不遗余力的爱,傅诚那边的私生子也是如此,他们没有半点比得上他。 但他却需要样样都做到最好,才可以得到同样的关注。 如果陆辞洲没有双腿残疾,如果他也很有钱。 简水水会选择谁? 傅野不相信陆辞洲对简水水没有半点想法。 一个男人,愿意在一个女人危难时挺身而出,甚至付出了健康的代价去救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但如果陆辞洲真的没有那种想法。 那更糟糕了。 那只能证明他是个彻底的、正直的好人。 傅野觉得自己比不过他。 至少在简水水那里,无论他事业有多成功、赚再多的钱。 兴许都比不上陆辞洲在她心里的地位。 这种滋味不好受。 尤其是在傅野已经决定要跟她结婚的时候,突然发现了这么一件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但他又无从苛责简水水。 因为她很坦诚,她一早就坦白了陆辞洲的存在。 而傅野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放弃她。 即便她说她喜欢他,却从未说她只喜欢他一个人。 阳台。 风吹过来,微微有些冷意。 傅野很快便清醒过来。 今天这样的情况是他有些冲动了,看到简水水跟陆辞洲在一起,他的理智总会薄弱一些。 他没在阳台待多久。 推开玻璃门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 傅野大步走到沙发前,看到桌子上散落的纱布跟碘伏。 还有他那件西装外套,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他顿了顿,嘴角忽然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她倒是整理得干净,除了他的衣服,什么都没留下,也什么都没带走。 …… 实验室。 简水水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件短袖,手里拎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她换下来的脏衣服。 陆辞洲推着轮椅上前来,“怎么会摔到?还好吗?” 简水水点了点头,见实验室只剩他一个人,这才松了口气,“挺丢脸的,还好傅野及时把我给拉走了。” 她已经在聊天软件里跟他说过这件事情,陆辞洲看向她的脚踝,“你刚才一直在傅野的办公室?” “嗯。” 简水水应了一声,似乎是不想多聊,“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陆辞洲没有立刻回答,神色晦暗不明。 片刻后才对她笑了笑,“现在知道该怎么跟我爸妈打小报告了?” 简水水闻言也笑了,“这才不叫打小报告,这叫汇报!” 陆辞洲摇了摇头,“让你过来,结果让你带着伤回去……” 简水水连忙打断他,“这又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觉得好笑,“你该不会因为我摔了一跤自责吧?” 陆辞洲无奈地看着她,“那倒不至于,只是担心爸妈会觉得我没照顾好你。” 简水水耸耸肩,“叔叔阿姨应该是让我好好照顾你。” 这话不知道戳到了哪个点,两个人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简水水也察觉到气氛隐隐尴尬,只能先开口道:“……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陆辞洲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最后不剩一点笑意。 他收回视线,推着轮椅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高楼之上。 大大的落地窗前面。 男人穿着白色衬衫,衬衫下摆隐在金属光泽的皮扣之下,笔挺的西裤衬出修长有力的腿型,脊背笔直,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沉冷。 傅野看着那辆保时捷缓缓驶出停车场,眸光越发深邃。 直到简水水开着车离开他的视线,他才转身。 那件披在简水水身上的西装外套,他径直扔进了垃圾桶。 片刻后。 傅野又走了回来。 …… 即便公司专门为陆辞洲设置了安全通道,但很多地方还是不那么方便。 他有个快递要取,因为是大件,所以放在前台。 实验室只剩他一个人,其余的人休息时不会留在这里,他不一样,他会尽量避免需要挪动的地方。 陆辞洲操控着轮椅进电梯的时候,刚好遇到傅野。 傅野似乎是才从楼上下来,身边少了一群西装革履的追随者,周身的气场依然强大。 “傅总。” 陆辞洲淡淡看着他,不卑不亢地打了声招呼。 傅野面无表情地按开电梯,“几楼?” 陆辞洲没有回答,而是自己按下了楼层。 傅野这才看了他一眼,刚好对上陆辞洲的视线。 陆辞洲却没有看他,而是收回手,推着轮椅后退。 电梯门关上。 陆辞洲下意识地调整空间,跟傅野之间留出一段距离。 他看着手上的操作,猝不及防地开口,“傅总,你很喜欢水水吧?” 说完,他抬起头,对上傅野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突然笑了,“嫉妒的滋味,似乎很不好受。” 第34章 拉黑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傅野没有等陆辞洲, 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他宽阔的背影,陆辞洲脸上的笑意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他看着电梯镜面反射出自己的神色, 眼底一片晦暗。 …… 苏家。 苏远固收到温丹的电话时还有些惊讶。 苏家最近有个项目,圈子里很多人都盯着, 尤其是傅家,傅家原本已经是一骑绝尘,但傅劲有更大的野心, 他最得意的继承人傅野便是最好的选择。 但傅野早早结婚,只是这段时间似乎在闹离婚,现在已经尘埃落定。 如果是傅野的话,他倒是可以考虑把苏如珍嫁给他。 如珍是他最骄傲的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亡妻的孩子, 他会给她更多的资源,而不是让她开个小小的律师事务所。 但是…… 苏远固看着书柜合照上的苏如珍, 神情有些许复杂。 他始终没办法真正信任他们姐弟俩, 就像他知道苏含玉永远不会真的释怀一样。 这几天他一直都呆在老宅, 前段时间又一直在国外, 苏如珍在外面忙自己的事情, 苏含玉倒是突然又灰溜溜地回到家里。 前段时间他离家出走, 今天不知道怎么突然又回来,而且又是穿着一身女装。 苏远固每次看到苏含玉打扮成女人的样子, 眉心就突突地跳,但今天还有正事, 他也不能够对他说什么。 只提醒道:“今天有客人要到家里来,你最好是待在房间里面不要出来,否则我就让你姐把你的零花钱给停掉。” 苏含玉闻言什么都没说。 要是在往常他肯定会顶撞他几句, 但今天却破天荒不言不语,径直上了楼。 苏远固还有些纳闷他今天竟然这么听话,温丹就已经带着人过来。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就去前厅见他们。 苏家的业务一直都在国外,对国内的情势了解得并不是很彻底,对于温丹他也只是听说过,并不知道她具体的那些事情,但她跟温知贺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他倒是知道不怎么纯粹。 也有人说他们两个是母子俩,按照苏远固的经验,这件事情大概率是真的,但圈里的人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那就是说表面上还不能够揭穿。 温知贺说他跟自己的女儿在谈恋爱,苏远固下意识地就认为是苏如珍。 毕竟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苏含玉的存在是他一生的耻辱,如果没有必要,他绝对不会向外界介绍他。 所以跟外人聊起时说到女儿,都默认是苏如珍。 他在外厅见到温丹跟温知贺。 温丹看到苏远固,笑着走上前,“本来一直打算要过来拜访的,但前段时间有些事情耽误了,希望您不要见怪。” 温知贺有些紧张。 这还是温丹第一次带他来这种正式的场合,见苏含玉的父亲。 他跟苏含玉现在也只是在暧昧阶段,苏含玉言语之间没有拒绝他,他想应该是喜欢他的。 再加上他确实是很想很快把这桩婚事定下来,证明自己,所以才会这么着急上门。 苏远固对温知贺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说实话,对现在的年轻人他了解很少,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他比不上苏如珍,但既然两个年轻人都已经自己联系上了,他还相信苏如珍应该有她自己的考量。 只不过那个人不是傅野,他还是有些遗憾。 从苏远固的言语之间,温知贺似乎察觉到他对自己并不是那么的满意,忍不住对他说道: “伯父,虽然我现在并不能够给含玉太多的承诺,但我对她是真心的,我肯定会用自己的后半辈子来证明……” 他还没有说完。 苏远固就已经打断了他,“……什么含玉?” 苏含玉原本在房间里听着楼下的动静。 听到一声暴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该出场了—— 他从楼梯上下来,不紧不慢。 听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楼下的三个人都抬头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她还穿着刚才进门时的那一套白色裙子,十分淑女端庄。 苏远固看到她这副模样,联想到温知贺刚才的说辞,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面色痛苦,按着自己的心口后退几步,连带着身下的桌子也被拖着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温知贺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愣愣的,“……什么叫做你只有一个女儿叫做苏如珍?那苏含玉她是……” 苏含玉脸上没什么表情,放慢了脚步。 顶着苏远固尖锐的目光,他缓缓走到温知贺跟温丹面前,对他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确实是苏家的孩子。” “但我是他的儿子。” 说着他指了指脸色铁青的苏远固。 苏远固已经完全不想再看她。 那一瞬间对面也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温知贺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他像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而温丹更是气得整个人都呼吸不畅。 “不可能,不可能的!苏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温知贺说着,忽然就愣住。 他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扭曲,上前就要去掐苏含玉的脖子,“你耍我!你把我当什么?你竟然耍我!” …… 苏如珍接到电话赶回来的时候,温丹跟温知贺两个人已经不在。 家里变得狼藉一片,看样子苏远固是发了极大的火。 “爸……” 苏远固看到苏如珍,双眼都气得通红,“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跟你弟弟早就串通好了?你知道他在外面做了多么丢人的事吗?” 他一直以为在外面谈恋爱的那个人是苏如珍,毕竟她这段时间的表现很符合他对她的猜想。 他很少关注苏含玉,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只要他不顶着苏家的名义,他便懒得去管他。 但他没有想到阴差阳错竟然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他虽然没有把区区一个温丹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她跟她还不知道是不是私生子的温知贺。 但是苏含玉的所作所为已经踩到了他的底线! 他不信。 这么大一件事情,要不是苏如珍也帮着苏含玉瞒着藏着,他会一点都不知道? 退一万步,如果苏如珍没有袒护苏含玉,温知贺也不至于有这么深的误会! 苏远固气得心口都有些疼。 “你要是这么闲,这段时间就待在家里好好教导一下你那个弟弟!” “至于之前跟你说的项目,还是让别人接手,你管着你那个小事务就够了。” 苏如珍原本要去扶他,听到他的话,一下子僵住。 她的脸色很复杂,但最后也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傅氏总部。 傅野已经超负荷工作很多天。 自从那天见过简水水跟陆辞洲之后,他就开始了超强度的连轴转。 张席燃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他的工作狂模式。 但此时也有些吃不消。 所以在前台看到温丹的时候,他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傅总,夫人在会客室等您,您最近工作太忙,她应该有些担心。” 傅野原本打算继续开会。 闻言停顿片刻,“会议推迟十五分钟。” 张席燃点头,“好的,傅总。” 他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傅野起身去了会客室。 像张席燃说的,温丹兴许是来关心他。 毕竟他这段时间的工作强度确实有些夸张,他也打算过两天给张席燃放假。 会客室。 温丹脸色很难看,还有些惴惴不安。 她在那里等着,看到傅野进来,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妈……” 傅野刚开口,温丹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苏含玉的事情,是不是你故意的?” 她眼睛有些红,像是极力隐忍着怒火。 “小野,我不知道你跟你父亲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我自问对你尽心尽力,你怎么能挖坑给知贺跳!” 傅野停住脚步。 他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淡淡看着又气又急的温丹。 他应该知道温丹对他不会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关心。 原来是兴师问罪。 张席燃察言观色的本事越来越差了。 …… 傅野在会客室待了不到五分钟。 张席燃知道傅野跟温丹的关系不像表面那么和谐,但是这么短的时间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傅总……” “会议按时进行。” 傅野直接越过他,走到办公桌前。 他把接下来所有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满,期间并没有看张席燃一眼。 张席燃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一一应下。 他走出办公室,刚好看到温丹已经进了电梯。 脸色难看,呼吸急促。 看到他时神情越发讽刺,冷笑一声按下了电梯按键。 张席燃心下了然。 应该是她刚才跟傅野发生了什么口角和矛盾。 但他有些诧异。 温丹一向对傅野温声细气,他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这么愤怒。 …… 办公室。 傅野看着桌面上雪花一般的文件,头一次觉得透不过气来。 他按了按太阳穴,视线触及到某处,缓缓深沉。 他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已经有些年头的悠悠球。 上面龙飞凤舞的签名,“水水”两个字写得像是鬼画符。 方才沉郁的念头似乎轻松了一点。 傅野眉眼精致,但总是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霜,让人难以接近,此时此刻,他眼中却带上一点柔和。 他拿出手机,熟练地拨出一串熟悉的号码。 却久久没有按下去。 片刻后。 他拨通了那个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傅野差点忘了,简水水很早就拉黑了他。 第35章 暗涌 简水水自觉完成了任务。 她拿着袋子上了车, 一边开出去,一边跟陆辞洲的父母如实汇报了她的所见所闻。 “那就好,我们就担心辞洲不适应。” 陆母在电话那头说:“你也知道辞洲现在的情况特殊,虽然他一直让我们放心, 但我跟他爸爸还是想亲眼看看, 他不肯让我们去, 只能麻烦你一趟了……” 简水水很仔细地看着前面的路。 她新手上路, 总得小心一点,“阿姨,这都是我该做的。” 陆母笑了笑, “水水,其实我跟你叔叔都很感谢你, 如果不是因为你,辞洲也不会这么快振作起来。” “水水……” 简水水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也听出了一丝凝重和恳切。 她抿了一下唇角, 缓缓坐直身子,“阿姨。” 陆母轻轻叹了口气, “水水, 阿姨说这些话可能不合适, 但是你既然离婚了……能不能稍微看看辞洲?” “阿姨不是想道德绑架你,只是辞洲这么大了, 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他肯定是在等什么人……阿姨也只希望辞洲能有个人陪着他, 不那么孤单。” “……” 简水水不知道说什么。 事实上, 她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挂的电话。 如果是自己的爸妈, 她可以直接说自己对陆辞洲没感觉, 但对方毕竟是陆母, 她说不出口。 无论是对陆辞洲还是陆家,除了感恩之外,她还心怀愧疚。 即便是过去很多年,她还是会想起小巷子的那一夜,想到陆辞洲在她面前倒下…… 她没有办法说出让陆母不高兴的话。 可她也没有办法违心去骗她,她跟陆辞洲原本就对彼此没感觉,不可能按照双方父母希望那样的发展。 但她也不能直接说陆辞洲根本不喜欢她,他有其他喜欢的人,陆母只会认为她在找借口。 毕竟陆辞洲自己不想说,她也不能擅作主张。 有时候简水水觉得要是她跟陆辞洲能够互相喜欢就好了。 这样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但是感情就这么不讲道理。 她不喜欢陆辞洲,陆辞洲也不喜欢她,如果仅仅是因为父母之间的期许走到一起,对自己、对他都不公平。 …… 星海俱乐部。 简水水已经好几天准时过来打卡。 作为吴星辰特邀教练,她倒是很快就融入了俱乐部的氛围。 俱乐部人少,大部分人还是认为悠悠球是小孩子玩的玩具,其实悠悠球是一项很古老的手上技巧运动,非常具有观赏性。 但是国内的玩家很少,大部分人只能在网上看教程自学,大部分也都是玩的1a,像2a这样的教练可遇不可求,因为国内能玩其他组别的玩家都很少。 简水水作为曾经的世界冠军,早就在圈子里奠定了神格。 只是已经几年没有再参加比赛,很多人以为她已经淡圈了。 因为来了几个新人,吴星辰又买了一批家具放在俱乐部。 新买的沙发又软又大,新来的队员虞什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给简水水特意准备的,十分闲适地躺在上面,一边扯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好像只拿了个2a的冠军吧?” 他这话是对着简水水说的。 简水水正在纠正其他队员的姿势,大部分队员还在练习基础三十招、进阶六十五招,但在她眼里都是基础,还有几个人在用活睡眠球。 活睡眠球适合小白新手,俱乐部有几个人是出于兴趣,基础技术不是很扎实,如果是专业悠悠球手,基本大部分用的都是死睡眠球,甩球下去之后不会自动收回来,必须要收线才可以。 虞什显然是其中水平最高的一个,比吴星辰跟苏含玉这种从小玩到大的还要再厉害一点。 吴星辰原本在指导那几个新人,听到虞什的话,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他看向沙发上的男生,脸色不虞,“你又得了几个冠军?” 他的话明显的维护意味,还带着对虞什的不满。 吴星辰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虽然才十九岁,性格已经很沉稳,而且情商很高,大部分时候都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但他不喜欢听别人有半点质疑简水水。 这也许就是对偶像的狂热崇拜。 虞什将球收了回来,看了吴星辰一眼,淡道:“只是问一句,你急什么?” 吴星辰站直身子,“你那是问吗?有你这么问的吗?” 简水水连忙打断他,“没事,别吵架。” 她松开手里的线,把悠悠球给一个队员,走到沙发前,“虞什,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吴星辰忍了回去。 他有点看不惯虞什,他还没见过什么都不是却这么拽的人。 而且那是他给简水水准备的,就算没有明说,有点眼色的人应该都能看出来。 他站在简水水身后,盯着虞什。 好像他一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他就会立刻维护简水水。 虞什跟他差不多的年纪,却像看小孩一样看了吴星辰一眼。 随即收回视线,看向简水水,“你只得了一个冠军不是吗?以你的水平,应该不只是这样的。” 简水水挑了挑眉,随意靠在一旁的桌面上,“你想说什么?” 虞什将手中的悠悠球甩了出去,死睡球在他手下飞快又稳定地转动,“比起一个曾经的冠军,你难道不想亲手带出几个冠军?打响名声,扩大这个圈子,这样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项运动,冠军的含金量才会更高。” 吴星辰冷笑了一声,“你以为只有你知道?” 他就是看不惯虞什这幅秒天秒地的样子,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结果就这? 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虞什把球收了回来,“是,你们是都知道,但是为什么不跟简水水说?”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是不想给她压力?还是其他的原因?” 吴星辰愣了一下。 随即站起身,“我是不想给她压力,那又怎么样?是我求着她来当教练的,带不带冠军都无所谓,只要她在这里就行。” 虞什也瞬间站了起来,“你看,这就是区别,比赛就是比赛,不做要求还算什么比赛?简水水这么厉害的技术,你难道就让她在星海当个吉祥物?” 他推开椅子,“我参加俱乐部不是为了这一万块钱,你打着简水水的招牌,结果让她在这里教别人基础三十招,这些东西谁教不是教?” “如果我只是为了来看简水水做这些,我为什么不去网上看?” “她有冠军的实力,但俱乐部只打算过家家一样训练队员,又或者是只寄希望于她身上去夺冠,那我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说完,虞什就提着自己的包离开。 吴星辰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要追过去,“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但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去看简水水,“水水,他瞎说的,你别多想,我不会给你太大的压力。” 简水水靠在桌子上,脸上的笑意已经消散。 她沉思片刻,“虽然虞什态度有点狂,但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吴星辰眼神闪烁片刻。 他又走到简水水身边,垂眸看着她,“但是……” 简水水一下子站了起来,“但是什么?虞什说得对,我要拿冠军,我也可以带着大家拿冠军。” 她像是被戳中了某个开关,骨子里某种热血在隐隐沸腾。 吴星辰:“……” 他看着简水水好像很容易被带节奏的样子,忽然笑了。 他摇了摇头,按着太阳穴,“如果你想的话,我们也可以开始正式训练。” “正好离世界大赛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先参加全国赛。” “水水,只要你想,我肯定会尽力为你办到。” 吴星辰看着简水水忽然有些局促的神情,眸色一深。 他缓缓上前一步,刚想说什么—— “你们在干嘛?” 门口突如其来的问话瞬间打破了现在的氛围。 苏含玉鼻青脸肿地站在俱乐部门口,手里拿着行李,原本颓丧的脸一下子变得怒火翻涌。 他气冲冲走到简水水面前,强行插在两人中间,“还有那么多队员在呢,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想干什么?” 吴星辰原本酝酿的情绪全被他打断。 他瞪了他一眼,“你来得倒挺是时候。” 苏含玉像只被针扎了的气球。 一下子泄了浑身的气,“我被苏远固揍了。” 他看着简水水愕然的眼睛,突然红了眼,“我现在是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他跟苏家彻底掰了,跟苏如珍也掰了。 温知贺跟温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跟苏家扯上关系了。 苏如珍原本只要傅家的人联姻,就可以得到苏远固的支持,现在除非她能搞定傅野,否则她在苏家也基本没有什么竞争力了。 这就是苏含玉想要的。 比起苏远固那个牲口对母亲的所作所为,他更介意苏如珍的态度。 苏远固于他们而言是杀母仇人。 可苏如珍却能毫无芥蒂地跟他相处,但母亲生前对苏如珍那么好,这让苏含玉难以接受。 苏含玉不遗余力地恶心苏远固、给苏如珍下绊子,为的就是让他们两个都不好过。 现在目的实现了,他应该很开心才对。 他现在就开心得不行。 …… 浴室。 苏如珍早就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 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如果不出意外,傅野应该已经喝了那杯酒,也很快就会察觉到不对劲回到房里。 这是一场普通的商宴,也是苏如珍孤注一掷的机会,记者已经就位,明天她跟傅野的联姻消息就会放出去。 她已经得到傅劲的支持,只要走出这一步,苏远固就算是不信任她,也会真正考虑她继承人的身份。 只要走出这一步…… 好在傅野现在已经离婚。 他现在是单身,这让她心里好受了一些。 她在浴室待得时间有些久,久到每一处都洗得过分干净。 对着镜子在耳后喷上香水,看着镜面里的女人。 她有些看不出来那是自己。 苏如珍闭上眼睛,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浑身都在轻颤。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必须拿下傅野。 她擦掉眼泪,深吸了一口气。 换上早就准备好的浴袍,等到眼睛褪去红色,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灯光暧昧。 房门被打开,傅野一身酒气地进了门。 他随意扯开领带,解开了袖口扔在一旁。 刚才的酒有问题。 衬衫的扣子被扯开,隐隐看得到锁骨。 傅野没有开灯,感觉到越来越明显的热燥,有些郁烦地灌了几杯冰水。 药效让他的理智变得迟缓不少。 但很快,他就闻到房间里不同寻常的味道。 傅野蹙起眉头,将灯打开。 一阵刺眼的灯光过后,他看到一个人横躺在眼前。 床头柜摆着一盏小夜灯,那源源不断的隐晦香气似乎是从那里传来。 傅野下意识走过去,就看到被子里的人动了一下。 空气中的干燥让他本能做出咽吞的动作。 喉结上下滚动,有一瞬间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象,傅野低低地唤了一句,“……水水?” 第36章 而已 傅野下意识喊出那个名字。 那个他现如今唯一希望在这里的人, “水水……” 他的声音沙哑得一塌糊涂。 像是陈年酒酿与沙砾混合在一起,醇厚的酒气来回切割他的神经,朦胧的视线下面前的画面像是蒙上一层雾气。 浓墨一般的眼眸越发深邃, 他伸出手, 还未触及, 那床被子就被人从里面掀开—— 那是一个并不陌生的女人。 傅野的瞳孔微微轻颤,那一瞬间犹如一盆冰水浇下。 所有的冲动化为平静,只剩下炙烤被熄灭之后的焦灼与烦躁。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女人,墨色的眼眸浮上一层戾气。 “是你。” 苏如珍脸上一片红潮,试探地喊他的名字, “傅野, 我……” 她伸出手, 动作间露出一大片春泽。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的情况,似乎不管说什么都是在挑战她的底线和自尊。 但是自尊又能值多少钱? 苏如珍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一切摊开, 攥住了男人的衣摆,“我有点难受……帮我……” 她呼吸间尽是热气。 苏如珍给自己也下了一剂猛药,如果不是这样, 她也做不出这种事情。 至少没有办法在清醒的状态下这样做。 她一开口,傅野便彻彻底底地清醒了过来。 眼底仅剩的一点迷雾散去,在她的手指尽量往他手腕处攀爬时, 忽而起身, 用力甩开她,“滚。” 几乎是从齿间咬牙迸出这个字。 本就沉冷的眼眸瞬间布满阴云风暴, 仿佛山雨欲来。 苏如珍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她本能地循着身体的热望想去触及解渴的水源, 却被人毫不留情地避开—— 她甚至连他一点手腕上的肌肤都没碰到。 苏如珍重重地垂下手, 血液里的药效烧得她丧失理智,她落了地,嘴唇颤抖着轻喊:“帮我……帮我……” 傅野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发现了不对劲。 “……谁让你来的?” 苏如珍鼻子一酸,眼眶噙着眼泪。 她用力咬着自己的手背,后悔与害怕齐齐涌来,让她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是她自己来的。 但她也获得了傅劲的首肯。 她的确是喝了一些东西壮胆,但她从自己身体的反应察觉到她喝的东西可能被人换了。 换成了某些更烈的东西。 傅野没有耐心等她回答。 他拿起外套大步离开,脚步依然沉稳,只从眸子中看得出些许强行压抑的潮色。 苏如珍顺着床头柜滑落在地毯上。 她微微喘着气,半靠在床边,听到门口开门的动静声越发剧烈,讽刺地勾起嘴角,“你出不去的。” 她深吸一口气,眼泪混着汗水落下来。 傅野脸色沉得可怕,手背青筋暴起,仿佛要将手中的门把手直接捏碎,指关节泛白到透明。 苏如珍努力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吊带从肩膀划下也不自知,笑了笑,“不要再抵抗了,外面都是记者。” “到我这来,至少我们还能好受一点。” …… 星海俱乐部。 简水水跟吴星辰到底还是低估了苏含玉的作妖能力。 一整个下午,他一个人几乎喝了好几箱啤酒,要不是她跟吴星辰两个人极力阻拦,她觉得他可能还要喝得更多。 他甚至盯上了俱乐部酒柜里面的红酒,这要是混着喝,真的怕出事。 苏含玉一边吐一边喝,好不容易把他给劝了下来,简水水跟吴星辰正准备把他扔到浴室里面去,突然发现俱乐部停水了—— 吴星辰拿出手机,看到物业群里面发的通知,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他站起身,有些无奈地看着简水水,“停水了,现在怎么办?” 苏含玉整个人都散发着酸臭气,也不能不管他。 简水水叹了口气,“要不把他抬到附近的酒店去吧?” 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 吴星辰点了点头,随即把苏含玉扛在了身上。 简水水在一旁扶着,两人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苏含玉嘴里面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简水水听也听不清,听懂了也头疼。 好在吴星辰说的那个酒店离俱乐部并不远。 看上去很高档,外面的停车场已经停了无数辆豪车。 简水水胡乱地扫了一眼过去,似乎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但并没有当回事。 她看到吴星辰扶着苏含玉下来,连忙上前一步帮他扶了一把,“小心一点。” 吴星辰喘了口气。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他看到灯火通明的酒店,似乎能看到里面觥筹交错的场景,突然想起什么,“今天这里好像有个酒宴,我们从那边的电梯上去。” 他怕碰到熟人。 近些年吴家在圈子里面发展得很好,尤其是他大伯,短短的几年混成了业内龙头,大有赶超傅家的趋势。 吴家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家族,各种各样的分支加起来人口众多。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吴家的其他人也开始活跃在各大社交圈。 他担心在这里碰到熟人,懒得麻烦去解释。 两人好不容易把苏含玉给扛到酒店,简水水身上也沾了一些不好闻的味道。 吴星辰有些内疚,便在旁边给她开了一间房,让她整理一下自己。 简水水这副模样如今也不好外出,于是便应了下来。 隔壁估计还要一番折腾。 她到了房间,走到阳台上去关窗帘,忽然看到楼下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个男人好像是张席燃。 她又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人已经不在。 简水水觉得是自己看错了,直接拉上了窗帘,进了浴室打算洗个澡。 …… 空气中升起浅淡的檀香。 张席燃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打起了精神。 他环顾房间四周,倒是很符合傅劲的品位,全部都是山水字画。 他原本是在酒宴楼下,宴会结束后,傅野兴许会回酒店房间休息一会,但他没有给他明确的指令,他一般都是让司机等在这里。 如果傅野之后想要回别墅的话就不会让他等待,可以直接离开。 作为傅野这么多年的特助,张席燃已经习惯了在方方面面做到尽善尽美,挑不出一丝错处。 虽然偶尔会因为地位的不平等产生一些不平衡,但他心里面很清楚,能够在傅氏工作,是许多毕业生的梦想。 不是名校毕业就可以进入傅氏。 像他这样已经是幸运,那些在傅野面前产生的自卑,在面对着其他普通人时消散无踪。 不仅仅是家人、哪怕是一些给他安排相亲的介绍人,只要一听说他在傅氏工作,还是傅野身边的助理,就会立刻将他放在第一梯队。 傅氏就像是一个标签,只要沾上就是光荣,地位立刻水涨船高。 他深知这样的幸运是因为他和傅野有幸做了同学,且关系尚可,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机遇。 而他能够留在傅野身边这么多年,也是因为他的能力出众。 倘若他在傅氏继续干下去,总有一天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所以在被傅劲辞退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完全没有反应。 张席燃站在空旷的房间里。 面前就是一张红木桌,傅劲似乎很喜欢这种空旷的摆设,房间就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张椅子,就连会客椅都没有。 处理完酒宴的后续事情,他便在楼下等着傅野,却没想到会遇到傅劲。 像这种宴会他一般已经不会再参加,除非那种很重要的决策会议。 傅劲已经慢慢地淡出了管理层。 看到他的时候,张席燃还有些诧异,更诧异的是,傅劲有话要跟他说。 傅野一直没有给他打电话,而傅劲的吩咐他又不能够无视。 于是便演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你跟在傅野身边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出去历练历练。” “傅氏会给你该有的支持,你这样的履历,无论是到哪个公司都会走得很顺。” 张席燃这才反应过来。 他握紧了拳头,“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是聪明人,不需要我说得太直接。” 傅劲伸出手,在桌面上敲了敲。 他的手上已经长了老年斑,也不像年轻时那样意气风发。 但始终有一种威严在。 张席燃后退一步,“如果我工作上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傅总会告诉我。” 意思就是,就算是辞退他,那也应该是傅野的事情。 傅劲闻言不但没有发怒,反而笑了,“年轻人……” “傅野也跟你一样,是年轻人,年轻挺好的,但有的时候也很麻烦。” 他话里有话,似乎蕴含着别的深意。 张席燃暗自攥紧了手机,手机界面上依然没有傅野的任何消息。 傅野当然没法联系他。 傅野如今没有办法联系任何人。 ……酒店。 顶层套房。 空气中都隐隐藏着火。 傅野知道自己中了套,拿出手机看到信号被屏蔽的那一刻,脸色也不免阴沉到极致。 苏如珍已经忍到极限。 她闭了闭眼睛,沙哑着声音说:“傅野,今夜才刚刚开始……” 她缓缓睁眼,眼底已经被药效染得通红。 苏如珍想站起来,才动了一步,就被傅野那近乎吓人的视线吓到不敢动弹。 她忽然苦笑了一声,“我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苏如珍看着自己如今这幅模样,眸光忽然变得笃定,径直朝着傅野走去,“等明天起来,什么都好了。” 她能得到她想要的,他也不会损失什么。 “只是联姻而已,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几年后我们也可以离婚。” 苏如珍走到傅野面前。 她压低了声音,像是劝哄,“与其现在这么难受,不如顺从……傅劲想让我们联合,你难道要反抗?” 她知道。 就算傅野现在不愿意,但只要他在这个房间,漫漫长夜,那么强烈的药效,他的意志总会减退。 第37章 吞没 窗外已经是黑夜。 浓稠的夜色挡不住厚厚窗帘透出来的隐晦光线。 苏如珍彻底丧失了理智。 眼前的男人如同幻影摇摇欲坠, 又幻化成她心中真正想着的那个人。 她心中最后一点抵触也消散不见。 苏如珍开始用无比渴望的声音喊他,低低地轻唤。 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谁也唤不醒她。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只有自欺欺人会让她好受一些。 “傅野……” “傅野……” 一声声仿佛沉重的钟声敲在傅野耳边。 傅野靠在墙壁上, 因为热燥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 额发细碎, 在眼睑下打出一片阴影、以及明明灭灭的眸光。 他紧闭双眸, 在清醒与理智之间游移,感觉到那股热源越靠越近,忽地睁眼—— 苏如珍撞进那双沉冷的眸子, 浑身一颤,“我……” 她壮着胆子上前, “他换了我的酒,药性太大 ,我根本抵抗不住。” 她抬起头, 看着近在咫尺却难以企及的男人,“我不信你能坚持一晚上。” “既然迟早会妥协, 何必还要继续受罪?我……” 她还没说完, 傅野忽而起身挡开了她。 他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从床边扯起一条薄毯直接罩在了苏如珍肩上。 苏如珍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傅野就已经将她绑在床头铁架上。 他动作迅速且粗糙, 全程甚至没有触碰到她,隔着薄薄一层毯子将她绑住, 随即起身。 傅野一个字都没说。 他垂眸看着苏如珍, 眸色冷到让她有一瞬间以为他没有像自己一样被人加重了剂量。 但他隐隐压抑的呼吸和眼尾难以抑制的淡红还是出卖了他如今的状态。 他站直了身子, 又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声音淡冷, 仿佛结着冰霜,“……是傅劲?” 苏如珍诧异地看着他。 他离苏如珍有一段距离,苏如珍能看到他因为压抑自己脖颈间鼓起来的青筋。 随即她收敛了眸色,自嘲地笑了一声,“除了他,还有谁能将你困在这种地方?” 除了傅劲,又有谁能在傅野的酒里下东西? 自从傅野上手傅氏之后,这么些年,他的地位早就难以撼动,没什么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很早的时候,为了防止对家用一些阴险的手段,傅劲甚至对傅野做过抗药训练,所以这一次在他身上用了多少剂量可想而知。 这四周没有任何信号,傅野在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试过,倒是发现不少熏香。 看来傅劲是有备而来,铁了心要他跟苏如珍发生一些什么。 看着他在房间里不肯停下,苏如珍被捆在床头,“你出不去的,而且……” 她挣了挣,傅野捆她的时候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她感觉到被束缚的疼痛,忍不住说:“就算你现在把我捆在这里也没用,等药效把你的理智吞没,你看到我被绑着的样子只会更加糟糕。” 她话里的暗示很明显。 傅野忽然停住了动作,看向她。 只是淡淡的一眼,苏如珍便看到了让人胆寒的戾气。 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刚才还冰冷看着她的男人忽然转身,朝阳台的方向走去。 苏如珍被药效暂时侵袭了大脑。 又因为傅野表现出来的强大自制力以及冷漠的态度而保持微末的清醒。 她的脑子转了片刻,才察觉到傅野的意图。 “你要把自己关在阳台外面?没用的……” 苏如珍本能要起身,却因为手上的束缚又跌坐回去。 她的吊带彻底滑落,此时此刻却并没有多少风情,反而是狼狈更多。 “傅野!” 苏如珍沙哑着声音喊他,“你就算是把自己关在阳台上,明天早上也会有记者过来,只要你还在这个房间……”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这话藏着难以掩饰的卑鄙,她停顿了片刻。 但最后还是缓缓说:“你难道还不明白傅劲是什么样的人吗?我们这一代都不是真正吃过苦的人,像傅劲那样的,不是我们能够玩得过的,他是你亲爷爷,你从小在他身边长大,难道不是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她的长篇大论并没有改变傅野的想法。 “砰”的一声。 阳台上的玻璃门已经被紧紧关上。 苏如珍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你把自己关在外面又有什么用?” “我说过,记者就在外面等着,就算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共处一夜,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 傅野没有回应她。 他面无表情地将落地窗锁上,之后才有些脱力地靠在阳台栏杆上。 一阵风吹来。 他的理智清醒了一些,但那股从体内深处传来的热燥还是让他有些烦躁。 苏如珍已经放弃劝说他,独自忍受药效的煎熬。 这痛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长一些,仿佛万千只蚂蚁在啃食心中最痒的地方,却难以挠到。 她也没什么力气再去劝说跟抵抗了。 傅野站在阳台上,漆黑的眸色看着远处的灯火。 他将西装外套搭在栏杆上,想到苏如珍刚才说的那番话。 她说得没错。 既然傅劲做了准备,那些等在外头的记者绝不会善罢甘休。 只要他待在这个房间,一夜未出。 傅劲就总有说法逼他就范。 他想过用手机录下全程,但电量绝对不足以支撑整晚。 如今将自己关在阳台上也只是权宜之计。 傅野一贯都住顶楼,这是他每次宴会过后休息的固定房间。 他不住别人住过的地方。 他向下看,忽然将跳上栏杆,扶着一旁的铁架,似乎是打算从空调架跳下另一层。 铁架还算结实,一旁的管道也可以承重。 傅野将外套拧成绳,直接越了下去。 “咚”的一声—— 等到苏如珍听到声音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傅野的身影。 “傅野!” 她忍不住喊了一句,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跳下去了? 他难道要从这么高的楼层爬下去? 他不要命了吗? 苏如珍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傅野这个男人,难道就因为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就这么豁得出去? 至于吗? …… 现在天气已经有些热。 简水水进去洗澡的时候忘记开空调,一推开门就感觉一股热气。 她打开空调,还是觉得热,就走到阳台把玻璃门给打开,让风吹进来。 瞬间舒服不少。 她找到吹风机,走到玄关处开始吹头发。 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个落地镜,她喜欢一边吹头发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果然,刚刚洗完澡看自己确实比平时更美貌一些。 空调在缓慢工作,冷气还未充斥房间,阳台上不断送来阵阵清风,倒算不上有多热。 简水水沉浸在镜子里自己惊人的美貌中,忽然一抬手—— 不小心把房卡给碰掉,掉在了地摊上。 几秒过后。 房间里断了电,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手里的吹风机也不再工作,轰隆的风声停止。 简水水放下吹风机,弯腰去摸索掉在地毯上的房卡。 她有轻微的夜盲症,尤其是在灯光忽然暗下来的瞬间,眼前会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这种时刻安全感就会降到最低,手上的动作也莫名急躁了一些,“掉到哪里去了……” 与此同时,阳台上忽然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 似乎很近,就在窗台上。 简水水还没找到房卡,就浑身一僵。 ……应该是她多想了吧? 就像越是在夜晚想象那些恐怖片的情节,就越会疑神疑鬼,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想多了一样。 简水水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她背后已经一阵阵发凉,但还是强装镇定,在地毯上摸索着房卡。 忽然。 那阵动静的声音放大。 简水水原本跪坐在地毯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挺直脊背。 她的呼吸缓缓凝滞。 胳膊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瞬间脑子里各种片段都闪现出来。 灵异的、现实的、影视的、小说的…… 各种她看过的惊悚血腥的画面在面前胡乱地穿插,就是想停都停不下来。 她已经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她真的听到了外面有人“咚”的一声落地的声音。 那声音的的确确是从阳台传来—— 并且逐渐有往这边过来的趋势。 吱呀一声玻璃门被推开,脚步声忽然真切又沉稳起来。 简水水浑身汗毛竖起,冷汗直流,丝毫不敢动弹。 手颤抖着摸到手机,紧紧握在掌心,却不敢点开,害怕发出光芒吸引到那个不速之客。 她强迫脑子一片空白的自己冷静下来。 结果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水水?” 与之同来的是简水水的一声尖叫:“啊!” 她连忙站起了身,想要后退,却撞到了身后的鞋柜上,后背传来一阵疼痛。 傅野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连忙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背,低沉着声音在她耳边说:“是我。” 房间没有开灯,但还不至于完全看不清人。 他看到简水水双眼空洞,就知道她应该是夜盲症没看清楚,又重复了一遍,“别怕,是我。” 他说完,似乎听到心口处跳动的声音越发鼓噪,难以抑制。 傅野脖颈青筋暴起,忍了又忍。 他也没有想到,这么多个房间,他只是碰运气选了一个没开灯且没关窗的,却会在这里遇到简水水。 鼻尖萦绕着他所熟悉的馨香,是他曾经无数个夜晚贪婪汲取过的滋味。 他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他方才破窗而入的房间其实是他虚构的梦幻之境。 简水水愣了半晌。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理智,试探又颤抖地问道:“傅……傅野?” 只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傅野就感觉到先前所有的努力瞬间化成了灰烬。 好不容易有所压制的药效前所未有的空涨,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给吞没。 仅仅只因为是她。 第38章 自持 夜色昏沉。 简水水的脑子也昏昏沉沉的。 那阵以为有外人闯入的极端恐惧, 在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消弭,但巨大的心情起落还是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她察觉到落入一个坚硬带着热气的怀抱,才陡然反应过来—— “你要做什么?” 简水水猛地想要推开他, 却被抱得更紧。 她的情绪瞬间失控,“你怎么会在这里?傅野!你放开我!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哪里都有你!” 她拼命想要甩脱桎梏,但身后的男人却始终没有给她半点答复,只紧紧抱着她。 简水水慢慢察觉到不对劲。 身后的男人犹如一堵墙壁,似乎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惊人的体温,“你……” 她还没说出心中猜想,傅野便沙哑着声音抵在她耳边道:“别乱动。” 夜色氤氲,他的眸色却比夜还浓稠。 他听到简水水质问他为什么阴魂不散、质问他为什么哪里都是他…… 他倒是也想这样问问她。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傅野的喉结上下滚动, 声音也沙哑到一塌糊涂。 他侧过头,将简水水半干的黑发撩开,露出一大片皙白的肩颈, 眸色越发浓重,“……你在这里,我很难熬过去。” 在苏如珍面前他尚且能够凭借强大的自制力撑过去, 即便是一整夜, 他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冲动。 早在青春期, 他第一次有了生理变化时, 傅劲就已经对他开始了这方面的训练, 即便是在药效的催动下, 他也可以做到强行压制。 但是面前的人不是别人。 是简水水。 他已经无法去思考简水水出现在这里有多么巧合, 只知道将她揉进怀中。 他抱着她, 将脸深深埋进她的脖颈处, 浑身紧绷。 简水水觉得他在倒打一耙。 她背靠着鞋柜,又被男人抱在怀中,只能虚张声势地抬高音量,“什么叫我出现在你面前?这里是我房间,你才是那个突然闯进来的人!” 现在的状况并没有让她感到安心。 她被傅野过高的体温烫得有些难受,还有些心慌,却只能强壮镇定,“你、你能不能放开我再说话?” 她心里已经有不好的猜测,傅野估计是中了什么春天的药。 若是在平时,简水水还没那么担心。 她知道傅野还不至于卑劣到要强迫前妻做那种事情。 即便他脾气大、性格冷,但客观条件过分突出,所以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 简水水虽然体会过他放纵的时候有多百无禁忌,但也体会过他临时刹车的能力有多强。 不管怎么样,傅野都不像是那种会被下半身劫持大脑的男人。 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简水水心里有些慌。 她的脑子里已经做出了无数最差的猜想,声音都有些抖: “我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你别想对我做什么……我、我不管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反正你不许对我做什么!” 傅野蹙起了眉头。 这种时候,简水水的聒噪也像催化剂。 他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忍无可忍。 最后也只是梗着青筋,在她耳边沉声道:“别闹。” 她越是这样,他的理智就越乱。 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吵闹,容不下任何其他思绪。 简水水…… 简水水…… 傅野忍不住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你怎么这么霸道……” 他轻轻咬着,却又很快松开,像是想用力、但又舍不得的矛盾犹豫。 很快,他的眼尾就飘上一抹薄红。 傅野定定地看着怀里的女人,细致地来回看着。 是的,简水水总是这么霸道。 说喜欢的时候就要强势侵占他的世界,说走的时候就要带走所有的喜欢。 她把对他的承诺全部都抛在脑后,她只会花言巧语,嘴上说得好听。 想到这里,傅野的眼神就开始带着一丝隐隐的怨,“……小骗子。” 简水水一会被说霸道、一会被指控是小骗子。 她自己都不知道傅野对她哪里来的这么多怨念,忍不住气恼道:“对,我就是骗子!你放开我!” “不放。” 傅野倒是回答得干脆。 他将她打横抱起,借着窗外的月光将她放在了软柔的大床上。 热炙的气息覆盖上来,从他急切而失控的动作里,简水水才终于掩藏不住自己的恐惧,“你要做什么……傅野……” 事情的发展超出她的意料。 却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熟悉的取悦在肌肤上蔓延,按照从前的习惯,简水水原本应该舒服地抬起胳膊、抱住他的脊背。 此时却害怕得瑟缩着、眼角闪着泪光。 这不是在婚姻存续之间,她的心态接受不了这样的状况。 简水水是个及时行乐的人,但她只想在一段稳定的恋情、或者婚姻里跟喜欢的人做那种事。 现在这样的情况。 她接受不了。 傅野来势汹汹,他似乎不打算给她缓冲的机会。 她知道两人身形体力之间的悬殊,但是真切感觉到的时候,只觉得无力和恐惧。 “傅野……” 她声音带着轻颤,撇过头去,“你别这样……” 语气里的祈求像是一巴掌打在傅野脸上。 他猩红的眼眸忽然冰封,一瞬间热潮褪去。 他撑起胳膊,去摸简水水的脸,猝不及防摸到一手的眼泪。 傅野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又像被烫红的烙铁凌迟,疼得厉害。 “对不起,水水……” 他低低地喊她的名字,眸色缓缓清明,“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简水水不说话,紧紧抿着嘴角。 她哭得一抽一抽,浑身都在抖。 被爱、和被侵占是两回事。 她分得清,所以害怕。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和羞辱感将她淹没,但下一秒又如同潮水褪去。 傅野直接撑起身,离开了她。 他站在床尾,白色衬衫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 衣摆的扣子被简水水扯掉几个,胡乱地罩着腰间的金属皮扣,眼尾的红勾出一丝平时没有的肆意和邪气。 傅野重重地喘了几下。 额间的碎发垂下,在眼睑下笼出一片阴影。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 最后沉沉地看了简水水一眼,头也不回地进了卫生间。 房门被甩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因为力道太大又弹了回来,吱吱呀呀了一会,又逐渐归于平静。 简水水感受到难以甩脱的压迫感已经消散不少。 睁开眼,傅野已经起身离开,床上暂时只有她一个人。 她浑身的力气一松,重重吐出一口气。 随即艰难地撑起胳膊,缓缓坐了起来,还能听到心腔里急促的跳动声。 简水水胡乱地擦掉脸上的泪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浴室里传来淅沥的水声。 隔着一扇朦胧的玻璃门,简水水仿佛能听到傅野压抑的低喃。 她胡乱地套上衣服,拿上手机。 经过浴室的时候下意识加快脚步,拔腿就跑。 只是瞥了一眼。 视线便触及到一片刺目的红色。 简水水猛地顿住脚步。 ——她看到了被染红的浴缸,还有傅野放进去的手。 “……傅野?” 她的语气似乎有些不确定,缓缓探头,“你在做什么?” 傅野坐在浴缸前,将所有的冷水龙头打开。 冰冷的刺感让他暂时好受了一些,但只是暂时,只要想到简水水在外面,那种惊人的热度就再度席卷了他。 他想到他们恋爱、他们初次、他们结婚。 脑子里全是简水水的一颦一笑,她说笑、她耍赖、她有时害羞有时大胆、她对他说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还有她提离婚时的坚决、她对陆辞洲事无巨细的温柔体贴、以及她因为误会对自己说出的那些绝情的话。 还有刚才她身上软柔的馨香,熟悉的触感。 傅野无法冷静。 他在洗漱台上找到酒店自备的刮胡刀,锋利的刀片派上了用场,血液奔涌而出的瞬间,关于简水水的画面才减淡了一些。 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持续不断的药效让他只能一下又一下地往手臂上划下去,他把手伸到放满水的浴缸,而后又重复先前的动作。 简水水那一刻脑子一片空白。 她想也没想地冲了进去,捞起傅野的胳膊,“你这是干什么?没让你得逞你就要自我了断吗?” 刚才的画面太有冲击性。 她下意识就以为傅野是在割腕。 傅野看着突然冲进来的简水水,眉头微蹙。 他抽回自己的胳膊,“你以为我割的是静脉?” 简水水愣了愣。 这才发现他手臂上的伤痕都不深,只是流血有点多看着吓人。 傅野抬起手背,无奈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自我了断。” 只是想用疼痛保持清醒。 简水水眼神颤了颤。 她缓缓收回手,整个人往回缩了缩,“那也不用这种方式啊……” “只有这样才有用。”傅野闭着眼睛,沉声道:“冷水压制不住。” 说完,他忽然睁开眼睛,“还是你有别的更好的方式?” 简水水看到他眼底狰狞的红色,吓得后退一步。 她连忙道:“我没有!” 她退到门口,看了看他,还是忍不住说:“那你注意看着伤口……别一个不小心……死了。” 傅野抬起头,凉凉地看向她。 简水水:“……” 她吞咽了一下,“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怪吓人的,要不我给你叫救护车吧?” 她一开始确实被吓到了。 但是傅野宁可放血冷静也没有强迫自己,她还是不愿意看他死的。 傅野觉得头疼,“不用,只是有些难受而已。” 简水水明显不敢相信,“……只是有些?” 傅野刚要说话,门口忽然传来门铃声。 吴星辰等了一会,在外面问:“水水,你好了吗?” 第39章 欲动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刚才发生的事情太快太急促, 简水水都忘记了还有吴星辰的存在。 吴星辰应该是把苏含玉安顿好了,过来问她可不可以走。 但看傅野的眼神,他显然是误会了吴星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甚至顾不得还在翻涌的药效。 傅野冷眸定定地睨着她,“……你跟他来酒店?” 简水水下意识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还未说完, 傅野便动了动身, 惊起浴缸里一阵水花, “你之前说已经有喜欢的人, 是他?” 淅沥的水声过后。 傅野换了个姿势, 他黑色西裤晕开一片水渍, 衬衫凌乱被直接扯开,腹肌线条在其中若隐若现, 恰到好处的紧实。 简水水的重点突然歪了。 眼前的画面太有冲击性——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样的构图很美。 傅野让整个画面都变得阴沉一片, 却唯独浴缸里的血鲜红。 像是一副盛开到妖冶的画。 门外。 吴星辰皱起眉头,“水水, 听得到吗?” 他等待的时间有些长,正要拿出手机给简水水打电话,就听到里面传来简水水有些慌乱的声音: “你等一下,我马上好!” 吴星辰愣了一下。 想到简水水现在可能在里面换衣服,耳朵尖有些红。 隔着一扇门板。 他也忍不住背过身去, 好像这样对他的影响就会小一点。 半分钟后。 门被人打开—— 吴星辰顿了顿, 冷静了一秒才转过身, “水水……” 他看到简水水身上还穿着被苏含玉弄脏的旧衣服, 愣了一下,“你没换衣服吗?” 简水水眼神飘忽。 她靠在门口, 只把门打开一条缝, “那个, 我今天有点累了, 就在这休息吧。” 吴星辰:“……不回去吗?” 简水水摇了摇头,“不了,你先回去吧,我今天住这。” 为了让自己的话可信一点,她摸了摸鼻子,又说: “苏含玉不是还在旁边吗?我在这也能看住他。” 简水水一直不擅长说谎。 她心虚的时候眼神就会到处乱飘,还会下意识地摸鼻子。 吴星辰不知道她的小动作,听到她要留下来有一半是因为苏含玉的原因,语气带酸,“你还是挺照顾他的。” “跟十年前一样。” 但他不想让简水水觉得自己幼稚。 在她开口前,体贴道:“那我也在这住一晚,苏含玉喝得挺多,估计晚上是需要照顾。” 简水水点了点头,“那也行。” 吴星辰指了指旁边的房间,“我就在对门,你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 “好。” 见她没什么要说的了,吴星辰想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宵夜。 简水水就已经打断他,“那没事我就先休息了。” 吴星辰无奈地笑笑,“好吧。” “我就在对面,有任何事叫我。” 直到他进了门,简水水才松了口气。 她刚要关门,突然想到什么,顿了一下。 …… 浴室里。 傅野的意识已经很模糊。 只依稀能听到门口简水水在跟吴星辰说些什么。 他按着自己的额头,以为简水水会直接离开。 没过多久,却听到一阵细弱的脚步声又走了回来。 简水水回来了。 她的确回来了,站在浴室门口小心地往里看,手里还拿着一根长长的钢管。 “傅野?” 她试探地喊了一声,回身将房卡插好,房间里顿时灯火通明。 她手上的钢管也无比扎眼。 傅野:“……” 他沙哑着声音开口,“从哪里找来的?” 简水水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在安全通道那边找了找,刚好看到一根。” 看在傅野离婚给她分了那么多钱的份上,她还是没有一走了之。 但鉴于他现在的状况,简水水怕他万一又控制不住他自己,她手上还有个武器可以傍身。 再说他现在中了药,肯定比平时弱一些,就算她力气比不过他,一钢管下去还打不晕他? 傅野:“……” 他闭上眼睛,感受到那股热潮缓了下来,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简水水站直身子,她想她能留下来简直是人美心善,傅野但凡有点良心就会控制自己,不会恩将仇报的吧? 傅野睁开眼,看着她,“为什么不走?” 她刚才明明可以直接离开。 简水水面无表情地说:“谁让我人美心善,对前夫也能见义勇为呢。” 她以前被陆辞洲救过,看到傅野这样,她也没法一走了之。 傅野扯了扯嘴角,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 “跟陆辞洲学的?” 简水水愣了一下,随即老实回答:“有他的影响在,善意是流动的,如果不是他,我……” 她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你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傅野站起身,水声一片。 简水水立刻后退几步,抓紧了手中的钢管。 她被之前那失控的傅野吓到了,此时此刻也不免紧张。 傅野却只是看了她一眼,撇过她往大床的方向走去。 他一言不发地躺了上去,长手长腿的,霸占了整张床。 随即将胳膊搭在眼前,挡住刺眼的光线。 而后哑着声音开口:“帮我倒杯水,谢谢。” 他声音很沉,似乎还在跟药效对抗。 简水水应了一声,忙活起来。 片刻后,她倒了一杯凉的、一杯温的、一杯烫的,全摆在床头柜,“你自己选一杯。” 傅野没动作。 简水水心一揪,“傅野,你中了那种药,不那个……不会死吧?” 傅野放下胳膊,跟她对上视线,“会死。” 简水水:“我不信。” 傅野收回视线,“那还问?” 简水水撇了撇嘴,“还不是被你之前吓到了……” 她攥着钢管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像你这样直接割自己的胳膊放血的人,我还以为你真要割腕。” 傅野蹙起眉头,语气不耐,“只是压制的手段。” 简水水看他这种情况态度还这么不好,气道:“你那样也挺吓人的,我不能害怕吗?” 傅野忽然睁开眼,跟她对上视线。 简水水一怔,听到他冷冷地问:“那你不怕谁?陆辞洲?还是吴星辰?” 简水水:“……我怕他们做什么?他们是好人。” 傅野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喜欢好人?” “有谁不喜欢好人?” “我不是好人,你以前为什么喜欢我?” “……” 简水水愣了一下。 她怔怔地看着傅野,没有回答,而是垂下头。 傅野等不到她的声音 喉头有些干涩,半晌,他又问:“如果以后我变成一个好人,你也会喜欢吗?” 这会简水水倒是回答得很快,“得了吧,你这人坏透了。” 她当初就是被美色迷了眼睛,再加上初恋滤镜,春心萌动,才会一心一意喜欢他那么多年。 傅野除了一张好皮相、除了巨无敌有钱,其实也就那样。 冷冰冰的臭冰山,她撞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以后也不要再往上撞了。 傅野脸色沉了下来。 他起身,将床头柜上的三杯水都喝完,又躺了回去。 简水水打了个哈欠。 随即听到傅野说:“困了就走吧,我躺一夜就好。” 简水水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要不我给你朋友打个电话?” 她说完就想到,傅野好像没什么朋友?跟家里人关系也不咋地? 傅野眼皮子都没掀,沉声道:“那你睡我旁边。” 简水水立刻起身:“我走了,你保重身体。” 她走到门口。 一打开门,发现门口挂着一个购物袋。 她才想起自己身上衣服还是脏的,手机上一条未接电话跟一条未接短信,说是打她电话没接,就直接放在门口了。 简水水看了眼犹如死了的傅野,直接去了浴室,将衣服换了下来。 不然到时候看到吴星辰也不好解释。 虽然傅野没说,但是简水水大致猜得出来,他被下了药这件事情应该牵扯到很多内幕,反正不是她能插手的,自然也不好到处说。 她换了衣服出来,看到傅野还用手挡着眼睛,走到床头打开小夜灯,然后把大灯关掉。 傅野将手放了下来,眼睛依然闭着,脸色看上去不是很舒服。 “水水……” 他的声音似乎更沙哑了,还带着浓重的疲倦。 简水水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她一缩。 “你发烧了!” 这个温度,基本高烧无疑。 “傅野,要不还是叫个救护车吧?” 傅野蹙了蹙眉头,却没有回应。 他只是闭着眼睛,又喊了一句,“水水……” “嗯?” “别怕我。” …… 简水水思来想去,还是给张席燃打了个电话。 他是傅野的特助,再加上还有校友的身份,应该是傅野信任的人。 张席燃很快赶到,他似乎对现在的情形很诧异,但是什么都没问,“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傅总的。” 他对简水水说:“等傅总烧退了,我再联系你。” 简水水摆摆手,“不用告诉我,你把他带走就行,这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今晚只是个巧合。” 张席燃面色复杂,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的,那谢谢你了。” 简水水其实也想知道傅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又有点怂。 她虽然不是出身豪门,只是普通人,但是也看过很多豪门密战、商业谍战之类的影视作品。 万一她无意得知了什么秘密,有人要暗杀她怎么办? 房间乱糟糟一片,已经没法继续住了。 简水水去前台想换个房间,前面已经有人在,她只能排在后面。 站在前面的是一男一女,在办理入住登记。 简水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很晚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那个男人便回头看了她一眼。 简水水对上他的视线,整个人都顿住,只感觉浑身的血液倒流,全都涌上了大脑。 她缓缓握紧了拳头,全身散发着骇人的冷意。 面前的男人,是她这一辈子都不愿再见到的人。 第40章 垃圾 简水水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光是有一对恩爱美满、且对自己真心爱护的父母, 就已经让她的人生处处充满光亮和温暖。 更别说那些让她觉得可爱可亲的朋友同学们,哪怕也会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但永远都是开心更多。 于是高中时遇到的那个意外就显得格外难以承受。 她到现在都还弄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只是因为喜欢别人没有得到回应,就会散发出那么大的恶意? 她只是拒绝了一个跟自己并不怎么熟悉的男生的当众表白, 就好像是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 她当时年纪还太小, 只有十几岁, 还不知道怎么妥帖地处理, 只知道慌慌张张地推开他送过来的礼物, 在周围的起哄声中落荒而逃。 据说是狠狠地落了那个男生的面子。 事情发生之后, 关于她的流言开始起势。 有一些细碎的声音说:她当初不应该那样拒绝,会让人很难堪, 说她也有错才会激怒一个喜欢她的男生。 一开始的简水水真的有些信以为真。 尤其是在陆辞洲被送往医院, 医生告知说他以后可能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 简水水觉得可能真的是她的错。 倘若她当初拒绝那个男生的时候,稍微再委婉一些, 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事情。 她陷入了自责的情绪。 很久之后,当她的经验见长,她才发现原来就算她当时拒绝得更委婉,给彼此都留了余地,也还是会有人诟病; 指责她拒绝得不够干脆, 给别人留了希望。 她的遭遇并不是个例。 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人承受这样无端的指责。 喜欢本来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有时候却给人带来莫大的压力。 如果是她自己承受, 简水水兴许还没有这么难过, 反倒是陆辞洲最后替她承担了最重的代价——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 简水水从来没有想过,她再见到吴过会是这样的场景。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 吴过就迅速转学。 他跟那群小混混的关系不错, 但因为没有亲自参与, 而是在一旁观看挑拨, 再加上未成年,所以没有像那群小混混一样得到应有的惩罚。 之后简水水就再也没有得到他的消息。 茫茫人海,杳无音信。 吴过有一个有本事的父亲。 在做出了伤害别人的事情之后,全身而退,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简水水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正义的。 但是心里也明白,很多时候都只能够无能为力。 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 所以看到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的震惊、厌恶、与恨意,全部掩饰不住。 …… 夜色已经很晚。 吴过在前台等得有些不耐烦,只想快点开完房办完正事。 没想到随意一瞥,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他看到简水水的时候也愣住了,有那么几秒钟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简水水,但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她跟以前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那张脸脱去了高中时期的稚气,变得清瘦了一些,但还是跟以前一样圆圆的,没有什么攻击性。 所以即便她的穿着打扮跟高中时期已经完全不一样,但吴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简水水?”他试探地喊她的名字。 话音落下,吴过看到她满脸的怒气,一时之间再找不到别的话。 再次相见,那些尘封的记忆从他的脑海里慢慢浮现。 过去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放下了从前的事情,虽然依旧对简水水耿耿于怀,但那些不甘心也早就在一个接着一个的女伴之后被磨灭得差不多。 他原本以为自己都要把简水水给忘记了,却没有想到再次相见,只看着她的那双眼睛,过去的记忆都清晰鲜活地浮现在眼前。 仿佛从来就没有淡忘过。 心口忽然用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 吴过看着简水水,喉结上下滚动,最后也只说出了四个字,“好久不见。” 简水水深吸一口气。 她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忍住那股翻涌在血液里面的厌恶和排斥。 好久不见? 他竟然还有脸若无其事和自己打招呼? 察觉到吴过的异样,他身边的女伴转过身来。 “这位小姐是?” 她的语气带着笑。 看了看吴过,又看了看简水水,似乎是在揣测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她原本以为简水水应该是吴过另外的女伴,就跟自己的身份差不多。 原本升起的警惕和敌意,在看到简水水眼里面翻涌的怒火时怔住,随即偃旗息鼓。 她很会看眼色地没再说话。 简水水不是她的同类,对她没有威胁。 吴过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个女人。 他刚才还有些急躁,现在就只剩下不耐烦,把房卡给她,“你先上去等我。” “知道了。” 那个女人接过房卡,没有丝毫的异议。 即便心里面很好奇吴过跟这个女人之间的关系,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只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走了之后,吴过看向简水水,视线带着打量: “挺巧的,在这里遇到你。”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好像已经忘记了前尘往事。 就像是一个很久不见的故友在跟她寒暄。 简水水始终没有说话。 她的拳头越握越紧,指尖泛白,隐隐颤抖。 他怎么能这么无耻? 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 怎么可以这么大言不惭地跟她打招呼? 见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吴过有些无奈。 他笑笑,伸手去拉她,“我知道你看到我很惊讶,也没必要这么震惊……” “啪”的一声巨响。 猛然响起的重击声震碎了所有的话语。 吴过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直接被简水水打了一巴掌。 这一下很重,整个大厅都似乎回荡着余音。 简水水脑子几乎快被怒火烧空。 她一看到吴过,就想起陆辞洲倒在巷子里浑身是血的模样。 又想到他躺在担架上被推到医院; 想到手术室亮了十几个小时的灯; 想到他被推出来时医生无能为力的眼神; 还有他爸妈那疲惫到心碎的目光…… 眼前一幕幕—— 全部都是陆辞洲这些年来经历的苦难。 起初,他连上厕所也需要人帮忙。 直到现在,他都没能摆脱轮椅的桎梏。 但这个始作俑者却健康地站在她面前。 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般云淡风轻,还带着笑意。 “垃圾。”简水水眼角泛红,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陆辞洲从手术室里面被推出来之后,简水水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除了自责之外,还有深深的怒火。 他们甚至都没能够当面痛骂吴过一顿。 事情发生之后,他也只是让他那个了不起的父亲处理好一切,随即迅速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 迟来了那么多年的怨恨,让简水水此时无暇顾及理智。 她从来没有过这么痛恨一个人的时候。 痛恨到恨不得他立刻去死。 吴过一阵愕然。 他微微偏过头去,没有想到简水水会直接对他动手。 反应过来之后,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疯了吧?” 他还没说完,简水水忽然又上前一步,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 她眼睛通红,“去死吧,垃圾!” 吴过没有丝毫防备,膝盖传来钻心的刺痛,后退了好几步。 简水水看到吴过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色,心里却没有一点畅快。 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在那条小巷子里,那些小混混得了吴过的指示,就是像现在这样,一下一下地踢在陆辞洲的身上。 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停下来。 这才只是一下而已,陆辞洲的膝盖被踢了多少下,简水水都数不清。 吴过又怎么还得清? …… 半夜,警察局。 简溪匆匆赶到,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还从没见过简水水这幅模样,猩红着眼睛,像是恨不得对面的男人去死。 她已经被警察控制住,但还是一副怒气腾腾的模样,像只炸毛的猫,找到机会就会上前拍爪子。 对面的男人也隐隐含着怒气,但没有简水水这么冲动,他脸上全是红痕和抓痕,看上去有些狼狈。 简水水虽然凶得像被人欺负狠了,但身上还是完好的,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看样子没有吃亏。 简溪这才吐出一口气。 她连忙跑了过去,“水水,怎么回事啊?” 她半夜接到警局的电话,听说简水水跟人打架了,差点吓到魂飞魄散。 路上她一直很疑惑,简水水一向人缘很好、性格也随和,跟人吵架都很少,怎么可能打架? 而且打架对象还是个高高壮壮的男人? 简水水不是一向最会审时度势,她跟一个大男人打什么架? 简水水看到简溪过来,才稍微理智了一些。 她喘着气,胸口还在不停地起伏,但还不忘看向简溪,“……是不是吵醒你了?” 简溪皱了一下眉头,“你跟我说什么傻话呢。” 她走到她面前,“到底怎么回事啊,有没有伤着?你怎么大半夜跟人打架?” 她今天不是去悠悠球俱乐部,说是有事住酒店不回来了,怎么突然闹出这么大的事? 跟俱乐部的人吵架了? 简溪有太多话想问,但最重要的还是简水水人没事。 一旁的吴过擦了擦下巴破皮的地方,冷笑了一声,“你朋友?” “你朋友知道你又疯又蠢吗简水水?” 过去的事情早就过去。 至于这么多年耿耿于怀? 她算什么东西一见面就打他? 第41章 隐怒 时间指向凌晨三点。 别墅。 傅野的烧已经退下。 他睁开眼睛, 看到熟悉的陈设,思绪便恢复了清明。 他坐起身,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不是在那间陌生的酒店,身边也没有简水水。 他闭了闭眼。 等彻底清醒过来, 随即起身。 客厅。 家庭医生等在那里, 张席燃也坐在沙发上, 脸色沉重。 看到他走下楼梯。 张席燃站起身, “傅总。” 傅野没看他, 声音低沉, “傅劲那边什么情况?” 他在沙发上坐下,侧脸的线条凌厉, 即便刚恢复过来, 也立刻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医生熟门熟路地给他做检查。 药效引起的高热已经降下,但还是要谨慎各种后遗症。 张席燃脸色有些复杂。 他难以开口, 但还是如实道:“傅总,我可能被辞退了。” 傅野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 闻言抬眸看向他,“傅劲?” 张席燃点点头。 对上傅野的视线,他的情绪越发复杂。 这是傅野与傅劲之间的争端,傅劲辞退他无非是为了警告傅野。 傅野这些年逐渐掌控傅氏, 但始终是在傅劲的授意之下。 时间一长。 一个想独掌大权, 另一个想继续掌控, 矛盾才刚刚开始。 傅劲想要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自然不仅仅是在智商与能力方面高要求傅野,体力与耐力也要求他做到最好。 他有着近乎强迫症的苛责, 而他那套往死里折腾的教育方式, 同样要求傅野有超强的体质。 意思就是, 他不能因为身体原因倒下。 也许傅野真的天资过人, 只用了几个小时就恢复过来。 按照平均水平,彻底恢复正常需要整整一天。 医生也被他的恢复能力惊讶了一下,很快收拾好东西,“只要接下来不烧,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这段时间最好忌烟酒。” 已经快天明。 家庭医生离开后,只剩下张席燃。 “你是怎么打算的?” 傅野原要抽烟,想到医生刚才的嘱咐,又将火机放了回去。 他嘴角叼着烟,却没点燃。 额角的碎发垂着,没有平时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凭空多出一些邪气。 张席燃看不透他的神情。 事实上,跟他做同学、共事的这些年,他始终看不透傅野这个人。 他算他的朋友吗? 还是仅仅只是往日同窗、今日共事? 除了简水水。 傅野的生活中有任何在意的人吗? 但张席燃不会问这个问题。 他说:“只要傅总需要我。” 意思就是,他不会听傅劲的。 傅野闻言并没有什么表情,张席燃就算是想窥探他的想法也不可能。 傅野没说话,眸色漆黑。 他的手机摆在桌面上,没有任何动静。 只要是属于他的物品,似乎就有一种与其他事物隔开的冰冷疏离。 张席燃有时候觉得傅野坐在那里就像一副昂贵精致的画,带着高高在上的矜傲,没有足够资本的人就连看一眼就会审视自己够不够格。 为什么简水水总是能让他有全然不同的一面? 压抑了一晚上的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忍不住问:“……水水为什么会在?” 如他所料。 提到简水水的时候,即便再三压抑,但傅野还是会有跟平时不一样的转变。 哪怕细微,却是存在的。 他似乎并不想回忆几个小时前在酒店的那一幕。 但是简水水并没有直接扔下他、而是留了下来,这件事情让傅野心口多了一丝柔软。 除了她说她是受陆辞洲的影响那段话。 傅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喝了口冷水。 “只是巧合。” 他没有跟张席燃解释太多,问他,“傅劲那边什么情况?” 张席燃神色立刻严肃起来,“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不过傅董应该是私下见了苏家的人。” “苏远固?” 张席燃惊讶他这么快知道,他也是刚才知道的消息,“是。” 傅野勾了勾嘴角。 那弧度却带着一丝冷意,仿佛淬着冰,“苏远固倒是真舍得。” 嘴上说着苏如珍是他最骄傲的女儿,这种时候却毫不犹豫地推了出去,甚至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方式来达到目的。 给他下药,让记者在外面等着。 不愧是苏远固,从肮脏水沟里爬上来的镶金带银的臭虫。 张席燃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有些担心,“现在那些记者还在酒店,没有离开。” 他当时在停车场等待的时候,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商宴过后,会场的记者应该有序离场,但还有一些始终等在那里。 他当时没有多想。 从傅劲那里回来之后,他就不得不多想。 后来接到简水水的电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没想到会这么巧合,傅野进入的房间刚好是简水水入住的那一间。 傅野单手拿着玻璃杯,水面映射着浮光。 他指节分明,标准制式的玻璃杯在他手中仿佛也带着寒意,“那就满足他的心愿。” 他站起身,“温知贺不行,就再推一个出去。” 他一向公平。 温知贺已经出场,傅诚的儿子又怎能没有丝毫机会? 傅劲想要一个完全听话的继承人。 那他就再给他一个。 …… 天光即白。 张席燃几乎一夜未睡。 傅野给他放了几天假,傅劲刚找过他,他的确应该避避风头。 他准备回去休息一段时间。 刚到停车场,却看到原本应该休息的傅野忽然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男人脚步沉稳,却走得很快。 一向冷淡肃穆的脸上罕见的有些着急的神色。 “傅总,出什么事了?” 张席燃下意识警惕起来,挺直了身子。 傅野走到他面前,眉心跳了跳。 他抬起头按着太阳穴,语气低沉,细听还有些无奈,“她被拘留了。” …… 警局。 简水水无论如何都不肯跟吴过道歉。 吴过也明确表明不接受她的道歉,要以故意伤害罪起诉她,并坚称自己受了严重的伤害。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但因为她跟吴过两个人的态度都不配合,只能将他们暂时拘留。 简溪是去捞人的,没有捞到,却得知简水水很可能闯了大祸,一时心急,就想联系她的父母。 简水水不愿意,“我自己可以处理。” 简溪不知道她跟吴过到底是什么矛盾,只试探着劝道:“不然你跟他道个歉吧?” 她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够让简水水这么痛恨一个人。 在警察面前也倔强着不肯道歉。 熬了整整一夜。 大家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 简水水本来是最贪睡的那个,此时却丝毫没有睡意。 她沉默地坐着,桌子对面是个年轻的女警察,无奈地看着她,“你无缘无故打了人,不该道歉吗?” 上次简溪出事的时候,也是这个女警察来安抚情绪。 简水水不说话,过了一会才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对不起,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她的声音很低落。 听上去是真的很抱歉,不像是那种说不通道理的人。 女警察叹了口气,“你跟他道个歉,他应该只是很轻微的伤,私下和解了,你就能回家了。” 简水水还是不说话,只是摇头。 过了一会,有人过来敲门。 吴过跟在另一个警察身后进来,天边已经泛白。 那人打了一个哈欠,说:“吴先生决定不再追究,只要简女士承认错误,并且写下保证书,保证不会再犯……” 他还没说完,简水水就冷笑了一声。 吴过脸色沉了下来,“你想一直待在这里?” 无论如何,是她先动手打了他。 她还有理了? “好了。” 女警察有些头疼,她耐心地看向简水水,“跟他道个歉,不管怎么样,别让家里人担心。” 说起来很巧合,她以前跟简水水读一个高中,知道一些她、陆辞洲跟吴过之间的事情。 他们不认识她,但她认识他们。 尤其是吴过,他当年在学校横行霸道,没少欺负别人,但因为都是让他的那些小跟班替他做事,家里又有钱,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她能理解简水水的心情。 但是—— “只是道个歉,你就能回家了。” 简水水垂着脑袋。 她嘴角紧绷,低低地说:“我知道错了。” 吴过笑了一声。 他脸上被她抓花,膝盖还疼得厉害,“错哪了?” 简水水放在桌上的拳头绷紧。 突然扭过头看着他,“错在这些年没有努力强身健体,没能一脚把你踢残废……” “简水水!” 吴过大声叫她的名字,怒火中烧,“你别给脸不要脸,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当年是做错过事情,但她最后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那个陆辞洲残了,又不是她残了。 她至于这么恨他? 简水水眼里迸出怒火。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只马上就要炸毛的猫。 吴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嗤笑了一声。 他语气恶劣,“陆辞洲残了你这么生气,是不是觉得他不该救你?是不是觉得他打扰了你的好事还挺可惜的?说不定那晚我俩就成了……” 他话音未落,后脖颈忽然传来一阵凉意—— 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道将他提起,随即狠狠摔在一边。 吴过完全没有防备。 眼前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趴在了地上。 耳边是轰鸣的震感,脊背上的剧痛让他整张脸都变得扭曲。 他猛地抬起头,对上那双沉冷的双眸,怒火瞬间僵硬,“傅……” 傅野冷冷扫过他。 只一个眼神就让吴过瞬间闭上了嘴。 他当然认识傅野。 安城圈子里没人不认识傅野。 女警察迅速站了起来,严肃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吴过,“怎么了?” 刚才事情发生得太快,傅野进来时就站在吴过身后,距离很近,没人看到他的动作。 吴过眼神闪了闪。 他看向傅野,在他墨眸里看到隐动的威压,“没什么,我没站稳。” 说完,他灰溜溜地从地上起身。 似有若无地打量着傅野,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傅野没再看他一眼。 他上前一步,视线缓缓落在简水水脸上。 沉冷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确认她没有明显的外伤,紧绷的眉宇才有些许缓和。 但也只是些许而已。 看着简水水紧张又诧异的模样,傅野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啃咬。 他朝她招手,低沉的声音似乎带着安抚,“水水,过来。” 第42章 疑问 初日斜照。 夜晚已经到了最后一程。 淡色日光透过窗帘洒了进来。 简水水的脸被衬得越发白, 脸上的诧异显而易见,“你怎么会来……” 吴过怔愣在一旁。 显而易见,傅野跟简水水认识, 而且是为她而来的。 他记得简水水不过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 是怎么攀上傅野的? 傅野前段时间刚离婚…… 一个荒唐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形成。 他看向简水水,从没想过她有可能是傅野那个结婚离婚都没什么存在感但是分了一大笔钱的前妻。 他高中喜欢过简水水,但没有得到过,还因为发了很大的脾气。 时过境迁, 简水水居然跟傅野扯上了关系? 吴过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看向简水水,难怪当初想也不想地拒绝他, 原来是有更高的目标。 简水水看着傅野,“你不是……” 他不是中了药被张席燃给带走了?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傅野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仔细检查她全身。 他低头时薄唇擦过她的耳边,缓声问:“有没有受伤?” 简水水不自在地后退几步。 她抿着嘴角,摇了摇头, “没有。” 傅野眸光黑沉, 收回视线。 他转过头, 这才看向吴过, “听说你伤得很重, 需要去医院做个伤情报告?” 吴过愣了一下。 “……” 门外。 简溪担心地走来走去, 探头看到吴过没有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模样,这才心安了不少。 果然, 没过多久,里面的几个人都走了出来。 傅野走在最前面, 简水水就跟在他身后, 看到门外的简溪, 快步走了出来。 “水水, 没事了吗?” 简溪最担心的还是简水水,皱着眉头问:“吴过愿意和解吗?” 简水水点了点头。 她看了傅野一眼,绷着嘴角,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 女警察也走了出来,“既然都和解了,就都回去吧,熬了一夜,大家都累了。” 原本吴过就没伤得有多重,但他要是坚持不放过简水水,现在兴许还在僵持。 虽然不知道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是谁,但总归是把事情给解决了。 吴过像是变了个人。 他整个人的戾气都消散许多,看着傅野高大的背影,有些犹豫。 但最后还是大步上前,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傅总,没想到机缘巧合在这里认识你……” 他想到他爸吴检德给他的忠告:多个朋友多条路,朋友永远比女人重要。 傅野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厚着脸皮试试也不亏。 吴过笑着说:“昨晚真是个误会,我不知道水水跟你……” 简水水冷声打断他:“叫谁水水?我跟你很熟吗?” 话音刚落,她感到身后贴上一阵温热。 傅野站在她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吴过。 吴过就是想发火也没那个胆子,只尴尬地略过了。 简水水握紧拳头,看了看傅野,又看了看简溪。 最后还是低下头。 她现在冷静了不少,简溪还有几个警察一个晚上没合眼,她不能再浪费他们的时间。 简溪像是看出了她的内疚,把她拉了过来,“没事了……” 她摸着她的后背,轻声说:“我已经把店里的事情安排好,今天就陪着你,不要想太多。” “溪……” 简水水吸了吸鼻子,抓紧她的手,两个女生相携着往外走。 吴过见简水水走了,松了口气。 他又把名片往傅野面前递,“傅总,能在这里见到也是缘分,不知道能不能认识一下?” 傅野接过他的名片,扫过一眼。 随即转身,一只手放在西装裤袋,另一只手轻飘飘地将那张名片扔进了垃圾桶。 云淡风轻的动作,却侮辱性十足。 吴过原本舒缓的脸色,顿时变得青紫。 他在原地呆了一会,才抬脚往外走。 他极力压抑心中的怒火,看到外面那几个人上了车,总觉得憋屈。 黑色的豪车缓缓开走。 只留下一地灰尘。 吴过脸色越发难看。 他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原本以为能够好好教训简水水一顿,却没想到突然出来一个傅野给她撑腰。 他倒是真的小看了简水水。 几年前是陆辞洲,现在是傅野。 这让他对她埋怨的时候,心里面又多了一点隐秘的自喜。 他以前看上的女人,到现在还是抢手货。 如果当年要是没那么着急,再坚持一下,说不定早就得手了。 他刚要走,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有些不耐烦,“林怡芝,你有什么事?” 那头的女人愣了一下。 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昨天晚上一晚上没有回来……” 吴过不耐烦地打断她,“一晚上没回来,你心里没数?用得着打电话过来问?” 他本来心里面就堵着一团气,因为有傅野在,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他长这么大,父母一向都对他很娇纵,能够让他这么憋屈的时候很少。 语气自然不怎么好。 那边的女人也察觉到这一点,态度又柔和了许多,“……那我今天把房退了?” “你想住多久住多久,随便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完,吴过就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找出那个女人,给她转了一笔钱之后把她所有联系方式都删掉。 这种事情他做过无数遍,动作熟练得很,原本就是因为新鲜感才留在身边的女人,转过身也许过不了一两个月连名字都不怎么记得了。 电话那头。 在酒店里面等了整整一夜的女人听着手机传来的挂断声音,脸色变了又变。 确定那头已经彻底挂断,才猛地将手机往床上一砸,“晦气!” “不就是几个臭钱,拽什么拽?” 她走到浴室,看着镜子里面自己时时刻刻保持着的完美妆容,又想到吴过出来跟她吃饭连衣服都不换一件,就忍不住呸了一声。 会投胎就是好。 她要是这么会投胎,看到这种不修边幅的男人理都不会理,昨晚骗了林坤说出来跟朋友玩,还得冒着被发现的风险。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一出来看到手机上发过来的转账信息,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刚想假惺惺地给吴过道谢,却没想到他已经把自己删除。 林怡芝又忍不住骂了几句,但看在这笔转账的份上显然没有之前那么真情实感。 钱真是个好东西。 她心里想着,推开房门出去,却被走廊上的一幕给吓到——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记者挤占了整个走廊。 手里面端着□□短炮,对着一个房间不断地拍摄。 她知道以吴过的身份住的酒店档次不会低,有什么明星入住也很正常。 但也是头次碰到这样的事情。 另一侧。 看到已经架在门口的摄像头,还有身边全然陌生的男人。 苏如珍咬了咬牙。 她原本以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因为傅野的不配合就这么算了。 却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变故。 傅劲先前就已经提醒过了她,她也知道傅野并不是那么好搞定的,也并没有抱着一次就能搞定他的心思。 却没有想到这一次还没有得手,就直接被他给反手坑了。 她看着这个衣衫不整躺在床上的男人,自己却被牢牢地绑在床头铁架上。 闭了闭眼睛,低低地咒骂了一句。 …… 车内。 气氛沉着。 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简水水上车的时候看到张席燃在,跟他打了声招呼,“学长。” 简溪闻言似乎也认出张席燃来,跟着她一起打招呼,“学长。” 张席燃微笑着看着她们,“没事吧?” 还没得到回答,傅野已经坐了上来,关上门,“开车。” 张席燃只能收回视线。 将车开了出去。 片刻的安静之后。 简水水先开口,“先送简溪回去吧。” 两个女生坐在后座。 傅野坐在副驾,通过后视镜看了简水水一眼。 简溪牵起简水水的手,“没事,我今天陪你。” 意思就是,她去哪她都陪着。 简水水眼神闪烁片刻。 然后缓缓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那我先去酒店,我还有朋友在那里。” “好。” 傅野淡淡收回视线。 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眉眼间似乎有些疲惫。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 除去昨夜一整晚的折腾,自从简水水跟他离婚,他的失眠就越发严重。 虽然车内的气氛压抑。 但简水水还是注意到了傅野的情绪变化。 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但又觉得现在也许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不是中了药吗?这么快就好了? 他不是装的吧…… 她似有若无地打量着他。 忽然跟傅野对上视线。 男人的眸色很深,就这么看着她,墨色的眼眸情绪涌动。 简水水像是被烫了一下,连忙收回视线。 偷看被逮到了。 有点尴尬。 不过她是真的好奇。 他不是中了药吗?未免也好得太快。 …… 车很快就抵达昨晚的酒店。 简水水刚要下车,就听到前面男人低沉的声音:“就这么走了?” 她动作一顿,想到自己也有事情要问他,就把房卡给了简溪,“你先去房间等我吧。” 简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傅野。 最后点点头,“好,你快点。” 张席燃把车停好,识相地下了车。 车内就只剩下两个人。 傅野扯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简水水看他又打开了后座的门,连忙往旁边坐了坐,“你不是中了药吗……” 傅野应了一声,“好了。” 他关上门,看向简水水,“为什么打架?” 简水水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 她不是很想回忆跟吴过的那一段过去,只说道:“跟他有仇,没忍住就动手了。” 傅野没问她是什么仇。 只沉沉看着她头顶,还有头顶上的两个发旋,伸手在上面触了一下,“想打架可以,但你想过自己有可能打不过吗?” 第43章 恨因 以傅野的身高, 经常会看到人的头顶。 简水水有段时间很担心自己会秃,这样在傅野面前就无所遁形。 虽然她保持了一头秀发,但头顶的两个发旋格外引起了傅野的注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傅野就习惯揉她脑袋的同时点一下她的发旋。 简水水想到两人刚在一起那会。 那时候他们的感情还不错, 夜晚他们躺在一起,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抱着他。 他会耐心地撩起她湿汗的黑发,亲吻她的头顶,顺便摸摸她两个发旋。 简水水就会在这个时候笑着跟他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我们那有个民间的说法, 说是两个发旋的孩子聪明,后来又有人说两个发旋的孩子脾气差, 我就是两个发旋, 我妈说小时候经常有亲戚说这些话。” 傅野大部分时候都是不说话的。 他的这种沉默延伸到他们日常相处的过程中。 但他会安静地听。 偶尔嘴角翘起一个弧度,拇指蹭在她的侧脸上轻轻摩挲:“但你既不聪明, 脾气也不差。” 简水水就会挠他, “我脾气是很好, 但我也聪明的。” 这种时候傅野就会难得地露出笑意。 他不会说太多的话。 只会低头亲亲她的两个发旋。 简水水也看不到他的神情。 通常到了这会她已经累到睡着, 只知道他的动作还算温柔。 两人离婚不过数月的时间。 过去的记忆就像蒙了尘,恍如隔世。 傅野的话把她带回了现实: “简水水, 动手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简水水晃了一下神。 但很快反应过来, 闷闷不乐地回答:“……你没经历过你不懂,人都有气血上头的时候。” 她现在冷静下来了,当然知道动手有多么不理智。 可那是吴过啊…… 现在陆辞洲还坐在轮椅上; 叔叔跟阿姨还在因为他的腿担心难过; 他们两家人这些年都在为吴过当初的一个错误买单。 她没有办法保持冷静。 傅野揉了揉眉心, 似乎知道她会这么说。 “防我的时候倒是很警觉, 还会找趁手的工具,怎么打他就只知道赤手空拳?” 他倒不是真的指责她非要跟人动手。 他更在意的是她会不会在这个过程中受伤。 想到这里。 傅野的声音严肃了一些, “以后不许这样, 任何时候, 先自保。” 简水水下意识要解释。 一张嘴后知后觉到他在教训自己,皱起了眉头,“这关你什么……” 她话没说完,突然收声。 要不是傅野的话,自己现在还在那里待着,吴过说不定真的能把她送去拘留。 傅野帮了她,她不能受了别人的帮助,却反过来怪别人多管闲事。 这样有过河拆桥的嫌疑。 简水水垂着头、沮丧得很。 她从小到大很少妄自菲薄,从来不觉得普通人有什么不好,她的生活也许有坎坷,但她也可以过得很开心。 但坐在冰冷的审讯室被吴过逼着道歉、而傅野只是出面就立刻解决了僵持了一晚上的局面之后。 她忽然觉得:有钱有势真好。 简水水默默消化着自己的负能量。 但还是对傅野说:“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帮我。” 负能量归负能量。 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傅野淡淡地应了一声。 随即没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他有很久没这么仔细地看过她了。 离婚之后,简水水对他说的每句话都不是他想听的。 他尝试过按照她说的那样。 彼此相忘,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他原本以为自己践行得很好,压制得很好。 但只要一见到她,好像什么努力都是徒劳。 她怎么总是这么有能耐。 简水水见他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在。 她摸了摸鼻子,问道:“你昨晚不是中了药吗?怎么知道我跟吴过的事情?” 傅野简短地将发生的事情阐述了一遍。 话音刚落,简水水就愕然地看着他,“傅劲为什么非要你跟苏如珍……” 对上男人的视线,她缓缓闭上嘴。 简水水生活环境单纯,不是很能理解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那苏如珍现在怎么样了?你违背了你爷爷的意志,他不会收拾你吗?” 简水水似乎是真的在为他担心。 傅野如墨的眼眸缓缓荡了一下,专注地看着她。 片刻后,他勾起嘴角,“我会处理好。” “哦……” 简水水没再问,气氛沉了下来。 傅野看着她眼底淡淡的乌青,突然开口: “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这个问题他在警察局的时候就想问她。 简水水的性格是好,而且不怎么记仇,很少跟人起冲突。 他从未见过她这么讨厌一个人。 讨厌到要对他动手。 简水水怔住了。 她不想说太多吴过的事情,只含糊道:“那肯定是有深仇大恨啊……” “什么深仇大恨?” 傅野微微有些诧异,但语调依然平缓沉稳,“你不像是会跟人结仇的人。” “谁说的?” 简水水扯了扯嘴角,淡笑道:“我也是有脾气的,谁惹了我我肯定要记恨在心里……” “水水。” 傅野打断她,他看着她的目光里有不容置喙的沉缓,像是想一寸寸抚平她的顾虑,“他是谁?” 简水水对上他的视线,忽然呼吸一滞。 她低下头,捧住自己的脸,声音是难以掩饰的疲倦和涩意: “我跟你说过,陆辞洲曾经救过我。” “高中的时候我拒绝了吴过的表白,他带着一群小混混堵我……陆辞洲刚好经过,但他们人多势众,吴过就让那群小混混把他的腿给踢废了……”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 简水水尽力说得轻松,但是每个字都沉重得让她的呼吸缓缓下坠。 她还是每年都会做噩梦。 只是没有高中那几年频繁,但一想到那件事情,眼前还是会浮现出昏暗的小巷、还有陆辞洲身上怎么也止不住的血…… 傅野久久没有言语。 他原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所以即便沉默,简水水也发现不了他的不对劲。 他怎么会没有想到? 能让简水水情绪这么失控的人,自然只能是陆辞洲。 早在病房外听到他们对话的时候,傅野心里就有了预兆。 如今亲眼所见,却不像早知道那样适应。 心脏的地方猛地一缩,短暂的惊痛过后,是一阵缓慢、又长久的针刺感。 不那么尖锐,但密密麻麻,难以忽略。 …… 停车场。 直到简水水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 傅野才收回视线。 黑色的车身驶离。 简水水看着电梯镜面反射出来的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好像欠了傅野一个人情…… 不对。 简水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抬起头。 她昨晚不也算帮了傅野一个忙吗? 她松了口气。 那……应该算扯平吧? “叮”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 简水水刚要走出去,就在走廊上看到对峙的两个女人。 脚步一下子就顿住,轻声唤了一句,“简溪?” 简溪原本应该在房间里等着她。 此时却在走廊上,和另外一个女人相对站着。 林怡芝暗叫倒霉,满脸写着晦气。 那个破吴过让她在房间里等了一夜,毫无征兆就把她给甩了。 她拿了钱也不打算纠缠,刚要去退房,看到走廊上挤满了记者。 林怡芝不想惹事情,就先退了回去,等到外面没动静了才出来。 谁知道刚好碰到简溪。 她当时就有些心慌,毕竟她答应了林坤好好跟着他,简溪又是他老婆…… 万一林坤在这,他一下就能明白她昨晚骗了他。 不过好在只有简溪。 林怡芝也冷静下来,林坤现在跟简溪在谈离婚,他们没离婚的时候她就没把简溪放在眼里,现在都要离婚了,她更不会怕简溪。 “水水,你谈完了?” 简溪听到简水水的声音,表情缓和了一些。 简水水走到她身边,跟她并肩站着,看了对面的林怡芝一眼,“这位是……” 她似乎认出了林怡芝就是昨晚在吴过身边的那个女人,皱了一下眉头。 林怡芝听到声音的时候就觉得熟悉,转头一看—— “怎么是你?” 昨晚让吴过表现异常的那个女人。 林怡芝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没有多问就直接回了房间,谁知道他一夜没回。 她下意识以为,吴过是跟眼前这个女的看对眼了,所以火速踹了她。 这也符合那个男人的特性。 简溪皱起眉头,看向简水水,“你们认识?” 简水水还没回答,林怡芝就打断了她,“不认识,昨天见过面而已。”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似乎有些烦躁,没有想到简溪竟然跟这个女人是朋友,“要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简水水看着她踩着高跟鞋远远离开,一时没有说话。 她跟着简溪回到房间里,插上房卡,看了眼时间。 才早上九点多。 估计吴星辰跟苏含玉还没醒来。 昨晚她经历了不少事情,感觉像是做了个梦。 她看到简溪换了鞋,背影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简水水知道她最近应该很忙,还要大半夜来处理她的事情,心里涌上一层愧疚,“溪,你先休息吧。” 简溪点了点头,回头对她笑了一下,“刚才那个人就是林怡芝。” 简水水愣了一下。 她想起来了,林怡芝不就是林坤出轨的那个青梅竹马吗? “但她昨晚……跟吴过在一起啊。” 简溪顿住,看向她,“你确定吗?” 她想了想,难怪刚才简水水跟林怡芝之间是那样的反应。 简水水点了点头,“我确定。” 说完,她有些担心地看向简溪,“那……你要告诉林坤吗?” 简溪忍不住笑了。 她往里走了几步,“我又不是傻子,要是告诉他,他觉得被林怡芝背叛了,再来缠着我怎么办?等拿到离婚证再说。” 简水水:“机智的选择。” 她跟在简溪的身后,推着她的肩膀往前走,“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睡一觉。” 简溪笑着去拉她的手,经过浴室的时候脚步一顿—— “水水,浴缸里……是血吗?” 第44章 不欲 浴室铺着洁白无瑕的瓷砖。 门没有完全打开, 从半掩的门能够看到里面的全景。 浴缸就躺在角落。 瓷白跟鲜红的颜色对比十分强烈。 简溪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就看到里面吓人的景象。 一时间声音都吓得发飘,“这是怎么回事?” 简水水看她突然停了下来,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她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这是傅野的血……” 简溪越发震惊。 她扭过头来看着她,“谁的?” 简水水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我待会再说给你听。” 简溪还是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她愣愣地被简水水推着在床边坐下。 两个人都一晚上没睡,应该是很困了。 在警察局的时候简水水还哈欠连连, 但是真的到了房间里又有些睡不着。 她跟简溪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熟悉的默契。 同时开口道:“我困过头了。” 简溪笑着摇了摇头, “我记得大学那会, 期末考试周你总会有一门功课在挂的边缘,然后花一个晚上的时间把重点部分都记住, 我以为你考完试就会回寝室睡觉, 谁知道你跟亢奋了一样, 直到第二天晚上都还睡不着……” “你还说我呢。” 简水水在她的旁边坐下, 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你还不是一样, 我就没见过读书比你更拼命的人……” 她的人生中, 父母给她灌输的观念就是量力而行、开心最重要; 所以简水水从来没有体会过简溪经历的那些。 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矛盾就是刚开学没多久,室友们在一起刚刚开始熟悉的那段时间,彼此之间借一下水卡或者用一下对方的东西都很正常。 但简溪总是别别扭扭。 她总怕别人觉得她贪小便宜。 可她生活的确精打细算, 但她又不肯开诚布公地聊, 摩擦便越来越多。 包括简水水在内的三个室友家庭条件都还可以,平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但简溪不会, 他对这方面很敏感, 不想占别人的便宜, 也不想别人占她的便宜…… 她当然知道她的室友不是故意,只是她那个时候一个月的生活费全部都要仰仗林家。 就算是一块钱对于她而言也需要计入账单。 她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吃过零食。 于是矛盾就这么产生。 过强的自尊心让她总是害怕其他几个女生都瞧不起她。 尽管她知道没有。 也就只有简水水这种没心没肺的性格,才能够让她有稍微喘口气的空间。 简溪其实一直没有想到自己能够交到真心的朋友。 虽然她们两个中间也隔了有几年没有跟彼此联络,但她很庆幸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个朋友。 “……所以浴室里面的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她没有忘记刚才看到令人惊悚的一幕。 简水水叹了口气。 她往后一躺,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我知道傅野家大业大的,肯定不像我们普通家庭一样,但真的没有想到他的生活环境这么复杂……” 简水水很信任简溪。 她也知道简溪会守口如瓶,不会到处乱说,所以才会跟她倾诉。 简溪早早就经历了生活的毒打,生活经历跟阅历的比简水水要多很多。 但是听到她说的话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亲爷爷吗?怎么感觉把傅野逼得这么死……” 原来豪门联姻是真实存在的。 她还以为有钱人更能选择自己的婚姻,没想到也会被限制。 不过…… 简溪扭过头,看向简水水,“那傅野当初为什么能跟你结婚?” 简水水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傅野是被我千辛万苦追到手的……” 一夜没睡,简溪忽然觉得异常精神。 她原本躺在简水水身边,忽然撑起身,“其实我觉得,傅野那样的人要不是自己愿意的话,应该没什么人能逼他做什么。” 尤其是从她刚才接收到的消息来看—— 一个中了药也不愿意妥协宁肯冒着危险爬楼、宁肯用割伤自己放血的方式来压制药性不想伤害简水水的男人。 他不喜欢谁能逼他结婚? 她看向简水水,声音很清晰: “而且大学那会追傅野的人可不止你一个,虽然你这么有毅力的追求者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多得是比你温柔体贴的,为什么偏偏就从了你?” 简水水不说话。 过了一会才轻声说:“你之前不还说傅野心里有人,只是看我对他千依百顺才答应我的吗……” 简溪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那是因为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苏含玉真的是傅野在外面养的女学生。” 结果苏含玉是个小男生,还是简水水的小迷弟。 她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大受震撼。 后来又从简溪那里得知一直跟苏含玉约会的那个人是傅野同母异父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弟弟,才知道之前在安城看到他们一起看电影什么的估计也是误会。 实际上也算不上误会。 傅野带着苏含玉出席过一次商宴,大概是故意让温知贺上钩。 简水水还是不说话。 她似乎不太想面对这件事情,过了一会才低低地说:“那你不是还说大学的时候偶然得知傅野有心上人,还要等她长大……” 她眼睛漆黑,眼角微微垂着。 语气也没有平时那么上扬,“说不定傅野就是心里藏着一个人,但是出于某些原因得不到,才随便选了我这么个还算顺眼的结婚呢……” 简水水越说声音越小。 其实说到这里,她自己都不相信了。 简溪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 她无奈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她,“因为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傅野有了别人,所以先入为主以为他的心上人是那个苏含玉……” 她还没说完,就看到简水水表情似乎不对劲。 于是放缓了语速,“水水,他这些年身边似乎只有你一个人,所以……” 那个人只能是你。 剩下的话不必说出口。 简水水也能听懂。 但她不想听懂。 她一直都不是个会逃避事实的人,但现在只想装傻,“你都说了,傅野要等那个小姑娘长大。” 简水水扯了扯嘴角,“他也就比我大三岁,等我长大?” 简溪却没让她糊弄过去,“也许就是等你毕业就结婚的意思。” 简水水勉强挤出的笑容一下子僵在嘴角。 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简溪叹了口气。 她坐起身,拍了拍她的手背,“傅野喜欢你。” 她说得笃定。 简水水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依然只是笑笑,“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从来不说?为什么结婚后突然对我那么冷淡?” 喜欢她,为什么在她难过的时候说那么多刺耳的话? 【不喜欢又怎么样?我不一样跟你结婚了?】 【简水水,喜欢不是婚姻的必需品。】 她到现在还记得傅野说的那两句话。 以及她当时听到这话时的心情。 那种滋味,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简溪看着她难看的脸色,皱起眉头,“你可以直接去问他。” “水水,你不是那种闷着不说的性格,去问清楚,对你跟傅野都好。” 简水水沉默了一会。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就算他喜欢我,现状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简溪不出声了。 她淡淡地看着简水水,然后挽住了她的胳膊,“你想清楚了就行。” …… 十一点半。 两人并没有休息多久。 吴星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简水水突然惊醒,眼里还带着红血丝: “喂?” 吴星辰听到她语气里带着浓重的困倦,愣了一下。 随即笑着道:“都十一点半了,你还没醒?真能睡。” 他昨晚照顾苏含玉废了好大劲,一沾枕头就睡了。 一觉到天明,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了多少事。 苏含玉宿醉后还有些头疼,从他身后经过去刷牙。 听到他似乎在跟简水水打电话,停住了脚步,“水水在隔壁?” “嗯。” 吴星辰看了苏含玉一眼,捂着听筒走到了阳台上,“苏含玉也醒了,待会一起去吃午饭吗?”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下午俱乐部有点事情,我得先回去一趟。” 简水水看了眼还在睡觉的简溪,压低了声音说:“那你先跟苏含玉回俱乐部,我再睡会。” 吴星辰无奈地笑:“睡这么久,头不疼吧?” “那我们先回去,你待会走了告诉我一声。” “好,你们注意安全。” 挂完电话。 简水水见简溪似乎有点被吵到,直接将手机扔到一边,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她打了个哈欠,头沾到枕头,这才觉得铺天盖地的睡意袭来。 简水水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 即便是周末,傅氏大楼依旧人来人往。 这里位于安城的市中心,一切繁华的发迹与发展在这里都有迹可循。 这栋大楼已经不仅仅是代表傅氏,更是安城经济中心的象征,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傅氏如同心脏般起搏,源源不断地泵出新鲜血液。 忙碌的人群、拥挤的车流、远处的立交桥; 以及傅氏高层能够看到的一览无遗的宽阔视角。 落地窗前。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男人长身玉立,背影宽阔挺直。 新来的助理跟律师一起进了办公室: “傅总,这位是张律师。” 傅野“嗯”了一声。 他收回视线,也收回了思绪,转身走了过来,“查清楚了?” 张律师拿出一叠文件,“这是吴过先生这些年所有的资料,其中关于他高中时期的经历似乎有被刻意淡化的痕迹……” 傅野依旧是一身高定西服,即便几夜没有合眼,也看不出跟平时有什么不同。 他坐在办公桌前,揉了揉眉心,“东西给我。” 不厚的一叠文件。 他接过,却觉得沉甸。 第45章 转变 宽敞的办公室。 光线明亮。 薄薄的纸张翻过一页, 响起细微的声音。 男人的眼眸从一开始便淀着某种沉重的情绪,而后越来越冷,最后浓稠到难以晕开。 结婚前, 简水水坦白过陆辞洲的存在。 她说, 她被一群小混混堵在巷子口,是陆辞洲救了她。 傅野记得清清楚楚。 简水水那个时候并没有提到一个吴过的存在, 他以为那些被关进监狱的人就已经是全部的参与者。 ——吴过。 酒店的大厅监控里, 这个男人的一言一行显得清晰无比。 电脑上还在不停播放简水水失控的画面: 【垃圾!】 【去死吧,垃圾!】 这大概是认识简水水以来。 傅野从她口中听到过的,最难听的词汇。 傅野闭了闭眼, 长时间的清醒偶尔会带来晕眩。 他抬起手, 指骨抵着眉心。 办公室的装修基调简约单调, 风格跟主人一致的清冷矜漠,让人觉得冷。 律师在走之前说过, 现在的情况法律很难追究吴过的责任, 再加上他那时候未成年, 难怪简水水会这么愤怒。 如果不是知道没有任何办法, 简水水的性格也不会冲动到当众对他动手。 傅野睁开眼睛, 眸中有着浓重的墨色。 也难怪, 她对陆辞洲会那么特别。 电话响起。 张席燃在那边汇报,“傅总,已经查到了,吴过是吴检德的小儿子,从小娇惯,初中就开始不断转学, 经常在学校闹事, 都是吴检德摆平的。” “吴过高中的时候跟水水同校过, 他在学校作风不是很好,据说因为一个女同学弄废了另一个男同学的腿,但消息很快就压了下来,后来就转学了。” “只不过这一次转学之后,吴过学乖了,没再像以前那样嚣张跋扈,收敛了很多。” 张席燃被傅劲辞退,暂时不会回到公司上班。 他想过傅野跟他说的让他决定去留,还是打算跟着傅野做事,毕竟这么多年,他自认为工作默契已经养成。 也觉得傅野给了他机会,他选择他的阵营,某种程度也算得上是……义气。 虽然他知道傅野可能并不在意。 这边才挂了电话,傅野让他继续查,门口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傅董事长,傅总现在有事情正忙……” “我过来还需要经过他批准?” 傅劲的声音如洪钟,比一般这个年纪的老头要洪亮得多,还带着明显的强势。 他是白手起家的企业家,身上的气势不是一般人能比。 推开办公室的门进来时,傅野已经起身迎了过来,“傅董。” 傅劲走了进来,听到他的称呼冷哼了一声,“瞧瞧,这是在怪我。” 他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秘书助理全都推了出去,只留下苏如珍在身边。 苏如珍一身职业套装,看上去精英干练,只是眉眼间带着顺从。 她看了傅野一眼,心情复杂。 自那晚之后她就没再见过傅野,但是被羞辱的感觉还在,看到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傅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在傅劲面前站定,单手摘下眼镜,“傅董特意过来,有什么事?” 眼镜摘下后他的眼睛越发深邃,窥不出半丝情绪。 傅劲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亲手雕琢的完美继承人,一种超出掌握的怒气油然升起,但他并没有直接发火,“你就这么不满意我给你的安排?” 他指的是苏如珍这件事。 傅野这才像是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扫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淡淡收回,“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也许是这么多年来傅野第一次反抗傅劲,就算一开始傅劲没有说什么,但还是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来反复确认这件事情。 ——来确认他是不是真的要忤逆他的话。 跟简水水结婚只是一个开始; 然后是离婚后不愿意跟苏如珍联姻,再就是傅劲委婉表达自己的决定后傅野毫不犹豫的拒绝与反抗。 他都做到了那份上,给两人下了药扔在一个房里,提前通知了记者。 结果第二天出现的却是傅诚那个私生子。 傅劲的脸色铁青难看,“我一直教你,要把所有有利的条件都抓在手里,如珍现在对你就是有利的条件。” “我真没想到你不但拒绝了,还推给了你的竞争对手?” 他上前一步,花白的胡子有些颤动,沉声道:“傅野,我对你很失望!” 傅野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对他的话不置与否: “如果我的竞争对手是这种层次,那您的确该对我失望。” 傅劲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你是嫌他等级太低不够有挑战性?” “可以。” 说完,他看向身边的苏如珍,“结婚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既然你不愿意,我一把年纪自然勉强不了。” 苏如珍脸色有点难看。 她看了一眼傅野,又去看傅劲,“爷爷……” 如果是傅野,她倒是愿意结这个婚。 但如果是那个男人……她又何必把自己搭进去? 傅劲没有理会她的犹豫,转过身,似乎不想再待下去。 “我看你心里也有了决断,既然你已经把人给推了出去,那就如你所愿。” 他话里有话。 除了苏如珍之外,推出去的必然还有其他的东西。 傅野没有说话,只目送他离开。 苏如珍走到办公室门口,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 见他无动于衷,最后也只能握了握拳头,跟在傅劲身后离开。 门外。 傅劲走了几步,突然开口,“如珍,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做我傅家的孙媳妇,我不会亏待你。” 苏如珍还在想着傅野刚才的冷淡表现,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眉眼淡了下来。 但她还是恭顺道:“谢谢爷爷,但是既然他……” 她刚想说傅野要是实在不同意,他们也不能逼他,傅劲就打断她:“淮声也姓傅,虽然现在不是我们傅家的人,但他毕竟姓傅。” “既然都拍到了你跟淮声……如珍,委屈你了。” 苏如珍眼眸一颤,没说话。 她心里很清楚,傅野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连傅劲都压不住他,傅淮声起码比温知贺好。 “我知道,爷爷。” …… 酒店。 简水水跟简溪两个人睡到下午才起来。 作息颠倒,就算是睡足了小时,脑子也昏昏沉沉。 简水水打了个哈欠,“完了,这个时候起来,今晚不知道睡不睡得着。” 简溪看了眼时间,揉了揉乱七八糟的头发,“晚上我不能陪你吃饭了。”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厂家那边又出了问题,我得去一趟。” 简水水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她习惯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有几个吴星辰的未接来电,最后发了一条短信,约她去俱乐部训练。 她回着短信,对简溪说:“那我晚上去俱乐部练悠悠球。” 简溪从浴室里整理完头发出来,“行,你钥匙带了吧?” 两人退了房。 简水水把简溪送上车,简溪从车窗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简水水看她有话要说,问道:“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简溪抿唇,“你跟那个吴过……” 她一直想问简水水跟吴过到底什么矛盾,值得她动手? 只是睡了一觉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简水水也没有主动开口,她就没有问。 “算了。”简溪对她笑笑,“等你回来再说。” 简水水“嗯”了一声,“那你路上小心。” …… 星海俱乐部。 简水水停好车,刚进俱乐部,就听到苏含玉在抱怨,“虞什怎么还不来?不是早就下课吗。” 每个人课表时间都不一样,但最后一节课上完之后大家没事就会过来练习,虞什一个新人,这几天都没来。 吴星辰懒得搭理他,但是嫌他吵,只能解释:“虞什要做兼职,在小吃街的一家饭店做事。” 大学里的小吃街主要顾客是学生,饭点是最忙的,一些学生兼职很常见,一般只是饭点送送公寓的外卖或者做些杂事,工资不会高。 苏含玉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 他刚要说话,简水水就插了进来,“虞什还在做兼职啊?” 她突然推门进来,吴星辰眼睛一亮,将手里的悠悠球收了起来,“水水,你来了。” 苏含玉也从沙发上起身,视线定定地落在简水水身上。 吴星辰接过她手里的包,“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区域赛很快就要开始了,你有想法吗?” 简水水顿了一下,“什么时候?” “大概下个月。” “那时间还挺紧的……虞什不是想拿冠军吗?怎么还不来训练。” “他刚才打电话说在西街那边兼职,现在准备过来了。” “西街?”简水水皱了下眉头,“西街过来很远。” 安城的校区有些分散,西街离俱乐部起码半小时的车程。 吴星辰不以为意,“没事,他扫辆共享单车就行。” 过了一会,他有些无奈地拿着手机,“刚才发短信给我,说是共享单车都被其他的同学扫走了。” 简水水:“……” 吴星辰将悠悠球收回取线,“我去接他。” “不用,你在这里好好练习。”简水水打断他,“我去,反正我现在没什么事情。” 吴星辰抿了一下嘴角,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晦涩。 他看着简水水坦然的模样,顿了一下,还是笑了笑,“那行,麻烦你了。” 简水水又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她才从安大毕业没几年,对路线倒是熟悉,很快就找到西街。 她停在路边,看着熟悉的街道,眼神微闪。 以前她跟傅野谈恋爱,来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这里,她喜欢吃这里的一家湘西泡菜,一得空就过来排队。 虞什一眼就看到她的车,他应该是才忙完,小跑着过来,一身白色的运动装,看上去清爽干净。 简水水觉得这个画面很是养眼,不愧是表白墙上公认的校草。 “谢谢。”虞什上了车,很矜持地跟她道谢,“麻烦你了。” 简水水应了一声,“没想到你这么勤快,兼职很累吧?” 虞什系好安全带,“还好,下个月我就不做了。” 他在饭馆帮忙的时间不长,还是有点耽误时间,虽然只要三餐的点过来,但是中午就不能午睡了。 简水水打着方向盘,将车掉头,“其实你可以周末做家教啊,饭馆兼职应该很累,不会耽误学习吗?” 虞什揉了揉眉心,“家教做过,不适合我。” 简水水闻言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虞什的性格确实不像能好好教别人的样子,问一句答一句,说不定还会嫌弃学生烦。 第46章 破土 虞什话不多, 可以说很少。 车内的氛围安静得过分。 好在简水水跟一个不说话的男人谈过几年恋爱结过几年婚,已经习惯了。 小场面。 她也没有要主动找话题的意思,只慢悠悠地倒车掉头。 虞什看她动作缓慢、全神贯注、紧紧盯着前方的模样, 终于主动开口,“……你该不会新手上路吧?” 简水水没有理会他, 全神贯注。 等车倒出来之后,才看到虞什脸上明显的心惊,“放心,我开车很小心的。” 她拿了驾照之后确实没怎么开过车, 车技生疏。 虞什没说话,默默地抓住了安全扶手。 简水水余光瞥了他一眼, “我觉得开车最重要的是耐心跟安全意识,虽然我生疏,但是我缓慢又仔细, 研究表明,像我这样的反而很少出交通事故。” 虞什凉凉道:“像你这个速度, 确实想出事故都难。” 虽然他嘴上说得不好听,但还是松开了扶手,好像没刚才那么怀疑简水水的技术了。 简水水笑笑,继续往前开。 一辆黑色巴博斯迎面开来。 速度稍有减缓。 简水水专注路况,随意看了一眼,微微停顿了一下。 她记得傅野好像有辆这样的车? 傅野平时很少开车,一般是司机代劳, 自己开车偏向低调一些的。 这辆车……很眼熟。 简水水只是看了一眼, 便很快收回视线。 她现在的技术不允许她三心二意去想些有的没的。 …… 车内。 男人周身的气场沉冷。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车里的两人,眼底阴影遍布。 跟傅劲不欢而散之后,傅野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别墅, 却不自觉就开到了安大西街。 这附近有条小吃街,简水水大学时期就很喜欢来这里,她对其中几个店爱得深沉。 周末的早晨也会排除万难爬起来,然后拎着一份早餐,手里拿着花卷,一边吃一边跨越半个校区去找他。 后来他毕业,进了公司。 有空的时候就开车来接她,去各种餐厅,但简水水最喜欢的还是那条小吃街。 她钟爱小火锅。 傅野不吃这些,但会陪着她。 火锅升起袅袅白雾,氤氲她的脸。 她喜欢吃辣,又受不了辣,嘴巴总是红彤彤的,一边嘶气一边冲着他笑。 没有比那更傻的模样了。 傅野那时候在心里这么想。 却还是会抬起手,帮她擦掉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辣而冒出来的满头大汗。 而现在,简水水坐在车里,副驾坐着清隽的少年。 他们相谈甚欢。 她应该很开心,笑得眉眼弯弯,眼睛黑白分明。 那里面一点笑意都藏不住,仿佛能从中跑出来,染到别人身上去。 直到两辆车擦身而过。 简水水都没有注意到傅野的存在。 白色跟黑色交错略过。 傅野转动方向盘,将车停在了街边。 他下意识解开安全带,却在看到后视镜里那辆缓缓驶离的保时捷后松开了手。 他在想什么? 他们已经离婚了。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眼底一潭死水,却风暴狂涌。 …… 半个小时后。 虞什刚一进俱乐部的门,就听到一阵冷嘲热讽,“架子挺大的,还要人亲自去接。” 他一抬头,就看到正在玩悠悠球的苏含玉正在阴阳怪气。 他没有理会。 事实上,他对苏含玉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在看到他今天的女装之后。 虞什虽然脾气古怪,但对女装大佬并没有偏见。 但是前段时间校花校草评选,一些无聊的人偏偏要把苏含玉投成“校花”,虽然这不关他的事,但他们公认他为校草之后,这件事就不那么舒服了。 因为总有些人喜欢把他跟苏含玉凑在一块。 知道的人都知道苏含玉是男的,只是开玩笑的时候都习惯叫他校花。 其他学院的同学好奇打听八卦的时候,有些人还会故意说苏含玉就是女的混淆视听。 有的是故意玩梗,有的不认识真人,听到那些似真似假的笑弄,有时候也真的迷糊。 他看了苏含玉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 苏含玉脸色一变,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跑到简水水身边,“水水,我想做一个三角形出来,但是收的时候总是卡线……” 虞什被他挤到一边,对他这幼稚的行径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而是将双肩包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了一个银色的悠悠球。 简水水被苏含玉缠着,只能先教他。 她带他到一旁空旷的地方,先用自己的悠悠球给他示范了一遍,“你手要稳,收线的时候不要抖……” 她观察了一番苏含玉的动作,皱了一下眉头。 简水水是天赋型选手,玩球更多时候靠的是手感,真要让她理论性去教,还有些棘手。 苏含玉听得似懂非懂。 耳朵听懂了,但是自己试的时候却不是那么回事,三角形可以做出来,但是收线的时候总是卡那么一下。 他有些懊恼,想到简水水就在旁边还有些烦躁,忍不住将球收了回来,“算了,我自己再练练吧。” “这样也好。”简水水摸了摸鼻子,后退一步,把地方让给他,“主要还是自己的手感,这只是基础招式,你对着视频多练几次就好。” 苏含玉没有搭话,一声不吭,看上去很沮丧。 简水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干脆就没安慰。 她也拿出悠悠球,带上指套,稍微活动了一下就开始练习招式。 她是国内少有的2A玩家,2A是双手回旋花式,同时用两个悠悠球进行操作,难度极高,对手感的要求也极高,而且对失误的容忍度很低。 但1A相对而言更加灵活,即便失误了也能及时补救。 她左右手配合度很高,也许是几年来都保持着适度的训练,手感一直没有减退。 右手将球甩出去之后,左手跟上,两只手几乎没有太大的空差,虽然招式不如正式比赛那么高阶,但已经能看出水平跟灵活度。 虞什坐在沙发上戴指套,听到声音,抬头看了过来—— 几乎俱乐部其他人都在往这边看。 国内基本都是1A玩家,这样的表演很少能看到,因此都有些兴奋。 虞什一向寡淡,此时也勾着嘴角。 他无比专注地看着简水水手上的球,去看她的操作和花式,看她如何走线。 他发现简水水的灵活度很高,这种水平绝对是形成了一定的肌肉记忆。 而且比起她夺冠那年并没有多少减退。 虞什抬起手撑了撑下巴。 视线从悠悠球落到了简水水的脸上。 他以为她结婚之后就安心做她的豪门太太了。 现在看来,她并没有忘记她的老本行。 正当他看得认真的时候,面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 “虞什。” 吴星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语气平淡,“你也打算练2A?” 虞什突然被打断,蹙了下眉头。 他看向面前的男人,兴致缺缺,“嗯,这里有个2A冠军,当然要利用起来。” 吴星辰并不喜欢他说话时的语气跟态度。 好像他只把简水水当成一个练习的老师、一个工具人。 “有些话,我觉得应该提前告诉你。” 他上前一步,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压低了声音,“水水脾气是很好,也会特意开车去接你,但我希望你不要当成理所当然。” 他喜欢简水水能在他的俱乐部玩得开心。 其他人还好,多多少少会看眼色,但虞什不一样。 他是出了名的独行侠,如果不是技术令人吃惊的不错,他不会让他进俱乐部。 闻言,虞什这才抬眸,正眼瞧他。 他说话的语气也懒洋洋的,带着惯常的漠然,“说完了?” 吴星辰脸色微微一僵,“你……” “虞什,你不是要学2A吗?”简水水收了球,朝这边看了过来。 她突如其来的插话打断了两人中间微妙的气场,吴星辰脸色变了变,下一秒和煦了不少,“她叫你,你过去吧。” 虞什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他径直站起身,走到了简水水身边,“你刚才那招不错。” 简水水没有意识到两个人发生了什么,正儿八经地看向虞什,“2A跟你往常玩的不太一样,一定要注意细节,一开始可能察觉不出来,但是时间一长,你就会发现平时的习惯有多重要。” 虞什顿了一下。 简水水见他不说话,皱眉,“怎么了?” “没什么。” 虞什摇摇头,突然笑了,“你认真的时候,挺不一样的。” 简水水眉头皱得更紧,“哪里不一样?” “有点凶。” “……” 她一时无语,“你先练起来,我给你纠正动作。” 简水水虽然没有当作技术指导,但贵在态度认真。 整个傍晚,她都在指导虞什出球。 2A需要双手操作,一个球变两个球,自然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虞什也很快投入训练中,学得很快。 不知不觉。 就到了饭点,简水水准时饿了起来。 她刚想问晚上吃什么,吴星辰忽然脸色复杂地朝她走了过来,“水水,外面有人等你。” 他语气不辩,又补充了一句,“等了你一个下午。” …… 门外。 简水水是小跑出来的,看到前坪那个熟悉的背影时,放慢了脚步。 男人就站在那里,西装笔挺,越发显得身形高大,周身那股清冷让他与这个世界割裂开来。 金黄的落叶飘至他的脚边。 傅野迈出脚步,几步走到简水水面前,“别跑太急。” 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平缓稳重。 简水水却有些紧绷。 她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直接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第47章 竞争 简水水下来的时候没有想到是傅野。 尤其是在吴星辰说那个人等了一下午的时候, 傅野工作很忙,绝对没有这个闲工夫。 不然不会连三周年纪念日都迟到。 她表情收敛了一些,微微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明明离婚也才几个月不到, 独处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野眸光深邃,落在简水水的脸上。 他似乎在想开场白,但最后只是伸手将纸袋递到她面前,“给你的。” 简水水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是我有什么东西忘在你那了吗?” 说着就接了过来。 她低头去看纸袋里的东西,却拿出来一个透明盒子,里面装着一些小吃。 都是她喜欢吃的, 分量不多, 但什么种类都有。 简水水有些怔愣。 她抿了抿嘴角,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好经过西街, 就过去排队买了。” 傅野说得云淡风轻, 眼睛却比他的话语诚实, 一直看着简水水没有移开视线。 简水水“哦”了一声, “……我又没让你买。” 说着,她又把袋子举到他面前, “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傅野眉宇微微蹙起,“我不吃这些。” “我也不吃。” “都是你喜欢的,为什么不要?” 简水水遽然抬起头,“你还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她似乎是很诧异。 两人过去在一起这么多年, 傅野对她都没什么探究欲。 大学期间她总是拖着他去吃各种好吃的, 但傅野不热衷这些,虽然都会勉为其难地陪着她,但自己基本不吃。 久而久之, 简水水以为他不愿意,就很少再勉强他陪着自己了。 他竟然还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还是他觉得只要是零食就没有她不喜欢吃的? 傅野给她之后就没有再接,听到简水水诧异的语气,眸光跳跃了一瞬,随即归于平静,“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她的喜好就跟她这个人一样不能长时间保持稳定。 有段时间简水水喜欢吃甜食,恨不得每一顿饭后都能来一个纸杯蛋糕。 不到一个星期她就会腻,然后喜欢上了酸辣口的泡菜。 再过不了一段时间,等她吃腻了那些东西之后,又开始馋甜食。 然后循环往复,乐此不疲,没有定性。 简水水又“哦”了一声。 但她还是坚持不要,“我现在不想吃这些,你拿回去吧。” 傅野没动。 过了一会才问:“那你想吃什么?” 简水水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傅野眸光沉了沉。 片刻后,他开口:“一起吃顿饭吧。” 在简水水回答之前,他又补充道:“只是吃顿饭,不会对你做什么。” 简水水又愣住。 她不知道傅野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我还有点事情,可能没什么时间。” 傅野看了眼腕表,“我等你。” “你这么闲吗?”简水水想也没想就问出口,“吴星辰说你等一下午了。” 傅野看向她,“嗯,你什么时候结束?” 简水水觉得怪怪的,“我俩都离婚了,没有非要一起吃饭的理由吧……” 傅野不说话。 他看着简水水百般推脱的模样,心腔某处地方有些酸。 见他沉默了,简水水就把东西又递到他面前,“这个你还是拿走吧,我不需要。” 傅野没有伸手,只注视着她。 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你以前很喜欢。” “但我现在不喜欢了啊。” 简水水皱起眉,突然开始烦躁。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莫名滋生出一些恶劣的心思来,“我现在比较想吃徐记那家的梅菜扣肉饼。” 傅野没有犹豫,“我去买。” 简水水又说:“徐记那家每次都要排很久的队,而且他们十点开门,下午五点就收摊了,现在买不到了。” “你看,有的东西就是这样,迟到了就没有了。” 傅野没有理会她话里的深意,看了眼时间,“现在四点半。” “半个小时也不够啊。” 简水水又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他面前,“你把这些带走吧,我不要……” 傅野蹙起眉头,“那就扔了。” 简水水愕然,“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她嘴角紧绷着,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对峙了片刻,她有些不耐烦,“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吧,不然我真的会直接扔掉的。” 说完,她没再看傅野一眼,直接转身回了俱乐部。 看着简水水匆匆跑开的背影,男人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等到大门关上,他才迈开脚步。 脚边的落叶被风卷起。 宽阔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 俱乐部。 吴星辰一直在门口等着,看到简水水进来,立刻迎了上去,笑着问:“你俩聊什么了,去这么久。” 其实也就去了几分钟。 “没什么。” 简水水摇摇头,叹了口气,“你们吃东西吗?” 她提了提手里的袋子,走进去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透明盒子拿了出来,“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 她跟傅野也算和平离婚了,而且他还在吴过的事情上帮了她。 她也不好真的当着他的面扔了。 吴星辰看了几眼,语气有些莫名,“傅总在外面等了一下午,就是为了给你送东西吃?” 他脸上还是挂着笑,但明显淡薄了几分。 苏含玉早就按捺不住地走了过来。 他翻了翻那堆吃的,撇了撇嘴,“无事献殷勤,他该不会是想追你吧?” 吴星辰猛地抬头看着他,但是没说话。 苏含玉双手撑在桌子上,察觉到对面有道不友好耳朵视线,没好气道: “你这么看着我有什么用?我又没乱说,傅野就是想追回水水。” 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水水,你知道傅家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他一副神神秘秘的语气,让简水水很难不好奇,“……什么大事?” 自从知道温知贺的存在之后,她就开始怀疑自己过去三年的婚姻生活是不是太宅了,对于傅家那点秘事半点都不知道。 甚至傅野跟他家人的关系,她也是毫不知情。 傅野不怎么带她回去,说结婚只是两个人的事情。 简水水当时心大,也就信了。 现在看来,原因估计不会这么简单。 “傅野爷爷你们都知道吧?就是傅劲,早年间经常上报纸那个。” 苏含玉压低了声音,“原本傅家跟苏家要联姻的,傅劲说过,谁能拿到苏家这项合作,就把他手里的一部分权利放给谁。” “这对傅氏内部来说是件很大的事了,表面上这个人只能是傅野,而且他又刚离婚,只要他跟我姐结婚,傅氏基本就到他手里了。” “但是傅野爸妈好像都有点别的想法,傅劲现在都还能够管事,更何况傅诚跟温丹?他俩正值壮年,肯定不愿意让傅野就这么掌权,他还这么年轻。” “而且最近圈里一直有阵风声……” 苏含玉看了眼简水水,欲言又止,“说傅诚跟温丹在外头都有私生子。” 简水水回看着他,“其中一个叫温知贺?” 苏含玉一愣,“你怎么知道?” “傅野告诉我的。” “……他不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糟心事吗?” 简水水眼神暗了一下,“我的婚姻因为不坦诚破裂了,离婚的时候我还没有得知真相的权利了?” “难道我就该一直被蒙在鼓里?” 苏含玉低下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起来,他还有些心虚。 虽然简水水说他只是他俩离婚的引子,但确实也有他故意引导的成分在里面。 他当时很生气简水水不记得他了,看到他俩误会冷战,甚至离婚,他也没有解释。 “反正温知贺是不可能捡漏了。” 苏含玉转移话题,“温知贺野心挺大的,都不姓傅,也来分一杯羹,温丹对他真的太纵容了。” “而且温家闹了个大笑话,温知贺的身份藏不住了,傅诚打算跟温丹离婚。” 虽然两人各玩各的,但是面子工程一向做得很好,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一夕之间被当众扣上绿帽子,傅诚当然忍不了。 “现在圈里都在讨论傅野爸妈离婚的事情!” 闻言,简水水皱了一下眉头,也没说什么。 苏含玉看她好像不怎么在意了,才继续说:“离婚对傅诚那边肯定是有利的,大家最关心的还是财产分配,原本以为跟我姐联姻的人肯定是傅野,毕竟是傅劲一直心照不宣的继承人,结果今早有人说联姻的人是傅诚在外面的那个小儿子……” 还是记者当场拍到的。 苏含玉原本想问问苏如珍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但是想到他俩上次吵架,也就没开口。 简水水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她低下头,拨弄着透明盒盖,没什么反应。 她大概猜到了。 那晚傅野被傅劲下了药,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吧? 傅野不愿意,就只能把傅诚的另一个私生子推出来。 毕竟两家的利益联合,只要能有个名头共赢,私生子也勉强能用。 ……但是这样的话,以后那个私生子不就要摆上明面跟傅野争财产了?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吴星辰看着简水水的侧脸,似乎想看出她的心情。 “你们三个在干嘛?”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这种氛围。 虞什大步走了过来,伸手往简水水面前捞了块吃的,“是分给大家的吗?” 他似乎也不想知道他们三个在说什么,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简水水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嗯,随便吃。” “水水。” 吴星辰忍不住喊了她一句,但没说多余的话。 简水水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没事,跟我没什么关系。” 闻言,苏含玉眼神闪烁片刻,也笑了,“反正都已经离婚了,随便聊聊也没什么,就算傅野现在还想跟水水在一起,水水也不会答应的,是吧?” 他以为会得到简水水肯定的回答。 结果简水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是真的带了些厌烦的。 简水水沉声说:“我是不会再答应他,但是不妨碍我觉得你很没品。” “有些话我一直没说,但不代表我不介意。” “苏含玉,你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都是小三行径,别以为你是男的你做小三就有理了。” 苏含玉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一张脸憋得通红。 半晌也只说了一句,“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一旁的吴星辰义正严词地支持简水水,“插足别人的感情就是很没品,哪怕水水现在单身了,公平竞争的起跑线上也没有你的位置!” 第48章 等她 苏含玉原本就心虚, 没有反驳什么。 他摸了摸鼻尖,看向虞什,试图减缓这种尴尬, “你练了一下午, 练会了吗?” 虞什没有理他。 只抬头看着简水水, “晚上吃什么?” “嗯?” 简水水回过神来, “你们饿了吗?这里有些吃的, 先垫垫肚子吧。” 她刚要动作,虞什就把她手里的袋子接了过来, “你继续聊,我帮你分。” “……好的,谢谢。” 简水水看着他, 莫名觉得虞什冷淡的性格里还有点自来熟的反差。 吴星辰觉得有些扎眼, 忍不住说:“水水,要不今天练到这里, 晚上一起出去玩?” 他大概猜到了傅野就是她的前夫, 只是一直没有说开。 一开始他对简水水并没有太多非分之想,只是觉得能够跟她近距离接触很高兴。 只要能跟她做朋友, 他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他们遇到的时机这么巧, 就在她要离婚的时候。 一个人在感情缺口时最容易趁虚而入,他们都是单身,他有追求她的资格,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简水水抬头看向他,“去哪玩?” 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往日的活力。 苏含玉见话题已经转移了,松了口气。 他试探着插嘴,“……要不去唱K?” 简水水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 但眼神很淡,没有什么情绪。 苏含玉被看得浑身绷紧,紧张地跟她对视,生怕她真的厌烦自己,“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去……” 他平时很会叫嚣,无理取闹似乎能给他带来某些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更不怕惹人厌烦。 但那个人如果是简水水…… 他会很难受。 简水水没说话,手指在桌面上轻点着,看着某一处有些放空。 她在想苏含玉刚才说的那些事。 傅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温知贺被曝光,傅诚多出一个私生子,傅野的父母也要离婚。 虽然他们离婚了…… 简水水突然一个激灵。 她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我想这些干什么,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可能还是离婚时间不长的原因,再加上两人在一起也这么久了,乍一分开,傅家一出事她就惯性好奇。 这不是件好事。 “不行,我得转移注意力。” 简水水喃喃地想,得多找些乐子,最好是多认识一些新的人,这样就想不起来那些糟心事,慢慢的也就全忘了。 她看向苏含玉,“那就去吧。” 还有什么比在KTV鬼哭狼嚎更解压的?一曲下来什么烦恼都忘光光。 苏含玉一下子站起身,“真的?” 他倒不是因为提出的方案被肯定了而激动,而是因为简水水跟他说话了。 “我知道一个新开的地方,环境音响都不错,要不要去试试?” “我都可以。” 简水水看向吴星辰,“你呢?” 吴星辰当然是顺着她,“你觉得可以就可以。” 说完,他又去问俱乐部其他人的意见。 之前的聚餐就是吴星辰组织的,大家都玩得很开心,这次也基本都开开心心答应了。 只有虞什没有表态,等吴星辰问到头上的时候,才淡淡说:“玩到几点?” “看情况。” 吴星辰对他没什么耐心,皱了一下眉头,“私下出去玩当然不会有时间规定,玩不起来就早点散,玩得好通宵也没事。” 虞什面无表情地拎着吃着,刚才已经分给了俱乐部其他人。 他也没直接表态,嘴里还叼着一块曲奇,走到简水水身边,“你也去?” 简水水“嗯”了一声,“我也好久没出去玩了。” 虞什点头,“可以,我明早没课。” 吴星辰眼神凉凉地看向他,但到底没说什么,“那就先去吃点东西,大家应该都饿了,等吃完时间就差不多了。” 傅野送来的东西很多,但是这么多人一分就没多少了,练了一下午,的确都有些饿。 简水水揉了揉手腕,“行,那想想去哪吃吧。” …… 一行人离开俱乐部,直接去了一家评分不错的火锅店。 简水水跟吴星辰分别开车,有几个队员还有事就没去,两辆车刚好八个人。 苏含玉腆着脸坐在简水水的副驾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看着女人的侧脸,“水水,刚才傅野来找你,跟你说了什么?” 他明显是在找话题。 简水水“嗯”了一声没理他,态度很是敷衍。 苏含玉瞬间就蔫了。 抿了抿嘴角,没再试图搭话。 吴星辰的车在前面带路,简水水就没开导航,直接跟了上去。 她是新手,开得有点慢但是很稳妥,好在现在下班高峰还没过,有些堵车,也就显不出她慢。 前面刚过一个红绿灯,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简水水神经崩起,抽空看了一眼,但是没接。 音乐声一直响个不停。 后面两人都看了过来,虞什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终于开口:“你电话响了。” 简水水“哦”了一声,“没事,我开车不接电话。” 虞什:“……你安全意识很到位嘛。” 简水水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调侃,“生命只有一次。” 她认真地看着前面的路,“技术不够熟练的时候,谨慎是应该的。” 虞什顿了一下。 他似乎联想到什么,薄唇抿了抿,本就是清俊的长相,认真思索的时候显得有些孩子气。 简水水没有注意他,被来电铃声吵得不行。 好不容易自动挂断,没过多久又响了起来。 “是不是有什么事找你?” 苏含玉这回伸手把她的手机拿了过来,一看上面没有备注,“是个陌生号码。” 简水水:“可能是广告推销,挂了吧。” 苏含玉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然后拉进了免打扰名单,发现黑名单里还有个傅野,愣了一下,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简水水余光看到他满面红光,纳闷,“你笑什么?” 苏含玉收起笑容,无辜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就觉得现在的电信诈骗越来越多了,得提高警惕。” …… 吃饱喝足,正是需要消耗体力的时候。 几个都是年轻人,热热闹闹去了KTV。 简水水本就性格开朗,很快跟其他人打成一片,非常不矜持地献唱了第一首。 时间一下就到晚上十一点。 简水水看这架势,大概还有的熬,苏含玉非拖着人玩飞镖,估计待会还得陪着搓麻将。 她不想扫兴,出了包厢给简溪打了个电话。 简溪那边很快就接通,似乎是听到这边的音乐声,愤愤道:“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了,我也要跟你们一起玩!” 她其实很少去这种场合,但是有简水水在,简溪会自然点,上次也玩得很开心。 简水水问了她的近况,就没再耽误她,挂了电话。 她刚才喝了点酒,有些燥热,刚退出通话界面,这才发现屏幕上有一条未读短信、还有无数个未接来电。 都是来自于一个号码。 点开那条短信,只有一句话:【在哪里?】 简水水心里咯噔一跳。 她刚才玩得太开心,KTV音乐声又很大,完全没有注意手机响。 她没有犹豫,直接回拨了过去。 那边打通之后立刻被接了起来,还没等那边的人出声,简水水就开口解释:“不好意思,刚才有事没接到电话,请问您是?是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她话音刚落,那头就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水水。” 傅野的声音隔着电线也带着淳冽的磁性,似乎还有些难以压制的躁郁,“你在哪里。” “傅野?” 简水水一愣,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找我什么事吗?” 那头突然静默了片刻。 “我在等你。” “你等我干什么?” “……你说想吃梅菜扣肉饼。”傅野声音听上去还算平缓,“我买到了。” 穿过大半个城市确实花了他不少时间,但他开得很快,并没有耽误很久。 等他回到俱乐部楼下,那里已经没有人。 他之前的号码被简水水拉黑,换了个新号给她打过去,第二次就被拉黑。 傅野不知道简水水是临时出去,还是直接走了。 如果她只是临时出去,之后还会回来,他多等一会,她就能吃到想吃的东西。 一等就是五个多小时。 等到手里透着余温的包装已经凉透,傅野也没有等到简水水。 上一个号码被简水水拉黑,他以为打扰到她,就没再接着打。 但是现在已经很晚,她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他开始担心她的安全问题。 傅野靠在车门上,看着面前的空地。 指尖闪烁着半点星火,他熄了烟,才又换了个号码,给简水水打了过去。 打了几个没接,他怕她又拉黑他,只能发短信,但还是没有收到回复。 傅野揉了揉眉心,已经打算让人查她现在在哪,安不安全,简水水就回拨了过来。 “……在哪,我去找你。” 傅野声音有些沙哑,说完之后顿了一下,随即语气柔和了一些,“可以吗?” 简水水抿了一下嘴角,看向身后的包厢门,“你还真的去买了啊?我随便说说的,我也不是真的让你去买……”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我在外面玩,你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傅野没有接话。 他一开始就听到了那头热闹的喧闹声,跟他仿佛不在一个世界。 那一瞬间他就知道简水水没出什么事,只是在跟别人一起玩,所以没有接电话。 他松了口气。 听到简水水的拒绝,胸口仿佛又堵上一团新的郁气,阵阵发疼。 傅野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攥住,握紧了手机,又缓缓松开,“……水水,我们能和好吗?” 第49章 给你 房门已经挡住了不少喧闹。 但还是透过缝隙传出来一些。 简水水手放在门板上, 却没有推。 她已经不像之前出来接电话时一样兴致满满,没有了玩乐的心思,心头萦绕着挥散不开的烦闷。 【水水, 我们可以和好吗?】 简水水闭了闭眼睛, 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陡然放大的音浪冲击她的耳膜, 让她暂时忘记了傅野刚才回荡在耳边的低沉声音。 她刚才怎么回复他的? 好像是直接拒绝了, 甚至没有多想, 拒绝完就挂了电话,完全不在意那边男人的反应。 但即便是这样, 简水水还是觉得烦闷。 ……傅野为什么突然要跟她和好? 是因为这么多年习惯了还没有适应、还是因为傅家最近出了几件大事, 他想在她身上转移注意力。 还是他其实是喜欢她的? 简水水关上门,脸色凝重。 如果他真的喜欢她, 那就太糟糕、也太可笑了。 “水水,出什么事了?” 吴星辰手里端着酒瓶, 笑着朝她走了过来, “你怎么站在门口不动。” 他刚才跟人玩骰子, 那边还叫嚣着让他再战。 他笑着嗤回去,“待会就来收拾你们, 急什么?” 吴星辰喝了些酒,脸有些红。 他眼睛亮晶晶的, 突然扭过头来,盯着简水水看了很久, 笑得更深,“上回玩骰子, 你是不是逗我了?” 简水水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有些无奈, “你是不是喝多了?” 一般人喝多了的人都不肯承认自己喝多了。 果然, 吴星辰站直了身子,“没有,就喝了一点。” 他突然凑到简水水面前,呼吸都喷在她的脸上。 声音沉了下来,像是故意在她耳边呢喃,“别捉弄我,水水。” “你真的喝多了。” 简水水推开他,下意识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笑着说:“那边在等你,你先过去。” 吴星辰脸上的神态缓缓收敛,看着她的目光从温柔变得深沉,似乎还带着探究。 他后退一步,就这么看着简水水。 他这么安安静静的,简水水倒是不自在起来,“怎么了吗?” 吴星辰笑笑,“没什么,你接了个电话回来就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简水水愣了一下。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她垂下头,神情有些迷茫,脑海里自动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都是傅野在人生重要的节点对她说过的话—— “我答应你,简水水。” “我的耐心有限,不要跟我闹脾气。” “水水,结婚吗?”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尽我所能。” “简水水,喜欢不是婚姻的必需品。” “不喜欢又怎么样?我不一样跟你结婚了。” “简水水,既然离婚就不要后悔。” “水水,我们能和好吗?” “……” 也许是包厢的空气有些闷。 简水水觉得想不明白,脑子昏昏沉沉的。 傅野的话在她的耳边来回穿梭,让她有些头疼。 她突然有点搞不清楚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 简水水的苦恼也没有持续多久。 没过多久,她就把那些事情全都忘在脑后,看吴星辰他们转而开始打扑克了。 她没有喝酒,就端了杯果汁在一边看着,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吴星辰时不时看她一眼。 他脸还有些红,手里拿着牌,随便打出一张,“水水,你要不要跟?” 简水水摇摇头,笑着说:“我看你们玩就行。” 她咬着吸管,听到那边已经切歌,放下手里的杯子高高兴兴去了点歌台。 吴星辰的视线追随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燥热。 看着手里的牌,注意力忽然集中不起来,好像跟着简水水飘到了点歌台那里。 旁边观战的人捅了捅他的胳膊,“你怎么回事?这都能输。” 吴星辰笑着放下手里的牌,揉了揉眼睛,“有点累了,听听他们唱什么歌,休息会,待会再来。” 其余人都看得出他对简水水的心思,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部长这么想听歌,去跟水水姐合唱一曲呗?” 吴星辰挑了挑眉,只笑不说话。 他随意往后一躺,靠在沙发上,视线落在简水水身上,眉心有些酸胀。 气氛还算热闹。 只有虞什格格不入,坐在长条沙发的最角落处,双臂环胸,像是睡着了。 点歌台就在旁边。 简水水没怎么注意他,刚要来一曲,就感觉自己的脚被谁踢了踢—— “干嘛?” 她一下扭过头,“谁踢我?” 虞什闭着眼睛,淡淡道:“你刚才进来的时候,跟谁打电话?” “啊?” 简水水才看到在暗处的虞什,吓了一跳,“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干什么?” 虞什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跟他们打牌只会赢,没意思,我也不想唱歌。” 他身上还是那套白色运动服,头发软软地垂着,眼神却是犀利的。 说完,他又盯着简水水的眼睛,“你跟谁打电话了?一回来就板着张脸。” 简水水一时无语。 眼看她点的歌要开始了,话筒举在嘴边,下意识要开口,突然就觉得没了兴致。 “……” 她愤愤地看着虞什,“我好不容易忘记糟心事。” 虞什被她怨恨的小眼神逗笑,“所以刚才真有人惹你不开心?” 简水水不说话,把话筒给了旁边的人。 然后打了个哈欠,“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虞什不知道被戳中了哪里的笑点,笑了,“你说你拿冠军是不是也有心态的原因?” 他伸了个懒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有时候觉得你还挺缺心眼的,身上看不到半点怨气。” 他不爱说话,更习惯观察别人。 简水水是他见过的最能坦然跟自己的真实情绪相处的人。 简水水听到“缺心眼”三个字就拉了脸,“你礼貌吗?” 她探身去果盘里拿了片西瓜,一口一口啃着。 已经是凌晨三四点。 她有预感明天不会好过,现在就感觉太阳穴涨涨的,不太舒服。 虞什也跟着拿了一块,尝了一口,的确挺甜,“是不是你前夫的事?” 他之前也听到简水水跟苏含玉的聊天内容,只是没问,现在倒是突然有点好奇了。 简水水不想谈这件事情,“没什么,我自己能处理。” 虞什比她吃得快,瓜皮扔进垃圾桶,抽了一张纸擦手。 擦着擦着,他忽然收敛了神色,“吴星辰在追你。” 简水水一愣,看向他。 嘴里的西瓜顿时索然无味,“……我知道。” 虞什:“你怎么打算的?跟你前夫的事情怎么处理?” 简水水:“……我俩有这么熟了吗?” 虞什笑了笑,收回视线,“没什么,只是不希望你被转移注意力,毕竟大赛在即,还是需要把精力放在练习上。” 他说完,余光看到吴星辰似乎往这边走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没等简水水回答,他又闭上眼睛,用外套埋着脑袋,睡了过去。 “你们两个刚才说些什么呢?” 吴星辰身上的酒气淡了一些,过来的时候看了虞什一眼,在简水水身边坐下,“怎么没听你唱歌,不是点了一首?” 简水水“嗯”了一声,收回视线。 想到刚才虞什说的话,心里有些乱,“吴星辰,虽然我之前同意你追求我,但我不一定会喜欢你。” 她吐出一口气,想把话说清楚一点,“我不是那种会欲拒还迎的性格,如果喜欢,我肯定会让对方知道,不存在吊着你的意思。” 如果没说,那确实就是不喜欢。 她不一定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但她肯定不会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吴星辰脸色顿时僵硬起来,笑容的弧度也凝滞,“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简水水摇摇头,认真地说:“没有,只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不一定会给你回应。” “我是单身没错,所以我想尝试更多可能性,不会太早作出承诺。” 吴星辰神情缓和了不少,却蹙着眉头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这番话像渣女宣言?” 简水水:“……我又没有玩弄你的感情。” “再说你情我愿的事情,如果之后我实在对你没感觉,你不能缠着我。” 吴星辰越发无奈,“你对你所有的追求者都是这个态度吗?先跟人约定免责声明,才允许别人追你?” 简水水笑了笑,“我也没被什么人追过,追人的时候比较多。” 唯一一次被追求的经历,她完全不想回忆。 …… 天边既白。 简水水把人都送了回去,看了眼时间,在路边买了早点给简溪带回去。 车子刚开进小区,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车身等在门口。 简水水打了个哈欠,猝不及防看到小区楼下站着的欣长身影。 天还没有完全亮。 男人倚靠在车门上,远远朝她看了过来。 简水水握紧了方向盘,嘴角抿了抿。 她停了车,推开车门下来,慢慢朝他走了过去,“你在这里干什么……” 傅野看向她,目光如往常深邃,又如旁边花坛灌木上沾着的晨露带着冷光。 “你一晚上没回来。” 简水水眉头皱起,“我说了我在外面玩,你管我什么时候回来?” “你这人奇怪得很,离都离了就干脆点,现在这样算什么……” “给你的。” 傅野轻声打断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牛皮纸袋,“昨晚买的凉掉了,这个还是热的。” 他在俱乐部楼下等了半夜,简水水没有回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结束,所以干脆在她家楼下等。 天很快就亮了。 傅野知道她应该快回来,便重新去城西一家早店买了回来。 没等多久,简水水的车就进了小区。 等了一晚上,他不觉得久。 只在看到简水水的时候,才突然发觉原来过了很久。 他一个晚上没有见到她。 在她身处在一个他触及不到的世界的时候,一个晚上就算漫长无比了。 第50章 贪念 现在的时间还很早, 太阳没有完全升起来。 远方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有时候看着清晰,有时候看着朦胧。 简水水熬了一个晚上。 她想要睡觉, 精神又莫名的亢奋。 看着傅野给她递过来一个东西,本能地接了过来, 手指触碰到纸袋上的温度。 她打开一看, 一阵热气迎面而来。 熟悉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简水水原本是打算吃了早餐去补觉的,早餐是随便在路边买的花卷油条,“这么早……你去哪里买的梅菜扣肉饼?” 这种小吃一般都不会太早出摊,早上吃这个的人也挺少的。 但也许是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个味道了,她闻着有些馋。 傅野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喜欢吗?” 简水水对上他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手指微微攥紧, 她轻声说:“你昨天晚上问我要不要和好,我那个时候可能回答得有些匆忙,但我可以告诉你……” “你可以不用急着回答。” 傅野忽然打断她, 声音很淡,“先吃,待会冷了。” 简水水抿了抿嘴角。 她思索了片刻,突然问他, “你吃早餐了没有?” 傅野像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他,顿了一下。 简水水一下子看到他身上还穿着跟昨天一样的衣服, 蹙起眉头,刚想问,但又忍了回去。 傅野的衣服一向单调,大多数都是西装和白衬衫,一样的款型不知道有多少件。 也许是两件差不多的。 他总不可能真的为了她昨天晚上一句随口乱说的话, 等她一整个晚上吧? “要是没吃的话,不如一起吃?” 简水水另一只手还提着自己买的早餐,“你是想吃花卷还是油条?” 傅野眼神动了一下,“都可以。” 他的声音很低沉,细听的话可以听得出一丝疲惫。 但简水水现在心思并不在他身上,自然是听不出他跟以往有不一样的地方。 她把手里的早餐分出一些给傅野,剩下的是要打包回去给简溪吃的。 傅野伸手接过。 纤长的手指接触到简水水的手背,细腻的手感在肌肤上滑过,又转瞬即逝。 他垂眸看着两个人伸手相接的地方。 简水水已经把手给收了回去,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也收了回来,“去车里?” 简水水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四周。 “我不喜欢在车里吃东西,有点闷,随便找个地方坐着吃吧,可以吗?” 她有些话,想跟傅野说清楚。 …… 小区楼下的花园很安静。 现在才早上五六点钟,大多数人都还没有起来,健身器材旁边有一套石桌石凳。 简水水走过去,从口袋里面掏出纸巾擦了擦就坐了上去,擦完了还没忘记给傅野递一张,“坐着吃。” “嗯。”傅野伸手接过。 他定定地看着对面的女人,眼里面涌动着某种晦涩的情绪。 简水水没有看他,双手捧着纸袋,轻轻拨开,咬了一口。 香气扑鼻,她满足得眯起了眼睛,“嘶……” 梅菜扣肉饼的口感还是脆脆的,一吃就知道应该是新鲜出炉。 以前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她每次去买梅菜扣肉饼,都会跟老板说要再烤脆一点。 薄薄的、焦香的,咬下去还会在齿间发出摩擦的声音,听着就满足。 面粉烤熟的香味、还有梅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这样一个清晨刺激着她的味蕾,也让她的神经逐渐缓和下来,本来紧绷的情绪得到暂时的缓和。 看她吃得这么香,傅野才突然发觉自己从昨天起就没有吃过东西。 看到简水水才有了一点胃口,渐渐有了饿意。 简水水就是在街边买的早餐,再普通不过白色花卷,中间点缀着一点绿色的葱花。 傅野是不吃葱的。 事实上味道重的东西,他都不吃,在吃的方面他虽然不热衷,但却很挑剔。 简水水看她吃得勉强,也没有在意。 她知道傅野是不怎么喜欢吃这些东西的,反正她自己吃饱了就行。 吃完之后,她擦了擦嘴,“我其实有点不太明白……” 简水水深吸一口气,忽然开口:“你昨天说的那句话、还有到现在你的所作所为,都让我有点不是很能理解。” 她看向傅野,目光直接,“你能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吗?” 在他开口之前。 她又说:“我不可能再跟你和好,离婚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我们两个已经结束了,所以不管你是因为习惯、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说昨晚那样的话,我会很困扰。” “不是因为习惯。”傅野沉声说。 简水水说了很长一段话,他却只反驳了她其中一句。 顿了顿,才继续说:“抱歉。” 他突然变得顺从的态度,倒是让简水水无所适从: “我感觉你好像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傅野,我们是好聚好散,所以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知道。” 男人忽然闭了闭眼,沉默片刻,再睁开眼睛时,狭长深邃的眼眸里一片晦涩,“但我想见你。” 他看着简水水因为刚刚吃完东西变得有些红润的嘴唇,嘴角还沾着一点渣屑,自然地伸出手,想要帮她擦掉。 就像过去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简水水却本能地躲开了他,站了起来,“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了,如果你是想说离婚了之后还可以做朋友,那么出于基本的体面我会跟你客套,但如果你非要说出这些令人误解的话,我觉得我们两个不适合再继续见面。” 她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你觉得你误解了什么?” 简水水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是你亲口承认过,你不喜欢我,傅野,别告诉我你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话。” 她说完之后,没有听到身后的回应,便继续要走。 “水水。”傅野叫住她。 这一次,他声音更加低沉也更加沙哑,似乎萦绕着挥散不去的失落。 “你讨厌我了吗?” 简水水握了握拳头,声音很淡,“别让我讨厌你。” 她一直没有回头。 不知道身后的男人那一瞬间的神情有多么受伤,落寞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角不可抑制地漫上一抹猩色。 …… 公寓。 简水水开门的时候尽量让声音很轻,不想要吵到简溪。 结果一推开门就跟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出来洗漱的简溪打了个照面。 她穿着睡衣,迎上简水水的目光,顿了一下,“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在外面睡。” 简水水换上一副笑脸。 她脱掉鞋子,把门关上,“这不是惦记着你一个人在家里,给你带早餐回来了吗?” 简溪看到她手里提了豆浆油条,走到玄关处接了过来,“你的呢?” “我刚才已经吃了。” “怎么不跟我一起吃?” 简水水笑笑没有说话,简溪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她没回答,她也没有继续问。 两人在餐桌旁边坐下。 简溪咬了一口油条,看着简水水,“你怎么还不去睡觉?昨天晚上熬了一夜呢。” 简水水摇了摇头,“等你出门我再去睡,现在还没有那么困。” “你真是越熬夜越精神,小心透支身体。” 简溪吃着吃着,突然跟她说:“昨天晚上我见到林坤了。” 她表情没什么波动,好像是在说一个不怎么相干的人。 “我们过两天就要去扯离婚证,到时候请你吃饭,你把那一天给我腾出来,我们两个要吃顿好的。” 这些天她都在忙工厂的事情,也快要接近尾声。 那些糟心事,也总算要画下一个句点。 简水水听了也有些激动,为她高兴,“你们两个离婚,财产是怎么分割的?” 提起这件事,简溪的表情有些复杂。 “虽然是因为林坤的问题导致我们两个感情破裂,但是毕竟他们家帮过我……爸妈走了之后,都是他们家在照顾我,所以除了这里的这套房子之外,我什么都没有拿,算是还了他们的恩情。” “那你的店呢?” “店还是我的,但是之前赚的钱都给他们了,因为这个店当初也是跟他们一起开的,非要扯皮的话,可能扯不清楚,还会耽误离婚,所以我就只要这个店,相当于给了他们一笔钱买断我跟他们之间的关系吧。” 听上去有些不值,但如果能够尽快脱离那个泥沼,简水水又觉得值得。 她安慰她,“没事,你还这么年轻,以后多的是机会赚钱。” 如果身上总是拖着一个林家那样的累赘,不管再怎么优秀,都好像被勒住了脖子一样,喘不过气来。 现在至少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往前走,就当破财消灾。 简水水看着她吃早餐。 简溪摆在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你的电话。” “嗯。” 简溪却连忙伸手去拿手机,却没接,而是手忙脚乱地挂断。 简水水原本没注意到什么,但是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一下子让她有些察觉。 “……谁打来的电话,你躲着我干什么?” 简溪摇了摇头,一副迷茫又无辜的样子,“没有躲着你啊,只是一个广告电话而已。” “是吗……” 话音刚落,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这回屏幕上的几个大字清楚地落入简水水的眼中。 她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睛看着她,“我舅舅什么时候沦落成广告电话了?” 简溪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快速吃完,擦了擦嘴,“我就先出去工作了,你今天好好睡觉,以后注意别这么熬夜,对身体不好。” 说完就一阵风一样出了门。 简水水看着门口那双凌乱的拖鞋,眨了眨眼睛,有些放空。 是她想多了吗? …… 一次熬夜,要缓好几天才能够恢复过来。 简水水这两天没再去俱乐部,傅野也没再找她。 她还是觉得傅野只是习惯了她在身边而已,现在突然离婚,可能不适应这种落差,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趁着这两天在家调作息,简水水干脆也把之前欠的画稿给完成。 本来就只差上色的步骤,画完之后她给那边的人看。 快乐王子这个ID好像每时每刻都在线,很快就给她回了一个: 【OK】 说实话,这应该是简水水接过的最爽快的一个单,全程没有任何修改。 她自己都有些心虚,忍不住问了一句,“还满意吗?” 她刚刚发出去,那边就已经直接确认收货好评了。 简水水:“……” 她摸了摸鼻子,又给他额外送了一些自己平时的摸鱼图。 那边还没有回复,她的手机响了一下。 吴星辰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去俱乐部,简水水刚要回现在就可以去,简母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简水水连忙接起,走到阳台上,“喂?” “好,可以。” “我今天有时间。” “没事,反正以前也都是我陪他去的,再说叔叔阿姨不是有事情吗?不耽误。”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她挂完电话,又给吴星辰打了过去,“我今天可能有点事情,你们晚上在俱乐部吗?” “行,那我就晚上过去。” 今天是陆辞洲例行检查的日子。 那个医疗团队正在试验一种新的药物,不知道对他有没有用,但例行检查还是需要去医院。 简水水没有耽误。 她马上换衣服出门,开车去接陆辞洲。 …… 医院。 陆辞洲看着简水水有些费力地将他往上推,抿了一下嘴角,眼神晦涩。 虽然现在很多地方都有轮椅通道,但有的地方能够找到一个斜坡就算幸运,这种时候一点坡度便能将他们困在原地。 等简水水将他推到平地之后。 陆辞洲才说:“不应该让你一个人过来的。” 简水水擦了擦额头的汗。 听到他这么说,她知道他心里面在介意什么,笑着道:“嫌弃我推轮椅的技术不好?我又没有晃到你。” 陆辞洲无奈地笑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似乎只有身边的人才知道,没了这双腿,平时生活有多么不方便。 尤其是在遇到台阶或者是要上车的时候,那么简单的事情,却能绊住他让他寸步难行。 最开始简水水陪着他出去,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她那时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彷徨失措,无助。 却也不敢在陆辞洲面前表现出来,怕刺伤他,同时也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和愧疚。 ——他是为了自己才会经历这些不公跟心酸。 就连自己独自出门都做不到。 如果遇到好心人,兴许会帮他上出租车,收好他的轮椅放在后备箱,之后再帮他拿出来。 可也有看到他坐着轮椅打车压根不会停的人。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也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忙碌,没有谁有那个责任和义务为他停下。 谁都有自己的不容易。 遇到多少善意。 就会遇到多少心酸。 简水水推着他往前走,“那你就是嫌弃我力气小,推得不舒服?” 她眼睛里面有一些难过,但嘴巴是笑着的。 陆辞洲捏了捏她的胳膊,“一点肌肉都没有,力气确实不大。” 简水水哼了一声,突然吸气,用力绷紧,“开玩笑,我肌肉可硬了。” “……” 两个人说说笑笑,没有注意到前方一道视线落在两人身上,带着浓稠的审视跟寒意。 直到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简水水才笑着抬起头,嘴角的弧度僵住。 几天不见的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一身黑色风衣越发衬得身形高大,精致的五官总是罩着一层阴翳。 傅野步伐沉稳,朝这边走来。 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表情,经过的地方仿佛气温都下降几度。 陆辞洲也看到了他。 脸上的笑意稍微收敛,等他走到面前,自然而然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傅总,好巧。” 傅野停住脚步,微微颔首,算是跟他打了声招呼。 视线几不可查地扫过他的腿,眸色缓缓沉了下来。 陆辞洲看到他手里拿着检查单,淡淡问道:“傅总是哪里不舒服?” 简水水这才注意到傅野手里面还拿着许多单子,应该是过来看病的。 她站在陆辞洲身后,也看着傅野,眼底一片坦然。 傅野定定看着她,在她的眼里看不到任何担心的痕迹。 好像对他来医院做什么毫不在意。 空气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沉闷。 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以前简水水会用跟看陆辞洲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总不满意,想要更多。 他克制不住那种扭曲的贪念,终于把她推开。 现在她只会看着陆辞洲,再也不会看他了。 第51章 抵挡 走廊上的偶遇, 仿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傅野的出现对简水水来说不再代表任何意义,相□□点头,擦肩而过, 再没有其他。 陆辞洲一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她的神情。 她没有任何异常,专心致志地推着他往前走,绕过长长的走廊,去找对应的科室。 简水水一边推着陆辞洲,一边要抬头去看标识, “我们先去人少的地方排队, 查完就可以回来拿结果。” 今天气温有些高。 医院开了空调, 但简水水额头上还是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自己没有察觉,感觉到手背被人拍了拍, 低下头看他, “怎么了?” 陆辞洲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擦擦。” 简水水笑笑,伸手去接。 陆辞洲忽然抓着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这边扯了一下, “我帮你。”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两人之间的距离空前贴近。 简水水能够感觉到男人呼吸时的频率跟热气, 他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汗, 动作很仔细。 “我、我自己来……” 简水水觉得不自在, 微微挣开他, “你举着胳膊太累了。” 陆辞洲看着她自己把纸巾接了过去,眼眸一瞬间晦涩。 但很快就恢复往日的清暖, “只是擦个汗,你比较辛苦。” 简水水摇了摇头,将纸巾团了团,扔进垃圾桶。 “我们还是赶紧排队吧。” 陆辞洲“嗯”了一声。 他直视着前方, 目光忽然往身旁偏移,停顿了片刻,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 …… 医院新楼。 前段时间还有施工的痕迹,现在已经变成一排栽种的树木。 日光有些晒,葱郁的树叶挡住一些,投下一片细碎的剪影。 简水水坐在等待用的椅子上,抬头去看大屏幕上滚动的名字。 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她闻声看去,看到走廊拐角处有条斜坡,下面是块平底,几个小孩在那里拍小皮球玩。 陆辞洲也注意到那一处,脸上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意,“这世界上最开心的人大概就是这些几岁的孩子吧,已经到了懂得玩乐的年纪,又没有生活和学习的压力。” 简水水只是随便看几眼,没有想到他突然有这样的感叹。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吧。” 她收回视线,看着陆辞洲,“我们不都是从几岁长大的吗?想想自己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大概就懂了。” 陆辞洲闻言也看向她,“你几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简水水低头思索,随即苦恼地道:“不是很记得了。” 陆辞洲笑了一声,“我就知道。” 他抬起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你忘性最大。” 简水水眉心一痛,“嘶”了一声,“那还不是遗传我妈的……” 她笑着含糊过去,站了起来,“我去看看那边结果出来了没有,你在这等等我。” 陆辞洲笑意收敛了一些。 他看了眼简水水有些闪躲的眼神,温声道:“去吧。” 取结果的地方不远,简水水拿着卡过去。 她脚步有些快,像是在逃避什么。 陆辞洲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 他收回视线,又去看那些在平地上打闹的小孩,眼里涌动着难以抑制的暗流。 突然—— 一个小皮球朝他这边砸了过来。 陆辞洲伸手接住。 皮球很小,小孩子的玩意。 “那个瘸子,把球扔给我!” 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站在长坡下,对陆辞洲挥手,“快点!” 陆辞洲垂眸看着他。 他不声不响,眼睛里一片青雾,看不清情绪。 “快点啊!” 小男孩等得有些不耐烦,干脆跑了上去,“听到没有?你是瘸子还是聋子啊!” 他跑到陆辞洲面前,直接去抢他手里的球,“瘸子,把球给我!” 陆辞洲眼神一转,将球转了个方向。 小男孩扑空,恼羞成怒,“这是我奶奶给我买的球!你敢抢我的东西,我让我奶奶骂你!” 陆辞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随即抬头看了看前面的空地,“你奶奶呢?” 小男孩一下被问住,随即更加凶神恶煞,“我奶奶等会就过来了!你乱拿别人东西,要被抓起来!” 陆辞洲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他把皮球递给他,“你这么凶,别的小朋友愿意跟你玩吗?” “关你屁事!” 小男孩拿到皮球,对他做了个鬼脸,又跑了回去。 陆辞洲看着他胖胖的短腿跑得飞快,眼里闪过一丝空茫。 很快。 下面传来嚎啕的哭声—— 那个男孩抱着不知道为什么瘪掉的皮球,哭得声嘶力竭,脸颊通红。 他一边擦眼泪,一边又跑了回来,把球砸在了陆辞洲身上,“死瘸子!你把我的球弄坏了!” 他人不高,却很敦实,举着拳头用力往陆辞洲身上砸: “打死你!瘸子!你赔我的皮球!” …… 窗口前。 简水水拿到结果,一边看一边往回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陆辞洲今天有些奇怪。 他的有些举动……好像过分亲密了。 虽然他们关系很好,这么多年了,已经是很好的朋友,平时在一起也很轻松自在,但是简水水分得清两人相处的界限。 朋友间可以说说笑笑,但是一些亲密的小动作太多就会显得暧昧。 尤其陆辞洲跟别人也不一样,简水水确定自己不会跟他有任何男女感情方面的可能,再加上两家父母都希望他们在一起,当然要更加注意这方面,不能有什么误会的地方。 至少两家人都看得出来,她跟陆辞洲不来电。 所以也只是希望他们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但没有做什么实质行动来撮合。 简水水一直以为自己跟陆辞洲是同一条战线上的。 但是刚才他的表现…… 是她想多了吗? 简水水有心事,步伐便慢了一些。 她刚经过先前的输液室,就听到右侧走廊尽头处传来小孩子的尖叫声—— 还伴随着嚎啕大哭、时不时蹦出来的骂人词汇。 简水水愣了一下,大步走了过去。 她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随着小孩哭叫声音越来越大,心里像是积压了一块石头。 “陆辞洲……” 她小跑了起来,看到陆辞洲的身影,松了口气。 远处,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面的小男孩。 他并不打算管他,听到匆匆而来的脚步声,转着轮椅要走开。 小男孩哭得地动山摇,眼前的男人不但不哄他,还不理会他。 他捏紧了拳头,眼里升起腾腾怒火。 简水水刚停下脚步,正要等走到陆辞洲面前之后问问他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她陡然瞪大了眼睛—— “陆辞洲!” 她几乎是本能地喊出声,飞快地朝他跑过去。 手里的各种检查结果散落一地,轻飘飘落在她身后。 陆辞洲调整方向的时候,身后正对着那个小男孩。 而下面就是一条长长的斜坡,只要轻轻一推,轮椅就会朝着那个方向快速滑下。 虽然只是个小男孩,但体型敦实,猛地一推,陆辞洲没有任何防备,轮椅便朝着斜坡滑了下去。 他自己也没预料到这样的情况,根本没来得及刹车。 斜坡带来的惯性太大,在那一瞬间已经往下冲去。 陆辞洲用力去抓,掌心磨出一道血痕,灼烧一般的疼痛,也只是稍微缓了下速度。 斜坡不算陡峭,但是一个成年男人坐着轮椅从这里滑下去,冲击力也不可小觑。 如果直接冲下去,肯定会很危险。 “陆辞洲!” 简水水朝他的方向飞奔,耳边是“嗡嗡”的风声,却盖不过心脏的猛烈跳动。 她害怕到了极点,浑身的血液逆流。 唯一的想法就是在陆辞洲摔下去之前接住他。 陆辞洲也有些慌乱,看到简水水往这边冲过来,下意识对她吼:“别过来!” 轮椅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能看到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劲,斜坡下面都是平地,没有任何缓冲,她现在贸然冲过来只会受伤。 就连那个小男孩都呆在了原地,似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他只是想推他下去,让他摔一跤。 他不知道轮椅会滑得这么快,万一撞上去…… 简水水根本听不到他的怒喝,满脑子都是挡住轮椅,挡不住也要抓住。 这个速度,她就算抓住了,也只会被一起拖下去。 但她想不了这么多。 难道她还要眼睁睁看着陆辞洲再受一次伤吗? 她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几乎快要到极限。 双腿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只知道一个劲往前跑。 简水水不要命地去挡轮椅,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够到的时候,手臂上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用力往后拖—— 一道黑影闪过,在她之前冲了出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摔在了地上。 “砰——” 巨大的撞击声仿佛要震碎耳膜。 周围的行人听到动静纷纷停住脚步,发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简水水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什么都顾不得,径直朝着他跑过去,“陆辞洲……” 轮椅被撞翻,金属杆已经变形。 轮子还在不断地转圈,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陆辞洲倒在地上,一条胳膊勉强撑着自己,沉沉吐出一口气,“水水……” 他看到简水水惊慌失措地朝自己冲过来,摇了摇头,本能地安抚道:“我没事……” 陆辞洲刚想试着起身,看到刚才帮他挡住轮椅的男人时,浑身一僵。 简水水已经冲到他面前,眼睛通红,“你有没有受伤?” “撞到哪里了?” 她想去扶他,又怕弄疼他。 只能够小心翼翼半蹲在他身边,让他倚靠着,“是不是撞到腿了,腿疼吗?” 陆辞洲没有说话,眼底一片阴影。 半晌,他才看向轮椅倒地的那一侧,闭上眼睛,重重地喘出一口气,“我没事……” 他再睁开眼睛时,神情复杂且晦涩,“他帮我挡了大部分冲击。” 简水水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 她惊魂甫定,胸腔急促地起伏着,顺着陆辞洲的视线看过去—— 呼吸瞬间停滞。 她的瞳孔不断收缩。 片刻后,才用干哑到极点的声音喊他的名字:“傅野……” 第52章 别走 长廊上异常安静。 偶尔能听到一些脚步声, 气氛沉闷。 简水水眼神放空,看着紧闭的门口,闭了闭干涩的眼睛。 她心情很复杂, 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当时情况紧急,她只顾着陆辞洲有没有受伤。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拉开她的人是傅野。 几乎整个轮椅和人都倾轧在傅野身上。 他应该是为了护着陆辞洲,完全忘记了给自己一个缓冲, 摔得很重。 简水水忘记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 但是记得傅野那时候看她的眼神…… 好像难过到了极点, 还夹杂着掩藏不住的委屈。 但下一秒又转过头去,不愿意被她看清。 简水水心里生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缝。 像破烂的塑料袋地鼓噪着吹来吹去的风,始终无法平静。 耳边传来金属转动的声音。 陆辞洲缓缓到她身边,眼神如墨色深沉, 声线沙哑,“他怎么样了?” 简水水像是被惊了一下。 她立刻抬起头, 看到陆辞洲,本能地挤出一个笑, “还在检查,你呢?” 陆辞洲摇了摇头, “我没事。” 他只是掌心跟手肘擦破了一些皮, 傅野几乎承担了所有的冲击, 他的伤严重得多。 “那就好。” 简水水笑了笑, 声音很轻, “你的腿好不容易好转了一些, 不能再受伤了。” 陆辞洲没有说话。 他很少露出这种清冷的表情, 目光直直地看着简水水, 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 片刻之后。 他忽然开口说:“是不是很担心他?” “啊?” 简水水似乎有些茫然, 漆黑的眼睛看着他,随即又低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她心里很乱,只能转移话题,“新轮椅用得合适吗?” 之前的已经被撞得变形,没法再用。 医院附近有个专卖店,只能临时应付着。 陆辞洲看得出她的心不在焉。 他平视着她,眼下一片阴影,看不出情绪,“水水……” 他还没说完,简水水突然抬起头,“对了,那个小孩子呢?” 她差点忘了这件事。 陆辞洲皱了一下眉头,“已经被他奶奶带走了。” 他语气有些疲惫,“一大一小在医院大吵大闹,也不肯让那孩子的父母过来,挺头疼的。” 不讲道理的人是很恐怖的。 其中老人跟孩子尤甚。 简水水也明白,没说什么。 气氛又变得沉默起来。 陆辞洲觉得氧气都稀薄了不少,有些闷,“水水,对不起……” 简水水诧异地看向他。 陆辞洲垂下眼眸,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沉声道:“我这样子,真的很像一个废物吧。” “随便一个小孩子就能让我手足无措。” “如果不是我废物,傅野也不用受伤,你也不用这么担心……” “陆辞洲。” 简水水有些听不下去,打断他,“你别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 废物两个字刺痛了她的神经。 这么多年来,陆辞洲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这样浓重的自我厌弃。 陆辞洲没有回应她。 只垂着眼眸,眼底一片晦涩,整个人突然萦绕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气息。 简水水心一揪,喉咙有些哽咽: “按照你的说法,你的腿变成这样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困在轮椅上,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她说着,鼻尖忽然酸涩。 简水水连忙扭过头去,声音闷闷的,“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陆辞洲胸腔一震,“水水……” 他哑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没有责怪她。 他只是…… 简水水掐了掐掌心,缓了一会。 随即抬起头,对他笑了笑,“你不用反过来安慰我,到最后我才是那个毫发无损的人,我是最不用安慰的,我……” 她突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也许说出来很虚假,但她真的希望躺在里面的人是自己不是傅野。 她也希望这么多年坐轮椅的人是自己不是陆辞洲。 但这话她不能说。 作为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人,仅仅凭借一点良心的不安、一点心理上的煎熬。 就能跟真正受到实质伤害的人相提并论吗? 她知道并不能。 说出来都是一种虚伪、得了便宜还卖乖。 …… 病房。 傅野还没有醒来。 白色的床单一尘不染,安静得脸呼吸声都听不到。 简水水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像是怕吵到他。 陆辞洲在她身后进来,关上门,将外面的声音隔绝。 “医生怎么说?” 简水水在床边站定,看了傅野几眼。 她眼神暗了暗,轻声说:“情况还好,就是有几处骨折,还有一些挫伤,应该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陆辞洲似乎放下心来,“那就好。” 他看着沉睡的男人,清致的眉眼一闪而过的焦躁。 简水水“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她对陆辞洲说:“刚才叔叔问我,你的检查结果怎么样,要跟他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吗?” 事情发生之前,他们就在做最后一项检查。 现在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陆辞洲想也没想地摇头,“不用。” 想到父母,他闭上了眼睛,“我没什么事,说了也只会让他们瞎操心。” 简水水点了点头,“好。” 她知道陆辞洲会这么回答,原本打算让简父过来帮忙,后来还是打给了唐翡深。 要是让两家的家长知道这件事,估计陆辞洲上班也会受到阻碍。 陆家父母本就最担心儿子的安全,肯定会草木皆兵,让他乖乖待在家里。 两人没再说什么。 病房一时变得很安静。 唐翡深正好在附近办事,很快就赶到医院。 他敲门进来,先是看向简水水,“水水,没事吧?” 简水水站了起来,“没事。” 她看唐翡深风尘仆仆的,“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吧?” 唐翡深揉了揉她的脑袋,“要是会耽误就不会过来了。” 说完,他放下手,看向陆辞洲,“以后小心点,还好没伤到哪里,你这腿现在可经不起二次伤害了。” 陆辞洲转过轮椅,面色恢复了往日的清朗温润,“我以后会小心的。” 他嘴角挂着和煦的笑,“麻烦你还特意跑一趟。” “这话说的。” 唐翡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事就是水水的事,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说完,他又看向傅野。 这回倒是没说什么,只戳了戳简水水,“……他没事吧?” 简水水摇了摇头,“有几处骨折,需要好好休息。” “那还好。” 唐翡深松了口气,“你是在这等他醒来,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等他醒来吧。” 简水水说:“陆辞洲还有工作,你应该待会也有事情,就我最闲。” “行,你到时候结束了打个电话给我。” “嗯。” 唐翡深推着陆辞洲,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看了傅野一眼。 他眼神动了动,忍不住笑着调侃,“我以前总听家里老头夸他,说他商业奇才,头脑灵光,小小年纪就魄力了得,很少人能从他嘴里抢肉,凶残得很,但是又让人服气。” “我还挺惊讶的,这么一个精明的人,竟然还会见义勇为。” 说完,他摇了摇头,没等简水水反应,就直接关上门离开。 走廊上。 一直没说话的陆辞洲突然开口,“你好像对傅野的评价很高?” 唐翡深随意地看了眼时间,“不是我对他评价高,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是么。” 陆辞洲笑了笑,面容清致,“我以为你刚才说那些话,是在暗示什么。” 暗示傅野这样趋利避害的商人,愿意为了简水水受伤,说明他其实很在意简水水。 唐翡深看了他一眼,脚步微顿,“你是不是讨厌傅野?” 陆辞洲挑眉,“我跟他无冤无仇,谈不上讨厌。” 唐翡深没多想,“反正感情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就不要插手了。” 陆辞洲语气淡淡,“嗯。” …… 病房内只剩下简水水跟傅野两个人。 简水水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床边。 她看着男人英俊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唉……” “跟我在一起这么不耐烦?” 男人忽然睁开眼睛,清淡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 简水水吓了一跳,“……你醒了?” 傅野淡淡看她一眼,将头侧过去,“醒来很久了。” “醒来很久了……” 简水水缓了过来,疑惑地看着他,“那你还一直装睡?” 傅野不说话。 过了一会才道:“不想看见他。” 简水水:“……” 气氛又沉默下来。 简水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抿了抿嘴角,“今天的事,谢谢你……” 她吐出一口气,“我没想到你会冲出去,如果不是你,陆辞洲的腿可能会二次受伤。” “真的很谢谢你。” 傅野不说话。 他背对着简水水,拳头紧了又松,才抑制住翻涌的情绪。 简水水等了一会。 见他没有反应,轻声问:“我看到你的检查单了……你失眠为什么这么严重,是因为你爸妈的事情吗?” 她其实有很多疑问。 陆辞洲在场的时候,她只说了傅野这次受伤的情况。 但傅野身上还有很多不好解释的伤。 她听医生说起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 她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同床共枕好几年的男人,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没看懂过他。 “傅野,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那你呢。” “我怎么了?”简水水以为傅野不会回答,却看到男人忽然起身看向自己。 他的眼眸是墨色的深沉,此时却漫上一抹猩红。 “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留在这里,是因为心疼我,还是因为我救了陆辞洲?” 简水水整个人怔住。 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刚要开口,看到他的点滴似乎快打完了,连忙起身去喊护士。 只是她才刚走到床尾,就听到被子猛地掀开的声音。 “水水。” 简水水的手腕被扼住,力道大得惊人,她回过头,就对上傅野那双墨眸,猩色越发浓重。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重重地抱进怀里。 “别走。” 她听到男人用力抵着她的脖颈、在她耳边急切地说:“就算为了陆辞洲……也可以。” 第53章 承认 一双铁臂横亘在腰间, 箍得她有些难受。 简水水莫名其妙,扭过头去想看他,“你说什么呢?你怎么突然奇奇怪怪的……” 傅野还是以为她要走。 抵在她的颈侧, 深深闭上眼, “我不问了……我不在意这些,你别走。” 简水水皱起眉头, 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不走,我是要去喊护士给你换点滴。” 身后的人还是没动静。 她语气不耐起来,“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傅野顿了顿。 他稍微松开一些, 哑声问:“……真的不走?” 简水水听到他低声的问询,竟然从中听出一丝谨慎和委屈。 她喉咙忽然卡上一个什么东西, 顿了顿,说:“不走我怎么喊人过来?” “按护士铃。” “……” 简水水面无表情道:“我还想顺便透个气。” “开窗户。” “……行, 你先放开我。” 傅野原本松开了一些, 闻言抱得更紧。 他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声线沉闷, “不放。” 他在她的颈上轻蹭, “再抱一会。” 察觉到简水水依然有要挣脱的意图。 傅野顿了片刻,声音越发消沉, “……两分钟就好。” 简水水:“……” 她被人从背后抱着, 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 但她确实从来没有见过傅野这个样子。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让他抱着。 片刻后。 她才轻声开口, “可以了,再不喊护士过来, 你的点滴就要……” 简水水还没说完, 忽然看到男人抱着她的手背上一条醒目的红线。 她倏然瞪大眼睛, “你回血了!” …… 五分钟后。 简水水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点滴已经换掉,触目惊人的红色褪去。 从护士进来开始,傅野就恢复了平时冷漠淡沉的模样。 话都很少说,更别说像刚才那样抱着简水水不放手。 护士走之前交代了几句。 虽然回血不是什么大事,但既然都住院了,还是要好好躺着休息的,这是对病床的尊重。 简水水盯着傅野的侧脸看了很久。 傅野都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也许是终于无法忽视简水水那很有存在感的视线,傅野揉了揉眉心,开口道:“我没事。” 顿了顿,又补充:“不用这么盯着我。” 简水水:“你以为我盯着你是关心你吗?” 傅野:“……” 简水水看着他,想到他之前的变化,忽然皱起眉,“傅野,你说就算我是为了陆辞洲留下也可以是什么意思?” 男人没有看她。 简水水抬起手在床边拍了一下,“跟你说话呢!” 傅野这才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简水水毫无心理负担地跟他对视。 她以前从没用这种语气跟傅野说过话,她跟他在一起时,是娇羞的、崇慕的、大部分时候也是包容而充满耐心的。 像现在这样带点凶的样子从没有过。 “你想听我说什么?” 傅野语气平缓,听不出任何波澜。 简水水定定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微闪,“你为什么要救陆辞洲……我以前不知道你还是这么好心的人。” 傅野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晦涩。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如果不是这样,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说完,他抬眸看向简水水。 “我之前就说过了,我想见你。” 简水水瞳孔一颤,握了握拳头。 她垂着眼睛,“……可我之前也说过了,我们离婚了。” 她说完,傅野没有再回应她。 长时间的沉寂之后。 她听到傅野低哑着声音说:“……可我想见你。” 男人看向她,深色的瞳眸无比专注,“我想让你待在我的身边。” “我不懂。” 简水水说:“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我待在你身边?你也说过我们原来的婚姻不需要喜欢……” “我们重新开始吧。” 傅野打断她,声音很沉,“水水,我们再试一次。” 简水水脸色荒芜,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原本很好的。” 半晌,她才开口道:“一开始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你性格冷淡,但我还是可以感觉到你对我的不同……”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慢慢的,我觉得你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 “你说过会好好照顾我,你也的确在物质上从没委屈过我。” “但你宁可一掷千金,也不愿意花心思了解我到底喜欢什么,你连婚戒都弄错了尺寸……” 简水水其实也一直想问问傅野,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那时候她太想爬出婚姻的泥淖,没有心思也不想去复盘一段婚姻失败的原因。 后来冷静下来,她又不想让自己沉浸在过去,想要开始新的生活。 她已经跟过去告别。 可想到过去,她还是会难以理解。 她不理解为什么傅野结婚后反而对她忽冷忽热,让她觉得跟他离得很远很远。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感情会越来越好。” 简水水声音慢慢低落,像是在回忆从前,“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我们结婚之后,你就开始不那么靠近我了。” “其实我不怕你对我冷淡,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性格,内敛不爱说话,可我追上你之后,我们交往的那段时间,我能感觉到你慢慢对我敞开心扉。” “我甚至能感觉到……你是喜欢我的。” “我欢天喜地跟你结婚,以为自己能像爸爸妈妈那样,跟爱的人过一辈子,但你突然就变了……” 简水水至今都想不通。 她是哪里做错了吗? “交往的时候你不善言辞,但我知道你其实心里有我的,你在学着对我好。” “但为什么结婚之后,我就感觉不到你的半点心意了呢?总是忽远忽近、忽冷忽热,你也不回家,但又有工作忙的借口,纪念日也不上心,但又经常补过,不像是完全不在意,但又没有多少在意……” “我有时候觉得是不是之前我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其实你压根没有喜欢我,是我自作多情倒追……” “不是的。” 傅野打断她。 他突然伸出手,抓紧她,喉结上下滚动,“……我没有不喜欢你。” 简水水显然不信。 她似乎有点难过,但更多的是茫然,“那难道是因为喜欢我,你才故意吊着我吗?” “不是。” 傅野终于忍耐不住,将她揽入怀中,“我以前做错了……水水,我们重新开始,可以吗?” 他的掌心抚着她的黑发,粗糙的指腹贪恋着细腻的触感。 傅野将她更深地抱在怀里,“以后不会让你觉得忽远忽近,不会对你生气,工作再忙也会陪你,我也没有忘记过我们的纪念日……” “我也可以跟你一起……照顾陆辞洲,无论多久都可以。” “……你别走了,好不好?” 简水水半晌没说话。 她嘴唇抿得死紧,脸色也不好看,“傅野,你别说你是因为离婚之后,才发现喜欢上我了,所以才离不开我?” 结合这段时间傅野的异常行为,她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 她走了之后,他才发觉自己的感情,所以想跟她重新开始。 傅野揉着她的头发,没有回答。 骨折的地方有些闷痛,但还是没有放松抱着她的力气。 离婚的时候,他确实想过释怀。 也想过简水水会回来找自己,即便是为了陆辞洲,她也应该知道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一走就不回头。 他原本打算让她吃些苦头,却迟迟没舍得下狠手。 舍不得放她走。 更舍不得逼她回来。 傅野想,那就算了吧。 简水水又没有那么爱他,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她都能说离婚就离婚,那他也没有那么喜欢简水水。 他难道还会喜欢到离不开她? 沉默良久。 简水水沉不住气了,“傅野,我在跟你说话!每次这种问题你都憋着不说,是不是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有那么难回答?” 傅野抱紧她,“……是。” 他沉着声音,缓缓道:“我离不开你。” …… 越是夏季,天气越是多变。 早晨起床的时候,简水水还以为会是个艳阳天。 结果下午就刮起了风,雨下得猝不及防。 她从俱乐部出来,打算一个箭步冲上车,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你打算淋过去?” 吴星辰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垂在身侧,也拿着一把。 他把手里那把递给简水水,“俱乐部有备用伞。” 简水水接过:“谢了,我明天还回来。” 吴星辰看她神色匆忙,忍不住问:“你这几天训练完就没影了,在忙什么?” 他一早就想问,但是那天ktv的冒进似乎让简水水感到反感。 他就放缓了自己的节奏,不想逼得太紧。 但这些天简水水似乎又有了新的事情,他不得而知,从别人那里也得不出半点消息。 吴星辰觉得抓心挠肝的难受,在简水水那里旁敲侧击没有半点用,他只能用了最蠢笨的方法——直接问她。 “忙一点私事。” 简水水原本不打算跟他坦白,说完之后,她顿了一下。 那天傅野说要跟她重新开始。 她挺感触的,但是很明确地拒绝了。 只是他毕竟是为了陆辞洲受伤,而且傅家正好出事,他也不想联系家人。 简水水便照顾了他几天。 这事是她的私事,跟吴星辰没有关系。 但她明知道吴星辰在追求她,隐瞒自己在照顾前夫的事实,会不会显得她好像是在故意隐瞒? 简水水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说实话,“傅野住院了,我照顾他几天。” 而后又补充了一句,“放心,不会耽误几天后的比赛。” 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虽然她不会主动提起,但吴星辰问了,她也没必要含糊过去。 吴星辰愣了一下。 他看着简水水,过了一会才勉强笑笑,“都是前夫了,还需要你照顾吗?” 简水水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他受伤是因为我的原因,我不想欠人情。” 吴星辰应了一声,试探道:“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吧?雨挺大的。” 简水水扭头看着他,觉得好笑,“不合适吧。” 让追求者去看望前夫?这不是故意找事吗。 吴星辰笑笑,“开玩笑的。” 他看着简水水开车离开,叹了口气。 …… 病房。 简水水推开门进来,将伞立在门口。 雨很大,雨水顺着伞柄淋漓往下滴落,很快就在地板上晕出一片水渍。 她刚关上门,鼻子一痒,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傅野手一用力,手里的苹果皮闻声断掉。 “淋雨了?” 他把苹果放在一旁,蹙眉看着走过来的简水水,脸色不太好看。 “没事。”简水水不以为意。 傅野没说话,等简水水在旁边坐下,他调整了坐姿,拿出一块干毛巾罩着她脑袋上。 他动作温柔地擦拭着,顿了一下,看到她身上也湿了一大片,干脆扔了毛巾,“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第54章 沉淀 简水水刚想说不用了, 结果一张嘴又打了一个喷嚏。 看到傅野的脸色一变,她吸了吸鼻子,“你这里也没有换洗的衣服啊。” “我让人给你送一套新的过来。” 简水水想了想, “也行,那你到时候把账单给我,我给你转钱。” 她说完,男人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眼里面仿佛积压着一片乌云。 简水水没有注意,直接起身往浴室的方向走,“我去洗了, 你待会让人直接放在门口就行。” 她的裤子几乎一大半都被雨给淋湿,左边的肩膀上也黏黏糊糊的, 很不舒服。 浴室的门关上。 傅野才收回视线,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眼里一片晦涩。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简水水之所以愿意留在这里照顾他,只是为了不欠他人情而已。 就如同刚才她要给他钱一样,不过就是为了跟他扯平。 …… 简水水这个澡洗的时间有些长。 等到确认外面已经有人给她送衣服来了之后,这才关掉花洒。 她将门打开一条缝隙, 快速伸手将衣服给拿了回来, 穿上之后推开门走了出去,才发现病房里面还来了一个客人。 她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 站在原地,进也不是, 退也不是, 有些尴尬。 病床旁边那个女人听到声音也一下子停下手里的工作, 朝这边看了过来。 傅野躺在病床上, 遵循医生的嘱咐,没有下地,面前摆着一张小桌子处理公事。 简水水出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坐在傅野身边,似乎是在跟他讨论什么。 她看上去还很年轻,穿得很干练,一身职业套装,戴着黑框眼镜,发丝整理得一丝不苟,精英感十足。 简水水下意识就说:“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她后退一步,看向门口。 女人愣了一下,连忙出声打断她,“没有没有,应该是我打扰了才对。” 她连忙站了起来,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浴室里面有个人在洗澡,一直忍着没有问,而且看傅野也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就把那些疑问都给咽了下去。 结果没想到浴室里面那个人洗完之后出来竟然是个女人。 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傅总,如果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我就先走了。” 傅野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嗯。” 女人走的时候正好跟简水水擦肩而过,下意识地看了简水水几眼。 简水水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打量,大大方方地看了回去,还对她笑了一下。 那个女人一愣,似乎是有些错愕,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也对她笑了笑。 她走了之后,病房里面又只剩下她跟傅野两个人。 简水水走到他旁边坐下,看到他生病了还不忘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忍不住啧啧了几声,“你们这些资本家,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傅野勾了一下嘴角,“离婚分钱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 简水水随手拿起桌上的一颗苹果,“话不是这么说,我当时也只是让你随便给我分一点意思意思就得了,不是真的要分你多少,谁知道你后来给我那么多?” 还把她给吓了一跳。 不过她当然也不会很清高地退一部分给傅野,他们这段婚姻原本就是你情我愿的,最后走到离婚,虽然她个人觉得傅野的原因比较多,但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 分财产这些东西,她觉得只要不是净身出户,差不多走个形式,给她一个面子,表示出对她这个前妻的尊重也就行了。 谁知道会给她分那么多? “你最近不是失眠很严重吗?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为什么不好好休息?非要把自己搞得这么劳碌,你小心赚了钱没命花。” 自从两个人离婚之后,简水水对傅野说话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遮遮掩掩。 开始暴露她的本性。 傅野看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文件,“这样你满意了?” “不满意。” 简水水起身去找水果刀,“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听不听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满不满意没什么关系。” 傅野长手一伸,把她手里的苹果拿了过去,“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可爱。” 简水水原本要反驳他,她什么时候都还算可爱,但看到他拿着苹果似乎要削,立刻说道:“你放下吧,别祸害粮食了。” 她话没有说完,就看到傅野无比熟练的动作。 那苹果皮好像听话一样,在他的手里面转出一个圈,不急不缓,薄薄的一层。 简水水一下子就愣住。 她还记得上一次让傅野给她削苹果,他完全不会,动作笨拙不说,还把自己的手指给切到。 最后削出来的也是一个难看得不行的半成品。 她没有吃。 傅野削完之后,把苹果递到简水水的嘴边。 简水水这才回过神来,“你……” 被她这样直勾勾的眼神打量着,傅野侧过头,略开她的视线,“我怎么。” 简水水接过他手里的苹果,咬了一口,“你是去专门进修了吗?” “别说傻话。” 傅野将水果刀清理干净,又擦了擦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他见简水水在吃,眉眼缓和了一些,又打开刚才的文件看了起来。 耳边是简水水吃苹果时“咔嚓咔嚓”的声音,他神情专注地看着文件。 没过一会儿,那阵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傅野便侧头朝她看了过去。 简水水没有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突然说道:“我看你好得也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出院?” 她像是随意问出的一句话,男人的表情顿时沉了一些,“才这么几天,你就不耐烦了?” 简水水眨了眨眼睛,“我没有不耐烦,我只是希望你身体快点好转。” “是么。”男人的语气晦涩莫名。 他突然伸出手,将她嘴角粘上的一点果渍擦掉,“如果不是因为陆辞洲,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待在这里?” 简水水忽然觉得嘴里面的苹果索然无味。 “你别再说这种话了,你救了他,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他现在腿不方便也是因为我的原因,你就当是我在代他照顾你。” 傅野没有说话,看着面前黑色的字体,忽然就觉得有些烦躁。 他揉了揉眉心,下意识去摸手边的烟,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其实烟瘾不重。 甚至在进公司之前都没有抽过烟。 偶尔压力大的时候,也许会抽一根,但基本上想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有些想不起来,只知道每次跟简水水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而她不在的时候,烟瘾就会被勾起来。 简水水也注意到他的动作,皱了一下眉头,“你是要抽烟吗?” 傅野收回手,“算了。” 简水水是不喜欢闻烟味的。 两人结婚之后,她有一次看到傅野抽烟,当时就表达了不满,晚上也不许他亲她。 之后傅野就再也没有抽过。 也是她提了离婚之后,他才重新开始抽。 他以为简水水是不喜欢,结果简水水说:“你要是想抽的话就抽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看着外面,先前的倾盆大雨已经平息下来。 除了路面上的水坑之外,看不出先前还下过一场暴雨。 天气就是这么多变。 来得快,去得也快。 分明已经到了要吃晚饭的时间,但外面的天气还是亮堂堂的一片。 光线很清晰,越发衬出傅野这张脸深邃立体。 不管是看多少次,简水水都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真是全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但现在的她只是完全处于欣赏的角度,再也不会有先前那种激动的感觉。 傅野定定地看着她的脸,想要从她的眼中找出一丝不一样的痕迹。 但是什么都没有。 这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简水水。 从来没有改变过。 又是他完全陌生的简水水。 他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不纯粹,从前他如鲠在喉,仿佛一根扎进肉里的刺。 只要一想到陆辞洲的存在,就难以面对这双澄澈直白的眼睛。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想过放手。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下去:简水水半喜欢他半需要他,而他也宠着她,不必交心。 可她真的离开他之后,他才忽然发现,那根刺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更难受的事情远远还在后头。 简水水见他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明天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傅野最后也只是收回视线,脸色有些沉,点了点头,“好。” 简水水松了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 她关上门,绕过走廊,却在电梯那一侧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之前在病房里的那个女人。 看到她过来,那女人似乎也有些惊讶,“这么快就走了?” 简水水点了点头,好奇地看着她,“你是傅野的员工吗?” 这种时候还过来给他送文件,真是敬业。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尴尬地点了点头,“算是吧。” 简水水忽然觉得不对劲,“你刚才不是走了吗?” “啊,我突然发现有个东西忘记了,所以特意过来跟傅总说一声。” 简水水走进电梯,见她没有要进来的意思,“那我就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电梯门关上。 简水水看着不断往下落的数字,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 女人在电梯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先前那个病房,敲了敲门。 “傅总。” 傅野头也没抬,“刚才的事情,继续。” “好的。” 女人关上门,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在电梯门口碰到了刚才那位小姐。” 男人手中的笔一顿,“她说了什么?” 第55章 束缚“跟我结婚吧” 傅野的反应让女人些诧异。 她停顿片刻, 回想刚才跟简水水在电梯处的碰面,一五一十地回答:“没说什么,她问我是不是傅总的员工, 我说算是吧。” 傅野眉头蹙了起。 他放下笔,拿出手机打出一行字, 后还是删除,收了回去。 他『揉』了『揉』眉心,些头疼。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还是等她过当面解释。 傅野道简水水是点醋劲的。 吃起醋也点闹腾。 两人恋爱结婚的几年, 简水水很少生气。 但每次生气都很认真。 第一次是个她不喜欢的人跟他表白, 简水水道后一整天一张嘴撅高,不理人。 后又眼巴巴抱他, 说她做不对, 不该把自己的个人情绪迁怒他身。 第二次是因为个兵行险招的女明星跟他隔空炒绯闻,公关部还没见过这么艺高人胆大的先例, 没反应过。 简水水对他阴阳怪气了大半夜。 那之后他就明白,简水水看去脾气软、好说话,实际很计较。 她早早就划出了她感情的底线, 不然也不会一个苏含玉把她给彻底惹『毛』, 直接提出了离婚。 她对她自己的领地寸土不让,倘若旁人『插』足就干脆不要了; 一如简水水对他的感情,太多的限制条件。 她会对陆辞洲无底线妥协。 傅野眸『色』缓缓沉了下,脸『色』不太好看。 他『揉』了『揉』眉心, 头疼并没减轻。 旁边的女人察言观『色』, 见傅野的情绪波动似乎些明显。 略微思索,就猜刚才那个女人是谁,试探问道:“刚才那位是简小姐吗?” 傅野:“嗯。” 他闭了闭眼, 忽然看她,“叶漪,你孩子多大了?” 叶漪不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五岁……怎么了?” 傅野眼神沉淡,“下次跟她见面,你提一句。” 叶漪:“……怎么提?” 她冲简水水面前,直接一句“简小姐,我孩子五岁了”? 她后后觉过,突然笑了,“傅总是担心简小姐会误会吗?” “既然如此,傅总为什么不自己去解释呢?” 傅野没说话。 他眉眼间总是含着清冷的漠然,仿佛盛着冰雪,无论何时周身都种让人望而却步的疏离。 片刻后。 他才些颓嘲地开口:“她不在意。” …… 简水水的确不在意。 她甚至都没把那个女人放在心。 虽然觉碰面的时候那个叶漪些怪怪的,但一转头就忘记了她的存在。 她看了一眼时间,俱乐部是去不成了。 简溪又给她发了消息说今天晚回不。 简水水开着车,突然就觉四周没什么方。 前段时间她还是抢手的香饽饽,停下之后突然不道去哪。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 陆辞洲的名字在手机屏幕跳出的时候,简水水顿了一下。 这还是她头一次看陆辞洲打过的电话没立刻去接,而是心里犹豫。 至于为什么犹豫,她也说不。 在医院时他突然展现出的暖昧态度让她神经紧绷。 喉咙像是卡了一口气,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去。 屏幕跳跃的两个字始终没平息。 简水水整理了一下思绪,接了起,声音开朗: “喂?吃饭了没。” 她一如既往地跟他打招呼,语气听不出任何异样。 “……今天吗?平时不都是周末才聚一聚的吗?” “好,我道了。” “我现在回。” 挂了电话之后,简水水就开车往家里的方赶过去。 近家庭聚餐的次数些多。 简水水家的时候,是陆辞洲过给她开门。 一次在医院闹些尴尬,虽然没明说,但两个人相处时的气氛以看出一丝不自在。 陆辞洲脸看不出什么。 他一如既往的温礼,“回这么快?路要注意安全,不要开太急。” 简水水点了点头。 她关门,推着他往里走,“我爸妈呢?” “他去菜市场了。” “去个菜市场也要两个人嘛?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 简水水觉离谱,“这两个人平时当连婴还没当够?你在家里,至少要留一个人照顾才对……” 她话还没说完,陆辞洲忽然停住,脸的笑意收敛了一些。 简水水以为他什么事情,“怎么了?” 陆辞洲看了她一眼,语气淡然,“你其实不用这么事无巨细地照顾我,我是残废没错,但还不至于一个人在家独处都需要人看着。” 他的话说不重,但些刺耳。 简水水从没听过他这样的语气,愣住了。 随即一下子就些慌『乱』,“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想说她是担心他,但转念一想,这样的解释听在陆辞洲的耳朵里能更加不好受。 简水水在他面前蹲了下,连忙对他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陆辞洲的眼神动了一下,眼里面的戾气顷刻间消散,似乎也没想自己刚才会失控。 他些疲惫地闭眼睛。 “我没生气。” 说完,他忽然沉默了片刻,“我道你不是故意的……”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 全部都化成了刀片咽了回去。 他当然道简水水不是故意的。 当初救她是他自愿,他对简水水说的那些话也没一句是假的,就算当初那个人不是简水水,他也会站出。 道理他都明白。 但是当坐在轮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莫名其妙滋生出的怨气,让他自己都难以察觉。 他分明很清楚,做错事的人是吴过。 他也觉简水水简家在他出事之后的反应表现已经无指摘。 但为什么每次看简水水健康快乐的样子,心里就无法避免地产生一些阴暗的思绪? 【你每天都开心快乐,我呢?】 【我每天坐在轮椅,连厕所都要人帮忙。】 【你追求你的梦想,追求你的爱情,过你自在随心的生活,我呢?】 【我同情、怜悯、遗憾、惋惜……】 他应该记恨的人是吴过。 但吴过离太远,简水水离他又太近,近任何细小的瑕疵都藏不住。 陆辞洲猛地睁开眼睛。 他握紧了拳头,手臂青筋暴起,眼里不自觉地漫红血丝,看着简水水,“……那天傅野挡在我面前的时候,你道我在想些什么吗?” 简水水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态。 她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平静,“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是一个健全的人,了这个年纪,会不会也一个像你这样的人真心实意地爱我?” 在那种意发生之前,他的人生也以说是一帆风顺。 他那时候还天真地以为,他心中所相信的正义绝不会因为他废掉的双腿而局限。 当他真正在轮椅坐了几年时,他才慢慢发现一个事实: 他的世界好像也缩小了。 陆辞洲不断地告诉自己,轮椅能够困住他的身躯,不会困住他的大脑。 但还是不经意间被自暴自弃的锁链给缠,紧他喘不过气。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字里行间却是铺天盖地的心酸。 简水水一下子掉了眼泪。 她连忙低下头,“我……” 她不道要说什么,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敢,“一会的……你这么好,一会人真心实意爱你的……” “如果我真的这么好,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没看过我一眼?” 陆辞洲笑着看她,“水水,安慰的话说多了,就会显很虚假。” 简水水张皇失措地看着他,“我不是,我一直很感谢你,我把你当亲人看待,我以为你对我……” “你之前说你喜欢的人……” 她语无伦次,不道该怎么办才好,生怕说错了一句话又会伤害陆辞洲,“对不起……” 陆辞洲又笑了一下。 他低下头,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先前阴郁的眉眼又恢复成平时的温柔,“哭什么?我都还没哭。” 简水水闻言立刻扯了一下嘴角。 她想对他笑,但笑些难看。 她擦干净眼泪,“我道要哭也轮不我哭,明明受苦的人是你……你如果心里不舒服,你以怪我……” 简水水顿了一下。 她看陆辞洲陡然变了的脸『色』,深吸一口气,还是试探着说:“你其实是想怪我的……对不对?” “但你觉我也是个受害者,你不允许自己怪我,但时候又忍不住会一些怨气。” “没关系的,这很正常,你不要心理压力……” 简水水擦了擦眼泪,“如果你时候会厌烦我、或者看我不爽,甚至后悔救我,我都能理解的。” “……要你别把什么话都憋在心里。” 她没亲身验过在轮椅度过这些年的滋味,但想也道多么不好受。 而这么多年,陆辞洲从没怪过她。 陆辞洲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面没丝毫波动。 他抬起她的下巴,忽然低头凑过去,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你对我还真是很深的愧疚啊……如果我对你提一些过分的要求,你的内疚感会不会减轻一些?” 简水水茫然地看着他。 但还是遵循本能地点了点头,“要我能做的,我都会答应你。” “跟我结婚吧。” 第56章 痛觉“傅总我打算跟水水结婚了”…… 陆辞洲像是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跟我结婚, 你愿意吗?” 男人清润的眼眸染上一丝恶作剧般的阴霾,嘴角却一如既往勾着温和的弧度,“大学的时候看着你跟傅野谈恋爱, 我其实很羡慕,我一直在想, 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喜欢跟愧疚,又有什么不同? 傅野想尽办法也治好他的腿,给他安排最好的医疗团队、让他进飞蚁, 大概是为了消减简水水的愧疚。 陆辞洲说了很一段话, 但简水水都没有听进去。 在他说出“跟我结婚吧”那几个字的时候, 她的耳边像有什么东炸开了,直到现在都还是一阵一阵的轰鸣。 她大脑一片空白, 看着前的男人。 陆辞洲薄唇一张一合, 吐出来的字眼无比清晰,可她却一句话都听不懂。 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陆辞洲闭上嘴,唇线绷得很直。 随即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忽而笑道:“吓到了?没关系, 我的时间还很。” “叔叔阿姨回来了, 你先起来。” 说着,他伸出手,温热的掌心摊在简水水前。 简水水盯着他掌心上的纹路,有一瞬间的出。 自从那天从巷子里被他救了之后, 她再也没有拒绝过陆辞洲的任何请求, 虽然这些年来他也没有怎么求过她。 这是他头一次主动求她。 简水水还没有想明白这其中蕴含的深意,已经本能抬起手…… 陆辞洲眼里的笑意更深。 果然,喜欢和愧疚没什么区别。 都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 俱乐部。 后天是国内赛。 这两天只有时间队员会在俱乐部进行训练, 简水水也基本都待在俱乐部。 赛前准备暂时冲淡了她那天对陆辞洲的尴尬。 一想到那天的情形,脑子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这应该是她这么多年来遇到过最难解决的难题: 陆辞洲怎么可能会想跟她结婚?他明明…… 简水水的眼有些暗淡。 一旁的虞什见她走,有些不悦蹙起眉头,“如果在比赛之前你都是这样的态度,你觉得自己可以正常发挥吗?” 他的语气有些重,俱乐部其他人闻言都停了下来,朝这边看过来。 简水水回过来。 她眼闪烁,避开他的视线,有些抱歉说:“不好意思,我会集中注意力。” 吴星辰已经走到他两个前,“是不舒服的话,先休息一会儿吧……” “那还不如直接躺在家里,比赛没有压力,还叫比赛吗?” “虞什,你能不能闭嘴?” 吴星辰终于忍够了他,“每个人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你没必这么咄咄『逼』人!” 简水水脑袋嗡嗡作响,对两人都笑了笑,“我的状态确实不好,我会尽快调整的,都比赛了,大家和气一点,对不起,影响大家了。” 虞什也再说什么,看了她一眼,直接去了另一侧练习。 吴星辰看着她,“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简水水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俱乐部的人,忽然问道:“怎么最近都没有看到苏含玉?“ “他说他姐姐过段时间结婚了,好像是家里又出了什么情。” 吴星辰皱眉,“别管他,他三天两头跟家里人闹一次。” 简水水的注意力被转移,有些奇怪问:“他跟他家里人的关系为什么那么不好?” 吴星辰想了一会儿,“这挺复杂的。”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毕竟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尤其是老一辈的人,只是现在碍于苏远固的子不会当再说这些。 “苏含玉小时候跟他母亲感情很好,他母亲以前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被家里保护得很好,跟苏远固结婚之后一开始过得还不错,苏远固也算有能力吧,野心很大,做了很多不好的情……” 简水水情一动,“有多不好?” 吴星辰语气复杂,“反正有些离谱,不过为了利益也算正常,有的人为了钱什么情都做得出来,后来苏含玉母亲抑郁而终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挺可怜的,苏远固现在再婚了好几次,孩子无数,有几个还很优秀,也不是很喜欢苏含玉……” 其实他有时候挺可怜苏含玉的。 但可怜归可怜,他这人有时候也挺讨厌的,喜怒无常,怨天怨,因为经常女装的缘故,会受到很多非议,他也没什么朋友,跟他做朋友需承受更多的隐形压力。 简水水沉默了。 她看着吴星辰,问道:“你有钱人的圈子里都是这样的吗?没有什么正常一点的家庭……” 吴星辰一愣,随即笑了笑,“当然有。” 他在简水水身边坐下,拧开汽水瓶盖,递到她手上,“有家风森严的,也有关系『乱』七八糟的,都是常态,只能说有钱的时候会临很多陷阱跟诱『惑』,有立场坚定的,也有『迷』失自我的,什么样的家庭都不奇怪。” 他说完,简水水陷入更久的沉默之中。 吴星辰见她没接,扭头看去,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以为她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我不是赞同这种做法!我是说我看到的常态,我家里人都还挺正常的,也都有正常人该有的道德观念……” “我知道。” 简水水笑着打断他,接过他手里的饮料喝了一,“……傅野家里也跟苏家差不多吗?”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空旷的桌,状似不经意开: “他爸妈是商业联姻,突然离婚,除了温知贺的情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吴星辰看向她,嘴角缓缓抿紧。 片刻后,他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傅野最近应该挺头疼的,两夹击,对他的处境很不利。” 而且傅野最近在针对吴家,他不清楚商场上的情,偶然听大伯提起过。 但这些他不会说给简水水听。 “你还是很担心傅野吗?” 简水水摇摇头,“只是有些好奇吧。” “快比赛了,别想这些,我专心训练!” “嗯。” …… 快休息的时候,陆辞洲突然打电话过来:“水水,一起吃晚饭吗?” 简水水擦了擦汗,走到阳台上,“……我这几天去外省比赛,可能没时间,等我比完赛回来吧。”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不好意思啊。” 陆辞洲无奈笑了一声,“不用这么见外,这没什么好抱歉的。” 他转着轮椅,看向窗外,“去几天?” “三天吧,明早出发,今晚待在俱乐部这边。” “好,比赛加油。” “谢谢。” 简水水笑了笑,然后电话那头一句话让她笑容顿住—— “我等你回来。” …… 病房。 天『色』已经沉了下来。 傅野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 已经过了她常来的时间点,简水水还没来。 手机也没动静。 男人低着头,碎发了一些,眉眼下一片细碎阴影。 他的眼睛也是浓稠的墨『色』,薄唇紧抿,难以压制的焦躁。 还在训练吗? 还是路上堵车? 他看着手机,视线又移开。 不过数秒,又转了回去。 傅野刚伸手,房被人敲响。 他眼中的冷『色』迅速褪去,只剩一片柔沉,“进。” 入目的是一辆合金光泽的轮椅。 傅野的眸『色』也随即凝固,恢复成往日的冷漠疏离,甚至更冷一些。 “傅总。” 陆辞洲『操』纵着轮椅进,淡笑着跟他打招呼,一举一动间毫无芥蒂。 傅野“嗯”了一声。 他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人—— 也不是简水水。 那一刻,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一开始恼怒简水水过来照顾他还得带着陆辞洲,发现简水水没来的时候,又觉得还不如恼怒。 她带着陆辞洲过来,总比她不来好。 陆辞洲对身后的人点了点头,“谢谢你送我过来,辛苦了。” 人走了之后,他便关上。 傅野收回视线,周身气场说不出的冷沉。 “有?” 陆辞洲缓缓行到他前,眉眼依然柔和,“水水没来,你很失望?” 傅野:“有话直说。” 陆辞洲不在意他的冷漠,“只是来看看你,毕竟你是为了我受伤住院的,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 “已经有人替你道过谢了。” “我知道。”陆辞洲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是水水不懂了,你是为了救我受伤,我应该亲自过来道谢。” 他看着男人缓缓绷紧的下颚,继续不咸不淡说:“水水不愿意我奔波劳碌,总是把我当成瓷娃娃一样照顾,所以推迟到今天才来跟傅总道谢,傅总别见怪。” 傅野脸『色』沉了沉。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躁意,语调波澜不惊,“……既然一开始是她你过来,那么你现在出现也没必。” “是没什么必。” 陆辞洲无奈笑笑,“但是我打算跟水水结婚了,不想她总是跟前夫待在一起。” 话音落下,他看到男人冷淡的瞳孔陡然放大,握着笔的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能将手中的钢笔捏碎。 陆辞洲像是看不到他的反应。 他继续说道:“虽然我知道水水来照顾你也是为了我,想还你这个人情,但是你毕竟是她的前夫,还是个对她有所留恋的男人,我想来想去,还是没有那么大度。” “我不太希望做我妻子的人围在另外一个男人身边呢。” 陆辞洲缓慢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哪怕她是怀着愧疚、又或者是补偿的心思,也不想看见她跟别人走得太近。” “我不是傅总这样大度的男人,我有些小心眼,水水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好。” 他看到傅野冷漠的伪装出现裂缝,那道谁也无法打破的铜墙铁壁隐隐晃动,却始终没有崩塌。 他还在忍。 陆辞洲推着轮椅上前,像是在思考什么,“其实我很好奇,傅总是怎么忍这么多年的?” 他回想起以前的情,感慨道:“三年前,水水来医院看我、跟我说她结婚的时候,你是不是刚好也在外?” “听到她说嫁了个很有钱的老公,刚好可以给我治腿的时候,你其实特别难受,对不对?” 陆辞洲看着傅野几乎碎裂的瞳孔,为难蹙眉,“傅总,虽然有些迟,但是我还是解释一下,那真的只是一句玩笑话。” “傅总忍了三年,这么宽广的胸襟,怎么现在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他突然收敛了笑意,轻声说:“感谢傅总这些年对水水跟我的照顾,不过到此为止了。” “跟水水断了吧,别让我这个残废看不起你。” …… 比赛那天。 苏含玉没有出现,吴星辰有些诧异。 他的悠悠球水平说不上有多么好,但毕竟从小玩到大,国内赛上『露』个脸还是没问题的,不来参加说不过去。 整个大赛全程三天三夜,刚好遇上学校放假,吴星辰带着整个队伍在举办方周围一家电竞酒店住下。 都是年轻人,比赛期间想打游戏放松,吴星辰也能理解,俱乐部只有两三个女孩,对这样的建议也没有什么异议。 …… 休息室。 比赛快正式开始。 吴星辰见苏含玉始终没有消息,清点完人数之后一个人坐到阳台上,给苏含玉打了个电话过去。 简水水一直坐在角落,没有说话。 时隔几年她重回赛场,看上去并没有多紧张,反而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前几天在俱乐部闹得不愉快之后,虞什一直没怎么主动跟简水水说话。 他带上指套,悠悠球平稳转动,他的眼也有些放空。 国内比赛的场不在安城,简水水提前过来,跟傅野说了一声,这几天没空去看望他。 傅野也没有为难,甚至这两天都没有再联系过她。 她到现在还是觉得,傅野虽然对她有好感,但远远达不到离不开她的程度。 也许一工作一忙碌会把她给忘了,时间一也能放下。 她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比起傅野,陆辞洲的情更加让她烦心。 她跟傅野之间纯粹是感情纠纷,感情上的情有时候说不清楚谁亏欠谁,她可以做到快刀斩『乱』麻。 但是她跟陆辞洲之间关系太过复杂。 两家父母之间的来往、这么多年的联系、还有当初的恩情,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 她实在是想不清楚陆辞洲为什么跟她结婚? 一开始她有自我反省,是不是她反应太迟钝了,没有意识到陆辞洲对她的情愫? 可她冷静下来,还是觉得陆辞洲不像是喜欢她的样子。 她有时候是大大咧咧,但跟陆辞洲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他对自己的感情? 所以简水水完全想不通陆辞洲到底想做什么。 她想跟他好好聊聊,但陆辞洲只是温温柔柔看着她: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跟你结婚。” 淡淡的一句话,把简水水想说的全部都堵了回去。 她还想说些什么,陆辞洲对她说:“我知道结婚是件大,不用急着作出决定,等你比赛完再答复我。” “如果到时候你实在不愿意……”他说这话的时候,情有些失落,“我不会强求。” 简水水心里像扎了一根刺一样。 她知道陆辞洲不会强求她,也从来没有强求过她。 可是…… 她沉沉吐出一气,胸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男人心,海底针。” 简水水想,看着手里静静躺着的悠悠球,“还是玩球快乐。” 第57章 比赛她与悠悠球 正式比赛开始。 主持人在台上念词, 估计还有一段准备时间。 简水水站了起来,“我去上个洗手间。” “现在吗?” 吴星辰看着她,“比赛快开始了。” “几分钟, 我会尽快回来的。” “好,那你注安全。” 简水水走了之, 虞什坐在休息座椅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也站了起来, “我去上个厕所。” 吴星辰还说话, 虞什就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洗手间。 简水水看着镜里面的自己, 捧了一把冷水扑在脸上。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脸上拍了拍, 这才转身走出洗手间。 比赛已经正式开始。 走廊上有什么人逗留, 听到了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简水水下识扭头看了一眼。 三两个男人簇拥着一个外国人朝这边走过来。 间那个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简水水往旁边让了让, 刚走了两步,肩膀被人从背撞了上来—— 她往前趔趄了一步,手里的悠悠球掉在了地上, 发出清脆的响声。 “sorry!” 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 简水水眉头一皱,脸『色』已经不好看。 她刚去把悠悠球捡起来,旁边就已经先伸出一条胳膊,先她一步拿了起来, 递到她的手里。 在看到简水水的脸时, 面前的男人发出了味不明的声音。 简水水看向他,这才想起来这人是谁,“卡斯珀?” 时至今日。 简水水讨论度最高的两场比赛, 一次是她拿冠军的那一场,还有一次就是她与冠军失之交臂、输给了一个叫做卡斯珀的法国人那一场。 当时两人都还是孩,她一开始也认出他来。 估计他是过来观看比赛的。 她跟卡斯珀关系一般,甚至说得上是有仇。 简水水接过溜溜球便转身离开,有理会卡斯珀欲言又止的神。 她刚回到休息室,虞什便在她身跟了进来: “你的悠悠球是怎么回事?” 简水水手里是一个银『色』的悠悠球,刚才那一摔看上去好像并有什么影响,但左侧有一处已经有一不明显的凹陷。 这平衡能力是一个很大的损坏。 简水水原本就思绪杂『乱』,刚才的外越发让她烦躁不堪。 她去找备用的球,一时间忘记回答虞什的话。 “水水……” “简水水!”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有注到虞什已经喊了她好几句。 回过神来的时候便上少年有些淡怒的眼神—— “马上就比赛了,你到底在失魂落魄些什么?” 虞什看不下去她这副样,“还是你觉得已经拿过世界冠军的你,已经看不上这种规模的比赛?” 简水水回过神来,大脑一阵钝痛,下识地道歉:“不起……” “不用说不起,你有不起我,你有不起任人,你只是不起你自己。” 虞什的声音无比失望,“你十几岁的时候说过,悠悠球你来说并不是孩的玩具,是你表达自己内心世界的一种形式,有的人会选择画画唱歌舞蹈,有的人会选择乐器书法下棋,在你眼里悠悠球跟那些并有什么不同。” “你说这是一项很正规的运动,悠悠球的技术和理念都非常丰富,在你热爱悠悠球的每一天,你都会尽你所能展现出你的真实水平和竞技精神,你还说过,你会用认真的态度待每一场比赛,无论输赢如,只球发了出去最都会让它回到自己的手里……” “你现在的状态,我看不到你的热爱和认真,我只看到你仗着天赋就不努力、拿过冠军就吃老本的惫懒!” “你说悠悠球教给你最重的东西不是冠军,而是永远都不会停止的命力,现在的你,只有死气沉沉!” 前面那段话,不是简水水夺冠时的获奖言。 而是有一年,她原本最有希望获得”a组的冠军,因为偶然的失误被卡斯珀打败的一段采访。 一直以来,虞什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简水水夺冠是众星拱月鲜花围绕的画面,而是她输了时的坦然和坚定。 哪怕掌声和荣誉都是别人的,简水水依然能够坚守本心,胜败只能雕刻她的耐力,不能磨灭她的热。 她说的那番话,虞什可以倒背如流。 当一个人真正热爱着什么东西的时候,很容易散发魅力。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吸引。 吴星辰匆匆赶回来,以为里面在吵架,原本沉着脸上前。 听到虞什这番话,忽然停住了脚步,眸光微闪。 简水水说过的这段话,他也记得。 她的比赛录像,他来来回回看过很多遍。 只是想到虞什居然也一样。 休息室里只有他们几个队员。 虞什说完之,就有人再开口。 他看了简水水一眼,再也有理会她。 越过她站在了休息室门口的地方,等待上台。 简水水一直有说话,安静地坐在那里,心里面早就已经卷起海啸。 这样沉默的她,不像她原本的『性』格。 吴星辰有好几次想过去安慰她,但都作罢。 最他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备用球,虽然不是你的惯用球,但也已经足够了。” 简水水了头,什么都说。 她很少像现在这样,长时间的面无表,让人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五分钟,虞什直接上了台。 主持人在喊他的名字,其他的队员被转移了注力,都去看虞什的表现。 音乐声响起。 简水水脑里面依旧『乱』糟糟的,撕扯得她有些难受。 从前的她想法简单,有背负太多压力。 她的热爱有那么多杂质。 虞什说的那些话她都明白。 但随着活经验的堆叠,人总是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她也想回到最初那个简单的自己。 不用去思考太多复杂的事,可她根本就有办法控制自己。 音乐声进行到一半。 外面的喝彩声已经完全盖不住。 虞什一上台,底下的人就有些人坐不住。 他的表现很亮眼,因为是国内赛,并有用到非常高难度的招式,而2a的高手本就十分罕见,评委都有些沸腾。 休息室里的几个队员开始坐不住: “虞什的表现好稳、好惊艳!” “平时一起训练的时候不觉得,一上台就觉跟我们拉出了好大的差距!” “他进步好快,如果继续状态一直这么好的话,会不会像水水姐当年那样拿冠军?” “可能有难度吧……你发现他的那些招数很多都是水水姐教给他的吗?都过了这么多年,如果他不能超过当初的水水姐的话,拿冠军应该很难……” “……” 吴星辰看完了虞什的表演,随即走到简水水身边,声提醒,“很快就到你了,紧张吗?” 简水水摇了摇头。 她握紧了手里的悠悠球,想将外界的干扰全都排除干净。 她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悠悠球? 一开始是因为好玩,来日复一日的坚持,除了好玩之外,还有什么? 习惯吗? 肌肉记忆吗? 因为来悠悠球给她带来的那些荣耀吗? 拿了冠军之,她也有放弃训练。 就算悠悠球给她带来的利益有限,她依旧喜欢着这项运动。 在外人看起来也许有些幼稚,觉得这是只有孩才会玩的东西。 但于他们这些喜欢的人来说,每一个细的零件都有很大的学问。 似乎每件事都是这样,无论开始的时候有多么大的热和喜欢,随着时间的延长,总会需一些别的事来巩固这份喜欢。 从一开始无条件为爱发电,来又加入了太多其他的东西。 漫长的年份,让她自己都忘记了一件事—— 她为什么会玩悠悠球? 简水水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玩悠悠球时的受。 因为在和悠悠球相处的时候,她能够得到内心的平静和满足。 来,外界发了什么,她都听到。 直到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主持人喊出来的那一瞬间,外面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她再次参赛,圈内人早就得到了消息,肯定会拿她的噱头宣传。 这是料之的事。 但吴星辰脸『色』有些担心,甚至都顾上刚刚从台上下来的虞什,只看着简水水,“能上吗?” 简水水了头,“能。” 从她的语气,吴星辰听不出什么,也不知道她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很多人都她寄予了很高期望,如果她这一场表现不好的话,下一场比赛她会承担更多的压力。 简水水有注到他的紧张,经过虞什的时候,他说了一声,“刚才表现得很好,祝贺。” 虞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看着简水水面无表的模样,把想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他只她说了两个字:“加油。” 简水水“嗯”了一声,直接上了台。 外面的掌声又变成了沸腾的喧嚣。 已经有很多人在喊她的名字。 简水水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人,几乎都是陌的脸。 但他们都是喜欢悠悠球的人,跟她一样喜欢同一项运动。 她站在台上,是在比赛、是努力去打败别人、同时也是在将这一份喜欢传达给其他人。 音乐开始。 简水水直接出了球,她的动作很稳,看得出基本功很扎实。 在她开始的那一瞬间,原本掌声雷动的现场,一下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第58章 挫败没有进步就是退步 比赛的服装没有特别要求, 但吴星辰给每个人都量定做了一套队服,黑『色』的帽t,看上去休闲又低调, 不抢悠悠球的注意力,让重点都放在手中的表演上。 台下第一排是打分的评委, 他们的区域跟普通观众区分开来,观众席也有不的划分,坐在最面的是卡斯珀那些人, 还有几个在悠悠球上比较出名的辈, 有机位负责拍下他们对台上每个选手的反应。 简水水几年是世界冠军, 那个时候她的影响力在圈子里面很大,但已经过去了几年, 拿了冠军之后她就开始专心读书, 没有再活跃在圈子里。 影响力不如卡斯珀那几位圈内大。 悠悠球这项运动在国外比较风靡,国内依是冷门运动, 没有职业悠悠球手,没有固定的收入,几乎都是由一些悠悠球爱好者组成。 专业很高的球手可以参加一些表演赛赚取出场费, 但收入来源并不稳定, 更多有名气的选手都做一些悠悠球相关的副业,比如说卖悠悠球相关产品、或者是开培训班。 在国外专业水平的悠悠球手可以养活自己,但在国内还有一定的难度。 所以简水水当年夺得世界冠军这事影响力可一斑,哪怕是过去好几年, 很多人都还能够认出她来。 她站在台上, 小小一个,看上去并不眼。 但当她找到定位,开始出球的那一瞬间, 周的气场就发生了变化—— 她很稳,而且很灵活。 她跟其他选手不一样的一点就是她非常的松弛。 这一点卡斯珀以就领教过。 他倾向于简水水是天赋型爆发型的选手,平时并不苦练某些固定招式,反而注重基础,临场应变能力很强,但也经常一套动作下来没有达到评委的要求加不到分。 她的优势很明显。 但样劣势也很明显。 悠悠球毕竟是一项观赏运动,简水水最强的一点在于她将技术和表达融合得很好。 这也许就是一种天赋。 这类天赋选手在表演时都很容易在他们上找到他们的个人特『色』和极其鲜明的个人风格,而不是单纯的技术展示。 也许是选择的音乐不,简水水并没有像先那些选手一样用非常密集的招数。 相反,她的节奏是快慢相间的。 她搭线、走线,都很稳,不空也不赶。 一收一放都恰到好处,但她的速度依很快,招式也让人眼花缭『乱』。 球不停地上下,在空中画出各种各样的弧线,走线飞快,让人应接不暇。 一下子搭成角形,一下子绕过半周,划出各种各样复杂的走向。 而不管她手中的悠悠球有如何大的角度转动,她的手始终是稳固的。 这便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游刃有余。 她是”a的组别,但她以是2a冠军,这两种的侧重点不,但她现在的表现依很抢眼。 悠悠球虽招式繁多,灵活很高,但在台上表现出来的也就只有几分钟而已。 观众们看的点都不一样,有的人是纯粹欣赏一场表演,有的人则是在观察选手们的技术特长。 但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看脸的人存在。 尤其是在女选手比较少的时候,简水水就显得尤为突出。 “这个小姐姐。我怎么觉得她好像长得很漂亮的样子?” “自信点,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是因为她悠悠球玩得太漂亮,所以我对她产生了颜值滤镜吗?还是说她原本就很好看?我『迷』茫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看什么,反她一上来我就在盯着她的脸看……” “不吧,她刚才玩得那么厉害你都没有看到,就只看脸去了?” “别吵了,专注看比赛!这场这么经典,以后不一定看得到。” “……” 下面的讨论声此彼伏,没有一开始那么安静。 大家都知道简水水技术很好,玩这个很厉害,反而没有沉浸在她的表演里,关心了其他的东西。 花式缭『乱』,等结束的时候,还有人没反应过来。 最后简水水把球给收了来,音乐也恰好结束。 全程都很流畅,没有一个失误。 持人激动地走了出来,一边鼓掌一边笑着说:“不愧是当年的冠军!” “这位选手,大家还需要介绍吗?熟悉悠悠球的人应该都不陌生吧……” 那些过场话简水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下一个选手要接着上,她不用留下来说几句感言之类的,便面无表情地下了台。 持人还在背后走流程说串词,简水水有点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直到摄像机拍不到她的影,她才突加快了脚步,脸上不再是强行抑制的面无表情,而是带了一丝阴霾。 她刚才的确是没有失误,也很好地展示了自己的水准,但也没有任何的激情,甚至感觉不到那种酣畅淋漓的舒爽。 因为临时换了悠悠球,所以她也换了一套招式,难度依很高,她做得也很流畅。 心里面却波澜不惊。 她明明表现得很好,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笑意。 到了休息室,那些队员原本鼓着掌迎了上来,看到她这副模样,掌声立刻有些尴尬地平息下去。 那些人纷纷散开。 虞什坐在最里侧,淡淡地看向简水水,猝不及防地开:“大家都觉得你很厉害,你也没有失误,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顿了一下,他又勾着嘴角,有些讽刺地说: “是因为那几个专业的评委看完你的表演之后,眼里没有任何惊喜,还是因为你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么多年你没有丝毫进步和突破?” 他的话音落下,整个休息室一片死寂。 吴星辰猛地看向他,像是没有想到他说出这么尖锐的话。 简水水一向脾气好,不跟他计较什么,但虞什总是让简水水难堪,吴星辰早就已经看他不爽了。 他知道简水水不说什么,刚要开,却看到简水水已经冷冷地看了过来。 他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来没有在简水水脸上过这样的表情。 虞什也就这么坦地回应着简水水的视线。 他原本以为简水水忍受不了他的挖苦,反唇相讥,却没想到简水水只是看了他一样,随即便移开视线,什么都没说,在一旁坐了下来。 窒息的沉默在休息室蔓延。 如果不是接下来持人喊到了其他队员的名字,吴星辰都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那我先上去比赛?” “好好加油!” 那个队员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对,连忙往外走。 经过简水水的时候,简水水忽抬头对他笑了一下,“好好加油,不要有太大压力。” 队员一怔,随即也笑了,原本紧绷的心情松懈下来,“我加油的。” 其他人原本都以为简水水生气了,但她动开说话,倒是让其他的人都松了气。 接下来还有几个队员要上台比赛,如果休息室一直是这样的氛围,也许影响他们的发挥。 虞什似乎也才想到这一点,脸『色』有些懊悔。 他刚才只顾着讽刺简水水,忘记了现在是什么场合。 他看着简水水,嘴唇动了动,却也没说什么。 吴星辰有些疲惫地叹了气,坐在简水水边,什么都没说,拍了拍她的手背。 简水水对他笑了一下,“他说的也没错。” 一句话就把吴星辰要安慰她的话全部都噎了回去。 虞什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算委婉。 说得难听一点,她就是在啃本而已。 只是很少有人水平能够比得上简水水,所以就算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在她面说出来。 她就算是没有进步,也在一个顶尖的水准。 但在等级别的要求选手里面,这么多年没有进步,的确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吴星辰觉得胸发闷,“根本没有这回事……你已经比我预料中表现得要好很多。” 虞什没说错,简水水的确是没有展现出惊喜,但她保持在以的水准,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吴星辰觉得足够。 毕竟她有这么几年都没有再出来比赛,能够保持这样的状态,相信大部分人对她都是肯定的态度。 简水水没有说话。 她知道吴星辰是在担心自己,过了一才问道:“我出去透透气,等比赛结束了就马上回来,可以吗?” 吴星辰有些担心,“你一个人……那你尽快调整,有什么事情直接联系我。” “好。” 简水水,离开休息室。 虞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闪烁,最后还是扭过头去,没再看她。 吴星辰嘴角紧绷,忽走到他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道:“现在满意了吗?” 他冰冷的声音像是质问。 虞什平时就不愿意搭理他,听了他的话,也只是漠地转开眼睛。 却听到吴星辰嗤笑了一声,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讨厌简水水,谁能想得到你喜欢她?” 虞什猛地转过头。 他对上吴星辰讽刺的『色』,唇间只吐出一个字,“滚。” …… 简水水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透气。 她也是昨天才来,对整个场的布置都不太熟悉。 随便走到了一处花园,周围没什么人,就在这里慢慢走着。 后,二楼的长廊上。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男人往大厅议室的方向走,为首的人众星拱月,没有只言片语,视线的中心便在他上。 “傅总怎么突想到亲自过来?”招待的声音不难听出一丝谄媚。 办方的人知道傅野要过来,一落地就安排了人招待,没有丝毫怠慢。 “傅总要是想看比赛,提跟我们说一声就成,我们这边好给您提预留位置!” 第59章 戳破婚礼就不邀请傅总了 夏蝉鸣。 耳边的便变得有些聒噪, 即便是带着小心的讨好,也让傅野不胜其烦。 那陆辞洲来过病房之后,傅劲也带着人来探望他。 说是探望, 也只是推敲。 没有苏如珍,他身边还有数不清的人塞过来, 傅劲活这么多年,想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没做成的。 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傅劲傅野从小要求严格,小时候哪怕着烧, 也要『逼』着他做完一整张试卷。 他总说:“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停下, 你的手不会停, 更不会因为你生病可怜而等你。” 傅劲只能接受傅野考第一名。 傅野很少让他失望,一次竞赛, 他因为感冒头晕只做一半的题, 排第七名,傅劲勃然大怒。 在傅野的记忆里, 那是他第一次跟傅劲顶嘴。 他个头还只有傅劲胸膛那么,倔强地站着,不肯接受惩罚, “爷爷, 我感冒……” 所谓顶嘴,也只是带着一委屈的辩解。 他一直都是第一名,只是一次失误,不是他没有能力, 也不是他没有花时间, 他不想被惩罚。 傅劲更加生气,怒火滔天。 深冬的晚上,他让傅野在庭院里跪着, 面前摆一张桌子,上面是竞赛试卷。 傅野的感冒还没好,头昏昏沉沉。 傅劲好似看不,“做满分,你就可以休息。” 他那时候脸上还没那么多皱纹,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来,再摔在地上。 “傅野,以后再让我你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你试试看!” 他没说会他怎么样,但这种未知的怒火更让人提心吊胆。 傅野最后还是将那张卷子做完,做满分,手指已经僵硬没有知觉。 很多人羡慕他锦衣玉食,但他却从没感觉满足。 也只有不断征服的过程,才能给他一短暂的快感。 他的生活是没有太多感触和乐趣的。 直简水水出现。 她是个不讲道的人。 跟她在一起,他的所有感官被放大,连痛觉都失灵。 骨折的疼痛他来说不算什么。 那天被陆辞洲的轮椅倾轧的时候,他看简水水毫不犹豫地冲向陆辞洲,满眼都是那个男人,担心得要命,担心得快掉眼泪。 他突然现,原来骨折这么疼。 被傅劲用拐杖藤条狠抽脊背的时候,他都能挺直腰背,除去苍白一些的脸『色』,不会让人看出破绽来。 那天却疼得有些失去智,有些痉挛,想弯起身子懦弱地缩起来,不让简水水看。 反正她也没看他一眼。 那就别看,她看也只会内疚。 傅野原不打算住院。 但简水水似乎想要照顾他,因为内疚。 傅野想拒绝,她是不是可怜他?他不用她可怜。 但真正想说的却是:“请你可怜我。” 他恼恨陆辞洲用恩情占据简水水的视线,这世上感情就复杂,怜爱、情爱、恩情很容易相互转换。 甚至爱与恨都能交织不分。 他原不愿多看陆辞洲一眼,觉得他用恩情横亘在他与简水水之中。 现在他也始贪心这种享受,只要简水水在他身边,牵扯不清也很好。 直陆辞洲过来。 他直气壮地他说:“我不太希望要做我妻子的人围在另外一个男人身边呢。” “我不是傅总这样大度的男人,我有些小心眼,水水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就好。” “我打算跟水水结婚。” 傅野那一刻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好像没有太深的感触,只是觉得房间里始漏风,每个角落都透出凛冽风声。 周围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阴冷寒意,浸透肌肤的每个『毛』孔,侵入血管皮肉,延绵在骨缝之中。 他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陆辞洲说什么。 傅野极力压抑胸腔翻涌的戾气,才没场失控。 惊痛、难过、愤怒、恐慌,原以为这种面羞辱已经是即将淹没他的洪流,却没想很快就涌来更多的浪『潮』,将他卷入更深更冷的旋涡之中—— 她要和陆辞洲结婚。 那一瞬间剧烈的头疼与窒息感都朝他而来,浑身的肌肉都紧绷极,意图抵抗这次的痛苦。 陆辞洲仿佛没看他的神情变化,淡淡笑着: “婚礼可能不会邀请傅总。” 他像是在跟一个多年的老朋友说,语气带着歉意,“水水虽然是二婚,但是她没办过婚礼,肯定是希望能有个盛大的婚礼。” 傅野尝口腔的腥味。 又自己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仿佛一潭死水,“她说过不喜欢婚礼。” 陆辞洲不以为意,“我喜欢的,她会喜欢的。” “傅总不是很早就知道吗?水水从来不会拒绝我的要求。” “……” 想那天的事,傅野周身的气场冷不少。 他就冷淡,眸『色』沉下来,仿佛整个人都散寒气,让人难以接近。 跟在他身边的负责人心下一慌,“……傅总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主办方安排他招待傅野,再三交代要给他伺候心,傅野却没领情,一落地就直接比赛现场。 他以为傅野悠悠球感兴趣,正打算给他安排个位置,结果他看完简水水的表演之后就直接离场。 他心里惴惴不安,揣度不出他的情绪,也不知道他不兴。 傅野没说,收敛思绪。 他抬手『揉』『揉』眉心,声音沉淡:“直接说正事。” 负责人松口气,忙道:“前面就是会议室,傅总往这边走。” …… 楼下花坛。 简水水动静,抬起头看一眼,只看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她立刻收回视线,往旁边的小路上跑几步,不想被人看。 她原就是一个人出来透透气,不想碰任何人。 她跑得很快,一下子就闪一侧的长廊。 楼上那群人也会议室,整个花园安静下来。 只有偶尔的蝉鸣,没有一丝风。 简水水的运气不太好。 她越是想躲着,就越是碰不想看的人。 前面一群人说说笑笑走来,各种语言交杂。 卡斯珀不知道什么时候离观众席,身边的人不再是之前见的工作人员,而是三个年轻人,一个男生两个生,脖子上都挂着牌子,像是主办方安排的招待。 简水水只看一眼就收回视线,有些烦躁,往相反的方向走。 她不想多看卡斯珀一眼。 从小大,身边的人她的评价一直都是朗活泼,格很好,但没什么人欺负他。 就算有什么矛盾,也转眼能和好如初,不会闷在心里有道裂缝。 简水水是不记仇的人。 不然她也不会跟简溪格这么别扭的人玩得那么好,很少能够有人让她过这么多年还十分反感。 卡斯珀就是极少部分人之一。 因为吴过的缘故,简水水很讨厌一些人示好之后就默认人要接受的男人。 她跟卡斯珀认识是在那场悠悠球大赛上,那时候她才十来岁,不算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但也懂得不多。 卡斯珀年纪也不大,青春期少年,比现在『毛』躁很多,喜欢异动手动脚,也冒犯过简水水。 卡斯珀不知道过这么多年,简水水还记得初他『摸』她一下的事情。 他正跟身边的人说笑,一转身看一个熟悉的影子,顿一下,随即大步跟上去。 “……水水?” 身后有人用音蹩脚的中文喊她的名字。 简水水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装作没。 她加快脚步,不想再转下去,打算回休息室。 卡斯珀却没打算放过她。 他小跑几步,扳住简水水的肩膀,“嘿!” 简水水耸肩甩他,“放!” 上她带着怒火的眼眸,卡斯珀能举起双手,讪笑一声,叽里呱啦说一段。 是法语,简水水没懂。 那几个年轻人追上来,其中一个生应该承担翻译的责任,忙简水水道:“卡斯珀说他没有恶意,问你还记不记得他……” 卡斯珀奈地摊双手,看向简水水。 简水水收回视线,“不记得。”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卡斯珀:“……” 他跟在她身后,又说一段,生说道:“卡斯珀问你还在生气吗?他说他可以跟你道歉,问你愿不愿意一起吃个饭。” 简水水原不想他。 他竟然还有自信请她吃饭,瞬间厌烦不已,“你跟他说,我不愿意。” 生说完,卡斯珀皱起眉头。 “他问你,为什么不愿意?” 简水水:“因为他不要脸。” 生:“……” 她小声说:“……我可以说是你没有时间吗?我怕这么翻译过去,卡斯珀会不兴。” 简水水抿抿嘴角。 她也不想为难这个生,要是她知道法语怎么骂人就好。 ——她好像确实知道一句。 简水水表情变变。 她跟傅野谈恋爱的时候,傅野教过她一句。 那应该是他们感情最浓的时候,她快大四,课少时间多,傅野却遇公司正忙的时候,说在做一个大项目,他们联系的时间骤减。 简水水只能去关注一些自己从来不会关注的财经频道和这方面的新闻消息,才知道他原来还会说法语。 她觉得新鲜,问他怎么用法语骂人。 简水水觉得正儿八经的没意思,但傅野不肯教她脏。 但这没有难倒简水水。 她知道傅野在床上比较好说,想尽办法缠着他教一句,还活活用晚就骂他。 为此简水水付出很大的代价。 没想,这个曾经以为没用的知识,却在此时派上用场。 简水水看着这个生,“我自己跟他说。” 生有些诧异,但没说什么。 只要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难,卡斯珀应该就不会迁怒她,她在他这里才工作几天,就被骂好几次。 简水水冷冷地看着卡斯珀的眼睛,表情厌恶,“je……唔!” 她一句je t\'\'ai还没说完,一只大手忽然从身后绕过来,捂住她的嘴,将她剩下的堵回去。 简水水瞪大眼睛,就看傅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她身后,定定地看着她。 他的眼眸深邃,似乎闪着怒火,还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六级单词没见你记得几个,随便一句法语倒是记得很清楚。” 他在后头完全程,知道简水水大概跟这个法国人闹过矛盾。 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他原不打算过去打扰,结果简水水打算用法语骂人。 她刚出一个音,傅野就知道她 简水水会的非就是他教她的那句。 她还一直以为是真的脏。 第60章 过期我教你的不准用在别人身上…… 简水水嘴巴被捂着, 身子往后仰,顺着一股力撞进一个坚的怀抱。 鼻腔盈满熟悉的广藿香,清晰而又凌冽。 她都不用回头看, 短暂的惊诧过后,就知是谁在她身后。 简水水仰头, 果不其然跟傅野对上视线。 她突然有晃神。 不期然想到以前的回忆,想到她唯一会的一句je t\'ai是怎么来的。 …… 那年安大。 简水水跟傅野之间差了两级,她进安大的时候, 傅野已经大四了。 她度过了腥风血雨的一年, 在傅野即将毕业的时候终他搞到了手。 这是一段比较艰苦的过程。 大时期的傅野比现在更受欢迎。 那时候大家还没有特别考虑现原因, 大部对恋爱都抱着相对更纯粹的态度,喜欢就是喜欢。 傅野虽然脸帅腿长气场强, 但是『性』格冷。 身边朋友都少, 更别说『乱』七八糟的莺莺燕燕,除了教室、篮球场、图书馆, 其他方基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除非正儿八经的集体活动,需要每个人都到场,其余私下联系同感情的局, 他从没出现过。 他仅有的个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 也都是例如张席燃这种简单淳朴、专注习的类型,但大概率是因为同是室友,所以有时候一起活动,不然傅野也可能一个朋友都没有。 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的追求者们。 那时候喜欢傅野的女生多, 甚至越来越多。 直到某一日, 有人目击到傅野从一辆带着嚣张连号的豪车上下来。 然后一查,发现他竟然是傅劲的亲孙子,有钱到令人震惊。 原本以为这种级别的富二代都会出国留。 但傅劲自己也是安大毕业, 所以对安大有特殊感情,是安大最着名的校友之一,他希望自己的孙子也跟他读同一所大。 知傅野这么有钱之后,追他的人反而少了多。 家庭差距过大带来的悬殊距离,让大部人都望而却步。 简水水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她追傅野已经追到了白热阶段。 如果一开始知傅野以后是要掌管傅氏的,她可能就没么勇气追他了。 但追都追了一半,好像就这么放弃也有点不甘心。 傅野即将毕业的时候,简水水最后一次跟他正式告白,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没想到,他同意了。 是两个人就这么成了男女朋友。 跟傅野谈恋爱,比她想象中要更好一点。 傅野的『性』格的确冷淡,内敛沉默,但他有求必应,从不食言。 也许做不到主动。 但简水水提出的要求,他基本都会满足。 傅野毕业后也经常回安大,为了接简水水出去玩。 知他跟一个小两级的小妹在一起,多人大跌眼镜。 谁也没有想到,这两人恋爱一谈就是两年,感情还越来越稳定。 简水水大三的时候,傅野已经在傅氏工作两年。 那时候傅野工作忙到脚不沾,在法国待了长一段时间。 恋爱两年,那次大概是两人开最久的时候。 简水水想念他。 但她知他在忙一个重要的项目,不敢像平时那样动不动『骚』扰他。 只能在网上搜索他的消息,看他游刃有余跟法国那边的代表交流,回答记者问题。 然后被男朋友霸的风采振奋到,一边看他的采访视频,一边醉心习,争取拿奖金。 后来,傅野提前结束项目的那天,连夜回到安城。 他比预期的回国时间快了将近一周。 简水水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离门禁只差十钟。 她一溜烟跑了出来,阿姨以为她去食堂小卖部,提醒她抓紧时间。 简水水嘴上说好。 但她心里想的是,她今晚不回来了。 远远的。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傅野的车停在生公寓侧门。 简水水看到男人靠在车门上等她,一个箭步冲到他的怀里,“我好想你。” 她脸埋进他的风衣里,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听到他的低笑声。 他没说他也想她,只低头在她头发上亲了亲。 简水水突然被他亲得不好意思起来,“我不知你会提前回来,好天没洗头了,你没闻到么味吧?” 傅野:“……” 他默默松开手,“回去洗,我等你。” 简水水撇嘴,不好意思低下头,“门禁了,怎么回去?” 傅野眼神动了一下,眸『色』深,似有暗流涌动。 他就这么看着她,没有说。 简水水感觉到气氛的变,她知傅野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抱着他的腰,忽然仰起头,“你会嫌弃我没有洗头,我扔在街上吗?” 她的眼睛本就亮。 在路灯的反『射』下,更是亮得出奇。 傅野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 “不扔,扔了,别人捡走怎么办?” 他的声音沉,在宿舍外面的车路上,夜晚还有风声阵阵。 简水水觉得自己快要在他怀里了。 …… 常言:小别胜新婚。 那晚简水水特别黏人,缠着他不肯放手。 尤其想到傅野在屏幕里跟人用法语流利交谈的画面,意识到身边的是个有有魅力的成熟男人,就心动不已。 她累到极点,呼吸急促,靠在傅野的胸膛上缓神。 傅野揽着她的背,将她汗湿的黑发别在耳后,亲了亲她的耳朵,“睡觉?” 简水水不肯,哼唧一声。 她扒着他,忽然仰头看着他,问:“……法语的乌龟儿子王八蛋怎么说?” 傅野:“……” 他原本打算她要是不睡就继续,一下没了想法。 简水水却会错了意,“你是不是不会?” 然后自己点点头,自问自答:“也是,法国人可能不用乌龟儿子王八蛋骂人……” 傅野以为她跳脱的思维就此结束。 简水水又问:“那法语一般怎么骂人?” 傅野:“……为么一定要骂人的?” 简水水:“哼。” 她戳他肩膀上紧的肌肉,“骂你啊。” 傅野觉得好笑,捏她的脸,“我得罪你了?” 简水水突然撑起身子,“着备用,以后你让我生气了,我就用来骂你!” 闻言,傅野笑了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简水水:“……太快了。” 她都没听清楚! 她这句有歧义,虽然她指的是傅野的发音,但这种危险的时候显然不应该用“快”这种具有鄙视『性』质的形容词。 傅野眸『色』变深,之前消散的想法又卷土重来。 简水水意识到的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后半夜。 简水水一直在那句骂人的。 她脸『色』红,身上全是汗。 后来她都放弃了,弱弱哭着,“不了不了……” 傅野却不肯放过她。 他抓着她的手指,按在她头顶,一字一句在她耳边教她,发音标准,一点都不能错。 翻来覆去,不肯停歇。 简水水在精疲力尽,见这个男人又哄骗她说快了,在气不过。 这时候,刚到的知识突然派上了用场。 她抵着他的胳膊,忍不住骂他,“je t\'ai!” 音落下,简水水看到男人僵了一下,墨眸沉沉看着她,像是有么风暴。 随即疯了一样席卷着她。 沉沉浮浮间。 男人沉重的呼吸缠在她的耳边,“je t\'ai……” 简水水还有力气不满,“你怎么能骂我?” 她愤愤不已,“je t\'ai!je t\'ai!” 骂完,她又去捂男人的嘴,“你不许再骂回来!” 傅野低笑,亲她的掌心,“je t\'ai……” 可恶! 简水水气得脚趾蜷缩,这句肯定难听,傅野才不肯吃亏,总是要回她一句。 她恶狠狠抓他的背,断断续续跟他对骂一个晚上。 然后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第二天中午。 简水水睁眼第一件事就是问他:“傅野,那句法语怎么拼?我查查到底是么意思。” 傅野:“不告诉你。” 然后在她鼻尖上亲了亲,随即起身去了浴室。 简水水有点恼火。 她也跟着进去,耍赖一般抱着他,“告诉我好不好?” “不好。” 简水水改变了策略,“是不是的特别难听的脏?” 傅野调好水温,打开花洒,“嗯,不要轻易说出,会惹麻烦。” 简水水更加好奇了,“这么狠吗?是不是跟我们的国骂一个『性』质啊……” 她眨了眨眼睛。 傅野一眼看穿她想套的心思,眼里带着一点笑意。 他看着她求知的眼神,忽然凑过去。 简水水以为他要告诉她,乖巧附上耳朵,结果听到他在她耳边说:“je t\'ai.” 简水水气得炸了『毛』。 她气了一下午,傅野晚上带她去了间美味的餐厅,她就给忘了。 后来陆陆续续想起过次,每次都无疾而终。 最后彻底忘在了脑后。 …… 回忆收拢。 如果不是卡斯珀突然出现,简水水都快忘了这段回忆。 但她还记得那句je t\'ai,记得清楚。 简水水回过神来,她的嘴还被捂着,半张脸都被埋在傅野的大掌之下。 略带薄茧的掌心挤压着她的唇,她觉得有痒,“呜呜!” 她皱着眉,瞪着傅野。 傅野松开手,知她想说么,淡:“我教给你的东,不准用在别人身上。” 第61章 隐语是我爱你的意思 简水水掰开他的手, 郁闷道:“这又不是好话,我用来骂他怎了?” 傅野松开,将她的手用力攥在掌心。 卡斯珀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脸『色』不太好。 他原本等着简水水跟他说,或者答应跟他出去吃饭, 还没等到回答,傅野就突然出现。 且跟简水水似乎很亲密的模样。 卡斯珀抬手腕,扯了扯上面价值不菲的腕表, 了简水水, 又向傅野, “这位是?” 女生反应过来,刚要翻译, 就听到耳边响一个醇厚低沉的男声, 说着一口纯正流利的法语: “你想请她吃饭?” 这个“她”指的是简水水。 卡斯珀有瞬的怔愣,像是没想到这个男人会法语, 回过神后,他收敛了表情,“她是你的女孩?” 傅野:“滚。” 卡斯珀:“……” 他火气一冒了上来, “我不过是问问, 你这是态度?” 一旁的女生也抖了一,诧异地着傅野。 她不敢得罪卡斯珀,虽然主办方是让她来充随身翻译,但是话里话外都是让她陪玩的意思。 得出来这两人之的氛围不对, 但也没想到傅野会这直接。 她忍不住量了傅野几眼, 这个男人有很出『色』的外形,气场强大,卡斯珀金发碧眼, 长得也很帅气,但是在傅野面前却有种被压制的感觉。 从他的衣着就可以出他大概身份不俗,只是最简单的西装,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矜贵,身上没有太多的坠饰,不像卡斯珀一样,经常有意无意显摆手腕上的名表,有钱却浮于表面,傅野反给人深不可测的观感。 简水水见卡斯珀似乎被惹怒,向傅野,“你们在说?” 她原本就是想问问,对上傅野的眼神之后,莫名生出一些恼火。 这里三个人都能法语交流,她跟听天书一样,显得她像个文盲。 卡斯珀着这两人的互动,不道开口说了句,勾着嘴角笑了笑,表情意味深长。 一旁的女生听他说完,立刻有些失措地向傅野。 果然,面前的男人忽冷眼眸,沉沉向大言不惭的卡斯珀,周身气场仿佛凝结成冰,透着丝丝寒气。 卡斯珀还没在谁身上感受过这迫人的压力,光是冰冷的神情就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伸手了鼻头,到主办方的人似乎朝这边走了过来,表情一变,“我是这次大赛请过来的特邀嘉宾,简水水只是参赛选手,等负责人来了之后,最好跟他解释一,这个陌生男人突然冲出来对我大放厥词!” 话落,负责人经走到几人跟前,“卡斯珀先生,这次大赛玩得愉快吗?” 卡斯珀抬巴,了傅野的方向,“这位先生不道从哪冒出来的,我只是与参赛选手说几句话,他便扬言要我滚!” 负责人顺着他的视线,这才到傅野,腿一软,“傅、傅总……” 他原本是要接待好他,会议结束之后,傅野提出一个人走走,他然不能说,毕竟是要给钱的爸爸,他不用招待,还松了口气,省得说错话做错事得罪了他,结果冷不防在这见他。 卡斯珀听不懂中文,但也出负责人对傅野态度谄媚,怒火渐消,表情复杂来,“这位究竟是人,跟简水水是关系?” 他原意只是想搭讪简水水,毕竟几前在她那吃了个闭门羹,再见面时发现简水水经张开了不少,以前只觉得她软糯可爱,现在发现她多了丝女人的韵味。 他几前还是个『毛』头少,容易冲动,到简水水这样个子小模样娇的异国姑娘,以她不敢反抗,就『摸』了她几。 谁道这人着还有娇憨好欺负的,『摸』一跟炸了『毛』一样,恨不得跳来给他几个大耳光。 卡斯珀没讨到好,还跟她结了仇。 不过经过去了那多,他只是简水水那时候太小,太把这些事情一回事,都是成了,那动手动脚根本不算,又没少块肉,且他在悠悠球圈子是有名气的大神,想必简水水不会不给他面子。 谁道她这记仇! 负责人闻言向简水水,突然想,“你们队伍的人刚才在找你。” 简水水连忙了眼时,“哦对,我跟他们说我出来透气的,那没事我先走了。” 说着,她也不想再管这些人,转身要走。 卡斯珀一怔,意识要拉住她,“你怎走了——” 却没想到半路被人截住,傅野直接扼住他的手腕,一用力,卡斯珀脸『色』顿时难无比。 他瞪大眼睛着傅野,在他脸上只到沉冷和阴戾,眼底深邃没有一丝伏。 卡斯珀疼到面容扭曲,在忍不住叫出来之前,傅野才松开。 他着自从简水水走了之后,就突然变得像冷面罗刹一样的男人,只能愕然又有些慌忙地去负责人,“他到底是谁?他怎这嚣张……” 女生在一旁战战兢兢,刚要翻译,就被傅野断,“她讨厌你?” 口语纯正流利,带着隐约的威压。 男人缓缓上前,着卡斯珀,眸『色』漆黑如墨,语气却冷得彻骨,“你对她做过?” 简水水『性』格豁朗,绝不会无缘无故记恨谁。 上次他到让简水水这反感的人,还是吴过。 …… 后台休息室。 吴星辰原本都算出去找她了,就到简水水匆匆赶了回来,“我还以你『迷』路了。” 简水水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就算『迷』路了还可以问别人啊。” 吴星辰不说话。 他注视着简水水,片刻后,才松了口气。 担心她『迷』路是玩笑话。 他真正担心的是她会郁郁寡欢,毕竟刚才虞那番话确实很难听。 见她回来,其他队员也都放心来。 他们对简水水印象都很好,经常同她开几句玩笑,道她不是记仇的『性』格。 虞听到动静,往她的方向了一眼。 又很快收回视线,把玩着手里的悠悠球。 其他人到他只沉默地坐在角落,也都安静来。 其实他们也不懂虞对简水水这凶,明明他平时只是上去冷,对人还挺随和的,唯独对简水水有些过于苛刻。 简水水然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对。 她透气回来,其实经想通了不少,“唉,你们别都这着我跟虞啊,我们又不是有深仇大恨!” 她笑笑,对上虞投过来的有些诧异的目光,简水水又沉脸,“不过你次不能这不给我面子,好歹是你毕业多的学姐,你再这众损我,我真要生个大气给你!” 虞闻言皱眉,嫌弃道:“你语文老师要气死了。” 他没忍住,笑了一,低低道:“生个大气……小学生都不会这说话。” 一来一回,也就意味着两人破冰了。 周围的人都松了口气,只有吴星辰绷着嘴角,上去并不是很兴。 他巴不得简水水多冷着虞。 喜欢别人却要一句句话刺伤别人,东西! 赛后公布成绩。 星海俱乐部包揽了最多的入围名额,尤其简水水跟虞,成讨量最多的选手。 这次国内赛相于一个跳板,表现出『色』就可以直接参加世界赛,真实水平都是可以出来的,所以哪些选手入围跟猜想中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除了简水水这个昔日冠军,虞作黑马选手表现也很抢眼。 宣布结果后,俱乐部的队员都很兴奋。 他们有简水水跟虞两个大热门,别的队员也表现得很不错,都嚷嚷着在回去之前吃顿好的,再玩个通宵。 吴星辰也被这种兴奋感染,想到苏含玉,私给他个电话。 他走了,其他人一子就没了秩序。 简水水正百无聊赖地去别的参赛选手,旁边就坐一个身影: “你好,可以叫你水水吗?” 简水水扭头一,发现是之前那个女生翻译,“是你啊。” 她了她身后,没有发现卡斯珀。 女生道她在谁,顿了,说:“卡斯珀被傅总带走了,水水,你跟卡斯珀是不是闹过矛盾?” 她量着简水水,“你跟傅总……是关系?” 她是来给卡斯珀翻译的,卡斯珀就这被傅野给带走,没人会她一声,她一时不道该干。 不过她倒是道了傅野的身份,有些震惊。 富二代是不缺夸赞的,哪怕肥头大耳的有钱人也会有人昧着良心夸几句长相,只要过得去的模样,总会有人逮着英俊这个词大夸特夸。 她听过被夸得最多的人就是安城傅总,本以也是夸大其词,结果见到真人才发现真的帅得有些过分。 简水水眨了眨眼睛,了她几眼,没说话。 她以她是过来客套几句,怎还聊得这深入了? 女生有些自来熟,见她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过了一会,又问她,“你之前算跟卡斯珀说来着?傅总捂着你的嘴不让你说啊?” 说到这个,简水水一顿。 她不说她差又像以前一样给忘了,这次倒是提醒了她。 她问这个女生,“je t\'ai是意思,是很脏的垃圾话吗?” 女生一愣,以自己听错了,“je t\'ai?” “这是我爱你的意思啊。” 简水水:“哦,原来是我爱……” 她闭上嘴,猛地扭头向她,“意思?” “我爱你啊。” 简水水:“……?” 她一站了来,“我爱你?” 第62章 浓稠 zhe shi fang dao zhang 她喜欢傅野, 喜欢了很多年。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变得无底线包容。 但现在她的喜欢已经被磨光。 而恰巧今天的绯闻又将她的尊严踩在了脚底下,磨成齑粉。 她的忍耐也到了极点。 ……石破天惊的话语落下。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说话,就连一向镇定的苏如珍都有些瞠目结舌。 李律师整个人都是木的, 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法给出任何看法。 傅野没有转身。 没人看到他的神色, 只察觉到四周顿时冷凝的气场。 简水水刚要继续开口, 忽而感到手上一阵力道—— 一个趔趄上前, 她已经被傅野钳制住,不管不顾地往外走。 男人的脸色沉得可怕。 他没有管身后的任何人,只抓着简水水, 迈步往前。 简水水皱着眉头, 语气带着火,“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傅野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走到街边, 径直将她甩进那辆布加迪里。 “砰”的一声。 车门被狠狠甩上。 简水水脊背一阵疼痛, 刚要起身, 傅野就直接倾身过来,“坐好。” 他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抵在后座上, 随即给她系上安全带。 简水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傅野冰冷地吩咐,“开车。” “是。” 车身急驶而出。 惯性让简水水只能收回想要开门的手, 乖乖坐好。 张席燃坐在驾驶座上,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情况。 他抿了抿唇,神色有一瞬的挣扎, 最后还是升上了隔板。 密闭的空间就只剩下简水水和傅野。 甚至都能够听到彼此呼吸时的起伏声, 简水水的尤甚, 声音气得发抖,“你到底想干什么傅野!” 傅野没说话,脸色沉得滴水。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简水水深吸一口气,“行,你想让我重复一遍是吧?那我再重复……” “唔……” 她还没说完,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唇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抵着她的唇角,发泄一般啃食。 傅野捏着她的下巴,不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反正她不会说出他想听的话来。 简水水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猛地推开他。 而后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啪”的一声,无比响亮。 车厢瞬间死寂。 傅野后退了一些,靠在椅背上,领带被扯得凌乱,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指印。 他的呼吸还有些乱,唇角也被简水水咬破,渗出点点血丝。 简水水用了全身的力气,掌心都有些麻。 手也在微微颤抖,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 她打了傅野。 她闭了闭眼睛,沙哑着声音说:“这是你自找的。” 傅野没说话。 漆黑的眼眸看着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能消气了?” 简水水一哽,“我从来不是闹脾气……” 她还没说完,傅野就颇为不耐地打断她,“不就是为了昨晚的事情?那些绯闻我会让人撤掉,纪念日也可以补过。” 他说完,看到简水水嘴角也带着红痕,眉眼微不可闻地柔和下来。 下意识伸手去触碰,却被径直躲开。 傅野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简水水明显躲避他的动作,神情又冷了下来。 良久,他收回手,敛了神情看向正前方,“你到底想怎么样?” 简水水此时已经很疲惫,“我只想离婚……” 她抬起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声音微微发颤,“傅野,你昨晚跟苏含玉呆了一夜,我不可能再跟你继续下去,我也是人,我也要脸……” 她说话时极力压抑着咽音,像是怕自己哭出来。 傅野眼中的情绪明明灭灭,喉结上下滚动,忽而感觉口渴。 他看着简水水这幅模样,惯有的冷漠化开了一些。 “不过是个小孩,你跟小孩有什么好计较的?” 不过是个小孩…… 简水水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大学生的年纪,的确很年轻。 但已经不是小孩了…… 只是在傅野眼里,喜欢的人都会像小孩。 所以即便是做第三者,也是可爱单纯的吧?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刚才脆弱的神情突然烟消云散。 而后冷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傅野,我说过,离婚的主要原因是,我不喜欢你了。” 傅野眸光沉淡,“……所以呢?” 简水水:“而且我也喜欢上了别人。” 她终于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给你自由,希望你也是。” 傅野看着她的脸,没有言语。 车窗外的风景急速后退。 简水水的脸在光影的切割下,显得格外可恶。 良久,傅野收回视线。 他再也没看她一眼,只淡淡回了一个字,“好。” …… 病房门外。 简水水刚要推门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她本来有些疲惫,一下子又清醒过来。 果然,她推开门进去,就看到林坤站在病床前,对着简溪大发脾气,“难怪你这些天总找麻烦,原来是在外头有人了!” 他指着一旁的唐翡深,凶狠的神情让本来清秀的脸显得有些扭曲,“你自己也是一路货色,凭什么天天指责我!” 唐翡深听不下去,“够了,我跟简溪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是她朋友的舅舅……” “舅舅?”林坤一下子提高音量,“你当我是傻子?有你这么年轻的舅舅,你怎么不说你是简溪干爹!” “林坤!”简溪暴怒着打断他,“滚出去!” 她本就脸色苍白,此时更是没有一丝血色,指着门口的方向,“我要跟你离婚,从现在开始滚出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林坤愣了一下,“简溪……” 他刚要说什么,突然看到门口的简水水,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扫把星!” 简溪闻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简水水。 听到林坤那句低低的咒骂,她拿起床头柜上的花瓶,狠狠朝他的方向砸了过去—— “我让你滚,你没听到吗?” “跟你的林怡芝在一起,以后我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玻璃花瓶就这么碎在男人脚边,发出一声巨响。 林坤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几步,“你疯了吧!” 他也被气得够呛,本来因为她刚才说的“离婚”冷静了一些,现在又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 “简溪,你搞清楚!你爸妈死得早,要不是我们家,你现在能有机会在这里朝我发火、扔东西?” “做人要懂得感恩,简溪,我知道你觉得自己读了个大学,嫁给我这种文盲觉得委屈是不是?”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学费是谁给你出的!现在孩子也没了,你怎么跟我们林家交代!” 唐翡深已经挽起了袖子。 他朝他走了过去,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声音却无比平静,“自己滚,还是我帮你滚?” 林坤脸色一僵,有些难看。 他并不矮,正常身量,但是在唐翡深这样的高大个面前明显瘦小。 他打量了唐翡深几眼,看得出他的穿着不菲,讽刺地笑了几声。 然后指着简溪的鼻子,“行,你行啊简溪!” 说完,他又看了简水水几眼。 而后愤愤不平地甩上门,径直离开。 他走了之后,病房安静了很久。 简溪眼睛红红,突然说:“对不起……” 简水水连忙走到她身边,“不用说对不起,简溪,这不是你的错……” 两个女孩互相安慰,唐翡深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水水,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简水水点点头,“好,谢谢你,舅舅。” 她把唐翡深送到门口。 唐翡深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简水水会意,把房门关上,“怎么了?” 唐翡深叹了口气,“我本来是在照顾简溪,她那个老公突然找过来……说实话,你朋友这个老公真不怎么样,抓紧时间离了,不然以后还会经常麻烦到你。” 简水水点头,“简溪是打算跟他离的,而且她是我的朋友,我不麻烦。” “只要她心里有打算就好。”唐翡深揉了揉她的脑袋,“但是别人的事情也不要掺和太多,你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你今天跟傅野谈得怎么样?” 简水水对他笑了笑,“他答应离婚了。” 她笑得很轻松,没有半点负担,“我要自由啦。” …… 别墅二楼。 阳台上,窗户没关。 风吹过来的时候有些冷。 傅野站在落地窗前,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未等思绪清醒,就已经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那头响了一声。 【您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傅野蹙起眉头,又打过去。 依然是同样的机械女音。 他脸色不太好看,转身看向张席燃,“她在跟谁打电话?” 张席燃正在跟律师团核对细节,闻言抬起头,“水水吗?” 他拿出手机,也给简水水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头响了一声,通了。 他连忙挂断,有些犹豫地看向傅野。 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傅总,水水应该是把您拉黑了……” 傅野神情没有变化,只是一下握紧了手机。 过了一会,他说:“离婚协议已经拟好,给她送过去。” 说完,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还有她在别墅所有的东西,全都清走。” “她想离,那就离。” 张席燃闻言默了默。 然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可是傅总,这份离婚协议,水水得不到一分钱……” 知道他一直不喜欢她; 知道他现在有了真正喜欢的人; 知道他当初接受自己、跟自己结婚,也许只是因为她一直追在他的身后,让他省心而已…… 简水水一直觉得,傅野对自己至少是有些好感的。 但是都不如他刚才亲口承认: 他从没喜欢她。 她这副认命的模样落在傅野眼中,让他越发烦躁。 那是烟草无法抚平的燥意,他几乎凭借本能地按住了她的肩膀,“你知道什么?” 他想问问她,她还想要什么? “是你口口声声说要在一起,我答应了;也是你口口声声要跟我结婚,我答应了……” 他还没有说完,简水水就开口打断了他,“那我现在要跟你离婚,你能答应吗?” 肩膀上的桎梏忽然重了几分。 傅野用力地抓紧她的肩膀,力道大到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他脸色沉得可怕,冷眸中酝酿着欲来的风雨。 刚要开口,身后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张席燃在楼下的空地停了车,小跑着朝这边过来,“傅总!” 他额头上都有些汗,呼吸也乱得厉害。 像是没有看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简水水,“看看是你要的吗,还缺不缺什么?” 早在他过来时,傅野跟简水水就已经彼此分开。 那胶着的氛围只剩下淡淡的冷凝。 张席燃也装作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笑着对简水水说:“附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没有贴身的衣物卖,我去了远一点的街买的。” 简水水接过购物袋,闻言有些抱歉,“这么晚了,是不是很难买?” 张席燃摇摇头,“还是有很多店面全天营业的,只是不知道买没买对,我也不会买……就每个类型都买了一件。” 简水水闻言低头简单地翻了翻,一大包购物袋里面装着清单上的用品,什么尺寸的都有。 她吐出一口气,“这么多肯定够了……谢谢你学长,我等会转帐给你。” 虽然刚才跟傅野之间闹得有些僵,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简溪的事情。 简水水对张席燃道完谢,就又匆匆回了医院。 傅野看着她的背影,半晌,也径直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开。 张席燃看着简水水进了医院大门,消失不见,这才扭头跟了上去。 “傅总。”他走到傅野身边,“不等水水吗?” 如果他没会错意,傅野之前的意思是要接简水水回别墅,所以才一直在这边等的。 “还是我们在车上等?” 傅野突然停住脚步,侧头看向他,神色莫名,“让你把她的东西送走,送了吗?” 他的声音很凉,仔细分析,能听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怒气。 张席燃立刻低下头,“不好意思傅总,我以为……” 他以为他只是气头上说的话,当不得真。 所以他并没有真的把简水水的行李送过去,只是让别墅里的阿姨打包好之后放在了地下室。 这样两人和好的话,也还有转圜的余地。 傅野的眉头蹙了起来,明显不悦,“你以为?” 他收回视线,径直上了车,“我不需要一个自作主张的助理。” 张席燃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傅总……” 他的身子有些僵硬,“抱歉,是我的失职。” 只是片刻,他便知道自己应该道歉。 傅野自然不需要他自以为是的解释,他不过是在做一份工作,不该过线试图掺和什么。 张席燃站在车外,没有动作,“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隔着一扇车窗,傅野侧脸精致深邃,明明那么好看的轮廓,却又冷得不近人情。 简水水闹脾气闹得厉害,他已经给过她台阶,她却变本加厉。 那就只能如她所愿,兴许她看到那些行李,才会知道自己闹过头,才会害怕。 男人没说话,良久,才道:“下不为例。” 张席燃:“是,傅总。” 他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这才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系好安全带之后,他没急着动作,看向后视镜,“傅总,我们现在去哪?” 傅野打开手机,看到先前苏含玉发过来的那条短信。 他闭了闭眼,沉默片刻,道:“清纱湾。” 张席燃眼神动了动,“是。” 傅野在清纱湾有几处房产,也是苏含玉最近的住处。 车身缓慢驾驶了出去,很快开出医院,驶入黑夜。 像一条迷航的浅水鱼,转眼游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海之中。 …… 简溪的手术很顺利,被推出来的时候还没醒来。 看着她空瘪的肚子,简水水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 医务人员在一旁说着注意事项,她打起精神,认真听着。 没过多久,简溪就缓缓醒了过来。 “……水水?”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她,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只是片刻,那些记忆就潮水般朝她涌来。 简溪身形晃了一下,又躺了回去。 简水水吓得脸色一白,“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简溪闻言睁开眼睛,艰难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我还好,我就是……” 她吐出一口气,抬起手轻轻地放在肚子上,“觉得终于结束了。” . 第63章 发觉 万里高空。 回程的飞机上, 飘散的云层堆叠。 简水水收回视线,眼眶感到发酸的疲倦。 她闭上眼睛,脑子嗡嗡作响, 脑海中不断回想昨晚的画面: 浓重熏人的酒气、混杂着男人身上沉冽的广藿香, 紧紧缠着她的鼻腔。 还有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委屈低喃, 说了一些简水水从前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傅野说, 她对陆辞洲太好,她可以为陆辞洲的一句话赴汤蹈火,她给他买的礼物, 还会给陆辞洲准备一份…… 简水水眉心突突地跳, 一种难以言喻的晦涩涌上心头。 刚刚得知的诧异过后,是一种后知后觉的恍然和内疚。 她以为傅野那样冷淡内敛的性格, 是因为不够喜欢她, 所以才不在意。 可她从没想过,傅野是因为吃味嫉妒,才故意表现得冰冷疏远。 他即便是生气也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总会忙碌一些,用工作的借口搪塞她。 简水水越想越觉得烦躁。 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烧灼,让她难以平静下来。 …… 飞机落地安城。 几乎刚拿出手机,陆辞洲的电话便如约而至。 简水水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大字,迟迟没有接通。 她在外市比赛期间,陆辞洲也一直给她加油。 话里话外都是等她回来。 简水水原本就不想面对他。 再加上傅野昨天说的那些话,让她对陆辞洲心里产生了一些复杂的想法。 虞什拿着行李,在一旁提醒她, “电话。” 他顺手去接简水水手里的行李箱, 却被她不经意错开: “我自己来。” 简水水对他笑了一下, 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虞什的手顿在半空, 眼神微闪。 她的态度好像没什么变化,但他感觉到了疏离。 吴星辰似乎也看出来简水水态度的转变。 他嗤笑一声,走到虞什身边,“什么年代了,还玩喜欢就要针对那一套,幼稚。” 虞什冷冷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事先在机场外等待的保姆车。 吴星辰看着他憋闷的背影,心情大好。 另一侧。 简水水深吸一口气,“……陆辞洲?” “嗯。” 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刚下飞机?” “是啊,你时间真准,哈哈。” “你的事情我当然上心。” 陆辞洲手指在桌上文件轻点,“需要我来接你吗?” 简水水一怔,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刚回,应该是要先去一趟俱乐部的……” 陆辞洲轻笑一声,打断她,“我知道,你才比完赛,成绩也不错,是应该跟队友庆祝,我要是真想来接你,我会直接过去。” 简水水:“……哈哈,这样啊。” 她已经尴尬到不知所措。 但陆辞洲似乎没有半点不适,“玩完就回来,刚好我爸妈也快到家,叔叔阿姨说给你庆祝比赛成功。” 简水水:“……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沉沉叹了口气。 …… 星海俱乐部。 昨晚大家已经聚在一起玩过,下了飞机之后便各回各家,有的还要上课,就直接去了学校。 最后走的是虞什。 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跟简水水说,见简水水心绪不宁的样子,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收拾了背包,直接走了。 俱乐部一下就只剩下吴星辰跟简水水两个人。 “水水,你不是说落地要先回去看看吗?” 吴星辰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走到沙发前坐下。 简水水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再说吧,现在还不想回去。” “跟爸妈吵架了?” “不是。” 吴星辰见她没有要说的意思,也就不再勉强,“接下来想干什么?” “不知道。” “要不要一起去看苏含玉?” 简水水一顿,“他又怎么了?” “现在还被关在家里,不许他出门。” 吴星辰叹了口气,“他姐姐突然结婚的事,对他打击挺大的。” …… 苏家。 苏远固在外头养了不少人,到处落脚,除非正事很少回老宅。 吴星辰小时候经常来苏家玩,轻车熟路就找到苏含玉的房间: “苏含玉!你在吗?”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跟简水水对视一眼,简水水了然,敲了敲门,“苏含玉,你还好吗?” 话落。 房间里传来一阵悉索的声音。 没过多久,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随即房门打开,苏含玉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找我干什么?” 原本清细的中性嗓音变得沙哑无比,还带着浓浓的颓废。 简水水看到他这幅模样怔了片刻。 她每次见苏含玉,他都收拾得光鲜亮丽,无论是女装还是男装,一出场就夺人眼球。 这么邋遢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我们比赛完了。” “我知道,吴星辰跟我说了。”苏含玉萎靡不振。 简水水摸了摸鼻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星辰上下打量着苏含玉,忍不住道:“不就是苏如珍结婚了,你有必要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关你什么事?” 苏含玉被戳到痛处,眼睛红红地叫嚣:“我乐意!我不高兴还不能要死要活?谁规定的!” 他紧抓着门框,身上一套家居服不知道多久没换了,看着皱巴巴的,十分狼狈。 ——“既然这样,那你就一辈子待在房里,永远也别出门!” 楼梯处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带着隐忍的怒气。 简水水闻言看过去,就看到苏如珍缓缓上楼,视线冷冷扫过房门口站着的苏含玉,脸色冷凝。 她的妆容一如往常精致,装扮优雅干练,高跟鞋在地上敲出有节奏的声音。 吴星辰像是没想到苏如珍会来,“如珍姐……” 苏如珍收敛了一些,对他点点头,“星辰来了。” 说完,她又看向简水水,眼神闪了闪,“简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简水水退到一边,“我过来看苏含玉。” “你什么时候跟含玉是朋友了?” 苏如珍好奇地打量着她,“我以为你因为傅野的事情,应该对含玉没什么好感……” “呵,你还在意我跟哪些人做朋友?” 苏含玉怨怼地瞪着她,眼里的怒火烧得旺盛,“你不是连我们死去的妈都不在意!跟谁结婚也不在意!苏远固随便指个男人你都能睡得下去,他一句话你就迫不及待往傅野床上爬!要不是傅野看不上你,我至于想尽办法勾搭温知贺吗?我破坏两家的关系,不还是为了打消苏远固联姻的心思?” “结果你呢?苏如珍你到底有没有半点自我?你是不是只知道讨好苏远固,是不是为了点钱,在哪个男人面前脱裤子都可以……”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苏含玉被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眼神空洞。 走廊上安静得让人窒息。 苏如珍喉头哽了哽,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颤抖。 她眼尾红了红,又瞬间褪去,眼神坚毅又冰冷,“我做什么事情,不用你管。” 苏含玉狠狠地瞪着她,什么都没说,直接甩上门回了房间。 房门“砰”地被关上,因为力道太大又被弹了回来。 苏如珍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地看着简水水,“我有话要跟你说,简小姐,介意聊聊吗?” 吴星辰很有眼色地避开,“我去看看苏含玉。” 说完,就跟着进了房间。 房门关上。 迎上苏如珍的视线,简水水只能点点头,“好。” …… 客厅。 苏如珍将泡好的茶推到简水水面前,“简小姐,有件事需要跟你坦白,含玉说我爬傅野的床……是个误会……” 简水水摇摇头,打断她,“我知道,是傅劲想让你们两个在一起。” 顿了下,她又说:“而且你不用跟我坦白这些,我跟他都离婚了,你跟他怎么样,都不用告诉我。” 苏如珍怔愣片刻,随即了然:“原来你都知道了……” “那你知不知道,傅野为什么死都不肯接受别人?” 简水水垂眸看着茶杯里缓缓下沉的叶子,逐渐变深的茶水,没有说话。 苏如珍紧紧盯着她,“简小姐,有些话不该我来说,但我希望你知道,傅野现在的处境并不好。” “过去他在工作上有多拼命,你这个枕边人比我更清楚,原本以他的能力,掌握傅氏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但这么大的利益,总有人觊觎,温丹好像没戏了,傅诚那边又会闹起来,现在还多了个吴家……” “傅劲一直都看好傅野,傅野腹背受敌,他想给他铺路,提出我跟他联姻,争取苏家的支持。” “但傅野说什么都不肯,惹怒了傅劲……他不肯就算了,还把傅淮声推给我,这对傅劲来说,无疑是挑衅。” 简水水缓缓开口:“傅淮声是傅诚在外面生的孩子吗?” “嗯。” 苏如珍握着茶杯,喝了一口,“傅淮声比温知贺可高明多了,傅野一直在针对吴家,傅淮声就跟吴家的人合作,现在傅野内忧外患,他好几个项目都被傅劲停掉,这个节骨眼上又突然住院。” “在他住院那段时间,傅劲也带了几个女人过去,只要傅野愿意听他安排,他肯定更愿意保住傅野,但傅野连见都不见一面,把人挡在外面不让进来。” “不止这样,董事会那边的人知道他住院,原本不打算发难,毕竟傅野之前的表现没人不服,结果他不说一声就出院,也不说自己去哪,董事会对他的态度已经很不满……” 简水水:“……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 苏如珍笑了笑,“我还担心你听不懂我的言外之意……简小姐,我不想傅野输。” “换句话说,我不想看到苏远固赢,所以傅野不能输。” “我不怀疑傅野的能力,但是,他每一次反常的行为都跟你有关。” 简水水一直没有去碰那杯茶。 闻言,也只是笑笑,“你想说我是傅野的弱点,让我不要干扰他?” 苏如珍:“虽然俗气,但我看到的事实如此。” “我之前一直想不通,傅野为什么突然针对吴家?后来我发现他反常的行为都只会跟你有关,所以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跟吴家是有什么仇怨吗?” 简水水眼眸狠狠颤了一下,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 她看着茶杯里的叶子缓缓舒展,然后落了底,沙哑着声音问:“……吴家是不是有个人叫吴过?” 苏如珍听她这么问,心里大概有了数。 她吹了吹叶子,“他爸就是现在吴家的掌权人,吴检德,吴家在圈里风头正劲,但……不太干净,傅家财力更雄厚,但跟吴家树敌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简水水听懂了她的暗示。 但还是问:“傅家跟吴家,原本是没什么矛盾的,对吗?” “没有任何矛盾,甚至在傅野莫名针对吴家前,吴检德还很欣赏他,是打算跟他合作的。” 简水水眼神闪了闪,“我知道了……” 所以傅野不是莫名针对吴家,他是针对吴过。 第64章 坦白 磨磨蹭蹭到门口, 简水水又犹豫了。 再不想面对,被陆辞洲催了几次之后,她也没办法继续推脱下去。 深吸一口气。 简水水刚要按门铃, 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面前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挂着她所熟悉的温润笑脸, 永远都阳光润朗, 没有阴霾。 陆辞洲看上去很开心, 眼睛眯成好看的弧线,视线落在简水水身上,笑道:“回都回来了, 在门口傻站着干什么?” 简水水莫名尴尬, 摸了摸鼻子,“……你都看到了。” “你到小区楼下我就知道了。”陆辞洲无奈地看着她, “家里有洪水猛兽?要你这么躲着。” 简水水最怕他说这种话, 忙道:“没有的事……怎么这么香?我爸做饭了?” 她很拙劣地转移了话题。 陆辞洲目光微闪,嘴角始终勾着一抹弧度,操纵着轮椅让开一条路,“嗯,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 客厅。 沙发上已经坐着三个大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简水水一进门,那边就安静下来。 她感觉到气氛变得诡异起来,为了不露怯,一时没有主动开口。 陆母看她自然而然推着陆辞洲进门,眼睛都笑得弯弯的,“你每次回来, 都是辞洲给你过去开门, 谁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我跟他爸都没有这个待遇!” 陆父也看着两个孩子, 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 简水水勉强扯出一个笑,“叔叔阿姨,你们来了。” 那边还在热热闹闹地说些什么。 只有简母看出简水水情绪不对,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抓了下她的手,“怎么了?” “嗯?” 简水水扭过头看她,“没什么啊。” 简母抿了下嘴角,盯着简水水那张显然是有什么的脸,心里转了几个想法。 她倒是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对面陆家兴高采烈的模样,到底是什么都没问。 简水水心里忐忑得厉害。 但越是忐忑,就越是只能装作平静,时不时应付陆父陆母的寒暄,“现在只是国内赛,再过段时间就要去国外参加决赛……” “辞洲跟我们说你以前还是悠悠球世界冠军,我跟他爸都以为悠悠球是小孩子玩的,没想到国外还挺风靡。” 陆母像往常一样跟简水水聊天,但语气里总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欢喜,“这次有没有信心取得好的名字?” 就连陆父看着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慈爱。 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一样。 简水水腼腆一笑,“名次无所谓,尽力就好了。” 她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没人戳穿这层窗户纸,她也就只顺着遮掩下去。 简父做好饭,两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红光,只有简水水如坐针毡。 她总觉得自己入了鸿门宴。 果然—— 吃完之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简水水原本打算回房间。 简母却出声叫住了她,说有事要跟她商量。 她一颗心完全吊了起来,一句话不说,沉默地在她身边坐下。 简父坐在简母身边,看了眼简水水紧绷的神情,若有所思。 陆母跟陆父对视一眼,缓缓开口道:“水水,辞洲跟我们说,你俩打算结婚了?” “所以我跟辞洲他爸想问问,你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家准备的,都只管开口!” 她说完,简水水脸色就苍白下来。 她虽然已经有了预感,但是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没法反应过来。 她忍不住看了陆辞洲一眼。 陆辞洲却错开她的视线,而是细细地剥了一颗葡萄,递到她的嘴边,“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们两家的关系,你任何要求都只管提。” 他语气温柔轻缓,像是真的已经陷入爱河。 注视着简水水的目光,充满了对待恋人的耐心和亲密。 冰凉的葡萄肉抵在嘴角,沁润的汁水渗入些许。 简水水尝到甜蜜的味道,这是纯甜的葡萄,她却尝到了一丝涩味,“我……” 她不张嘴,也不说话。 这样的态度,其他人也看出了什么,气氛一时凝固。 陆母收敛了刚才的笑意,语气仍然是温和的,“水水,你是不是有什么顾忌?放心,虽然辞洲的腿是花了不少钱,前几年我们家确实过得很苦,拿不出什么来,但是这几年我跟辞洲他爸东奔西走,实际上也攒了不少,辞洲的腿情况也很稳定,那个医疗团队水平高,又是免费的,说不定辞洲以后还能站起来……” 她说着,见简水水没有反应,眼神微闪。 片刻后,她突然笑了一下,有些自嘲地说:“水水,我们家的情况肯定是比不上傅家的,不管辞洲有没有出那件事,都不可能比得上傅野……但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我跟他爸肯定会尽力满足,不管是房子还是车肯定都会准备好……” “阿姨,我不是这个意思。” 简水水听不下去,有些声哽地打断她,“不是这方面的原因,我跟陆辞洲……我们……”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尤其是看到陆母缓缓变化的脸色,越发难以开口。 她只能看向陆辞洲,“对不起,我……我应该早点回复你的,我……” 陆辞洲没说话,收回手,将那颗葡萄喂进自己的嘴里。 甜腻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他才微微皱起眉: “水水,你想清楚了吗?”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只从他眼睑下的阴影可以窥见一丝沉郁。 陆辞洲很少在旁人面前表现出负面情绪。 这副模样让所有人心脏都缩了一下,尤其是陆母,眼睛都红了一圈。 她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估计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儿子的一场单相思罢了。 就算是等到简水水跟傅野离婚。 等到陆辞洲主动跟她开口,她还是看不上陆辞洲,“阿洲,算了吧,别丢这个脸……” 陆母声音都带了哭腔,剩下的话哽在喉头没说出口。 陆父环着她的肩膀,只一声叹息。 简母原本不打算插手,只是看到陆家夫妇失望的表情,一种巨大的愧疚席卷了她。 她对陆家的感情很复杂,既有感激,也有内疚,还有对陆辞洲的同情跟惋惜。 她是真的不愿意再伤害他们一次。 尤其是在这种无能为力的事情上面。 简水水死死垂着脑袋,眼眶发酸。 她不想掉眼泪,忍了很久才开口:“……对不起,我真的只把陆辞洲当成哥哥来看待,这么多年,我也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家人一样的感情。” 刚才陆母的话、简母的目光,已经让她难以承受。 巨大的内疚和痛苦铺天盖地淹没了她,让她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她也不想拒绝。 她也不想再给他们造成二次伤害,但是…… “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对不起……” 简水水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感情的事情,我没办法自己决定,我也想让大家都满意,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决定自己喜欢谁……” 陆母苦涩地笑了笑,“我明白,辞洲的腿,是不容易让人喜欢上……” 这话像把利刃穿透简水水的胸口,淋漓地往下滴着鲜血。 她的眼泪也不断往下滴,语气失措,“不是这个原因,我没有嫌弃他的腿……我很感激他……我不是……” 简水水语无伦次。 所有的话都没有陆母刚才那句来得让她难受,她怎么可能介意陆辞洲的腿?他的腿是为了她才受伤的,她要怎么解释她没有那种想法?她只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 男人清淡的声音响起,向来温和的语调,此时却听不出一丝温度。 陆辞洲拿出纸巾,擦拭着被汁水沾上的指尖,“水水,你是要拒绝我,对吗?” 他抬起头,看着简水水的眼睛,“不要哭,你没什么好哭的,只要回答是或是不是。” 简水水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眨着眼睛。 她把眼眶眨得泛酸,才把眼泪给憋回去,“……是,我不能跟你结婚。” “感情是没有办法勉强的,就算我答应你,我也没办法给你想要的婚姻。” “陆辞洲,你是个很好的人,你值得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跟你在一起,另一半不喜欢自己,是一件很委屈的事情……” “我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又怎么能跟自己那点愧疚妥协,让你经历这种委屈?” “我不能因为内疚就毁了你的婚姻……” …… 夏季,天气变得猝不及防。 上午还是艳阳高照,转眼间就阴云密布。 片场的人已经开始准备收工,简水水站在摄像机前,跟导演说笑了几句。 自从在家里跟陆辞洲说开之后,简水水就有一周没跟他联系。 应该是说,陆辞洲单方面不搭理她。 正好有个剧组看了她的悠悠球比赛视频之后找到她,希望她能够担任技术指导。 离世界赛还有一段时间,简水水不想让自己处在那些无妄的情绪里,就直接答应了剧组的邀约。 忙碌,总能冲淡各种各样的烦恼。 人还是要有点事情做,才不会整天胡思乱想。 眼看天就要下雨。 简水水也跟导演告别,正准备上车,一个小演员叫住了她,“水水姐,你去哪?” 简水水停下脚步,看向喊住自己的人,“我去安大,怎么了?” 这个小演员她有点印象,叫宋舷,长得不错,才十九岁,跟吴星辰一样的年纪,以前是个童星,只是后来不红了。 他性格不错,跟组里很多人都聊得开,这是个小剧组,没什么大咖,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人盯着,大家相处也都比较随意。 宋舷平时表现得也很成熟稳重,一点不像十九岁的人。 他走到简水水身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皓齿,“能不能载我一程?我也要去安大。” 说完,他指了指自己休息的地方,“我助理身体不舒服,我只有一个助理……我也不会开车……” 简水水原本无意识地转着钥匙圈,闻言停了下来,“……你不会开车?” 宋舷摸了摸后脑勺,“一直没去考驾照,打算过段时间去。” “行,上车吧。” …… 简水水的驾驶技术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起码现在上路心里的慌张消了一大片,心态和水平都在稳步提升。 宋舷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情商也高,几句话就能把简水水逗笑。 她听着宋舷在一旁说着他在剧组的趣事,又听他问了一些关于悠悠球的问题,她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着,时不时回答几句,心情还算放松。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简水水把车开进俱乐部的停车场,却看到前面有辆熟悉的黑色豪车,正打着闪光朝她开了过来—— 简水水眯起眼睛,把车停了下来。 她刚解开安全带,就看到对面车上下来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的动作有片刻停顿。 傅野脚步沉稳地朝她走来,简水水能看到随着他走近时他身上那越发沉冽的气场,以及他看着她身边的宋舷时骤然结冰的墨眸和阴戾视线。 第65章 后悔 一旁的宋舷也看到了傅野, 在简水水下车之前,拉住了她的手,“水水姐, 那是……傅总吗?” 简水水要开门的动作一顿,“你认识?” 宋舷神情莫辨地笑了笑, “这是傅野,我干这行, 认识也不奇怪吧?” 他抿了下嘴角, 看上去有些不安,“水水姐……” 简水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傅野沉着脸的样子确实让人心里犯怵。 他平时不怎么显露真实情绪, 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够唬人的, 要真的生气了, 他爸妈在他面前都不敢吱声。 这么多年,也只有简水水敢在傅野发怒的时候跟他对着发脾气。 她唯一害怕的是傅野什么都不说的样子。 “没事,他是来找我的, 跟你没关系。” 简水水轻轻扯开他的手, “你先下车, 我处理点事情。” 宋舷没有说话, 有些犹豫。 他看了看已经走到车前的傅野,脸色一沉, “他不会找你麻烦吧?” 还没得到回答,简水水已经下了车。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 简水水一落地, 傅野就走到她身前, 高大的身形如山覆盖将她笼罩在他的投影之中: “水水。” 他喊她的名字, 声音沉哑。 简水水面色紧绷, 看着面前的男人,唇角微掀,却没有回应。 她能看到他微微起伏的胸口,像是在强行压抑什么汹涌的情绪,眸色深沉如墨,一眼望不到底,有太多的情感深埋其中,已经快要满溢的极限,却从来不肯就就么任其灼灼燃烧。 她以前总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现在似乎能猜到一些。 “……你这次没喝酒吗?” 简水水试图让氛围轻松一些,她不喜欢这么沉重,“没有一见面就乱抱人,看来是清醒的。” 她的脚尖在地上轻轻磨蹭,眼神却不肯直视面前的男人。 也忽略了那个还没离开的宋舷。 傅野的视线越过她,落在正要开门离开的宋舷身上,微微一冷。 他什么都没说,但宋舷已经感受到他的敌意。 简水水忙挡住他的视线,“只是剧组的演员,顺便送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傅野眉头微蹙。 他对这个小演员观感不好,商场沉浮多年,眼神就能看出很多东西,不安分的人,野心往往写在脸上。 但简水水还在,他什么都没说。 只对着宋舷微抬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 “……水水姐,那我就先走了,谢谢你送我。” 宋舷很会看眼色,见简水水是真的没时间应付自己,又看了傅野一眼,“傅总,再见。” 傅野没有理会。 宋舷也不尴尬,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停车场。 四处无人,光线暗淡。 简水水看向他,“傅野,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她的目光直直盯着他,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傅野微微掀唇,背着光,他的轮廓越发深邃,“……上次的事情,抱歉。” 简水水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嗯”了一声,“还有呢?” “……水水。” 傅野又喊她的名字,声音忽然带上一丝沙哑,流光在眼眸中流窜,找不到聚焦的出口,只能凝望在简水水的脸上,舍不得她任何一点细腻的肌肤。 他想拥抱她,却始终没有抬起手,“可以不跟陆辞洲结婚吗?” 简水水胸腔起伏,吐出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 “为什么?” 没听到她的肯定回答,傅野的声音越发沙哑,“我没办法看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可以继续出资负责陆辞洲的医疗费用,不会再因为这件事让你为难,可以回到我身边吗?” 他的声音越发低哑,最后轻到听不见。 简水水听他的语气依然是平缓的,不急不躁,可却看到他说话时越发沉闷下来的眸色,以及隐隐颤动的胸腔。 她立刻偏过头去,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你什么时候这么卑微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傅野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眼尾泛上一抹猩红,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不卑微?” 简水水突然就哽住,“你既然在意陆辞洲,为什么从来不说呢?” “我一直征询你的意见,结婚之前,我一直在问你!” 她忽然握紧拳头上前,声音越来越大,“我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我跟陆辞洲之间如何,我以为你都看得到,你只不在意!” “既然你在意,为什么不说?闷在心里很好玩吗?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 “没有,我没有。” 傅野忍耐不住,将她揽入怀中,闭着眼睛在她耳边呢喃,“我不觉得委屈,我只是在跟自己生气。” “我知道你很坦诚,但我还是克制不住自己。” 傅野顿了一下,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如果我告诉你,我很介意,我很嫉妒,我不想看到他出现在你身边,我希望你的视线只看着我,不要为了他将我排在后面,我想让你不要把他看得那么重要……” 他声音哑到极致,越说越低沉,不断加大双臂的力道将她箍在怀里,“如果结婚前,我向你坦白这些情绪,你要怎么做?” 简水水刚才还在质问他,此时却像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她浑身冰凉,陷入了无尽的悔意之中。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陆辞洲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么大的恩情,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不管他。 可这并不是傅野的责任,但她既然提了出来,傅野又怎么好开这个口? 她一开始就知道傅野是什么样的性格。 让他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原本就很难,她好不容易让他对她敞开心扉,却因为这份理所当然的责任,忽略了他的感受。 简水水这才发觉,在那段婚姻里,不只是她一个人受伤。 傅野同样煎熬。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跟傅野的那段感情里没有过什么显眼的错误,她一直都很坦诚,也全心全意爱着傅野。 她既没有完全失去自我,也没有把自己放到多么卑微的姿态,但也尽力包容傅野的不善言辞,体谅他的不解风情。 但她现在才意识到,在陆辞洲的事情上,她是不是一直忽略了傅野的感受? 因为简水水是有话直说的性格,就算不说,也会把情绪摆在脸上,所以想当然地以为傅野也会坦诚沟通。 他不说,那就是不在意。 可她忘记了,傅野原本就是个不会表达情绪的人。 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她也许真的潜移默化地将陆辞洲放到了更重要的位置,以为坦诚就问心无愧,却没想过这种坦诚,有时候会显得理所当然。 她理所当然地帮助自己的救命恩人。 所以傅野即便要表达不满,也得再三思量,他那样的性格,在看到她毫无保留地对陆辞洲之后,兴许就真的不会再将自己的真实情绪表露丝毫。 “……为什么这么难受,还不愿意放手呢?” 简水水神情恍然,鼻尖有些酸涩,喃喃出声:“傅野,既然跟我结婚这么煎熬,为什么离婚的时候百般不愿、现在又来挽回?” “结婚后,你突然对我冷淡,是在报复我吗?” “不是报复。” 傅野感到一阵心慌,“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很少有失去控制的时候,可在你面前,这种能力就失去了效用。” “每次看到你为了陆辞洲的事情忙前忙后,我就忍不住想要惹你生气,我怕伤害到你,只能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总是让你不开心,可陆辞洲总能轻而易举做到,我嫉妒,也有些不安,我害怕你总有一天发觉我也没有那么好。” 傅野忽然松开她,捧着她的脸,眼尾的红弥漫扩散,“你明明是很容易满足的人,我怎么就没办法让你开心起来呢?” “因为你就是个傻子!” 简水水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被他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会有你这么别扭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 她哽咽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胸腔断断续续地起伏着,拼命忍住眼里的泪水,“算了,现在说那些也没用了。” 她的话让傅野失措了一秒。 他连忙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带着薄茧的指腹抵在她的眼角,轻轻擦拭,“……别说没用。” 他看着简水水越发泛红的眼眶,心头猛地发皱,像是浸透了水,又很快风干,折磨又痛楚。 多年无休止的筑练,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堵巨大的铜墙铁壁。 简水水一滴泪就烫出了无数条缝隙。 她甚至不用真的掉泪。 只是红着一双眼睛,就足够让他束手无策。 “别哭……别哭了。” 傅野用了些力,蹭着她的眼角,“是我的错,我不该故意不理你……” 他看着简水水不断躲闪的视线,猩色的眸光越发暗淡。 白色的车身隐匿在停车场昏暗的光线下。 傅野将她抵在车门上,微微垂首,抵着她的额头,“水水,离婚后,你后悔过吗?” 低沉的声音似乎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 简水水猛地抬头,眼中水光颤抖,却始终没有掉眼泪,“……后悔过。” 傅野怔住。 片刻后,他的心头软成一片。 他要抱她,简水水却侧身躲开。 她缓慢又坚定地推开他的胳膊,眼里的泪水已经隐去,只有一如既往的清澈和果断,“后悔没有早点离婚。” “傅野,如果我早知道一切……” “我不会拖到第三年才跟你离婚。” 她的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傅野瞬间红了眼睛,这么多年的忍耐极限在这一刻全部塌陷成了齑粉。 胸腔的某一处还在不断往下陷落,不停地坠,仿佛没有终点,只有悬空的窒息,永远没有终点。 他眼眸的颤抖已经没有任何掩饰,简水水终于看清了他眸中狂涌的风暴,原来这么热炙喧闹。 她好像看清了完整的他,但她已经不想要他。 “傅野,我们都向前看吧。” “我也不值得你这么偏执,你看,我们在一起,彼此都不开心,又何必继续下去呢?” 男人喉结剧烈地起伏,眸光破碎又受伤。 他对她毫无办法,只能紧紧攥住她的袖口,再次低求:“……别不要我。” 简水水强忍着情绪,撇过头,“难道你打算继续容忍陆辞洲?” “傅野,你什么时候这么没有自尊了?” “……你就这么在乎他?” 傅野说完,又立刻改口:“没关系,我知道他对你的意义,我不会再因为他的事情跟你生气。” “哪怕他的确对我有别的感情,还打算跟我结婚?你要接纳一个对我有所图的男人经常在我周围、永远成为我们之间的一根刺?” “……对。” 傅野喑哑道:“不会是永远,我会尽力治好他。” 只要你别那么喜欢他。 “可我不愿意。” 简水水握紧了拳头,良久,轻声道:“傅野,如果以后你又有了喜欢的人……记得对她好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也不要什么话都闷在心里。” “我已经打算重新开始,希望你也是。” 第66章 困境 夏日夜晚, 风声凛冽。 简水水把车窗摇下,感受着夜风的寒凉,人清醒了不少。 刚才的事情不是对她没有影响。 只是她不想再跟傅野牵扯下去,只会让他们两个都痛苦。 长痛不如短痛。 她把车开回了简溪楼下, 她已经几天没回来, 路上买了点简溪喜欢吃的。 开了门, 才发现玄关处多了双男士皮鞋。 简水水第一反应就是林坤来了—— 她连鞋都没来得及换, 匆忙走了进去, 看到客厅一片狼藉, 男的女的衣服堆叠在一起,看得人触目惊心。 简水水眼神一沉, 大步朝简溪卧室走去。 刚走到门口,却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简溪, 你到底想怎么样?” 愤怒的语气穿透门板, 简水水脚步猛地顿住。 她没听错的话,这是……唐翡深的声音? “林坤打你骂你, 给你戴绿帽子,你怎么对他的?你对他呵护备至!处处包容!” “我唐翡深怎么对你的?我帮你离婚,前前后后替你操劳,你呢?你对我有对林坤三分之一的耐心吗?” “昨晚的事情难道不是你情我愿?我还以为你真想通了!结果你扭脸就要去管林坤的事, 那是你前夫, 你把我当什么了?” “……行!我话放在这里, 你敢跟林坤有任何的联系,咱俩完蛋。” “……” 里面的争吵还在继续。 简水水半天挪不开脚步,久久回不过神来。 唐翡深是什么时候跟简溪在一起的? 一个是她的舅舅, 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结果简溪却想当她舅舅? 她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百感交集, 还有些被隐瞒的恼火。 她抿了抿嘴角,沉思良久,最后还是没有敲门,静悄悄地走了。 …… 楼下。 简水水在车里待了一会,始终没看到两人下来。 她拿出手机,给唐翡深发了条消息: 【有事跟你说,明天来我家。】 那头一直没动静。 简水水也没再等,开着车走了。 安城没有真正的夜晚。 尤其是临河的街市,繁华喧闹,灯红酒绿乱人视线。 简水水不想让自己停下,一旦安静,脑子里就有无数烦心事涌出来。 她也不想去俱乐部,不想面对吴星辰的殷勤,还有虞什的莫名针对。 车停在路边。 看着男男女女五光十色的画面,简水水有种想堕落的冲动。 她下了车,刚想找个酒吧狠狠堕落,惊觉自己还没吃晚饭。 都这个点了,她连口水都没喝。 难怪一直觉得哪里不舒服。 简水水又回到车上,去了旁边的小吃街,找了半天都没有停车位,她只能先开到僻静的地方,再走过来。 隔着一条街的胡同口,是全然不同的天地,几乎没什么人影。 简水水找了个车位停下,刚落地,却看到巷子里有几个人影在晃荡。 估计是什么不好见光的场面。 她正要走,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叫……林怡芝是吧?” 吴过靠在墙边,身边跟着几个跟他气场差不多的男的。 他脸上挂了彩,像是被人打了,看上去明显有些愤怒,鄙夷地看着靠在一起的两个人,“哦,我想起来了,我没给你钱还是怎么?你带着这条狗堵我是什么意思?” 闻言,简水水这才看到这群人围着的是一对男女。 女的是林怡芝,男的显然是林坤。 林坤被打得站都站不起来,靠在墙角,愤恨地瞪着吴过,吼道:“她是我女朋友!你有钱就可以强迫别人吗?” 林怡芝扶着他,她脸上难得没有过分厚重的妆容,脸色很是苍白,“别说了……” 她也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林坤跟简溪彻底离了,她自己也跟吴过断了,还拿了一笔钱,结果林坤不知怎么发现了她跟吴过的事。 她好说歹说,让林坤以为自己是被吴过逼迫的,林坤虽然勉强原谅了她,但却咽不下这口气。 林坤在家里呼风唤雨惯了,还以为自己真是个人物,就这么找上了吴过,结果被人一顿死揍,还连累她没法脱身。 “吴哥,看在我们好聚好散的份上,我能带他走吗?我保证以后不会让他再来找你麻烦!” 吴过脸上堆满了讽刺的笑,“找我麻烦?” 他抵了抵受伤的口腔,“我看是自寻死路吧!正巧我刚才输了钱心里不痛快,你俩非要自己送上门,可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 他的面容在路灯下显得阴暗扭曲。 林怡芝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坤除了会叫嚣几句,放一些狠话之外,跟个废物一样指望不上。 她声音隐隐颤着,语气软了不少,“吴哥,这外头就是步行街,能不能换个地方说……” “想拖延时间?” 吴过跟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一边晃悠悠上前,一边伸手去扯腰间的皮带。 他身上萦绕着浓郁的酒气,嘴里叼着烟,居高临下的视线仿佛在看微不足道的蝼蚁。 这种事情对吴过身边那些人来说早就是司空见惯,早年间出了陆辞洲的事情,他还有所收敛,后来吴家风头越盛,吴过就开始飘飘然了,行事作风也高调起来。 看到他们架起了摄像机,林怡芝脸色大变,“……你们疯了吧!这是在大街上!” 虽然几乎没有来往行人,平时也不会有人从这边路过,但也不是完全没人来,万一被看到怎么办? “大街上怎么了,你该不会还害羞吧?” 吴过哈哈大笑,神色鄙夷张狂,“不过就是个收钱卖肉的烂货,少在这装纯,玩烂了的东西,要不是这点刺激还真不至于对你有什么冲动!” 他嘴里骂骂咧咧,简水水听得不是很明白,只知道肯定很脏。 她原本不打算管,只是看到那群人伸手去扯林怡芝的衣服,眯了眯眼睛,心里涌起无名火。 曾几何时,她也被堵在类似的墙角,经历相同的绝望。 但那人是林怡芝,她的确是那种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的女人,有现在的下场也是她自找的。 ……是吗? 简水水握紧方向盘,想到简溪那段时间的痛苦,她就觉得解恨。 只是看到林怡芝痛哭流涕、跪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不要拍的时候,解恨的快意又变成了别的闷堵情绪。 林怡芝是不自爱、谎话连篇,简水水巴不得她一辈子倒大霉。 ……但就因为这样,她被吴过这样的垃圾侮辱强迫就是活该了吗? 嬉笑怒骂一直没有停止,女人的哭声越发尖利。 简水水眸色暗了暗,狠下心,直接踩下油门—— “轰隆!” 巨大的启动声惊动了那边的众人。 “谁在那边?” 吴过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就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车前灯明晃晃照着眼睛,那群人一时间全都抬起手背去挡。 就在这时,那辆白色保时捷径直冲了过来,直直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撞。 “开车的疯了吧!没看到有人吗?” “这他妈谁啊!” 简水水没有理会他们,也没有减速,撞开地上的支架,将那群人逼到角落。 这才打开后车门,对那两人喊道:“上来!” 吴过听到熟悉的声音,放下胳膊,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他稍微适应了刺眼的光线,看到那个虚晃的人影,“……简水水?” 林怡芝吓了一跳,怔在了原地。 反应过来之后,连忙甩开林坤上了车,林坤也连忙爬了进来。 眼看车要后退,吴过回过神来,冷着脸要追,“简水水,你就这么喜欢管闲事?” 他往前跑了几步,要去拉驾驶座的车门。 简水水冷冷瞥他一眼,突然转动方向盘,直接顶上他—— “想死我成全你!” 她踩下油门,这些天的压力和对吴过这么多年的愤怒一下被掀了起来,将他顶得连连后退。 吴过也有些慌,“……你敢撞我!” 他被猛地顶到身后的白墙上,后背传来一阵剧痛,疼得龇牙咧嘴。 吴过面容扭曲,突然狰狞地唾了一口,酒精和愤怒让他失去理智,手脚并用往车前盖上爬,“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简水水迅速后退,吴过一个趔趄被甩下,周围那群人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扒车。 吴过抬起手用力地拍打车窗,“几年前没得手,今天老子就要圆梦!” 车子被围住,简水水看着窗外的男人,忽然降下车窗,“你干脆躺棺材里做梦去吧!” 吴过眼疾手快地去拔她的车钥匙,简水水看准时机,疯狂戳他的眼睛,指甲在他眼皮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趁着他叫痛的时候,简水水又连忙升起车窗,将他半个身子都夹住,让他动弹不得,“滚!滚出去!” 吴过眼前都带了红色,眼睛疼得睁不开,整个人又被卡住,只能愤怒叫喊:“简水水你给我等着!别以为傅野是你前夫我就不敢惹你!傅野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等我爸吞了傅氏,我第一个就搞死你!” “你有种就让陆辞洲那个残废的再救你一次!我不信他还有两条腿给你祸害!” 简水水眼睛猩红,用力抠着他的眼眶狠命地抓—— 她不说话,只喘着粗气,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吴过身上,像一头被彻底惹怒的失去理智的小兽。 吴过连连叫痛,叫喊着让那些人将他往外扯。 金属皮扣卡进他的腰间皮肉,卡得他生疼,车窗仿佛将他整张皮都狠狠刮落,倒在地上的那一刻疼得说不出话来:“……啊!” 下一秒白色保时捷便迅速开走,只留下一地车尾气。 简水水调整呼吸,看了眼车窗,看到座位上多了一个黑色皮夹。 可能是刚才吴过身上掉下来的。 她没多想,直接把车开到空旷地方才松了口气。 后面两人似乎才回过神来,林坤看着简水水,语气复杂,“……你是简溪的朋友?” 简水水没回话,表情冷淡。 林坤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林怡芝没他那么忸怩,小声对她说:“谢谢你帮了我……” “闭嘴!”简水水现在的心情十分暴躁,刚才的火气还没消下去,语气很冲。 她把车停到一边,冷静了会,才开口:“……下去。” 林坤却没动作,欲言又止:“你是因为简溪才帮我们的吗?” “听不懂人话?我让你们滚下去!” 简水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要不是我跟吴过有仇,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管你们的事?” 林怡芝张了张嘴,原本打算说什么,这下也不说了。 她刚要下车,就看到林坤再三犹豫的样子,随即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我其实很早就认识你,你以前是不是跟吴过一个高中?我记得你的名字……” 林坤顿了顿,说:“你当时被一群混混堵了,还有个男的见义勇为……那个简水水就是你吧?” …… 时至今日,当年的事情再被翻出来,简水水的愤怒和痛苦也没有半点消减。 反而越发记忆犹新。 她知道就算林坤作为人证愿意指控吴过,但年龄问题,也没办法将他绳之以法。 那时候甚至都没能让吴过公开承认错误,这段过去对他而言好像不存在。 简水水把车开到楼下,一个陌生号码不断地打进来。 她接起,那头就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是不是你把我的u盘拿走了?” 吴过的怒吼穿透耳膜,隔着网线都能感受到他的焦急:“简水水我警告你马上把东西给我送回来,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简水水下意识看向那个黑色皮夹,拿起来翻了翻,果然看到一个银色u盘。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 又将这个皮夹翻了个遍,除了u盘之外,还有无数张电话卡。 简水水感到心脏缓缓跳动起来。 她手心发汗,没有多想,拿着东西回了自己房间,将房门反锁。 时间已经很晚。 简父简母都睡了,简水水不敢吵醒他们,唐翡深在简溪那,她也没法过去,只能轻手轻脚拿出大学时用的笔记本,读取银色u盘里的内容。 已经是凌晨。 昏黄的路灯在室内投下窗帘摇曳的倒影。 简水水的脸被光衬着,表情越发凝重。 她缓缓握紧拳头,越是愤怒,反而越是冷静下来。 …… 次日清晨。 简父有早课,发现简水水竟然在家,惊讶了一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说一声。” 简水水顶着两个黑眼圈出来倒水喝,看到简父莫名心慌。 她打了个哈欠掩饰,“昨晚在这附近玩,干脆就回来了,凌晨你俩都睡了,就没吵你们。” 简父没多想,交代了几句就去上课。 刚好简母今天也要出门参加一个画展,十点过后,就只有简水水一个人在家。 她直接给唐翡深打了个电话: “有急事找你,现在过来。” 她昨晚一直没睡,脑子里全是这件事。 好不容易听到门铃声,连忙跑过去开门—— “唐……” 简水水冷不防看到面前的陆辞洲,缓缓闭上嘴,“你也来啦。” 唐翡深推着陆辞洲进门,“辞洲不能来吗?你俩虽然没成,但两家情义在这,总不能不来往了吧?” 他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着陆辞洲刚好也来找他,就顺便安排在了一起,反正这两人不可能互相躲一辈子的。 陆辞洲看上去没什么异样,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润,“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没有。” 简水水打断他,嘴角微抿,“你来得刚好,这事原本也是要跟你商量的。” 陆辞洲闻言看向她,眼神清润,却没有半点暖意。 只剩下表面的探究,以及习惯性的客套礼貌。 …… 客厅。 唐翡深看完u盘里的东西,按了按鼻梁,“……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简水水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唐翡深先是脸色一沉,在她脑袋上狠敲,“简水水你出息了!还敢开车顶人,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安全第一!” 简水水躲开他,“你就别教训我了,先解决这件事吧,吴过现在不停换号码联系我,这东西肯定很重要!” 唐翡深忍了下来,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陆辞洲,“你怎么看?” 男人脸色沉缓,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凝视着电脑屏幕,过了会才说:“这些内容的确很重要,不出意外,可以把吴过送进去。” 简水水明显泛上喜色,“是吗?能判几年啊?有两位数吗?” 陆辞洲摇头:“证据链不完整,你不知道吴家现在的势力,如果吴过只是普通富少,这个u盘里的东西也足够送他进去了,难就难在吴检德风头正劲,就算故技重施推几个人出来顶锅,也能让吴过安生一段时间,最后再金蝉脱壳。” 他说完,唐翡深也跟着点点头,皱眉道:“吴家确实有些猫腻,看了今早的新闻么?傅氏大变动,傅野先前就被三方施压,腹背受敌,傅劲明确表态了,傅野现在能负责的就只有飞蚁科技。” “差不多就是昭告天下,他们把傅野踢出局了,继承人的位置也空了下来,吴家怕是要来分一杯羹,毕竟傅氏这些年的发展是个人都要眼红,把蛋糕做到最大的人明明是傅野,结果分食最多的人是吴家。” 唐翡深笑得讽刺,“要不是傅野他爹妈那两个不省心的在内讧,差不多是把刀递给外人在傅野身上扎洞了,以傅野的手段跟能力,怎么可能被拘在飞蚁科技?” “见过坑爹的,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这些年傅家那些老东西吃了傅野多少好处?一个个养成了狮子胃口,一扭脸就把傅野卖了,亲爹亲妈都向着外头的私生子,背刺完这个亲儿子还得让那个私生子来踩一脚,傅野这么多年的心血,说拿走就拿走,也不看看要是没有傅野,他们能有现在的资本?我要是傅野,我早撂挑子不干了,一天得寒心八百回……” 简水水听着听着,却听出了点别的意思。 她直直看着唐翡深:“你好像很为傅野打抱不平?” 唐翡深被她看得心虚,轻咳一声。 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那个水水,舅舅跟你说个事,你不能生气……” 简水水闻言站直了身子,嘴角紧绷,看着他不说话。 唐翡深自称舅舅的时候,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别这么看着我……” 唐翡深试图用笑容缓和局面,见简水水脸色更难看,这才收敛了笑意,稍微严肃了一些,“关于傅野的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不过你放心!” 他揉了揉后脑勺,“那也是你俩离婚之后的事情了。” . 第67章 破局 客厅很安静。 简水水不说话, 就这么看着他。 唐翡深知道糊弄不过去,“……这其实跟你没多大关系,我不是被老头子逼着创业吗?跟了个项目原本很有前景, 结果有个远房亲戚给我挖了坑,傅野稍微提点了一下我, 给我免了不少损失, 还赚了一大笔,把老头子高兴坏了。” 他越说下去,简水水越面无表情。 “我记得你当时很不待见傅野。” 她说话语气都冷了下来,一动不动看着他。 唐翡深扭过脸, “我之前又没跟他接触过,都是听姐说他如何如何,再加上傅野在圈里评价本就两极分化,又闹出了苏含玉那些事,我当然不待见他。” 说完, 他又有些纳闷,“傅野这人性格是冷, 脾气也怪,但他也不像姐说得那样,看不起人, 我感觉姐好像对他有很大偏见?”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陆辞洲淡淡开口:“现在不是讨论这些事情。” 他一打断, 唐翡深这才想起正事,“说得对,还是先解决吴过这事……” 他没敢看简水水,只摸了摸鼻子, 走到陆辞洲身后。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备注, 脸色微变。 “你们先商量,我出去接个电话。” 唐翡深很快恢复寻常,面不改色地说:“我很快回来。” 简水水不咸不淡道:“简溪电话?” 唐翡深正要走,脚步一个趔趄:“……” 他拿着手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着简水水欲言又止。 简水水原本是要问他简溪事情,才让他过来。 但现在吴过事情还没完,她只能先往后放一放,“你去接吧,我跟陆辞洲商量。” …… 卧室。 这不是陆辞洲第一次进简水水房间。 从前她没有任何心思,但自从发生了之前事情后,她没办法再坦然面对这个男人。 “……你要找什么东西?” 简水水站在门口,看着陆辞洲推着轮椅进去,看向他,又将眼神移开,“要不你告诉我吧,我房间乱,你可能找不到……” 说着,她就要上前。 陆辞洲却忽然转过身来,眼神温淡,“是觉得我找不到,还是不想让我翻你东西?” 他直直看着简水水,眼里态度毫不掩饰。 简水水忽然失去声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音节。 片刻后。 她缓缓收回视线,转过身,将门给合上。 这些天发生事情太多,很多都让她难以理解。 但把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之后,简水水才发觉,陆辞洲身上有很多她不知道东西。 她背对着陆辞洲,依然没有勇气面对他。 只是垂着眼眸,轻声问:“是你跟傅野说,我答应跟你结婚吗?” 陆辞洲手里拿着从简水水书桌上看到一个橡皮章,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难为你忍到现在才来问我……水水,我从没想过你会拒绝我,急着对傅野宣示主权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自作多情?” 他话里内容是卑微。 可他语气却是淡凉,听不出任何失落。 简水水手抵在门板上,微微屈指: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傅野宣示主权,我跟他早就离婚,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谁说没有意义?” 陆辞洲打开橡皮章扣合,去看底部图样,“你以前为了他那么不开心,难道不想看他现在痛苦后悔样子吗?” 简水水胳膊垂了下来,转身看向他: “……我一开始还想过,你是不是跟傅野有过什么矛盾是我不知道,不然你为什么做这些事情?到现在我才想明白,你不是讨厌傅野,你是讨厌我。” 轻飘飘语气,却带着诘难重量。 陆辞洲眸色一沉,手中橡皮章变了形,“……水水,你可以指责我手段不高明,说我讨厌你,未免太伤人心。” 他笑了笑,低头看着橡皮章底部刻着“福福”图样,将那字直接扭断,“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喜欢你,水水。” “不,你不喜欢我!” 简水水打断他:“最开始你跟我说要结婚时候,我确自我怀疑过,是不是我太粗枝大叶缺心眼,这么多年都没有意识到你感情?” “所以你现在是怀疑我感情?”陆辞洲施施然打断她,将橡皮章扔回书桌。 “我不是怀疑你感情,我压根不觉得你喜欢我。” “你更像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心里也许还有些怪我、怨我,但又不允许自己有这样情绪,看到我过得开心,你还是难以抑制地感到不平衡……” 简水水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看着陆辞洲陡然冷下来脸色,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不想看我真过得开心,但又不想让我察觉到你对我偶尔带着恶意态度,所以你说你喜欢我,让我跟你结婚,因为你知道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就算我答应你,也只是因为愧疚,不会幸福。” 她原本不想这样猜测。 那是陆辞洲,他如今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救了她。 简水水一直在逃避,一直不敢跟他对峙。 如果要把话说清楚,势必会挑破一些不那么美好东西,她不想让自己和陆辞洲变得针锋相对。 “陆辞洲……”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陆辞洲打断:“你说得对,我对你感情很复杂。” 他褪去刚才那一秒阴沉,重重吐出一口气。 似乎自己也有些迷茫:“水水,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也从来没有怪过你,那件事不是你错,我心里很清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那么幸福样子、看着你在心上人怀里活蹦乱跳,就有些难以忍受?” “尤其是在我日复一日地复建,吃尽了苦头,却连独自上厕所都做不到时候,我就在想,我做了一件好事,为什么却得到了最重惩罚?” “你们都不停地鼓励我、安慰我、帮助我,我也相信你们赞美都是真挚。” “……但也是无用,我腿不会有半点好转。” 陆辞洲有一双茶色眼睛,五官清俊秀朗,笑起来时候十分温和无害。 他眼尾弯了弯,“你越是对我好、越是对我有求必应,我就越烦躁。” 简水水喉头被哽住。 她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眼尾染上一点红色,声音发颤:“……我只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你跟傅野之间还有多少我不知道事?我不想再被任何人隐瞒了。” …… 唐翡深接完电话回来时候,简水水正从房里出来。 他看到她眼睛红红,愣了一下,“怎么了?” 他大步走了过去,简水水顺势关上门,揉了揉眼睛,“没什么……” 唐翡深不信,拉开她手,盯着她眼睛瞧:“没什么怎么眼睛这么红?陆辞洲呢?” 简水水朝房门口抬了抬下巴,“他在里面找东西。” 见她看上去不像有什么异常样子,唐翡深这才放心。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听到简水水手机响了起来—— 简水水接完电话,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唐翡深还保持着抬起手腕姿势,注视着她:“……是吴过?” “嗯,他约我见面聊。” 唐翡深:“那就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我跟你一起去。” 话落,陆辞洲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他听到两人对话,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眉心,“注意安全,这件事牵扯人多,吴过不可能什么准备都没做。” 唐翡深皱起眉头,“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简水水开口道:“他不方便。” 陆辞洲放下手,意味深长地看了简水水一眼,“这个U盘里还有一些加密东西,我带回实验室再研究一下。” 唐翡深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那行,我们保持联系。” “嗯。” …… 金色餐厅。 简水水不知道吴过为什么要约在这种地方。 唐翡深进门时候,随口说了一句:“你没来过金色?专门带女朋友地方,里面有个二层木台,一般都会请人来唱歌,菜品也一般都是甜品冰淇淋,或者单纯品酒,主要吃个氛围。” 简水水:“……看来你以前带过很多女朋友过来。” 她是不关心唐翡深感情生活,但是自从撞见他跟简溪……她就没法再听唐翡深说这方面事情。 餐厅装修很别致。 符合现在年轻人审美,看得出挺受欢迎。 穿过长廊,就能听到有人在唱歌。 简水水远远看到吴过坐在离木台最近一张桌子上,饶有趣味地盯着台上抱着吉他唱歌女歌手。 简水水直接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视线: “我来了,有什么话直接说。” 吴过被打断,原本要发怒,看到是简水水倒是收敛了一些,“还挺准时。” 他说完,又看到她身后唐翡深,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知道傅野要倒了,靠不住了,马上就换人?” “简水水,我还真是小看你,早知道……” 他还没说完,简水水直接拿起桌上水杯往他脸上泼了过去—— 吴过闭上眼睛,脸上挂满了橙色酒液,顺着头发往下低落,显得有些狼狈。 他睁开眼,已经是怒不可遏:“你敢泼我!” 简水水放下杯子:“你能说这种恶心人话给我泼脏水,我不能泼回去?” 吴过抹了一把脸,怒道:“我说什么了?我不过说了一些实话,更难听我还没说呢!” “你也知道你还有更难听话没说?” 简水水觉得可笑,“你是我儿子吗?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得听完了再教训你?” “你要喊我一句妈来听听,我就给你一点母爱宽容!” “但就算这样我能给你宽容也有限,因为你实在是垃圾!哪怕是圣母看了你都要含泪弑子!你现在这么嚣张也不过就是投了个好胎罢了!” “你连最基本人品道德都没有,要是没有你爸,不会有男人看得起你,也不会有女人看得上你!” “你要是不去坐牢,真心建议你去做星探!直接从自己身边抓人,保证你身边人绝对都是演技派,影帝影后级别,对你这样人要是没点演技还真装不出来是你朋友!” “泼你杯酒怎么了?酒精是可以消毒,你嘴这么脏,洗一洗是为了你好!” “……” 简水水语速极快,吴过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骂完了。 餐厅一片寂静。 唐翡深原本冷着一张脸,提防着吴过对简水水动手。 听完简水水这番冷嘲热讽,一个没绷住,笑出了声:“噗……” 简水水脾气是很好,从小到大就没怎么跟同学闹过矛盾。 但嘴要是賤起来也是很气人。 吴过脸色变了又变,又红又紫。 他脖子青筋暴起,像是气到了极点,恶狠狠地等着简水水,拳头已经捏了起来,“……操!” 简水水:“一个字就完了?你怎么骂人都像个脑瘫?这不是你拿手项目吗?你就这点能耐?” “我这辈子都没怎么骂过人,你连我都骂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是你脑子反应不过来还是你智商多少有点缺陷?” “你爸这么有钱,生你时候连产检都不舍得给你妈做吗?” “砰”一声—— 吴过直接把桌子给掀翻了。 “简水水!”他红着眼睛怒吼一声,冲到她面前,却被唐翡深给挡住。 唐翡深养尊处优惯了,健身房练出来肌肉虽然中看不中用,但凭借身高还是可以轻易钳制住吴过: “你还想打她?” 他脸色沉了下来,带着威胁。 居高临下地拎着吴过领子,冷峻眉眼缀满了狠戾跟怒气,跟平时表现出来性格大相径庭:“我很早就想揍你了,小子。” 吴过猛地甩开他:“你管谁叫小子?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现在连傅野都不放在眼里,你又是哪根葱来给简水水出头?” “看你穿得人模狗样,这表也值点钱,不至于捧着简水水这么个破鞋吧……” 唐翡深直接一拳打了过去,用了十足力道,打了一拳还不够,又冲上前拎着吴过领子朝着他腹部狠踹一脚—— “我看你是找死!”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尖叫声。 简水水忙道:“舅舅,你别下手太重了!我们是来谈正事!” 吴过被掀翻在地,吐出一口血水,五脏六腑都疼。 他刚咒骂了几句,听到简水水叫唐翡深舅舅,又顿住了:“……舅舅?” “舅舅也是你叫?” 唐翡深又是一脚踢了上去,厉声警告:“少在这里攀亲戚,你也配!” 吴过没忍住,痛叫了出来。 “你们都是吃白饭吗?还想不想干了!” 他一声怒吼,那些看热闹人才迅速围了上来。 一些人连忙去扶吴过,其余按住唐翡深,吴过瘫在椅子上缓了一会,才缓过这阵疼。 他擦了擦嘴角血渍,“嘶”了一声,随即恶狠狠地看向唐翡深:“行,你有种!” 吴过忽然怒笑道:“也不看看是在谁地盘!这店是我开,可全都是我人,你信不信我今天让你们两个都走不出这个地方!” 唐翡深像是听到什么好笑话,也彻底被激出了脾气,“你小子行啊!约人见面还这么多心眼!行,你要是有种,你今天就让这些人打死我,我不信你小子有这个胆!” 说着,他狠狠甩开胳膊,又被保安给按住。 吴过知道自己掌握了主动权,又狰狞地笑了起来:“打死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站了起来,故意做着松散筋骨动作,威胁般看着唐翡深。 唐翡深看他这样都觉得好笑,嗤笑了一声,完全看不上他这模样: “要动手就快点!打人还一副窝囊样!” 吴过冷下脸,已经蓄起了力道,正要抬脚踢回去简水水突然出声: “你还要不要U盘了?” 吴过怔住,才想起正事来。 他匆忙走到简水水面前,急切道:“东西呢?” 他摊开手:“把U盘给我!” 说完,又等不及一般,直接伸手去找。 简水水躲开他手,“……你好像很着急?” 她将手背在身后,缓缓后退,紧盯着吴过,“看来这个东西真很重要。” 吴过急得上火,见她不肯给,脸色一沉,“快点给我!” 他冲过去将简水水抵在桌上,直接去扯她衣服,“我警告你最好老实交出来!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简水水憋了一口气,费劲推开他: “我没带!” 她吼了一声,冷冷地看着他,“你觉得这么重要东西,我会带在身上?” 吴过一愣,随即怒火滔天。 他深吸一口气,“简水水,不要挑战我忍耐极限。” 简水水嘴角紧绷:“你还想要那个U盘话,最好也不要挑战我忍耐极限!” 吴过已经愤怒到面容扭曲,看着简水水不肯屈服模样,忽然狰狞地笑了起来。 “你想威胁我?” 他慢慢上前,逼近简水水,“那个东西确实很重要,不过以我爸现在地位,你就算拿着也没什么用,顶多是教训我一顿,再花点钱找点关系摆平。” “你还想威胁我?” 吴过一下掐住了简水水脖子,“你看新闻了吧?傅野现在被赶到飞蚁科技,说是调任,实际就是被踢出局!” “我现在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你最好趁我还对你有几分兴趣时候,乖乖识相点!伺候得我高兴了,你过去那些蠢事我既往不咎,好处自然也少不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简水水对他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时候很明媚,眉眼弯弯,没有一点攻击性,清纯可爱。 吴过愣了一下,随即看到简水水脸色一变,直接抬起脚踹在了他命门处—— 短暂僵硬之后,是整个人都快要碎裂开来痛苦,瞬间传遍全身。 他连喊痛力气都没有,直接伸手捂住,倒在地上“嘶嘶”地喘着气。 好不容易才缓了一些,他一脸阴郁地站了起来。 刚站稳,门口传来一道迟疑声音: “……哥?” 吴星辰有些气喘吁吁,看样子是有什么急事赶过来。 只是看到面前一幕有些惊讶,一时停住脚步:“水水,你怎么也在?” 他连忙跑到简水水面前,又看向面色不虞吴过,“哥,你们认识吗?” “哥?”简水水诧异地看着他。 吴星辰看到被押着唐翡深,脸色凝重起来,忍不住对吴过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闹事?” 吴过脸色不耐,刚要让他别管闲事,吴星辰就忍着怒气打断他:“大伯出事了,你现在赶紧回去一趟!打你电话不接,你知不知道家里乱成什么样了?”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训斥出声。 吴过一愣,“……你少危言耸听,我爸最近风头正盛,连傅野都拉了下来,能有什么大事?” 吴星辰气急了,“吴家差不多全被控制了,公司也都关门封锁,说是要调查,你说是什么大事?” 见他还是呆愣不敢相信模样,吴星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说:“这回挺严重,事发突然,我知道你反应不过来……” “但你爸还有那些牵连人,可能会坐牢,这不是开玩笑。” 事情发展急转直下。 简水水都还没反应过来,一群人就作鸟兽散了。 吴星辰原本是想问问她跟吴过到底是什么状况。 但是现在还有更紧急事,只能压下那些情绪,先带着吴过走了。 唐翡深甩开那些人桎梏,一边扭着胳膊一边走到简水水身边:“……这是闹哪一出?” 简水水摇摇头。 他俩对视一眼,随即一起跟了出去。 金色餐厅外。 街边已经停了几辆黑色轿车,吴过跟着吴星辰上了其中一辆。 简水水还看到了警车,吴过上车时候,几个警员守在一边,似乎是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 唐翡深赶紧拿出手机,问老头子吴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几辆车子开走之后,简水水才看到街对面一辆熟悉黑色SUV缓缓停了下来—— 是傅野常开库里南。 果不其然,车子停稳后,高大身影从车上下来。 那双西裤包裹长腿最先出现在简水水视线中,黑色风衣越发衬得肩宽劲腰,深邃五官哪怕扔在大街上也是最夺目那个。 男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外界投来视线,脚步沉稳却隐有急促,大步朝简水水方向走去。 视线始终紧紧落在她脸上,没有丝毫偏移,仿佛眼里只能看得见她。 等他走到面前,墨色深眸沉沉地锁住她,眸中似有万千情绪涌动。 简水水似乎能听到他细微急促呼吸,以及炙烤着她那道令人难以忽略炽热视线。 “傅……”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傅野已经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一条胳膊横亘在她腰间,大掌扣住她后颈,让她紧靠在他心口上,无比贴近。 简水水都能听到他胸腔里跳动心跳声,一下一下,有力击打着她耳膜。 她被他紧紧抱着,有一瞬间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来了?” 简水水推了推他,不忘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陆辞洲告诉我,你们来找吴过。” 感受到她安稳待在他怀里,傅野紧绷神经才稍微缓和一些,“他有没有欺负你?” 简水水试图挣开他,却被抱得更紧。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欺负,而且吴过刚才已经被带走了……” “我知道。” 傅野轻轻梳理着她头发,声音沉缓,像是安抚,“不用担心,他以后不会再出现。” 闻言,简水水眼神闪了闪。 “……吴家出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傅野没有说话。 他沉默往往就代表着默认。 同样也代表着不想多说。 简水水原本想问清楚。 但只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先松……” “我不会给他任何翻身机会,包括他靠山。” 傅野却突然出声打断她,鼻尖在她颈侧轻蹭,“没了吴家依靠,他什么也不是,你可以尽情报复他。” 说完,他松开手,捧着简水水脸仔细看了很久。 而后缓缓凑上前,喉结上下滚动,低哑声音仿佛从胸腔发出:“……以后不要再做那样噩梦了。” 简水水眼睫一颤,抬起头撞进男人视线。 漆黑、深沉,有着让人难以挣脱专注和钟爱。 她下意识移开视线,看着地面上砖缝,“……你还关心我做不做噩梦呢。” 她嘟囔声音很轻,但还是落入了男人耳中。 傅野一直隐忍情绪猝不及防被撕出一个豁口,有些受不了地将她拥入怀中。 比刚才怀抱更加疯狂,带着席卷一般占有。 所有缱绻情深翻涌成潮,将他淹没,也叫嚣着要将简水水拉下来,跟他一起沉沦在暗无天日深渊。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简水水做噩梦时哭着惊醒模样。 他记得她每一个笑,也不会忘记她每一滴眼泪。 不关心? 他沉沉闭上眼,将她抱得更紧:“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 第68章 钟爱 zhe shi fang dao zhang  而恰巧今天绯闻又将她尊严踩在了脚底下, 磨成齑粉。 她忍耐也到了极点。 ……石破天惊话语落下。 周围死一般寂静。 没有人说话,就连一向镇定苏如珍都有些瞠目结舌。 李律师整个人都是木,对眼前发生一切无法给出任何看法。 傅野没有转身。 没人看到他神色, 只察觉到四周顿时冷凝气场。 简水水刚要继续开口,忽而感到手上一阵力道—— 一个趔趄上前, 她已经被傅野钳制住, 不管不顾地往外走。 男人脸色沉得可怕。 他没有管身后任何人,只抓着简水水,迈步往前。 简水水皱着眉头,语气带着火,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傅野仿佛没有听到她话,走到街边,径直将她甩进那辆库里南里。 “砰”一声。 车门被狠狠甩上。 简水水脊背一阵疼痛,刚要起身,傅野就直接倾身过来, “坐好。” 他按着她肩膀,将她抵在后座上, 随即给她系上安全带。 简水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傅野冰冷地吩咐,“开车。” “是。” 车身急驶而出。 惯性让简水水只能收回想要开门手, 乖乖坐好。 张席燃坐在驾驶座上, 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情况。 他抿了抿唇,神色有一瞬挣扎,最后还是升上了隔板。 密闭空间就只剩下简水水和傅野。 甚至都能够听到彼此呼吸时起伏声,简水水尤甚, 声音气得发抖, “你到底想干什么傅野!” 傅野没说话, 脸色沉得滴水。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女人,“刚才话,再说一遍。” 简水水深吸一口气,“行,你想让我重复一遍是吧?那我再重复……” “唔……” 她还没说完,所有话都被堵了回去。 唇上传来一阵温热触感,抵着她唇角,发泄一般啃食。 傅野捏着她下巴,不再给她任何说话机会。 反正她不会说出他想听话来。 简水水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猛地推开他。 而后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啪”一声,无比响亮。 车厢瞬间死寂。 傅野后退了一些,靠在椅背上,领带被扯得凌乱,脸上浮现出明显指印。 他呼吸还有些乱,唇角也被简水水咬破,渗出点点血丝。 简水水用了全身力气,掌心都有些麻。 手也在微微颤抖,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 她打了傅野。 她闭了闭眼睛,沙哑着声音说:“这是你自找。” 傅野没说话。 漆黑眼眸看着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情绪,“……能消气了?” 简水水一哽,“我从来不是闹脾气……” 她还没说完,傅野就颇为不耐地打断她,“不就是为了昨晚事情?那些绯闻我会让人撤掉,纪念日也可以补过。” 他说完,看到简水水嘴角也带着红痕,眉眼微不可闻地柔和下来。 下意识伸手去触碰,却被径直躲开。 傅野手停在半空中,看着简水水明显躲避他动作,神情又冷了下来。 良久,他收回手,敛了神情看向正前方,“你到底想怎么样?” 简水水此时已经很疲惫,“我只想离婚……” 她抬起手,盖住自己眼睛,声音微微发颤,“傅野,你昨晚跟苏含玉呆了一夜,我不可能再跟你继续下去,我也是人,我也要脸……” 她说话时极力压抑着咽音,像是怕自己哭出来。 傅野眼中情绪明明灭灭,喉结上下滚动,忽而感觉口渴。 他看着简水水这幅模样,惯有冷漠化开了一些。 “不过是个小孩,你跟小孩有什么好计较?” 不过是个小孩…… 简水水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笑。 大学生年纪,确很年轻。 但已经不是小孩了…… 只是在傅野眼里,喜欢人都会像小孩。 所以即便是做第三者,也是可爱单纯吧?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刚才脆弱神情突然烟消云散。 而后冷淡地看着面前男人,“傅野,我说过,离婚主要原因是,我不喜欢你了。” 傅野眸光沉淡,“……所以呢?” 简水水:“而且我也喜欢上了别人。” 她终于将之前话又重复了一遍,“我给你自由,希望你也是。” 傅野看着她脸,没有言语。 车窗外风景急速后退。 简水水脸在光影切割下,显得格外可恶。 良久,傅野收回视线。 他再也没看她一眼,只淡淡回了一个字,“好。” …… 病房门外。 简水水刚要推门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激烈争吵声。 她本来有些疲惫,一下子又清醒过来。 果然,她推开门进去,就看到林坤站在病床前,对着简溪大发脾气,“难怪你这些天总找麻烦,原来是在外头有人了!” 他指着一旁唐翡深,凶狠神情让本来清秀脸显得有些扭曲,“你自己也是一路货色,凭什么天天指责我!” 唐翡深听不下去,“够了,我跟简溪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是她朋友舅舅……” “舅舅?”林坤一下子提高音量,“你当我是傻子?有你这么年轻舅舅,你怎么不说你是简溪干爹!” “林坤!”简溪暴怒着打断他,“滚出去!” 她本就脸色苍白,此时更是没有一丝血色,指着门口方向,“我要跟你离婚,从现在开始滚出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林坤愣了一下,“简溪……” 他刚要说什么,突然看到门口简水水,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扫把星!” 简溪闻言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简水水。 听到林坤那句低低咒骂,她拿起床头柜上花瓶,狠狠朝他方向砸了过去—— “我让你滚,你没听到吗?” “跟你林怡芝在一起,以后我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玻璃花瓶就这么碎在男人脚边,发出一声巨响。 林坤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几步,“你疯了吧!” 他也被气得够呛,本来因为她刚才说“离婚”冷静了一些,现在又难以抑制心中怒火。 “简溪,你搞清楚!你爸妈死得早,要不是我们家,你现在能有机会在这里朝我发火、扔东西?” “做人要懂得感恩,简溪,我知道你觉得自己读了个大学,嫁给我这种文盲觉得委屈是不是?” “你也不看看自己学费是谁给你出!现在孩子也没了,你怎么跟我们林家交代!” 唐翡深已经挽起了袖子。 他朝他走了过去,手臂上肌肉绷紧,声音却无比平静,“自己滚,还是我帮你滚?” 林坤脸色一僵,有些难看。 他并不矮,正常身量,但是在唐翡深这样高大个面前明显瘦小。 他打量了唐翡深几眼,看得出他穿着不菲,讽刺地笑了几声。 然后指着简溪鼻子,“行,你行啊简溪!” 说完,他又看了简水水几眼。 而后愤愤不平地甩上门,径直离开。 他走了之后,病房安静了很久。 简溪眼睛红红,突然说:“对不起……” 简水水连忙走到她身边,“不用说对不起,简溪,这不是你错……” 两个女孩互相安慰,唐翡深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水水,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简水水点点头,“好,谢谢你,舅舅。” 她把唐翡深送到门口。 唐翡深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简水水会意,把房门关上,“怎么了?” 唐翡深叹了口气,“我本来是在照顾简溪,她那个老公突然找过来……说实话,你朋友这个老公真不怎么样,抓紧时间离了,不然以后还会经常麻烦到你。” 简水水点头,“简溪是打算跟他离,而且她是我朋友,我不麻烦。” “只要她心里有打算就好。”唐翡深揉了揉她脑袋,“但是别人事情也不要掺和太多,你自己事情都顾不过来。”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你今天跟傅野谈得怎么样?” 简水水对他笑了笑,“他答应离婚了。” 她笑得很轻松,没有半点负担,“我要自由啦。” …… 别墅二楼。 阳台上,窗户没关。 风吹过来时候有些冷。 傅野站在落地窗前,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白衬衫。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未等思绪清醒,就已经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那头响了一声。 【您拨电话正在通话中。】 傅野蹙起眉头,又打过去。 依然是同样机械女音。 他脸色不太好看,转身看向张席燃,“她在跟谁打电话?” 张席燃正在跟律师团核对细节,闻言抬起头,“水水吗?” 他拿出手机,也给简水水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头响了一声,通了。 他连忙挂断,有些犹豫地看向傅野。 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傅总,水水应该是把您拉黑了……” 傅野神情没有变化,只是一下握紧了手机。 过了一会,他说:“离婚协议已经拟好,给她送过去。” 说完,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还有她在别墅所有东西,全都清走。” “她想离,那就离。” 张席燃闻言默了默。 然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可是傅总,这份离婚协议,水水得不到一分钱……” 她拿出手机,给傅野打了个电话。 那头才响了几声,就“嘟”地一声挂断—— 柔美烛光缓缓跳动着,简水水那张精心装扮过脸越发显得苍白。 她把自己蜷缩在椅子上,随着烛光浮现,身影有些发虚。 没过多久,手机忽然动了一下。 她像是活了一样,连忙去看手机—— 上面是傅野发过来消息:【今天有事,不用等我。】 简水水脸上雀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顷刻间又转变成自嘲。 她早就应该习惯这种失望,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难过、窒息。 但很快她就整理了自己情绪,给那边回了一句:【好,工作加油,要注意身体。】 然后再也没有回音。 简水水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眼眶一阵发酸。 今天是结婚纪念日,很快要到十二点,他还没跟她说节日快乐。 她缩在沙发上,身子小得可怜。 客厅没有开灯,她像一只寄居在此地幽灵。 住了五年,这里一点都不像她家。 不知过了多久,等四肢都变得有些麻木,简水水才睁开眼睛。 她垂着眼眸,开始刷手机,下意识点到跟傅野聊天界面——依然没有任何新消息。 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简水水突然感觉到一阵麻木,不可避免地看到从前聊天记录。 基本上都是她在说,傅野偶尔回应几句。 身处其中时不觉得,只觉得自己作为妻子关心丈夫好像很正常。 但以一个旁观者眼光来看,才发现她单方面付出似乎显得过分心酸。 简水水心烦意乱,刚要熄屏,却不小心点进了一个聊天群,刚好戳开不知道谁发出来一张照片—— 校园背景,俊男美女,还有公主抱。 男穿着笔挺高定西装,女穿着养眼JK,十分有美感。 如果不是画面中男人太过眼熟,简水水会以为这是哪部剧宣传海报。 群里立刻就有好几条消息: 【这是在安大宿舍楼?】 【好眼力,猜猜照片上人是谁?】 【谁啊?身材都不错样子,男好高啊,女也腿长,是在取景拍剧?安大不是不让取景吗?】 【你们都没认出来吗?这男是傅野啊!】 【!!】 一时间,群里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才被炸出来一堆消息: 【竟然是真!那那个女不就是传闻中安大校花?】 【八成是,我表妹在那里读书,据说校花每天都有豪车接送,天天鲜花在怀不带重样。】 【好家伙,该不会是傅野吧?】 【不然呢?傅老板看上人,还有谁敢追?】 安城很大,有钱人圈子却只有那么点,傅野名声如雷贯耳。 傅氏是数一数二大企业,傅野毕业后开始拓宽海外市场,带着傅氏又上了一个台阶,一时间风头无俩。 再加上他长相英俊,丝毫不亚于以脸著称男明星,从小就是校篮球队,身高也傲视群雄。 家世、长相、能力无一不是顶尖。 唯一“缺憾”大概就是英年早婚,大四时被一个死缠烂打学妹追到手。 等那个学妹一毕业,两人就结了婚。 简水水就是那个学妹。 她不是圈子里名媛,家庭很普通——相对于傅家而言,她父母都是普通人。 傅野追求者众多,结婚后不知道多少人对她羡慕嫉妒恨,尤其眼睁睁看到她跨越了阶层,自然会有人来酸。 不过简水水也没在意过这些,她喜欢上傅野时候,压根不知道他家世背景。 她就只是喜欢他这个人。 死缠烂打他那么多年,说出去简水水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从来不以为耻。 喜欢就要追求,她想法一向很简单。 甚至在傅野同意她追求时,她还傻乎乎地以为,他应该也是有点喜欢她。 不然为什么跟她结婚呢?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不喜欢一个人,也是可以跟她交往、亲吻、上、床。 只要她足够卑微,让他感觉到舒心,他就可以屈尊降贵地施舍她一点亲密。 但是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 简水水不知道傅野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 但大概就是对那个校花一样,会百忙之中抽空去接送她,会给她送花,会把宠她这件事做得人尽皆知。 总归不是像对她一样,连结婚纪念日都记不住。 或许他记得,毕竟他读书时期记忆力就好得惊人。 他只是不在意罢了。 时间已经快要到十二点。 大概是伤心过头,简水水竟然没有太大感觉。 她以为看到傅野出轨实证,自己肯定会难过到无法呼吸,但是真看到那张照片,除了有些微窒息泛酸之外,就没有别情绪了。 甚至隐隐松了口气。 好像是一直期待一把刀,终于落了下来。 简水水不想再等,看着那一桌子自己亲手做饭菜,忽然起身,将那些残羹冷炙全都倒进了垃圾桶里。 本来应该用来调节气氛红酒被她一饮而尽,高脚杯胡乱地扔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音。 她看着桌面上还有一些剩下餐点没有整理,也失去了耐心,擦了擦嘴角,径直上楼。 为了纪念日能有一个二人世界夜晚,她让阿姨都先行放假了。 现在看来,还是得让她们回来。 毕竟她兴许很快就要搬出去,需要整理行李,有些杂物需要处置。 关掉手机,简水水将自己整个人扑进绵软被窝。 她酒量不好,酒意袭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没有注意到手机响了一下。 刚好是十二点整,傅野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三周年快乐。】 …… 凌晨三点。 一辆黑色库里南缓缓驶进别墅。 后座坐着一身西装男人,正在闭目养神。 他生得极好,即便闭着眼睛也能看出周身气度不凡,一种浑然天成上位者气息。 五官没有一处不精致,鼻子直挺,给本就深邃长相平添一丝锋利,看上去又帅又不好惹。 车身颠簸。 傅野缓缓睁眼,漆黑眸色深如寒潭,看不清其中情绪。 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在看到聊天界面上没有简水水新消息时,脸色还是微不可闻地沉了一瞬。 上面对话停留在他那句——三周年快乐。 刚好是十二点整发出,按照往常惯例,简水水应该秒回,再絮絮叨叨说一些有没,最后说等他回来。 傅野往上翻了翻,以前一贯如此,今天为什么不一样? 他雅致眉头蹙了蹙,吩咐司机,“把后备箱东西拿进去。” “好,傅先生。” 傅野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底那阵莫名不虞。 已经很晚,简水水可能在等他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所以才没回消息。 客厅。 没有开灯,四周一片漆黑。 傅野进门时候微微诧异了一瞬,在玄关处往里看了一眼。 什么都看不见。 那些用来陪衬烛光晚餐蜡烛已经燃尽,只剩下孤单蜡油留存在桌面上。 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收拾残羹冷炙。 傅野蹙起眉头,“水水?” 没有人应答他。 男人下颚微微紧绷,随手扯开领口扣子,将领带扔在一旁。 西装外套搁置在左臂上,去找墙壁上照明灯开关。 “水水。”他又唤了一句。 依旧没人应他。 “啪”地一声—— 客厅顿时变得灯火通明,诺大空间,就只有他一个人矗立在门口。 傅野习惯性看向沙发处,没有看到应该出现在那里人。 那里空空如也。 跟这栋房子一样,甚至让人感到莫名空旷。 傅野脚步一下顿住,脸上阴霾越发浓重。 他走到沙发前,停留了一会。 他们恋爱两年,结婚三年,只要他出差回来,不管多晚,简水水都会在沙发上等他。 更何况今天是结婚纪念日。 傅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看到餐桌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便转身走了过去。 ——那是简水水准备了一天烛光晚餐。 粉色蜡油已经燃到底,结成团,在白色桌面上显得不那么整洁。 还有简水水亲手做菜,有一大半已经进了垃圾桶,傅野能看到只是剩下一小部分。 原来她是想跟他庆祝。 男人眉眼柔和了一些,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这段时间他很忙,赶回来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她应该是发脾气了。 简水水很少跟他发脾气,大部分时候就是闹闹小性子,很好哄。 傅野将剩下点心吃完,没有浪费她心意。 又慢条斯理地在楼下淋浴间做完洗漱,随意穿了件浴袍,去了二楼主卧。 推开门,一阵淡淡酒气传来。 男人蹙起眉。 她喝酒了? 他不喜欢她喝酒,简水水酒量差,酒品也一般,只有偶尔会乖乖睡觉,大部分时候都很折腾。 察觉到他不喜之后,简水水就很少再碰酒。 今天怎么了,让她使小性子到要喝酒? 床头灯亮着。 橘黄色灯光铺满整个枕头,女人侧脸缩在被子里,酒气就是从这里传出来。 简水水虽然睡着了,但因为喝了酒,即便睡了也头昏脑胀得难受。 她紧紧皱着眉头,半梦半醒间察觉到眉心有点热热温度,把她眉间褶皱给抚平。 她赌气一般扭过头去,那双手没过一会又追了上来。 简水水难受极了,那双大手仿佛无处不在,让她没法好眠。 后背贴上一个带有温度怀抱,鼻腔灌入熟悉广藿香味,带着淡淡清冽,让她逐渐清醒过来。 看着她迷蒙眼睛慢慢倒映出自己影子,傅野本来打算放过她,但这次出差时间确有些久,便没有克制自己,捏着她下巴亲了上去。 他知道她肯定很想他。 每一次出差回来,她都缠得紧。 他不喜欢拥抱入睡,在那几天也只能随她去。 她像是急需安抚小动物,汲取他气息才能安眠。 简水水迷迷糊糊,下意识回应他。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照片,宛如一道惊雷,让她瞬间恢复理智。 “不要!”她猛地张开眼睛,用力推开他。 甚至后退了一些,跟他扯开了一段距离。 傅野眉头不悦地蹙起,看到她俏生生眼眸似乎含着排斥和惊惧,语气罕见地温柔下来,“是我,别怕。” 他伸出手,想要重新将她揽入怀中。 简水水却往后躲了一下,让他抓了个空。 男人眸色瞬间凝固,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警告,“水水,过来。” 简水水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开口:“……傅野,我们离婚吧。” 她用力地扭了扭手腕,想要挣开他,傅野却抓得更紧,视线在触及到她衣摆下方沾着血迹时,眸色一凛,“你流血了。” 他语气肯定,手上力道加重,神情有些不受控制。 衣摆上血迹很浅,但因为简水水穿是白色衣服,所以显得尤为刺眼。 那一点红色在男人眼中无限放大,最后转成浓稠黑色,仿佛嵌在眼中钉子难以忽略。 简水水闻言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上面确沾了点血迹。 应该是在送简溪来医院时候蹭上去,她语气冷淡道:“这不是我血,只是不小心蹭到了……你放开!” 傅野似乎并不完全相信她话,冷着一张脸。 直到确认她身上没有受伤,冰冻神情才缓和了一些,松开了手,“怎么蹭到?” 手腕上力道一撤开,简水水便不耐烦地后退一步,“都说了跟你没关系。” 她看向男人身后苏含玉,意有所指道:“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我就不耽误你了,你记得尽快让律师团拟好离婚协议。” 傅野脸色霎那间沉了下来。 简水水嘴角有些紧绷,对上他冰凉视线,眼神动了动,最后也只是转身离开。 她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傅野也没有再挽留,他本身不是穷追不舍性格。 等简水水背影完全消失。 苏含玉才开口,惴惴不安道:“……要不要我帮你解释一下?” 傅野闻言看向她,“你要解释什么?” 苏含玉:“……她刚才说要跟你离婚耶。” 傅野蹙起眉头,听到那两个字,太阳穴便传来一阵疲惫涨意。 他抬起手揉了揉,声音清凉,“只是在闹脾气。” 估计还在因为纪念日那晚闹别扭。 没及时赶回来是他疏忽,但她不该如此借题发挥。 第69章 生死 艾斯波戈。 这是一个浪漫的国度, 有连绵不绝的雪山山脉,纯净美好。 这次进决赛的虽然只有四个人,但还是全队都到了现场, 住在酒店。 简水水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就生龙活虎, 似乎把傅野给忘在了脑后。 苏含玉的房间紧挨着她, 虞什住在她斜对面,而吴星辰的房间却在楼下。 她原本打算跟吴星辰说清楚, 感情的事情也许谁也拿不准,但他是吴过的弟弟,她绝对不可能忽略这层关系跟他在一起,做普通朋友是最合适的。 她还斟酌着怎么开口, 现在看来,应该是不需要了。 吴星辰知道吴过没个正形,但不知道他竟然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他自己都没脸再追求简水水。 至于虞什。 简水水压根就不知道他的心思。 她以为自己哪里惹了虞什的厌烦, 也就不怎么在他面前晃, 维持着礼貌的相处。 虞什的性格, 简水水不主动的话,他是绝不可能贴上去的。 所以这几天简水水还算清净。 她故意屏蔽了傅野的消息, 只想好好比赛。 苏含玉还算识相, 虽然总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但总归没有真的打扰她。 玩悠悠球对简水水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成了习惯, 决赛时, 她的心态反而异常稳妥。 她忘记了傅野答应她要来看比赛,却杳无音信的事情。 也忘记了那些除了比赛之外的杂乱。 全身心的沉浸,在获得全场的掌声时。 她才尘埃落定, 知道自己再次披上了冠军的荣光。 ——这一次,他们是最大赢家。 简水水获得1a组冠军,虞什是2a组冠军,另外两个队员是第二名。 激动沸腾的时候,他们互相拥抱。 虞什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耳边的声音太吵闹,简水水没有听清,但也不在意,继续跟其他队员分享喜悦。 苏含玉又穿上他最华丽的一条裙子,负责各种拍摄任务,后期剪辑出来作为纪 念。 这边热闹非凡,傅野在台下,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简水水。 即便淹没在人群中,他出色的五官依然非常惹眼,眸中满是专注与钟情。 他匆匆赶过来,时间刚好只够看完一场比赛。 傅劲情况紧急,结束后只能马上赶回去,连招呼都来不及打。 …… 酒店。 热烈的狂欢过后,简水水打开手机,点开那人的朋友圈。 一如既往的干净,顶多转载一点财经新闻。 苏含玉却突然冲了进来,拿着手机:“水水!你快看!” 他语气满是愤慨:“傅野昨天竟然跟那女的一起约会吃饭,难怪今天没来看你比赛!” 他的表达略微夸张。 傅野只是参加一个商会,刚好旁边站着那个据说最有机会的许家小女儿许碧。 两人倒是保持着基本社交距离,傅野那冰块脸对谁都是一个样,只是许碧明显对他很感兴趣,对比其他潜在联姻对象只是对异性的优秀条件感到满意,她明显有更深一层的好感。 苏含玉愤愤不平:“这个许碧才毕业没两年,国外留学回来的,她国外读书的时候就不安分,勾三搭四的,好像就喜欢傅野这种高冷难搞的,挑战越大她越感兴趣,风评很差!” 简水水原本不经意地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你无缘无故攻击别人干什么?” “哪里是无缘无故?对待情敌还要和善友好吗?” “首先,她不是我的情敌;其次,你又没亲眼看到人家做什么不好的事,也不知道那些风评是不是真的,干嘛说人家勾三搭四?再说了,我看这位许小姐是挺漂亮的,只要双方单身,没有故意欺骗隐瞒,她多撩几个有什么问题?怎么就勾三搭四了?那叫魅力四射!” 简水水越说越生气:“我也有我的魅力!美女的魅力各种各样五花八门,才不需要你用贬低别人的方式来衬托我,我的魅力会自己散发,不需要比较!” 苏含玉一下弄不明白了:“……你是不是生气了,在这找理由发泄情绪呢?” 简水 水:“我!没!有!” 她咬牙反驳,顿了片刻,忽然笑了:“不聊这些,我们去滑雪。” 苏含玉:“你自己去吧……我有点怕你。” 他摸了摸胳膊,走到门口。 临走之前,他忽然壮着胆子来了一句:“你跟傅野其实半斤八两,你俩脾气都怪得很!” 说完就连忙关上门跑了。 简水水:“可恶!” 苏含玉怎么好意思说是自己的粉丝?没有半点对世界冠军的尊重和爱戴! …… 安城。 傅野才落地,傅劲那边又闹了起来。 他上了车,整个人都有一丝疲倦。 起初苏、吴两家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完,傅诚跟温丹还不甘心,没完没了。 那些董事习惯了在他身后躺着喝汤,他走之后,他们不说赚得比之前多,光是亏损就足够让人心惊肉跳。 傅野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眼前浮现出简水水的模样,眉间的戾气才散去一些。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简水水的朋友圈。 发现她去斯诺山滑雪去了,附上一张跟雪场的自拍,笑容明媚灿烂,让傅野恍惚觉得那白茫茫一片的背景都成了鹅毛一样的暖色。 心腔开始鼓噪起来,他收起手机,压下即将破土的浓重思念,决定加快进度。 “去医院。” “是。” 张席燃在前面开车,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既然傅野彻底拿回主权,先前被傅劲调走的老人自然都要回来。 等红灯时,他看了眼手机: “……艾斯波戈?好耳熟的地名。” 傅野瞬间睁开眼睛:“怎么了?” 张席燃:“没什么,就是说那里突然发生雪崩,有个雪场被埋了,有十来个人不知去向……” 话落,一阵巨大的刹车声响起。 轮胎在地上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震耳欲聋。 张席燃看着后座男人忽然阴沉可怖的脸,一时心慌起来: “怎么了?” 傅野双眸充血,眼底猩红一片。 他再三忍耐,才咬牙从齿间吐出两个字 :“回去。” …… 斯诺山。 雪层簌簌而下。 冰冷的洞口仿佛吃人的巨兽,此时却成了简水水唯一能倚靠的存活空间。 这是一场突发的雪崩。 等到相关人员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被埋在雪堆中。 大部分人接到消息及时撤离,简水水想起刚才遇到的一家四口正在去往危险区域,想也没想就跑过去喊他们。 她一边跑一边呼唤,以为自己只是在安全范围的边缘,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那是华裔一家四口,一对年轻小夫妻带着他们漂亮可爱的龙凤胎,简水水不喜欢熊孩子,因为她自己偶尔也有点熊,但看到这么乖巧的萌娃,也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那对夫妻也都长得很出色,站在一起不要太养眼,简水水闲聊了几句,才知道他们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是学生情侣,又是彼此初恋,恩爱十多年,还是热恋期一般甜蜜。 这次意外来得突然,简水水没有多想,只是不想看到这么幸福的一家遭遇什么不测。 好在她及时喊住了他们,但没想到在撤离的过程中,她一脚踩进了深坑,直接摔了下去—— 本能的一声尖叫。 简水水看到视线被铺满白色,前面的人听到声音停了下来,女人连忙将两个孩子护住,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帮帮她!” 男人没有丝毫犹豫,急忙朝她跑来: “把手给我!快!” 简水水下意识伸出手,眼前却砸下一片白色雪团,脚下快速陷落。 还未触碰到男人的指尖,身子就迅速往下沉—— 下一秒,她就听不到任何人声。 只有喧嚣的杂音充斥在耳畔,白色混杂土色将她掩埋,安静又窒息。 简水水几乎是本能地记起急救措施,快速用拳头在嘴边腾出空间避免窒息,又连忙去找逃出的方向。 不知道是她反应算快,还是运气不错,最后她并没有被埋在雪中,而是被困在了一个被岩石和木枝撑出来的空洞之中。 外面山崩海啸的声音还没有停下。 简水水就 这么躺着,一丝一毫都不敢乱动,生怕一动作,就会引来更大的雪崩。 这里的空间狭小,好在空气还能进来,不至于窒息缺氧,但这气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封住,只能够等待救援。 简水水心里盛满了恐惧,却又不能让自己慌乱。 她只祈祷那一家四口都能逃出去,再带上专业人士来救她。 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她喘出一口气,脸颊被冻得没有知觉,像是成了一块死肉。 屏息静气等待救援的时间,简水水觉得时间都变得无比缓慢,像是要被人一步一步沉重的脚步推着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等到明显感觉身上的温度都在慢慢散失,还是没有等到救援。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 眼前从一片刺白,变成绝望的暗淡。 简水水的失望和期待,也一点点消沉下去。 当身体变得冰凉的时候,就连求生意志都减弱了不少,比起痛苦挣扎地抵抗寒冷,她甚至觉得,如果就这么睡过去,会不会舒服一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雪面的反光逐渐变得斑斓。 简水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竟然听到了傅野的声音: “水水……” “简水水……” 她艰难地眨了眨眼睛,往外看去,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 “……傅野?” 她艰难地吐字,才发现自己开口都有些气若游丝。 简水水勉强撑起身子,枝头的雪簌簌而下,发出细小的声音。 她听到外面的呼唤突然停了—— 只要漫天的雪在落,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她眼眶发酸,却流不出泪来,死亡的绝望笼罩着她,可她连哭都不能畅快。 她要死在这了吗? 简水水啜泣了一声,忽然听到头顶一侧的雪层被破开,男人清晰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水水!” 她一愣,猛地转头看过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破雪而入—— 外头的寒气灌入,她原本以为自己冷到极点,没想到还能更冷。 傅 野就站在她面前,像是做梦一样。 他还喘着粗气,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看得出脸上浓重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恍然轰塌的后怕。 男人身上的防寒服沾满了枝叶和雪泥,随着起伏的胸膛落下。 他呼出的热气形成白雾,像是不确定一般,又喊道: “水水?” 狭窄的空间里,粗重的呼吸声击打着简水水的耳膜。 她呜咽了一声,笨拙地想爬起来:“我好冷……” 傅野再也克制不住,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他用力抱着她,另一只手掌着她的脸,冰冷的唇在她脸上摩挲。 即便什么都不说,简水水从他起伏的呼吸声中也能听出他的担心和庆幸。 “……你不是很忙吗,怎么会来找我?” 傅野浓睫颤着,沾上的雪花融化,变成一滴晶莹坠着: “我不来,你要怎么办?” 他紧闭着眼,胸腔里的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 那种恐惧感甚至都还没消退,只是隔着厚厚的防寒服无法传达给怀中的女人。 “你没来看我的比赛,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谁说没看?只是不想影响你的状态,再加上傅劲出事,等你表演完就赶了回去。” 简水水迷茫地抬起头,脸上终于有了颜色,鼻尖通红: “那你怎么来找我了?” “你说呢?” 傅野的语气终于带了点责怪的意味:“你知不知道雪崩有多危险?如果不是看到你的朋友圈定位,就连我都不知道你现在被埋在哪里,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 他突然说不下去。 想到那种可能,喉头便哽得厉害,喉结剧烈地颤抖着,奔涌的心慌怎么也压不下去。 “简水水,你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你怎么……” 怎么能让他心疼到这种地步。 “我又不是故意的,雪崩谁能预料到?而且我……” 简水水原本想说她是为了提醒那一家四口,但知道说了之后傅野会更生气,就闭嘴不说了。 她叹了口气,长达几个小 时的害怕和绝望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她吸了吸鼻子,嗡嗡地说:“我好饿……” 傅野:“……” 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被她磨得没有半点脾气。 从补给包拿出巧克力,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又拿出水壶,时不时喂她一口: “吃饱了?” 简水水知道情况特殊,尽快吃完,点了点头: “好了。” 傅野牵起她的手,握得很紧: “这里虽然形成洞穴,但外面的支撑并不坚固,所以待会出去,我们要尽快往出口的地方走,不能落下,知道吗?” 简水水“嗯”了一声:“知道。” 她这么乖,他反而不舒服,将头转过去,不想再看她红红的眼睛。 怕是真的吓到了,才会这幅模样。 傅野带着她往外走,刚才开的路已经被雪封上,速度比他们想象中的快。 他只能另外判断方向。 简水水跟得很紧,尽量不给他拖后腿。 风雪弥漫,眼睛干涩得难受,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又立刻强忍着闭嘴。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眼看快到终点,身后忽然一阵异样的响动。 简水水还没反应过来,傅野就迅速拉着她跑了起来—— “别回头!” 简水水强忍着恐慌,努力往前跑。 风雪越来越大,她几乎要看不见面前的景象,就连傅野的背影都模糊不清,只知道他牵着自己的手从没松开。 最后一团白色风暴席卷过来的时候,简水水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摔了下去。 “水水!” 傅野用力将她抱起,看着她铁青的脸色、苍白无血色的唇,眼里流露出深切的恐慌: “水水,醒醒……” 他喉咙发出颤音,几乎是哀求: “别睡,我带你出去。” 简水水剩最后一丝意识,松开他的手: “你快跑呀……我休息一会,待会就来。” “骗子……” 傅野眼里本就布满血丝,此刻更是眼眶泛酸,猩红一片: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你就是个小骗 子!” “我不是骗子!” 简水水微弱地为自己辩解,眼睛已经睁不开:“没骗你,你先跑出去,我待会就跟上了,真的,你快跑……” “我不信你。” 傅野冷声打断她,迅速脱下自己的气囊背包,套在简水水身上:“你以前怎么骗我的?你说你喜欢我,你要一辈子缠着我,你要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结果呢?” “……小骗子。” 看着远处越来越沉的灰白尘埃,还有低鸣的轰塌声,傅野打开气囊背包,亲了亲简水水的唇角:“这次我不会上你的当了。” 他说完,松开手,顺着堆叠碎裂的方向将简水水推举过去—— 气囊背包形成一个空间,带着简水水往上漂浮。 只要她再坚持一会,搜救队就能看到她。 傅野最后看她一眼,下一瞬,铺天盖地的雪层将他淹没。 他想,就算他没能生还,简水水顶多伤心一段时间。 她有疼她的父母、关心她的朋友、热爱的事业跟梦想,甚至还有陆辞洲…… 她是傅野见过最勇敢、最明媚的女孩,她要活下去。 就算没有他,她也终有一天会开启新的人生,重新灿烂。 但他不一样。 傅野想,如果简水水死了,他是怎么也活不下去的。 . 第70章 狂热 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 简水水眨了眨眼睛, 以为自己还在雪堆里。 她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正要勉强起身,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 “水水?水水!你醒来了吗?” 简母声音沙哑, 带着哭腔, 急切地在耳边喊: “水水你是不是醒过来了?听到妈妈说话了吗?” 她情绪激动, 简父忙搂住她的肩膀:“你小点声, 我去喊医生。” 他走了之后,简母紧紧抓着简水水的手, 眼泪滴在她的手背上,又把脸埋进她的手里,声音发颤:“我的水水……” 简水水手指动了动,眼睛酸酸的, 看着母亲凌乱的发丝:“妈……” 她吸了吸鼻子,回握住了她的手。 简母立刻抬起头,擦了擦眼泪:“醒来了?有哪里不舒服吗?啊?” 她说着说着急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啊!” “你别着急, 水水才刚醒, 等她缓一会。” 简父带着医生大步走了进来, 身后陆辞洲也拄着拐杖, 慢慢进了门,担心地看着简水水。 直到做完所有检查, 确定她没什么问题, 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简母揉了揉眼睛, 帮简水水掖了掖被子, “你一睡就是一整天, 我都快急死了……” 说着说着,她又要哭。 简父连忙安慰她,陆辞洲缓缓走到床边, 轻声道:“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简水水跟他对视一眼:“……你可以走路啦?” 陆辞洲笑笑,随即坐下,将拐杖放在一旁,“我都站了这么久,你才发现?” 简水水为他高兴,只是…… 她眼神闪烁,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欲言又止。 陆辞洲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 “傅野还没醒,放心,他没有生命危险。” 简水水原本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又缓缓落地。 她头有些疼,看着雪白的床单,突然想起了什么:“傅野……” 她眼神一颤,连忙掀开被子,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要往外跑。 “水水,你去哪?” 她去哪? 她要去找傅野。 …… 傅野的确没有生命危险,但情况并不乐观。 当时二次雪崩,虽然搜救队赶到及时,但傅野还是因为窒息时间过长,造成脑部损伤。 他把急救装备穿在她身上,简水水口鼻重要部位都得到了保护,而且浮在雪上层,所以只有一些轻微擦碰。 搜救员把简水水拉出来的时候,才看到她底下还埋着傅野。 不知道抢救了多少回,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傅劲前段时间病倒,原本是想让傅野留在身边,谁知道他竟然为了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他不许简水水接近傅野,就连病房都不让她进。 简水水只远远看了眼他,就被傅劲的人挡住: “你们放开!我要见他!” 傅劲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看好门口,这里不允许闲杂人等进来!” 他看着病床上的男人,胸口怒气翻涌,真不愧是他培养的好接班人! “简小姐,他是因为谁才变成这幅鬼样子,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但凡你还有半点良心,就别再来祸害他!我年纪大了,傅野要是出什么事,我也受不起这个打击!” 见简水水不肯走,傅劲拄着拐杖走到门口,冷着脸斥道: “还赖在这里做什么?你是要看他死你才甘心是吗?” 简水水脸色一白:“我没有……” 她想进去看看,简父简母却匆匆追了过来,站在她身后:“水水,别乱跑!” 傅劲见状,扫了两人一眼,冷笑了一声:“是简小姐的父母亲吧?来得正好,把你们女儿带回去!别再出现在傅野面前!” 他说完,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看着紧闭的房门,简水水后退一步,突然双肩一颤,抱着自己的膝盖蹲了下来。 她圈着自己,忍不住想哭。 简父轻轻叹了口气,在她面前蹲下,拍了拍她的背:“傅野现在情况不好,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受了很严重的伤,他 爷爷虽然对他严厉,但肯定是心疼的,你别太在意。” 简水水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把脸更深地埋进臂弯里。 简母却站在原地,眼神一直注视着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认错了,但总觉得傅劲很眼熟……以前只在网上看过他的照片,但是刚才面对面的时候,她总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 简水水没受什么伤,很快就出院。 她只颓丧了那一天,之后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只是每天都过来看望傅野。 也一如既往被挡在门外。 傅劲对她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干脆让许碧过来照顾傅野,直接放话: “既然医生说傅野是轻度脑损伤,一个月之内就能醒来,那你们两个到时候就直接结婚,他要是不愿意就打断他的腿绑过去,反正也是个为了女人不要命的废物,干脆就当个废物算了!” 许碧原本是很乐意的,好不容易有个自己喜欢、家里人也无比支持的结婚对象,她想好好把握,只是…… 站在傅劲身边,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病床上的男人,头一次尝到心动和心疼同时发作的感受。 她交过不少男朋友,偏好成熟内敛的类型,傅野几乎全踩在她的点上,她第一眼就看上了他,了解了之后,越发为他着迷。 她知道他单身,借着家里的关系,直截了当地展开了追求。 许碧是狩猎人格,傅野是她见过最美味的一块肥肉。 她以为他那个前妻迟早会成为过去式,更何况男人念旧对她而言也是一种魅力,只是没想到他对他前妻感情这么深。 …… 已经快一个月。 简水水每天风雨无阻地过来,看看傅野醒了没有。 她已经做好了被挡在门外的准备,走到门口,才发现病房已经空了。 她立刻就有些心慌,刚要去找医生,就听到身后经过的护士小声说: “……今早真的吓死了!前段时间傅氏那两位大佬不是住院吗?那个傅老真的 好凶啊,傅野刚醒过来,他就要求出院!怎么都劝不听。” 简水水一下顿住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听她们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是不是那个超级富二代傅野?有段时间网上疯传他的采访片段!那张脸真的绝了,我听说他还不上镜,本人更帅,真的假的?不上镜都能帅成那样……” “人家是富三代好不好?不过确实不上镜,病恹恹地躺着都帅得不行,近距离看他的脸简直震撼人心的帅!” “哈哈哈哈哈笑死,你好浮夸!我怀疑你自动带上了人民币滤镜!” “真的挺帅的,要是他爷爷没那么着急办出院手续,轮到你值班的时候刚好能去看一眼!不过他爷爷是真的好不近人情,医生都说了傅野现在状态不好,眼睛还看不见,最好是在医院治疗,他爷爷竟然说死不了就行……” “……” 她们接下来说什么,简水水都听不见,脑子里“嗡”的一声—— 眼神看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后知后觉的担心和恐慌让她无所适从,她面色慌张地跑出医院,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简水水呆滞了几分钟,这才想到拿出手机给傅野打电话—— 无法接通。 无论她打多少个,都是这样的回应。 她站在医院台阶上,看着四周行色匆匆的行人,有出院的,也有着急忙慌去挂号的。 有笑的、有哭丧着脸的、有劫后余生的…… 简水水看着自己握着手机,周围的声音变成远去的喧嚣,最后成了嗡嗡的杂音。 她握紧了手机,缓缓坐了下来,将脸埋在膝盖间,铺天盖地的茫然将她淹没。 傅野…… 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一个月前的雪崩还历历在目。 简水水忘不掉傅野是怎么把生还的机会给她的、自己却被风雪淹没的…… 眼泪划过脸颊,一颗一颗落在地上,微小的灰尘涌起,惊不起半点波澜。 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她,即便是注意到,也只是看一眼便匆匆赶路。 简水水缓了会,深深吸了口气,擦了擦眼泪站起身,一边翻车钥匙一边往停车场去。 她得亲眼看看傅野,她必须见到他。 简水水没去过傅家老宅,她还没毕业的时候,傅野就开始准备婚房,领完证就直接住了进去,但知道大概的地址。 她只能过去碰碰运气,她也不知道傅劲把人带到了哪里。 刚要上车,一辆黑色保姆车突然停在她身后,占据了她的视线—— 车上走下来一个高挑的美女,头发染成栗色,皮肤很白,像从杂志里抠下来的漂亮模特。 她走到简水水面前,摘下墨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了笑: “你好,请问是简小姐吗?” “你是……许碧?”简水水认出她是照片上那个女人。 “简小姐认识我?” 许碧有些诧异,眉尾微微上挑,显得伶俐干练:“看来就不需要互相介绍了,我对简小姐也早有一定的了解。” 她笑着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聊聊?关于傅野的事。” …… 车内。 司机在前面开车,许碧微微侧身,放下手里的平板:“刚好傅董让我过去,我也顺便带上你,不过之后怎么样,就看你自己的发挥了。” 简水水闭了闭眼睛:“……谢谢你。” 许碧找她的确是为了傅野的事,但不是警告她滚远一点,而是带她去傅野现在在的地方。 “小事而已。” 许碧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傅野真的很喜欢你,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当时好几个保镖都拦不住,知道你真的没事才消停……” 闻言,简水水眸光微闪。 她沉默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开口:“……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听说你很喜欢傅野。” “是挺喜欢的,他要是选我,我肯定乐意跟他结婚。” 许碧笑了笑,伸手拨了拨颊边的碎发:“但他对你太执着了,我还没见过这么难搞的男人,正儿八经追求他根本行不通,听傅董 的意思,是让我委曲求全待在他身边,卑微地奉献一切以求某一天感动傅野,占着傅太太的位置演一出‘我深爱的丈夫心有白月光但我无怨无悔为他暖床期待他有一天回头看见我的好’的苦情戏……”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纤细素手上的精致美甲: “我毕竟是个白富美,追男人我可以,我喜欢掌握主动权,但这种苦活也扔给我,太不尊重人了。” “傅野是很有魅力,其他方面的条件也是顶尖的,如果公平竞争,肯定很多人乐意,但是他都为你要死要活了,我还横在你俩中间,那不是给人看笑话吗?我也是要面子的!” 简水水默了一下,看了许碧几眼: “……傅劲跟你提这么过分的要求?他不会觉得自己是太上皇在给皇太子选妃吧。” 她还只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嫁给傅野的时候也没人要求她忍辱负重,她也没觉得自己高攀,喜欢消磨干净,又产生了误会,也就直接提出了离婚。 谁还不是爸妈的宝贝了? 许碧的家庭条件只会比她更好,傅劲是怎么觉得别人会受这种气的? 许碧噗呲笑了出来:“圈子里情况不太一样,很多都会以利益优先,傅野长得又这么妖孽,可是很抢手的。” “而且……你跟傅野不是结了三年婚?还不了解傅董是什么人?” 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有小辈“傅劲傅劲”地叫,就连业内大佬都是称一句“傅老”,真新鲜。 简水水摇头:“我都没跟傅劲见过几面,他也不怎么搭理我,我顶多春节跟傅野爸妈吃顿饭,从结婚到离婚,我都没改过口。” 许碧略微诧异:“这么任性?傅野是真的把你当成宝啊……温阿姨跟我发牢骚的时候我还觉得太夸张了,你毕竟也是个豪门太太,就没人跟你说什么吗?” 简水水眼神反而暗淡下来,嘴角微抿:“……没有。” 她就没管过傅家那些事,只听说傅劲性格强势,但也没强势到她头上来,直到傅野出事,她被挡在门外,她才感受到了一点 。 许碧感叹地说:“你被傅野保护得挺好的,傅劲是真的有点难伺候,不过也确实很厉害,他鼎盛时期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商业传奇,那些媒体可不是乱吹乱写,不过也不妨碍他老了之后变成狗来嫌。” “……其实我已经不打算跟傅野有什么发展了,但一直没法跟傅董开口,我也是忌惮家里长辈,之前又是我自己承认喜欢傅野,他们就更能借题发挥了,所以希望你能帮帮忙,让我站在道德制高点被挤出局,这样我也能少听点唠叨……” 她话音刚落,车子突然紧急刹车—— 轮胎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两人身子同时往前倾,吓了一跳。 “前面怎么回事?” “许小姐,好像有人故意别车。”安全起见,只能先一边停车。 “谁?” 许碧皱起眉头,看到前方车上下来的男人,一脸疑惑:“这不是张特助吗……他别我车干什么?” 她刚要下车,另一侧车门就被人打开。 张席燃站在车前,脸色严肃:“水水,你没事吧?” 简水水也有些诧异:“学长,你怎么来了?” “你先下车。” 说完,张席燃冷冷看了许碧一眼:“许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许碧看他一副来兴师问罪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无奈地下车,胳膊搭在车门上:“张特助,我可什么都没做,你别冤枉我……” 张席燃不吃她这套,冷着脸: “许小姐,不要自作聪明,既然你知道从她下手,应该也知道傅总的态度,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丝,你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从他夹枪带棍的语气里,简水水听明白了什么:“你误会了学长,许小姐是带我去见傅野的,她没有对我做什么,是个爽快人。” 许碧纠正:“爽快的美女。” 简水水:“……” 张席燃看了看她,又看了许碧一眼,“……抱歉许小姐,我反应过激了。” 许碧挑了挑眉,并没有跟他计较。 上了车,她突然在简水水耳边 叹了口气:“傅总对你可真是无微不至啊,这种时候都还让张特助时刻关注着你的情况,我才刚找到你,人就直接找来了……” 她虽然调侃,却没有什么恶意。 简水水吐出一口气,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 客厅。 许碧在沙发上坐下,朝楼上抬了抬下巴: “人就在楼上,自己去看吧。” 简水水头也不回地上了楼,脚步有些急促。 张席燃原本想跟她一起上去,却被许碧叫住:“人小俩口互诉衷肠,你跟着瞎凑热闹?” 闻言,男人停下脚步,看着简水水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许碧没有看他,只是撑着下巴,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失恋了,好难过。” 张席燃:“……许小姐算不上恋过吧。” 许碧没跟他计较,“啧啧”几声:“你家傅总真是个痴情种,我怎么就没有一个这么带劲的男人疯狂地爱我呢?” 她皱眉,感到怅然:“我不比简小姐差吧?应该还是运气的问题。” 张席燃原本不想说什么。 但是听到她这话,也忍不住道:“你谈过那么多段,还说没人爱你?” “那不一样,他们都没有傅总长得好,也没有傅总气场强,更没有傅总痴情疯狂啊……” 许碧嘴上云淡风轻,心里总归有些遗憾不甘:“我要是能跟傅总这样的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该多好?然后走入婚姻,爱死爱生,肝脑涂地,最后被爱伤透,离开围城远走他乡,跟一个接着一个的漂亮男大学生谈一场又一场你情我愿只有风月不交心的恋爱,最后终于对这肤浅空虚的快乐感到了厌倦,开始寻求更高的生活境界,在经过一段适当的单身生活回味自由之后,跟一个儒雅斯文、成熟英俊、还会照顾人的居家温柔好男人牵手余生,细水长流……” 张席燃:“……” 合着她的人生畅想里,跟傅总结婚只是个开始? …… 走廊上很安静。 简水水能 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一想到就能看到傅野,她反而踯躅了起来。 她的手贴在门板上,想着他现在在做什么? 她想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为什么眼睛看不见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简水水刚踏进一直脚,就听到竹鞭划破空气的声音—— “咻”的一声。 狠狠甩在什么东西上,皮开肉绽的声响盖住了男人的低哼,却没有盖住室内淡淡的血腥味道。 简水水一顿,猛地抬起头,看到眼前的一幕时,眼神剧烈地颤了起来。 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却还是忍不住泻出一声哽咽:“傅野……” . 第71章 维护 卧室外, 是一间书房。 清冷简单的装修,黑色木桌上摆着细腻瓷器。 面容冷峻的男人端坐桌前,手中握着钢笔, 摊开文件, 却迟迟没有下笔。 他的眸色很深, 原本漆黑如夜, 此时却仿佛笼罩着一层白色的雾,迷茫一片。 傅野的眼神无法聚焦, 笔尖悬在半空—— 只不过是片刻的犹豫,早已准备好的竹鞭就抽打在他的手背上。 清晰的响声乍起。 手背上浮现出细密的红痕,与之前那几条交错盘桓,还有覆盖在肌肤之下鼓胀的青筋。 “我让你下笔!” 傅劲不满的斥声随之而来:“眼睛看不见, 连手也是废的?” 暴怒的吼声在就耳边,傅野手颤了好几回,压抑住喉间的震鸣, 强迫自己下笔—— 笔尖落在签名处, 一个“傅”字还没写完, 一道劲风呼啸而来, 直直朝他的脊背抽去: 又是“咻”的一声。 空气中隐隐浮动的血腥味加深,男人手背上皮开肉绽, 渗出血来。 傅劲狂怒到极点, 目眦欲裂, 夺过他手中的钢笔扔在他脸上: “你看看你写的这是什么东西!连个名字都写不好, 你跟废物有什么区别?你还怎么管理公司?我花了这么多年的心思, 就养出你这么个没有用的东西!” 锐利的笔尖在傅野脸上划出一道墨痕,他眼里没有一丝焦距,也没有躲避, 只本能地颤了颤眼睫。 眼睑下墨痕跟血滴混合,凝成黑红色,滑坠到下颚处。 他只端坐在那里,像是一个冰冷的雕像。 精致、完美,却没有任何情绪,甚至连疼痛都是轻微的,呼吸比他眸中的迷雾还苍白。 傅野看不见。 他既没有躲避的能力,也没有躲避的意图,弯下腰去,摸索着去捡地上的钢笔。 傅劲一脚踢开:“够了!” 他这一下没有任何收敛,即便他上了年纪,这一点力气在傅野面前不过是蜉蝣撼树,但傅野刚出院,傅劲没有给他任何恢复的时间就逼着 他开始训练,想要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正常工作,即便是傅野体格强大,也禁不住这么折腾,顷刻间倒在地上,咬着牙低哼一声。 他躺在地上,体温跟地板一样冰冷。 失焦的双眼直直看向门口,简水水站立的地方。 那一道被打开的缝隙外面,是简水水震惊又心疼的面容。 她知道傅野看不到,但跟他对上视线的那瞬间,她还是有种被看穿的心悸。 傅劲沉浸在怒火之中,没有注意到门外的动静。 他走到桌前,将桌上纸张全都挥了下去—— “你今天已经废了多少张纸?连三岁小孩都比你学得快!你已经瞎了,如果连这个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难道要一辈子做个废人?” 看着倒地不起的男人,傅劲深吸一口气: “我看还是惩罚不够,你不够疼!不够怕!没有一点敬畏心,才会一直学不会!” “我已经给你找了盲文老师,明天就会安排课程,但你这样的状态,只会让人看了笑话!” 傅劲扔了手里的竹鞭,拿起一旁靠在墙壁上的手杖,脸色阴沉地走到傅野面前: “我给你十秒钟,站起来,继续。” 手杖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用料很足,抛光的釉面看得出品质。 顶端镶嵌玉石,敲击在地板上的“笃笃”声沉闷又沉重,可想而知打在身上有多痛。 这不是傅野第一次挨打。 从他记事起,这类惩罚都是家常便饭。 傅劲是个极其好面子的人,以往不管怎么惩罚他,都尽量不会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他这次是铁了心要让傅野长教训。 “十、九、八……” 随着他一声声的倒数,简水水的心也揪了起来。 她胸口急促地起伏着,从刚才看到这一幕到现在,理智才稍微回笼。 “三!” “二……” 傅野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傅劲声音突然沉了下来,眼神也变得凶狠。 看着他高高抬起了手,手中的木杖直冲着傅野的脊背—— 简水水脑子一嗡 ,想也没想地冲了过去: “滚开!” 她猛地推开傅劲,挡在傅野面前:“不许你打他!” 沉重的手杖滚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咕噜”声。 傅劲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简水水,反应过来之后,脸色立刻阴冷下来:“谁放你进来的?” 简水水没理他,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傅野。 她蹲在他旁边,将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去触碰他的脸:“傅野……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强行忍着。 尤其是近距离看着男人没有焦距的眼眸时,那种凌迟般的心疼才越发尖锐。 “……水水?” 傅野蹙起眉头,刚才面如死水,此刻才升起一丝波澜,语气有些急切:“你怎么一个人过来,张席燃呢?” 他忍了忍,随即推开她,沉声道: “我没事,你先回去,等我恢复了再去找你,嗯?” 傅野想要摸摸她的脸。 只是刚要伸手的时候,硬生生地停住了—— 他现在看不见,甚至都没办法准确地触碰到她。 他收回手,黑眸的白雾逐渐凝固起来:“……乖,听话一点。” 简水水神色一凛,将男人收回去的手抓住—— 她强行地抓过他的手,摊开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 “你才要听话一点呢!” 简水水压抑着哭腔,深吸一口气,强硬地说:“你是不是笨蛋啊?他打你,你就让他打吗?你看你的手……”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都不敢看傅野的手,血肉模糊,刚才只是瞥了一眼,就心疼得厉害。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傅野才知道她在哪个方向。 他沙哑着声音:“我没事……你哭什么?” 他摸到她脸上湿濡的地方,手心有明显的水渍,心刺痛了一下: “只是打了几下手,也不怎么疼,你别哭……” 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哄她。 简水水却越发哽咽,喉咙堵了什么东西一样,说不出话来:“呜……” “都打出血了……呜……怎么不疼……” 简水水再也忍不住,抱着傅野的脖子,将眼泪糊在他的颈侧:“你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眼睛、眼睛还看不见……” 她顿了一下,突然仰起头,看着男人英俊的脸。 颤着指尖,想去触碰他的眼睛:“……为什么会看不见了?” 傅劲在一旁冷笑了一声:“你说为什么?为了救你,搜救队进去了他还不放心,非要自己进去,他在外头找你的时候就有了雪盲症的前兆,但他压根没当回事!原本只是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为了救你,他成了没用的瞎子!” 他语气怨恨,身形却晃了一下。 等站稳之后,眼底依旧一片冰冷:“好不容易带着你出来,结果搜救队找到人的时候,他身上的急救设备全在你身上!你倒是安然无恙浮在上面,傅野当时就剩半条命!” “那么多设备,气囊,氧气瓶……他全都给了你!不愿意你有半点危险!你呢?” “你到底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头脑发热往危险的地方追求刺激,别人就得为你出生入死!” “你知不知道那种地方有多危险?你怎么这么自私?你想死就死远点,别拖着别人!” “爷爷!” 傅野冷声打断他,“她一直在安全区域内,雪崩时原本可以直接撤离,是为了提醒正往危险区去的一家四口才不小心被困……” 傅劲猛地一声呵斥:“你还想夸她善良不成?废物东西!她是救了人了,结果把你害成这样!你现在这幅模样是拜谁所赐!” “你这双眼睛瞎了也是活该!捡回一条命,还在这里执迷不悟!你还不如死在雪里!” 简水水浑身一僵,愧疚跟愤怒交织。 她握紧拳头,气得发抖:“你骂我可以,你凭这么说傅野?你凭什么!” 傅野感受到她的情绪,拍了拍她安抚。 随即拉开她的胳膊,站了起来,对着傅劲的方向:“……你有气冲我来,别迁怒到她身上。” “呵! ” 傅劲看着他眼里的一片白雾,讽刺道:“你说得对,是你自己一把賎骨头!你这么千方百计护着她,你护得住你自己吗?” “跪下!” 他呵斥一声,脸色沉得吓人:“跪在这里!把你剩下的教训受完!” 傅野握住简水水的手腕,“我没事,你先出去。” 顿了片刻,他又轻声道:“等我恢复,就去找你,我保证,嗯?” 简水水难以置信:“你还要任他打骂吗?他凭什么打你啊?” 她都不敢去看他身上的伤。 她以前觉得傅劲顶多是对傅野严格,但现在看来,他就是个暴力狂! “就算他再担心、再生气,他也不能打你……” “你是他的家人啊……他应该心疼你……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简水水又气又疼,又生起一股浓烈的愤怒。 她知道有所谓的棍棒教育存在,但傅劲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家庭暴力! 从小到大,爸妈从来没跟她动手,她想象不出来,如果真的爱护自己的家人,怎么舍得下这种毒手? ……傅野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那样不负责任的父母,魔鬼一样的爷爷…… 简水水还记得,以前傅野偶尔跟她提起过,他还说傅劲是傅家唯一对他好的人…… 多么讽刺。 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她都不敢想象,傅野到底是怎么成长起来的?她以为他只是冷漠、沉闷……为什么从不告诉她这些? 她活在幸福完整的家庭里,只有阳光和爱,没有猜疑和冷漠,更别说是暴力。 她以前不懂,为什么傅野不能像她一样坦诚一点?现在才知道,这些伤害怕是早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他已经习惯了吧? 在日复一日的强压和逼迫下,越来越隐忍,越来越沉默。 他不再跟任何人诉说自己的情绪;也不想被任何人抓住把柄; 他不诉苦、不抱怨,只默默地做事,因为一点多余的声音就会被傅劲认为是他在给自己找借口。 傅劲讽刺他、打压他,给与他无穷无尽的身体疼痛,又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仿佛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作为傅氏的荣光、家族的骄傲、以及供养他们的慈善银行。 傅野第一次恋爱就是跟简水水。 他没有经验,也不曾关注过别人的恋爱。 于是遇到感情问题的时候,他束手无策。 他埋在心里,默不作声地尝试所有可能的解决办法,却始终不肯开口问一句…… 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简水水抹掉眼泪,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她挡在傅野面前,手不忘背在身后抓着他的胳膊,怕他因为看不见不知道她在哪里,会感到不安。 随即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傅劲: “我知道你这样的人物,不至于是个法盲,你心里应该明白,你这样的行为已经是违法了!” “你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傅野的爷爷,知道他不会还手,所以哪怕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你也觉得天经地义!” “他是人,他不是你的出气筒!你再敢打他一下试试!” . 第72章 陷落 她挡在傅野身前, 娇小的一个,却凶狠得像小兽: “不许你动他!” 傅劲一顿,像是没想到简水水会这么直接冲撞他。 他反应过来, 不怒反笑:“你在威胁我?” “随便你怎么想。” 简水水眼神冰冷:“总之我不允许你对他动手。” “……我没记错,你今年二十五岁了吧?” 傅劲话锋一转, 突然在一旁坐了下来, 浑浊的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二十五岁,用犯法来压我, 你以为自己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他双手叠在手杖顶部, 绯玉顶着掌心, 一身黑色的唐装,越发显得威严冷漠。 “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悠悠球世界冠军,不过小孩子玩的玩具, 你觉得自己配得上傅家、配得上傅野?” 他的偏见和鄙夷毫不掩饰, 简水水蹙紧眉头: “感情的事情, 只有当事人有资格说配不配得上,我一没骗他二没强迫他, 他喜欢我、自愿跟我在一起, 我有什么配不上的?” “还有悠悠球也不是小孩子玩具,是一项极限运动!我好歹在我擅长的领域打败了所有人,是正儿八经的世界冠军, 你呢?你是全球首富吗?” “你——” 傅劲登时脸色铁青,气得站了起来:“你觉得这两者可以相提并论?” “不可以, 我觉得全球首富对我而言没有悠悠球世界冠军重要。” 简水水面不改色:“你也可以觉得悠悠球不值一提,但是你没资格强求别人也跟你的想法一样。” 傅劲气极反笑:“……既然你这么为傅野打抱不平,干脆你替他受罚?” 闻言,一直没说话的傅野脸色陡然沉冷下来。 灰茫的眸子越过简水水, 看向傅劲:“不可能。” 他的语气冰寒,不容置喙: “您最好不要碰她。” 傅劲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轻蔑地掀起眼皮: “那就给我跪过去,把剩下的惩罚受完……” 简水水心一慌 。 她看了傅野一眼,见他眉目清寒,怕他真的会听话,连忙挡在他面前:“不行,我不许你跪!” 她急急抱着他的腰,干脆一头扎进他怀里:“……只要我今天还在这里,我就不会让他动你一下!” 她完全是一副护犊子的姿态,紧紧抱着他,想帮他挡住一切。 傅野看不见,但能想象得出简水水现在的模样: 一张讨喜微圆的脸摆满了严肃,总是亮晶晶的眼睛寒意遍布,竖起全身的尖刺,像只炸毛的刺猬,守护自己最脆弱软柔的肚皮。 可她转头看向自己时,又毫不掩饰的心疼。 他从前看着她维护陆辞洲的时候就想过—— 简水水有一天会这样护着他吗? 这一天到来的时候。 他却没办法亲眼看看她的样子。 看看她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裙子还是裤子、头发扎起来还是散着、看看她心疼自己的神情…… 只能在脑海中回溯她曾经偏袒另一个男人的画面,以此填补此刻看不见的遗憾。 简水水不知道他隐晦的心思。 她打定了主意:“……我现在就带他走,他身体还没恢复,应该在医院好好休养,而不是被你折磨!” 傅劲的耐心到了极限,脸上的皱纹变得狰狞:“你们已经离婚,需要我提醒简小姐,你从我孙子手里拿了多少抚养费吗?”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跟我叫嚣?你有什么资格带走傅野?你是他的什么人!” 简水水深吸一口气,牵紧了傅野的手,跟他十指相扣: “傅野,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你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傅野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的手指很软,没有骨头一样软绵,缠在他伤痕斑驳的指尖,仿佛菟丝缠绕般牢牢锁住,不给他丝毫挣脱的缝隙。 他胸腔微堵,迟迟没有回应。 简水水见状,直接下了结论: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说完,她挽着傅野的胳膊,瞥了傅劲一眼: “我现在要带着 我的男朋友去医院做检查,请你让开。” 傅劲只觉得她大言不惭:“你以为自己从傅野那里分了点钱,就能够养得起他?我把他培养成现在这样,需要多少成本?他现在为你瞎了一双眼睛,相当于造成了多大的损失?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你觉得价值多少?” “……是你这样的小门小户永远无法估量的数字!你想带他走,你付得起这个价吗?” “……你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他这番话让简水水脑子嗡嗡作响,心疼如刀割,忍不住厉声质问:“他生来只是给你赚钱的吗?他受了伤眼睛看不见了,你心里想的只有这些东西吗?” 傅劲什么时候被一个黄毛丫头指着鼻子质问过? “为了培养他我花了多少心思和精力,这么多年我在他身上砸了多少成本!难道不值得计较?” 简水水红着眼睛反驳他:“你要怎么计较?你有把他当作是你的亲人在养育吗?要求严苛、动辄打骂,在他刚苏醒的时候就这么折磨他!你不过是把他当作敛财求荣的工具!” “这么多年,傅野难道没有为你们傅家牟利?即便是按照你的观念,他给你的回报也远远超过你对他的付出,算起来,他怕是早就还清了吧?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心安理得地控制他、打压他,你又欠了傅野多少?凭你灯枯油尽的年纪,你又该怎么还他?” 简水水一字一句,几乎直入傅劲的心口。 那些从没人敢跟他说的话,全都被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悉数吐尽…… 他登时失了理智,面色煞白,猛地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 见他这幅模样,简水水依然没有停止。 她紧紧盯着面前老人已然浑浊的眼眸,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又带着难以压制的质问和诘难:“……傅劲,你一把年纪了,反省过自己吗?我一直想不通傅野为什么会是这么别扭的性格,看到你之后,我明白了。” “我从认识他开始,他就从 来没有过任何放松娱乐的时间,他没有什么爱好,跟同龄人格格不入,这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他不会的东西,但也没什么他真正喜欢的,他每天都在高效运转,像一台机器,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达成你的要求、你的期望!他变得这么优秀,不管他脾气性格再怎么被人诟病,从来没有人质疑过他的能力,他让傅家在你之后的发展又上升了一个层次,放眼望去,你能找出一个在傅野这个年纪比他更出色的人来吗?他甚至比你当年都强不少吧?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想再看到他这么累了,我想让他好好休息,不行吗?” 闻言,傅劲身形摇晃。 他的眼神越发浑浊,大脑也混沌起来,忍不住想起从前的一幕幕: 起初他这么对待傅野的时候,温丹跟傅诚也反对过。 哪怕他们彼此并不相爱,但傅野毕竟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 对于反对他的人,傅劲向来不会有任何的仁慈。 傅野很聪明,这是他生下来不久就开始展露的天赋,他悟性高,专注度跟定力仿佛与生俱来,傅劲如获至宝,怎么可能舍得让那对平庸至极的夫妻来祸害? 因为他的强势,傅野几乎没有跟亲生父母有过太多接触,他的成长一直都是傅劲的一言堂。 渐渐地,他的行事作风也越来越像傅劲,只讲结果,不看人情。 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他的父母看着他时,竟然会下意识的闪躲和忌惮,有时还会……敬畏他,却唯独没有亲近。 后来他又慢慢发现,身边的人对待他几乎都是这个态度。 对他有些惧怕,但因为依附于他、有求于他、或者是纯粹崇拜他,总要千万百计讨好他。 傅野也曾思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不同。 思考的后果却是唯一对他有些关爱的傅安安也远离了他,傅安安是傅劲的小女儿,他的二姑,对他有些亲情,但也只有一点,总之比不过她的优渥生活以及她喜欢过的几个男人,傅劲稍微一威胁,她便立刻加入了 温丹与傅诚的阵营。 傅野从此不再去想这些,专注于他该做的。 他所有的时间都来变得强大,任何事情都做到尽善尽美,不留下任何短板,可依然觉得没意思。 无论他内心如何,傅劲不会给傅野任何时间去思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只会不停地催促他往前走。 一直走到现在,他停了,就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 傅劲深吸一口气,这才缓了过来: “……滚出去,这是我们傅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看着他冥顽不灵的样子,简水水扯了扯嘴角: “我可不是什么外人,傅野现在是我内人。” 她眼里的绯红迅速褪去,剩下的只有坚毅和果断。 刚才她实在心疼傅野,情绪有些失控,但现在她已经控制住了,她只想赶快带傅野走。 想着,简水水在他的掌心挠了挠。 随即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傅野,我们走。” 她知道他看不到,顿了片刻,还是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带你回去,不能再有人欺负你……我们不受这气。” “你跟我走吧,好吗?” 她的声音很柔,轻轻的询问,却让男人的胸腔一震。 心脏处好像被一双手托住,放进舒适的温水里,最后又满满当当地溢出,在他的血管里横冲直撞。 他看不见,喉结轻轻颤着,始终没有开口。 傅野以为自己只是失去视觉,现在才发现可能连语言能力也一并失去了。 他可能又跳进了简水水的陷阱里。 她刚才只是说了几番维护他的话,他的骨头和血、他的魂魄、通通都叫嚣起来,要给她永不褪色的忠诚和爱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9 00:10:26~2021-07-30 05:5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e 1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73章 岛屿 夏日炎炎。 天气似乎比往年更加多变。 简母看着车窗外骤然阴沉下来的天气, 眉头紧紧揪在一起: “也不知道待会怎么跟水水说……” 简父在开车,闻言看了妻子的侧脸一眼,脸色严肃: “先把她带回去, 避免跟傅家起冲突。” 他们也是才知道,简水水竟然直接去找了傅野。 原本孩子感情上的问题他们不应该插手太过, 但是傅劲都已经通知他们两个过去把简水水带走, 他们当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任其发展。 “唉……” 简母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傅野不管再怎么难相处, 现在至少可以肯定他对水水是真心的, 知道他不会为难水水, 但是他那个爷爷……水水看着脾气好,不跟人计较,但要是真的惹到了她, 她那倔脾气照样气死人。” 简父没说话, 牵起她的手, 低声安慰:“不要太担心,水水现在不是小孩子了, 相信她, 嗯?” …… 两人赶到傅家老宅,在客厅见到许碧跟张席燃。 张席燃没想到他们会过来,等他们上了楼之后, 才猛地意识到: “傅董把水水的爸妈都叫了过来,是不是楼上出什么事了?” 许碧闻言一怔, 端茶的手僵住:“刚才那是简小姐的爸妈?还挺年轻的嘛……” 她见张席燃好像很着急,把茶杯推到他面前:“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帮不上忙,而且楼上也没什么大动静, 我俩就在这等最后结果就行。” …… 楼上。 简父推门而入,刚好就看到他们那个已经不是小孩子的宝贝女儿简水水,正嚣张地跟傅劲对峙着—— 她普通个子,在女生中虽然不算矮,但夹在傅野跟傅劲两人之间显得很是娇小。 但她气势却完全不输: “真没想到你一大把年纪了还玩叫家长那一套!” 简水水时刻不忘记把傅野护在身后,但 也没有放弃谴责傅劲:“就算你把我爸爸妈妈喊过来,也没用!我今天必须带着傅野走!” 简父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水水!” 他神情严肃,大步走了进来。 闻言,简水水一愣:“爸……” 她眼神闪烁,没有动,反而把傅野的胳膊抱得越紧。 傅野朝简父的方向看过去,眼神却是空茫的。 他的世界只剩下声音,看不到光亮,只有身侧简水水紧贴的温度才让他感觉到一些真实:“……伯父。” 简父经过他时,脚步微微停顿。 他自然也注意到傅野的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小傅,你的眼睛?” 简母跟在他身边进来,闻言也注意到傅野眼神的不对。 她张了张嘴,又看到简水水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傅野,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白:“水水……这是怎么回事?” 气氛一时凝滞。 苍老而讽刺的声音响起时便格外刺耳—— “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好女儿?” “如果不是为了她,傅野怎么会得所谓的雪盲症?你们简家跟吴过有仇,就让傅野铤而走险去收拾吴家?” “你们只看到吴检德入狱,吴过被提告,苏远固也被官司缠身,你们倒是大快人心,傅氏却承担了最大的损失!” “离婚抚养费的事情我不跟你们计较,但是既然已经离婚,再让傅野为简小姐做这些事情,你们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 他的话没有丝毫委婉,说得直白难听。 简母跟简父对视一眼,直直看向傅劲,原本愠怒的神情突然变得怔愣,随即复杂起来。 ……是她看错了吗?她越发觉得傅劲身上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些都是我自愿,他们没有作过任何要求。” 傅野淡声打断傅劲的话,解释道:“至于吴家跟苏家,是他们自己手脚不干净,最后的结果不过咎由自取,傅氏的确承担了一些损失,但 也同样巩固了名声和好评,长远来看,不见得是坏事。” “……他们在此之前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没有任何应该被怪罪的理由。” “你——” 傅劲眉眼一沉,对他怒目而视,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傅野自愿的? 正是这种自愿,才让他更加迁怒简家。 简父沉沉看向他,神情有些触动。 他知道傅野是很有担当的人,但也没想到他能当着傅劲的面说出这些话来:“小傅……” 他停顿片刻,说不出太温情的话。 只能问道:“你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情况?” 闻言,傅野原想上前一步,但是被简水水抱得太紧。 他寸步难行,无奈道:“……水水,你胳膊不酸吗?” 简水水一听,连忙松开一些: “我勒疼你了吗?” 说完,她担忧又心疼地去摸索他身上可能受伤的地方: “对不起我太用力了……是不是碰到伤口了?” 傅野:“……” 他抓住简水水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小手,攥在掌心,而后固定住:“别乱动。” 简水水老实地收回手,但还是黏着他不放。 时不时警惕地看傅劲一眼,她已经有心理阴影,生怕他突然对傅野动手。 见状,傅劲将头扭到另一侧,眼不见为净,讽刺地哼了一声: “他是雪盲症,在雪地里呆的时间太长,视网膜损伤。” 简父蹙起眉头,心里倒是松了口气:“雪盲症后期一般都能恢复,不会永久性失明,当务之急是好好调养,不应该这么急着出院……” 他还没说完,简水水就急着打断了他:“只是短暂的失明吗?以后还能看得见?” 见简父肯定地点头,她吸了吸鼻子,仰头看着傅野,声音柔和了很多:“听到没有?我们回去住院,好好调养,一定会好的。” 傅野眉眼微动,轻轻抱了抱她的背。 他不知道简水水如今的感情里有几分是愧疚、有几分是同情。 但被她偏爱的感觉太令人上瘾,他拥住她便不愿再放手。 时过境迁。 现在的他走到了当初陆辞洲的位置上,所做的选择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他没有说话,但两人之间的紧密也无须用语言表达。 傅劲闭了闭眼,苍白的胡须轻颤着,脸色难看到极点。 他调整着呼吸,手杖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把你们的女儿带走,这是傅家,还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简水水:“傅野,我们走。” “你敢!”傅劲脖子青筋暴起,显然动了怒:“今天你敢带他走一步试试看!” 简父蹙起眉头,走到傅劲面前,低声说了句什么。 眼看傅劲的滔天怒火似乎抑制了一些,他转过头,轻声对简母说: “你带水水跟小傅先走,在家里等我,我跟傅董聊聊。” 简母眼神闪烁,深深地看了傅劲一眼,这才点头答应: “好。” …… 楼下。 张席燃听到脚步声,连忙站了起来: “傅总,你怎么样?” 他看到傅野下楼的脚步比平时慢很多,但依旧沉稳。 简水水挽着他的胳膊,无比紧张地看着脚下的楼梯,絮絮叨叨叮嘱:“……小心一点!好……还有最后一个台阶!” 她像教小孩子走路一样,傅野走完最后一步,简水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好棒啊!走得真稳!” 傅野:“……” 他有些无奈地制止她:“不要这么夸张。” 简水水撇了撇嘴,碎碎念:“随便你……到时候摔倒了疼的是你又不是我。”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动作没有丝毫的放松。 看着眼前这一幕,张席燃眸色暗了暗,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但很快恢复平常:“傅董那边结束了吗?伯父怎么没有一起下来?” “我先带两个孩子回去,水水爸爸 还在跟傅董谈。” 简母叹了口气,对张席燃说:“你也先回去吧,忙了一天,辛苦了。” “嗯。” “……” 将他们送上车之后,许碧忽然出现在张席燃身后,忍不住感叹: “简小姐真是厉害啊,我刚才整个人都震惊了,傅野居然还有这么乖的时候?” 张席燃没有说话,脸色复杂地看着他们驾车离开。 他也是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才发觉傅野的真实感情。 作为旁观者,他一开始为简水水感到不值。 后来又为傅野觉得可惜。 只是始终没有他的姓名。 许碧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啧啧两声,托腮道:“……其实我很久以前就认识傅野,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同年龄的小孩子在宴会上都是在一起玩,只有傅野跟那些大人们站在一起,没人把他当小孩看,我们都特别怕他,那时候傅劲跟人谈生意,遇到有小孩的,总喜欢让傅野带着人一起学习,我们之中最调皮的二世祖,一听傅野要过来补课,都能颓一个星期,又不敢顶撞傅野,后来我们很多都出国留学,圈子远了,只听到他实绩多么多么牛,年纪轻轻都快赶上老几辈了,我一直觉得他会孤独终老然后名垂千古的,没想到他反而是最早结婚又最早离婚的那个……” 想到刚才那副画面,她忍不住颤了一下,手臂上泛起鸡皮胳膊:“我是真的从没见过傅野对谁这么温柔的样子,吓死人了,想都不敢想。” 张席燃:“……你真的话好多。” 许碧脸上的笑意顿时无影无踪。 …… 简家。 简父回来的时候,是简母开的门。 她小声问:“谈得怎么样?” 简父吐了口气:“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得让傅野自己解决。” 简母不说话了,有些沉默。 过了会,她又不死心地问:“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刚才我跟水水了解了下情况,傅野身 上全是伤,水水带他清理了一遍,暂时穿了你的衣服……” “他换下来的衣服上都有明显的血迹。” 简父神情也很复杂,“……等彼此都冷静下来,这件事迟早要解决的。” 他认为傅劲会动手,应该是一时冲动。 简母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一开始她还只是有些恍惚,离开傅家的时候,她看到祠堂里摆着的照片,一下子就像被闪电击中。 如果傅劲真的是当初那个人,那么他很有可能不止是这一次对傅野动手…… 这么多年了,简母始终记得那个人的人面兽心。 简父关上门:“水水跟小傅呢?” “在房间休息。” 简母回过神来,走到门口敲了敲。 房门没锁,顺势打开。 傅野换了身家居服,坐在简水水的小沙发上,身高腿长,显得有些局促。 他看不见,只安静地看着某一处,怀里坐着一动不动的简水水—— 简水水几乎是整个人挂在傅野身上,像一只考拉,两条胳膊牢牢抱着男人的脖颈,将脸埋入他的侧肩。 她罕见的很安静,呼吸平缓。 傅野听到声音,抬眸看向门口,只是眼中没有焦距,低声道: “她睡了。” 他声音很沉,刻意放低,声线醇厚有磁性,不想吵醒简水水。 一只手还放在她的背后轻拍,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易碎的宝贝。 一时不知道是谁安慰谁。 简母紧绷的眉眼松了一些:“这孩子……” 简父顺势看过去,也难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天大的事也耽误不了她吃饭睡觉。” 闻言,傅野微不可闻地勾起嘴角。 即便看不见,眼神却下意识柔和下来,沉甸着已经没法再掩饰的喜爱和偏宠。 简父不忍心破坏这一幕。 但还是开口道:“睡了也好,不然等会又得 闹,估计你一时半会还走不了……” 傅野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抱着简水水的手臂僵了僵:“我明白。” 他后悔刚才没有亲亲她,现在她的父母在场,他只能揉了揉她的后颈。 傅劲的事情必须解决,否则不可能有安生的时候。 只是简水水太倔,只能先顺着她。 等她睡着了,他还是要回去。 简母看着傅野高大挺括的身影,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我陪你回去一趟。” 简父闻言诧异地看向她,简母解释道:“我有些事情想要确认……我跟傅劲,应该算是熟人了。” …… 简水水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找人: “……傅野?” 身边空无一人。 她瞬间惊醒,翻身下床,慌慌张张往外跑—— 简父简母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两人都在打电话,脸色难看。 她忽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爸、妈……” “傅野呢?” “傅野他……”简母看她一下子红了眼睛,有些说不出口。 “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好我来照顾他的吗?” 简水水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你们是不是……把他送走了?他又被傅劲关起来了是吗?” 她心疼得无法呼吸。 ……傅野会不会认为他们放弃了他? 但她又不能责怪自己的父母,只能压抑着哭声。 “我又成了骗子,我又骗他了……” “他现在看不见,傅劲打他怎么办?” 简水水慌乱地擦掉眼泪,径直往门外走:“他这么乖,这么听话,肯定不会还手的……” “我要去找他。” “我要带他回来,这次我肯定不睡了,我要守着他……” “水水!” 简父连忙拉住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没有送走他,只是想跟他回去把事情解决好,他毕竟是那个家里的人,不可能就这么跟你走的。” 简母也走到 她面前,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妈妈知道你心疼,我跟你爸爸也在想办法,我们会找到傅野的……” 简水水一愣:“会找到他……是什么意思?” 简父叹了口气:“傅劲没有把他关起来……” “傅野是自己走的,他不见了,我们都在找,你别着急,肯定能找到。” 简水水脑子里嗡嗡的,一时消化不了这件事: “……他为什么走?他是不是以为我骗了他、我又不要他了,所以生气了?他是在躲我吗?” “不是因为你!” 简母再三考虑,还是打算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她:“水水,傅劲这个人……很复杂,傅野受了很大的打击。” “到底是什么事?” 简母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看着简水水越发难以置信的模样,她轻叹道: “傅野没有生你的气,他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他只是……需要时间。” “可他现在看不见啊!” 简水水回过神来,眼睛通红:“他一个人怎么照顾自己?” “我们都在尽力找,等找到了,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 整整三天。 没人能想明白,傅野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大活人,是怎么在安城销声匿迹的。 傅劲像是又老了十岁,再看到他的时候,简水水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人? 他的所作所为罄竹难书,简水水现在只想找到傅野。 陆辞洲跟苏如珍也在帮忙找,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无言的默契,只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的意思。 原本以为简陆两家关系会淡,没想到陆辞洲的父母会匆匆赶回来。 陆母也一直安慰简水水:“别太着急,肯定能找到的。” 她叹了口气:“这孩子也太能忍了……” 他们原本是不喜欢傅野,后来才知道,他一直默默地投资医疗团队,给陆辞洲治腿。 也才知道,他默默收集证据,用手 里最有前景的项目做诱饵,把吴家引上钩。顺便收拾了那几个威胁他地位的私生子,还将苏家也一网打尽。 吴过虽然是因为别的原因入狱,傅野还是让他写了封公开的道歉信,给所有他以前伤害过的人,其中也包括陆辞洲跟简水水。 算是替他们报了当年的仇。 而这些,都是在他们完全不知情的前提下进行的。 简水水浑浑噩噩过了几天,都不敢再睡觉,经常累到睡了一会之后,又马上惊醒: “傅野找到了吗?” 没有。 找不到。 只是短短三天,她觉得好像过去了好几个月那么久。 比她困在雪里的时间还要折磨。 她不敢睡,拿出手机去翻两人的聊天记录。 有一段时间傅野总喜欢给她发一些乱七八糟的照片,说这个像她,那个也像她…… 他是个连说“我爱你”都那么隐晦内敛的人。 简水水突然明白,傅野在说那些云像她、路过的喷泉像她、桌上的绿植像她的时候…… 其实是想说,他在想她。 眼泪滴在屏幕上,让字迹变得模糊。 简水水忙退出来,却点进了垃圾短信—— 她原本要略过,视线却猛地一顿。 她想起她去艾斯波戈的那一天,在机场接到一个电话,说她买了个岛…… 她以为是诈骗电话,就没理会。 简水水刚才看到那条广告推销某某岛旅行团的垃圾短信时,才突然想起这件事。 也想起自己从前似乎跟傅野提过,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拥有一个谁也进不来、只有她和她的心上人的地方。 ——那个地方,是水水的岛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30 05:58:57~2021-08-01 01:5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浅、阿颜环游月球啦 10瓶;风涧紫云 5瓶; 非常 . 第74章 富人 耳机里放着落日飞车的歌。 简水水放空着, 眼里晃过碧水蓝天的倒影。 “需要你……我是一只鱼……” “水里的空气……是你小心眼和坏脾气……” “……” 这是很久以前,她跟傅野第一次在图书馆约会,两人分享一副耳机时听的。 落日飞车翻唱的《我是一只鱼》, 温柔又懒倦,随意又浪漫。 简水水当时以为这就是一首普通情歌, 发觉傅野冷淡寡言的表象之下藏着快要将她吞没的爱意之后, 才听出太多不同的心情。 原来他早就在漫长的时光中表白过。 “没有你……像离开水的鱼……” “快要活不下去……” “不能在一起……游来游去……” “……” 摘下耳机,歌声停止。 海浪的声音却没有停, 轻轻拍打着沙滩。 这里是水水的岛。 简水水踏上去的第一步, 就有这样的直觉。 她没让任何人跟着。 上岛时已经黄昏。 入目的是一座在树影下越发神秘的白色城堡。 这座城堡不算很大, 却很精致梦幻,从外面看更像一座恋人呢喃的象牙塔,美好纯净, 不染一丝尘埃。 风吹来, 树叶沙沙作响, 越发显得小岛安静清宁。 简水水注视着,想象着傅野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买下这座岛, 让人设计这样的城堡。 这里的一切, 几乎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 只是这座城堡,应该都要花费不少时间跟心思。 傅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计划? 至少也是苏含玉那件事情之前。 或许还要更早。 又或许,早在他们结婚前, 还在他们恋爱的时候,傅野就在计划这件事情了。 简水水闭上眼睛, 呼吸间只觉得苦涩。 这样的傅野,怎么可能连婚戒都挑错尺寸? 她想不明白,又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那些对不上的记 忆,经过整理归纳, 让她发现自己在过去的相爱中扮演了一个怎样天真而又残忍的角色: 她在傅野面前,肆无忌惮地对另一个男人好。 苏含玉的事情是误会,但因为这个误会的存在,简水水一刻也忍受不了,三周年纪念日那晚提出了离婚。 她以为傅野有了别人,那种被背叛的痛楚也让她一度消沉。 可这样的滋味,傅野却断断续续尝了三年。 …… 城堡内,灯火通明。 夜幕垂下,简水水走到门口,看着这座夜色下依然漂亮的小城堡。 她刚要敲门,门口的电子屏忽然亮起—— 允许进入。 门被打开,发出轻轻的一声。 简水水顿住。 随即了然,既然是水水的岛,傅野应该提前录了她的身份识别信息。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看到城堡里面的场景时,简水水还是怔住了。 一切都跟她大学时期憧憬的一样。 那些装潢布置、家具色调、以及许多熟悉的元素,都是她的喜好。 她原本急着想见到傅野,此时却放慢了脚步,去看那些细节的东西。 壁炉对面有个电视墙,沙发后头是一面巨大的玻璃柜。 简水水看到了很多她从小到大的照片,有些是她自己在朋友圈发过的,有些她自己都没见过,全都是她。 还有她跟傅野的合照,有她自己拍的,也有傅野的手笔,泾渭分明的风格。 最让她没想到的是,有一格专门摆着她参加各种悠悠球比赛的得奖合影,还有数不清的悠悠球。 有一个悠悠球很眼熟,是她拿冠军的那一年送给苏含玉的,没想到竟然到了傅野这里。 简水水眼睛红红,却忍不住笑了。 难怪苏含玉一直跟她抱怨,原来是签名版珍藏悠悠球被傅野给搜刮走了。 他到底准备了多久,才完成这些集锦? 简水水从头看到尾,心脏像 是重新跳动起来,注入了鲜活的悸动。 她准备上楼。 也是她随口提过的像迷宫一样盘旋的楼梯,缓缓而上的时候会有种女王要回房休息了的傲娇感。 简水水从来没来过这里,也没看过照片。 却因为一切太符合她的想象,让她没有丝毫陌生感。 她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 窗户开着。 海风时不时刮过,室内一片清凉。 简水水的目光聚焦在那抹沉寂清冷的身影上,心脏狠缩了一下,随即便是蔓延的甜涩。 他眼睛看不见,好像听力也减弱了不少。 直到她缓缓走近,男人也没有发现。 她不知道傅野是怎么做到的。 他穿着黑色睡袍坐在阳台外,眼中没有焦距,却始终看向窗外,似乎是在看海上悬挂的月。 简水水就这么看了他很久。 直到心疼已经压抑不住,才沙哑着声音开口:“……原来你躲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傅野猛地转过头,浑身有片刻的僵硬,眼底却是灰茫一片,像是罩了一层永不散开的雾。 他似乎不太愿意相信,呼吸都带着起伏,很久才平静:“你来了。” 他刻意冷淡的样子让简水水眉心微蹙,大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脸看,像是要看出什么来。 傅野坐着,她站着。 简水水忽然伸出手,居高临下地捧住了他的脸:“为什么偷偷跑掉?” 她声音冷硬,傅野想要转头,却被她捧得更紧: “我要听实话!这是我的岛,你躲在这里,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为什么来找我?” 半晌,傅野只问出这么一句话:“水水,你应该什么都知道了。” 他低哑嗓音中夹杂的卑微和自嘲让简水水眼睛一酸,但还是强忍着,语气不好地反问: “知道什么?是傅劲跟你奶奶的事,还是你眼睛再也好不了了的事?” 话落,阳台一片寂静。 外头已经完全暗 了下来。 傅野没有说话,只有浅淡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他才有些沉重地开口:“……水水,你对陆辞洲有求必应,是因为同情和愧疚吗?” 简水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么明显的问题,没好气道:“不是!” 随即怕他又误会,只能老老实实补充:“当然是感激和感恩更多。” 说完,她叹了口气:“……对不起,其实过去我也有错,我不应该因为自己是直说的性格,就理所当然觉得你也一样,忽略了你的感受,不知道你吃了那么久的醋。” “但我以为你了解我的,我是真的不喜欢他,没有半点男女之情,我这样的人,要是真对他有点什么非分之想,怎么可能藏得这么好?” “但他喜欢你。” “他没有!” 简水水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陆辞洲有喜欢的人,但绝对不是我,我也绝对没有喜欢他,我之所以对他好,真的只是因为感谢他,又觉得愧疚……” “那你现在对我呢?” “嗯?”简水水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傅野眉眼隽逸,眼尾微垂,墨黑的眸色笼上一层灰蒙蒙的雾气,显得有些落寞。 “你也是因为我之前救了你,现在眼睛又看不见,所以突然对我这么好?” 他一开始的确打算接受简水水的示好。 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不重要。 但他想到曾经的陆辞洲,便没有办法让自己心安理得。 傅野已经因为简水水从前对旁人的感激和内疚磨灭过她的喜欢一次,现在又要利用她对自己的感激和内疚,逼她再喜欢上他吗? 他想这么做。 但是他舍不得。 简水水有片刻的怔愣,似乎过了很久才明白他的意思。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被他占满了。 她眼眶含泪,却忍不住笑了笑,而后忽然俯身,抵住了他的额头: “……如果我是那种因为感 激和愧疚就会喜欢上对方的人,当初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呢?” 还没等傅野回答,她便在他唇上飞快地啄了一口:“傅野,我分得清自己的感情,如果我要和谁在一起,只能是因为喜欢。”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在陆辞洲提出结婚的时候拒绝了?你知道我当时顶着多大的压力吗?五个人!十只眼睛!都想我点头!” 简水水闭了闭眼,轻声道:“对我而言,只有喜欢和爱情能让我走入一段亲密关系。” 傅野的眼眸狠狠颤动了几下。 他分明看不见,简水水却在他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心神一动,抬起手掌,遮住了他的眼睛。 她想,他的眼睛真好看,全都是她。 傅野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声音有些沙哑:“……我的眼睛看不见,你以后会很辛苦。” “水水,你要想清楚。” “我怕你以后会后悔,觉得不值得。”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简水水低头,亲上他的眼睛:“……我是愿意的,傅野。” 她闭上眼睛,感觉到男人眼睫剧烈的颤动。 薄唇离开的时候,也看到了他眸色中不停翻涌的浪潮,像是要将她直接吞没。 但他依然克制住,放下了想要狠狠用她入怀的手。 “你现在被情绪左右,做出的决定不一定理智……” 他还未说完,简水水便直接亲了上去。 这次她直接堵住了他的嘴,他总是嘴硬,讨厌得很。 她来势汹汹,没有给他半点拒绝的余地。 傅野原本要推开她,却毫无办法。 简水水甚至能感觉到他似有若无的回应,也能感觉到他极力压制着想要反客为主的冲动。 她突然松开他,喟叹了一声:“我很理智,傅野。” “我也许不那么成熟稳重,但我决定的事情,也绝不会轻易更改。” “而且……傅劲骗了你,爸爸去医院查过了,你的雪盲症并没 有很严重,是傅劲故意不给你用药,才会拖到现在,他只是想让你处在疾病的状态中,好精神控制你。” 看着男人怔住的模样,简水水又感觉到那种心疼的窒息感涌了上来。 心疼也是分很多种的,对心上人的心疼更为刺痛。 “以后你不需要再为了那么一星半点的亲情,任由他百般折磨你了。” 她郑重其事,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爱,多到你再也不会稀罕这世界上任何的虚情假意。” “而你,也要很爱很爱我。” 傅野的喉结上下滚动,眸中的星光破碎又黏合,眼前的黑暗让他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体内血液的沸腾。 他按着简水水的后颈,用力吻了上去。 只是接触根本就不够。 他抵着她、缠着她、尝着她、甚至想将她囫囵吞下。 两人跌跌撞撞,从阳台起身。 一高一低的身影铺散在地上,是最浓墨重彩的剪影。 陷入松软床单的那一刻,简水水屈膝抵住了傅野叫嚣的渴求,呼吸像断线的珠子:“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说你爱我。” 傅野叼开她的细带。 他看不见,但她的气息和肌肤的触感已经足够让他身陷泥淖,往最疯狂的地方下坠。 等她像她的名字一样融化,他才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的手按在她的头顶。 傅野亲着她,然后低头:“……我所有的爱都是你的。” 然后,他所有的爱,就这么席卷了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水水眼角泛起泪花。 她看向窗外,耳边忽然响起来时听过的那首落日飞车翻唱的《我是一只鱼》: “能不能让你清醒?爱是快乐的事情……” “我只有真心而已……” “世界末日我都不会离去……” 她闭上眼睛,手指用力抓着他的短发。 如果之后还有力气,她想把这几句唱给他听 ,然后让他将她最后一点力气也嗟磨干净。 这里是水水的岛。 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的岛。 他们的所有都不会被人听到,也不会被人看到。 简水水被他拉着胳膊坐了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捡起散落在一旁的浴袍丝带,蒙住他的眼睛。 她要让他快乐,也要让他崩溃。 看着傅野眼尾弥漫上绯红的颜色,她才大发慈悲地松口:“……你求我。” 傅野几乎是瞬间就匍匐在她身前,没有丝毫犹豫:“求你……” 绷紧的绳索断裂,黑夜发出的细小声响。 简水水仰头看着他凛冽的下颚轮廓,顺着线条滴落在她身上的汗水,朝着他伸出指尖。 傅野几乎是虔诚地握住。 他不知从哪拿出一枚戒指,缓慢而又郑重地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戒指的冰凉跟指尖的温热形成对比,在简水水碎掉的目光中,他越发用力地挤占那条通往她心脏的道路。 过去的二十八年,他总是在想,如果他真的富可敌国,为什么目光所及之处都那般干枯无趣。 他是否真的有外界所言那般富有? 只有在简水水的晃动又泛着泪的目光中,他才能给出肯定的回答。 他很爱她,同样她给他很多很多爱,这使他成为永不坠落的富人。 而在她的视线之外,他只是一颗病树,杂乱的藤蔓汲取他的养分,摧枯拉朽,却可怜地贪恋着那一泓温暖却褊狭的热泉。 傅野低下头,亲她,亲她颤抖的指尖。 他对她死生不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番外主要就是两口子的甜饼,穿插一些校园片段,还有蜜月,然后交代一些剧情,不会太长~主要是甜一甜 歌词来自落日飞车的翻唱《我是一只鱼》 下本开《总裁怎么还不虐我》,欢迎收藏~ 苏挽雾偶然看到一本小说。 《绝情大少:蜜秘娇妻送上门》——看简介是经典的男主 认错救命恩人梗。 苏挽雾:“……这么羞耻的文名现在还有人看?” 苏挽雾:“咳,我看看。” 巧的是,书里男主跟她的新婚老公盛凭洲同名同姓; 更巧的是,书里女配跟她也同名同姓; ——但女主却不是她。 苏挽雾:“舒蜜?这不盛凭洲资助的那个大学生吗?” 她熬夜看完这本小说。 结果第二天早起出了车祸,昏睡之际,她梦到书里的一切都变成了现实: 【盛凭洲之所以跟她结婚,是因为将她错认成自己的救命恩人。 后来发现救命恩人其实是他秘书舒蜜,就爱上了舒蜜。 苏挽雾因为嫉妒不甘,多次陷害舒蜜; 盛凭洲发现后,将她扫地出门,跟舒蜜在一起。 苏挽雾最后沦落到天桥讨饭,惨淡凄凉。】 苏挽雾:“……还好是梦。” 然后她醒了过来,一眼看到病房里沉着脸的盛凭洲—— 以及他身边站着的漂亮姑娘: “您好,我是盛总的新秘书,舒蜜。” 苏挽雾:“!!!” - 眼看着盛凭洲对小秘书舒蜜越来越纵容,给她安排好学校、帮助她的家人、赶跑她的追求者、暗中替她解决一切烦恼…… 梦里的剧情一一成真。 苏挽雾:“……行叭。” 为了加快离婚进程,她干脆放飞自我,将作死女配人设贯彻到底: “你今天为什么多看了那个女人一眼,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你是我的男人,不许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那个女人是谁?我要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我的男人不是她能肖想的!” “盛凭洲,你只能是我的!” 一顿操作猛如虎,盛凭洲忍无可忍,终于—— ……对她越来越好? “一定是我对你不够好,才让你疑神疑鬼。” “我不会多看别人一眼。” “是我的错,我不能拿对自己的标准来强求你。” “……嗯,我是你的。” 苏挽雾看着盛凭洲说到最后慢慢变红的耳尖:“?” 章节内容缺失或章节不存在!请稍后重新尝试! . 第75章 番外1 简水水对赖床的期望是睡到十一点。 这样就可以刚好还剩一个小时整理卫生, 十二点摄入一顿丰富的午餐,补偿昨晚过分流逝的体力。 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色才微亮。 都不需要强撑着去看手机, 就知道现在时间还早。 但被子底下传来的感触太过真实,她还晕乎着的脑袋被一阵欢愉袭击, 越发浓郁, 快要冲破她脑海中那根弦—— “傅、傅野……” 简水水脸色变红,忍不住喊了一声:“是你吗?” “嗯。” 男人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隔着一条厚厚的被子, 低沉的声音还有些闷。 他像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简水水又躺了回去, 闭了闭眼睛。 她实在忍不住,才哼了一声:“好了……起来……” 傅野没听到。 又或者是听到了, 但没当一回事。 他的手掌很大, 又将简水水掰开了一些,感受到她清醒之后明显更激动的反应,眼底染上笑意。 简水水只能拿过一旁的枕头挡在眼睛上,也挡住脸上飘过的红晕。 她听到从被子里传来水声吞咽的动静,忍不住蹬了一下腿:“傅、傅野……” 傅野听到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掌下的肌肤也变得更烫, 不但没有半点收敛,反而更加放肆。 直到简水水绷紧了浑身的肌肉, 在枕头上挠了几下, 指甲划过丝绸的声音显得尤为失控,他才探出身来—— “……醒了?” 傅野撑在她身前,低头亲了亲她微微冒汗的鼻尖。 简水水还有点起床气,语气不好:“你这样弄, 我能不醒吗?” 她还是不想睁眼,只哼唧了一声。 傅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却不再继续,而是在她身边躺了下来,重新将她揽入怀中: “睡觉。” 简水水:“……” 她蹙了下眉头,那种被吊起来的空虚还没落地,身边男人的呼 吸声似乎就要平稳下来。 她欲哭无泪:“你怎么这样……” 傅野抱着她调整姿势,胳膊枕在她脖子下,另一只手被薄毯盖着,隐约可见动作,只是弧度不大。 他闭着眼,亲了亲她的耳侧:“我怎么?” “你故意的……” 简水水的困意浓重,但空虚感更浓,说话的时候带出一丝鼻音:“你把我弄醒了……又不继续……” “你想继续?” 傅野仍旧不紧不慢,手段熟练,低哑的声音却带着点调笑意味。 简水水突然就要起了面子,推开他的手,侧过去:“不想。” 刚说完,傅野就从身后贴了过来:“嗯,不想。” 他说话时淡淡的热气洒在简水水的后侧脖颈上,一阵痒意从肌肤窜进心尖,浑身轻颤。 她闭着眼睛,男人在薄被下的手却一直不肯安分。 简水水“哎呀”一声,都不知道是抱怨还是撒娇:“你到底想怎么样……” 傅野在她耳边低笑:“求我。” 简水水:“……” “你好记仇呀。” 就因为她昨晚让他开口求她,他今早就得还回来吗? 她这幅懊恼又羞窘的语气听在傅野耳中,他即便看不见,也能在脑海中描绘出她惯常摆出的娇憨模样。 他没再逗弄她,附身上去,直白地给她一切。 …… 日光骤亮。 简水水都快分不清自己出了多少汗,浑身都黏黏的,很不舒服。 她本来就没睡饱,累得连指尖都不想动,也没有理会男人在耳边的喃喃问语。 她害羞,不想回答。 傅野却以为是她不专心。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根据她的声音和身体的反应来做出调整,此时只听着她错乱的呼吸,将她的下巴扳转过来:“在想什么?” 他的气息裹挟着她,简水水闭了闭眼,等呼吸平缓下来,才开口: “……在想我们的第一次。” 她说完,能够感觉到男人倏然紧绷。 傅野的神情就这么 柔和下来,亲了亲她的耳侧,将她带着汗的发丝别在耳后,语气满是沉迷:“嗯?” 简水水说:“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你找不到地方……” “你现在眼睛都看不见,倒是……唔……” 她还没说完,就被男人带着一丝恼火的力道地堵住了唇,随即便为这句话付出了代价。 她被猛地按进被子里,听到傅野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问:“找对了吗?” “……” “说话。” 简水水:“……” 有点想哭。 “嗯?对不对……” “对、对了……” …… 小岛上迎来了日出。 天地变得敞亮起来,窗帘稳稳地垂着,日光还是倾泻进来。 简水水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细碎的光在室内切出片片阴影,却又晃晃荡荡,呼吸也跟着晃荡起来。 时间忽快忽慢。 简水水眼睛红红的,却没有眼泪:“我不行了……” 傅野按着她的脊背,声音含糊,没有具体回答。 简水水真的要哭了:“我真的不行了……” 傅野听到她哭,这才稍微停下。 他抬头,手却没抬起来,淡道:“你行。” 说完,他顺势拉起简水水的胳膊,将她环抱住,亲了亲她红润的脸侧:“加油。” 简水水什么都顾不得了,嘤了一声:“加、加不了油了……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是么?” 傅野手往下探:“小骗子,明明还有。” 简水水:“……” 她心生绝望,干脆不抵抗了,视死如归地躺平:“……累死我算了。” …… 傅野当然舍不得真的累死她。 但也差不太多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已经很刺眼。 简水水原本打算再眯一会,一翻身,身边已经没了人:“……傅野?” 人去哪了? 他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乱跑什么? 简水水清醒过来,猛地掀开被子,刚一落地,双脚 一软跪了下来—— “扑通”一声。 与此同时,傅野正好开门进来。 他站在门口,长身玉立,手中端着餐盘,静静地看着简水水双膝跪地的姿势:“……我们之间,不必行跪谢这样的大礼。” 简水水:“……” 她羞愤难当,突然察觉到什么,愣愣地盯着傅野看了会。 傅野见她不动,将手中餐盘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刚要过去伸手抱她,简水水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跑到他面前,直接跳了上去—— “你看得见了!” 傅野顺势搂着她,将她牢牢抱了起来,闻言勾了勾嘴角:“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简水水坐在他有力的臂膀上,坐得稳稳当当,低头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能看得见我吗?” 傅野抬眸,蹭她的鼻尖:“可以看到模糊的影子。” 简水水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好消息,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几口:“真棒!” 她顺势揉了揉,笑得眉眼弯弯:“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再看到美丽可爱的我了,你真有福气,不愧是我的福福!” 傅野:“……福福?” . 第76章 番外2 简水水有个小习惯, 会给喜欢的东西取昵称。 叠词有时候听着肉麻恶心,但有时候却能表达出内心深处的喜欢和疼爱。 对此她深有感触。 她最喜欢傅野的时候,总觉得这个名字配上他不够亲密, 像是所有那些够不到他的人会喊出来的称呼,连带着让她自己都觉得这个人太过遥远。 可应该叫他什么呢? 简水水还是基本只叫他的名字, 结婚之后, 开心的时候会叫他老公。 但她在心底、在自己的本子上,都叫他福福。 —个她觉得可爱的、亲切的、—叫就会在嘴边转个弯, 让她的下牙齿碰到下嘴唇的昵称。 她的心上人。 傅野不是很喜欢。 这点他在吃午餐的时候委婉提出:“不许再这么叫。” “凭什么?” 简水水为了擦了擦嘴:“我取的名字, 我想叫就叫。” 傅野不说话, 慢条斯理地享用午餐, 动作倒是很优雅,配着这张帅气的脸, 的确赏心悦目。 简水水大度地原谅了他。 吃完后她瘫在沙发上, 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看着傅野收拾餐桌:“你真的看不见吗?我怎么觉得你有时候跟正常人没区别呢?” “看不见也会有方向感,而且我不是完全看不见。” 傅野经过她,将餐具收进厨房。 回来的时候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碰了碰她光秃秃的脚:“把鞋穿上。” 简水水嘿嘿—笑,把脚收了回去, 盘起了腿: “这样就好了,不用穿鞋。” 她好累, 浑身酸痛, —点都不想动。 傅野看着她—副浑身都懒得没骨头的样子,无声地摇摇头。 简水水见他去了楼上,收回视线,开始玩手机。 岛上信号不是很好, 她扬声问道:“傅野,这有无线网吗?” 傅野没回答。 她耐心地等着,等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的时候,就看到傅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在她脚边放了双拖鞋:“别光脚在地上踩 。” 简水水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心微动。 傅野是个很冷淡的男人,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但两人在—起的时候,他好像经常会做些这样细节的事情,在她面前做出类似臣服的姿态。 简水水突然踩在了他的肩膀上:“那我踩你行吗?” 她视线微垂,手机半掉不掉地在手里转,只定定地看着这个男人。 傅野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了挑衅,眸色暗沉下来,喉结上下滑动。 他抓着她的脚,掌心抵着她的脚心,微微用力:“先说清楚,要踩哪?” 简水水呼吸—凛,眼神就这么乱了。 她脚趾紧了紧,想收回来,却被同样的力道又扯了回去—— “怎么不说,嗯?” 傅野将她抓得更紧,眼底的灰霾逐渐散去,隐隐有灼光闪动,有些烫人。 不止是他的目光,简水水也察觉到他抓着自己脚掌的掌心也有些烫,垂了垂眼眸:“不踩了,我穿鞋吧。” 她随随便便就挑衅,但认怂也快。 只是傅野不愿给她这个退缩的机会,他忽而起身覆上,握紧她的脚腕,将她的膝盖抵上她的肩膀:“你好像还很有精力。” “我没有,你弄错了……” “嗯?”傅野低笑—声:“我不信。” 简水水看他那张凑过来的俊脸,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下。 在他的眸色晦暗之前,她连忙勾住他的脖子:“我真的好累呀,先不要了,要不要……” 她软软地撒娇,乖巧地偎在他的肩头。 傅野顺势揽着她的背,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往楼上走:“看你表现。” …… 傅野的眼睛—天比—天好转。 简水水的日子—天比—天难过。 他们在小岛上生活了几天,只有他们两个,即便傅野不说,但她明显看出他的愉悦。 跟她在—起,他真的很开心。 傅野起身穿上衬衣,回头便看见简水水—瞬不瞬地盯着他看:“有这么好看?” 简水水捧着脸趴 着,闻言笑了笑:“你盯着我看的时候,我也没当场拆穿你,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武德?” 傅野永远说不过她,只能俯身去亲她的侧脸。 简水水笑着想躲,他的呼吸带来—阵痒意,肌肤上滚动的热气像是滚动的电流:“好、好了……” 在事情失控之前,她及时制止了他: “今天要回去,别耽误了时间。” 傅野动作微顿,最后在她嘴角啄了—口,起身去衣帽间给她拿衣服。 简水水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你帮我穿。” “没见过比你还懒的人。” 傅野嘴上这么说,动作倒是不含糊,走到床边,—下把简水水给抱了起来。 简水水半跪在床边,傅野细致地给她套上卫衣,她顺势站了起来,配合地抬左脚右脚,让他帮她套上裤子。 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懒人有懒福。” 傅野正低着头,帮她拉上拉锁。 简水水双手撑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在他耳边说:“这不是有贤惠的福福在吗,懒—点有什么关系?” 傅野动作—顿,又把她的拉锁给拉了下来。 他的手不由分说往他想去但是不该去的地方去:“这么懒,那就躺着吧。” …… 简水水在自讨苦吃这—方面总是很有—套,她胡乱地去抓床头的东西,—阵零落的声音,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傅野的手掌放在她头上,简水水每撞上去都会压抑不住唇间的轻吟。 她脸色泛红,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太大,床头柜被撞开,她吓了—跳,突如其来的紧绷让男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简水水……” 他沙哑着声音喊她,低沉磁性,此时却仿佛比她更紧绷,颊边肌肉隐隐鼓动,脖子上浮现出明显的青筋。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想起身,视线却直直地看着床头柜里的东西,“……怎么这么多戒指?” 简水水伸手去拿,往上挪动了几下,傅野直接将她扯了回来—— “等会再看。” “……” 这个等会,是等了很大—会。 简水水呼吸还没平静下来,躺在傅野怀里,把玩着手里的—堆戒指:“……你有心思给我买这么多钻戒,婚戒却弄错尺寸,你怎么这么闷……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3 05:30:24~2021-08-04 06:3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露晞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77章 番外3 对于以前那段日子, 傅野不是很想回忆。 他每天看着简水水对陆辞洲事无巨细的关心,心中的烦躁累积,却无法宣之于口。 那是简水水很重要的人, 他不该为难她。 他想给她最好的。 只是每次看到她对陆辞洲的好, 他便歇了心思,出差时尽心挑选的礼物,在看到她对着电话叮嘱陆辞洲的时候, 就成了助理代劳的物品, 随手往她面前一放。 不合尺寸的戒指、敷衍的纪念日、以及那些因为嫉妒和不甘故意说出的冷言冷语,也曾将他折磨得夜不能寐。 那根刺就扎在他心里,当他忘记的时候,他和简水水恩爱如初;当那根刺隐隐作痛的时候,他跟简水水之间便免不了挠出一道血痕。 简水水原本专心致志看着无名指上的粉钻, 微微仰头,撞进男人晦暗的眸色中—— 她心尖一动, 在他的下巴上啃了一口:“以后不要再这样别扭了, 我不是傅劲, 你不高兴,可以直接告诉我,别让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好吗?” 傅野没有回答,只定定地看着她,随即将她深深揽进怀里, 从喉咙深处滚落出一声低沉的颤音:“……好。” …… 机场。 找到傅野之后,简水水就给家里人发了消息回去, 打算在小岛呆几天。 原本也没让他们来接机, 结果出了机场, 还是看到简父跟简母两个人早在外面等着—— “爸!妈!” 简水水喊了一句,原本要冲过去的她突然停住脚步,跟身边的傅野十指相扣,慢慢走了过去。 傅野虽然能勉强看见,但视野并不清楚,人来人往的机场对他而言跟川流不息的高速没什么区别。 简水水很快想起这件事,牵紧了一些,叮嘱道:“你要好好跟着我,别掉了,有台阶的时候我会停一下提醒你的,我们慢慢地走,不着急。” 自从记事以来,傅野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照顾过。 哪怕是童年时期,他最多的记忆都是关于傅劲的教训和惩罚,还有无休止的鞭笞。 他没有发表意见,沉默地跟在简水水身边。 步步跟随的样子竟还有些乖巧。 简母一开口就问:“小傅眼睛怎么样了?” 简水水在电话里说他眼睛好多了,亲眼见着好像是好了点,比先前有光了一些,但还是有些担心。 傅野开口:“好多了,谢谢伯母关心。” 简水水轻轻撞了他一下:“这么官方?跟我妈客气什么。” 简母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责怪:“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整天笑嘻嘻的,没个正形!” 简水水怒了:“我才二十五岁,怎么就快三十岁了?你前几年还说我是你的宝宝呢……你这个善变的女人。” 两个男人不打算参与她们的口舌之争。 傅野侧过头,眼里升起点点笑意。 简父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两人都是沉默话少的性格,不用说什么,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车子停在机场外面。 唐翡深亲自过来接人,简水水上车之后才发现简溪也在,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哦?” “哦什么哦?” 唐翡深面无表情,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倒是时不时看向傅野:“眼睛是不是好多了?” 简水水伺候着傅野坐好,这才代替他回答:“嗯,比之前好很多,但还是看不太清楚,你开车慢点,别颠到他哦。” 唐翡深:“……他是豆腐渣做的吗?颠一颠还会散架不成?” 傅野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他的手覆在简水水的手背上,跟她牵在一起,低声道:“……别闹。” 简水水靠在他的肩上,两人的手臂缠在一起,她顺势去看十指相扣的地方,无意识地拨弄着男人的手指:“好吧,主要是我怕晕车,拿你当幌子了。” 闻言,傅野侧头看向她,简水水也仰头看过去,细细地看着他的眼睛:“要是有什么不舒服,要跟我说,不许忍着!” “嗯。” 傅野应了一声,随即闭了闭眼睛,似乎是打算休息,嘴角闪过一抹浅淡的笑意。 简母他们也上了车,听到简水水叽叽喳喳,说了几句:“知道自己晕车,就安静一点,你看小溪多斯文,就只有你成天跟个孩子一样闹腾。” 简溪有些不好意思,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算开口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在简水水大学时期就带她去过自己家玩,也都知道她是内向的性格,也就没有过度关注她。 简溪松了口气,从后视镜看了眼简水水跟傅野偎在一起的画面,心里还是忍不住震动。 傅野是个气场很强大的男人,话少冷漠,很难让人接近。 大学时她也多少见证了这两人的恋爱,直到现在都还觉得梦幻。 她很少亲眼看到两人在一起的情景,大多数时候,都是周五最后一节课上完,就看到简水水收拾好书本,飞快地跑出教室,傅野的车会在学校侧门的小道上等她,简溪便能远远看上一眼,她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简水水总能对着这个冷淡疏离的男人保持着经久不变的热情? 现在看来,傅野在简水水面前也是跟平时全然不一样的。 他们那么不同,却又那么契合。 “……看得眼睛都直了,羡慕?”唐翡深注意到她的眼神,也将手伸了过去,一边开车一边抓着她的手背:“行,给你牵着,咱不羡慕别人的恩爱。” 简溪脸一红,连忙收回视线,没有吱声。 简水水没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只看到唐翡深的动作,安全小卫士立刻上线:“谈恋爱可以,请不要赌上全车人的安危。” “快把手撒开!专心开车!” 唐翡深:“……” …… 简家。 简水水高高兴兴地带着傅野进了家门。 傅劲那边也一直在催,无非就是让傅野回去,她自然不会让他回傅家,她巴不得以后傅野就这么跟着她了。 知道他们要回来,简父提前准备了食材,打算一家人吃一顿大餐。 厨房是简父的舞台,简水水不想占用客厅的位置,拉着傅野回了房间。 唐翡深坐在沙发上,忍不住道:“姐,我也想带小溪回客房休息。” 简母:“滚。” 她给简溪削了个苹果:“这个苹果甜,来,咱尝尝。” 简溪憋着笑,看了眼一脸阴郁的男人,“谢谢。” 她咬了一口,笑得越发真心:“真的挺甜的。” …… 卧室。 傅野不是第一次来简水水的卧室,但这一次格外不同,简水水明显情绪激动。 他们彻底表明心迹,从未这样贴近过彼此。 简水水让他在床边坐下,自己把行李放在门口:“我先去收拾一下,把东西整理好。” 傅野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扯了回来:“急什么?” 他让她在腿上坐下,一条胳膊牢牢箍着她的腰,下巴顶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让我抱一会。” 他一说话,热气就全洒在她的脖颈处。 简水水觉得痒,一下就有些发软,懒洋洋地赖在他怀里,“在岛上那几天还没抱够呀?” 傅野闭上眼睛,汲取她身上的甜香:“抱你怎么会够?” 他的双臂收紧了一些,两个不同的温度融合在一起,肌肤相贴的触感在爱人中有奇妙的发酵作用,空气迅速升温。 简水水微微一怔,突然回抱住他:“你以后也要这么坦诚,好不好?” 说完,没等他回应,她突然低头,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有奖励。” 她想把傅劲留给他的习惯和阴影,通通拔除; 如果他曾经诉苦一次,就会受罚一次,那么从此以后,他坦诚一次,她就要亲他一次。 直到他以后对于这件事所留的印象只剩下她的吻,而不是漫天风雪里被罚跪的寂寥和刺骨。 简水水轻吮他的唇,“为了庆祝第一次发奖,我决定发一送一。” 第78章 番外4 客厅。 十分钟前, 简父就敲了房门,让两人准备出来吃饭。 简水水重新梳了头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又帮傅野整理着凌乱的衬衫:“你嘴巴好红。” 傅野坐着,视线落在简水水的唇上,伸手触了上去。 她也没有好多少, 红润一片, 还有些肿。 简水水对着镜子看了几眼,才跟傅野出了房间,客厅除了唐翡深他们之外, 还多出了一个陆辞洲—— 听到声音,他转过头, 看向门口的两人:“水水。” 简水水脚步一顿, 下意识牵紧了傅野的手:“……你来了。” “嗯。”陆辞洲应了一声,视线略过她,又落在傅野身上,薄唇轻启:“眼睛还好么?” 他现在可以不依赖轮椅, 只是行走依然有些困难,但对于之前的状况来说已经是个很大的进步。 对于傅野,陆辞洲的态度始终耐人寻味。 旁人也不好说什么,都知道两人曾经的龃龉,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傅野淡淡扫过陆辞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嗯。” 他跟着简水水坐下,并不在意陆辞洲刚才的问话。 落座之后,简母才开口解释:“辞洲之前就说了要过来看看, 他爸妈也想跟小傅表示感谢, 时间没来得及, 就没提前说。” 简父放好碗筷,接着说道:“他们夫妻俩是从外地特意赶过来,刚处理完事情,还在路上,刚才打电话说到小区了。” “叔叔阿姨也来吗?” 简水水倒是没想到这点,下意识去看傅野的表情。 傅野感觉到她的视线,对她淡淡笑了下:“刚才在房间里对我说的话,我记得。” 简水水眼神微闪,眼底也渗出点点笑意。 她捏了捏他的手指:“那我就放心了……果然还是奖励机制才有效果。” 他们说悄悄话,旁人也不会窥听。 只有简母犹豫地看着傅野,担心他会因为陆家心里有芥蒂。 陆家那边表示要跟傅野见一面,他们之间有所误会,既想当面道谢,也想正式道个歉。 无论傅野的态度如何,他实打实帮助了陆辞洲,从医疗团队到飞蚁科技的工作,这些都不是什么小恩小惠,而是实质性的雪中送炭。 因为简水水拒绝陆辞洲的事情,陆家也曾觉得脸上无光,甚至感到羞辱,但情绪上头时,没有谁能保证风度,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感情的事情没法勉强。 陆家人不会青红皂白地迁怒,更不会是非不分,傅野帮了他们,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们都至少该表达谢意。 陆家夫妇很快赶到,风尘仆仆: “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车,大家久等了吧?” 简父迎上去,接过陆父带过来的酒,笑了笑:“差点忘了,今天这日子怎么能不喝酒?还好你记得。” 他们两家这么多年的感情,很多事情不用多说,相视一笑就能明白。 陆母坐到简母身边,先看了看傅野,有些拘谨,刚要开口,就听到傅野先主动打招呼:“伯母您好,以前常听水水提起您,一直没能见面,是我的疏忽。” 他语气诚恳,不卑不亢,陆母放松了一些,笑着道:“不用这么客气的,都是一家人了,再说……再说以前也是我们对你有所误解,小傅,谢谢你替辞洲做的那些事,我这个做母亲的……” 她说着,忽然有些哽咽。 简母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安慰了几句。 简水水也收起笑意,认真地注视着身边的人,轻轻收拢手指,跟他牵得更紧。 傅野拨弄着简水水软软的手指,神色不变,只是眉眼没有惯常的冰冷,随和了不少: “这些是我该做的,无论如何,我都感激陆辞洲救过水水,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跟水水的安全相提并论,只是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不用太放在心上。” “傅野……” 简水水知道他说这话有客套的成分,但也清楚他哪一句是真心的。 陆母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似乎确认了什么,那一点点微弱的不甘也消散不见,最后只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这样也好,挺好的,看到你们两个现在好好的,我们也就放心了……” 她说完,却有些不放心地看了陆辞洲一眼。 陆辞洲并没有什么异样,依然是那副明朗随和的模样,眼角眉梢挂着淡淡笑意,偶尔与身边的人交流两句,跟简溪也能相处和谐。 看起来,不像是需要人关心。 陆母面上不显,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的孩子,她再了解不过。 陆辞洲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他是什么样的心性,没人比她更清楚。 他善良正直,脾气温和,但也不像现在这样,任何时候都只淡淡笑着,好像对所有事情都能宽容以对。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才慢慢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他的少年意气,仿佛跟他的腿一样被永远留在昏暗狭长的小巷子里。 她可以肯定,那个十几岁的少年是绝对纯粹的、干净的、正义的。 但长年累月的轮椅生活,若说心里没半点阴霾,是不可能的。 她宁肯看到陆辞洲发脾气的样子,也不想看到他十年如一日的开朗阳光。 他越是表现得完美无懈可击,陆母就越是担心他。 直到现在,她依然相信陆辞洲是个好孩子。 只是除此之外,他又多出什么别的心思,她不知道,也猜不透。 她只是希望……孩子们都能活得快乐一些。 那些虚名财富,都比不上他们能够各自幸福。 …… 席间,气氛一直很和谐。 陆父特意带了酒来,想必是要喝几杯的。 正好大家都有这个心思,也难得聚得这么齐,每个人都喝了几杯。 简水水平时不喝酒,遇到节日之类的会喝一点,餐桌上只要气氛起来就容易上头,陆父便拿着酒杯来给傅野敬酒,长辈敬酒不好推脱,傅野喝了几杯,虽然面色不改,但简水水已经在注意他。 直到陆辞洲也端起酒杯,淡笑着看向傅野:“我也应该敬你一杯,傅总,这几年,承蒙你的照顾。” 他的性子一向如此,任何时候都不会挂脸,没人知道他是真心实意感谢,还是另有心思。 但此时此刻,简水水相信他是真的感谢。 傅野身体还没修养好,小喝两口已经是极限。 她忽然伸手拿过傅野手里的杯子,对陆辞洲说:“我帮他喝吧。” 说完,没等陆辞洲反应,她便仰头一饮而尽。 桌上一时陷入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简水水,只有缓慢的呼吸声。 简水水放下杯子,就对上了身侧男人漆黑的眼眸。 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此刻正盯着她,里面涌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如星河逆流,仿佛要将她吞没。 傅野原本打算阻止她,可她动作太快。 他只定定看着她微微扬起来的下巴,红色的酒液流入她的唇间,他看到她吞咽的动作,酒香似乎快要弥漫出来。 她是那个喝酒的人。 可觉得渴的那个人是他。 他墨色的深眸仿佛也有酒意蔓延,灼烧着春色无边。 烈烈燃起的渴求被他强行压制,只有忽明忽闪的微光落在简水水眼中。 简水水被他看得莫名不好意思,摸了摸脸,把杯子放了回去:“我喝完了哦。” 陆辞洲没说什么,笑了笑,同样一饮而尽。 …… 时间已经很晚。 唐翡深他们也都喝了酒,没法开车,家里除了简水水的卧室之外只剩一间客房,住不了这么多人。 简父简母只能先费心将他们都送回去,忙到很晚都还没回来。 家里就只剩她跟傅野。 傅野当然是跟她一起睡在她的卧室,这里是她从小住到大的房间,除了两人闹离婚那段时间傅野过来抱着她睡了几个小时后之外,他还没在这里过夜过。 简水水先洗完,坐在床边擦头发。 她好像喝得有点多,目光放空,有些呆滞,就连动作都有气无力的。 傅野穿了身浴袍出来,黑色的丝绸质地,是简母一早就准备好的。 简水水听到声音,抬眸看去,一下子回过神来—— “你、你洗完啦……” “嗯。” 傅野缓缓朝她走来,浴室离床边不远,几步就到了她身前。 感受到一股迫人的威压,还有他身上那股浅淡许多的广藿香,简水水连忙收回视线,装作继续擦头发。 只是她擦了好几下,压根都没擦到,还在那装模作样。 傅野垂眸,盯着她看了很久。 眼前的视野更加清晰了一些,他似乎又隐隐看到她头顶上的两个发旋,毛绒绒地充盈他的视线。 他伸手,拿过简水水手里的毛巾:“我帮你。” 简水水乐得清闲,抓着男人腰际的浴带,感受他温柔擦拭的力度。 她轻轻打了个哈欠,干脆甩了拖鞋,两只脚悬空着晃来晃去。 傅野勾了勾嘴角,屈膝碰了碰那双洁白的脚丫子。 简水水立刻就停止晃动,脚丫子往后翘,勾在腿肚子上:“你的头发也还没擦,待会我给你擦。” 棉质的毛巾跟乌发细细摩擦,发出让人心尖微痒的声音。 她察觉到傅野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简水水忽然抓住了傅野的手腕,仰起头,眼神带着一点迷离地看着他:“傅野,你真好看。” 她的酒意一直在,酒劲后知后觉上来,缓缓缠上他的腰,脸贴在他身上:“你放心,我以后会保护好你的……” “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她嘴里断断续续嘟囔着:“谁也不能再让你不开心……” 傅野将毛巾放在一旁,轻轻摸着她的头发。 他的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说得这么好听,也只有你能欺负我。” 第79章 番外5 傅野说着, 手伸到她脸上捏了捏,带着点狠劲,却又不舍得真的用力,这点力道又变得缠绵起来。 简水水在他指尖蹭了蹭, 装作听不懂他的话: “我怎么会欺负你呢?我对你最好了……” “你哪里对我好?” 傅野不打算让她糊弄过去, 拉开她的手, 放在唇边轻啄:“说说看。” “我……” 简水水双眸迷茫,后知后觉的醉意让她神情越发迟疑,片刻后,她晃了晃脑袋:“我头疼……” 说完。 她“咚”地一声撞上他的腰,用额头轻轻地撞, 试图“萌”混过关:“好疼呀……” 傅野:“……” 他知道她这话掺着水分,但听到她喊疼,他是没办法当没听见的, 只能轻声哄她:“给你煮点醒酒汤,喝了就不疼了,嗯?” 简水水只是有点不舒服, 头晕晕的,闻言抱紧了他:“不要,不要你走……” 她撒娇的意图很明显。 傅野放下心来,知道她只是不想被翻旧账,语气柔和了一些:“那你想要什么?” 简水水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酒鬼, 哼了哼,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帮我揉……” 傅野:“……” 他低笑了一下, 眼底满是无奈。 这么毫无心理负担地使唤他, 简水水是第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 在她眼里, 他永远只是傅野,不是高高在上、擎天架海的傅总,更不是俯首恭听、无所不能的继承人。 他只是一个,喜欢她的普通男人。 简水水在他腰间轻蹭,还不忘补充道:“太阳穴也要按……” “好。” 傅野无奈回答,轻柔地帮她按着头,长指穿梭在瀑布般的乌发之间,一手的顺滑细腻:“……舒服了么?” 确实舒服。 简水水哼哼了几声,浑身发软:“舒服,再多按按。” 傅野很有耐心,即便看不清楚,也细细地注视着她的神情。 他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力道忽轻忽重,眼神越发柔情。 直到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甚至升起细小的鼾声,傅野才稍微松开手: “水水。” 他低声喊她,简水水没有回应,像一团软柔的棉花,缠在他身上。 傅野将手放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随即将她抱起,和她一起躺了下去。 简水水像是循着热源,主动滚进他的怀中,两只手抵在他的心口,像只乖巧的小动物:“傅野……” “嗯?” 简水水砸吧着嘴,迷迷糊糊地嘟囔:“你头疼不疼啊?” “不疼。” “为什么都喝了酒,你不疼,我疼呢?” “你希望我头疼?” “不希望,那你给我好好按吧。” 傅野无奈垂眸,心口也软成一片甜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好。” 次日清晨。 天才微微亮,室内的光线不甚明朗。 简水水感觉到一个热源贴着自己,觉得有些热,忍不住推了推,却没推动。 她皱着眉,声音沙哑地喊他:“傅野?” “别说话。” 傅野的声音比她更哑,抓着她的手按在枕头上:“抱着我。” 简水水还残留着睡意,不想配合他,但他的气场太强大,语气也不容置喙,带着一股势如破竹的强势,让她无法拒绝。 她双手抱住他,没什么力气,就被傅野单手扣住,他的力量在她面前犹如天神之势,势不可挡,让她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也许是这段时间傅野表现得太过顺从,简水水都快忘了,他本性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他是傅野,外界传言中最挥斥八极、浴日补天的实干家,也最不近人情。 他将苏、吴两家一网打尽之后,傅家那些寄生虫自然又往他这边倒,就连他的亲生父母,他也只是握着把柄,一点点放线,给他们一点甜头,让他们肝脑涂地。 他如他名字一般野性,无法驯服。 除非他自愿,没人能驾驭到他头上,他能让一切臣服,让一向最为刁钻的媒体,也对他不吝溢美之词。 简水水没办法思考其他的事情。 她忍不住地想,傅野对待其他人,跟对待自己时的不同。 恋爱时,光环和滤镜会让她美化很多东西,以至于后来决定要离婚时,她会怀疑从前她以为傅野对自己很特别的想法是不是错觉? 不是错觉。 傅野有时候是一个很无趣的男人。 他无波无澜,没有偏好,没有弱点,一切都经过最精准的计算。 只有对着她时,他才像个活人。 他的那些复杂涌动的情绪,无论好的、坏的,全都是因为简水水而起。 心里忽然升起难以言喻的触动。 简水水忍不住开口:“傅野,我想看看你。” 男人此时正匍匐着膜拜她的所有,极尽所能地宣告他的所有权,既是国王,又是仆从。 闻言,强势的动作停下。 傅野抬起头,看她一眼。 眼中分明带着雾,却如烈日灼耀。 简水水被烫了一下,移开视线。 片刻后,又重新对上他的双眸:“你能不能看着我?” 傅野:“我看不见。” 简水水闭了闭眼睛,又伸出手,去触他的眉眼,“让我看着你就好,傅野,我想看着你。” “就这么好看?” “好看,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好看,你的眼睛最好看,是我看过最好看的眼睛。” 傅野顿了顿,简水水立刻很有求生欲地补充:“其他地方也好看,你是最好看的,在我眼里,你是全世界最后一个帅哥。” 她说得夸张,但却真心真意。 傅野无奈轻笑,亲了亲她的侧脸,“那就好好看着。” 她的所有要求,他都会达到。 简水水心满意足,微眯着眼,将手指送到唇边,用力抵住,才将所有的声音忍耐回去。 她喜欢看他失控的样子。 天光乍亮。 在越来越清灵的晨光之中,简水水像是处在蒸笼里,承受盛夏的折磨。 虽然空调一直在运转,夏季的烈温却能透过门窗,抵达原本清凉之处,蒸腾出所有的汗水,让人一直热着,热到崩溃,热到极限。 隔壁房间。 昨晚送客人回去,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很晚,简父简母便草草洗漱睡下。 原本想跟简水水和傅野打个招呼,发现两人早就睡着,也就没有打扰。 谁知道一大清早…… 简母辗转反侧,没过一会,又去看时间,琢磨着什么时候起床。 细微的声音传过来,虽然不清楚,但是很折磨。 简父也叹了口气,心里不是滋味。 两人都老夫老妻了,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简父从身后拥着简母,轻声喊她:“简简……你心里还不舒服吗?” 简母的本名就叫简简,是个很敷衍的名字,她小时候有个很典型的传统式家庭,家里好几个孩子,母亲受不了那样的环境,生下她之后就跑出去打工,再也没回来。 她的父亲连给她取个像样的名字都懒得费劲,就叫简简,因为那里是简家村,简简的爸妈都姓简,就干脆这么叫她。 简父叫柳琛,他的父母亲当时是知识分子下乡,他跟简简算是青梅竹马。 柳琛的父母都受过教育,尤其是柳琛的母亲,可怜简简这么小就没了妈,经常把她带到自己家,一来二去,两个孩子也熟悉了。 后来柳琛考上了国内最顶尖的大学,一直有记者来采访报道,一时风光无两,简简为他高兴,也黯然神伤,知道两人以后会越走越远。 柳琛却坚持要带着她走。 他们经过很多困难,才走到一起,生下简水水。 这么多年,简简没什么遗憾的地方,唯一有一个人,一想起来就会难过。 那个人是她的美术老师,是个非常善良、和蔼的女人。 也是傅劲的亡妻。 简简从没想过,傅劲就是当年老师的丈夫,也没想过傅劲竟然还没有娶妻…… 那时候傅劲还不叫傅劲,他跟老师只是一对最平凡的夫妻,简简受到老师照料,也经常跟傅劲打照面。 后来…… 简母闭上眼睛,沉沉叹了口气。 “如果老师还在世,知道傅劲这么对待她的亲孙子,应该会很难过吧?” 简父只能把她抱得更紧:“这些事情,外人不能左右,再说……” 他顿了顿,目光也变得幽深:“傅劲那样的人,会这么对傅野,也不奇怪,他总有一套伤害了别人还自圆其说的理论,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自私鬼,可怜也可恨。”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直到隔壁房间又传来什么的声音,简母面红耳赤:“家里隔音这么不好啊?那我们以前是不是……” “想什么呢?” 简父打断她糟糕的联想:“水水睡觉是什么样你不清楚?再大的动静都吵不醒她的。” 吵不醒的简水水,因为另一种方式被打断了睡眠。 一大清早,简水水就被抛向云端。 不知道漂浮了多久,脚尖紧绷着,那阵极致的酥感才稍微缓和一些。 她的呼吸全乱了套,脸上沁着薄薄的汗,黑发黏在上面,脸颊也红红的。 傅野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随即撑起身:“去洗,嗯?” 简水水埋怨地在他肩膀上踹了一脚:“我好困……” 傅野任她泄愤,只是抓着她的脚,放在手中轻揉。 简水水又察觉到危险,连忙收回脚,对他张开双臂:“抱。” 傅野从善如流地把她抱了起来,进了浴室。 又闹了一番,简水水彻底醒了过来。 她穿戴整齐,坐在床边,一脸不满地瞪着面前的男人。 傅野倒是气色好了不少,视野也越发清晰,他站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地扣着衬衫扣子,动作矜贵自持。 简水水盯着看了一会,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系统默认的铃声,是傅野的手机。 她当着傅野的面,十分理所当然地去拿他的手机。 傅野看着她略带挑衅的动作,轻笑一声,拉着她起身,让她在自己怀里坐下。 简水水刚坐稳,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内容,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她把手机给扔了回去,气呼呼地瞪着傅野:“解释。” 傅野难得有些怔住,“什么?” 他去接简水水手里的手机,简水水却推开他,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 傅野听不清,便随她去。 简水水见他不说话,神色莫测地笑了笑,带着点冷嘲,还有种抓到他小辫子的得意。 她轻哼一声,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傅野拨了个电话。 之前把傅野给加入黑名单,他又换了很多卡联系她,之后两人关系缓和,她就把他给放了出来,还是那个用了很多年的旧号。 她找到备注,不一会儿,傅野的手机就亮了起来—— 简水水一看,更生气了:“你都没给我昵称!” 她把手机扔回他手里,看着那一串朴素的数字就气不打一处来: “没有昵称就算了,连个备注都没有!人家送外卖都还有平台标识呢!我在你手机里像个搞电诈的!” 第80章 番外6 傅野总算明白了她生气的地方。 他轻轻揉她脑袋, 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简水水气呼呼地打断他: “你连苏含玉都备注成含玉,你对他怎么就这么亲近呢?不是说带他出席宴会, 只是为了让温知贺误会他是苏如珍吗?为什么他都是含玉, 我就是一串数字?” 这件事,简水水原本忘记了的。 也许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当时自己有多伤心难过。 她倒不是连苏含玉的醋都要吃,毕竟他是个男人不说,傅野跟他的交集还基本都是因为自己。 但她想起那个时候伤心难过的自己,就觉得难以释怀。 因为那些伤害原本是不必要经历的。 所以她现在, 就算是吃狗的醋, 傅野也只能哄着她。 傅野:“……” 他递出手机:“我没有给他这样的备注。” “你骗人!” 简水水不肯看他,更不肯接手机:“我那个时候看得清清楚楚,你给他备注含玉两个字, 我这么注意细节的人,怎么可能弄错?” 傅野已经不想提醒她有多粗心大意、连苏含玉这个人都忘记的事情了。 他点开通讯录, 里面的人都是全名, 无一例外。 简水水飞快地扫过, 蹙起眉头:“你肯定是后来改的……” “没改。” 傅野前所未有的耐心, 低头亲她的脸侧:“从来没改过。” 简水水仰头看他, 倒是清醒了一点。 傅野虽然沉默不爱说话, 但基本不说谎,也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骗她,这么容易拆穿的谎言,要是被她抓到把柄, 她会比现在更加生气! 他应该明白这点, 不至于骗她。 想着, 简水水没再说什么,抿着嘴角,拿着他的手机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备注成:【简水水】 然后给傅野拨过去,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大字—— 水水。 那个“简”字小得可怜,委委屈屈地在屏幕最上方。 如果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到。 简水水:“……” 大意了。 这什么手机系统?姓跟名还分开显示? 傅野大概明白她为什么会误会了。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看。 简水水摸了摸鼻子,一股尴尬的感觉油然而生。 当时情绪太激动,没有时间去求证,也因为太想跟傅野离婚了,也压根没想过要求证,只想逃离那段让人窒息的婚姻。 原本想翻翻旧账,借题发挥,没想到飞舞了一个回旋镖…… 简水水不想被镖到,硬着头皮道:“就算是这样,你给我的备注又怎么算?只是一串数字,连个名字都没有……” “我记得你的号码,没有必要备注。” 简水水顿了顿,转过头去:“我才不信呢……” “为什么不信?” 傅野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难道你不记得我的号码?” 简水水:“……” 又大意了。 傅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随即报出一串数字。 简水水:“……” 她真想狠狠地报出傅野的号码,让这个男人震惊不已,然后诚恳道歉,后悔以他的小人之心、度她的君子之腹! 但她背不出来…… 可恶! 傅野欣赏完她丰富多彩的表情,淡道:“现在背。” 他扔了手机,将她转了个方向,让她面对面坐在自己怀里。 简水水:“1、1……” “18……” 傅野:“没了?” 简水水:“……” 她忽然变了脸色,温温柔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主动抱上他的脖颈,轻轻晃荡:“你的记性真好,难怪这么聪明,我好羡慕你呀……” 傅野嘴角微抿,轻轻笑了一声,却没让她看见。 他把玩着她的头发,面无表情道:“不算记性很好,只是记得你的号码而已,大概是用心,对你的事情比较关注。” 简水水:“……” 她整理着他的衣领,把他规整的领口弄得凌乱不堪:“话也不能这么说……每个人表达用心的方式不同,我虽然不记得什么电话号码,但是我记得对你的一颗真心呀……” 她说着说着,就柔若无骨地靠在了傅野怀里,欲盖弥彰地打了个哈欠:“哎呀,昨晚没睡好,有点困困的。” 简水水眼睛眯了起来,想悄无声息地把这个话题岔过去:“爸妈应该醒来了,我们起床吧?” 傅野挑起她的下巴:“爸妈的号码,你记得么?” 简水水:“……” 她欲哭无泪:“我现在背你的号码行了吧?” …… 今天大家都起得有些晚。 简水水出门的时候已经早上九点多,客厅还没有人。 她让傅野在沙发上坐下:“爸妈还没起,估计昨晚累到了,我给你煮碗面吧,你有口福了。” 傅野拉住她的手腕:“……口福?” 简水水顺势坐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抛来抛去,“那是!我虽然不怎么下厨,但还是有点厨艺的,不然我们三周年纪念日那天,我是怎么做一桌子菜出来的……” 话还没说完,她后知后觉闭上嘴。 那一天,简水水跟他提出离婚。 傅野眸光微闪,突然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指尖满是细腻的触感。 他没有提起那一天的事,只是捏了捏她的脸:“不怎么下厨,哪里来的厨艺?” 简水水被他捏痛,干脆就伏在他的肩头。 她抱着他,软软地撒娇:“你难道没吃过我爸做的饭?可能这就是遗传吧,我天生就有厨神的基因……” 傅野低笑,顺势抱着她。 两人黏在一起,一时谁也没有先松手。 主卧的门被打开。 简母才走到客厅,看到眼前的一幕,忙移开视线:“一大清早的……” 听到动静,简水水忙从傅野身上起开:“妈,你怎么才起,爸呢?” 她站得直直的,乖巧得很,食指下意识触了触鼻尖。 傅野听着她像是被抓包的语气,觉得好笑。 两人都已经结过一次婚,她还像个被家长逮到早恋的孩子一样,昨晚也不知道是谁喝多了回房的时候非要他抱着,稍微松开一点就苦兮兮地说她要掉下去了。 简水水倒不是觉得被抓包,就是猝不及防被简母看到她跟傅野在亲热,有点不好意思。 她看简母恢复了正常脸色,这才笑嘻嘻地凑上前:“妈,你都起来了,爸爸肯定也起来了吧?” 简父是大学教授,每天都保持着一个良好的作息,简母是美术老师,时间宽松很多,从小到大,早餐基本都是简父负责。 简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爸今天没时间给你做早餐,昨晚……我们没睡好,他今早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走了,应该是有什么事。” “这么一大早,能有什么事啊?” 简母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你爸会处理好的。” “好吧……那我去做早餐,妈你吃不吃面?” 简母摆了摆手:“你陪小傅坐一会吧,早餐我来做,厨房你也没进过几次……” 简水水:“你也没进过几次啊!” 简母已经进了厨房。 简水水这才回到沙发上,跟傅野说:“我妈厨艺有点朴素,你待会不要太诚实,她要是问你味道怎么样,你稍微美化一下。” 简母小时候吃过很多苦,家里孩子多,每天都要干很多农活,人还没灶台高的时候就学着做饭了……就是味道不怎么样。 可能是简父这些年把她照顾得太好,简母开始对自己没有个清醒的认知了。 简水水还记得简母偶尔下厨,简父都会提前给她打招呼,让她配合一点。 演技就这么磨练出来了。 傅野应了一声,只是他的重点并不在这件事情上。 他拉着简水水,让她靠过来:“……家里隔音不好?” 简水水又打了个哈欠,“没有啊,挺好的吧。” 傅野低头看了她一眼,轻轻揉着她的耳后:“你确定?” 简水水有些饿了,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之后还不忘记傅野,拿着杯子凑到他唇边:“啊——” 傅野:“……” 他喝了一口,将杯子放了回去,“伯父伯母感情很好……你以前住在家里,没听过什么奇怪的声音?” 简水水一头雾水:“没有啊。” “晚上呢?” “……晚上我一般都睡着了啊。” 傅野看着她的眼睛,她眼底一片澄澈,一眼就能将她的情绪看个彻底。 他忽而低笑一声,摇摇头,将她揽进怀里,一点点梳理着她额边的碎发:“看来你睡眠质量真的很好……” 他在她耳边亲了亲:“值得表扬。” 简水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看着傅野缓缓变化的眸色,里面翻涌着熟悉的情愫,她顿了顿,想到昨晚的情形…… 然后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陡然变红—— “昨、昨晚……” 傅野看她终于明白了,低低地笑了一声,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宠意,薄唇缓缓下移,又亲了亲她的嘴角:“……你声音有点大,他们可能听到了。” 简水水脸红了个透,猛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傅野却没有半点局促,简水水反而能感受到他胸腔微微的震鸣,和头顶传来的低哑笑意。 她忍不住拧他,“你好像很开心?” 傅野手往下滑,将她往上抱了抱,又捏了下她的脸。 他不说话,眼底沁了一层蜜。 …… 简父似乎遇到了棘手的事情,直到中午都还没回来。 简母不想看这两人恩恩爱爱,待在书房画画。 眼看快到中午,简水水看了眼时间,靠在傅野肩膀上,叹息道:“我爸还没回来,中午又得吃我妈做的饭了……” 话音刚落,简母突然从书房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没挂断的手机: “水水,准备出门!” 她看向傅野,顿了顿,说:“小傅,你爷爷……出了点意外。” 第81章 番外7 简水水原本想说, 傅劲出了意外,关傅野什么事? 他之前那么对待傅野,动辄打骂侮辱,可见从小到大没少欺负傅野, 最后还想假造病情, 欺骗傅野说他的眼睛永远好不了了, 骗他以后就是个废人, 骗他从此就是所有人的负担和累赘, 将他的自尊击得粉碎, 只为了得到一个脆弱好掌控的傅野! 这样一个人, 难道还想傅野关心在意他? 但是看到简母一脸严肃的模样,简水水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她也知道, 有些事情她没有经历过,就没有办法跟傅野感同身受, 更加没办法替他做决定。 她看着僵坐在沙发上的傅野, 握了握他的手,在他耳边小声问:“你想去吗?” 傅野没说话, 只下意识地抓紧了她的手。 简水水心里有了数。 她深吸一口气,放软了语调, 轻声说:“没关系, 你想不想去都行,你要是去, 我就一直跟在你身后, 傅劲要是说你骂你,咱……咱当耳边风, 他要是敢跟你动手, 那我一定不会让他得逞!有我在, 我肯定不能让你受欺负!” 傅野定定看着她,眼底的薄雾依稀快要散开,恢复成往日漆黑如墨的深邃。 胸口那个空洞的地方,也仿佛被她这一番幼稚的言语一个字一个字地填补满当。 他勾了勾嘴角,指尖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圈,哑着声音道:“这么看来,你得一直跟着我了。” “当然!” 简水水语气坚定:“我肯定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 简水水似乎杞人忧天了。 以傅劲现在的状况,大概是没法垂死病中惊坐起来欺负傅野了。 他们到老宅的时候,简父就在大门那处等着他们。 他迎上来,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简母的鞋子,当即就沉了脸色:“你怎么穿这双?你穿这双磨脚,上周穿这双去上课,脚后跟磨出血泡来了。” 简母这双鞋没买多久,还喜欢得很,就算磨脚也一直放在鞋柜最显眼的地方,今天出来太匆忙,就没有注意,随便穿了一双出门。 一个即将年过半百的成熟女人,像个被训话的学生一样,扯了扯简父的胳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简水水拉着傅野往旁边走。 她已经习惯了这两人随时随地都能让人无语的撒狗粮行为,但傅野还没习惯,她不能让他在这么惨淡的日子也受这种荼毒。 这几天,傅野也习惯了简水水对他一言不发就拽着走的动作。 她好像把他划在了她的所有物的范围之中,对他的事□□无巨细都要插手,仿佛回到大学时期,简水水娇蛮又羞怯的时候。 他的神情缓了下来。 只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偶尔出声提醒:“慢点。” 到了正宅门口,简水水才感受到那种肃穆的氛围。 她的脚步正经了一些,等傅野走到身边,简父跟简母也跟了上来,这才走了进去—— 正厅里。 傅家那些亲戚都已经到场,简水水不怎么认得全,但温丹跟傅诚、还有傅野的大伯傅平、二姑傅安安还是认识的。 她先前的心情突然转了个弯,有些担心地去看傅野。 这样的架势,傅劲的情况也许真的不乐观…… 而且这幅场景,更像是傅劲快要不行了,跟小辈们交代后事。 傅野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简水水只知道他眼睛好了很多,已经能看到大致的人影,但具体恢复成什么样子,只有傅野知道。 她小声在他耳边问:“看得见吗?要是还是看不清,你就问我,我就在你身边。” 她担心傅野会因为看不清而没有安全感。 当简水水决定要爱一个人时,她的温暖是无孔不入的,像一泓温泉,四面八方涌来,无处躲藏。 傅野的情绪在踏入这人声鼎沸之中时开始变得烦躁不耐,却在简水水简单的一句话里又熨帖下来。 他“嗯”了一声,牵着她的手,款步走了过去。 傅诚先看到他的身影,脸色一变,几乎是下意识走到他身前:“你怎么才过来?你爷爷都等了你几个小时了!你是不是连你爷爷最后一面都不打算见了?” 他语气中满含怒火,句句都是对傅野的指责。 自从傅淮声被傅野摆了一道之后,傅诚知道这个家依然还是傅野做主,他们这些角色根本翻不起浪。 他消停了一段时间,还打算像以前一样过日子,但经济方面,傅野却没有这么纵容他了,傅诚自己一个人生活还勉强,但要赡养外头的那个家,远远还不够。 不管怎么说,傅淮声也是他的孩子,既然傅家将他认了回来,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保全他。 傅淮声当时钻了傅野的空子,跟苏家苏如珍结婚,原本以为这桩婚事能够让他在傅家站稳脚跟,谁知道连被傅野直接拒绝一点脸面都没留的苏如珍,竟然都还愿意为傅野做事? 傅淮声输得彻底,像个小丑登台又下台,但他的烂摊子还在傅诚身上,傅野现在抓着他的经济命脉,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怨怼,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理由,自然是要好好出一口气。 他来势汹汹,傅野并没放在眼里,只淡漠地掀了掀眸:“又不是见你最后一面,不必这么激动。” “你——” 傅诚脸色越发难看,像是没想到再见面傅野说话会这么不留情面:“我是你爸!你怎么跟我说话的?你咒我死是吗?” “你别以为自己现在了不起,就连父亲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百行孝为先,傅野,你连父母都可以顶撞,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不孝子一个!你过来有什么用?你爷爷不想看到你这个不孝子!” 话音落下,现场的气氛都有些凝固。 以傅劲在圈子里的地位,来的人不止是傅家的人,还有很多商圈有头有脸的名人,视线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简水水心里像是突然团了一团火,烧得慌。 她眼睁睁看着傅诚对傅野破口大骂,指着他的鼻尖将他骂到无处遁形,那口气怎么也忍不下去:“……傅野不赚那么多钱,怎么养您在外面的私生子呢?您以前在傅老爷子那里领零花钱,现在又从傅野这里拿钱花销,前半辈子靠爸爸养,后半辈子靠儿子养,私生子也靠儿子养,这要真论起辈分来,谁是不孝子还不一定呢……” “你给我闭嘴!” 她这话过分难听,虽然都是实话,但也正是因为实话,才让人难以接受。 她这话里话外都在说他这个做父亲的没用,讽刺他才是傅野的儿子,将他的面子里子都翻出来摔在地上狠狠践踏! 傅诚眼睛猩红,像头暴怒的兽。 他重重地呼吸着,喘着粗气,径直一步走上前来,像是要对简水水动手。 简父还在场,自然不能让他欺负自己女儿。 只是他忘记了还有傅野在,他是世界上另外一个像他一样绝不会让简水水受欺负的男人。 “如果你还想以后能过舒心日子,就对她的态度好一点。” 傅野淡淡开口,只一句话就让傅诚双脚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就像水水刚才说的那样,想要指着我的鼻子骂,至少先做到不从我这里拿钱。” 傅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温丹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看着眼前这一场闹剧,她比傅诚更先明白过来,毕竟温知贺也比傅淮声先声败名裂,一个苏含玉就让他们温家成为圈子里的笑柄,甚至有一段时间在网上发酵,所有人都知道温知贺被一个男人给骗了,还差点要结婚,被人玩梗成豪门私生子的智商低洼,最快被正统继承人踢出局的私生子之耻,时间一长,她知道斗不过傅野,还不如顺从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况且傅诚这么快就把傅淮声带回傅家,温丹心里也不平衡。 傅诚越是对傅野色厉内荏,她就越是想做个慈母,来突显自己的不同。 “小野,这些天……你眼睛好些了吗?” 温丹在气氛凝固时突然出声,缓缓走到傅野身边,面容温和:“前段时间,家里人都在找你,都担心你的眼睛……还好没什么大事,妈很担心你。” “是么?” 傅野虽然并未完全恢复,但眼神却一如平常凛冽,他扫过温丹,视线凉薄:“爷爷故意用假报告骗我的时候,你也在场,似乎没有提醒过我。” 他那时的确绝望过,失明对任何一个普通人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打击。 况且他还有要照顾的人,他怎么面对简水水?他怎么舍得让她未来花费那么多光阴浪费在一个他这样的废人身上…… 他几乎都快想到了死亡。 但最后没有一个人——他的亲人,没有一个人想过要告诉他真相。 他们任由傅劲摧毁他的精神防御,让他一蹶不振,只想着逃离现实,逃去他曾亲手建筑的岛屿。 这也是傅野人生中第二次逃避,第一次是同意与简水水离婚。 他一个人抵达岛上的时候,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最好的结果是次日就迎接死亡,但他只迎来了简水水,还有数不尽的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这么颓丧的他,她估计要看不惯了。 他那些摧枯拉朽的阴霾,每次都被她轻而易举地化解,简水水只是在他面前掉几滴眼泪,他干枯的世界就像经历了一场甘霖,疼痛却又重新焕发生机。 傅野并不想跟他们多浪费时间,“水水,走了。” 温丹那一瞬间有些怔愣。 她站在原地,耳边回响着傅野刚才说的那番话,不可置信地看着跟自己擦身而过的男人:“小野……” 就连傅诚也诧异不已,呼吸都放慢了许多,眼神猛地颤动起来。 傅野刚才……是在埋怨吗? 埋怨温丹没有在傅劲精神折磨他的时候帮他一把? 这么多年,傅野从没有过诉苦的时候,他刚才,是在埋怨吗? 他心里是不是也埋怨过,他们做父母的失职? 但他们一开始也不想的……是傅劲剥夺了他们相处的时间,又把傅野培养成那么可怕的样子,他们才不敢靠近! “小野,爸爸刚才太冲动了……” 傅野面无表情上了楼,没有理会身后的任何话语。 傅诚想说的话也都消匿在唇角,温丹眼眶泛红,想跟上去,却连脚步都迈不开。 不远处,简母挽着简父的胳膊,心口像压着一块巨石。 她跟简父对视一眼,彼此明白对方的心思,沉沉叹了口气。 楼上。 两人走到门口,傅野刚要推门进去,简水水却停住脚步,喊了他一句:“傅野……” “怎么了?” 傅野转过身,面对她时语气中的冰雪消融,只有下意识的柔和。 简水水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挺喜欢你的。”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随即仰起头看着他,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傅野,你真了不起。” 第82章 番外8 简水水这话, 一时间不知道是在夸傅野,还是在夸她自己。 但她总有办法驱散傅野心中的阴霾。 他微微垂首,大掌抚摸着她毛茸茸的头发, “被你喜欢, 荣幸之至。” 简水水粲然一笑:“所以不是没有人喜欢你, 我爸妈以后也会喜欢你, 你爸妈那样的, 我们才不稀罕呢……” “是,不稀罕。” 心中的涟漪被她一点点抚平, 傅野伸手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头顶的两个发旋上轻轻摩挲:“全世界最稀罕的珍宝,已经在我怀里了。” …… 走廊上。 简母跟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简水水靠在墙边,两眼放空,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水水……你没跟小傅进去?” 简水水闻言,抬起头来,揉了揉眼角,似乎有些困倦:“嗯,傅劲有些话想单独跟他说……我看他精神很不好,应该没力气对傅野怎么样,就没进去。” 简母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傻孩子。” 她走到她身边, 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傅他,情绪还好吗?” 简水水微微垂下眼眸,摇了摇头。 “不知道。”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但肯定是有些难过的吧……谁能知道傅劲过去也是那么人面兽心?傅野肯定以为, 傅劲对奶奶那么念念不忘,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娶,肯定是个重情义的人, 只是不会表达感情而已,谁知道……” 她有些讽刺地笑了一声。 简母一声叹息,收回手:“是啊,老师要是九泉之下有灵,怕是下辈子也不愿再见到傅劲了……” …… 屋子内,燃着袅袅的檀香。 傅野走进去,看到床上紧闭着双眼的老人,脚步微顿,在床边坐了下来。 “爷爷。” 他轻声唤他,语气清淡沉稳,似乎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您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傅劲原本紧闭的双眼轻颤了一下,慢悠悠睁开眼睛,看了傅野一眼。 他的眼球已经浑浊不堪,再也看不到一丝澄澈,唯有抬起胸前的相框时,才稍微闪过一点清明:“你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无比,说完便咳嗽起来。 傅劲在半年前还精神矍铄,如今干枯得犹如太阳下暴晒许久的黄土:“我还以为……你会恨我恨到不愿意出现。” “为什么要恨你?”傅野语气波澜不惊,眸色越发清冽,淡雾也逐渐散开,就这么看着床上老态龙钟的人。 他的视线扫过老人胸前的相框,顿了片刻,语气染上一点嘲讽:“应该是爷爷更恨我才对,因为我的存在,刚好证明奶奶是对的……” 话音未落,傅劲突然瞪大了眼睛—— 泛黄的眼白欲要睁出,喉咙发出破烂风箱一般的声音,呼来呼去,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要活生生喀出血来。 “小潭……小潭……” 他胡乱喊着亡妻的名字,澄黄的眼球又弥漫上血色,眼角猝不及防划下一行泪来,声音哽咽颤抖:“小、小潭……” 傅劲紧紧抱着胸口的相框,上面是个二十多岁时的女人。 一副娇妍鲜活的模样,两条粗粗的马尾辫垂在肩上,肤色因为常年晒着阳光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笑容灿烂又温柔,眉眼比现在很多当红女明星还要精致漂亮。 正是因为这份精致漂亮,酿成了傅劲后来一生的悔恨。 ——他那时还只是个创业碰壁的普通人。 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是个稀罕物,但傅劲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低谷之中,那时候他也不叫傅劲。 只有小潭一直陪在他身边。 小潭跟他青梅竹马,她毕业后就当了老师,在简家村下乡支教,也因此结识了简水水的母亲——简简。 那时候乡下的师资力量很薄弱,全村就只有小潭一个老师,她不仅要带好几个年级,也要同时教所有的科目。 村里能够读书的小孩本来就只有那么几个,一个年级就一两个小孩,都在一个教室上课,一块黑板分成好几个区域用。 那些女孩很多是不来上课的,即便小潭后来想尽办法免费,但效果微乎其微。 还有很多像简简这样的女孩,她们是家里不可或缺的劳动力,却没有办法得到等同的受教育的权利。 别说是学费了,就连免费都觉得浪费时间。 简简算是幸运的,因为柳琛父母的缘故,勉勉强强进了小潭的课堂。 但也断断续续的,学习效果并不好。 简简对小潭的印象,就是个开朗负责的漂亮老师。 她教很多课,除了最基本的语文数学之外,还会教美术科学,简家村只有她一个老师,她有时候也会给那些学得很快的孩子教一些英语单词。 可惜的是,小潭没能在简家村待多久。 她很早就结婚,丈夫就是傅劲,他们结婚之后没多久就开始异地,傅劲一直在创业,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尤为宝贵。 小潭也是一次去城里探望完傅劲之后没多久,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怀的还是一对龙凤胎。 之前傅劲就对她支教的事情不怎么赞同,但拗不过她,现在她怀孕了,他是怎么也不能让她继续待在那个地方的。 小潭走的那天,简简还哭了。 后来柳琛考上国内最顶尖的大学,也把简简带了出去。 经过一番波折,柳琛鼓励简简去上学,过了几年,简简又跟小潭遇到。 没想到小潭竟然还记得简简。 简简也很开心,但她发现,小潭似乎并没有以前开心了。 那时候傅劲创业终于慢慢看到了一丝曙光,他忙得就像一只永不停歇的陀螺。 龙凤胎出生后,傅劲也没什么时间照顾,为了项目连轴转,小潭也没有怨言,两人分工不同,表面上还算平和。 只是小潭心里始终惦记那些学生。 她想回到讲台上去。 在龙凤胎几岁之后,她最终还是顶着压力,回到学校上课。 傅劲因此跟她大吵一架,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各自妥协一步,他同意她去上班,但小潭必须去傅劲托关系让她去的那间学校。 也就是在这里,小潭那张即便生了孩子也还漂亮到万众瞩目的脸,替她招来了祸端。 她比从前少了一份青涩,多了一些成熟的魅力,越发夺人眼球,让人移不开视线。 也因此把傅劲的一个合作伙伴迷得晕头转向。 他们的回忆从这里开始变得浑浊不堪,充满腐臭。 傅劲想念小潭很多年,却一直不敢回忆从那之后的时光。 他创业多年,身上有整个家庭的压力,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任何向上走的机会。 哪怕这个机会,需要小潭的一点牺牲…… “只是一起吃个饭,小潭,有我在,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起初,傅劲这么劝她。 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知道那些合作方的心思,但他觉得只是吃个饭,给他们卖个面子而已,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但是看着小潭失望又隐忍的眼神,他还是觉得内疚。 很快,这种内疚被工作上的顺意给冲淡。 傅劲终于体会到,走捷径的快乐。 小潭很迷人,不只是她的那副皮囊,她身上有种矛盾的特质。 她骨子里带着些清高,却又愿意为了心上人受一些委屈。 她很坚韧,却也容易摧折。 这让那些浸淫在美色中的虚浮大脑,有了比短暂更为长久一些的迷恋,也给出了更多的好处,只想让傅劲上钩。 “……小潭,只是喝点酒,我保证不会太晚的。” “……对不起,小潭,下次一定不会让你喝这么多酒了,对不起……” “小潭,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保证,他们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 “小潭,这是最后一次了……小潭,我求求你,这个项目对我很重要,如果资方不满意,我们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我真的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只是喝酒玩乐,我不会让他们有太过分的举动……只有你说话他才愿意听,他也说了只要你跟他开口,他就愿意考虑……” “谢谢你小潭,只要这个项目到手,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那时候我就有能力了,你安心做你的老师,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 傅劲的最后一次,也是小潭的最后一次。 偏偏是那一次,他食言了。 他把小潭送过去,却没能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他被物质和资本的旋涡迷花了眼睛,等到他想起小潭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他的事业平步青云,小潭却坠落谷底。 那晚的阴霾如同噩梦一般缠着她,此后的许多年,她都走不出来。 她越发憔悴,形容枯槁,时而激烈地指责傅劲,时而哀怨地痛哭流涕。 简简跟她关系很好,知道一些其中的内幕,她自己也只是个学生,厉声质问傅劲: “你为什么不给老师讨回公道!为什么不给那些人一个教训?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傅劲都不敢看小潭,他只喃喃道:“都会好的……都会好的……等我比他们都有钱有势,我会替小潭报仇的……” 但这等待太长,没过两年,小潭又怀了孕。 傅劲原本是想靠这个孩子让她重燃希望,想让她重新振作起来,也想……让她能够放下过去。 但小潭却因为那个孩子难产去世。 她没有半点求生意志,严重的抑郁将她的心理折磨得千疮百孔。 傅劲等在产房外,没有等来他的小潭。 只有一个嚎啕大哭的婴孩。 他被生生抽离了一道灵魂,此后的几十年,他疯了一样工作,他告诫自己,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比任何人都有钱,一定要话语权。 这样才能保护小潭,保护家人…… 但他甚至都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不敢面对小潭临死前都不愿意对他说一句话的凄凉。 他不敢承认,害死小潭也有他的一份。 傅劲哭得并不体面。 他已垂垂老矣,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几十年,早就蒙尘的记忆,此刻又变得清晰无比。 他眼睛通红,涕泗横流:“我不能死……我不能……” “小潭不愿意见我……她连我的梦都不入,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她浑身是血躺在太平间……” “我不能死……” 傅野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听着他的忏悔,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兴许是已经麻木了。 他看着傅劲陷入混乱癫狂的模样,缓缓伸手,帮他掖好被角:“所以从小对我这么严厉,并不是出于为我好的目的,只是想将我培养成跟你、跟傅家其他人一样的自私薄情,这样会让你的良心好受点?” 恍然间想明白这个事实,傅野并没有多大的情绪。 眉眼间依旧缀着一层薄冰,看着傅劲的眼神也没有一丝温度:“你想跟奶奶证明,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让傅家的人都变得跟你一样,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伤害身边的人,是为了再见到奶奶的时候,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卑劣?” 傅劲眼神间或转了一圈,落在傅野的脸上,像是被说中了一般恼羞成怒,却没有太多的力气展现。 他急促地呼吸几声,苍老的手背肌肤皱成树皮,颤抖着握紧:“胡、胡说……咳咳……你闭嘴!” 傅野没有闭嘴。 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般,将傅劲看得如此透彻:“几十年了,奶奶去世已经几十年,你连自己真正的错误都不敢面对。” “你犯了错,不敢承认,于是你让周围的人都去犯跟你一样的错误,这样就能显得你没有那么罪大恶极?” “你那么坚持地要我掌控水水,明知道我的心思只在水水身上,却一直让我跟别的女人联姻,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证明所有的感情都一样,是可以在利益面前让路的,你想证明所有人都会这样做,你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以此来减轻你对奶奶的愧疚……” “砰——” 傅劲随手拿了个东西用力地朝傅野砸了过去。 傅野还没说完,眼前掠过一道阴影。 随即眉骨处传来一阵钝痛,一缕鲜血流淌下来。 他像是没看见,继续道:“你恨我,恨我为什么不能听从你的教诲,恨我对水水的维护让你当初的选择显得那么丑陋无耻……” “闭嘴!你闭嘴!” 傅劲一边咆哮一边将手里的相框用力掷了出去:“滚出去!你不是我傅家的人!滚!滚!” 傅野不躲不闪,那相框这次却没能砸中他,而是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玻璃碎了一地。 房间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傅劲苟延残喘的沉重呼吸声。 门外。 简水水听到里面的动静,脸色一变,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傅野!” 她推开门,脸色焦急。 生怕是傅劲又对傅野动手,虽然他现在眼睛好了很多,应该是不会吃亏,但万一傅劲回光返照呢? 房间里,并没有简水水想象的剑拔弩张。 反而气氛很平和,安静得诡异。 傅野始终面不改色地看着床上的男人,即便刚才被相框砸,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反而俯身下去,将相框捡了起来。 照片上的女人依旧青春活力,漂亮得像一幅复古的画。 他拂去上面的玻璃碎渣,看了几眼,随即缓缓放回傅劲胸口上。 “放心,照片没坏,你还可以多看几眼。” 他的语气不冷不热,似乎带着淡淡的讽刺,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傅劲已经被气得只剩一口气,连呼吸都微弱起来。 他看着岿然不动的傅野,不知道想到什么,浑浊的眼球缓缓闭上,又划出一行泪:“小潭……” 傅野忽然皱起眉头,缓缓起身,“真的这么爱她,怎么不陪她一起死?” 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后再多深情,都是徒劳无功。 “……死?” 简水水慌慌张张跑了进去,乍一听到这个字,魂都吓没了:“怎么回事啊?” 她冲到傅野面前,心跳得砰砰作响,“怎么就说到死不死这么严重了?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啊……” 她还没说完,看到傅野眉骨上的伤口,脸色一变:“你怎么受伤了?” 简水水踮起脚,焦急地去看他的额头,急得皱起眉头,语气心疼不已:“怎么好好的都流血了……” 傅野任由她抓着自己,垂眸看她。 她的出现仿佛一道惊光,霸道地划破这一室的阴霾污浊,将他封闭的监牢撕出一道口子,不由分说地将她的温热灌注进来。 简水水又急又气,“说话啊!伤到哪里了?疼不疼啊……” 傅野反手握住她:“不疼。” 第83章 番外9 简水水在门外等着的时候就焦灼不安, 担心会出什么事。 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冲了进来。 尤其是在看到傅野眉骨上的伤口,她一下就失去了理智,眼睛红了一圈:“都流血了怎么不疼?我带你去包扎……” 她带着傅野就要走, 完全没有理会床上的老人。 “水水……” 简母也跟了过来, 原本要问的话也在触及到傅野脸上的血迹时吞了回去, 语气带着担忧:“受伤了?怎么受伤的?快去处理一下……” 她看到傅野的犹豫, 顿了顿, 温声对他说:“没事,我在这里看着, 其他人也很快就过来, 你先跟水水去处理下,别到时候感染了就不好了。” 两人走了之后, 简母眼神忽然暗沉下来。 她转过身, 看着那个紧闭着双眼的老人,心绪复杂。 这是小潭老师的丈夫…… 过了这么多年, 她都快忘记了这个男人长什么样,如果不是前段时间面对面遇到, 她也许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叱诧商场的傅劲, 竟然就是小潭老师的丈夫,那个虚伪、懦弱、连错误都不敢承认只会粉饰太平的男人。 简母站在床边,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眼底一片漠然。 …… 整整一天时间, 简水水都陪在傅野身边。 所有人似乎都有预感, 傅劲快要撑不过这个夜晚。 他早就上了年纪, 再加上这段时间的连番打击, 先前就已经显现出疲态。 只是傅劲这些年的手腕太过强硬,行事作风狠戾,哪怕是落入如今这番田地,很多人也不敢相信,他是真的要离开了。 这象征着一个时代符号之一的企业家,终于迎来了他的结尾。 傅家老宅前所未有的安静。 傅劲最后留给众人的一面,是他红着眼睛、攥着一张照片不肯松手的模样。 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早逝的亡妻深情不渝,哪怕后来有这么高的身份地位,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再婚。 甚至身边没有出现过其他任何一个女人。 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傅劲不过是愧疚感在作祟。 他至少还知道愧疚,但直到死前,都还依然不敢面对自己的过错,也不敢真正面对小潭。 在此之前,简家跟傅家几乎没有交集。 傅劲离世之后,因着傅野的缘故,简家才愿意踏进傅家,替他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 简母其实是不愿意跟傅家那些人扯上什么关系的,只是傅野现在状态并不好…… 其实他倒不是状态不好,傅野从小就接受最严苛的教育,这点压力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 但简水水不一样。 她知道傅野经历过这些,心疼得不行,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劳累。 简父跟简母现在也把傅野当作半个孩子看待,剩下的事情没让他们操心,让简水水带着傅野先去巴扎。 “我俩一把老骨头了,还得应付傅家那些豺狼……” 简母摇摇头,捶了捶腰。 她今天一天都兴致不高,简父见她终于说了句玩笑,在她鼻子上点了点:“谁让我们生了个不省心的女儿呢。” 简母拍开他的手,“明明是不省心的女婿,我们女儿乖着呢。” 简父哑然失笑。 …… 很乖的简水水,此时正乖乖坐在傅野前面,定定地看着他额头上的伤口。 外面嘈杂一片。 房间里格外安静,家庭医生立在一旁,仔细地检查:“……伤口有些深,但是没必要缝针,我帮先生包扎一下,注意不要碰水。” 简水水立刻在一旁重复:“要记得哦,不要碰水。” 傅野微微抬起眼眸,睨了她一眼,眼底辗转了一丝笑意,神情淡淡。 叶医生倒没他这么淡定,而是低着头笑了一声:“太太很担心先生。” 叶医生是叶漪的父亲,他们算是医学世家,而叶漪是傅野的心理医生,叶医生在傅家工作很多年,对傅野算得上是很熟悉了。 简水水没有放松警惕,有些犹豫地盯着傅野那个伤口:“……这会不会留疤啊?” 傅野闻言看向她:“……” 简水水轻叹口气:“这个位置可不太好,要是留疤会不会破相?” 叶医生大笑起来:“太太放心,后期只要恢复得好,不会留下太明显的疤痕,况且先生是男人,一点伤疤算不得什么。” 简水水摸了摸鼻子:“不影响美观肯定算不得什么……” 她声音越来越低,眼看傅野的眼神不妙,连忙正色道:“影响美观也没什么,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等叶医生一走,她连忙起身,坐在傅野身上,软软地勾住他的脖子:“没事,你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是留了疤,也丝毫不会减损你的帅气。” 傅野垂眸扫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拉开她的胳膊:“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简水水听他语气淡淡,将脸埋在他怀里,声音更软:“是吗?我刚才说什么了……唉我都忘记了,要是有什么不好听的话,肯定是我乱说的,我的记性怎么这么不好,一点都比不上你,真羡慕你的脑子能记住这么多东西……” 插科打诨一向是她的擅长项目。 傅野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糊弄过去:“你到底喜欢我这个人,还是我这张脸?” 简水水去亲他的下巴,含糊道:“都、都喜欢……” 卧室很安静,跟外界的嘈杂隔绝开来。 唇舌交换的声音微不可闻,却又让人脸红心跳。 简水水双手没了力气,垂在男人身侧,又被他攥住按在腰间。 原本只是温情的亲密,逐渐变得霸道起来。 简水水知道,他心里有很多压抑的情绪急需宣泄的出口。 她乖巧地待在他怀中,让自己的心跟他的心贴得更近一些。 …… 灵堂外。 傅野再怎么样,也是傅家的继承人。 还没等他跟傅劲清算这么多年的账,他就猝然离开。 耳边传来隐隐的哭泣声。 那些平时见不得有多深厚的情义的亲人,此时此刻的悲伤逼真得让人分辨不出。 只有傅野的脸色始终很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看着傅劲的脸,上前一步,鞠了个躬。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难免响起一些闲言碎语—— 无非就是关于他冷心冷情的性格。 简水水听得生气。 按她平时的脾气,她肯定不能咽下这口窝囊气,只是下一秒她的手就落入一团温热的紧凑之中,她仰起头,看到傅野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她对上他的视线,从他的深眸里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些郁气就这么消散干净。 她也牵紧了他的手:“……可以走了吗?” “嗯。” 傅野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沙哑:“走吧。” 简水水对他笑了笑。 她怎么会不知道?对傅野而言,那些流言蜚语并不重要,他从不在意外界的声音。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要放在真正喜欢的人身上,一点都不要浪费。 …… 卧室。 简水水听着浴室里的水声,莫名有些紧张。 傅劲的葬礼今天就结束,简父简母也已经回去,还有一些琐碎事情要处理,傅野需要先留在老宅。 简水水也跟着他留下来。 她还从没有在老宅过过夜,还是在傅野从小住到大的房间。 她像是一个刚谈恋爱的小姑娘,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 浴室的门被打开。 她的心也揪了起来,没有回头看,只听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在她身后停下。 浴室里的热气将她包裹,简水水觉得有些渴。 她吞咽了一下,刚要转身,后背就贴上一个有些烫灼的温度—— 傅野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很闷,带着一丝颤音: “我不希望他死。” 突如其来的话,让简水水刚才的遐思全都消散。 心腔像是堵上一团棉花,被某种不知名的液体浸润浸透,沉甸甸的坠得难受。 简水水忍了又忍,但还是没能抵住汹涌的情绪,那一瞬间眼泪决堤。 她转过身,抱着他的头,手指没入男人的发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疼、还是心疼…… 从傅劲去世到现在,傅野一直表现得从容漠然,好像亲人离世对他而言掀不起任何波澜。 简水水都被他那副冷淡的模样骗了过去,以为他真的没有那么伤心难过…… 毕竟傅劲对他一点都不好,甚至可以说是严苛刻薄。 他精神打压傅野,一不如意就对他动手,他的那些手段说是用来报复仇敌都不为过,却被用来将傅野养育长大。 一想到他的童年,简水水就心疼得难受。 她也真的以为,傅野没有那么在意傅劲的去世。 直到刚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 她才恍然明白,他还是那个傅野,所有的情绪都深埋在心底,不会轻易表露。 简水水不明白。 她是爱里长大的小孩,她爱别人时从不吝啬,不计较得失,只在意真心。 而她也不稀罕任何劣质的爱,倘若爱被污染,她再不舍也不会要了。 如果换作是她,有这么一个对待她的爷爷,傅劲死的时候她不放鞭炮庆祝就已经是尊重死者了。 她不会有半点的黯然神伤。 但傅野不一样。 他真的以为傅劲只是爱他的方式太过严苛,从没想过,他一直不曾被爱。 简水水轻轻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没事的……” 她的体格在傅野面前显得尤为娇小,尤其这个男人将近一米九的个子,靠在她怀里看上去是有些憋屈的,但又莫名委屈可怜。 简水水叹了口气,很想亲亲他,“傅野,我能做些什么让你好受点吗?” 第84章 番外10 简水水问这个问题, 初衷是想让傅野心里好受点。 但看到男人深邃目光的变化,她知道他想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除去那方面的。” 她顿了顿,抬起手捂住他的唇:“你可以提一些健康一点的要求。” 傅野亲了亲她的手心:“我记得你说过, 我坦诚一次,会有奖励。” 简水水:“……” 是有这么回事, 但是—— “你刚才还没亲够本吗?” 这已经算一个很有诚意的奖励了!她的原意只是亲一下,刚才可是深吻。 傅野不说话, 漆黑的墨眸看着她。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简水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每次看着他的双眸,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就要这么沉溺下去, 他的眼睛很深邃,又很精致,眸色深得仿佛浩瀚星空,她是唯一一颗闪动的星。 “你别这么看着我……” 简水水突然伸出手,去触碰他眉骨上那块纱布,“还疼不疼?” 傅野按下她的后颈:“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简水水:“……这倒也算有利于健康。” “唔……” 她还没说完,傅野就让她开始七荤八素起来,氧气被一点点耗尽,跟她的理智一样。 深色的床单上铺开长发,细腻的发质发出摩擦的细碎声音,在这空寂的空间显得尤为强烈。 简水水肤色皙白,又有些偏红,跟黑色的床单的形成鲜明对比。 这撞色落入眸中,卷起一阵风暴。 傅野从她背后抱住她, 手从她睡衣下摆探了进去。 简水水只沉溺了几分钟。 随即很有出息地推开了他, 并拒绝道:“不行, 这几天……太放肆了,你得好好休息。” 说着,她抬起手,描绘着他的眉眼,小心翼翼避过他受伤的地方,又慢慢摩挲着他的眼皮。 简水水轻轻叹了口气:“原本眼睛就没好完全,这里又受了伤,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好。” 傅野将她揽进怀里,抱紧,不许她再动作:“不想要就别撩拨。” 简水水:“……这也算撩拨?” 傅野睁开眼睛看向她,简水水看到他眸中的暗流涌动,这才偃旗息鼓,乖乖地躺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睡觉。 “傅野,我困啦。” “嗯。” …… 这一觉,简水水睡得很好。 午夜过后,傅野忽然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缩着的女人,在她眉心亲了亲。 他动作很轻,缓缓起身,看到简水水哼了一声又转过去,睡得很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这才转身,去了阳台。 傅家老宅的位置并不在市中心,夜晚时四周变得格外寂静。 傅野记得,傅劲以前对着相框喃喃自语时说过,奶奶喜欢安静的环境。 傅劲去世,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那根悬在脑海中的弦,并没有一下断裂,反而是缓缓松弛,要落不落。 简水水在他跟前的时候,他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情绪被她占满。 ——她一向霸道,傅野有时候眼里心里都只能看得见她,却毫无办法,也想不到对策。 简水水不是个多么聪明的人,但总有一些方面十分精通。 她在掌控他这件事情上,炉火纯青。 如今她沉沉睡着,他才想起那些被她驱赶的阴霾。 在深夜中又徘徊而来。 傅劲去世,他并不是无动无衷。 只是有简水水在,这种伤感还比不上对她十分之一的动容。 ——尤其是在傅劲临终前说完那番话之后。 傅野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这一辈子。 从小便不亲近的父母亲,以为这世上唯一关心他、为他好的爷爷,还有不知道多少个没有亲情的亲人。 远处的夜空如泼墨般。 他立在阳台前,手随意地放在栏杆上,手腕微垂,长身玉立。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睡袍,丝质的材质将高大挺拔的身形衬得一览无遗,隐隐蛰伏着沉睡的肌肉线条,仿佛蕴藏着蓬勃的力量。 心中升起一些躁意,他有些想抽烟。 指尖已经有了动作,他正要拿烟,想到什么,指腹微撵,那股劲就这么散去。 简水水不喜欢闻烟味。 偶尔闻到他抽烟,一张小脸能皱成一团。 他转过身,视线跳过玻璃窗,落在蜷缩在被子里那小小的一团上。 微风追过,墨色的鬓发凌乱垂在男人额间。 黑发下的眼眸缓缓柔和下来,与远处的夜空融为一体。 傅野眸光微淡,最后还是回了房间,借着外头的光线,望着简水水的睡颜:“……睡得这么沉。” 简水水岿然不动。 就连气息都没有半点紊乱,呼吸声沉稳得像是即将一睡不醒。 傅野蹲在她面前,忽然生出了些恶劣的心思。 他抬起手,轻轻捏住了她的鼻子—— “唔……” 简水水眉头一皱,狠狠打开他的手:“干嘛呀……” 她声音带着浓重的困倦,还有些怨气,连眼睛都没睁开,又转到另一侧去,背对着他。 傅野眉眼微垂,低低地笑了一声。 …… 简水水一般情况下都是要睡懒觉的。 可能是昨晚睡眠质量太好,即便中途被傅野闹了一会,但深度睡眠时间长,早上起来也不觉得有多累。 但她习惯性想赖床,感觉到天色大亮,她眯了眯眼,好像已经醒了,但是不想起来。 此时睡得正酣,就感觉到一阵奇怪的电流翻涌,在全身游荡开来。 她下意识想睁眼,声音率先发了出来,是她自己都没法控制的甜腻嗓音。 简水水蹙起眉头,没想到只是一个音节,就让正抱着她的男人发了疯。 掌心的触感绵软得不可思议,成了指尖无法戒除的瘾,力道由轻而重,开始无法控制。 她被翻了过去,身上是沉重的热量,席卷她全身。 在汹涌的热情面前,简水水终于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带着哭腔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 一小时后。 傅野神清气爽地打好领带,在简水水脸侧上亲了亲,“先下去吃早餐,中午的时候再睡。” 简水水跪在床边,萎靡不振地靠在他身上。 等傅野帮她穿好衣服,她才抖着两只脚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门。 楼下。 傅家那几个人已经都在餐桌旁边等着,看样子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简水水跟着傅野下楼的时候,感受到他们投过来的视线,脚步放慢:“……傅野?” 傅野直接牵起她的手:“紧张?” 简水水没去看那些人,不自然地在鼻尖挠了挠:“倒也不是……就是觉得,我好像是第一次见你们家这么多的亲戚……” 不是好像。 除去这两天的葬礼,简水水就没见过这么多傅家人。 她跟着傅野在餐桌旁坐下,明显看得出那些人对傅野有种忌惮和尊崇。 即便气氛有些紧绷,那些人面对傅野的态度依然没有丝毫怠慢—— “昨晚没休息好?今天起得有点晚。” 温丹承担了破冰者的角色,脸上挂着笑容,视线在傅野脸上微微停顿,随即落在了简水水身上,笑意越发和蔼:“水水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用早餐吧?你跟小野结婚这么长时间,都没没见过这么多家里人……” 傅诚勾了勾嘴角,也许是看不惯温丹这幅讨好的模样,语气讽刺:“结婚这么长时间?你是不是忘记了,他们两个都离婚了。” 话音落下,气氛顿时更加僵硬。 傅野始终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袖口,随即手放在餐桌上,轻轻点着,抬起眼眸扫过对面的两个人:“还有什么要吵的?” 淡淡的语气似乎听不出什么喜怒,只是带着一如既往的威压,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昨晚很多人一夜没睡,又或者都没睡好。 毕竟灵堂才撤,这些亲戚们,不管是近亲还是远房,该做的礼数不能缺少。 况且傅劲跟傅野的商业地位有目共睹,但凡跟他们沾亲带故,哪怕是拐着十八弯只要跟傅这个姓有点渊源,都能让普通人作为谈资吹嘘,在外人面前与有荣焉。 这会见到傅野跟简水水形影不离的模样,一时间对简水水的注意比对傅野的更多。 傅安安见状只能开口打圆场:“阿诚,父亲刚刚去世,你就不要再跟嫂子吵了,水水也在这,你们这样不是让人害怕吗?” 莫名被点到的简水水闻言看了看傅安安,保持着表面的礼貌,没有轻举妄动。 傅家的情况很复杂,只要他们没有对傅野阴阳怪气,她就保持沉默,不会轻易发表意见。 傅诚恢复了一些理智,仍有些头疼。 他最近火气上头,心里明白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讨好傅野,但他做了这么多年公子哥,即便吃得下窝囊气,但也有些少爷架子,自制力不尽如人意,等到后悔的时候,不该做的事情也已经做完了。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都已经离婚了,还叫什么嫂子?” 傅淮声坐在他身边,他前段时间捡漏来的那段婚姻早就匆匆结束,他平白得了一个傅家继承人的头衔,地位却比不上傅野的百分之一,眼看着傅诚陷入不好的局面,他连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他只看了傅诚一眼,低声道:“爸,先用餐吧,都这个时间点了,大家应该都饿了。” 傅安安很快就接过他的话茬,笑道:“在座的各位都是一家人,爸才刚刚去世,想必是不愿意看见我们因为他的去世心痛难过而导致不好的争端,大家和和气气的,才能告慰爸的在天之灵……” 话落,她身边一个年轻的姑娘也跟着开口道:“可能是这几天大家都很累,也很伤心,所以情绪有些急躁,阿姨说得对,我们都是一家人,一点小摩擦不算什么的。” 这个人简水水不认识,也没见过。 她低声问傅野:“这是你的哪个亲戚来着?” 对面的女人看着两人亲密咬耳朵的样子,笑了笑:“水水,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你应该不认识我,我叫唐芸,安安阿姨几年前才跟我爸结婚,我跟傅野哥差不多大,傅野哥应该没跟你说过我吧?” ……傅野哥? 简水水倒是头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觉得新鲜,挑了挑眉,看向傅野。 傅野一下子看出她的心思,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别乱想,我不认识她。” 简水水没说话,而是看向唐芸,礼貌地笑了笑,“你好,叫我水水就可以了。” 餐桌上的氛围暂时缓和下来。 傅野一向不爱说话,旁人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只偶尔搭一句话就不敢再打扰他。 ——他们很快发现另外一个目标。 傅野不管再怎么冷淡,对简水水几乎是有求必应。 夹菜、倒水都是习惯无比的小事,看到她嘴角沾着汁酱也会伸手去擦,几乎是关注着她的每一个细节。 乍一看倒是不觉得两人有多么亲密,但稍微留心一些,就能看出傅野对简水水的关注度达到一种令人心惊的高度。 甚至简水水有任何反应,傅野都能观察到,随即做出对应的举动。 简水水吃到喜欢的食物,眼睛会下意识亮一下。 她的每一次满足,傅野嘴角都会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眼底的笑意都藏不住。 这大概是唐芸见过的傅野最外露的情绪。 她低下头,收敛了眸光。 其余人也都有察言观色的能力,知道傅野刀枪不入、铜墙铁壁,但简水水不是。 傅野跟傅劲在某些方面有着惊人的相似,比如不近人情,冷漠寡言。 就连他的亲生父母,在他面前都没有半点情面可讲,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亲戚? 于是简水水成了一个突破口—— “水水喜欢吃这个菜?吃这个好,对皮肤好。” “她喜欢吃这个,就放到她那边去,省得小野还得给她夹菜,也方便。” “对了水水,你之前是不是得过一个什么世界冠军来着?” “真的假的?” 众人哗然,好像很震惊又很自豪一般:“世界冠军?那可了不起啊!” “……” 简水水知道他们在故意褒奖她。 越是被拍马屁就越要保持谦虚,这是她很小时候学过的道理:“只是悠悠球方面的,不用这么夸我……傅野更厉害,大家都说他前段时间的操盘惊为天人,我不是很懂商场上的事情,傅野肯定知道得很多……” 意思就是—— 这些人最好别打“让她给傅野吹枕边风”的主意。 别以为她傻! 她看得出来,这些人讨好她可不是真的觉得她有多好,就是想通过她接近傅野。 一来她可不愿意被人当成傅野的小尾巴,她也是要面子的! 她不喜欢她的存在就好像是傅野的吉祥物一样; 二来她也知道这些人最终也是为了利益上的事情,简水水不想插手傅野这方面的决定,也不想干扰他。 她只会理解支持他。 她这太极打完,也没什么人接茬。 傅野那张脸就像在散发冷气,没人敢在这时候去撞冰山。 突破口就这么迅速被封上。 简水水有些呆不住,这不是她喜欢的氛围,傅野看出她的不自在,用完餐就带她离开。 车上。 她长舒一口气,还有些贴心地问他:“我们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太好……傅野哥?” 傅野:“……” 他扶着方向盘,抽空看了眼莫名阴阳怪气的简水水,“你怎么了?” 简水水靠着车窗,撇了撇嘴,“没怎么啊,就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妹妹……是吧傅野哥?” 黑色的巴博斯开出庄园。 车窗缓缓降下,清冽的风灌进车内,都吹不散简水水语气里的酸味。 傅野勾了勾唇,眼含笑意地看她一眼:“这个称呼你喊出来还不错,记得今天晚上也这么喊我。” 第85章 番外11 车上了高速。 简水水看着周边的环境, 问道:“这是要去哪里呀?” 傅野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问她:“跟我去公司,还是送你先回家?” “回家?” 简水水听到了关键词, “回哪个家呀?” 她语气带着一点试探, 眼里又有笑意。 傅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不要明知故问。” 简水水坐直了身子,有些纠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是去简溪那呢, 还是去爸妈那呢,还是……” 傅野打断她:“回我们的家。” 前方红灯亮起。 倒数六十秒的时间, 他忽然伸手扣住简水水的后颈,吻住了她。 肌肤与肌肤的温度交换, 以及气息之间的混合, 让感情迅速发酵,车内充满甜腻的气味。 男人松开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唇上有些许水泽, 颜色带着红, 在她唇畔低声呢喃:“……这次, 我主动要奖励。” “什、什么奖励?” 简水水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攥着他的衣摆。 傅野又在她鼻尖咬了一口, “坦诚一次, 就亲一下, 要抵赖么?” 简水水脸上飘上一朵红晕, “我才不会耍赖呢……” 傅野轻笑一声, 在她唇上亲了亲,这才坐了回去。 “想陪我去公司,还是回家?” 红灯倒计时。 简水水坐直了身子, 整理着身上凌乱的上衣,“……我先去简溪那一趟,还有很多东西没拿。” “嗯。” …… 小区楼下。 傅野没上楼,看着简水水进了电梯才离开。 简水水已经有段时间没回来,拿着钥匙开门的时候,突然停顿了片刻。 她好像每次回到这里,都会撞到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一开始是林坤跟简溪之间的恩怨,来回几次,让她担心得不行。 后来就是傅野总是在楼下等她,让她有些不耐烦。 最后就是唐翡深跟简溪两个…… 简水水下意识去看玄关处,看有没有男人的鞋。 果然—— 是有的。 她把钥匙放在柜子上,清了清嗓子,“咳咳”咳了几声。 里面传来一阵悉索的声音,简溪穿着件宽松的白衬衫就跑了出来:“水、水水……” 她跑到客厅,看到简水水,尴尬地挤出一个笑,“你回来了?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傅野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简水水笑了笑,“你还是先处理一下你脖子上的东西吧。” 简溪一愣,连忙跑到洗手间去,简水水直接越过她的房间,去收拾行李。 等到简溪红着脸出来的时候,简水水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 “……你这是干什么?” 简溪脸上的红晕褪去,有些迷茫地看着简水水:“你收拾行李做什么?你要去哪里吗?” “我跟傅野不是和好了吗?要是不跟他一起住,他那脾气,估计不好哄。” 简水水说起傅野的时候,语气都是轻快的,好像在谈论自己让人头疼又宠爱的“小女朋友”,“他比较黏人啦。” 简溪:“……”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没发烧吧,竟然听到有人说傅野黏人?他那样的男人你说他冻人还差不多……” 她说着说着,在她身上看到一些跟自己类似的痕迹,眼神变得富有深意起来: “傅总是个狼人啊,你这小身板经得起他折腾吗?” “你尺度怎么这么大?不要大白天说这些隐私话题,请你健康一点!” 简水水的脸皮是薛定谔的脸皮,永远不知道她下一秒是脸皮厚还是脸皮薄。 她有时候胆大包天,能逼得傅野都红了眼睛,失去理智陷落于她之中; 她有时候也容易羞怯,在简溪面前反而忸怩起来。 简溪还想问些什么,简水水不想被问,只连忙道:“好了小舅妈,我舅舅还在等着你呢,我就先走了,过几天我们再聚……” 一听到“小舅妈”的称呼,简溪果不其然不自在起来,“我没……” 她本能想解释,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干脆送简水水到门口:“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我还得回家一趟。” 简水水刚走,简溪视线一瞥,在走廊角落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小溪……” 林坤原本不想打扰她,但是亲眼见到她,又忍不住想跟她说说话。 简溪再见到这个男人,早就没了任何情绪,只还有些淡淡的烦闷,语气很淡:“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林坤在她面前难得有些局促,经过这么多事情,他从一开始的高高在上、始终认为简溪欠了自己的态度,变成现在恍然发觉他也辜负了她,心里的滋味百转千回,“就是想来看看你。” 简溪蹙了一下眉头:“那两套房子都给你了,这么多年的学费生活费我也都翻了几倍还给你们,就连店铺我也没带走……我现在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值得你们盯着了,你还是拿着钱去做点有用的事情,光盯着我没用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坤突然高声打断她,眼睛红红地冲上去,抓着她的胳膊,“我不是来跟你要钱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说着他的语气软了下来,眼神闪烁:“我想看看你现在过得好不好,也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简溪蹙起眉头,有些不耐烦,“林怡芝不管你了?” “我跟她闹掰了,以后我跟她再也没有任何可能。” 林坤连忙跟她表忠心,慌忙道:“小溪,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以前是我没发现,现在……” “现在发现喜欢上她了?” 一道冷冷的男音打断他,在门口打量着这两人,眼神十分不善。 刚才简水水回来,唐翡深都忍住了没露面。 林坤突然出现,他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林坤一愣,像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他看了看唐翡深,又看向简溪,一下握紧了拳头,脸上露出一种羞辱的神情,“……小溪,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跟他没什么关系吗?” 他的声音带着隐怒,简溪觉得好笑,压根不想理会他。 唐翡深却径直走到两人中间,将简溪揽进怀里,“没关系?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是什么关系?” …… 简家。 简水水回来拿东西,简父请了几天假,倒是不在家,去学校上课了。 简母在书房画画,简水水也扒拉了基本画册出来。 离婚之后,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这几本画册,没想到没过多久,她就重新找了回来。 这些东西几乎记载了她整个青春期的暗恋和喜欢,也是她少女时期少有的小秘密。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傅野都没告诉。 简水水手指描绘着画册上的一笔一画,眼神一下就柔和起来。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她现在二十五岁。 但岁月并没有在她心上刻出多少苍老的痕迹,她依然纯真热情,但又多了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 陆辞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简水水这么温柔恬静的侧脸—— “水水。” 他缓缓走到房门前,脚步缓慢却沉稳,“什么时候回来的?” 简水水吓了一跳,一回头看到是陆辞洲,松了口气,“刚才回来的,拿点东西……” 陆辞洲看到她手里的画册,侧过身,让简水水从身边经过,笑着问:“是打算重新跟他住在一起了?” 简水水停下脚步,看了他几眼。 看出她眼里的犹豫,陆辞洲微微挑眉,笑意更深:“还在提防我?” “我怎么会提防你……” 简水水拿起画册挡住自己下半张脸,眼睛转了一圈:“你今天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阿姨有东西要给我。” “那我去喊我妈。”简水水后退一步,“她估计在书房画画呢。” “水水。” 陆辞洲见她要走,突然出声喊住她,“……你很不想看见我吗?还是你现在也开始怪我了。” 简水水停住了脚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将画册放在一旁的桌上,抿了抿嘴角,“不管怎么样,你以前救过我,我一辈子都记得这个恩情……” 她顿了顿,垂下眼眸:“就算你后来瞒着我做了那些事,跟傅野说了那些话……那也是因为我的原因,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一直坐在轮椅上……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从没怪过你,还是很感激你。” 而陆辞洲当年对傅野造成的伤害,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她。 他心中有气,也是因为常年坐轮椅而累积起来的阴郁,而傅野之所以会误会,也是因为她没有处理好跟陆辞洲之间的关系,没有注意到傅野的情绪,再加上傅野的不坦诚,导致了两人的分开。 说起来,还是她的过错更大。 她没有什么资格责怪任何人,也没有资格怨恨谁。 只是…… 简水水看向陆辞洲,“有一件事情,虽然我已经很笃定,但我还是想亲耳听听你的回答。” 陆辞洲没说话,脸上的笑意也没褪去。 仿佛不管简水水变成什么样,他都能对她保持永远的包容和温和,“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水水,不是所有人的感情都能像你一样简单明晰,哪怕是世界上最聪明的脑袋,有时候也会弄不清楚自己的情绪。” “如果说我完全没有喜欢过你,不太可能,可若说我多喜欢你,有一个傅野做对比,跟他比较起来,我很喜欢你这样的说法似乎也可信度不大。” “一开始我救了你的时候,的确对你没有别的心思,不管是你简水水,还是其他女生,我都不会见死不救……但如果是其他女生,我不会保持这么多年紧密的联系,我也不知道对你是什么样感情,但是水水,我很信任你,甚至比信任自己更加信任你,你说这种感情不叫喜欢,又该叫什么呢?” 陆辞洲并不是反问,而是真的疑惑。 他紧紧盯着简水水的眼睛,像是真的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期待她的解答。 简水水沉默下来,片刻之后,忽然问道:“那苏如珍呢?” 她看到陆辞洲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显而易见的沉郁,又接着问:“陆辞洲,我一直觉得,这些年不管你的感情究竟是怎么样,我们两家应该都算得上是家人,我也算是很了解你,但有时候我发现,你好像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甚至连你的父母,都不一定清楚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到底想问什么呢?” 陆辞洲轻声打断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淡,只是此时也带上一丝冷意,“水水,如果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直接来问我就好了,但你问过吗?你对我一直都只是感激感谢,似乎并不怎么想探究我的真实想法。” “我只是想问问,你和苏如珍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们好像都没见过你跟她接触。” 简水水不喜欢这种对话,声音轻了很多,“你不想说也没关系,这是你的私事,我只是好奇。” “因为那天在医院的事?” 陆辞洲走到沙发上坐下,“我跟她的确很早就认识,这么多年,你们不知道,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们知道。” 他笑了笑,笑容清润温凉,看上去开朗无害。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如他表面那般温柔。 陆辞洲给自己倒了杯水,“水水,去把阿姨喊出来吧。” 简水水这才挪动脚步,去了书房。 茶几上,她的手机安静地躺着。 铃声响了起来,陆辞洲扫了一眼,视线微顿,伸手接了起来:“……傅总,找水水么?” …… 简水水跟简母出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手机摆在茶几上,顺势走过去拿了起来,“妈,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又跟陆辞洲打了声招呼,提起已经整理好的行李,出了房门。 陆辞洲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勾了勾唇。 …… 简水水刚到楼下,就接到了傅野的电话:“……我已经出门啦。” 那边,男人说给她安排了车,让她先去公司,简水水笑了笑,“我不会打扰你工作吗?” “不会。” 傅野顿了顿,似乎要说什么,但只是叮嘱几句,就挂了电话。 简水水一愣,看着手机。 她总觉得傅野刚才的语气怪怪的,好像压抑着什么情绪。 但她没有多想,看到司机等在小区外,匆匆跑了过去。 …… 傅氏大楼。 简水水一下车,就看到张席燃在外面等着,“水水,来了。” 他接过她的行李,对她说:“傅总有个会议要开,我先带你去他的办公室。” 简水水点了点头,“他今天什么时候下班?” “说不定,今天的会议很多,傅总大概会很忙,你要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联系我。” “好。” 这还是简水水第一次来傅野的办公室。 等张席燃走了之后,她坐在傅野的老板椅上,转了一圈,舒服地仰躺下去,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这张椅子坐上去有种睥睨众生的掌控感,怪威风的。 简水水转着转着,突然感到椅子不动了。 面前压下一道高大身影,带着沉沉的压迫感,还有她所熟悉的广藿香。 简水水勾起嘴角,但没有睁开眼睛。 她知道面前的男人是谁,刚要伸出手去牵他,下一秒就被傅野给按在了椅子上。 强势的吻铺天盖地而来,简水水几乎是瞬间就被他拖入令人眩晕的涡旋之中。 她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被他裹挟着往最深的深渊里面坠去。 “傅、傅野……” 简水水喃喃着,想要逃开,却被傅野抓着双腕桎梏起来。 她扭开脸想逃开,男人呼出的热气却始终追着她,不让她逃。 察觉到她的轻颤,傅野挑起她的下巴,低哑着声音在她耳边发狠:“叫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6 09:48:47~2021-08-17 07:0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子 20瓶;52131322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86章 全文完 他的语气带着点发狠, 似乎在咬牙切齿。 简水水不知道他为什么看上去不高兴的样子,手无意识抓住他的领带,“你、你别……” 傅野带着她难以承受的热情, 大掌按着她的手腕, 冰凉的腕表抵着她的肌肤,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 “叫我。” 他的掌心热烫,烫得简水水都有些瑟缩。 但他的语气冰冷而直接,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叫。” 简水水被他这突如其来汹涌的占有欲弄得一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她已经本能地顺着傅野予取予求。 但各种称呼都没有满足他的要求。 “……再叫。” 男人的不满已经快从墨黑的瞳孔溢出,简水水浑身一颤。 她想到之前在车上喊过的那个称呼, 犹豫着试探:“……哥?” 傅野蹙起眉头, 径直扯开领带,扔在一旁。 他带着一股蛮劲, 挑起简水水的下巴, 动作跟温柔丝毫沾不上边, “还想叫错几次, 嗯?我有的是时间。” 简水水眼角沁出一点泪水,迷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鬼使神差般:“老……公?” 她看到那双深邃沉寂的眼眸忽而涌起波纹, 顷刻间变成山崩海啸, 如同曾经亲临的那场血崩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脖颈上的肌肤被舐啄得有些疼, 仿佛他的牙在轻轻啃噬, 要让她记住这一刻的感受。 简水水欲哭无泪。 她分明答对了,却比答错更惨,“傅野, 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吗?” 傅野站在她身前,大掌拖着她的脸颊,让她仰起头,“为什么让陆辞洲接你电话?” 兴许是这样的姿势让两人的身高差距越发明显,他掐着她的腰,径直将她抱了起来: “水水,你刚才跟他在一起?” 嗯? 陆辞洲接了她的电话,什么时候的事? 简水水眨了眨眼睛,灵光一闪—— “你吃醋了?” 她笑了起来,拉着他的领带在手里卷圈,“哎呀,我回家一趟碰巧遇到他而已,他找我妈有点事,接电话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估计是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好去书房,他就帮我接了……” 傅野指腹抵着她的嘴角摩挲,“不许跟他太亲近。” 简水水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当然!我可不会再犯之前那种错误,你才是我最喜欢的人。” 她揪着他的领带,又补充了一句,“也是唯一喜欢的人。” 傅野眸光微闪,定定地看着她。 片刻后,他扯开领口,那股热躁要从心腔的位置冲出,他不愿一个人承受这样的悸动,只能也将她拖入这热火之中。 简水水察觉到事情的发展开始一发不可收拾时,傅野已经很有效率地加快了速度,也加快了进程。 她脑子忽然灵光一闪,费劲去推他,“不、不行。” “这里是办公室!我、我怕……” “不会有人进来。”傅野捂着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去到他想去的任何地方,“看不见就不害怕了,乖。” 简水水:“……” 男人在这种时候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她知道不会有什么人会擅自闯入老板办公室,但毕竟是大白天,她还是有些忐忑,整个人都紧绷着,就像一张拉满的弓。 窗帘放了下来。 办公室的光线变得昏黄,视野不再那么清晰,却还是能看得清楚。 眼前像是蒙上一层滤镜。 简水水伸手去触碰傅野的眼睛,“现在能完全看见了吗?” 她的声音都像沾了一层水汽,傅野去亲她的眼角,“能,看你看得很清楚。” 简水水脸微红,将头偏到另一侧去。 下一瞬又被傅野捏着下巴转了回来,在嘴角啃来啃去。 气氛正酣。 她正打算放下心中最后那道防线,办公室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傅总,您在吗?” 声音清甜,是个年轻女人。 还没等傅野开口,那人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简水水猛地惊醒过来,浑身僵硬,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男人。 身体比大脑先作出反应,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瞬间从男人的怀抱里逃了出来,像条小泥鳅一样“咻”地一下从他怀里滑了下去躲了起来—— 傅野:“……” 他看着办公桌下藏着的女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眼底闪过一抹无奈的神色。 门口的女人顿住脚步,神色犹豫,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傅总?” 她身后还跟着的几个西装革履的合作方,傅野视线扫过他们,又看向桌子下藏着的女人,神情警告。 简水水屏住呼吸,食指放在唇边,无声地做了个“嘘”的手势—— 她回过神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下意识就躲在了傅野办公桌底下的行为有多幼稚,这要是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爬出来,那也太没面子了…… 傅野摇摇头,移开视线,看向门口的人:“进。” 唐芸这才走了进来,看着傅野的眼神有些谨慎的试探,“傅总,刚才发生什么了么?我好像听到什么其他的声音……” 简水水原本老老实实地躲着,听到这个声音,蹙起眉头。 这不是……那个唐芸么? 傅野的二姑傅安安现任丈夫的女儿,跟傅野不熟,也没有血缘关系,却直接叫他傅野哥。 简水水不高兴了。 她瞬间就变了脸色,幽幽瞪了傅野一眼。 之前在老宅还说自己不认识这个女人,这叫不认识吗? 男人没有看到她的眼神,听到唐芸的问题,嘴角微勾,“没什么,一只猫罢了。” “猫?” 唐芸在一旁坐下,笑了笑,有些惊讶,“傅总办公室养了猫吗?没想到傅总还喜欢小动物。” 傅野不置可否,眼底坠着一点淡淡的笑意。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接过唐芸递过来的文件,跟其他几个合作方交谈起来,“这个项目……” 简水水的注意力很快被他说话的内容吸引过去。 虽然都是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但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合作方似乎有两个外国人,她听到傅野压根不用翻译就可以跟人交流,发音低沉好听,几种语言转换没有任何压力。 办公室进入另外一种商务精英的模式,简水水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倒真像一只误入正式场合的闲散小猫咪。 她起初还饶有兴致地听着,听着听着,她就没了兴趣,百无聊赖地开着傅野的西装下摆,又去看他西裤包裹下长长长的腿,心情又好了起来。 简水水开始玩他办公桌下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但她还是把握了分寸,没有太过分的动作。 傅野低头扫了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简水水顺势在他掌心轻蹭,又去玩他的手指。 项目似乎谈得很顺利。 简水水听出那几个合作方说话的语气都很愉快。 唐芸在一旁做记录,时不时看傅野一眼。 会议进行到一半,她突然起身,给傅野倒了杯咖啡,“傅总,您昨晚应该没怎么休息好,喝杯咖啡提提神吧。” 简水水:“……” 她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手也收了回去。 傅野只扫了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接,语气淡沉:“放那。” 唐芸没有知难而退,声音越发轻柔,“张特助说您习惯喝手磨咖啡,我就特意准备了一些,那我先放在这边,看傅总您什么时候想喝。” 傅野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抹不耐。 他还未开口,突然轻轻“嘶”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骤变—— “你……” 傅野闭了闭眼,强行压下那股异动,警告般看了简水水一眼,脸色黑沉一片。 一旁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哪里惹了傅野不高兴,纷纷噤声。 办公室一时间无比安静。 唐芸大气也不敢出,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她不该这么急着献殷勤。 正当她想做点什么弥补的时候,办公桌下忽然传来一阵西索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面面相觑,视线都落在办公桌下面,似乎察觉到什么。 简水水能感觉到那股致命的安静,怕别人发现她,她突然捏着嗓子: “喵~” 软软的一声猫叫,在办公室回响。 傅野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手背上鼓起青筋,仿佛在极力压抑什么。 唐芸反应很快,忙笑道:“终于听到傅总的猫叫了一声,估计刚才是在睡懒觉,猫都很懒的。” 另一个客户也立刻插上话,“我家太太也养了一只布偶,平时很懒散,只有喂猫粮的时候才出来,傅总养的什么品种?” 傅野的手还在桌上安抚着简水水,面上却不显,淡淡回应这个客户的问题: “只是最普通的品种,平时也很懒散。” 话落,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他垂眸望去,看到简水水仰起一张气呼呼的小脸,挑衅地咬了他一口。 傅野眼底渗出些笑意,揉了揉她的脑袋,“……但很黏人。” …… 那些人一走,傅野就将简水水从桌子下面拉了出来。 她表情不太好看,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傅野先帮她拍掉身上的灰,拉着她坐在自己怀里,看她撅着一张嘴,觉得好笑,“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简水水冷哼一声,转过身去,给他留下一个高冷的背影。 傅野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不清楚,能不能告诉我?” 简水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低低地说:“你之前还说不认识唐芸,她对你倒是很熟悉,她在你手下工作,你怎么从来不说?” 傅野顿了顿,意识到她是因为什么闹脾气,低低地笑了一声。 简水水见他不但不解释,反而还笑了,生气地去捂他的嘴,“有什么好笑的?” 傅野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我养的这只猫,不但黏人,还很爱争风吃醋。” 简水水挣开他的手,“我没有!” “那怎么一股酸味?”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傅野笑着安抚这只真的快要炸毛的小猫,“我的确不认识她,工作上的一些安排是张席燃负责,你倒是可以去问问他。” 说着,他顿了一下,“傅氏的员工很多,我不可能每个都认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我不会亲自处理,你有任何不高兴的地方都可以提出来,我会改进,不会让你再有不高兴的机会,嗯?” 简水水本来就没有真的生气,只是作一下。 闻言她环着男人的脖子,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叹了一声,“唉,真想把你藏起来,省得你在外头招蜂引蝶。” 傅野勾了勾嘴角,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奖励。” “什么奖励?” “刚才你坦诚了自己的不高兴,没有闷在心里,是一种成熟的表现。”傅野伸手整理着她耳旁的碎发,眸中沉淀着一眼万年的温情,“所以刚才是对你的奖励。” 简水水直笑,“你也太没创意了,怎么能学我的奖励方式?” 傅野将她往上托了托,两人抱得更紧。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薄唇在她耳后轻蹭,换了话题,“……再喵一声我听听。” 简水水笑得停不住:“喵~” …… 时间的长短是相对的。 简水水有时候觉得,跟傅野在一起的时候,日子总是很快就过去。 他们离婚的时候是炎炎夏日,现在已经步入初秋。 天气也凉了起来。 她站在俱乐部门口,看着外面的丝丝小雨,等着傅野来接她。 俱乐部的队员跟她打完招呼,都先离开。 原本有几个人打算送她,知道她在等人,对她挤眉弄眼了一阵,就笑着走了。 她跟傅野在一个月前复婚,现在算是新婚期。 可以说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 其实有没有那张证,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 简水水心里很清楚,她跟傅野现在的感情有多浓稠而坚固。 她也许不那么聪明,但她对感情的直觉总是很准。 比如一开始跟傅野谈恋爱,虽然他沉默不爱说话,她也能看出他寡言下的温柔; 比如后来他们之间出了问题,虽然他在物质方面从不委屈她,她也能察觉到他的冷淡和疏离。 现在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傅野对她的爱意和迁就。 他远比她想象中的喜欢她,当他学会表达的时候,简水水才发觉他冰封层下汹涌的海潮。 黑色库里南远远开了过来。 简水水站在台阶上,顶着蒙蒙细雨跑了过去。 刚走到一半,傅野就停好车大步走了过来,手里打着黑伞,一把揽过简水水的肩,“怎么不在那里等我?” 他看到她淋湿的半边袖子,语气不太好。 简水水挽着他的胳膊,“因为想快点见到你啊!” 她的情话信手拈来,傅野已经免疫,但眉眼还是柔和了许多,“想吃什么?” 简水水眼睛一亮,“今天可以吃街边小吃吗?” “这个月可以有多一次的额度。” 她跟傅野有约定,彼此都要珍惜自己的身体。 他就算再忙也要照顾自己的胃,尽量不要抽烟喝酒;她就算再馋,也要控制自己吃零食的上限,合理饮食。 雨渐渐小了下来。 傅野收了伞,带着简水水去了旁边一条步行街。 简水水挽着他的胳膊,嘴里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傅野依然不爱说话,但会认真听她说,偶尔回应一两句,眼底渗出丝丝笑意。 偶尔语气又会严肃起来,“好好走路,不要踩水坑。” 简水水摸摸鼻子,“那个水坑反光,我以为是别的什么东西呢……” 过了一会。 她又不肯安静了,“傅野,我好喜欢你。” 男人脚步微顿,看上去似乎没什么情绪波动,“我知道。” 简水水也不介意他的矜持,笑了笑,说:“你也很喜欢我。” 傅野嘴角勾起一点笑意:“嗯,我知道。” 她说喜欢他的时候,不假思索。 他思索千万次,才说出一句喜欢,而这一句,她知道他在心里已经诉说了千万次。 作者有话要说:  水水跟傅野的故事到这里结束啦~ 之后会写点免费小短篇过渡,然后开《霸总怎么还不虐我》: 苏挽雾偶然看到一本小说。 《绝情大少:蜜秘娇妻送上门》——看简介是经典的男主认错救命恩人梗。 苏挽雾:“……这么羞耻的文名现在还有人看?” 苏挽雾:“咳,我看看。” 巧的是,书里男主跟她的新婚老公盛凭洲同名同姓; 更巧的是,书里女配跟她也同名同姓; ——但女主却不是她。 苏挽雾:“舒蜜?这不盛凭洲资助的那个大学生吗?” 她熬夜看完这本小说。 结果第二天早起出了车祸,昏睡之际,她梦到书里的一切都变成了现实: 【盛凭洲之所以跟她结婚,是因为将她错认成自己的救命恩人。 后来发现救命恩人其实是他秘书舒蜜,就爱上了舒蜜。 苏挽雾因为嫉妒不甘,多次陷害舒蜜; 盛凭洲发现后,将她扫地出门,跟舒蜜在一起。 苏挽雾最后沦落到天桥讨饭,惨淡凄凉。】 苏挽雾:“……还好是梦。” 然后她醒了过来,一眼看到病房里沉着脸的盛凭洲—— 以及他身边站着的漂亮姑娘: “您好,我是盛总的新秘书,舒蜜。” 苏挽雾:“!!!” - 眼看着盛凭洲对小秘书舒蜜越来越纵容,给她安排好学校、帮助她的家人、赶跑她的追求者、暗中替她解决一切烦恼…… 梦里的剧情一一成真。 苏挽雾:“……行叭。” 为了加快离婚进程,她干脆放飞自我,将作死女配人设贯彻到底: “你今天为什么多看了那个女人一眼,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你是我的男人,不许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那个女人是谁?我要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我的男人不是她能肖想的!” “盛凭洲,你只能是我的!” 一顿操作猛如虎,盛凭洲忍无可忍,终于—— ……对她越来越好? “一定是我对你不够好,才让你疑神疑鬼。” “我不会多看别人一眼。” “是我的错,我不能拿对自己的标准来强求你。” “……嗯,我是你的。” 苏挽雾看着盛凭洲说到最后慢慢变红的耳尖:“?”感谢在2021-08-17 07:06:36~2021-08-18 09:0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幻紫蝶_小琼15 10瓶;劉嗯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