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弃妃轻狂:反派嫡女翻身手册》 第一章 惨死 霜雪冻天,严寒笼罩着尊贵无比的硕亲王府。 雪地里残血斑驳,一只沾满了血迹的手掌死死扣在雪影之中,留下刺目猩红的印记。 女子白皙的脖子缠着倒刺的铁链,倒刺刺进皮肤中锥心般的疼,唇颊赫然撕裂出一道恐怖狰狞的伤口, 原本清澈灵动的双眼此刻却挂着两个虚无的空洞,看着甚至可怖。 她浑身血迹斑驳,伤口溃烂交融,数不清的伤痕遍布全身,吃力的在雪地里一点点移动,身下残血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其腹部隆起的圆润,可看出已有足月的身孕。 沈桑榆对着虚无茫然的抬起头,深入肺腑的痛让她恨不成声,“高景齐,你当真要为了她毁了你我十三年的夫妻情分?” 青阶拂雪落下一双锦缎长靴,高景齐负手傲立,眼底的残酷颇有当今权势滔天的硕亲王的气势。 “沈桑榆,若你乖乖就范,本王还可好生安葬了你。若你执意不肯救雪薇,那你就和你的野种一起下地狱吧。” 魏雪薇亦是十月怀胎,却在半月前突然流血不止。太医说她乃是孕中有亏,只有饮下足月的胎儿血方可救治,否则一尸两命再难回天! “这是假的!我的孩子根本救不了你的心上人!你可是硕亲王啊,你怎能听信谗言……” 沈桑榆悔恨无力的怒斥出声,高景齐的眼底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王爷不好了,夫人她又吐血了,大夫说必须立马服下胎儿血!”门廊下,魏雪薇的贴身丫鬟急躁大喊,脸上却不见半点慌张。 反之,是无尽嚣张与得意! “沈桑榆,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愿意?”高景齐的声音陡然紧张起来。 “死也不愿!”沈桑榆疼得全身颤抖,却仍死死护住腹部。 高景齐耐心耗尽,蟒袍之下的手伸出,“拿刀来!” 那双曾经无数次温柔抚摸她脸颊的手,此刻就按在她的腹部。 刀刃的倒影里,红与白撕咬,沈桑榆想挣扎,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她只能虚攥住那蟒袍一角,“高景齐,为什么,我分明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高景齐厌恶蹙眉,匕首切断她攥蟒袍的手指,冷哼出声,“正妻?凭你也配!” 在他心中,沈桑榆什么也不是,若非先亲王与开国伯侯府交情不浅,也不会有这莫名其妙的一门婚事。 乡野来的粗鄙之人,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女子,也妄想攀上他这根高枝。 “若不是你,雪薇早与我双宿双飞,怎会委屈低嫁,还得了如今这可怜病!” “那都是她装的!她明知你我有婚约却还借腹上位,如今又骗你取我性命,她心狠手辣,蛇蝎心肠!” 沈桑榆声嘶力竭的咆哮,高景齐怒极猛地扬起巴掌,以万钧之力打了下去。 沈桑榆被打的翻落一旁,脸上的伤口撕扯的更大了,已经看不清是血水还是口水混淆着直垂下来,空洞的眼眶里分明什么都没有却透露出一股子恨意。 “你还敢污蔑雪薇?”高景齐猛地抽脚踢在她鼓起的腹上,“若你肯说服你父亲助我袭爵,本王也会好好待你的!是雪薇举整个魏家之力助我,你还有脸污蔑她!” 说着,又冷笑一声,踢开脚边碍眼的断指,“雪薇才是这世上与我最般配的女子,而你,不过是我封王之路的垫脚石!” 至于现在,就是这垫脚石的最后用处了。 “王爷……”魏雪薇被搀扶着,走到了高景齐身边,柔美的脸躲在蟒袍里,藏住了所有阴毒,“大夫说我快死了,妾身想着,临死之前再见王爷一面。” “你不会死,该死的人是她!”高景齐紧拥住她,温柔备至,刚才举刀杀人的凶狠模样不剩半分。 只要取了胎儿血,雪薇就有救了! 一贯甜美的声音落入沈桑榆的耳中,昔日的姐妹情深,此刻不过是笑话一场! 她的表妹,在她与硕亲王府议亲后火速和高景齐暗度陈仓,闹得天下皆知,逼她同意先将她嫁入王府。 当时她还一度心疼这个无辜的表妹,处处让她疼她,换来的,不过是现在的催促,催着高景齐杀了她! 她真傻! 傻得可怜可笑,荒谬至极! “高景齐,你杀妻灭儿,踩着你哥哥的人头,饮着你父亲的血上位,简直畜生不如!你永远不要忘了,是你下毒害死了你亲爹,你会得到报应的!” 高景齐愤起一脚正踹在她的胸口,一大口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他的蟒袍。 “你给我闭嘴!我没有忘,高廷钦那只反狗,凭什么能得到他的信任!我也没有忘,你沈桑榆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弃了我!所以我,只能用你的命,来救真正爱我的人!” 高景齐亮出匕首,沈桑榆听见刀出鞘的声音,终于浑身爬满了恐惧,顺势抱住高景齐的腿,哀声祈求道:“求你放过这个孩子,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放过他!” 高景齐踢开她的手,用刀挑开她腹上唯一的一片衣纱,圆润的肚子看起来朝气蓬勃,他松了一口气,孩子还在,雪薇就有的救。 “不要!不要动我的孩子!” 冰凉的刀刃刚抵上腹部,沈桑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眼前的一切,努力蜷缩起来保护着腹部的胎儿。 高景齐却高抬锦靴踩在她的头上,使她动弹不得,“放过你,雪薇就得死!” 沈桑榆终于崩溃大哭,泣血嚎啕似要把天喊破,“高景齐你不配为人!我为你抵挡了多少取你首级的刀剑,为了能让你坐稳硕亲王位我手刃了多少无辜的人!你却因为魏雪薇荒唐的谎言要取我腹中胎儿血,你猪油蒙了心!你弑兄弑父,宠妾灭妻,杀母剐子,你会遭天谴的!” 沈桑榆声声喋血,字字句句如泣如诉,高景齐听不下去,猩红的眼淬了毒一般疯狂成魔,一刀刺入她的腹中,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沈桑榆听到刀刃入体的声音,只感觉那一瞬间肚子里彻底的静止了。 她的孩子,正在每分每秒的离开她…… “高景齐!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你等着报应吧!你等着!” 混沌之中仿佛听见有人仓促的脚步声,声音忽近忽远。 “快点把肚子剖开,要活着的胎血,晚了就来不及了!” 沈桑榆嘴角的血化进雪中,仿佛感觉到有什么被从她的身体里带走,又是一声闷响,传来的是高景齐松懈的叹息,“雪薇得救了!雪薇得救了!” 而那个甜美的声音又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姐姐,很可惜吧,最后成为硕亲王妃的人,居然是我。”魏雪薇蹲在血泊中,静静欣赏着沈桑榆的惨状。 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你……不得……好死!”沈桑榆用尽力气,泣血的空洞带着恨意,望向魏雪薇的方向。 换来的,只是魏雪薇得意的笑。 “不得好死的人是你,瞧瞧你现在,跟条死狗似的,孩子还被取了做我的药引,多惨啊。” 顿了顿,她又道,“说起来我也纳闷,这些年我一直给你服用断骨散,你却还能撑到今日,害得我用这样的招,还弄脏了我的鞋。” 血泊里,绣卷草纹的蜀绣鞋缀了颗黑珍珠,那是沈桑榆的陪嫁,母亲留下最珍贵的物件,沈桑榆一向珍惜非常。 可如今,被随意的缀在了鞋上。 魏雪薇很可惜,因为沈桑榆看不到这一幕了。 天地之中静谧无声,只剩下簌簌的雪落,沈桑榆双目空洞直直的望着这天,悲凉涂满了整个硕亲王府。 “姐姐,一路好走!”魏雪薇得意的站起身来,要离开这片血泞。 下一瞬,却被沈桑榆拽住了脚腕,失去重心,狠狠的摔倒在血泊里。 “你去……下地狱!”沈桑榆张开嘴,狠狠的咬在了魏雪薇的腿上。 竟生生咬透了棉裤,咬掉一块血肉来! 魏雪薇尖叫着踹她,黑珍珠滚落,沾了满地的血,又被冻在沈桑榆凝了冰碴的伤口上。 “给我杀了她,杀了她!”魏雪薇喊着,有人朝这边走来。 随即,沈桑榆胸口被利剑贯穿,所剩不多的血又飞溅出一些,落在她仍旧紧咬的唇上。 沈桑榆的意识渐渐涣散,耳旁的声音也越发模糊,脸颊上的血逐渐冻结,带走了最后一点残余的温度。 不甘心啊! 如果能重回一世的话,她一定不要这样再重蹈这样的人生。 那些让她痛苦的人,都要得到应有的报应,不得好死,万劫不复! 第二章 重生 眼前的白光突然极速放大,沈桑榆几乎是喘息着醒了过来。 “贱蹄子,滚远点!出了事不知道多劝着二小姐,跑来拦妈妈我做什么!” 似乎有人挨了打,门外的人却没有走,直接站在门口言语讽刺的冷笑。 “老奴劝二小姐想开点,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现在答应让四姑娘进门,您就还是世子妃,若等到王府那边来说,恐怕那时二小姐也没脸做人了。” 沈桑榆额上冷汗涔涔,大口的呼吸了几下,整个人像是大病了一场,薄薄的身子紧贴在床上,手掌在梦中紧紧地攥在一起。 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会在这里醒来? 她出嫁以后就没有回过开国伯侯府,可眼前的一切竟是那样熟悉,她闺房中的一切都没有变化,难道是梦吗? 不,这不是梦! 那穿透心扉的窒息惨烈无时无刻不在刺痛她的神经,告诫她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可这是怎么回事? 拉开房门的那一瞬,刺眼的白光炫了她的目,却见到了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蒋妈妈立在阶下,看到沈桑榆时刚巧露出一抹嘲弄,“二小姐,您是个聪明人,妈妈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若等四姑娘肚子里孩子显露出来,这世子妃之位可就轮不到您了,到时候骑虎难下,就算寻死觅活也没用了!” 沈桑榆皱眉,眼前这一幕总觉得好似发生过。 当年魏雪薇怀着孩子来求她,以自己有了高景齐的骨肉为由让她进府做妾,她大闹一场,也就有了寻死觅活这一说。 开国伯侯府的第二任夫人魏珍为了让她侄女能嫁给高景齐,对她无所不用其极,派了蒋妈妈来说和,当时看准了她心软,便以孩子为要挟,最后答应了她。 想到这一幕,沈桑榆身子陡然一震,脑海中的一幕幕风驰电挚般闪掠。片刻后她拳头紧握,身体紧绷却依然忍不住颤抖…… 她突然明白,那一场颠倒多舛的命运,终是在结束后又以新的开始重演了! 身边的小丫鬟低着头擦眼泪,沈桑榆突然如被雷击中,这是秀儿,她最亲近的丫鬟。 “小姐千万不要让四姑娘嫁给世子,她那个人心机重的很,只怕以后会破坏小姐和世子的感情。” “不会的,雪薇心地纯善,不会是你所说的那等人。她不过也是爱慕世子,如今又怀了身孕,我怎能让世子的骨肉流落在外,再说,她是我的表妹啊。” 铜镜中秀儿一脸的欲言又止,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沈桑榆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个大耳刮子,当初的她真是瞎了眼浑了心,以为魏雪薇真的是个纯善之辈! 蒋妈妈见她不说话,还想再动动恻隐之心,却突然听见沈桑榆淡泊的声音。 “接下来妈妈是不是要说,说到底那是一条生命,不能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蒋妈妈脸色一变,被她说到心坎去了,也索性不再端着,沉着脸说道。 “二小姐既然知道,就该早早答应夫人才是。再说这也是硕亲王世子的骨肉,以后也会叫二小姐母亲不是?” 沈桑榆心头一疼,母亲,她心中确实有着一个孩子,那才是真正该叫她母亲的人。 可这一切,皆是毁在魏雪薇的手上! 她淡淡扫过蒋妈妈的脸,看不出悲喜,“可我没有兴趣让一个外室的孩子叫我母亲。” 蒋妈妈脸色狂变,“二小姐你这是何意?四姑娘是顾忌您的脸面才来通融,怎么能说她是外室?” 沈桑榆冷眸踱着蒋妈妈,“怀了有婚约的男人的孩子还没进门,不就是外室吗?” 蒋妈妈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被沈桑榆气的不轻。更多是的始料未及的诧异,今儿二小姐这是怎么了,竟变得如此难缠? 夫人把说和这个任务交给她时她还信心满满,以沈桑榆以往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态度,也不过是两三句话的事。 没想到她竟碰了满头的刺,沈桑榆也像狼牙矛一般刺的人一身窟窿。 自打沈桑榆从庄子里被接回来,魏氏便调了蒋妈妈来教习这位二小姐。只因着大人们都说要有伯侯府千金的样子,她便事事都顺着蒋妈妈的意思,以为这样才能得到爹爹的喜爱,成为真正的千金小姐。 但蒋妈妈从来没把沈桑榆当成小姐看待,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一时接受不了这个落差。 “既然二小姐执意,那老奴也无话可说了,事情到底如何办,还请二小姐到夫人面前去分辩,对了,等下世子跟四姑娘也都会过来,二小姐赶紧收拾吧。” 沈桑榆突然浑身紧绷,想起那对贱人她浑身的血液都倒流,冷眸中突然闪过一抹杀意。 这么快就要见面了吗?很好……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撕开高景齐那张伪善的面皮,亲手把这对贱人焚烧成灰烬了! 蒋妈妈突然上前一步,对着秀儿的腰就扭了一把,恶狠狠的骂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你家小姐打扮,等下见到世子不好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秀儿惊叫一声往旁边躲去,沈桑榆却一把扼住了蒋妈妈的手腕,力道之大直叫蒋妈妈叫出声来。 “我要梳妆打扮,你退下吧。” 蒋妈妈满脸震惊,不敢相信沈桑榆竟然这么大力气,最关键的,她竟然敢当众顶撞自己,还要护着自己的丫头? 从前沈桑榆对自己低眉顺眼,从来不敢说一个不字,今天这是怎么了? 沈桑榆放开她的手,无视连连后退的蒋妈妈,径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秀儿有几分拘谨的开门进来,大气也不敢出的拿起梳子在她头上弄着。 “这些首饰,都是谁准备的?” 冷不防的沈桑榆突然出声,秀儿竟是紧张的心头一跳,看着妆匣里那些又老又旧的钗环,一股悲戚从中而来。 “小姐从庄子回来这些年,一直都用着第一年夫人送来的这些头面,款式过时了不说,这些又俗又老的首饰根本不适合小姐,但夫人从来没说换。” 沈桑榆眼中闪过一抹寒芒,透过铜镜看到秀儿紧簇的眉头,又想起蒋妈妈刚才的举动,倒像是在叮嘱她什么似的,突然眉宇间有了一分了然。 “把这些都扔掉。” 第三章 改变 秀儿眼中迅速闪过狂喜,但立刻又有些担心,“这些都是夫人送来的,就这么扔掉夫人不会生气吗?” 沈桑榆扫过镜中淡泊却干净的脸庞,虽没有刹那芳华娇美,却胜在恬澈自然。 以前她但凡出现在人眼前,无不是满头珠翠百花齐放,衣着鲜艳夸张还可笑以为这是京中贵女应有的打扮,殊不知自己做了人前笑柄十多年还沾沾自喜。 而这一切,魏氏从来没有教过她。 沈桑榆的眸子陡然变得冰冷,“你记住,从今往后你便只有我一个主子,他人的想法你无须关心,只用心侍奉我就是。” 秀儿眼波闪烁,由心的为自家小姐这份担当开心起来,“小姐说的对,这些首饰叫小姐老了二十岁,戴这些还不如不带,小姐天生丽质,不加装饰亦是出水芙蓉般美丽。” 秀儿在她头上摆弄一阵,梳了一个温婉的流云髻,鬓边垂下两缕青丝柔和了她稍显冷峻的清颜。 沈桑榆没有让她画如今最时兴的柳叶眉,而是循着自己的眉宇轻添了几笔,俊峰婉转平添几分别样的神韵。 换了身浅云样雕花绸袄,花样亦是最平淡的,但穿在沈桑榆身上却独有一种脱然清俗之感。 “我记得柜里有一只我娘留下的黑珍珠发簪?拿出来。” 秀儿微微诧异,“之前夫人说那发簪过于简陋不让小姐戴,小姐让奴婢把簪子封箱子里了吗?怎么又要……” 沈桑榆眸色平淡,直视着镜中干净的脸颊,“那是我娘唯一的遗物,不是寻常价值可衡量的,快去找来。” 秀儿听话的去柜里翻了出来,将那通体润黑的黑珍珠发簪插在如墨般的发间,虽然款式简单,但却有种沉淀的韵味,只见原本清汤寡水的妆容陡然间被点亮了一般。 “这发簪真适合小姐,夫人可是看走眼了。”秀儿端着沈桑榆的颜笑将起来。 沈桑榆看着镜中的人儿,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如水般纯粹。 曾经她为高景齐尝毒痛失双目,可高景齐却让魏雪薇亲手剜出她的眼珠,她舍身相救他不闻不问,蜃楼高歌绝夜不休,她却差点一命呜呼。 一幕幕如毒液般冲进她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爆之开来! 秀儿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紧张,沈桑榆侧目看她,“可是在担心什么?” 秀儿犹豫着开口,“小姐自作主张这样打扮,只怕蒋妈妈要生气的。” 沈桑榆冷笑一声,“不过是个老奴,倒敢生主子的气了。” 秀儿觉得小姐说的也没错,但还是解释道,“可蒋妈妈也是为夫人办事,小姐不怕得罪了夫人吗?” 这偌大的伯侯府大小事宜事无巨细的都是魏氏在掌控,从前她家小姐过得谨慎卑微,生怕哪里冒犯了夫人会不好过,如今沈桑榆这般高调,她是怕夫人会不满。 沈桑榆却不在乎,眉眼清冷,“得罪了又怎样?我是这院里正儿八经的主子,其余的狗你不必理会,从今往后挺直了腰板做人,若敢丢了我的脸面,我连你一起罚。” 秀儿身子一抖,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害怕,看着沈桑榆起身出门。 蒋妈妈一直等在门外,一见沈桑榆出来马上不满的皱起眉头,“怎么这么慢?” 接着又是一愣,“你这是什么打扮?清汤寡水的成何体统!你是伯侯府的脸面,怎么能这么见人?” 蒋妈妈飞快的给秀儿使着颜色,不明白这丫头今儿怎么不听话了,秀儿却自低着头压根不去理会,蒋妈妈脸色更不好看。 “我的首饰都太丑了,我不想用,有什么问题?”沈桑榆冷道。 蒋妈妈气的攥紧了手心,那都是夫人用剩的首饰,她竟然敢说丑,“那也不能这么素,你这死丫头还不快给你小姐重新梳妆!” 第一次看到沈桑榆那张原本的脸,清秀娟丽的五官无比清晰锋利的刺痛着她的眼,多看一秒都觉得难受。 沈桑榆冷睨着蒋妈妈,说出的话冰冷凝骨,“蒋妈妈何时能使唤我房里的丫鬟了?要不要也使唤使唤我?” 蒋妈妈嘴角一抽,心突突跳了两下,虽然不满沈桑榆这样跟自己说话,但也不敢太直白,“二小姐说哪的话?老奴也是为了小姐好啊,待会硕亲王世子跟四姑娘都在,二小姐这般出去见人不是丢了自己的脸面吗?” 沈桑榆从她身边走过,“不劳你操心。” 蒋妈妈被无视的彻底爆发了,“二小姐!你到底什么意思?若是嫌弃老奴不让老奴伺候,那我走就是!不必如此冷眼冷语,哪有点大家小姐的气度?” 从前沈桑榆是最听不得大家小姐这四个字的,只要她有哪里做的不好,蒋妈妈只需提点她时时刻刻都要做个“大家小姐”,沈桑榆便噤若寒蝉乖乖听话了。 没想今日沈桑榆竟是一口回绝,“那你就走吧?现在就走。我只是个乡下的野丫头,说什么大家小姐?沈宁珂魏雪薇才是你的小姐。” 蒋妈妈气的脸色青白,沈桑榆如没看见一般带着秀儿直接走了过去。 看着她挺直离去的背影,蒋妈妈紧咬着牙根呸了一口,“不过是个庄子来的,还真以为能嫁给世子做世子妃?” 想了想蒋妈妈眼中闪过一抹怨毒,真以为爬上了高枝就能目中无人了?待她禀告了夫人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刚走出没多远,秀儿担心的问道,“小姐真的要赶蒋妈妈走?夫人那边该如何交差?” 沈桑榆没有回复,但心里所想这蒋妈妈是魏氏安在自己身边的狗,还得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呢,哪能这么轻易就让她走了。 这拴了绳子的狗不咬人,她何必留着情面? 人到了紫薇厅前,便听见大厅里和声笑韵,已有几人在谈了。 “侯夫人,这件事必须尽快办妥,不能再拖了。”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沈桑榆倏然浑身怔住,这道声音她就算是化成灰也不会忘记! 高景齐的生母,高高在上的硕亲王妃侯氏,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女人对自己做过什么! 魏氏仪态大方的坐着笑道:“王妃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用心去办。能嫁给景齐也是雪薇的福气,我自会费心的。” 沈桑榆听了冷冷一笑,以前没见她对自己多费心,还一直以为魏雪薇是个可怜人,原来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不过以后,她再不是从来那个愚笨的沈桑榆了。 不,应该是从现在开始,她就该开始还怨了! 第四章 初次交锋 两步迈进厅里,沈桑榆环顾一周,目光猛然顿在高景齐的身上。 高景齐穿着对襟黑麒白领的正袍,发冠高束额间一条紫皮套玉冠带,目光淡然的随意扫来,却如针梭一般让沈桑榆浑身刺痛。 前世今生对她来说都十分重要的人,此刻就活生生的在她的眼前。 只是这张温煦和善的脸再也无法出现在她的脑海,记忆中只剩下刺骨的冰雪,锥心的痛楚,只记得高景齐赐予她的无情和残酷,一点点的把她吞噬,折磨的她几乎快要疯掉! 高景齐转过头来,露出一瞬的讶异,几乎没有认出来。因着她从前每次出现都必将是极扎眼的,头上戴着眼花缭乱的装饰,不是大红就是大绿的衣服,艳俗的让人生厌。 今日却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这么看着倒也不是有多难看。 沈桑榆目光凝着,一点点的往旁边看去。 魏雪薇自她进来就一直低着头,羽睫垂动,眼角晶莹闪烁,愧疚之色溢于言表。素手微微收缩,紧张又恐惧的样子被她诠释的分毫不差。着淡粉色豆蔻纱裙,露出白皙的皓腕脖颈,楚楚动人兮。 沈桑榆的目光过于直白,魏雪薇似有感应的稍微抬头,还未触及到她的目光便又粹然低下了头,带着几分羞愧的垂下眼睫,竟是掉下几个泪珠,更显得几分柔弱。 一旁的高景齐不满沈桑榆竟如此凶悍,伸手握住了魏雪薇袖下的手,轻声安慰,“别怕。” 魏雪薇眼中柔情蔓延开去,对着他羞涩一笑,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全然落在沈桑榆的眼中。 沈桑榆血冲头顶,冷眼旁观,已经在思考怎么处置这对昭然示爱的狗男女了。 魏氏端坐在梨花交椅上,笑着朝沈桑榆招招手,“桑榆,这位是硕亲王妃,来见礼。” 沈桑榆慢慢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侯氏的脸上。 她的样子与记忆中没多大变化,脸上依然是满满的傲慢,亦如记忆中一样不屑的朝她丢来目光。 仅仅是一瞥,沈桑榆便收回目光,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诸位,有话不妨直说吧。” 众人都吃了一惊,魏氏面露尴尬,“桑榆,你怎么回事?王妃亲自前来商议你和景齐的婚事,你不要不懂事。” 沈桑榆凉道,“什么?是我的婚事吗?难道不是为了魏雪薇肚子里那个私生子,谈她们两个的婚事吗?” 侯氏怒道,“什么私生子?你一个闺阁女子怎地说话这么难听?” 沈桑榆冷笑,“怀了别人的未婚夫的孩子,还想嫁进门生下来,不是私生子是什么?我说话难听,你怎么不说她做的事难看啊?” 侯氏气急,魏氏赶忙打断道:“桑榆!雪薇是你的表妹啊,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转头去安慰侯氏,“王妃莫怪,二小姐自幼在庄子里长大,不懂礼仪。” 高景齐却嗤笑一声,“这么野蛮粗鲁,哪比得上雪薇一分一毫。” 沈桑榆冷漠的望过去,“比起不要脸我确实是稍逊一筹,连表姐的未婚夫都能勾搭上,还舔着脸想嫁入高门?说起不要脸,我更是难敌世子殿下的片角,一边同我说着婚约一边睡了别的女人,这就是硕亲王府的规矩吗?” “够了!”魏氏拔高声音斥道,有几分恼火的看向沈桑榆,今日她是怎么回事,非但不听话还处处都顶着她,让她在王妃面前下不来台。 先把雪薇的事处理了,等稍后再跟她算账。 魏雪薇扑朔着眼泪站起来,试探着握住沈桑榆的手戚戚然道:“表姐,我知道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与景齐哥哥情意相通,姐姐对我这么好,一定会答应我的是吗?” 沈桑榆冷睨着她,“答应你什么?” 魏雪薇有几分诧异,看了看魏氏,犹豫了一下开口,“答应让我进门……” 沈桑榆冷冷的抽回手掌,直接掏出手帕擦了擦,“进门?进门做妾?” 魏氏已是动了肝火,“沈桑榆!雪薇也是魏家的嫡女,怎能做妾?” 魏雪薇却是觉得羞辱难当,捂着脸哭了起来,高景齐立刻抱住她的肩膀,随即怒瞪着抬起头,“沈桑榆!你不要不知好歹!让你嫁进王府已是恩惠,你这样乡野出身的粗鄙女子本就该做妾!” “景齐!” 侯氏立刻叫住他,沈桑榆的脸色还是沉了下来。 “哦,我是乡野出身的粗鄙女子,做不得正妻。而她一个勾三搭四未婚先孕的不贞不洁的就能做了,看来硕亲王府的眼光真不一般啊。不过可惜,我的婚事是硕亲王定下的,你,还有你们,说的不算。” 魏雪薇跑过去哭着拉起她的手,楚楚可怜道:“表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打薇儿吧,只要你能消气你就打我吧!” 话音刚落沈桑榆猛地扬手,对着她的嘴巴就是一顿狂抽! 一眨眼魏雪薇挨了七八个大嘴巴,顿时羞愧难当,被打了也不知如何是好,一头就栽倒了下去! 魏氏大惊,“你怎么能打雪薇?你可是伯侯府的嫡女,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沈桑榆甩甩手,脸上依然是冷酷如霜,“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必装腔作势了。想让她进门,三个字不可能,听清楚了,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哪怕是个妾,我也不会允许。” 魏氏倒吸一口气,被她气的肺都要炸了。却听见侯氏突然道:“二小姐好魄力,本妃今日算是见识了。不过二小姐这样的人,恐怕景齐是无福消受。这门婚事,我看还是作罢了吧。” 沈桑榆见到高景齐怀里的魏雪薇嘴角泄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心头冷笑更甚。 “我也正有此意!你这样满口脏话的粗鲁女子,我高景齐是不会娶的!我此生要娶得女人只有雪薇一个!” 高景齐根本就不想娶沈桑榆,沈桑榆对他来说正是跟魏雪薇之间的一个障碍,能够借此机会除掉也未尝不可。 沈桑榆薄凉的看着众人,一字一顿道:“想退婚,确定吗?” 第五章 退婚 高景齐一听嘴角扯出一抹讥讽,果然还是小瞧了这个女人,她一介乡野粗女能嫁进王府已经是修来的福气了,方才那么强硬,若真罢了婚约绝对是她的损失! 沈桑榆盯着侯氏又问了一遍,“王妃,请问你说退婚,是认真的吗?” 侯氏怒极,身侧的手掌死死攥紧,愤懑的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方才那只是她的气话,想让沈桑榆知难而退的。可现在看她的态度,侯氏竟然觉得有种陷入被动的感觉。 退婚,她自然是说了不算的。 当初在庄子,硕亲王被毒蛇咬了,是沈桑榆这个贱人救了他一命。 硕亲王将此事看的无比重要,否则她也不会趁着硕亲王不在京中着急忙慌的来敲定此事。等魏雪薇过了门,还有肚子里的孩子,硕亲王就是发怒也无济于事了。 本是打着这个想法来的,没想到这个沈桑榆竟然这般难缠,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她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突然听见沈桑榆说,“要退婚也不是不可以。” 侯氏跟高景齐皆是眼前一亮,却忽略了沈桑榆嘴角的那抹嘲讽。 “只不过不是你退婚,而是我不嫁!明日我便以伯侯府修书给硕亲王府,将此事原委道清楚,这门婚事就此作罢,自后两不相干,互不干扰!” 侯氏又惊又怒,“你竟敢!” “我有什么不敢,你硕亲王府有什么脸面要退婚?一个两个做着不三不四的勾当,自己作奸犯科闹出乱子,想退婚二字一说拍拍屁股走人?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侯氏气的气血上浮,使劲的拍了拍胸口,原先以为她不过是个没见识的野丫头,没想到竟然是个如此难缠的主。 退婚退不了,侯氏一口气都在喉咙咽不下去,正难堪着,魏氏的话风却软下来了。 “不管怎么说,雪薇都是你的庶妹,等她过了门你们还不是亲上加亲?何必要闹得不可开交呢?” 言下之意就是说沈桑榆不大度,庶妹怀了身孕还不肯让人进门。 没想沈桑榆根本就不在乎,“说什么亲上加亲,我和她没有亲。我也没有她这个庶妹,我母族里可没有能做出这等下贱事的庶妹。” 沈桑榆说的话字字珠玑,连侯氏的脸上都挂不住了。 魏氏咬牙,“可她已经有孕了!” 沈桑榆倏然冷睨过去,“是我让她犯贱爬上姐夫的床的吗?怀了孩子找谁说?这个责任怎么着也不该我担吧?刚才不是还说什么非她不娶吗,怎么处理,世子殿下看着办吧。” 说完沈桑榆不再纠缠,带着秀儿转身干脆利落的走了出去! 侯氏气的直拍胸脯,“这就是伯侯府教出来的好女儿?连本妃都不放在眼里!”语罢看了看魏氏又冷笑一声,“莫说是我,就是你这个母亲也未必是有地位的。” 此言说的魏氏又羞又恼,暗恨沈桑榆今日的反常,叫她在王妃面前失了面子,也让她感到了一丝不可控制的无力感。 侯氏已经是怒发冲冠,带着高景齐便直接离开了。 魏氏一刻都没耽搁直接关上房门来到了魏雪薇身边。 “还给我装!” 床上的魏雪薇睁开眼睛,眼底的柔弱可怜全都消失不见,被冰凉的恨意代替。 “姑母,那个贱人真是恨死我了!” 魏氏咬着牙根恨恨的说道,“你还有脸说?此事若有王妃做主再加上硕亲王府的压力,那蹄子非得答应不可。可你偏偏要闹上一场,害的王妃都无法替你说话,平白的叫那蹄子欺负了去!” 魏雪薇捂着脸,脸上还火辣辣的疼,时刻提醒她沈桑榆给她的羞辱,“今日之辱我定会全部讨回来!但是,姑母,你一定要帮我!” 说着她抚上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这里已经有了高景齐的孩子,她怕事情藏不住漏出来,到时候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魏氏此刻也是有些着急,但到底比她要稳重,“我再去找她说说,一定要在硕亲王回京之前跟高景齐完婚!” 沈桑榆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路上秀儿都低着头,但脸上兴奋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 “小姐今日可算是扬眉吐气了,说的硕亲王府那帮人哑口无言!奴婢真为小姐开心!” 沈桑榆坐在院子里,看着院中的海棠树,眼中却有些酸涩。 曾经她对高景齐是真的爱过,可如今他们两个出双入对的在她眼前,胸腔的恨意如斧如凿的锤在她身上,她又如何能相安无事? 魏雪薇怀了身孕,高景齐不顾一切哪怕是悔婚也要娶了她,而当初的自己已是十月怀胎,在她腹中的孩儿已经住了足足十个月,就差一点就能够相见,可最后又落了个什么下场?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真的想当场就杀了高景齐和那个贱人,为她死去的孩儿报仇! 可是她不能,她知道要报复就是要夺去他最在乎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她都要亲手毁灭! 海棠树梭梭作响,沈桑榆的气焰一点点熄灭,最后带着一身的感伤伏在了石桌上。 蒋妈妈跑去听了紫薇厅的事,一见沈桑榆趴在那里,寻思准是因为方才的事伤心了,心中一阵不屑。 方才还装作贞洁烈女不在乎的样子,这不转头就伤心上了。 “早知如此,二小姐就不该那样,现在岂不是打自己的脸了?” 沈桑榆慢慢坐直身子,缓缓地转过身来,“秀儿,咱们府中以下犯上是怎么个罚法?” 秀儿束手低头,“回小姐,掌嘴八十。” 沈桑榆指着地上的一块木板,对秀儿说道,“就用这个吧,教教蒋妈妈咱们府里的规矩。” 蒋妈妈脸色一变,“你还想打我?” 沈桑榆直了直身子,叫秀儿捡起木板递到她手中,缓缓来到蒋妈妈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抡圆了胳膊狠狠的就抽了下去! 那木板带着倒刺,一下就把蒋妈妈的半边脸抽的血肉模糊,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我不光想打你,我还想杀了你。” 沈桑榆将木板掰成两半,带刺的那一面尖锐如刀,她一步步靠近蒋妈妈,眼中染上了滔天的杀意,蒋妈妈终于是露出一抹恐惧。 “我……我是夫人的人,你不怕夫人怪罪吗?” 沈桑榆冷冷睨着她,“想告状?如果我杀了你,还有谁能告状?” 蒋妈妈脸上滴着血,捂着脸就爬起来,她真实的感受到沈桑榆的杀意,也顾不得跟她较劲,转身就跑了出去! 第六章 反咬一口 蒋妈妈跑远,拐过院门就消失不见了。 “小姐,蒋妈妈定是要去告状,到时候夫人会来寻你错处的。”秀儿娟丽的脸上刻上担忧。 她为沈桑榆出主意,“小姐一会儿就说是奴婢教唆的!” 这样的话,顶多是自己被打几板子,总好过小姐受罚。 听见秀儿这话,沈桑榆的心间顿时涌过一阵暖流。 她的身边,顶属秀儿对她真心真肺,可前世她却没能护住秀儿,眼睁睁看她因为魏雪薇扣上的偷窃罪名,活活被乱棍打死…… 沈桑榆不禁握紧了拳头。 这一世,她定要护秀儿周全! 想着,便轻抬雪颌,“不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见自家小姐笃定的样子,秀儿很是好奇,“小姐,你是故意激怒蒋妈妈的吗?” “激怒一条狗,于我而言有什么好处?”沈桑榆不屑。 她真正要激怒的,另有其人。 又招手,示意秀儿凑近自己耳边,轻声吩咐了点事情。 等听完这些,秀儿眉梢的笑意便挡不住了,“小姐好厉害,这样定能让蒋……” 话未说完,沈桑榆就抬起纤纤素手,按在了秀儿的红唇上,笑魇如花,“嘘。” 小心隔墙有耳呢。 秀儿明白过来,赶紧闭了嘴,强忍着憋住笑意,扶沈桑榆回房去小憩。 约莫着两炷香的功夫,院子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是前院的下人,候在门口喊,“二小姐,用晚膳的时间到了,夫人请你去饭厅用膳。” 沈桑榆不理会。 外头那人等得不耐烦,又催促,“二小姐,你莫要贪睡了,夫人叫你去用膳,你可得赶紧去才是!” 言语之间,全是对沈桑榆的不屑。 沈桑榆端坐在铜镜前,举着青黛描眉,嘴角不禁勾起半分冷笑。 这沈家果然是魏氏当家,下人也都知道捧高踩低,完全不把她这位庄子上回来的嫡二小姐当回事! 看样子,拿魏氏来立威,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描好眉毛,沈桑榆这才站起身来,走过去猛的打开门。 下人正要催促第三遍呢,脸上的不耐烦与厌恶都摆得清清楚楚,结果一对上沈桑榆的眼神,居然吓得浑身一抖。 那双淡漠如水的杏眸里,藏着肃杀的寒意,叫人不寒而栗。 “嚷嚷什么?什么时候二小姐的院子,也容你一个低等下人高声喧哗了!”秀儿叉腰道。 下人心中忐忑,“是……是夫人叫我来的。” “夫人是请二小姐去用膳,何曾让你高声喧哗?”秀儿继续道。 “是小的错了,请二小姐原谅。”下人争辩不过,只得求饶。 沈桑榆从始至终没说话,轻抬脚往饭厅而去。 留下那人在原地又怕又纳闷。 庄子上回来的愚笨二小姐,怎么忽然成这般了? 而这边,沈桑榆已经入了饭厅。 这才发现饭厅内除了魏氏之外,还有他的父亲沈海川,以及高庭钦…… 隔世再见,高庭钦还是当年英俊模样,身着深墨色锦袍,漆发高竖,如刀般锋利的脸部轮廓下,那双丹凤眼隐着无尽波澜。 前世的他战功赫赫,却被高景齐算计,落了个悲惨下场。 分明这样的人,才配当硕亲王的! “桑榆,愣着做什么,和我坐在一起。”魏氏摆出和蔼模样,朝着沈桑榆摆手。 沈桑榆收回思绪,走到魏氏跟前,又朝着沈海川行礼,“女儿给爹爹请安。” 沈海川嗯了一声,当是回应了。 有这样的态度,沈桑榆并不意外。 毕竟她前十几年和沈海川并未住在一起,好不容易从庄子上回来,又被魏氏成了人人厌恶的无知粗俗乡下女子。 再加上家中其他姊妹对比,沈海川当然瞧不上她。 她坦然坐下,身姿挺拔,颇具大家闺秀的气场。 魏氏用余光打量了沈桑榆一眼,心里越发不悦起来。 果然是庄子里出来的野丫头,长得有几分姿色又怎么样,不会打扮,画得跟鬼似的白不说,先前还敢那样顶撞自己,害得她丢尽颜面。 不过想起自己准备的计划,又没有那么烦躁了,微微勾唇轻笑。 伯侯府财力丰厚,晚膳精致讲究,用膳时的规矩也很大。 下人排成队送菜进来,顷刻间红木圆桌上就摆满了美味佳肴。 魏氏亲自为沈桑榆布菜,一副慈母的架势,“不要拘束,以后你嫁入王府,也得叫庭钦一声哥哥的,都是自家人。” 沈桑榆听出了她的话中话。 要成为自家人,那也得是以后,且是嫁给高景齐之后。 现在,高庭钦仍旧是客人。 心中不禁想,魏氏为了给魏雪薇报仇,还真是下了一步大棋! 很好,那就等着棋子落下吧。 正想着,外面便传来了哭天抢地的声音,蒋妈妈破锣似的尖声高喊,“请侯爷为老奴做主呀,请侯爷为老奴做主呀!” 声音尖锐,隔着好几扇屏风也挡不住。 沈海川顿时不悦蹙眉,“是什么事情,出去看看!” 他特意请高庭钦吃饭,却有人在外面哭怨喊枉,岂不是丢他的面子! 魏氏藏住心中窃喜,转头吩咐下人,“出去看看!” 而沈桑榆则不慌不忙吃完那口咕噜肉,这才拿手帕擦嘴。 “侯爷啊,请为老奴做主呀!”蒋妈妈浑身是血的冲进饭厅来,模样骇人。 “受了伤还不去看大夫,找我作甚,快退下!”沈海川心中一惊,只想把蒋妈妈给赶走。 如此这样,叫高庭钦看了笑话去! 可蒋妈妈却死活不肯走,跪在地上磕头,声声泣血,“侯爷,老奴实在是怕这一趟退下后,就再没机会再伺候侯爷了,求侯爷救救老奴啊!” “蒋妈妈,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魏氏也装出刚知道的模样,悲切万分,“你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蒋妈妈立马伸手指向沈桑榆,“是二小姐,二小姐要杀了老奴,说老奴是夫人随意打发给她使唤的贱婢,她瞧不上,所以要杀了老奴,给夫人一点颜色瞧瞧!” 第七章 跌宕起伏 魏氏面露骇然,“这……这当真是桑榆说的?” 随即又摆出严厉模样,喝令蒋妈妈,“你可要说实话,二小姐是嫡女,岂容你肆意编造,若是撒谎的话,就算你是我身边的老人,我也不饶你!” 蒋妈妈又跪着爬到魏氏跟前,满是血污的手揪住魏氏的衣裙。 “夫人,老奴怎敢撒谎,若不是二小姐下令,老奴怎么会弄得满身是伤?” 只见蒋妈妈衣着破烂,头发乱蓬蓬,血污交汇,俨然受了酷刑的模样。 “夫人,老奴……老奴差一点就见不着您了!”蒋妈妈说着,放声大哭起来。 魏庄也红了双眼,扶着蒋妈妈站起来。 蒋妈妈却站不住,又滑坐在地,看向沈海川,“侯爷,请您为老奴做主啊,二小姐善恶不分,野蛮残忍,打了老奴不说,先前还伤了四姑娘呢!” “还伤了雪薇?”沈海川的脸更黑了。 他扫向沈桑榆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分明是……”秀儿舍不得沈桑榆受委屈,急急要站出来争辩。 沈桑榆却拦住她,微微摇头,等着蒋妈妈继续往下说。 蒋妈妈也不负所望,一口气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只不过罪责都推到了沈桑榆头上。 是沈桑榆善妒狠毒,记恨魏雪薇要和她一起入王府,打伤她又用退婚相逼,而后又杀鸡儆猴,拿蒋妈妈撒气,向魏氏宣威! 魏氏脸色煞白,倒退两步,柔秋般的眼波中失望至极,“桑榆,我待你不薄,你怎可这样想我对我?” 而沈海川则气得砸碎汤盏,“下作东西!” 他恨不得掐死沈桑榆! 沈桑榆早就知道魏氏的目的正是激怒沈海川,借沈海川之手收拾自己。 可听到沈海川这一句骂时,心里还是皱缩的疼了疼。 这就是没爹爱的感觉吧。 沈海川气得七窍生烟,又想起高庭钦目睹了一切,更是丢人至极。 “庭钦,今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改日得空,再与你去醉仙居吃饭吧。”沈海川尽可能稳住情绪下逐客令。 高庭钦颔首。 伯侯府家事,他的确不便在场。 拱手作礼要告辞,却下意识看了眼还坐在桌前的沈桑榆。 少女镇定自若,一双琥珀般的眸子里满是淡然,仿佛早已看透一切,供她随意拿捏。 就是这位少女,要嫁给他的义弟高景齐。 可惜了,高景齐配不上她。 高庭钦想着,起身便告辞了。 没了外人在场,沈海川的愤怒瞬间发了出来。 他抬手,要狠狠框掌沈桑榆! “你这下作东西,一点上不了台面!好好的晚膳,被你搞成这样!” 凌厉的掌风刮过沈桑榆的脸颊,却又生生止住。 沈海川的手腕,被沈桑榆给挡住了。 那双冷冽的杏眸里失望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哂笑。 “爹爹,你问都不问我,就直接定了我的罪吗?” “老奴说的都是真话,二小姐真的要杀了老奴,还说了夫人是贱人之类的话呢。”蒋妈妈见缝就补刀。 沈桑榆狠狠剜她一眼,“我与爹爹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下人插嘴了!” 蒋妈妈被噎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魏氏反应快,抱着蒋妈妈低声啜泣,“可怜我是个继母,顾不好桑榆,害得你受委屈了,这满身的伤,我一定为你找最好的大夫医治!” “若不是你做的,蒋妈妈会自己弄得满身伤,跑来我面前诬陷你?”沈海川不想再听她解释了。 好端端的,总不会特意害她的! 再加上蒋妈妈道,“侯爷,老奴句句属实,若是您不信,可以去问问府中的其他人,我下午脸颊带血跑出二小姐的院子呢,后来又被秘密带走要灭口的!” 下午那一木板的确打得蒋妈妈脸颊滴血,故而为蒋妈妈的谎言增添了可信度。 随便去查,这都是如山铁证。 看这次沈桑榆,还怎么翻身! 一个善妒又狠毒的嫡女,算什么嫡女? 沈海川定会觉得沈桑榆不配嫁入硕亲王府,再加上雪薇怀孕,稍稍动动手脚,平妻变正妃,那才叫痛快。 至于沈桑榆,失了宠又没了婚约的嫡女,还不是随意拿捏? 沈海川眼下已经信了分,也不想再听沈桑榆的解释,就要把她关进祠堂反省。 沈桑榆冷笑一声,走到饭桌前,抄起那盆饭前净手的香汤,朝着蒋妈妈就泼了过去! 蒋妈妈尖叫一声,冷不丁就跳了起来。 “秀儿,去看看她的伤口。”沈桑榆吩咐道。 秀儿立马上前,扯开蒋妈妈将破不破的袖子,借着香汤的湿润搓了几下血污,就露出了之下无瑕的皮肤。 压根不见一点伤口! “蒋妈妈,你说我要杀你,请问,伤口在哪儿?”沈桑榆悠闲淡定的问道。 蒋妈妈眼神躲闪,“在……在……在其他地方的。” “那就去屏风后,请秀儿好好为你清洗伤口!”沈桑榆带着压迫的气场,无形中让蒋妈妈有种想下跪的感觉。 秀儿一脸强忍的笑意,“蒋妈妈,请吧!” 小姐这招,真是太爽了,压到最后再反驳,打得蒋妈妈和魏氏晕头转向啊! 若是去屏风后,蒋妈妈身上也是找不到一点伤口的。 所以蒋妈妈坚决不去检查。 眼珠子转了一圈,又指着脸颊上的伤口,“侯爷,我也不知道二小姐怎么做到的,让我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可能是直接伤我的五脏六腑,免得留下证据,但是脸上这一下是能看出来的啊,大家伙也都看到了!” 现在唯有捏住这一点,才能让沈桑榆被惩罚了! 秀儿却又哇的一声哭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沈海川面前,“侯爷,我错了,我都招。” 又多一个要伸诉的人,沈海川简直疲于应付,“你又是怎么回事!” “是蒋妈妈,奉夫人之命掌嘴小姐,说小姐以下犯上,我气不过才打蒋妈妈的,没想到蒋妈妈这样颠倒是非黑白!” 说着,秀儿就掏出手帕来,使劲的擦掉沈桑榆脸上的脂粉,露出之下的红印来。 “侯爷您看,这个五指印就是铁证!全府上下,唯独蒋妈妈右手食指缺一节,打小姐的时候,就会跟着少一节红印啊!” 望着沈桑榆脸颊上的缺指巴掌印,魏氏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没站住。 这……这怎么可能! 第八章 如今开心最重要 秀儿哭喊着控诉,“可怜小姐是庄子里长大的,回了府里竟然随便一个下人就敢欺负,侯爷,奴婢甘愿受罚,可也请侯爷为小姐做主!” 沈海川望向沈桑榆。 少女婷婷而立,抹去脂粉的那一块皮肤的确印着巴掌印,甚至还微微发肿。 可她却紧抿着红唇,杏眸里藏着水雾,无声的质问沈海川,为何不信她? “若是蒋妈妈不愿意伺候我,便回夫人院里便可,何必看我忍让,再踩我一头?”沈桑榆问道。 蒋妈妈惊愕得身子都打摆。 那巴掌印绝对不是她打的,可府中断指的人只有她,完全洗刷不开! 不对,还有那道脸上的伤口!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蒋妈妈着急要开口。 秀儿却抢先一步道,“侯爷,奴婢一介弱女子,怎么会伤蒋妈妈那么重?想来她是故意摆出这一道来,否则怎敢在侯爷用膳时前来打搅,结果千算万算,没算到二小姐身体虚弱,挨了打掌印久久不消,撑到晚膳都未褪去!” “你胡说,你这个小贱蹄子,我就是被二小姐伤的,她一板子下来,那板子都断成了两半!”蒋妈妈又急又气。 秀儿冷笑,“若是有这本事,还会被蒋妈妈框掌吗!” “那是……” “啪!” 蒋妈妈的话还未说完,脸颊就狠狠挨了一掌,正好打在伤口处,刚愈合的痂痕又扯开,血淌满地。 魏氏用力过猛,打得自己虎口阵阵发麻,还要强装出痛心疾首的模样,“蒋妈妈,你竟这般对桑榆,太让我失望!” 片刻发懵之后,蒋妈妈就明白过来了。 立马跪下不断磕头认错,“对不起夫人,对不起侯爷,是老奴善妒,瞧不上庄子回来的二小姐,所以想借此让二小姐受罚,都是老奴的错,和夫人没有半点关系!” 沈桑榆在一旁瞧着,心里倒开始有点欣赏起蒋妈妈来。 做人不太行,做狗的话,还挺衷心。 眼下,蒋妈妈把一切罪责都揽到了自己头上,免得往下深究,会让魏氏跟着被牵连。 “敢肆意算计府中小姐,罪大恶极,来人,给我打断双腿,送去义庄!”沈海川勃然下了命令。 魏氏也不着急求情,反正出了这个院子,其余的事情,全凭她说了算。 救蒋妈妈,算不了什么大事。 等沈海川消了这口气才是要紧的。 她上前去,泪眼涟涟,软弱无骨的手搭上沈海川的衣襟,一边拍一边道,“侯爷,妾身不知蒋妈妈竟会做出这等荒唐事,都是妾身管教无方,才害桑榆受了这等委屈。” 先自己认错,反倒让沈海川不好发火,骂她身边养的都是些狼子野心之人了。 沈海川素来吃她这套,火气下了几分,“你这当家主母,也要拿出气魄来,叫他们不敢造次。” “是。”魏氏立马答应。 夜幕茫茫,皎洁的月光斜照进饭厅,落在沈桑榆的脸颊上。 少女垂着头,如扇的鸦睫垂下大片阴影,遮去了所有情绪,只听得见声音平淡,“若没事,我就回去了。” 她不争不吵,好像这件事情跟她没关系似的。 转身之际,素色衣裙翩飞,宽大布料里的身子摇晃,仿佛要倒下。 秀儿立马上前扶住,带着哭腔开口道,“小姐你没事吧,等回去奴婢给你寻点母鸡炖汤喝,替你补补身体。” 声音不大,足够沈海川听见。 “伯侯府多得是鸡汤,还供不起桑榆那一碗?”他不悦蹙眉。 魏庄顿时心中惶惶。 这小贱蹄子忽然装可怜,一定又是要编排什么流言蜚语堆到她头上了! 赶紧抢过话头道,“定是蒋妈妈克扣了,妾身去查,侯爷就不要为这等琐碎事操心了。” 沈海川嗯了一声,离开了饭厅。 经过沈桑榆身旁时,稍稍停了停脚,上下打量一眼道,“是瘦了些,好好补补。” 一旁的秀儿高兴得都快要哭了。 侯爷总算是关心自家小姐了! 这都回府三月有余了,加起来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现在却主动让小姐好好补身体。 往后,侯爷和小姐的父女之情浓厚,就不怕四姑娘这等庶女也敢爬到小姐头上撒野了。 她美滋滋的想着,却没瞧见沈桑榆眸底的悲切。 回府这么久,头次注意到她这般瘦吗? 真是失败又失职的父亲! 而这头,魏氏着急去拦下蒋妈妈那头行刑的人,拔腿就要走。 沈桑榆偏偏拦住她,眸光里带着泪花,“夫人,蒋妈妈走了,其他对我不敬的人,是不是也能换了啊?” “哪有人对你不敬,有个蒋妈妈都是破天荒,桑榆你莫要多想。”魏氏勉强挤出笑容道。 沈桑榆垂眸,“万一下次,又有人打伤我呢?” 魏氏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到底谁打伤谁啊! 这下作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往真是小瞧她了。 不过沈桑榆这番话倒是提醒她了。 再不换掉院子里的人,恐怕下次沈桑榆还有阴招等着她。 同一个地方,不能吃两次亏。 “若是你想换就换吧,我也不做主了,你挑自己喜欢的,你开心就好。”魏氏说道。 都是沈桑榆自己选的人,看她以后还怎么作妖! 沈桑榆应下,福了福身子行礼,“多谢夫人,夫人慢走。” 她就是故意拦着魏氏,等着这道吩咐的。 魏氏也不是傻子,只是眼下着急,顾不上多说,匆匆忙忙就走了。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饭厅,顷刻间就只剩下沈桑榆和秀儿,以及几个布菜掌灯的丫鬟。 人不多,但足够把消息传遍伯侯府了。 沈桑榆目的达到,朝着秀儿招手,“我们回去吧,不想喝鸡汤,你烤的红薯最好吃。” “小姐怎么想起吃红薯了?以前在庄子的时候,小姐最爱吃,可来了伯侯府,就再也没吃过,奴婢还以为你是改了胃口呢。”秀儿很是惊喜。 月光下,沈桑榆眉眼淡如菊,说话却豪放至极。 “以前总想着讨好他人,处处苛着自己,现在不管了,人生一世,开心最重要!” 秀儿立马赞同点头,“是啊是啊,那以后小姐天天吃我烤的红薯,天天都开心!” 两人说着话走远,却未注意,那楠竹拱门之后伫立着的墨色身影。 第九章 得劲儿吗 少女渐渐走远,风中却残余着淡淡玫瑰香气,不知来自少女的发丝还是皮肤。 “高公子,可寻着玉佩了?”下人迎上来问道。 高庭钦收回视线,墨眸敛着笑意,“找到了。” 他摊开手,掌心处静静躺着一块白壁虎纹玉佩,坠着殷红流苏,好看至极。 下人松了一口气,“高公子寻着就好,那奴才送你出府?” “有劳。”高庭钦颔首。 …… 回了映月阁,秀儿立马张罗着烤红薯。 伯侯府不比庄子,没有专门的灶子,秀儿就在院子里堆了几块石头,烧些花圃里的枯枝烂叶。 可是太少了,红薯还没烧软,火就要熄了。 秀儿起身,打算跑去伯侯府的厨房里拿点木头过来。 结果刚起身,就瞧见沈桑榆扔给她一大堆东西,“用这个烤红薯。” 秀儿慌张抱住,定睛一看才发现全是书,女戒女德之类的。 “小姐,这不是夫人给你的书吗?”秀儿问道。 记得小姐每天清晨都得起来背上两页呢,现在却为了两根烤红薯,都要给烧了? 沈桑榆表情不屑,“看着就头疼,索性烧了拉倒,能为我饱腹做出贡献,也算是不枉为书。” 她前世猪油蒙了心,才会听信魏氏的话,学什么女戒女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好让高景齐倾心于自己。 可高景齐仍旧嫌弃,说自己不通四书五经,字如鬼画符,那点本事连冲门面都不够格! 现在既然重生,也认清了高景齐的丑恶面目,何必还做这种刻意讨好却不得待见的蠢事。 火苗舔舐着书集,上好宣纸里印刷的字被吞噬,最后成为一摊灰烬。 有了这些书,烤红薯总算出炉。 沈桑榆顾不得烫,拿起一根从中间掰开,红色酥软的瓤立马冒出白气,泛着香甜的味道。 简单一根烤红薯,比晚膳时那些山珍海味都要好吃! 沈桑榆心满意足,由着秀儿扶她回房沐浴。 秀儿拿细软棉布擦去沈桑榆脸上的脂粉,忿忿道,“小姐下这么大血本对付夫人,结果只是让蒋妈妈受了罪,真是不值得。”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巴掌印勒! 那是下午她用木头雕出的假手掌,食指处缺半截,打在脸上,就和蒋妈妈打的一样。 当时下手太狠,到现在都还隐约可见痕迹。 怕是得两三天才能消了。 挨了这么重的巴掌,却没让夫人受罚,太不值得! 沈桑榆却轻笑起来,捏了捏秀儿粉嫩的脸颊,“小小年纪,总是生气,会老得嫁不出去的。” “小姐都不嫁,奴婢自然也不嫁,奴婢要伺候小姐一辈子。”秀儿立马道。 沈桑榆收起笑容,“等一切结束,我会为你寻个好人家的。” 秀儿不解,“等一切结束?小姐,一切指的是什么啊?” “以后你就明白了。”沈桑榆并不解释,将头缓缓埋进了浴桶中。 四面八方的水向她漫来,周围一切声音都被摒去,脑子反倒更加清晰了。 她仔细的思考了下一步该做什么,然后才重新浮出水面。 不着急,慢慢来。 若是这样小小一招就能扳倒魏氏,那魏氏这当家主母,未免当得也太失败了。 沈桑榆洗了澡,上塌睡着了。 于她而言,这是重生的第一夜,神清气爽,睡得香甜。 而对魏氏及整个伯侯府来说,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奴婢刚才去厨房取早膳,那眼睛长在脑袋顶的刘厨子,居然特意捧了这罐子给我,说是小姐你在水乡庄子长大,肯定喜这口。”秀儿站在桌前,绘声绘色的描述当时的情景。 沈桑榆眼皮半抬,打开罐子看了一眼。 是上好的腌蟹,个个三两往上,色泽青亮,味道香甜。 这种东西,她往日是绝对吃不着的。 “还有花园里扫地的秋菊,还问奴婢,能不能过来伺候小姐你,说她倒夜香格外勤快呢!”秀儿又道。 沈桑榆自幼庄子上长大,不介意吃饭听见夜香这些词,只不过觉得搞笑,没忍住呛了一口白粥。 “小姐快顺顺气!”秀儿赶紧给她拍背。 沈桑榆半天才缓过劲来,喉间还有点灼痛感,“你也不挑点好的说。” 秀儿愧疚低头,“奴婢就是一时太高兴了,慌不择言,小姐别生气。” “爽吗?”沈桑榆问她。 秀儿愣怔,反应一阵才明白过来,开心的扬起笑容,“爽!” “舒坦吗?” “舒坦!” “得劲儿吗?” “得劲儿!” 简直太爽太舒坦太得劲儿了!自打昨晚夫人吃了亏,府里的下人也都看人下眼色,开始知道敬重自家小姐了,连带着她这个贴身婢女,走路都是带风的。 这才是伯侯府嫡女该有的待遇啊! 沈桑榆瞧着面前秀儿的可爱模样,又轻笑,露出细糯的小牙齿来。 告诉她,“以后会更爽更舒坦更得劲儿的!” “恩!”秀儿重重点头,丝毫不怀疑沈桑榆的话。 沈桑榆又指了指桌上的罐子,“替我剥一个吧,的确是喜这口。” 吃过早膳,沈桑榆才换了一身淡粉棉裙,梳了个双尾鬓,也不加首饰,在映月阁的院子里摘了朵将开未开的玫瑰插上,就去向魏氏请安。 伯侯府是大府,规矩繁多,晨昏定省不可避免。 沈桑榆还和往日一般的时辰去。 到了魏氏的邀霞阁,和前世一样,正好撞见同来请安的魏雪薇。 不过前世的魏雪薇,可没肿得跟猪头似的。 昨天沈桑榆那些巴掌都是往狠了打的,她在庄子里长大,手掌有力且粗糙,打得魏雪薇现在都还没恢复回来。 哪怕是戴了面纱,也挡不住那滑稽的模样。 “表姐……”魏雪薇因为昨天的事有点忌惮,远远地站着开口打招呼。 就像沈桑榆要吃人似的。 沈桑榆不理会她,径直抬脚进了院子。 留下魏雪薇在原地尴尬,愤然握紧了拳头,想咬牙切齿,稍稍一动,脸颊就疼得火烧火燎。 “贱人!”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婢女莲花,“都准备好了吗!” 第十章 小九九 莲花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四姑娘放心,一切都已稳妥。” “那就好,”魏雪薇松一口气,又剜向沈桑榆的背影,“昨日的仇,我定要报了才心甘!” “四姑娘这招一石二鸟定能成功,说不定还哄得二小姐团团转,叫她巴巴往你跟前讨好呢。”莲花又道。 听闻这话,魏雪薇舒坦不少,也抬脚进了邀霞阁。 如今沈府内阁,未出阁的姑娘家就二小姐沈桑榆及五小姐六小姐,这两个都是府中小妾所生,又是庶女,没什么地位,故而唯唯诺诺的站在边角,免得惹了魏氏不快。 剩下的,就是魏雪薇这位侄女,紧紧的靠在魏氏身旁,亲热非常。 “今日要去赴落家的桃花宴,说白了,就是为你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家挑挑夫婿,可得注意着些,别让人看了沈府的笑话去。”魏氏润了一口茶,轻声道。 沈五小姐与沈六小姐互相交替个眼神,压住眸底的期待与激动。 这厅中四个姑娘家,就她们俩尚未婚配了,出去挑选夫婿,当然是为她们俩。 若是能嫁个好夫婿,怎么也比在沈府受气强。 沈桑榆不动声色,望着厅里众人的动静。 她前世与这两位庶妹的交际就不深,只记得魏氏最后为了给娘家铺路,给她们俩安排的婚事差之又差。 算是一个火坑跳另一个火坑。 可惜这两个人还不知道,尚且满心憧憬的期待未来。 和自己前世多像啊! 就那么一步一步的,踏入别人设计好的陷阱里,悲惨收场。 “桑榆,你和雪薇也去吧,就当是给两位妹妹掌掌眼。”魏氏说道。 沈桑榆收回思绪,轻抬眼皮看了眼对座的魏雪薇。 慢吞吞道,“可我已有婚约,再去桃花宴,岂不是不伦不类?” “怎么会呢表姐,又不是去的人就一定得挑夫婿,再说了,你不是说,想和世子退婚吗?”魏雪薇急忙跳出来劝说。 话音刚落,沈桑榆的眼神就扫过去,“怎么,你盼着我和世子退婚,然后你名正言顺当世子妃?” 魏雪薇立马眼泪涟涟,“表姐你误会了,我从未这样想过,更不敢妄想霸占你的位置,若是你不喜欢我,我便打掉孩子,不嫁世子就是了。” “好啊,我不喜欢你,打掉吧。”沈桑榆环臂胸前,等着魏雪薇表演现场打i胎。 魏雪薇懵了。 这个贱人怎么不按常理办事! 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拦着他吗? 魏雪薇骑虎难下,一时尴尬得想钻进地缝,只能眼神寻求魏氏的帮助。 魏氏恨铁不成钢瞪她一眼。 帮着圆话,“雪薇说的什么话,孩子是无辜的,怎能这样儿戏的打掉?桑榆也只是与你开玩笑而已,你莫要当真。” 不等沈桑榆回答,又道,“好了,大家都去吧,热闹些。” 魏氏拍板,让大家都回去换衣裳好好梳妆,一炷香后就出门去赴宴。 沈五小姐和沈六小姐欢天喜地,商量着该穿什么衣裳好,奔回自己的院子。 沈桑榆也打算回映月阁。 刚起身,就被魏雪薇给叫住。 魏雪薇眼眶微红上前,十分诚恳道,“表姐,我知道我和世子之间的事情让你为难了,我向你赔不是,希望你别生我气,我们以后还是好姐妹,行吗?” 沈桑榆勾勾红唇,吐了个哦字。 “那……表姐,你就是不生我气了吗?”魏雪薇又试探着问道。 “当然,我们姊妹之间,有什么好生气的。”沈桑榆回答。 魏雪薇立马示好的挽住沈桑榆的胳膊,“太好了表姐,我就知道你最是疼我,不会与我置气,往后我们可要好好相处啊。” 说了一通,魏雪薇才松开沈桑榆,目送她回映月阁去。 回了院子,秀儿就开始嘟囔,“这四姑娘皮笑肉不笑的,还来说什么姊妹情深,定是又要算计小姐你了。” “你家小姐那么好算计吗?”沈桑榆笑看她一眼,伸手捏她胖嘟嘟的脸颊,“去,寻件淡蓝的齐襟裙为我换上。” “小姐生得这么好看,又是去参加桃花宴,应该穿那件桃红色的才对。”秀儿出主意。 沈桑榆却不答应,“就淡蓝那件,低调些。” 拗不过沈桑榆,秀儿只能寻了淡蓝色的齐襟裙为她换上,又梳元宝鬓,两缕发丝垂在耳旁作点缀,稍显俏皮。 梳妆完毕,这才走到沈府大门口,其他人已经候着了。 魏氏昨晚吃了亏,今天也不摆架子,说了句赶紧出发,就先上了马车。 魏氏自己一辆马车,沈五和沈六共乘一辆,至于沈桑榆和魏雪薇,自然就凑到了一起。 一上马车,莲花就开始忙活起来,抱着一口小木箱子,时不时的打开看。 惹得秀儿很好奇,探头去瞧,“这装的是什么呀?” “是四姑娘亲手缝制的衣裳,准备桃花宴上奏琴时候换上的,那上头的绣球花都是四姑娘一针一线绣的呢。”莲花立马道。 魏雪薇抿唇,打量着对座沈桑榆的表情,“表姐,我不是想出风头,只是那落夫人知晓我琴艺好,非让我弹的。” “这样。”沈桑榆并不关心这个问题。 热脸贴了冷屁股,魏雪薇也不恼。 如今沈桑榆还能摆摆谱,等宴会之后,还能有这般威风吗? 且等着吧! 马车摇晃,总算是到了落府门前。 落夫人亲自迎接,拍着魏氏的手亲切道,“沈夫人,您可算是来了,大家都候着您呢,快请进。” 两人客套一番,这才抬步去后院花园。 在京城之中,落夫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故而这场桃花宴邀请了大半个京城的姑娘与公子,热闹非常。 而这场宴会也设计得别出心裁。 以花园圆湖里的方台为中心,湖边都设了酒桌和软蒲,大家坐在湖边,可以将所有人都看个遍,方便挑得心上人。 魏雪薇早早的挑好了地方,一到花园就挽住沈桑榆的胳膊,“表姐,我们上那边去,风景好,看得也清楚些。” 沈桑榆静静欣赏她的小九九,也不反驳,任由她挽着往前走。 只希望魏雪薇不要为这点小九九后悔就是! 第十一章 好戏反转 魏雪薇挑的位置极好,正好靠近前往湖心平台的摆船。 换而言之,任谁上台去,大家的目光都会扫到魏雪薇和沈桑榆两人。 想不成为焦点都很难。 想起前世这一幕,沈桑榆就有点想自嘲。 当时她还觉得魏雪薇是真心为自己好,才特意选了这样的好位置呢。 未曾想到,只不过是要害她重重出丑罢了! 夏日蝉鸣阵阵,有微风拂过,如碧的湖面便荡起涟漪,搅乱了水面倒影中的才子佳人们。 落夫人笑着落座,示意宴会正式开始。 立马有丫鬟家丁鱼贯涌入,为每桌都奉上美酒佳肴,不出半点纰漏。 待稍稍开了胃,才开始重头戏——夺头彩! 这京城之中的桃花宴,主要是为了寻得佳偶,故而,佳偶的才学本领,都应在宴会上展现出来,好博得心上人的欢喜。 而这头彩又分为四门,棋琴书画,多为女子上台表演,最出众者,获得彩头。 彩头或许不值钱,但却有着莫大的价值,足以此人在京城之中被众人追捧求爱。 沈桑榆自幼在庄子里长大,棋琴书画一样不通,所以就不打算凑热闹了。 偏偏落夫人要请她上台去展示一番。 “早就听闻伯侯府二小姐才学出众,今日得此机会,定要长长见识的。”落夫人笑道。 这早就听闻,到底是从何听到,沈桑榆再清楚不过。 她扫了眼旁边的魏雪薇,落落大方站起来。 躲不过的,就大方应对。 魏雪薇立马朝着侍女莲花使眼色。 莲花得令,暗暗地靠近了沈桑榆身旁,趁着丫鬟来上菜的时候,就悄摸伸出一条腿来。 丫鬟被绊倒,一碗牛乳燕窝粥,尽数朝着沈桑榆泼去! 然沈桑榆稍稍偏身,便躲了个干干净净。 倒是身后的魏雪薇没有来得及反应,被兜头盖脸的浇了一遭,还有一缕燕窝挂在额头上,狼狈不堪! “哈哈哈哈!”周围立马爆发出笑声来。 沈桑榆故作惊讶,“呀,雪薇你没事吧?怎么弄成这样,快去换身衣裳!” “你这丫鬟怎么做事的?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落夫人黑着脸怒声训斥。 转而又关切看向魏雪薇,“魏家四姑娘,快随我去后院换身衣裳,我女儿与你年纪相仿,衣服大抵是穿得上的。” 沈桑榆立马指着旁边的箱子,“不用,雪薇自己带了衣裳来,就是备着弹琴时候穿的,正好派上用场。” 顿了顿又道,“不如这样好了,让雪薇先弹琴,到时惊艳四座,这等小事大家就记不得了。” 魏雪薇虽然蛇蝎心肠,但琴艺的确很精湛。 以技服人,也不失为止住笑话的好办法。 落夫人不由欣赏的看了一眼沈桑榆,“二小姐真是聪慧,就这样做吧。” “我……不……”魏雪薇听闻这话,吓得脸上苍白一片。 若是穿上那件衣裳,就全完了! 可沈桑榆目光却扫向她,不寒而栗,“怎么了雪薇,衣裳脏了还不换?这不是你特意准备的吗,怎么不敢穿?” 这当然是她特意准备的,可却不是为她自己准备的! “表姐,我弄得这样狼狈,还是应该去收拾一下才好,急匆匆去弹琴,反倒影响琴声。”魏雪薇赶紧找借口。 落夫人又拍她的肩膀,“四姑娘真是谦虚了,你的琴声在京城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快些去吧。” 不由分说,魏雪薇就被带离了宴席。 她被带到附近的偏厅换衣裳,越想越是紧张,赶紧呼唤莲花,“帮我寻个理由,我得赶紧走才是。” “寻什么理由啊,只要上去弹了琴,大家都会被你所折服的,去吧,出不了错。”沈桑榆的声音却在外头响起。 魏雪薇浑身的血都凉了。 怎么会是这个贱人在外头! “表……表姐,莲花呢?”魏雪薇强装镇定问道。 沈桑榆倚靠在窗户上,低头掂了掂手里被燕窝打湿的衣裳,余光顺道瞥了瞥不远处昏倒的莲花。 淡淡道,“好像寻个理由走了吧?” 魏雪薇再也待不住,赶紧要出来。 正好借着找莲花这个由头,就可以离开了! 结果抬头一看,刚才还在屏风上的脏衣服居然不见了! “表姐,你看见我的衣服了吗?”魏雪薇赶紧问道。 沈桑榆微微勾唇,“不就在你旁边放着吗,快些换上吧,我在外面等你哟。” 说罢,将脏衣服丢给秀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她处理掉。 秀儿心领神会的点头,快步走到莲花跟前,扯出衣服上的腰带,就要往她脖子上勒! 沈桑榆:…… 这妮子的领悟能力还有待加强啊! 屏风后的魏雪薇又气又急,这偏厅里除了那件动过手脚的衣裳之外,再没有别的衣服了。 总不能光着出去吧! 犹豫再三,还是只能小心翼翼的穿上。 只要自己动作小一点,就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件衣裳虽然做了手脚,但也不是一碰就会四分五裂,这是专门给沈桑榆准备的。 像她那种人上台,只会耍剑舞鞭子,动作一大衣服就被裂开,到时候身体被那么多人看见了,看她还怎么嫁给高景齐。 结果没想到会穿在自己身上,真是失策。 都怪沈桑榆那个贱人,好端端干嘛往边上躲。 那碗牛乳燕窝粥原本该泼在她身上的! 魏雪薇恨得咬牙切齿,紧绷着身体,挪着小碎步走出去。 台肯定是不能上的,否则衣服裂开,出丑的人就是自己了。 魏雪薇只想赶紧寻个由头离开落府。 谁知刚走出偏厅,肩头忽然落了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只体型硕大的黑蜘蛛! 吓得魏雪薇尖叫一声,全凭本能的往前奔跑起来。 太过于紧张,居然没有感觉到越跑越清凉的身体。 “啊,蜘蛛啊,救命!”魏雪薇尖叫,奔到一条水沟旁时,忽然小腿一疼,整个人失去了重心,一头栽了进去! 沈桑榆站在假山后,扔掉手里剩下的石子,转头看向秀儿,“去吧,救救可怜的四姑娘……” 第十二章 渣男路窄 落府桃花宴上,魏雪薇被燕窝粥兜头盖脸浇个狼狈的话题,仍旧热涨不消。 大家都期待这样一个“落粥鸡”,能弹出何样高美的曲子。 正讨论着,就听见不远处喊,“捉蜘蛛呀,好大的蜘蛛!” 众人视线瞬间被转移。 虽然还没见着大蜘蛛,可不少小姐们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 立马就有急于表现的公子哥站起身来,“蜘蛛在何处?我去处理便是!” 此时不展现自己的威武霸气,何时展示? 秀儿隐在人群中,捏着嗓子道,“在假山后的水沟里呢,好大好大,快请哪位公子速速处理!” 呼啦一下,大家都奔着假山后去了。 魏氏也很好奇,这落家素来最爱办桃花宴青竹宴,从未出过纰漏,怎么好端端的会出一只大蜘蛛呢? 应该去看看笑话! 顺着人群,她便跟了过去。 还没靠近臭水沟,众人就发现了那只大蜘蛛,足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黑亮,十分可怖。 刚才还打算逞能的那个公子哥瞬间蔫了。 这要是被咬一口,还谈什么在姑娘跟前威风?命估计都没了! “愣着干什么,各位公子小姐都是金贵之躯,难不成打算让他们去?快点弄死!”落夫人朝着身旁的家丁怒道。 家丁抖如筛糠,拿了个甜白釉的瓷碗,深呼吸好几口气,总算是一下扣住了。 “夫人,蜘蛛捉住了!”家丁觉得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格外兴奋。 刚才还害怕得要命的众人,这会儿又努力往前凑,想看看那被擒住的蜘蛛到底长什么样。 一来二去,忽然就听见旁边臭水沟里传来了低吟声。 “啊,那里有人!”有位小姐惊呼。 人不比蜘蛛吓人,刚才没逞上威风的公子哥又蠢蠢欲动,打了头阵去看。 结果探头过去,一下子就楞在了原地。 “你看见什么了呀?”有人好奇的问。 公子哥嘴唇蠕动两下,两股温热鼻血淌落下来,“是……魏家四姑娘。” 准确的说,是只穿着粉红肚兜和里裤的魏家四姑娘。 臭水沟的水又混又臭,却并不影响魏雪薇泄i出的春i色,身姿曼妙,肤色白皙,吹弹可破。 再加上肚兜打湿后紧贴皮肤,香i软处的弧度勾勒得淋漓尽致。 实在不怪这位公子哥见了就流鼻血。 魏氏听见这句话,脑子嗡的一声,就要炸开了。 急忙拨开人群冲到臭水沟前去,还险些因为刹不住脚也跌落进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瞧清楚那臭水沟里的人的确是魏雪薇,整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黑,跟开了染坊似的。 “快,快寻了衣裳来,救魏家四姑娘出臭水沟!”落夫人赶紧张罗道。 饶是下人手脚再快,也阻止不了就近那些公子哥和小姐们看见这等场景。 个个脸颊都带着红,心里却已经笑得抽搐。 先是被燕窝粥浇了满脑袋,又脱成这般跌落臭水沟。 魏家四姑娘,琴技了得,为人更是不一般啊! 因为魏雪薇的事情,这场桃花宴提前结束了。 沈五沈六原本是奔着找如意郎君来的,却被这件事情搅合,心里隐隐不快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闷闷不乐上了马车。 “把雪薇抬上马车,桑榆,你也上车。”魏氏黑着脸命令道。 沈桑榆站在马车旁,捂着鼻尖道,“好臭的呢,夫人,雪薇可是掉进的臭水沟。” 旁边一个车夫忍笑忍得很辛苦。 魏氏瞧见了,脸又黑上一圈,几乎要拧出墨来,暗暗咬牙,“那你和我坐。” “扰了夫人清净多不好,不然我还是去集市逛逛,瞧瞧有没有我能挑上眼的新丫鬟?”沈桑榆笑眯眯拒绝。 不等魏氏再开口,她又道,“夫人别担心我,还是赶紧带着雪薇回去吧,虽说是夏日,可这浑身湿漉漉的,总容易感染风寒,加上她又怀……” 话未说完,魏氏就急急打断,“行了,那你早些回府,莫在外头逗留太久。” 如今魏雪薇嫁入硕亲王府的事还未成定数,被旁人听去的话,指不定怎么做文章。 没想到沈桑榆这个小妮子这般会拿捏人心,真是失策! 魏氏想着,心中对沈桑榆的厌恶又多了几分,撇下帘子,让马车回伯侯府。 目送马车走远,沈桑榆才转头看秀儿,“表现不错,赏你糖葫芦吃。” 秀儿立马笑歪了嘴,“小姐对我真好。” “走吧,去集市逛逛,若是有合适的丫鬟,就买入府中。” 京城之中,集市上有专门的伢子,负责介绍丫鬟家丁,可以签几年的卖身契,也能签终身的,价格根据时间有所变化。 秀儿往日跟着府里的采纳去过一次,知晓地点,立马就领着沈桑榆去。 刚到跟前,就有人朝着这边推攘,沈桑榆重心不稳,要朝地面摔去。 她是学过些功夫的,脑子反应很快,伸出手打算撑地,然后一个翻转就能稳稳落地。 谁知手刚伸出,就被人给攥住了。 温热宽大的手掌带着厚茧,触感粗糙,却莫名有种安心感。 沈桑榆寻着手的力道看去,意外对上了那双熟悉的黑眸。 是高庭钦。 他还穿着上朝时的朝服,剑眉星目,敛了几分铮气,却不减俊朗模样。 “没事吧?”高庭钦掀开薄唇,轻声问道。 沈桑榆回过神来,迅速站住身子,甩开了那只温暖的手,“没事,多谢高公子。” “恩。”高庭钦颔首。 “沈桑榆,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身旁传来了讨厌的声音。 沈桑榆的眼神瞬间冷下来,拂了拂衣裳,准备无视离开。 对于高景齐那个渣男,她真是多看一眼都倒胃口! 可高景齐却不依不饶,拦在了她面前,上下打量,“穿得这般艳丽,又故意装娇柔摔倒,是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啊?” 沈桑榆:“……” “世子,请问你多重啊?”沈桑榆笑眯眯问道。 高景齐不明所以,“想打听本世子的消息?为我准备礼物,讨我欢心,求我回心转意吗?” “不,”沈桑榆笑容越发扩大,“只是希望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别自恋了!” 第十三章 以二换五 周围寂静了一下,继而爆发出了狂笑声。 市井上的百姓都是白瓦丁,再加上人数多,量高景齐也分辨不出他们,故而笑得肆无忌惮。 高景齐贵为世子,自幼就被宠上了天。 昨天在伯侯府被沈桑榆讥讽也就罢了,今天居然还在京城集市上口出恶言,岂不是让他颜面扫地。 往后还怎么在京城混! 高景齐恼怒非常,扬起巴掌,就准备狠狠给沈桑榆一下。 可沈桑榆却直接攥住,一改方才的笑颜,冷得像是从地狱而来,“我劝世子别对我动手,如今我对外还是你尚未过门的妻子,当街殴打未来妻子,品德有亏,遭人诟病!” 只要这一巴掌下去,高景齐的形象,便会一塌涂地。 沈桑榆不是没想过这样成全他的愚蠢和冲动。 可前世那么多恨,若只是这样收拾,那就太亏了。 最恨的仇人,当然要一点一点收拾。 高景齐听闻这话,惊得背后冒出冷汗。 都是这个贱人害的,让他冲动得差点做错事! 只得愤愤然收回手,“本世子宽宏大量,不和你这等庄子来的野姑娘计较,庭钦,我们走!” “世子回去记得称重哦。”沈桑榆贴心提醒。 高景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却连头都不敢回,快步离开了。 倒是高庭钦驻足看了看沈桑榆,微微勾唇,抬步离开。 这位庄子上回来的二小姐,比他想象中还要有意思。 “小姐好生厉害,那世子就跟吃了屎似的,表情别提多精彩了。”秀儿都忍不住要鼓掌了。 “你家小姐厉害的地方多了去了,好好学着吧。”沈桑榆说道。 秀儿点头如捣蒜,“回去奴婢就用纸笔记下来,以后编纂成册,肯定经典!” 两人说笑着,注意力重新回到选购丫鬟这件事上。 伯侯府如今是魏氏当家,银子自然是她攥在手里。 这次选购丫鬟,魏氏只给了一百两银子,面上说得多挑些好的,可无奈价钱不允许。 长得好看些的丫鬟签个五年卖身契,就得五十两银子了! 若是五十两一个,挑两个丫鬟回去,过段时间魏氏就有借口再往院子里塞人了。 这点小心思,沈桑榆还是知道的。 不过,岂能让魏氏如意? “老板,在你这里挑些便宜的,可有人选?”沈桑榆私下问伢子。 伢子上下打量一圈沈桑榆的打扮,笑得露出一嘴黄牙,“啊哟姑娘,可莫要跟我开玩笑了,就您这身打扮,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又亲自来选丫鬟,定是要选称心如意的,那些便宜货,能入您的眼?” 这伢子在集市上都活成火眼金睛了,来人什么打扮什么模样,他一看就能猜出家底来。 只可惜这次猜错了。 魏氏在衣服上不克扣沈桑榆,做的是表面功夫,可银子什么的,可就一点没给过。 “实话跟你说,我就一百两,刚才给我的丫鬟买糖葫芦还花去十文钱,九十九两九百九十文,我要五个丫鬟,五年的卖身契,有没有吧。”沈桑榆直接摊牌了。 见沈桑榆不像是开玩笑,伢子眼珠子便滴溜溜转了一圈。 只得叹气,“好吧好吧,怎样做生意不是做,我领你去后院,是有些便宜货的。” 所谓便宜货,就是些丑老病残,干活不一定比外头那些摆着卖的差,就是上不了台面。 巧了,沈桑榆也不需要上什么台面。 用人又不是选美,当然是能者居上最好! 在这里头挑了一通,沈桑榆选了五位年纪较小,但身上或多或少带些残疾或者样貌有些丑的小姑娘。 临到给钱的时候,还抹了五两银子。 “总得给她们换身衣裳吧?少不了花钱的,老板就便宜点咯!”沈桑榆笑眯眯说道。 伢子无奈叹气,“你你这身打扮分明是富家小姐的,怎么一开口,比我这伢子还要厉害,砍价砍得紧呢!” 沈桑榆笑着没回答。 她才不是什么富家小姐呢,她,只是海口庄子的大庄家! 往日那些来庄子收粮卖货的,哪个没被她砍价砍得哭啼啼? 对伢子的这点毛毛刀,实在是小打小闹了。 给了钱,沈桑榆就领着这五个人离开。 还按刚才对伢子说的,五两银子都拿去买了衣裳。粗布材质,但是胜在崭新合身,让五个丫头顿时开心起来。 她们身上的补丁衣裳,不知道穿了多久了! “以后呢,就要到伯侯府为我干活了,规矩秀儿会教你们,你们管她叫秀儿姐姐就行。”沈桑榆说道。 五个丫头立马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秀儿姐姐。 秀儿得意的扬起下巴,“舒坦,再叫一声。” “还摆上谱了,”沈桑榆给她一个爆栗子,“好好教着这五个妹妹,否则我收拾你。” 秀儿委屈巴巴捂着额头,“小姐这样当着她们教训我,往后他们该不服我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都服秀儿姐姐,小姐这般和秀儿姐姐亲昵,定是极度信任秀儿姐姐,我们都该向秀儿姐姐靠拢的。”年纪最大的香秀赶紧道。 其他几个也都点头,巴巴的望着秀儿。 “好吧,暂且信你们,先带你们去洗澡,换上干净衣裳再教你们规矩。”秀儿说道。 等秀儿领着这五个人离开,后脚莲花便来了。 急吼吼冲进院子,也不说别的,直接道,“二小姐,侯爷请你去紫薇厅呢!” 这个时辰,沈海川的确下朝回家了。 又让莲花过来请她,恐怕是为了魏雪薇的事情。 沈桑榆眼中含着笑,坐在圈椅上没动,问莲花,“你家四姑娘醒了吗?” 莲花立马道,“我家姑娘醒了,如今也在紫薇厅里,还请二小姐快快前去吧!” 果然是为了魏雪薇的事情。 沈桑榆也不拖延,既然她和前世一样去了桃花宴,就左右是躲不过的,只不过上辈子被先叫去紫薇厅的人,是她。 也不知道魏雪薇现在心情如何,有没有她前世那般惶恐无助。 正好去瞧瞧那场景,顺便看看魏雪薇能有什么把戏,能作什么妖。 “走吧。”沈桑榆站起身来,直接朝着紫薇厅走去。 真是有点期待魏雪薇的表演,可别让她失望才好! 第十四章 商量先后 沈桑榆直接去了紫薇厅。 才到厅外,就听见了魏雪薇哭哭啼啼的声音。 “姑父,我这般丢人,当真是不想活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沈海川声音担忧,“不许说糊涂话,动不动就寻死觅活做什么。” “可我今天……呜呜呜,太丢人了!”魏雪薇哭得更伤心了。 踩着哭声,沈桑榆走了进去。 当没看见厅中间站着抹眼泪的魏雪薇,目光只放在沈海川身上,福身行礼,“爹爹。” “桑榆来了,坐吧。”沈海川揉了揉眉心,避开了沈桑榆的视线。 沈桑榆依言入座,有丫鬟端来上好竹叶青,顶上萦着一缕热气,芳香扑鼻。 杯中的茶叶沉浮,舒展开成大片嫩茶模样,是上品中的上品。 舍得上这么好的茶,看来不是拿她问罪了。 正想着,就听见沈海川缓缓开口,“今日桃花宴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魏雪薇悄悄止住了哭声,两耳竖起聆听沈海川的话。 “雪薇出这等事,实在是意外,落夫人已经保证会封住消息,不至于雪薇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沈桑榆轻抬手指,划过甜白釉的茶盖,“不过是心知肚明,不往外说罢了。” 全京城不知道,可京城的富人圈子里,却一定会传开。 魏雪薇在乎的,何尝不是这个富人圈子里的名声和威望呢? 一句话戳到魏雪薇的痛处,瞬间气得脸颊苍白。 沈海川不满意沈桑榆的直言直语,不悦扫她一眼,“这等小事,没人会记得的,过几天有了别的消息,就会被大家忘却的。” “不会的,他们只是面上不说而已,私下再见到我,定时还会暗暗嘲讽我。”魏雪薇咬着嘴唇又开始哭。 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惹得沈桑榆很好奇。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她这位表妹估计是水井做的,否则眼泪怎么掉了这么多,都不见枯竭呢? 而守在门外的魏氏也趁这个时机冲进来,抱住魏雪薇就开始哭起来。 “我可怜的侄女,以后可怎么办啊,侯爷,你可一定要为雪薇做主啊,否则雪薇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怎么和她去世的父母交代!” 魏氏本就可人儿,又打出感情牌,瞬间牵绊住了沈海川的心。 他跟着着急,“夫人莫急,这不是在想法子吗?” “侯爷,我倒是有个法子。”魏氏说着,又往沈桑榆那边看了一眼,“就是不知道桑榆愿意吗?” “说来听听。”沈海川问道。 有了人支持,魏氏立马道,“就是给雪薇找个靠山,足以让那些人闭嘴的靠山,这样雪薇不就不至于被人耻笑了吗?” 听到这里,沈桑榆就明白了,这魏氏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微笑,端起还有些烫的竹叶青抿了一口,神清气爽,等着魏氏继续往下说。 “如今雪薇既然有了硕亲王世子的骨肉,那硕亲王妃又同意雪薇入门,不如趁现在,先把雪薇给嫁过去,可以不用敲敲打打大张旗鼓,只要让那些人知晓便可。” 有了硕亲王府这个靠山,还愁那些人嚼舌根? 至于现在说的不用敲敲打打大张旗鼓,等成亲当日,谁还能管得了? 沈海川略略思沉,紧皱的眉头松开几分,“夫人的想法,倒是不错的。” “只是怕桑榆不同意呀。”魏氏又叹气。 一旁的魏雪薇立马配合,坚决得很,“我怎么能这样呢,表姐能容下我和腹中胎儿已经很大度了,如今还要我比她先嫁进硕亲王府,我不行。” “你这个傻孩子,难道就打算带着孩子一块儿去死吗!”魏氏紧紧抱住了魏雪薇。 顿了顿,又扑通一下,直接跪在了沈桑榆面前。 “桑榆,我知道你心中纵然许多不愿意,可为了雪薇和雪薇腹中胎儿,你就答应这一次可以吗?你仍旧是世子妃,雪薇只不过是被悄悄抬入府中,不会影响你的地位的。”魏氏说道。 不会影响? 说得倒是轻巧! 这样的话,哄哄不懂内阁之事的沈海川还有前世那般蠢笨的沈桑榆还行。 搁到现在,每个字听起来都格外讽刺。 哪怕魏雪薇被悄悄抬入硕亲王府,以她的本事,也能传得整个京城人人皆知。 再加上那腹中胎儿,众人定会传,这世子最是钟爱魏雪薇,所以迫不及待娶了她回府,至于什么后头的世子妃,恐怕也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到时候,魏雪薇的地位,还不上了天?! 这种拙劣的计划,也亏魏氏拿得出手。 沈桑榆讥笑,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魏氏身上。 “夫人,你容我想想。”她轻声道。 魏氏赶紧道好,也不好站起来,只能继续跪着,等着沈桑榆回话。 结果跪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膝盖都开始疼起来了,沈桑榆还是作沉思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不由得,魏氏觉得自己上了当。 这贱丫头不会是故意要让她多跪一会儿吧? 若是现在爬起来,岂不是显得没诚意,那沈桑榆要拒绝的话,她都不好再哀求。 只得咬牙切齿的继续跪下去。 沈桑榆坐在圈椅上,单手托腮,“夫人,我和雪薇好歹是表姐妹,总不能瞧着她的名声尽毁吧?” 看来是要答应! 魏氏急忙点头,“是这样,桑榆你最是心地善良,如今你表妹有难,你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两人感情好些,日后也有个照应啊。” 说得倒是好听。 前世给魏雪薇的照应还不够吗? 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这等白眼狼,养在身边就是折磨自己而已。 “所以吧,夫人,我是同意雪薇先嫁入硕亲王府的,若是可以,明日抬进硕亲王府都行。”沈桑榆微笑道。 魏氏心中狂喜,没想到计谋如此轻松就成功了! 赶紧借力爬起来,张张嘴准备再说些客套话。 结果话刚到嘴边,又被沈桑榆给气得噎了回去。 沈桑榆道,“反正就是嫁个陪妾进去,什么时候抬进府都是没关系的,只要雪薇开心就好。” 魏氏气得眼前阵阵发黑,愣是没说出话来。 陪妾,便是比妾还要低个等级,卑贱得如同花楼里赎身出来的姑娘一般! 第十五章 猝不及防 魏氏这次下了血本,甚至还给沈桑榆下跪。 原本是想借着这个契机,顺理成章的将魏雪薇先塞入硕亲王府。 只要比沈桑榆早一步嫁过去,再为高景齐生下第一个孩子,地位也就算是高坐不低了。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沈桑榆虽然答应了,却只是答应魏雪薇去当个陪妾。 若是当陪妾,就只能穿暗紫色的衣裳入府,想混淆视听都没办法。 往后魏雪薇还怎么抬起头,还怎么稳固地位! “这……桑榆,雪薇可是你的表妹啊,若是去硕亲王府当陪妾的话,你这面子上也过不去呀。”魏氏巴巴挤出笑容道。 实则心中,早已将沈桑榆千刀万剐。 沈桑榆悠闲淡然,“我过得去呀,又不是我嫁。” 魏氏又是被一梗。 “桑榆,如今雪薇已经被大家看了笑话,若是还要当陪妾嫁过去,岂不是更加惹人笑话?这样的话,让雪薇先过门的事情就没意义了,再不济,也应该当个平妻过门啊。”魏氏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魏雪薇赶紧举手发誓,“表姐,就算我作为平妻过门,在你跟前,我也和陪妾一样的,我只是不想我未出世的孩子与我一起遭人嘲讽,我自己怎么样,都可以忍受的。” 真是笑话。 一个没忍住,沈桑榆笑出了声。 她问魏雪薇,“那就奇怪了,大家又不知道你怀了高景齐的孩子,何来孩子遭人嘲讽一说?还是说你得意自己未婚先孕,迫不及待的昭告天下了?” “我……”魏雪薇无言以对。 沈桑榆又道,“你想当平妻过门,便是要和我这硕亲王亲指的世子妃平起平坐,我是硕亲王亲指,你是谁亲指?高景齐榻上亲指吗?” 有些放肆的话,从沈桑榆口中说出却半点都不违和。 那冷冽的眼神扫过去,吓得魏雪薇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桑榆,你还未出阁,怎么可说出这般粗鄙的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别人看咱们伯侯府的笑话!”魏氏立马痛心疾首道。 她一副好母亲的做派,不过是想让沈桑榆在沈海川心目中的形象更加恶劣而已。 这些,沈桑榆都知道。 魏氏可以这样说她,她为什么不可以反说回去呢? 直接转头看向魏雪薇,“我这点小打小闹算什么,表妹不是都未婚先孕了,怎么不怕别人看咱们伯侯府的笑话呢?” 魏雪薇争辩不过,又不敢发火,只得呜咽着哭起来。 “别哭啊雪薇,你要当平妻又不是不行,等硕亲王回来,你就请他亲自安排婚事,别说平妻,哪怕是世子妃的位置,让给你也没关系!” 等硕亲王回来,那就得好几个月后。 到时候魏雪薇即便能抢了世子妃的位置嫁过去,肚子也藏不住了,照样遭人诟病。 甚至还会被说是借腹逼宫,生生从沈桑榆手中抢走的世子妃位置。 魏雪薇又不傻,才不会把自己推上风头浪尖。 “表姐,我从未想过和你争什么,我只是想名正言顺生下腹中胎儿而已啊。”魏雪薇低声啜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沈桑榆托腮,“是啊,我也没说你和我争,既然你只是想让孩子出生,那去当陪妾也无妨,反正孩子也是要上族谱,不就行了?” 陪妾入不了族谱,但孩子传承高家血脉,是可以入族谱的。 若魏雪薇只为了孩子,当个陪妾又何妨? 既然这两个女人想要借着她爹爹来逼宫,那就不要怪她嘴毒心狠了。 当陪妾去吧,她拍掌表示庆祝! “可是……可是若是我为陪妾生下孩子,那孩子也一定不会被重视的。”魏雪薇还在绞尽脑汁想理由。 “那让你作为平妻嫁过去,就会被重视了吗?”沈桑榆反问,“还是会让硕亲王觉得,你没有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嫁过去,更加名不正言不顺,甚至还有今天这档子事情,伯侯府简直就和丢黑锅似的,目中无人,随便什么货色都往硕亲王府塞!” “啪!” 沉闷的响声在紫薇厅响起。 沈海川拍桌而起,茶盏被拍倒,茶水淌得满桌都是,浸润着紫金檀木的桌面越发黝黑,而他的脸色比这还要阴沉。 “够了!”沈海川怒声,“昨日还瞧着你楚楚可怜,今天便咄咄逼人,不给自己表妹留活路,果然是个狠心肠!” 沈桑榆听得想笑。 “把自己的未来夫君拱手让人,才叫做软心肠吗?”沈桑榆问他。 若是这般,那她宁愿做狠心肠! “那日硕亲王妃来,你不是说,不愿意和世子成婚,还说要等硕亲王回来就退婚的啊。”魏氏抓住机会,赶紧推翻沈桑榆的话。 占着茅坑不拉屎,怎么可以! 沈桑榆红唇微勾,宛如拨云见月,娟秀清丽中又有几分妩媚。 魏氏看愣住。 都说这话了,沈桑榆怎么还笑得出来! “夫人,我是说了这话,可在没退亲之前,高景齐仍旧是我的未来夫君,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么早就拱手让人,岂不是让大家看我笑话?” 顿了顿,又悠悠然抬眸,“还是说在夫人心中,雪薇的笑话才是笑话,我的笑话,什么都不是?” 她的眸子隐匿在额前的碎发下,碎盈茫茫,看上去竟比魏雪薇还要可怜几分! 任谁见了,都会觉得魏氏是欺负这位庄子上回来的二小姐,只顾着疼爱侄女而欺压继女了。 魏氏呼吸一滞! 她没想到沈桑榆也会打感情牌,怒火发不出来,反而要巴巴的去解释安抚。 “不是这样,我是你的母亲,当然要疼你爱你的,只是雪薇这边,也实在是等不得了。”魏氏道。 沈桑榆扶了扶眉角,声音黯淡,“我的母亲,多年前便去世了……” 什么母亲,只不过是个继母而已,少抬高自己了! 一旁的沈海川却陡然怒了起来,脾气发得沈桑榆纳闷又措手不及。 “够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般精于算计,实在是让我失望,滚回你的映月阁去,打十板子,好好反省!” 第十六章 哪个朋友 映月阁内,秀儿小心的为沈桑榆上药。 瞧着那皮开肉绽的后背,心疼得眼泪扑梭梭往下掉,哽咽道,“侯爷的心也太狠了,分明是四姑娘咄咄逼人,却还要打小姐你!” “习惯就好了。”沈桑榆倒是不介怀。 上辈子的沈海川对她,又比现在能好多少呢? 将她从庄子接回来时不闻不问,后来等她嫁入硕亲王府,更当她是泼出去的水,丝毫不理会。 如今给她十板子,算什么大事? 只是有一点沈桑榆很好奇。 她要让魏雪薇当陪妾,甚至嘲讽魏雪薇人心不足蛇吞象,要拿伯侯府来作妖时,都不见沈海川如此生气。 偏偏提到了去世的娘亲,就忽然发怒。 怎么,娘亲是他不可提及的逆鳞吗? “秀儿,我爹往日和我娘亲感情很好吗?”沈桑榆问道。 秀儿摇摇头,“奴婢不知,奴婢是五岁被买入伯侯府的,没过多久夫人就因为生小姐你难产,后来,我就随着小姐你去了庄子,压根不知晓这些呀。” 沈桑榆眸光微闪。 也是,秀儿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就算是问,也应该问当年伯侯府的老妈妈们才是。 只可惜伯侯府如今的人大变样,当年的人留下多少,又留下些什么人,沈桑榆都不清楚。 想得到真实的答案,还得从别处探寻。 “上完药我就睡一会儿,晚膳我不用了,备些小米粥,我夜里吃。”沈桑榆说道。 秀儿合上生肌散的盒子,“是,奴婢这就去准备,小姐快休息吧。” 背上挨了板子皮开肉绽,故而睡觉也只能趴着。 这个姿势有点喘不上气,沈桑榆翻来覆去半天也没睡踏实。 正打算强迫自己入睡,就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很刻意的放轻声音,看来不是什么好人。 沈桑榆装睡,观察着门外的反应。 半晌,有人悄悄地推开了门,快速走到桌前,好像打开了茶壶,又迅速合上,然后退了出去。 做贼心虚,肯定不敢久留的。 沈桑榆抓住了这一点,迅速翻身爬起来,冲到桌前去看。 发现茶壶里什么都没有多,还是那壶茶水,看起来平淡无常。 对方这么小心翼翼的来,总不能是为了虚晃一下吧? 这壶茶水,肯定有问题! 沈桑榆武功高强,却在医术这方面只懂些皮毛,研究不出什么端倪来。 只能去梳妆桌前取了干净竹筒,将茶水倒一部分装进去,准备让秀儿送出伯侯府找人瞧瞧。 秀儿拿着竹筒很是发懵,“小姐,我们刚来京城不久,谁也不认识,更是连郎中的铺子在哪里都不知道,这应该去找谁瞧啊?” “去了城东头,有个小巷子,里头有个卖狗皮膏药的老头子,你去找他瞧,他知道的。”沈桑榆说道。 秀儿赶紧记在心中。 又好奇问,“小姐,这个老头子是谁啊?他真有那么神吗,怎么奴婢以前不知道小姐你认识这样一位神医啊。” 沈桑榆轻笑。 这是前世很往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高景齐在战场上被一只毒箭刺伤,她不顾一切直接用嘴吸毒,高景齐倒是没事了,她却病倒了。 硕亲王府上上下下都只是敷衍的救治,只有高庭钦带她去找了这位老爷子,直接药到病除。 这么想来,和高庭钦交涉不深的事情里,居然处处都欠着他人情。 “你家小姐总不能什么时候都告诉你吧,总得有点拿得出手的秘密,才能镇住你啊。”沈桑榆收回思绪,笑着说道。 秀儿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忙揣好竹筒要往外走。 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小姐,我一个人去,会不会被拐卖啊?” 沈桑榆:“……” 半个时辰后,秀儿扶着后背有伤的沈桑榆走在巷子里,一脸担忧,“小姐,你还可以撑住吧?” “我说撑不住,我就可以回去了吗?”沈桑榆问道。 秀儿赶紧摇头,“小姐还是和我一块儿去吧。” “怎么这会儿这么胆小了,难道还怕我把你卖了不成?”沈桑榆问道。 秀儿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奴婢领着五个丫鬟去洗澡,小姐就被打了十板子,奴婢怕再出门一趟,小姐半条命都被四姑娘给算计去了。 可小姐的命令奴婢不敢违背,只能想个法子让小姐和奴婢一块儿出门啊。” 闻言,沈桑榆一怔。 看向秀儿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感动。 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颊,“就冲着你这句话,以后我都要为你找个超级好的相公,让你下半辈子被宠上天!” “小姐怎么又取笑奴婢,奴婢都说了要陪着小姐一辈子的。”秀儿悄悄红了脸颊。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那条小巷子。 其貌不扬的小巷子,地上的青石板路都残缺不少,看上去破破烂烂的。 “小姐,这里头真的住着神医吗?”秀儿表示怀疑。 “凡事不要看外表,高景齐就长得帅吧?还不是悄悄勾搭我的表妹,这样的面子功夫,你觉得就不错?”沈桑榆问道。 秀儿立马点头,“就是,四姑娘长得也不错,结果却干抢人夫君龌龊勾当,可见面上好看没什么用!” “是啊,有本事才是真的,外表都是假的。”沈桑榆道。 教育了秀儿,两人走进了巷子。 在巷子最深处的那个铺面,瞧见了卖狗皮膏药的老爷子,满头白发,精神奕奕的,躺在藤椅上翘着二郎腿哼小曲,怡然自得的模样。 “老人家……”沈桑榆开口。 才开了个头,就被老爷子打断,“膏药都在桌上,要什么样的写着功效,统一六文一贴,自己找零,在转角的碎瓦罐里有零钱。” 完全不像是做生意的人嘛。 沈桑榆不由得哑然失笑,看向老爷子道,“若是不买膏药,只是来问老人家问点东西,不知道要几副膏药钱呢?” “姑娘,我这是狗皮膏药铺,你不买膏药,而来问我别的,莫不是搞错了?”老爷子淡淡道。 这就是不想为沈桑榆解惑。 “我听朋友说过老人家你的威名,所以才冒然前来的,还请老人家帮帮忙。”沈桑榆说道。 闻言,老爷子抬起了眼皮看她,“哪个朋友?说出名字,我就考虑帮不帮忙!” 第十七章 茶里有药 沈桑榆一梗。 她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刨根究底的问。 “是不是框我?如果是这样的话,姑娘还是请回吧,以后也请别再来了,我可不帮说谎的人。”老爷子从鼻孔出气,吹得胡子都往上翻。 一听这话,沈桑榆急了。 除了这位老爷子之外,沈桑榆还真想不到谁能这般厉害了。 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说出了高庭钦的名字。 老爷子立马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沈桑榆好一圈,“长得挺不错的,进来坐吧。” 这态度,和刚才简直天壤之别啊! 沈桑榆都很意外,没想到提高庭钦的名字这么管用。 跟着老爷子进屋之后,就被上了一杯清茶。 “你背后有伤,喝清淡些的好,对伤口有帮助。”老爷子说道。 秀儿惊讶的瞪大眼睛,又捂嘴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背后有伤啊?” 分明是穿着衣服的,而且衣服也不透。 这位老人家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秀儿现在不由得有点相信这位老人家有些本事了。 “我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也就不用在这儿卖狗皮膏药了。”老爷子冷哼一声,对秀儿的态度不算好。 可转头看向沈桑榆的时候,却换上了和悦笑容,“问吧,你想问我什么?” “是这个,”沈桑榆从怀中掏出竹筒来,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我听得真切,但是看里面的东西却看不出来是什么,所以才来请老人家帮我瞧瞧。”沈桑榆道。 老人家拿过竹筒打开看,又倒出一些在桌上,和普通的茶水没有分毫差别。 至少在寻常人眼中,是断然看不出什么的。 老人家看了几眼,表情迅速凝重起来。 “是健脾开胃的药材,混在茶水里的确分辨不出来。” “健脾开胃是坏事吗?”秀儿不懂,赶紧紧张询问。 老爷子摇头,“原本不是坏事,可放在你家小姐身上,那就是坏事。” “健脾开胃,就让胃越来越开,然后从中间裂开?”秀儿想象中,脸上表情开始变得惊恐。 老爷子:“……” 沈桑榆:“……” “听老人家说,不许随便插嘴。”沈桑榆说道。 等秀儿闭了嘴,老爷子才继续道,“你如今有伤,健脾开胃定然会加大饮食,到时候伤口因为身体的过度吸收而无法痊愈,若是再下一点其他药在食材里,不愁你不中招。” 在食材里下一点阻止伤口愈合的药粉,旁人吃了无事,只有沈桑榆吃了会伤口恶化。 到时候反复结痂,必然会让伤口越发严重。 甚至会到人未死,皮肉先腐朽的地步。 “是什么人恨你恨得这么紧,悄悄摸摸做出这种事情?”老爷子问道。 沈桑榆笑了笑,“大概就是,恨我的人吧。” 这说了等于没说。 老爷子却看出是沈桑榆不想回答,也就不再往下问了。 只是开了几副狗皮膏药,递给沈桑榆,“贴在涌泉穴处,每晚一次,排出毒素便可。” “多谢老人家。”沈桑榆立马掏钱。 拿着那些狗皮膏药,就准备离开。 又被老爷子给叫住,“还有一些口服吃的药,明日再来取,我需要时间炮制。” “这个人下的毒如此阴毒吗?我家小姐外敷还要内用?”秀儿紧张的问道。 老爷子摇头,“不,口服是为了排清你家小姐体内的毒素而已。” 沈桑榆愣怔,“我中毒了?” “看样子,还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呢,只是你从小就这样,还以为自己是体弱多病,所以没在意而已。”老爷子道。 的确是这样。 沈桑榆小时候在庄子上三天两头的高烧不退,眼瞅着人都要被烧没了,庄子上的老管事才出了主意,请了个师傅来教沈桑榆功夫,不求出众,只求强身健体。 后来武功练成了之后,身子弱这个毛病倒是好了不少。 沈桑榆还真以为自己是体弱多病,未曾想,居然是打娘胎里中了毒。 “我打娘胎里中了毒,是不是说明,我还未出生,就有人想害我,所以给我投毒呢?”沈桑榆追问道。 老爷子却摆手,“你先回去吧,明天为你号脉之后再细谈,背上的伤裂开了,快些回去上药吧。” 被提醒,沈桑榆才感觉到背后的确有些湿濡的感觉。 再抬起头去看,铺子里已经空空如也,老爷子不知去向。 显然是不想再和沈桑榆再说话了。 沈桑榆只得先回府。 趴在床上,让秀儿重新为她上药。 “那位老人家果真厉害,小姐你背后的伤口裂开了好些,他又没瞧着你的后背却能知道,真厉害。” 沈桑榆沉吟片刻,“那你相信他说的话吗?说我打娘胎就中毒的事情。” “小姐若是不信这位老人家,当初就不会去找他了。”秀儿这会儿倒是聪明了不少。 沈桑榆再次缄默。 没错,对于这位老人家,她的确十分信任。 可如果老人家说得是真的,那她娘胎里中的毒从何而来,是什么毒,什么时候被下毒,为什么被下毒,都成了谜团。 隐约的,沈桑榆还觉得,这件事情和沈海川的暴怒有关系。 具体有什么关系,现在又说不清楚。 郁闷的摇头,眼角余光却瞥见了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 立马抛开这些烦恼,故意大声使唤秀儿,“口渴了,把水递给我喝些。” 秀儿心领神会,立马倒了一杯茶给沈桑榆,“小姐慢些喝,奴婢再给您倒就是。” 连着一口气,沈桑榆喝了三杯茶才作罢。 窗外的身影便赶忙跑开了,看起来像是要去通风报信。 “去,瞧瞧是哪个院子的人。”沈桑榆吩咐道。 秀儿是跟她从庄子出来的人,常年在庄子里跑来跑去,腿脚比这府中的丫鬟家丁要快上许多倍。 要想不被发现的追上一个人,并不是难事。 先让秀儿去看看是谁捣鬼,然后再想计谋对付也不迟。 正想着,秀儿便回来了。 “跟到了?”沈桑榆问道。 秀儿表情有点犹豫,“跟……跟到了,但是吧……” 吞吞吐吐的,显得十分古怪。 沈桑榆察觉出来了不对劲,“直接说就是,你家小姐还有什么不能听的吗?” 第十八章 有意撮合 秀儿仍旧犹豫。 “小姐,要不然等你伤好了再说吧?动怒的话,不利于伤口愈合。” 她越是想隐瞒,沈桑榆就越是想知晓答案。 思考了一圈,便明白了秀儿的犹豫是为什么。 如果外面那个监视她的人是魏氏或是魏雪薇的人,秀儿定然愤愤然就报了姓名。 可现在吞吞吐吐,担心她会生气。 只有一种可能。 “是我爹院里的人,对吗?”沈桑榆问道。 秀儿不懂得在沈桑榆面前说谎,被主动问起就慌了,“小姐,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侯爷就算是心狠打了你板子,也不至于要治你于死地啊。” 小姐可是侯爷的亲骨肉啊! 沈桑榆轻笑,神情看不真切,“知道了,出去吧。” “小姐……” “我困了,要休息。”沈桑榆声音压低几分。 显然是生气的架势,秀儿只得退了出去,又不放心,站在门口候着,时刻观察着屋里的动静。 心里很是懊恼,早知道还不如说是魏氏的丫鬟,小姐说不定就没这么生气和伤心了! 被自己的亲爹下药,小姐一定难受死了! 而屋内,沈桑榆趴在软塌上,纤纤素手把玩着床幔上的流苏,仔细思考这件事情。 她的亲爹,真的打算弄死她? 应该好好查查才是! 想着想着,老爷子开的药药效上来,竟然不知觉的睡着了。 …… 狗皮膏药铺内。 “你说,她来这里求你解惑?”高庭钦微微挑眉问道。 老爷子外号老顽童,这会儿正抱着一只猪蹄啃得火热,满不在乎的擦擦油,“是啊,还说是由你引荐。” 说着,忽然把那张油腻腻的脸颊凑近高庭钦,挤眉弄眼,“你小子开始春心荡漾了吗?这可是头次有女人上我这儿来,报的是你的名字!”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和她并不熟悉。”高庭钦颔首道。 伯侯府晚宴,城东集市口,两面之缘而已。 老顽童撇嘴,“我当然不信,和她不熟,能为她引荐我?” 若不是贴己的人,高庭钦绝对不会说起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只是给彼此增添麻烦。 如今,沈桑榆却知晓了。 “你老实说,你和这位姑娘发展到了哪一步?”老顽童又追问,“若是今年成亲的话,我应该赶得及在去云国之前喝喜酒。” 高庭钦微微皱眉,“别开玩笑,她是伯侯府的二小姐。” “硕亲王亲指给自己窝囊儿子的媳妇儿?这老贼头,挺会挑啊!”老顽童惊讶道。 他对沈桑榆的印象极好,故而觉得这样的姑娘要嫁给高景齐这种窝囊废,实在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想了想,又干脆撺掇高庭钦,“嫁给高景齐,只是可惜了那姑娘,不如想想办法,抢过来?” “她的名声还要不要?”高庭钦拒绝。 和世子退婚,又嫁给世子的义兄,不知道会被多少人嚼舌根。 这种损主意,也就老头子能想出来! 老顽童坏笑着耸肩,“你是在乎她的名声,又不是不愿意娶她,看样子,还是有戏啊。” “我和她并不熟悉,也从未引荐过你,这件事情,我会去查。”高庭钦说起表情说道。 “死鸭子嘴硬。”老顽童哼哼一声,又低头继续啃自己的猪蹄。 高庭钦起身要走。 才走两步,就被老顽童给叫住,“抽屉里有包内服的丹药,你顺便拿去给她。” 这个她,指的是沈桑榆。 “我怎会顺便?”高庭钦不解的问。 老顽童一副你看你天天说谎的表情,“不是说要去查她从何得知我的事情?这不是顺便!” “我又不会当面去查。”高庭钦哭笑不得。 “就应该当面查,既然她能这么直接的说出你的名字,就证明做好了你去质问的准备,你悄悄查,能有当面问有用?”老顽童争辩道。 不等高庭钦再反驳,他就下了逐客令,“行了快走快走,站在我面前,影响我吃猪蹄。” 沉默半晌,高庭钦这才提着药包离开。 望着高庭钦的背影,老顽童狠狠的咬下一块猪蹄,哼哼道,“那姑娘分明提到你名字的时候,眼睛里有了亮光,不拿下?难道等着被野猪拱走吗!” 为了这傻孩子的婚事,他可真是操碎了心。 恩,得多吃几个猪蹄好好补补! …… 沈桑榆晕乎乎的睡了一觉。 再醒过来,窗外的天已经透着血红色,沉闷闷的,叫人不太舒服。 “秀儿。”沈桑榆轻声唤,“我有点渴,想喝水。” 门被缓缓推开了,有人走进来,带着清冽的气息,萦绕在沈桑榆的鼻尖。 沈桑榆浑身瞬间绷紧,下意识去枕头下摸防身的匕首。 这个味道,绝对不是秀儿! “抱歉,秀儿去厨房为你端晚膳了,听见你说想喝水,所以,冒昧了。”似乎是感觉到沈桑榆身上的杀气,那人缓缓开口道。 沈桑榆诧异抬头,动作太大,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你……你怎么来了?” 高庭钦一个快步上前,按住沈桑榆的肩膀,“别动,躺好就是。” 他把手里的杯子递给沈桑榆。 刚才那么急的步伐,杯子里的水却未溅出半分。 沈桑榆前世就知晓他的本事,故而并不惊讶,接过去就咕咚咚的喝完。 这样淡定,倒是让高庭钦意外。 浑身带着杀意和满满提防的女人,却不意外他的武功。 就好像,很久之前就知道一样。 他以前和沈桑榆认识吗? “你盯着我干什么,怪怪的。”沈桑榆问道。 高庭钦这才收回视线,将怀中的药包递给沈桑榆,“是老顽童托我转交的。” 这包药,原本是该明日沈桑榆亲自去取。 如今却经高庭钦之手送来。 “你去见过那位老神医啦?”沈桑榆忽然就有点囧,“那你……也听说我报你名字的事情了?” 都不消高庭钦问,沈桑榆便自己提到了这个话题。 “恩,”高庭钦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接询问,“我从未向二小姐提起过老顽童的医术,不知二小姐为何会知晓,还声称是我引荐呢?” 这个问题,他是真的有点好奇。 第十九章 原来如此 沈桑榆轻咳一声。 她借了高庭钦的名字去请老顽童掌眼,原本是打算紧着点去向高庭钦解释的。 可刚回府,就查到沈海川院里的小厮来盯梢,一来二去的,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现在高庭钦都自己找上门来了。 “高公子,你相信未卜先知吗?”沈桑榆想了半天,总算是想到了个理由。 高庭钦饶有兴趣的挑眉,“怎么说?” “高公子,我自幼在庄子里长大,遇到的人五花八门,什么行业的都有,其中就有一个,是行走江湖的骗子,哦不是,术士!” “术士说与我很投缘,愿意教我一些本领,其中就包括未卜先知,我在京城无依无靠,想找个神医为我答疑解惑,实在是头疼,所以就只能动用了这项本领。”沈桑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所以,你未卜先知,知道了老顽童是我的朋友,才打着我的名号去求他答疑解惑?”高庭钦问道。 沈桑榆重重点头,“对,就是这样!” 说完之后,又用眼角余光却撇高庭钦的表情,确定他是真的相信了。 然高庭钦面无表情。 他侧颜峻冷,薄唇微微抿着,半晌才道,“二小姐。” “啊?”沈桑榆赶忙看他。 “如果二小姐真会卜卦,为何不算算自己呢?总比浪费在这种小事上好。” 问得好! 沈桑榆眼皮都不眨一下,“算自己会遭雷劈的,而且我基本功不强,只能算点简单的,再强行算复杂的,很容易伤身。” “真是难为二小姐了。”高庭钦道。 沈桑榆摆手,“只要高公子不生我的气就好,我真不是有意提你名字,不如改日我好了,请你去一品居吃饭,就当是赔礼道歉了?” 一品居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这份诚意,足足的! 高庭钦也不推诿,点头应下。 又拱手道,“那就不打扰二小姐养病了,高某告退,祝二小姐早日康复。” “高公子慢走,恕我不远送了。”沈桑榆道。 高庭钦颔首,抬步走了出去。 刚走到院门口,就遇到了从厨房回来的秀儿。 秀儿端着三菜一汤,瞧见高庭钦,便笑着走上前打招呼,“高公子,你现在是要走了吗?” 因为高庭钦的缘故,自家小姐才能得到老神医的帮助,所以秀儿对待高庭钦的态度格外好。 “你家小姐还未出阁,多待不合规矩。”高庭钦道。 又提醒秀儿,“她已经醒了。” “真的吗?小姐可是睡了一下午呢,定是累坏了,我赶紧去瞧瞧。” 秀儿说着,就兴奋的要往院里冲。 “秀儿姑娘,”高庭钦叫住了她,轻声问,“你家小姐年幼时,可曾跟过什么江湖术士学本领?” 秀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啊,我家小姐最痛恨那些骗子了,四处坑蒙拐骗,曾经有个术士来我们庄子上,说我家小姐必遭大难,被小姐用竹竿打得满庄子跑呢!” 想想那个场面,还真是泼辣至极。 高庭钦脑海中浮现出这个画面来,勾唇微笑,“这样啊。” 倒是有点意思了。 “嗯嗯,不过高公子,你问这个干什么啊?”秀儿好奇的问。 高庭钦摆手,“不过随便问问,告辞。” 目送高庭钦离开,秀儿这才摇着头进了院子,兴冲冲的要去给自家小姐上晚膳。 结果走进去,就瞧见自家小姐在……撞墙?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莫不是被气糊涂了,快躺好,伤口被崩开可怎么办?”秀儿赶忙过去阻拦。 沈桑榆欲哭无泪的转头看她,“伤口算什么,我就快死了。” “啊!小姐伤得如此之重,我现在就去请郎中,不,我去请那位老神医,定能治好小姐!”秀儿拔腿就要往外跑。 沈桑榆拽住她,“不是因为病,是因为你。” 为什么秀儿要这么实诚的告诉高庭钦,她特别痛恨江湖术士,刚才在屋里撒的谎,不是白瞎了吗?! 偏偏刚才自己还不能出去圆谎,否则就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高庭钦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沈桑榆又问道。 秀儿仔细想了想,“是笑着的,但是笑得有点奇怪,奴婢怀疑他嘴有问题!” “高庭钦肯定是知道了,会不会恨死我,以后也不让老顽童帮我答疑解惑了?”沈桑榆更想撞墙了。 两个人在屋里闹着,却有一人悄悄从映月阁退了出去,脚步轻快,奔回自己的院子去。 彼时,丫鬟莲花正在院门口紧张张望,“四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奴婢寻了你好一圈都没寻着,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姑母在哪儿?”魏雪薇着急的问道。 莲花一怔,“夫人此刻,应当是在佛光楼里抄经书,哎……四姑娘,你走路当心些,腹中孩子经不起颠簸呀!” 饶是莲花再三提醒,魏雪薇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快步冲去了佛光楼。 每日黄昏,魏氏都会来这儿抄两页经书,每月再整理好送往京城郊外的大隐寺,颇为京城之中向善的经典人物。 而今日抄经却被魏雪薇给搅合了。 魏雪薇直接冲了进去,急吼吼的样子,“姑母,我发现了大事情!” 魏氏努力集中注意力,继续抄蝇头小楷的经书,嘴上不以为意,“你能发现什么大事情,退出去,待我抄完再说也不迟。” “姑母,这真的是大事情,”魏雪薇一刻都等不及,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魏氏。 于是直接凑到魏氏耳边,绘声绘色说了整件事情。 太过激动,魏氏手一抖,墨汁滴落在烫金宣纸上,污秽了大一片。 她却顾不上去管,直接扔了毛笔,转头直直盯着魏雪薇的面庞,“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姑母,这次咱们可算是抓着沈桑榆的把柄了!”魏雪薇激动得要命。 魏氏同样也是,眼角泛出算计的精光,“难怪这几日沈桑榆性情大变,原来如此,看样子,对付她的计划,应该跟着变一变,才能一招拿下!” 第二十章 魏雪薇的假惺惺 魏雪薇一双柳叶眉弯上天际,粉唇开合,“姑母,你想到法子了?” “这还用想?”魏氏得意洋洋,“既然沈桑榆有这个想法,那不如我们……顺水推舟!” 说罢,她又附在魏雪薇耳旁简单说了说自己的计划。 两人都兴奋得面露精光。 只要这一次成功了,沈桑榆就再也翻不了身,别说什么世子妃,恐怕就连这伯侯府的二小姐,也是做到头了! “到时候你还不顺理成章的当了世子妃?”魏氏说道。 魏雪薇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肚子,“只要成为世子妃,那我的好日子,就算是开始了。” 两人说笑着,也不顾案牍上一片污秽的烫金宣纸,互相搀扶着走出去,脚步轻快! …… 映月阁内。 沈桑榆服了老顽童所给的丹药之后,不到半个时辰,竟然开始呕血。 小小一摊,漆黑无比,还散发着恶臭。 可见这血在体内淤积了多少年。 “小姐快喝杯茶漱漱口。”秀儿赶紧递上茶盏,又拿抹布仔细擦拭掉地上的血迹。 直到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才开窗通风。 窗外的夜风拂面而过,带走了屋内的恶臭,隐隐约,有玉兰花的香气。 “奴婢记得小时候刚入府,最喜欢去摘墙角那棵玉兰花树的花儿,总是挨老妈妈的骂,夫人就抱着我哄我,还亲自为我摘呢。”秀儿回忆道。 “我娘亲,喜欢玉兰花?”沈桑榆倒是不知道。 毕竟娘亲是难产而死,两人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曾有,更不要说去了解这些喜好了。 偶然从秀儿口中听出,更多的是恍然。 “奴婢也不记得夫人是不是喜欢了,只记得这树好像是侯爷亲手为夫人种的。”秀儿努力回忆道。 如今玉兰花树已经亭亭若盖,而昔日那位美人,却已化作黄土一捧,再也寻不见了。 “我爹爹倒是挺有闲情雅致,还亲手栽树,看样子,当年是真的喜欢我娘亲的。”沈桑榆托腮趴在软塌上,懒懒的看着窗户外的那一角玉兰花。 心中实在疑惑。 既然当年那么喜欢她娘,怎么现在却连提一下都暴怒非常。 是因为逝去了,所以成了不可提及的痛? 沈桑榆想着,不禁自嘲的笑了起来。 若真的是不可提及的痛,就不会那么着急的在夫人的位置上,再摆上一个魏氏了。 “表姐!”院子外忽然传来了魏雪薇的声音。 秀儿听见就觉得烦,立马站起身来,“小姐你就装睡吧,奴婢去打发这个烦人精走!” 结果话还没说完,魏雪薇已经抬脚进了院子。 “表姐,我特意托人买了脂玉膏,对你的伤口有奇效呢,快赶紧擦上,好早些恢复。”魏雪薇说着,眼巴巴的捧上了一盒脂玉膏。 这脂玉膏在京城之中卖得极为火俏,价格也是高得离谱。 两指宽那样的小瓷盒,就能卖出一百两的价格! 魏雪薇这次来讨好,当真是下了血本了。 可秀儿接过去,却阴阳怪气的,“真是多谢四姑娘好意了,只是有些东西用得不是心安理得啊,它会烂的!” 魏雪薇面色一僵。 真是恨不得撕碎秀儿这张嘴! 可面上还要努力的保持微笑,“表姐受了伤,用些脂玉膏当然是心安理得,秀儿你可真是急糊涂了。” 说罢,就把脂玉膏放在了软塌一角,“表姐,这脂玉膏你可要记得用啊,效果很好的。” “好,多谢。”沈桑榆颔首。 又问魏雪薇,“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魏雪薇挤出微笑,“表姐,这个月的二十四是娘娘庙的诞辰,我想与你一起去,据说那么许愿心想事成,表姐你正好可以试试灵不灵验。” “许什么愿?许愿你早点去当陪妾呢,还是许愿我早点和高景齐退婚呢?”沈桑榆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上次在紫薇厅已经撕破了脸,她可没有魏雪薇这般好脸皮,还能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来约逛娘娘庙。 魏家的人,果然是人才啊! 而听完这话,魏雪薇当即摆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来,“表姐,你还在生气吗?上次是姑母担心我受委屈,所以才……你若是不愿意我嫁给世子,我不嫁便是。” 魏雪薇表情极其认真,说得一板一眼,跟真的似的。 不过,沈桑榆要是相信,那就是傻子了。 她静静看着魏雪薇表演完,才下逐客令,“我重伤,这个月哪儿也不能去,你要去就自己去吧,正好许愿成为世子妃,看看灵不灵验。” 魏雪薇被讽刺得面颊发烫,“表姐,我……” “我累了秀儿,送客吧。”沈桑榆却不再理会。 秀儿早就想赶这个烦人精走了,多呆一刻,都是玷污映月阁这个地方。 于是立马站起身来,“走吧四姑娘,我家小姐生病呢,你总不能打着探望的旗号,故意要让她休息不好,伤口愈合不佳吧?” 言尽于此,魏雪薇只得起身,“那好吧表姐,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养伤。” 前脚她踏出映月阁的门,刚想转身再说话,秀儿就砰的一下关上了院门。 险些撞到魏雪薇的鼻子。 “贱婢!”魏雪薇低声怒骂,“一条狗而已,也敢在主子面前耀武扬威,等我当了世子妃,我第一个就把你卖去红楼千人骑万人睡!” 说着,心里又得意起来,仰头大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而秀儿则快步回了屋里。 沈桑榆指了指软塌上的脂玉膏,“来,给我擦点。” “小姐,这可是四姑娘送来的,谁知道有没有问题,万一出事怎么办!”秀儿着急的劝阻。 沈桑榆不以为意,伸手戳了戳秀儿的腰,“别怕,她敢送,咱们就敢用,要是把毒下在这么明目张胆的地方,咱们岂不是正好借此机会收拾她?” 左右是不亏的,擦擦也无妨。 秀儿还是不愿意,“明天奴婢去给你买新的脂玉膏,咱们不稀罕这一罐,咱们有钱,自己买!” 沈桑榆脸色却瞬间沉下来,语气严肃,“那笔钱不能动,我有其他用处。” 第二十一章 一步步的试探 沈桑榆口中的这笔钱,说是海庄这些年的进账。 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五千两银子,足够买下伯侯府的数目。 前世蠢笨的她,经不住高景齐的劝说,把这笔钱全部都交到了他手里,而等到自己需要用钱的时候,高景齐却吝啬得多一个铜板都不愿意给,让她空顶着世子妃的头衔,过得连农妇都不如! 这辈子,她当然不会傻到又把钱袋拱手奉上。 这五千两银子,沈桑榆留着继续做庄子上的生意,等把京城的这些过往都给处理干净,她就带着秀儿回海庄。 再扩扩规模,毕竟记忆里,再过五年茶叶的价格就会暴涨。 她何不趁此机会收购一些茶庄或者茶田,等着收钱就好。 干什么都不如当富婆爽快! 至于买什么脂玉膏。 谁会在乎富婆的背后有两条疤痕呢? “上药吧,看看这脂玉膏到底有没有用。”沈桑榆催促道。 最后实在是拗不过,秀儿只得给她上药,只用指甲缝扣了一点点出来,少得几乎可以不计。 沈桑榆无语的把她轰出去,又换了不明所以的香秀,让她上药。 香秀不知这层原因,上药又厚又多,一次就用了小半罐脂玉膏。 “小姐,这膏药当真好闻,定是好东西做的。”香秀说道。 沈桑榆舒服的趴在床上,任由香秀轻轻擦拭伤口,“当然啦,京城数一数二的祛疤膏,一百两一罐,要是东西不好,早就被人砸了摊子去。” 听闻这话,香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然后赶紧低头去四处寻找,刚才因为自己不小心而掉了那一点点脂玉膏。 哪里掉的是脂玉膏,分明掉的是好几两银子! …… 脂玉膏并非浪得虚名。 一夜之后,沈桑榆后背的伤口居然好得七七八八。 相信再涂上几次,就能和往日皮肤一样白嫩,看不出半点痕迹来。 “这四姑娘居然好心了一回,真是让人毛骨悚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秀儿捧着罐子嘀咕道。 沈桑榆伤口好了些,能够自己坐上桌吃饭。 夹了块酸黄瓜咽下,这才缓缓道,“怪就对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何况魏雪薇和我不对头,这脂玉膏,就是给我的诱饵呢。” 钓鱼嘛,不给点好处,谁愿意咬下那之下锋利的鱼钩呢? “莫非就是想骗小姐你去娘娘庙?”秀儿陡然紧张起来。 沈桑榆摇头,“不太清楚,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好吧。”秀儿脑子笨,也想不出别的来,只得闭了嘴。 不过嘴闭上了,手却不闲着。 等沈桑榆吃饱喝足,就赶紧给她上药,用料仍旧很少,却涂得很均匀,让每处伤疤都沾着脂玉膏,才能完全的消除掉。 忙活完,也不过才上午几刻。 伯侯府不比庄子上自由自在,再加上沈桑榆如今被罚禁足反省,昨天那一趟都是找香秀和阿离掩护才出去的。 这会儿出不去,只能在屋子里发呆发霉。 “小姐,还是咱们庄子上好玩,什么都有,还能钓鱼什么的,奴婢总能钓着鲤鱼,给小姐做糖醋鲤鱼,小姐一个人就能吃掉两斤的鱼呢。”秀儿感慨道。 “鱼是没有,不过,可以画假的。”沈桑榆突发奇想。 她让秀儿拿来了纸笔,直接开始画了起来,纸上各种各样的鱼类,甚至压根就没有的稀奇古怪的鱼,都画在了上面。 秀儿蠢蠢欲动,也跟着画画。 不过画技太差,提笔好久都不敢落下。 巴巴的问沈桑榆,“小姐,奴婢听说海里有种鲛人,是半人半鱼,眼泪会变成珍珠,歌声还能蛊惑人心呢,奴婢想画这个。” “鲛人有什么好的,鲛人没有腿不能走路,流出眼泪也没法去岸边换钱,在海里则大把大把的珍珠,和沙砾似的。”沈桑榆无情戳破她的幻想。 气得秀儿直跺脚,模样娇憨无比! 正在嬉戏打闹,就有魏氏的新贴身丫鬟来传话。 “夫人知晓二小姐紧闭累了,正巧有几个小姐上门作客,夫人就请二小姐过去认识认识,也当是解闷消乏了。” 沈桑榆头都懒得抬,“多谢夫人好意,可我还在反省呢,此时出去,都不合适啊。” “这不碍事的,二小姐尽管去,夫人自然会和侯爷说的,侯爷肯定不生气。”贴身丫鬟表示问题不大。 换来的,只是沈桑榆的冷笑,“既然夫人的话如此管用,为何当初爹爹罚我的时候,不见夫人劝阻半句呢?” 现在装什么阔面子,真是可笑。 魏氏的贴身丫鬟也不是小角色,当即反驳,“二小姐这话就有些过了,当时侯爷正在气头上,夫人若是劝,只会让侯爷越发恼怒,二小姐也会受罚得更重呢。” “如此说来,我还应该感谢夫人不是?”沈桑榆问道。 贴身丫鬟脖子一梗,“老奴不敢随意差使二小姐做事,感不感谢夫人,全在二小姐的意愿。” 顿了顿,又道,“不过还是请二小姐先去紫薇厅吧,夫人正等着呢!” “秀儿,扶我去紫薇厅。”沈桑榆说道。 既然躲不过,那就干脆不要躲了。 倒是要去看看,这魏氏又是要搞什么把戏! 秀儿忧心忡忡,扶着沈桑榆去了紫薇厅,心里很是担忧,唯恐自家小姐又吃了亏挨了打。 可进了厅中,魏氏却是一脸和颜悦色,甚至说得上是母爱非常。 远远地就朝着沈桑榆摆手,“快,桑榆,过来和我一起坐。” 又叫人拿了软垫靠枕,免得伤口压在圈椅上又崩开。 简直是二十四孝好继母! “桑榆,这些都是京城之中有名的小姐,个个书香气十足,你与她们多多来往,一定也能成为这样的人儿。”魏氏说道。 “夫人是嫌弃我身上气味太世俗,所以打算拿书本为我遮掩吗?”沈桑榆笑着问道。 魏氏同样也笑,“什么话,只不过是让你多些朋友而已,若是你喜欢别的,他们也会,这位周小姐,最擅长骑马,你自幼在庄子上长大,正好可以与周小姐比试比试。” 说罢,转头看向周小姐,“周小姐可否愿意?” 第二十二章 步步设计 周姑娘是京城七品官员的次嫡女,地位不算太高。 每每有这样的局子,她去了也是当陪衬。 可这次,伯侯夫人却主动问起了她话。 周姑娘顿时受宠若惊,站起来时还险些带翻桌上的茶水,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自……自然是愿意的,能和二小姐一起骑马,是若儿的福气。”周姑娘道。 魏氏当即拍板,“那就说好了,我记得这个月二十四是你家马场闭场的日子,不如趁着没人去,你们好痛快的玩玩?” 听闻这话,秀儿差点要把魏雪薇二十四约自家小姐逛娘娘庙的事情说出来。 可被沈桑榆拦住了。 有些阴谋,看破不说破。 “周姑娘,只有你和二小姐去有什么意思,不如也让我们作陪吧?我骑马也是可以的。”立马有人蠢蠢欲动。 毕竟魏氏表面上对沈桑榆很好,再加上如今沈桑榆顶着未来世子妃的头衔。 不巴结不行啊。 如此好事,岂能让一个小官的女儿抢了去! 周姑娘也不敢得罪,只得应下了。 于是乎,刚才还是两个人的赛马,忽然就变成了一大群人的聚会。 大家互相说笑起来,商量着那天要穿什么衣裳好。 而魏氏的目的已经达到,又“仁慈”开口,“桑榆,你身子不舒服,不如早些回去休息,也能早点好起来,方便去骑马啊。” 沈桑榆很给她面子,“那夫人,我就告退了。” 走出紫薇厅去,秀儿总算是忍不住,“小姐,夫人分明是和四姑娘串通在一起的,不然的话,怎么偏偏都二十四约你出去呢!” “否则呢?”沈桑榆轻笑,“否则你会以为,他们真的那么好心,会对我态度大变?” 当然不会这么以为! 秀儿撇嘴,“这两个人真是没安好心,小姐,咱们还是别去了,免得着了她们的道!” “当然得去,躲得了初一,还躲得了十五吗?”沈桑榆眼神凌厉几分,“秀儿你记住,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唯有正面应对,才能真正解决!” “可小姐你还伤着呢……”秀儿仍旧很担忧。 本就是敌众我寡的局面,小姐又受了伤,吃了亏可怎么办! “这点伤不算什么,再说了,不还有魏雪薇送的脂玉膏吗?”沈桑榆微微勾唇。 她伸手扯过秀儿,附在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等秀儿忍不住扬起笑容,又拍她的肩膀,“去吧,我回映月阁等你好消息。” “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办好的!”秀儿说着,一溜烟就跑了。 沈桑榆溜溜达达回了映月阁,路上还拐去厨房顺了一条活鱼,吩咐香秀收拾干净,然后在院子里架起火堆,烤鱼吃! 鱼还没烤熟,秀儿便兴奋冲冲的回来了。 手里还捧着好几个罐子。 “小姐你看,奴婢拿回来好多脂玉膏!”秀儿开心的露出牙齿,笑得像是个孩子。 这些脂玉膏,都是从魏雪薇那里要来的。 “不错,拿去放着吧,以后一天三次为我上药,还愁伤不会好?”沈桑榆点头,目光全放在烤鱼上。 秀儿赶忙回屋搁置好,又跑出来蹲在沈桑榆旁边,嫣红小嘴叽叽喳喳个没完。 “小姐你是不知道,我跑去和四姑娘说的时候,她脸都黑了,可如果不给,又显得她之前那瓶给得假惺惺,只能咬牙给了奴婢银子,让奴婢自己去买的。” 秀儿真是越发崇拜沈桑榆了。 以往仗着是魏氏侄女身份耀武扬威的魏雪薇,也有吃瘪的一天。 “是你伶牙俐齿。”沈桑榆说道。 “那……”秀儿的眼睛转了转,“小姐既然夸奴婢了,是不是应该赏奴婢一点烤鱼吃呢?” “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等着,一人一半。”沈桑榆好气又好笑。 有这么一个吃货丫鬟,还真是……爱恨相交啊! 得知自己能分到一半,秀儿立马笑得更开心了,张罗着去拿调料来,让烤鱼更加鲜美。 火焰炙烤着鱼皮,滋滋的往外冒油,被划开的部分边缘微卷,露出里头白嫩的鱼肉来。 再经火舌一舔舐,就成了焦黄色,光是视觉上,就叫人心旷神怡。 至于味道,更是没得说! 沈桑榆自幼在海边长大,吃的烤鱼不计其数,可以算是行家了。 随便烤一烤,就能赶上外头酒楼的招牌菜。 “要不要以后去开个酒楼呢,我做厨子,秀儿你来吆喝,我们赚个满盆钵。”沈桑榆思考到。 秀儿忙点头,“好啊好啊,大家都能吃到小姐做的烤鱼,一定会幸福死的!” “就你嘴甜。”沈桑榆吃饱,把剩下一点鱼肉也递给秀儿,“呐,别浪费。” 秀儿赶紧接过,雀跃的塞进嘴里。 …… 转眼,沈桑榆的禁闭就关完了。 按照府里的规矩,禁闭结束之后,沈桑榆可以重新上桌吃饭。 这也就意味着,她又和沈海川见面了。 第一次去用早膳,秀儿忧心忡忡的叮嘱,“小姐,你千万不要和侯爷吵起来,否则这伤刚好又被家法,奴婢真的要心疼死。” “他是我爹爹,有什么好吵的,放心吧。”沈桑榆戴上碧玉耳环,轻声道。 铜镜里折射出的娇俏脸颊,不带一丝表情。 “那上次侯爷院里的人来给小姐你下……”秀儿还是不放心。 话未说完,就被沈桑榆给打断,“我爹爹不过是让人给我送点开胃健脾的药而已,是想让我多吃饭,早点痊愈,我该好好感谢才是。” 秀儿:…… 怎么听怎么觉得小姐这是反话。 “要不然,还是奴婢陪你去用早膳吧。”秀儿说道。 沈桑榆抿了抿唇红,站起身往外走,一面道,“我爹爹用早膳尚且没有人伺候,我要是带上你,魏氏和魏雪薇又有的挑刺了。” 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省了最好。 说着,朝着秀儿扬起大大的微笑,“用个早膳而已,不必这么担忧,我还能把自己给折进去不成?” 她可得好好活着,否则,怎么完成自己的复仇大计呢? “走吧,去饭厅。”沈桑榆大步往前走,背影潇飒,充满了斗志。 第二十三章 设计好戏 去了饭厅,其他人已经都到了。 正上方坐的是沈海川,板着脸颊,看上去凶巴巴的。 沈桑榆只当看不见,进厅福了福身子行礼,便坐下了。 “桑榆,我让厨房炖了乳鸽汤,最适合你补身子了,先喝一碗暖暖胃。”魏氏摆出和蔼的样子说道。 “多谢夫人。”沈桑榆不打算这时候撕破脸皮,就笑着接了过去。 然而,抿了一口就不再喝了。 大早上的喝乳鸽汤,也真当是不嫌腻。 “我听你院里的丫鬟说,你背后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也没留疤,真是让我松了一口气。”魏氏又道。 沈桑榆朝着一旁喝汤的魏雪薇挤出灿烂笑容,“还得感谢雪薇啊,给了我好多盒脂玉膏,贵的药膏就是不一样呢。” 魏雪薇手一抖,恨不得把勺子给咬碎。 这个贱人,居然还好意思提! 她送那罐脂玉膏去,只是想意思意思而已,却不曾想沈桑榆居然又让秀儿来找她讨。 还说得冠冕堂皇的,什么沈桑榆是她的表姐,而她又这么关心表姐,总不能关心到一半就作罢吧? 说得她要是不再给新的脂玉膏,就是故意假惺惺似的。 害她又掏了五百两银子! 整整五百两,几乎是她私房钱的一半了。 魏氏虽贵为伯侯夫人,却也有自己的打量,故而给她的银子并不多。 如今被沈桑榆这么一搞,都快成穷光蛋了。 下个月的胭脂水粉首饰钱都得抠搜着来,真是憋屈! 偏偏面上还要挤出笑容来,“表姐痊愈就好,只要表姐能好,我给多少脂玉膏,都是心甘情愿的。” “多谢啦。”沈桑榆欣赏完她咬牙切齿的表情,才低头继续吃饭。 饭桌上的沈海川,仍旧一言不发。 直到下了桌,沈海川也没有和沈桑榆说过话。 哪怕是擦肩而过,都没多给一个眼神逗留。 沈桑榆面上无所谓,心里却还是有些疼。 只得深呼吸一下,做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免得被魏氏和魏雪薇看了笑话去。 不就是没人疼的嫡女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不了,就自己疼自己! 想着,沈桑榆便大步往外走去。 魏雪薇和魏氏瞧着她远去的背影,眼中露出阴沉和凉薄来。 “姑母,我瞧着姑父也当真是不喜欢她了,咱们这一次成功之后,只要你再吹些枕旁风,我看沈桑榆连庄子也不用回了,直接出家当尼姑去吧!” “胡说些什么,哪个尼姑奄,会要这样的尼姑?”魏氏轻啐一口,笑得得意。 魏雪薇赶忙改口,“姑母说得是,她也就只配去当个叫花子,好一点,去花楼里混口饭吃吧!” “到时候,有的是你耀武扬威的机会。”魏氏缓缓站起身来,“行了,日子也快到了,好生准备去吧。” 魏雪薇跟着站起来,“是,侄女一定妥善安排,不出半点纰漏!” ……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二十四。 魏雪薇早早地就去了娘娘庙,出门之前还特意来了趟映月阁,说是要为沈桑榆求只上上签回来。 “小姐,她分明是要为你去求下下签的,如此算计,你能应付得过来吗?要不然还是算了吧!”秀儿又开始劝阻了。 沈桑榆面色无惧,“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都活了两辈子了,还怕一个恶毒表妹不成! 这次必须得去,而且要帅气的去,漂亮的回来! 秀儿忧心忡忡,只得跟着沈桑榆去了马场。 为了今天的赛马会,周若儿做了十足的准备,唯恐什么地方招待不周。 不过来的人倒不介意这些,他们来的目的,主要就是巴结沈桑榆。 其他次要的,忍忍也就过了。 瞧着周若儿在那群人中忙前忙后,沈桑榆忽然有些为她可怜。 前世的她何尝不是这样呢? 为了让大家都喜欢自己,努力的放低自己的姿态,以为这样就能获得大家的认可。 结果换来的,只是更鄙夷和嫌弃的目光而已。 甚至不知,那些人在厌恶自己的同时,还要努力的榨干她身上的每一点用处。 直到什么都榨不出来,就毫不犹豫的扔掉! 周若儿何尝不是一样? 她到现在都还不知,自己早已成为了魏氏用来对付沈桑榆的棋子。 “二小姐,你要用些果茶吗?”正想着,周若儿就到了沈桑榆面前。 沈桑榆微微一笑,摆手道,“先不用了,一会儿要骑马,喝多了水影响感觉。” 闻言,周若儿便不再劝。 而另外有人则上来约沈桑榆同跑一圈。 沈桑榆自幼在庄子长大,骑马无数,岂是这些城中贵小姐能比的,不出五百米,便已经甩开一大段距离。 等跑完两圈下来,那位小姐竟还在一圈里兜着。 “小姐好厉害,快歇歇,日头这么晒,咱们去帐篷里坐会儿,待会儿再骑吧。”秀儿还是担心沈桑榆的身体,拍完马屁就劝她休息。 沈桑榆的确是有些累了,便同秀儿进了帐篷。 这也是周若儿安排的,每位小姐都有各自的帐篷,方便休憩和换衣裳,十分方便。 而沈桑榆的帐篷在最边上,离跑马场最远,也就最清净。 “这位姐姐,我们冰了绿豆汤,您可否随我们去取些,好给您家小姐用啊?”坐了一会儿,就有个面生的小丫鬟过来说道。 秀儿有些不满,“你既然都过来一趟了,为何不直接端来呢?还得让我跑一趟。” 留小姐一个人在帐篷里,出事了怎么办! “那好吧,姐姐您留在帐篷里也行,只是别怪我……没帮你。”那位小丫鬟忽然露出邪恶的笑容来,迅速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着之后就丢进了帐篷。 而她自己,则迅速扯紧帐篷的帘布,好让火折子冒出的浓烟泄不出去。 秀儿顿时知道上当了,立马捂住鼻子想要冲出去。 可是已经晚了,身子软得跟泥似的,直接瘫倒在地上。 一旁的沈桑榆也倒在了圈椅上,好像已经昏了过去! 而这时,秀儿又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 还是刚才那个小丫鬟,声音变得害羞兴奋起来,“高公子,我家小姐都等您好久了,您快进去吧,奴婢帮你们把着门,定是不会有人来的!” 完了,是奸计! 要是高公子进来,一定也会四肢无力倒下,被小丫鬟随意摆弄。 只要做出高公子和沈桑榆同床共枕的样子来,再被众人所发现,沈桑榆就会成为勾搭两兄弟的无耻贱妇,往后被千人骂,万人踩! 秀儿努力的想要张嘴,想让高庭钦不要进来。 可帘子却已经被掀起一角,有黑色缀玉扣的锦靴踏进了帐篷之中…… 第二十四章 要配合我吗 秀儿全身都使不上力气,甚至喉咙都连短促的音节都发不出。 只能眼睁睁瞧着高庭钦踏步而进。 随即,嗅到那软骨散的味道,也体力不支,跌坐在一旁的圈椅上。 秀儿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完蛋了,这次小姐的名声要被毁个干干净净了! 而门外的小丫鬟听见动静,蒙了面巾才走进来,先是费劲的把秀儿像拖死狗一般拖出去。 两人幽会,岂能留个丫鬟旁观? 既然是要栽赃陷害,那就得做得像一点。 小丫鬟拖着秀儿,随意的扔在了不远处的干草堆里,拍拍手回帐篷。 旋即,又叫来两个壮汉,把高庭钦和沈桑榆都拖到软榻上,还将沈桑榆的衣裳扯开不少,露出春色来。 “行了,”小丫鬟得意拍手,“再等一盏茶的功夫,那些人就会寻过来,到时候,来个捉奸在床!” 至于她嘛,当然是赶紧走人,免得被牵扯。 “冬梅姐,这软骨散管用吗?万一待会儿醒了可就糟糕了!”壮汉还有些不放心。 叫做冬梅的小丫鬟怒瞪杏眸,“怎么可能,这可是京城最好的软骨散,哪怕武功再高强也会败在这之下,拿钱办事就行,别天天瞎担心。” 壮汉便不敢再问,喏喏答应着,退出了帐篷。 留下冬梅又布置了一下香i艳的场景,这才也跟着走出去,还顺带贴心的放下了帘布。 才走两步,却感觉脖颈一疼,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已经两眼翻黑,直接晕了过去。 而她身后,站着的则是沈桑榆! 面对倒地的冬梅,沈桑榆狠狠踹了一脚,又费力把她拖回帐篷里去。 这才吐了一口血,又转身去看软塌上的高庭钦。 “喂,醒醒。”沈桑榆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 见男人没反应,不禁暗骂一声,低头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来,“抱歉,唯有痛能最快解决问题了。” 在软骨香弥漫的时候,沈桑榆当机立断,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舌尖,让痛逼迫自己清醒。 锋利的刀锋划破高庭钦的指尖,有鲜红的血涌出。 沈桑榆掏出手帕为他裹住,一面用力挤压伤口,好让疼痛加倍。 很快,高庭钦便悠悠然睁开了眼。 “有人要害我,你是陪葬品,抱歉会牵扯到你。”沈桑榆首先说明了前因后果。 高庭钦却别过头去,“衣服。” 沈桑榆疑惑低头看,这才发现自己被妮儿拉扯开的衣襟还未合上,刚才又是俯身的姿势,几乎是被高庭钦看光了…… 饶是上辈子嫁人生子,沈桑榆还是有些窘迫,脸颊迅速飞上两抹红晕,飞快的系上盘扣。 这才又道,“好了,我们只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你愿意帮我演场戏吗?” “什么戏?”高庭钦问她。 沈桑榆左右看看,这才小声的告诉高庭钦计划。 又道,“高公子也可以不参与,只是这次放任不管,只怕下次会变本加厉。” “主意很好。”高庭钦沉了沉墨眸,“按你说的办。” 这么爽快的答应,倒让沈桑榆愣住了。 高庭钦又道,“怎么?看你的样子,不是很希望我帮忙吗?” “是啊,”沈桑榆重重点头,“有高公子帮忙,一定能事半功倍!” 两人一拍即合,开始行动起来。 …… 赛马场上,众人热情高涨,居然还没注意到沈桑榆久久未归。 只有周若儿惦记着,要丫鬟去寻。 “今日的赛马是专程为伯侯府二小姐准备的,切莫出了差错,你去瞧瞧,可是二小姐有什么麻烦。” 丫鬟赶忙就去了。 没多时,急匆匆的跑回周若儿身旁,整张脸煞白,“小姐……伯侯府二小姐她……奴婢瞧见……” 说话吞吞吐吐的,吓得周若儿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二小姐怎么了,你快说啊!” 丫鬟犹豫了又犹豫,才踮脚小声在周若儿耳旁道,“奴婢瞧见伯侯府二小姐和一个男人躺在软榻上,衣裳还丢得到处都是,显然是……” 显然是在行鱼水之欢! 闻言,周若儿脸色也瞬间煞白。 众人皆知,伯侯府二小姐是硕亲王府世子的未来妻子,是被硕亲王亲自挑选中的儿媳! 而今日,沈桑榆却在赛马场上和男人做那样的事情。 绝对不是和高景齐,毕竟她没有邀请过高景齐。 “完蛋了,这若是被硕亲王府和伯侯府知道,定是不会轻饶我的,快,快带我过去!”周若儿急吼吼道。 到时候被众人知晓,伯侯府一定会竭力保全沈桑榆的名声,把罪责都推到她头上,只说是她居心叵测,故意巴结伯侯府只会故意害人。 而硕亲王府多了个名声有污点的准儿媳,又怎会不找她算账! 一定要快点去解决,在任何人都不知道之前! “快些领我去!”周若儿又催。 丫鬟应了声是,就要领着周若儿去帐篷。 才走两步,赛马场上又喧闹起来。 一群小姐们都往门口的方向去,嘴里还抹了蜜似的打招呼。 “伯侯夫人来了!”有人过来通传周若儿。 周若儿双腿瞬间软了,若不是丫鬟扶住,估计就直接跌坐在地了。 怎么会来得这般巧! “你去解决那边,我负责拖住伯侯夫人,快去!”周若儿说道。 话音刚落,魏氏已经走到了周若儿跟前,笑得一脸和蔼可亲,“怎么听见周家小姐提了我的名字,是在说我什么吗?” 周若儿极力稳住情绪,努力挤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没……没有,只是知晓伯侯夫人您来了,想着要赶紧去迎接您的。” “你这孩子就是见外,有什么好迎接的。”魏氏牵起了周若儿的手,又四处探张,“我就是来瞧瞧桑榆,仔细她玩得太野,身上伤口又崩开,对了,她人呢?” 周若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人急于表现。 “二小姐方才去帐篷休息了,我知道在哪儿,不如领着伯侯夫人去吧?” 魏氏笑得满脸春风,“好,那就有劳你带路了。” 周若儿很想去拦,可腿却如同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嗓子眼也发紧,眼睁睁的瞧着魏氏被一群人簇拥着,直奔帐篷而去! 第二十五章 满盘皆输 众人很快便到了帐篷跟前。 有陪行的丫鬟赶紧掀开帘子一角,看见屋里的情景之后,又吓得赶紧放下。 “这……这是怎么回事?”魏氏立马做出惊讶的表情来。 她直接冲上前去,一把掀开了帘子。 还怕事情闹得不够大,掀帘子的时候故意扯了一把,免得再有什么碍眼的东西,挡住屋里的大好景色! 这下子,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满地的衣裳,以及床上盖得只剩下光脚丫的两个人。 啧啧,场面要多刺激,有多刺激啊…… “周家小姐呢,快,让她过来给我一个解释!”魏氏大喊道。 周若儿脸色煞白,从人群之中挤了过去,头低得不能再低,声音嗡嗡的,“对不起,伯侯夫人,我……” 话还没有说完,魏氏便狠狠的框掌。 直接打得周若儿摔倒在地,眼前阵阵发黑。 “小姐!”丫鬟赶忙奔上前去,扶住周若儿又诉控魏氏,“伯侯府人,您怎么可以随意框掌我家小姐呢?” 魏氏冷笑,伸手指着那软塌上的两人,“这叫随意?我好好一个未来世子妃交到你手里,你就给我做出这等事情,让我伯侯府的面子往哪儿搁!” 这样一吼,刚才还只是讨论沈桑榆出嫁前把持不住的人,立马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今日可是没听说硕亲王世子要来。 那躺在沈桑榆身旁的,会是哪个男人啊? 想来这沈桑榆还真是庄子上出来的野丫头,胃口这么大,一个世子还不够满足的,急吼吼的要去外面找人填补。 有得热闹看咯! “娟娘,去把被子给我拉开,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未来世子妃的主意!”魏氏怒声命令。 周若儿脸颊都被抽肿了,说话时吐字不清,却还是费力的拽住了魏氏的衣裙,“夫人……先让其他人出去吧,我们私下……解决可好?” “私下?”魏氏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是不是你害怕,故意陷害了我家桑榆,现在怕大家出去传,所以要求我私下解决!” “我家小姐并非这样的人,伯侯夫人,请您慎言!”丫鬟气急了,梗着脖子道。 结果换来的,却是娟娘的狠狠一脚。 直接踹中胸口,把丫鬟踹到边上老远的位置。 “去,给我掀开被子!”魏氏道。 娟娘大步走上软塌前,猛的一下就拉开了被子,露出那之下两人紧紧相拥的身体。 即便没有衣衫尽褪,却也是让人浮想联翩。 只是那长发散开挡住了脸颊,又是面对面抱在一起,样子实在是看不真切。 计划进行到这一步,都没有任何地方有人汇报有纰漏,娟娘也就随意扫了一眼,便大声道,“回夫人,这床上躺着的,的确是二小姐,至于男人,是高庭钦!” “啊?高庭钦不是硕亲王府的义子,高景齐的义兄吗?” “这伯侯府二小姐当真厉害,居然把硕亲王府两个男人都攥在了手里……” “这要是传出去,伯侯府二小姐恐怕是不能再嫁给世子了吧?” “何止,怕是京城也容不下她这般放浪不羁之人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得欢快,魏氏心里也得意起来。 那日在佛光塔,她得知高庭钦私下去找沈桑榆,甚至还拉着沈桑榆的贴身丫鬟问东问西,一副要讨好求爱的架势。 于是当机立断,要给这两个人制造机会。 就是今天这般! 先找周若儿这个倒霉蛋来背黑锅,让她请沈桑榆去赛马,随即再找人告知高庭钦,请他从后门进入赛马场,去布满软骨散的帐篷,和沈桑榆躺在一起。 再接着,她就闪亮登场,来个捉奸在床,让沈桑榆和高庭钦的苟且之情公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虽然伯侯府会因此受到非议,可也只是短暂的。 只要解决了沈桑榆,再将魏雪薇加入硕亲王府,这些议论都会慢慢淡去。 等几年之后,大家只知道魏家这一族有多风光,谁还记得那个让伯侯府蒙羞的野小姐沈桑榆! 魏氏心里实在畅快得紧。 立马吩咐娟娘用水泼醒软塌上的二人,“把二小姐给我带回去,至于高庭钦,我会亲自禀明说硕亲王妃的!” 娟娘也得意极了,满屋子的找水盆。 正巧就有人从人群中递了一盆过来,娟娘也没细看,道了声谢,就奔着软塌上泼。 “不客气呀。”甜甜的笑声在人群中响起。 魏氏陡然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往声源处看,果然瞧见了人群之中一脸灿烂笑容的沈桑榆。 就挤在人堆里,穿着件丫鬟的衣裳,特别不起眼。 可她此刻露出的细糯小牙齿,却白得耀光,晃得魏氏心中发慌起来。 如果沈桑榆没有躺在软塌上,那赤身的人,到底是谁! 还没等魏氏细想,娟娘的那盆水已经泼在了软塌上,水里还夹着用来消暑的冰块,冰冷刺骨,冻得那女人直接哇的一声,就翻身坐了起来。 这下子,魏氏总算是看清了那软榻上的人。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要晕厥在地。 众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天呐,那不是前些日子在桃花宴上跌落臭水沟的魏家四姑娘吗!” “上次是脱了衣裳跳臭水沟,这次是不请自来和男人青天白日的睡在一起……” 这名声,当真是不值钱了! 魏雪薇迷糊的听着众人的议论,后脑勺实在是疼得厉害,半晌都缓不过劲来。 只瞧见了不远处黑着脸的魏氏,赶忙开口,“姑母,我……我的头好疼啊!” “定是有人陷害,快,快把四姑娘带回去,这件事情我要彻查!”魏氏大吼道。 方才对沈桑榆,就是要她公布与众,如今轮到魏雪薇,就着急得要藏起来。 这态度和待遇,还真是天差地别! 等娟娘给魏雪薇盖上被子后,高庭钦才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丹凤眼里匿着阴沉凉薄。 “伯侯夫人,既然要查,那就连肆意构陷我的事情,一并查了吧!” 不是说他在床上与沈桑榆欢好吗?他倒是很期待,魏氏能给出什么样的回答来! 第二十六章 得意险中求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高庭钦,众人的八卦之魂再次熊熊燃起。 “高家公子没有在床上啊,伯侯夫人的丫鬟怎么能随意污蔑人家呢!” “就是,好在高公子今日也来了,否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个娟娘好像是故意要说是伯侯府二小姐和高公子的吗?” 否则的话,怎么扫一眼就说是这两人呢。 都没上前仔细辨认过! 众人的议论纷纷调转矛头,吓得娟娘脸色煞白,只得眼神求助魏氏。 可魏氏这会儿急血攻心,眼前阵阵发黑,哪里还顾得上娟娘。 娟娘只得自保,“奴婢方才是不敢上前仔细辨认,若是拉扯中让软榻上的两人露出更多不该露的,岂不是很难堪,再加上这地上的衣裳是二小姐的,我才慌乱中错认了。” 这种拙笨的理由,沈桑榆听了只想笑。 她走上前去,质问娟娘,“既然怕我难堪,那为什么还要掀被子,就不怕你掀被子的时候,那之下的人寸缕未着吗!” 顿了顿,又道,“就算你是错认了我,你又为何会错认高庭钦,若是我没记错,你是前日才刚入府的,压根没见过高庭钦!还有,今日我出门时并未和你相遇,你又怎会知,地上的衣服是我的!” 如此种种,只能说明一种情况。 那就是娟娘对这件事情了如指掌,而这场看似难堪的意外,分明就是故意谋划的! 再联想到魏氏突如其来的探望和勒令要掀被子的举动。 谋划的主使是谁,显然已经摆在众人面前了。 “赶紧带二小姐和四姑娘回府!”魏氏赶紧道。 还要摆出一副被人陷害的样子来,“谁敢这样肆意编排伯侯府的人和高公子,待我查出来,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沈桑榆就静静看着她演戏。 也不知道魏氏到时候查出来是自己,要怎么样把自己碎尸万段。 而眼下,娟娘已经赶紧用被子把魏雪薇给裹了起来,扶着往外走。 剩下的人则拖着那如同死狗一般的男子往外走。 至于沈桑榆和高庭钦,这两人眼神凉薄,一脸讥诮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下人们还真的不敢上前造次。 你推我我推你的,好不容易选出个代表,咽着唾沫小声道,“二小姐,高公子,咱们回府吧?” “你们先走便是,我寻了秀儿,自会坐我的马车回去。”沈桑榆道。 又仰头看向高庭钦,“至于高公子,应该也有自己骑马来吧?” “恩,我自行前去伯侯府便是。”高庭钦颔首。 下人不敢再吭声,唯唯诺诺的应下,就赶紧去追前头的魏氏了。 而剩下看热闹的人,也在周若儿丫鬟的请求下,纷纷退离了帐篷。 往外走的时候还讨论得激烈,恐怕这次的事情,要在京城之中沸沸扬扬的传上好一阵时间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沈桑榆这才从怀中掏出一盒脂玉膏来。 “每日三次,保准你不留一点疤痕。”沈桑榆道。 周若儿却不敢接,甚至要给沈桑榆跪下,“对不起,若不是我要举办这场赛马会,你也不会遭人编排,伯侯府的名声,也不会被弄成这样。” 一想到这些,周若儿就自责难当。 沈桑榆叹气。 这傻姑娘,被人当棋子用了,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做错了事。 想起刚才她挨了打,脸颊高高抛起,肿得都发亮,却还惦记着要顾全自己的名声,求着魏氏私下解决。 沈桑榆心中忽然就一软。 “你没有错,你是被利用了,所以不必自责,做坏事的人才该自责。”沈桑榆道。 “可是……”周若儿还是很担忧,“这毕竟是在我筹备的赛马会上出了事。” “跟谁的赛马会没有关系,对方只是想害我而已,否则也不会这么直吼吼的奔我而来,不是你的赛马会,就是别人的赛马会,你也是受害者,知道吗?” 沈桑榆原本还是试图和周若儿讲道理。 可后来发现她仍旧满脸担忧,这才猜出了原因。 和前世的她一样,周若儿很自卑,很努力的想要挤入大家的圈子里,得到大家的认可。 好不容易有了表现的机会,却被这件事情搞得一团糟。 往后的日子,恐怕是更加难过。 已经有过一个很悲惨的沈桑榆了,难道还要再加一个无辜受害的周若儿吗? 沈桑榆当即抬手,按住了周若儿的肩膀,“放心,今日之事,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不让你被人误会。” “二小姐……”周若儿诧异的抬起头,眼中泪光闪闪。 沈桑榆却已经抬脚往外走,“我得回家了,等着吧,明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离开了帐篷之后,沈桑榆这才出去找到了被扔在杂草堆的秀儿。 秀儿被疼痛刺激得清醒过来,手脚尚且发软,就急忙抱住了沈桑榆,左右上下的仔细看。 “小姐,你没事吧?那个丫鬟,那个丫鬟要害你,她要让你和高公子……” “上i床嘛,我知道,而且我都解决了。”沈桑榆坦率说道。 不远处跟来的高庭钦正好听见,脚步猛然一滞,不可思议的看向沈桑榆的背影。 海边庄子长大的二小姐,还真是直率…… 秀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赶紧拉着沈桑榆问,“那小姐你还是完璧之身吗?” 恩,海边庄子长大的丫鬟,也是够直接…… “你家小姐当然好好地了,黄花大闺女,放心吧。”沈桑榆扶着她起来,“走吧,回家还有场硬仗等着我们打呢。” “硬仗,什么硬仗?”秀儿迷茫不解。 沈桑榆扶着她往前走,一面小声的说了刚才的所有经过。 惊讶得秀儿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这这这也太精彩刺激了吧! 居然能这样让魏氏和魏雪薇自食恶果,小姐不愧是小姐,就是厉害! 不过,秀儿也有个问题。 “今日四姑娘分明说了要去娘娘庙求签,小姐怎么知道她在附近,要是算错了,今日会不会真的被夫人和四姑娘陷害设计?” 第二十七章 杀了高庭钦 秀儿都不敢细想。 魏氏和魏雪薇布下这么周密的计划,若是小姐当时应付不当,就会成为他们砧板上的鱼肉,任他们宰割。 到时候,小姐岂不是完蛋了! 瞧着秀儿满脸的焦灼和后怕,沈桑榆不禁轻笑一声。 有这么一个丫鬟在身边,挺好的。 “她当然会来,能亲眼看见我被众人唾弃辱骂的机会,她会放过吗?”沈桑榆道。 毕竟前世她死时,魏雪薇不还蹲在她身旁,一件件的把那些残忍的真相,都告诉她了吗? “雪中送炭”这种事情,魏雪薇再乐意不过。 亲手把炙热通红的炭放在别人的手里,看着别人在冰冷的雪里被烫得血肉模糊,肯定很得意吧? 只不过这次,魏雪薇算错了。 她送了炭,却送进了自己的手中。 “走吧,别让夫人等急了。”沈桑榆道。 秀儿赶紧跟上,身子还有点发软,故而走起来显得一瘸一拐的,有点滑稽。 路过高庭钦身旁时,秀儿又朝着他眨了眨眼睛,“高公子,我家小姐没事,你定然也是没事了,对吧?” “二小姐足智多谋,救我于水火之中。”高庭钦浅笑道。 沈桑榆毫不客气的摆手,“不用这样,既然你要道谢我,不如也请我去一品居吃饭,正好上次我要请你,不如咱们,抵消一下?” 算一算,又可以节约二百两银子,留着往后收茶叶呢! 当富婆的首先原则,就是得学会勤俭持家啊。 高庭钦湛黑色的眸子闪了闪,“就依二小姐所言。” 两人说着,这才分开,坐马车的坐马车,骑马的骑马,都回了伯侯府去。 虽说高庭钦也是这次的受害者之一,可毕竟是个男子,不便参与过程。 魏氏便将他请到了偏厅用茶,说等查清楚了结果,再请他过去。 高庭钦也不反驳,翩翩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茶盖,撇去上头的浮沫,抿了口雨前龙井。 而紫薇厅内,却已经炸开了锅。 回府的路上,魏雪薇便已经清醒了过来,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片段,想起了前因后果。 惊恐的求助魏氏,“姑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等着你来了一块儿去看热闹,忽然就后脖子一疼,然后就晕了过去,但我好像听到了沈桑榆的声音。” 对,是沈桑榆! “是沈桑榆要害我,姑母,快救我,若是这件事情传了出去,我就成了恬不知耻的荡i妇了,我还怎么嫁给高景齐,怎么成为世子妃啊!” 魏氏当即甩了她一耳光。 脸色阴沉无比,几乎能挤出墨汁来,咬牙怒骂,“你好端端的跑来作甚,我特意要撇清你的嫌疑,差你去娘娘庙那么远的地方,你倒好,给我跑来,这下怎么办!” 上次魏氏就上过沈桑榆的当。 她想拿蒋妈妈做文章,却又舍不得真的打坏蒋妈妈,于是就故意造假。 岂料沈桑榆居然猜到,当中揭穿,害得她差点撇不清嫌疑。 这次她便想到了这点,特意让魏雪薇走得远远地,免得惹得一身骚。 这下子好了,不仅是一身骚,还是一身贱! “姑母,那我该怎么办才好?”魏雪薇哭哭啼啼问道。 魏氏剜了她一眼,“你最好紧咬牙关说是旁人害你,撇干净你我二人的嫌疑,否则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法保你!” 说完这话后,魏氏便再也不吭声了。 她实在是气得要命,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看着魏氏的模样,魏雪薇心中越发的胆战心惊起来。 她害怕自己努力争取到的一切都化作水漂。 为了成为嫁入硕亲王府,她不惜爬上高景齐的床,还努力的怀上了孩子。 如今功亏一篑,算什么! 如果魏氏保不了她,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行,她必须自己也想办法才行。 魏雪薇在心中盘算着,马车便已经到了伯侯府门口。 “把她从后门送进去,别让人瞧见,丢了伯侯府的脸。”魏氏自己下了车,又吩咐车夫道。 听闻这话,魏雪薇心中更是慌张。 姑母这是开始嫌弃自己,要把自己当做废棋用了吗? “莲花,照我说的去做,快点去。”魏雪薇赶紧附在莲花耳旁交代几句,催着她下了车。 莲花不敢耽搁,下了马车拔腿就往前跑。 留下魏雪薇从后门进了伯侯府,心情忐忑的前往紫薇厅。 而眼下,已经是她跪在紫薇厅里的一个时辰后了。 按照魏氏说的,魏雪薇咬牙说是有人陷害她,还说那人传信给她,说是沈桑榆请她赶紧去赛马场,她才会出现在那里的。 “我本来在娘娘庙求签的,听说表姐你有事找我,我就赶紧去了,谁知道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表姐,你要帮帮我啊,我的清白真的要被毁了!” 清白? 沈桑榆冷笑,讥诮的看向她,“你的清白,不就在高景齐的榻上弄丢了吗?” 连孩子都有了,还说什么清白,也不嫌撒谎烫嘴巴。 魏雪薇被噎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又开始哭起来。 “我知道表姐你恨我,可我从未想过要记恨你,甚至听到你有事找我,就立马前往,我是因为你才出事的啊,表姐,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别人说是我就真的是我?别人若是说夫人吩咐你去死,你岂不是要一头撞在娘娘庙里,回头冤魂索命夫人,就说是因为她而死的?”沈桑榆问道。 魏氏当即垮下脸来,“桑榆,你怎可这样编排我!” 沈桑榆耸肩,“瞧瞧吧,连夫人都知道这是编排,你一个读过书的女子,怎么会不懂呢?” 说罢,又大刺刺的坐在圈椅上,催促魏氏,“夫人,快些找出真凶吧,高公子可还等着呢,人家尚未娶妻,传出这种事,往后怎么办?” 魏氏一个头两个大。 这么短时间内,她连怎么圆谎都还不知道,又怎么去找个替罪羔羊当真凶呢! 正在焦急之中,便听到了紫薇厅外传来的咒骂声,“高庭钦在哪里,我要杀了他!” 第二十八章 又傻又蠢高景齐 转眼间,厅外的吵闹声便到了跟前。 沈桑榆转头去看,便瞧见了举着剑横冲直撞的高景齐。 柳叶眉瞬间不约的蹙起,杏眸里带着凉薄阴沉。 这个节骨眼,高景齐来凑什么热闹? 正想着,高景齐已经抬脚进了紫薇厅,一眼便瞧见了跪在地上的魏雪薇,心疼得上前拥住。 “薇儿,你怎么能跪在地上呢,若是孩子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有了高景齐,魏雪薇越发肆无忌惮的哭,肩膀一抽一抽,“景齐,我……我没脸再活下去了,还不如死了算了,是我这个当娘的对不起腹中孩儿,只能让他随我一起去了。” “不许胡说,”高景齐拿手指按住她的红唇,“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是高庭钦干的,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魏氏赶忙抓住话头,“世子,高公子可是你的义兄啊,他怎么会干这种事情呢?” “义兄?”高景齐眼神厌恶,“到底不是亲兄弟,见不得我好也是正常的!” 他还一本正经的和魏氏分析,“今日赛马会,去的都是女眷,高庭钦怎会去呢?我看,分明是他悄悄前去,想要干坏事!” “啊,那世子的意思,是高公子设计……”魏氏故作惊讶。 高景齐又蠢又笨,压根没听出魏氏话里的圈套,重重点头,“没错,这件事情肯定和高庭钦有关系!” 一旁的沈桑榆只想发笑。 前世她怎么不知高景齐脑仁跟核桃似的小呢? 魏氏明摆着是让高景齐说出一切结论,回头就算是有人追究起来,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世子? 傻子! 沈桑榆很乐意看高景齐当背锅侠,可要诬陷高庭钦,她坚决忍不了。 前世高庭钦就已经被他害死,这辈子休想再动他分毫! “世子,敢问你口中,高庭钦的设计陷害,到底是什么呢?”沈桑榆上前问道,裙摆拂动,有淡淡的玉兰花香。 高景齐扭头,窈称清丽的少女亭亭而立。 少女如墨染的黑发高高竖起,柳叶眉轻挑,带着几分巾帼之气,虽着丫鬟的粗布衣裳,却依旧挡不住魅力。 险些让高景齐看呆。 往日那个打扮得跟丑八怪一般的沈桑榆,居然还颇有几分姿色! “世子,你还是走吧,薇儿这辈子不能再陪伴你左右了,来世,我一定会努力嫁给你的。”魏雪薇再次哭喊,成功将高景齐的视线吸引回来。 “薇儿,你是本世子的女人,本世子一定会保护你,还你清白的。”高景齐安抚她。 又看向沈桑榆,“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故意设计陷害我的薇儿,陷她于这般境地啊!” “那也就是说,雪薇你接到的密信,应该也是高庭钦找人传的?”沈桑榆又问。 魏雪薇抽噎着抹眼泪,“我不知道,若真的是高公子,我……我只想问高公子一句,为何要这般针对我。”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嫉妒我,又不敢对付我,就拿我身旁的女人下手呗!”高景齐见魏雪薇半晌说不出狠话来,便帮着开口。 魏雪薇哇的一声哭得更响亮,扑进高景齐怀中,一口一个世子,喊得人魂都要没了。 好嘛,这推锅的本领,还真是魏氏一族传下来的。 沈桑榆撇撇嘴,“既然是要陷害雪薇,干嘛要最后站出来,岂不是等着被你怀疑?” “这……”高景齐也发现说不通了。 他来时也没听莲花说这些啊! 莲花急匆匆到花楼找到他,只说今日魏雪薇被人构陷与男人有染,而其中高庭钦还脱不开关系。 也顾不上想其他的,他就怒火中烧,拔了花楼墙上挂的剑,就杀到了伯侯府。 这会儿被沈桑榆这么一问,涨得脸红脖子粗,俊美之态尽失,还半天都憋不出个屁来。 倒是魏氏脑子快,赶紧道,“那会不会,是高公子压根没想过要害雪薇的,只是后来遇到了什么事情,无意被卷进去呢?”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高景齐。 高庭钦如果不是直接奔着魏雪薇去的,那就是奔着别人。 再想想这厅中只有沈桑榆为高庭钦说话反驳。 当即脸就绿了,抬手指着沈桑榆的鼻尖,“你这个贱人,竟然想和我义兄幽会,难怪你着急与我退婚,原来是因为如此!” 沈桑榆只想骂一句蠢货。 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真不愧是高景齐! 否则上辈子怎么会因为魏雪薇的一句谎言,就要取了她孩儿和她的性命呢! 愚蠢至极! 沈桑榆啪的一下,拍掉了高景齐的手,满脸鄙夷,“世子,希望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如此非议你未过门的妻子,实在失德。” “你算我哪门子未过门的妻子,你不是嚷嚷着要和我退婚吗?”高景齐痛极,表情狰狞又凶狠。 “退婚了吗?”沈桑榆淡淡问他。 高景齐一梗,“这……倒是还没有。” “那不就得了,”沈桑榆耸肩,“既然还没退婚,那我就还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当一天和尚还得撞一天钟呢,如此浅显的道理世子岂会不懂?” “你……你这是占着茅坑不拉屎!”高景齐气得连粗俗的话都说出来了。 可惜沈桑榆是庄子上长大的,这点话对她挠痒痒都算不上。 她笑得越发灿烂,眯着眼看向魏雪薇,“那我也有茅房啊,不像有些人,有屎也找不到茅坑……” 气得魏雪薇要吐血,还要生生忍住继续假哭,免得穿帮。 一定忍得很辛苦吧?沈桑榆想。 “桑榆,你怎可这般与世子说话,太无理了,快些道歉!”魏氏又摆出母亲的架势。 正好沈桑榆还没收拾她呢。 趁着高景齐在,就把烂摊子丢回去给她解决吧。 “世子,”沈桑榆看向他,“暂且不提刚才那些,我只问你,你可否知晓,夫人的丫鬟前来瞧我,见着软塌上有两人,就扬言是我和高庭钦的事情?” “还有这事!”高景齐惊呆了。 他纵然厌恶沈桑榆,却也不能忍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去。 丢的何止是沈桑榆和高庭钦的脸,还有他的啊! “伯侯夫人,这是怎么回事!”高景齐立马转移了怒火。 第二十九章 线索断了 高景齐怒火中烧,势必要问出个究竟来。 而沈桑榆坐等看戏,满脸怡然自得。 狗咬狗的场面,实在是精彩。 虽然不知道是谁请了高景齐过来,但是沈桑榆还是想说一句谢谢的。 没有高景齐,今天的戏码怎么会如此精彩呢? 魏氏则一个头两个大。 她原本想着,如果能借这蠢笨的高景齐,将所有罪责都推到高庭钦身上。 这样不仅能洗脱自己的嫌疑,还能让魏雪薇更加惹人怜爱,从而被高景齐保护起来。 没想到沈桑榆三言两语,把所有的幻想都打破了! 这该死的小贱人。 紧接着,魏氏又烦躁的在心中怒骂魏雪薇。 都是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原本好好的计划,哪怕失败都能全身而退,现在却弄得一团糟。 无论怎么都解释不过去。 偏偏高景齐催着要一个回答。 “伯侯夫人,你的丫鬟为何这样说,是不是故意要针对我?说起来,是丫鬟针对我,还是夫人你呢?”高景齐质问。 魏氏陪着笑脸,“世子怎会这样想,就算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做这种事情的,当时之所以那般认定,是因为我也受到了消息,说是桑榆和高公子在幽会,我是着急去为世子出头啊。” “夫人,你要为世子出头,私下教训我就是,用得着当着所有人的面捉奸在床?这样不是明摆着让大家看笑话。”沈桑榆戳穿。 还很伤心的捂住胸口,一副病西施的架势,“夫人你是不是特别恨我,想让我赶紧让位给雪薇,所以才做这种事情,一时太着急,没顾上世子的面子?” “怎么会呢!”魏氏牵强的扯嘴角,“当时我太着急了,再加上那个丫鬟教唆我,对,是娟儿的错,来人啊,把娟儿给我打死!” 打死好封口? 想得倒是挺美! 沈桑榆偏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待去动家法的仆人走到门口,才喊一声且慢。 “其实,我已经抓到一个替真凶办事的人了。”沈桑榆缓缓道。 “当真?”高景齐很是急切询问,“在哪里,传上来我要亲自审问!” 当然是真的。 这个人,就是春梅。 沈桑榆特意留着她,就是等着魏氏和魏雪薇表演够了,再拿出来打她们个措手不及。 现在是时候了。 “秀儿,”沈桑榆摆手,“去把马车里的春梅弄过来。” 听见春梅两个字,魏氏和魏雪薇都瞬间冷汗涔涔。 若是春梅招供的话,那一切就都完了! “你们两个去,务必把那个春梅给我带进来,不要让她跑了!”魏氏赶紧吩咐道。 还一副很老道关心的样子,“秀儿细胳膊细腿,若是没看住,跑了怎么办?这可是唯一能找出真凶还雪薇清白的机会啊!” 沈桑榆笑得一脸冷冽,“夫人放心,秀儿是庄子里长大的,看着瘦弱,浑身都是腱子肉。” 说着,旁边的秀儿还举了张椅子自证一下,“我在庄子里,连两百斤的老母猪都能拖着走,一个春梅,不在话下!” 不等魏氏再反驳,就直接冲出去了。 绝对不让魏氏的人抢在她前头带走春梅! 饶是如此,魏氏还是使了眼色,让那两个仆人跟着出去,能抢住机会将春梅给解决掉,就赶紧解决掉。 从紫薇厅到伯侯府后院的马厩,来回约莫需要半盏茶的功夫。 沈桑榆缓缓坐下,将已经微凉的竹叶青送入嘴中,静等秀儿回来。 很快,秀儿便折返回了紫薇厅,身旁是拖母猪似的拖着过来的春梅。 可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春梅的胸口,居然插着一根簪子!原本褐色的衣裳被染成了如墨一般的颜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魏氏表面惊讶,赶紧道,“快,快看看还活着吗!” “回夫人,我们已经探过鼻息了,她已经死了。”跟去的仆人说道。 魏氏瞬间跌坐在圈椅上,面上惶恐不安,心里却畅快极了。 好啊,真是老天爷帮她! 如今春梅已死,看沈桑榆还找什么证人来说这件事情与她有关。 瞧着地上满脸都凝固着痛苦表情的春梅,沈桑榆不禁蹙起了眉头。 这簪子显然是从春梅的头上拔下来的,直入胸口,是奔着死去的。 “你去的时候,已经这样了吗?”沈桑榆问秀儿。 秀儿忙点头,“是,好像都死了有一会儿了,血流得马车里到处都是。” 而一旁的魏雪薇趁机紧紧抱住高景齐,“景齐,我好害怕啊,一定是有人故意想要害我,想害我姐姐甚至害整个伯侯府,所以才做出这样一出戏,现在还趁着我们搞不清楚情况,悄悄地解决掉人证,现在真的死无对证了!” “沈桑榆,这就是你跟本世子说的人证?既然有人证,为何不早点拿出来,偏偏等到现在,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高景齐瞬间怒了。 若是早点拿出来,他的宝贝雪薇不就可以得以清白了吗? 都怪这个该死的沈桑榆! “世子莫急,桑榆肯定也是想弄清楚事情原委,所以才会稍微拖了拖,可没想到这幕后凶手如此厉害,一路跟到了伯侯府不说,还在伯侯府里杀了人!”魏氏赶忙劝道。 她这一番话,算是彻底洗清了自己和魏雪薇的嫌疑。 毕竟她连春梅被藏在马车里都不知道,又是在紫薇厅里调查此事,哪有空去吩咐处理掉春梅呢? 只能说这个凶手当真狡猾厉害,差点把他们所有人都给骗过去。 魏氏当即得出结论,“世子,我瞧着今天这事和任何人都没有干系,是那个凶手故意要误导我们,让我们互相猜疑和记恨,这个凶手心太歹毒了!” “景齐,我好害怕,那个凶手会不会也像对付这个丫鬟一样对付我?”魏雪薇越发的扮起可怜来。 “别怕,我会保护你。”高景齐哄她,直接将她打横抱在怀中往外走。 经过沈桑榆身旁时,投下冰冷的眼神,“既然线索断了,那我就先带雪薇回房了,等你们查到那个凶手,再来禀明本世子。” 等她们查到? 沈桑榆心中暗暗发笑。 没了雪春,魏氏可以说是没了任何马脚,哪怕如今逻辑上说不通,她也会想办法说通。 再想找到凶手,做梦差不多! 第三十章 当然选择抱大腿 待高景齐与魏雪薇一走,魏氏也准备退场。 “桑榆,你尚未出阁,最是见不得这些晦气的事情,当心被冲撞了,所以还是赶紧回映月阁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是。” 瞧着魏氏脸上假惺惺的笑,沈桑榆微勾红唇。 缓缓起身,“那么,就有劳夫人了。” 她带着秀儿走出紫薇厅去。 “小姐,咱们就这么算了吗?”秀儿急吼吼的问,“夫人和四姑娘如此陷害你,就这样不了了之,奴婢真是不甘心。” “没了春梅,我没有任何证据,如何和夫人周旋?”沈桑榆敛了敛眸子道。 她藏了春梅这事,并无旁人知晓。 如今春梅却悄悄被杀死在马车里,可见这人本领不小。 难道……魏氏之后,还有更厉害的人在撑腰? “小姐,你怎么不回奴婢的话。”秀儿又追问道。 沈桑榆这才回过神来,轻垂鸦睫,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大片阴影,微风拂过,似涟漪微微荡漾。 “高庭钦还在偏厅吗?”她忽然问道。 秀儿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当是还在吧,哎,小姐,等等我!” 沈桑榆脚步奇快,赶去了偏厅。 高庭钦一盏茶正好见底,抬头便对上了厅外少女如湖水般澄澈的杏眸,大抵是因为跑过,双颊微微泛红,在金芒下越发娇俏动人。 仿佛画中走出的妖精。 “高公子,”沈桑榆稍稍缓了缓呼吸,便走到了高庭钦面前,“案子破不了了。” “哦?”高庭钦缓缓放下甜白釉的茶盏,“是二小姐的计划出现纰漏了吗?” 沈桑榆点头,又摇摇头,“算不上,是有我计划之外的人出现,帮了他们一把。” 高庭钦很是上道,“那么,二小姐需要我做什么?” 就说这个男人很厉害吧!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在朝廷之中担任三品大臣的官职,且是实权,可见长途无量。 若不是上辈子高景齐设计陷害,高庭钦哪怕是当上权谋大臣,她也丝毫不会意外。 毕竟高庭钦……就是这么厉害! 要不怎么自己稍微提一提,他就知道这之后的意思呢? “以我如今在京城的势力,不足以查到太多事情,还得请高公子帮我查一查,这计划之外的人,到底是谁。”沈桑榆说道。 闻言,高庭钦墨眸微缩。 伯侯府的二小姐,越发有意思了。 “倒是可以答应,”在沈桑榆期待的眼神中,他缓缓道,却又话音一转,“只是,我与二小姐交情尚浅,要为你跑腿办事,总是需要理由的。” 沈桑榆真想说交情一点都不浅。 两辈子加起来,她们都认识快二十年了,二十年的老交情,还不够吗! 可话到嘴边,还是憋了回去。 脑子微微转了一圈,这才朝着高庭钦眨眼睛,“因为我和高公子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啊!” “怎么解释?”高庭钦等着她往下说。 “到底这件事情不解决好,外面就会传我和高公子你的事情,对你影响很大的。”沈桑榆说得头头是道。 传了和她的事情,往后高庭钦还怎么娶媳妇儿?谁家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所以,高庭钦太有必要帮忙调查了! 这哪里是帮她,简直就是在帮他自己。 “还有,我一个庄子上回来的人,怎么配和高公子扯上关系呢,你肯定也不想吧?”沈桑榆又说道。 高庭钦定睛看了看她。 这才微微颔首,“自然……不想。” “那就有劳高公子了,我等你好消息哟。”沈桑榆目的达成,笑得眼角弯弯。 继而又道,“一会儿夫人应该就会过来,我就不多留了,免得撞上面尴尬,高公子,我先告退了。” 骑马装的少女学着江湖人士潇洒抱拳,柳眉微挑,和刚才的狡狯算计模样截然不同,带着满满的可爱。 沈桑榆脚步轻快的走出去。 现在也没什么自己能做的,就老实在映月阁等消息吧。 刚回院子,前几日买的丫鬟其中一个,叫做宁心的,便迎了上来。 “小姐,你差奴婢去买的烤鸭已经买着了,正在屋里放着呢,还热着,小姐这会儿要吃吗?”宁心问道。 沈桑榆点头,“吃呀。” “奴婢去拿盘子。”宁心赶紧去张罗了。 一旁的秀儿目瞪口呆,“小姐,你什么时候让宁心去买的烤鸭,奴婢怎么不知道?” “就早上啊,你出去帮我拿早膳了,不知道也正常。”沈桑榆回答。 继而又摆手,“不说这些,先吃鸭子,这可是醉仙楼每日限量的烤鸭,去晚了就没份,赶紧尝尝去。” 秀儿嘴巴最馋,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跟着走了进去。 她和沈桑榆在庄子上一块儿长大,感情最是好,故而也没那么多规矩。 一人一只鸭腿,吃得满嘴都是油。 秀儿顾不上自己,却掏出手帕给沈桑榆擦擦,又好奇的问,“小姐,你这只烤鸭是买来庆祝的吗?” “难道还不明显?”沈桑榆反问。 如果不是为了庆祝,花钱买烤鸭,就太不值得了。 应该要把钱留着买茶叶嘛! “原来小姐早就准备好了一切,那……春梅的事情,也是小姐安排的吗?”秀儿又问。 被问到这个,沈桑榆顿时觉得嘴里的烤鸭腿不香了。 怎么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皱着苦瓜脸叹气,“这是我的意外了,不过也没事,我拜托高庭钦了,应该能查到的。” “小姐为什么这么信任高公子啊,奴婢记得小姐以前从未和高公子有过来往,眼下却好像了如指掌的样子。”秀儿嘀咕。 沈桑榆用手帕抹掉手里的油渍,表情认真,“你不知道,高庭钦是个很厉害的人,他想办法的事情,就一定可以办到的。” 相信这一世没有高景齐的迫害,高庭钦一定可以成为响当当,众人敬仰的大人物! 至于她嘛,就是占点未来大人物的便利,虽然有点不要脸,但比自己搞定要轻松好多啊。 大不了,以后开茶庄挣了钱,分给高庭钦一部分呗~ 正说着话,外面便传来了哈哈的笑声,“原来在你心中,他是这般高岸的人物啊!” 第三十一章 要不要考虑他 秀儿下意识拦在沈桑榆跟前,嘴里还没嚼碎的烤鸭吧唧飞到地上。 “谁……谁在外面?” 沈桑榆却听出了来人的身份来,笑着拍了拍秀儿的肩膀,“是老顽童来了,快去请进来。” “是神医!”秀儿愕然瞪大双眸,手都没顾上擦,赶紧就去开门。 老顽童挎着个木箱子站在门外,如雪白发随着微风飘扬,眼中笑意挡也挡不住。 他直接抬脚进去,“二小姐,我竟是不知,你对庭钦这般敬仰。” 沈桑榆梗住。 要怎么和老顽童解释,是她活了两辈子,所以对高庭钦的本领很清楚,而并非敬仰呢? 想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解释,总感觉会越说越乱。 干脆转移了话题,“您来也不和我说一声,这院里的下人们竟然不通传,真是没规矩。” “被他们知道还了得,我是翻墙进来的,免得给你添麻烦。”老顽童说道。 一把年纪的老人家翻墙,这画面,沈桑榆实在是想不出来。 不过这种事情放在老顽童身上,好像并不违和。 正想着,老顽童已经将木箱子放在了桌上,瞥见桌上被大卸八块的烤鸭,目光微闪,“是醉仙居的烤鸭啊,每日限量五十份,最是好吃呢,可惜我早上起不来,每每去都卖空了。” 沈桑榆立马道,“明日我送去您的铺子里。” “要两只哦,再要一壶女儿红,搭配起来滋味最美。”老顽童提要求。 沈桑榆一一答应。 明日的美食解决,老顽童才回归正题,“我听闻你今日的事情,担心你余毒未清,又添新毒,所以来看看。” “多谢您的关心。”沈桑榆很有礼貌的道谢。 紧接着伸出手,让老顽童号脉。 “没什么大碍,就是一些软骨散而已,你还放血了,如今已经消得七七八八,好好休息两日,多喝水,将剩余的部分排出来便可。”老顽童松了一口气。 秀儿都跟着放心多了,“那就好,我家小姐都这么可怜了,要是还中其他什么毒,我真是恨不得要分寿命给她!” “不许胡说,”沈桑榆瞪她一眼做警告,又转头问道,“您来的时候,可有遇到高公子,他应该也有余毒吧?” 啥? 老顽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沈桑榆,“你是说高庭钦吗?” “是啊。”沈桑榆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缓缓地点头。 只觉得老顽童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他没事,放心吧。”老顽童十分肯定。 毕竟高庭钦不知道中过多少次毒,早就百毒不侵了,软骨散这种东西,压根就对他没用。 按理说,发生这样的事情,身为当事人的沈桑榆应该很清楚才对。 怎么还会因为这事来关切询问? 老顽童稍稍一想,便知晓了答案。 定是那小子故意装柔弱,没把软骨散对自己无用的事情说出来,以此博得同情和关心。 挺会啊! 之前还说什么对沈桑榆没意思,现在作何解释! 看样子再过不久,等沈桑榆正式和高景齐退了婚,他就能喝到喜酒了。 身为挚友,老顽童岂能不在这种事情上帮一把呢? 当即对沈桑榆说,“庭钦的身体很好很棒,二小姐尽管放心,若是以后娶妻生子,一定能将家里照顾好好的,平时有点什么要做的事情,也直接让他做就是,简直就是嫁人的好选择啊。” 沈桑榆十分认同,“他的确很适合嫁。” 谁要是嫁给高庭钦,一定会很幸福的。 老顽童认同,“对对对,特别适合嫁,既然你都知道,那我就不多说了。” 又交代了几句之后,老顽童才告辞。 和刚才一样,还是翻墙出去。 这次是沈桑榆亲眼所见,看起来瘦弱不堪的老头儿,动作却十分轻盈,轻轻一撑手,便消失在了墙壁的那头。 “小姐,这堵墙是三米高,对吧?”秀儿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沈桑榆微微笑,“现在你知道,我为何如此信任高庭钦了吧?” 人以类聚,高庭钦这般厉害的人身边,又怎么会有等闲之辈呢? “现在知道了。”秀儿点头道。 她跟在沈桑榆身后回屋,看着桌上还没吃完的烤鸭,又想起老顽童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错觉,感觉老顽童是要让自家小姐嫁给高庭钦似的。 那番话和以往庄子上见到的农妇,大力夸赞自家种猪有多厉害厉害,要让他们庄子上的母猪都从她那儿配似的…… 简直不能想,真的是一模一样! 次日,沈桑榆亲自去醉仙居买了烤鸭给老顽童送去,甚至还陪着他小酌了几杯。 有些微醺,这才回府。 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魏氏会借此发难。 毕竟昨天的事情够她去收拾烂摊子,还有魏雪薇让她头疼。 自己这个二小姐,暂时入不了魏氏的眼。 “小姐,奴婢刚才出去打听了,夫人推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出来顶罪,说是故意设计陷害四姑娘和小姐你,不过奸计没有得逞,还传四姑娘是为了救你才被算计的呢。”秀儿说道。 沈桑榆一点也不意外。 为了挽回魏雪薇所剩不多的“清白”,魏氏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 这样说,就能让大家觉得魏雪薇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再渲染渲染,谁还会记得她衣衫不整和男人躺在软塌上的事情。 “周若儿呢?”沈桑榆只关心这点。 秀儿便答,“这点夫人也说了,说周小姐是被人当了棋子,最是委屈可怜,她还亲自上门去赔礼道歉了呢,送了周小姐一串南海的红珊瑚手串。” “那就行。”沈桑榆放心许多。 昨日答应周若儿的,今天就要还她一个公道,总算是没有失言。 正说着话,就听见身后有哽咽的声音,“二小姐……” 沈桑榆转过头去,对上了周若儿红肿的双眼,也看见了她满是淤积的眼窝。 一日功夫,那个有些婴儿肥的可爱姑娘,竟然憔悴成这样! “你来啦,去我屋里喝茶?”沈桑榆笑着说道,露出细糯的小牙齿。 周若儿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直接扑通一下,跪在了沈桑榆面前! 第三十二章 还和以前一样解决 饶是沈桑榆反应快,也没赶上扶周若儿一把。 伯侯府门口不少来往路人,都瞧见了这一幕。 若是有人故意嘴碎,指不定会传成什么糟糕样。 “快去扶周小姐一把,这大夏天最是容易中暑,再从厨房拿些祛暑汤来。”沈桑榆拍了拍一旁秀儿的肩膀。 秀儿立马会意,往前跑的同时不忘大声使唤门口的其他佣人,“还愣着干什么,没瞧见周小姐中暑了吗?快去拿祛暑汤啊,脑袋是榆木做的吗!” 如此一嚷嚷,过往路人便下意识以为,周若儿突然下跪是因为中暑晕眩而已。 自然没了兴趣,又三三两两散开了。 而沈桑榆则扶着周若儿去自己的院子。 “抱歉二小姐,我方才……方才真是糊涂了。”周若儿脸颊涨成猪肝红,结巴道歉。 沈桑榆摆手,“无妨,左右我圆过去了,不过下次周小姐可要三思再后行了。” “好。”周若儿忙点头。 顿了顿,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礼盒,双手恭敬递到沈桑榆面前,“二小姐,这个请你收下。” 沈桑榆打开看,是一根人参,隐约有人形,躺在红绸布上,分外喜人。 这般形状的人参,起码要一百年才能长成,算得上稀罕玩意儿。 周若儿拿这个送她,可见对她有多感激。 “人参挺好,不过我不需要。”沈桑榆谢绝了。 周家位七品,算不上什么大官,自然没什么钱,这点从周若儿的穿戴上便能看出。 其他小姐们个个都是穿金戴银的,唯有她戴的是素玉做的簪子,显得格格不入。 恐怕这人参,算得上周家数一数二的宝贝了。 就这么送给她,沈桑榆实在是良心不安。 周若儿却道,“昨日是我对不起二小姐,若不是二小姐才智过人化解了危机,今日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必然是二小姐和高公子的……” 说到后头,实在是不敢再讲下去。 “总之,请二小姐无论如何要收下。”周若儿又诚恳道。 “你家赛马场是买的还是租的?”沈桑榆却突然问道。 周若儿愣怔一下,才反应过来,“啊……是买的,我爹进京当官那年,特意买来做宅子的,毕竟在城外,地皮要便宜些的,后来才知圣上御赐了住宅,我爹就改成了赛马场,换些家用银两。” 沈桑榆微微颔首,“那……赛马场附近的那个山头,也一并买下了吗?” “买下了。”周若儿云里雾里的回答。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个来了? 而下一瞬,她便瞧见沈桑榆脸上的笑意越发扩大,“人参我是没兴趣要,不过,有个生意,与你一起合作,愿不愿意考虑一下?” 直到周若儿离开伯侯府,都还没缓过神来。 她是特意来给二小姐道谢的,怎么最后……成了合伙做生意呢? 而沈桑榆这头,秀儿也是满脸懵,“小姐,你好端端的,为何要让周小姐将那个山头租给你种茶树啊?” 小姐压根就对茶叶一窍不通嘛!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笔大生意,往后你就跟着小姐我吃香的喝辣的吧。”沈桑榆满满的自信。 少女脸上洋溢着笑容,纸窗外金芒映入,衬得那发丝都晕了一圈光,越发美轮美奂起来。 …… “你说,周若儿来过伯侯府,直奔着二小姐的院子去的?”魏氏猛的合上手里的茶盏,滚烫茶水飞溅出,沾湿了她攒枝软金襦裙。 魏氏却顾不上去擦,柳叶眉高高吊起,质问面前匍匐跪下的丫鬟,“什么时候,为何我不知道?” “就今早晨,周若儿在伯侯府门口给二小姐下跪,二小姐便声称周若儿是中暑,直接拉着她回了自己的院子。”丫鬟又赶紧道。 “去了院子,然后呢?”魏氏又问。 丫鬟匍匐得更低,“奴婢不知,二小姐院子里新买来的五个下人最是厉害,看门看得紧,奴婢进不去。” “知道了,出去吧。”魏氏摆手。 丫鬟如释重负,赶忙退了出去,畏惧屋里的低气压,险些跑得鞋掉。 这点慌张被魏氏尽收眼底,却无暇再搭理。 满腔怒火都放在了沈桑榆身上。 这个小贱人! 前脚她才陪着笑脸去周家道歉,后脚周若儿就给沈桑榆下跪。 这算什么,说明她低沈桑榆好几头吗! 而且周若儿这般急切的过来下跪道谢,岂不是明目张胆的告诉她,昨日赛马场的事情与沈桑榆有关。 赤果果的嚣张挑衅! 魏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猛的将手里的茶盏扔出去,正中雕花红木柱,摔了个粉身碎骨。 可她仍旧不解恨,甚至想现在就冲去映月阁杀了沈桑榆泄愤。 人已经站起来,却又猛的坐回去。 她不能这么冲动,明目张胆的解决掉沈桑榆,只会为自己留下把柄,到时候还怎么稳坐伯侯夫人的宝座。 有些事情,还应该像某些事情一样来解决最好。 想着,魏氏便重新站起来,唤了门外的娟娘进来。 娟娘虽然洗脱了嫌疑,但为了不让沈桑榆有话说,还是挨了重罚,此刻双颊高高抛起不说,走路更是一瘸一拐。 “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娟娘含糊不清的问道。 魏氏抬步径直往外走,“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是……” 有关魏氏去什么地方,娟娘很有分寸,并不过问。 反正等坐上马车,魏氏自己会吩咐车夫的,到时候不就知晓了吗? 等马车在后门备好,娟娘便亲自扶着魏氏上马车。 “夫人,您要去什么地方?”车夫恭敬的询问。 魏氏拂了拂自己的裙角,眉眼淡定的说出了那个目的地。 “夫人,你如今去那里恐怕是不妥,要不咱们还是改日再去吧,至少要等此事平息一些啊。”娟娘心中骇然,赶忙劝道。 魏氏横眉剜了她一眼,“我做事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来出主意,快走。” 娟娘只得老实闭了嘴,缩在马车角落里去。 马夫也不敢吭声说什么,赶紧就挥了下马鞭,赶着马车朝东边的方向去了。 第三十三章 送上门吃瘪 马车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总算是抵达了魏氏的目的地。 “夫人,咱们真的要进去吗?”娟娘瞧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宅院,心里不住打鼓。 她当真没想到,魏氏要来的地方,居然会是硕亲王府! 这个节骨眼来硕亲王府,岂不是自找晦气? 魏氏却自信满满,“昨日的事多少牵扯到硕亲王府的名声,我身为未来亲家,又是伯侯府的当家主母,岂能不来解释清楚?” “可……”娟娘还想再开口。 刚开了个头,魏氏便打断,“去吧,让门口小厮通传。” 娟娘只得去了。 没多会儿,亲王府里便走出一位仪态端庄的老妈妈,脸上的皱纹往下耷拉,衬得眼神有些可怕,“硕亲王妃说,请魏夫人进去喝茶。” 这就算是要见她了。 魏氏赶忙下了马车,又将娟娘留在了府外,只身随着老妈妈进去了。 穿过两道门廊,再走过迂回的小花园,魏氏的眼前豁然开朗。 硕亲王是世袭的爵位,这套宅子便是祖上传下来的,经过几代人修葺,实在是器宇轩昂,用料及设计上,更是一等一的精妙。 魏氏看得眼睛都直了,才知自己那伯侯府压根算不上什么,也难怪上回硕亲王妃前去,会摆出那般高傲的架子来。 说白了就是嫌弃。 想着,魏氏不禁暗暗握紧了拳头。 这等荣华富贵,她更应该想尽办法让雪薇嫁进来,到时候魏氏一族也就算是有了大靠山了! “魏夫人,前面便是我家王妃的院子了,王妃说单见夫人您,老奴便不再进去了。”老妈妈站在一处拱门前,替魏氏指了指那用楠竹与金丝楠木修建的二层楼阁、 两层之间挂着一块匾额,题字风花雪月。 而再往上看,就能瞧见依着栏杆的硕亲王妃,妆容精美,朝着魏氏正似笑非笑。 魏氏没由来的心里一慌。 又赶紧回过神来,挤出得体的笑容,抬步进了这小楼。 …… 魏氏去了硕亲王府的事情,沈桑榆当天都知道了。 实在是不想知道都难。 毕竟魏氏从硕亲王府出来的时候,正好被买东西的宁心给瞧见了,回来绘声绘色的,描述了魏氏当时的狼狈样子。 蜀绣的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皱得跟梅干菜似的,那脸上妆容更是花得跟鬼似的,头顶甚至还顶着几片泡开的绿茶叶。 要多搞笑有多搞笑! “定是那硕亲王妃因为赛马场的事情生气了,所以才收拾夫人的。”秀儿一脸肯定道。 沈桑榆微笑着没搭腔。 前世她嫁入硕亲王府,可是没少和硕亲王妃打交道。 这只笑面虎,哪怕明面上恨得要死,也绝对不会真的当面收拾人。 以至于她当时再被厌恶嫌弃,对外的传闻里,仍旧是硕亲王妃心爱的儿媳妇。 如此伪善的人,这辈子会突然撕破面具,以真面目示人吗? 她看未必! “我听说荷花街有家卖椰蓉糕的,应该和在庄子时吃的味道差不多,趁着时间还早,去买些回来可好?”沈桑榆岔开了话题。 秀儿对吃的毫无招架之力,当即点头答应,“好啊好啊,奴婢要吃两个!” “二十个都给你买。”沈桑榆大方的甩手。 两人一拍即合,立马准备出门去买椰蓉糕。 可刚打开门,就听见院外有人通传,“二小姐,我是侯爷派来的,给二小姐送些椰蓉糕来。” 这么巧? 沈桑榆暗暗敛了敛杏眸,这才道,“进来吧。” 立马有小厮捧着一盒椰蓉糕走了进来,脸上堆砌着笑意,“二小姐,这是侯爷特意从芙蓉街买回来的,知晓二小姐自幼在海庄长大,最是喜这一口,所以让小的赶紧送来了。” “记得替我向爹爹道谢,我的确最爱吃椰蓉糕了。”沈桑榆颔首道。 说罢,让秀儿接过椰蓉糕,又拿了点碎银子做打赏,遣了小厮出去。 秀儿干脆利落的关上院门,又飞快的跑回屋内,便瞧见沈桑榆坐在桌前,双手托腮,望着那盒椰蓉糕发呆。 “小姐,要不奴婢拿去扔掉吧?别人的东西咱们才不稀罕呢,奴婢去给小姐买新鲜出炉的!” 秀儿说着,就要把那盒椰蓉糕拿走。 沈桑榆拦住了她,微微摇头,“暂时留着吧。” 又交代秀儿,“你悄悄去外头再帮我买一盒回来,莫要让别人知道了。” “小姐你是不是想把里面的东西给换了?”秀儿领悟能力很高,眼睛都在放光。 赶紧点头,“奴婢这就去,一定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 待秀儿买回新的椰蓉糕后,沈桑榆才把两个都给做了交换,将小厮送来的那份都装好。 翌日清晨,再寻了个去买胭脂水粉的由头,出了伯侯府,直奔老顽童的铺子去。 “这份椰蓉糕里,的确是被放了药,不过毒性不深,长期食用,也不过是头昏脑涨咳嗽气闷而已,算不得什么大毛病。”老顽童仔细的研究过椰蓉糕后,这才得出结论。 “神医,您再仔细看看,是不是就这一块毒药少一点,其他的很多呢?”秀儿赶紧道。 老顽童翻个白眼给她,“我都说了,毒性不深,不论多少,都是一样的效果。” “那……是不是这次先试探一下,下次再给我家小姐下很重的药呢?”秀儿又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老顽童直接将刚才掰开的椰蓉糕扔进嘴里,“下次什么毒,得下次拿了东西过来,我才知道。” 闻言,沈桑榆便站了起来,朝着老顽童微微颔首,“多谢,若是下次再有别的东西送来,我再请您为我验毒。” 道完谢,还不忘让秀儿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吃食来,都是一大早在集市上买来的,烧鸡乳鸽还有烤羊腿,用来包裹的油纸都浸润了,往外透着垂涎欲滴的香味。 老顽童毫不客气的接过,又毫不客气的打开来吃。 不忘提醒沈桑榆,“有些事情,装作不知道,往往会更容易知道真相哦。” 沈桑榆一点就通,朝着老顽童拱手作揖,“那么,就麻烦您为我开个方子吧。” 第三十四章 充满爱意的石头 老顽童又塞了一块椰蓉糕,这才站起身,从红木柜子里掏出一包药来。 直接丢给秀儿,“味道甘甜,与燕窝一块儿服用最佳,三天之内便会和那椰蓉糕里的药效一般发作,却只存在表皮,停服即痊愈,不会损伤你分毫。” “多谢。”沈桑榆颔首道谢。 秀儿则有点疑惑,“神医,怎么感觉你早早就准备好了药,就等着我家小姐用啊?” 不是应该在自家小姐恳求之后,才去药柜里抓药吗? 老顽童不屑看她,“你个小丫头懂什么,煎药就是,其他的莫问。” “哦。”秀儿乖乖的闭了嘴。 从巷子里出来,沈桑榆才对秀儿道,“老顽童的本事远比你我想象中厉害,他既然猜中茶里的健脾开胃药是为之后做铺垫,又怎会不做准备呢?” 秀儿恍然大悟,眼神顿时崇拜,“神医好厉害啊,而且还这般贴心,为小姐准备同样病症的药,却又不至于真的伤害小姐。” 沈桑榆对此十分认同。 微微颔首,“往后定要加倍还了老顽童的恩情才行。” “神医那么喜欢吃东西,不如就多送些吃食,他定然欢喜。”秀儿出主意道。 两人商讨着应该送些什么吃食,马车便悠悠然的到了伯侯府门外。 秀儿挑开帘子要出去搬上马凳,才探个头,又急急的退了回来,扯得帘子紧绷绷,一点外头的光都透不进来。 “怎么了?”沈桑榆好奇询问。 “是世子的马车,定是来寻四姑娘的,小姐别出去,省得和这两个人置气。”秀儿回答。 四姑娘是个什么人,秀儿真是再清楚不过。 面上娇滴滴的扮可怜,实则句句都在诛心,如今又有高景齐在身旁,不得尾巴翘到天上去? 最好的办法就是离他们远点,省得一肚子火。 沈桑榆暗暗在心中回想了一下,前世的今日,高景齐与魏雪薇也出去约会了。 说是去什么城郊外的小河旁,结果魏雪薇捡到一对互为心形的石头,说是上天注定,还害她当时羡慕了好久,也想和高景齐去捡到那样的石头。 直到之后好久好久,她才得知,那不过是魏雪薇在罗山街的小贩手里买的。 可惜那会儿魏雪薇已经嫁入伯侯府,又深得高景齐欢喜,因此这点奸诈狡猾也成了可爱有心。 这辈子嘛…… 让贱男渣女心里添堵,沈桑榆再乐意不过。 当即吩咐秀儿去罗山街走一趟,自己则整理了衣襟,款款下了马车,主动上前去打招呼。 着浅绿色绣卷草纹衣裙的少女步伐轻快,裙踞像是荡漾开的碧波,煞是好看。 再衬上沈桑榆脸上的洋溢笑容,竟让高景齐有一刻惊艳。 魏雪薇尽数收入眼底,气得紧攥手帕。 沈桑榆这个小贱人,又想搞什么幺蛾子是不是! 她赶忙上前一步,借着和沈桑榆打招呼的由头,挡去高景齐大半视线,“表姐,你回来啦?怎么走得这般急,是想赶紧回映月阁休息吗?” 沈桑榆微微眯起杏眸。 想赶她走? 哪那么容易! “世子在此,我岂能私自回院休息,当然要先打招呼才是。”沈桑榆笑道。 说罢,还真的朝着高景齐行了行礼,“世子安康。” 高景齐扬起高傲的脑袋,“恩,二小姐也安康。” “世子,你这是和雪薇出去玩了吗?去了什么好地方呀?”沈桑榆又问道。 高景齐见她一副好奇的样子,还以为她是羡慕,心中顿时鄙夷起来。 之前不是说得那么决断,要退婚什么的,现在又主动往上凑? 莫不是之前玩的是欲擒故纵的招数,见没有用,又原形毕露了? 想着,高景齐又下意识挺了挺腰板。 真是可惜,不管沈桑榆做什么,他都绝对瞧不上这种乡下来的土包子的。 唯有雪薇,才是他今生挚爱! “今日我与雪薇去了郊外小溪,或是老天都注定我们在一起,竟让雪薇捡到了互为心形的两块石头,简直神奇!”高景齐说道。 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样。 沈桑榆点点头,眨了眨纤长的羽睫,笑得像是一朵盛开的玉兰花,“真的好神奇,可否给我看一眼呢?” 魏雪薇下意识想把石头藏起来。 之前吃了沈桑榆几次亏,让她不得不警惕起来。 偏偏高景齐想让沈桑榆死心,就催着她拿出来,“雪薇,给二小姐瞧瞧,老天爷有多疼爱我们两人。” 魏雪薇只得不情愿的拿了出来。 两块青冈岩的石头,边缘处被打磨得十分平整光滑,乍一看还真的挺像天然形成的。 “看样子真是命中注定啊,连这样的石头都能捡到。”沈桑榆将石头给还回去,又叹气,“也不知道我退婚之后,能不能寻个心上人,也捡到这样的石头呢?” 高景齐觉得她痴心妄想,“这种石头又不是随处可见,岂能是谁都捡得到的,得像我和雪薇这般的有情人,才能偶然觅得!” 正说着话,秀儿便急匆匆的从街头往这边跑来了。 到了沈桑榆等人跟前时,要跪下行礼,结果怀中用手帕兜起来的东西就掉出来,稀里哗啦滚得到处都是。 其中一块骨碌碌到了高景齐脚边,还晃悠两圈,这才躺在了青石板路上。 那青石板路的颜色啊,可比高景齐的脸要淡多了! 他缓缓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心形石头,再看看自己刚才紧攥在手里,当做宝贝的那块,脸就更绿了。 居然一模一样! 不止这一块,还有地上的其他石头,也都和这些一模一样! “对不起世子,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瞧着街头有人卖这样的石头,说是用来忽悠男人最有用,奴婢就想买一点,再去卖来倒差价,没想到刚才没装好,才……”秀儿赶忙低头道歉。 声音颤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而沈桑榆的那个角度,却能将秀儿拼命忍笑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再瞧瞧旁边魏雪薇白里透着惨白的脸颊,自己也是忍得好辛苦。 赶紧寻了个收拾秀儿的理由离开,否则当着这两人笑出声来,就太过分啦! 第三十五章 你若不乖打到你乖 一路奔回映月阁,两人才痛快的笑出声,整个院子都能听到。 秀儿笑得肚子疼,直接坐在了地上,“小姐,你刚才有没有瞧见四姑娘,她吓得差点腿软呢!” “看见了,也是你嘴巴厉害,用来忽悠男人的招数,你怎么想到的?”沈桑榆问道。 秀儿摆手,“不是奴婢想到的,是那个卖石头的货郎,就是这般和奴婢说的。” 照搬原话,难道不对吗? 这下子,看魏雪薇怎么把谎给圆过去! 沈桑榆微微颔首,“作为你跑腿的奖励,今晚吃水煮鱼,你最爱的江团鱼,刺少肉嫩,怎么样?” 光是听见水煮鱼三个字,秀儿便已经开始垂涎欲滴了,忙点头,“好啊好啊,那奴婢现在就去买江团。” 说罢,便赶紧又跑了出去。 秀儿很给力的买回了八斤的江团鱼,做成水煮鱼之后,满满一铁锅都差点装不下。 “给院里的人都分些去,今天心情好,大家都乐呵乐呵。”沈桑榆拍板道。 饶是如此,这水煮鱼还是让大家都吃撑了肚子。 秀儿遇着吃食就停不下嘴,撑得穿上襦裙也能看见那圆滚滚的肚子,好似怀胎六月。 沈桑榆担心她被撑坏,只得拉着她在伯侯府里四处溜达,好消消食。 两个人转来转去,竟然走到了沈海川的院门前。 院门没有关,就着缝隙,可以看见里面的灯火,也能听见里头的欢声笑语。 来自沈海川和魏氏。 不知道里头说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沈海川竟然发出了爽朗开怀的大笑声,魏氏也在一旁娇羞的笑。 一副如胶似漆恩爱夫妻的模样。 沈桑榆不由杏眸往下垂了垂。 不是以前还为她的娘亲亲手种下玉兰花树吗?现在全部都忘记了吧? “小姐,奴婢觉得好多了,现在有点犯困,不如咱们回去睡觉吧?”秀儿察觉出不对劲,赶紧道。 沈桑榆收回视线,“肚子还这么鼓,再走一圈吧,走,去花园摘两朵栀子挂在我的床头。” 去花园也比留在这里好,秀儿便赶紧答应了。 两人快步离开了沈海川的院子,奔着花园去。 秀儿为沈桑榆摘了好些栀子花,用线串起来挂在床头,阵阵甜香萦绕鼻尖。 可没多一会儿,沈桑榆还是给拽掉了,走到窗前,伸手够了两朵低处的玉兰花,放在了栀子刚才的位置…… …… 翌日清晨,沈桑榆起床时,便得知了一个消息。 伯侯府三公子,沈逸坤回来了。 要说沈逸坤,便是魏氏嫁入伯侯府后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伯侯府唯一的男丁。 沈桑榆对他的交往并不深,只知道这个沈逸坤是个十足的草包,前些年泡花楼,和一个一品官员的嫡子抢姑娘,结果惨遭挤兑,魏氏迫于无奈,才借着伯侯府的面子,在江南小县里为他谋了个官职,算是避风头。 去年这位一品官员因犯错被发配宁古塔,魏氏便迫不及待的安排沈逸坤回京。 前世沈逸坤回京之后,仍旧花天酒地,经常不在府里,偶尔在府里遇到,也是对她冷嘲热讽,满是瞧不起她这位乡下来的二小姐。 甚至还帮着魏雪薇捉弄了她好几次,可她都忍下来了,觉得自己应该要有魏氏口中所说的大家风范,不能动怒。 沈桑榆想起那时候自己的迁就和忍让,就觉得自己好傻。 一昧的退让,只会让无耻之人更加无耻。 这辈子,可没这种机会给沈逸坤了。 “沈逸坤回来,今早应该会一起用膳的,你来帮我梳妆,净淡一些,衣裳也别那么繁琐。”沈桑榆收回思绪,吩咐秀儿道。 秀儿应了声好,赶忙准备起来。 刚梳洗打扮完毕,外头果然有下人来通传,“二小姐,三公子今日回来了,夫人请您过去一块儿用膳,也好和三公子见面认识认识。” 是了,这辈子的她,还是和沈逸坤头次见面呢! 沈桑榆敛了敛眸子,“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她缓步去了饭厅。 饭厅内,沈逸坤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今早一回来,便从魏雪薇的口中得知了沈桑榆的般般劣迹,实在是气得火冒三丈。 一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居然还敢如此嚣张的欺负他的妹妹? 不想活了差不多! 当即就承诺魏雪薇,“薇儿你放心,有我在,定要让那个沈桑榆吃不了兜着走。” 魏雪薇感动得泪光盈盈,却又怯生生的看了沈逸坤一眼,“逸坤哥哥,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毕竟她是正经嫡出的小姐,若是连累你也被欺负,我心中定会过意不去。” “她敢欺负我?”沈逸坤嗤笑一声,“嫡出的小姐又怎么样?不过是个要嫁出去的女儿而已,我才是伯侯府唯一的男丁,往后整个伯侯府都是我的,要收拾一个丫头,有何难的?” 正说着话,丫鬟便道沈桑榆已经来了。 “薇儿你瞧着,”沈逸坤摆出架子来,“我待会儿就给她一个下马威瞧瞧,让她以后定不敢再为难你!” “不许胡闹。”魏氏发了话。 可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警告,并没有真的阻拦。 毕竟在她心中,也是很认可沈逸坤刚才那番话的。 往后整个伯侯府都是沈逸坤的,如今只是稍稍收拾一下家中不受宠的二小姐,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就算是真的闹起来,她也能来个小孩子之间不懂事来圆过去。 左右是不亏的,就不再拦着了。 沈桑榆抬步进了饭厅,瞧见了桌上的三人,只朝着魏氏行了个礼,便准备坐下。 屁股还没挨着凳子,沈逸坤便已经将茶水泼了过去。 没泼中沈桑榆,倒是把凳子上弄得湿漉漉的,不能再坐了。 沈桑榆抬头,看向了沈逸坤。 “瞪着我作什么?一副没规矩的样子,见了我也不知道行礼,果然是从乡下回来的,这些年什么都没学,尽学怎么种地了吧?”沈逸坤梗起头得意道。 沈桑榆也不恼,勾唇微微笑了笑,“在乡下的时候,也不是光学了种地,还跟着庄子里的那些妇人,学了点人生道理。” “庄子里的妇人?不就是农妇吗?农妇能有什么人生道理!”沈逸坤仍旧不屑。 而沈桑榆却抬步走到了他跟前,浅浅素手微抬,声音也压低下去,“妇人们教我,家里的晚辈乖张不训,就得……” 啪—— “打!”沈桑榆一掌将沈逸坤扇翻在地,这才缓缓的吐出最后一个字。 第三十六章 反将一军 沈逸坤自幼娇惯,是魏氏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 如今这巴掌,直接打得沈逸坤摔个四脚朝天,脑子晕乎乎的,半天反应不过来。 “啊,逸坤哥哥,你……流血了。”魏雪薇大呼小叫道。 沈逸坤抬手一抹,胖乎乎的手背上全是血,连个字都没说出来,直接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这么大一个男人,居然怕血,真丢人! 沈桑榆想着,不禁嫌弃的撇了撇嘴,脚步往后挪,免得鼻血顺着地板沾到她鞋上去。 魏氏要气炸了,“桑榆,你这是做什么!” 敢打她的宝贝儿子,活腻了是不是? 沈桑榆一脸淡然,朝着魏氏耸肩,“夫人,如你所见,我在教训晚辈啊。” “逸坤怎么会是晚辈呢?逸坤明明是伯侯府的三公子!”魏氏气急攻心,既然没仔细思考。 下一瞬,沈桑榆的杏眸瞬间冷冽,扫向魏氏,“他怎么不是晚辈?” 声音不大,却带着厚重的权威,压得魏氏嗓子眼发不出任何音节。 她曲了曲手指,轻轻叩击红木饭桌的一角,表情肃杀世间万物。 “沈逸坤是伯侯府三公子,我是二小姐,他自然是我的晚辈,既然是晚辈,就理应叫我一声二姐姐,初次见我却还要我向他行礼,没规没矩,这是一错。” “二姐姐的长辈亦是他的长辈,却出言讽刺,处处不屑,不懂尊重人,这是二错。” “以出身论尊卑,以经历论优越,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这是三错。” 一一列出错处来,沈桑榆再次抬头看向魏氏,眸底深处匿着寡淡,冷声道,“数错之下,身为姐姐教训一下有何不可?还是夫人觉得,这是对的?” 魏氏被噎得说不出话。 此刻她要是反驳的话,那必然会被沈桑榆钻空子,挑出更大的错处来。 踌躇之后,只得道,“逸坤是有错,可我也会管教,你这样越俎代庖,若是传出去,旁人会怎样想伯侯府?” 越俎代庖? 沈桑榆勾了勾唇角,这四个字,魏氏还真是敢用! 也懒得给魏氏面子,直接问,“那请问夫人,你打算何时管教?总不能是等到沈逸坤已经对我吆三喝五之后吧?周围可还有这么多下人瞧着,传出去,我这二小姐岂不是任人欺负的料,夫人,你只顾伯侯府的面子,不顾我的吗?” 说到这里,又作可怜兮兮的模样,还学魏雪薇,娇滴滴的扯出手帕抹眼泪,“难道我的面子,在夫人心中,这般毫不值钱吗?” 魏氏气得要呕血,好话坏话都被沈桑榆一个人给说尽了,弄得她横竖不是人一般。 努力深吸几口气,才将胸口翻涌的滔天怒气强压下。 “我自然没这样的意思,只是我太久没见逸坤,一时忘了其他事情,害你受委屈了。”魏氏打碎牙和血往肚子里咽。 饭桌上闹这一出,魏氏和魏雪薇顿时没了胃口。 只有沈桑榆吃喝照旧,还破天荒的添了第二碗鲜虾粥喝。 有这样的事情做开胃菜,不多吃点,实在是对不起满桌佳肴啊。 而魏氏这头,则气冲冲回了院子。 进了屋,直接扔了一整套的烧瓷甜白釉摆件,满地狼藉。 娟娘一瘸一拐走进去收拾,又劝魏氏,“夫人,您这般动怒,只会让二小姐更加得意,喜怒不言于表,才是真正的高手啊。” “其他事也就罢了,她居然敢动逸坤,叫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魏氏也真是气急。 她宝贝得和什么似的儿子,竟被沈桑榆打得当场溅血。 而她还要挤出笑脸反过去安慰沈桑榆,真是恨得牙痒痒! “夫人,您宝贝的三公子,又何尝不是侯爷心中宝贝的三公子呢?”娟娘提醒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魏氏瞬间反应过来。 “我真是被气糊涂了,这样浅显的道理居然没想到,娟娘,还是你聪明。”魏氏眼中又重新迸射出光来。 娟娘立马低头,“夫人您是护子心切,若是您稍稍平复心情,定能比老奴想得周全万千。” “就冲你这点衷心,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魏氏立马承诺好处。 娟娘低眉顺眼道谢,“多谢夫人抬爱。” 两人商议着的计划,在映月阁这边,秀儿多少也想到了点。 到底沈逸坤是伯侯府的独子,自家小姐这般直接上手,若是被告黑状,恐怕难逃责罚。 “奴婢还是为小姐做个跪得容易吧,应该能帮上些忙。”秀儿忧心忡忡道。 沈桑榆却摆手,“不用。” “小姐莫不是要逞英雄,说自己能挺过去?”秀儿问道。 上次侯爷罚了小姐十鞭子,那伤口可才刚好呢,要说挺,谈何容易? 沈桑榆浅浅笑,朝着秀儿勾手,等她凑到跟前才轻声道,“我爹爹最近不会回来的,他在京城外头办事去了。” 至于办什么事情,沈桑榆也不知道。 只知道前世这个时候沈海川离开了半个月之久,也就是这半个月里,沈逸坤多次刁难她,处处挑衅,让她苦不堪言。 这辈子的半个月,应该够双倍甚至三倍还给沈逸坤了。 “时辰尚早,我们去集市转转,买些好吃的零嘴如何?”沈桑榆提议道。 左右待在家里也没事干,还不如出去溜达,总比伯侯府要热闹自在得多。 秀儿又是个嘴馋的,听说要买好吃的,立马点头答应。 两个人就立马准备要出去。 刚走到大门口,就碰见了同样要出门的魏雪薇。 本来当做没看见也就罢了,偏偏魏雪薇要凑上来打招呼,“表姐,你要去什么地方啊?怀里还鼓鼓囊囊的。” 秀儿最烦她的假惺惺,立马就挺起了胸口道,“回四姑娘的话,上次我不是乱花钱给我家小姐买了好多破石头吗?我家小姐骂我浪费钱,这次出去,就是要把那些石头全部都给退掉,让摊贩卖给其他骗男人的人最好!” “你什么意思啊,你说我家四姑娘骗男人咯?”莲花当即忍不住,要冲上前去理论。 第三十七章 以牙还牙 秀儿无辜耸肩,“我没说四姑娘啊,莲花你干嘛着急跳出来,会让别人乱想的。” “莲花,”魏雪薇赶忙叫住自己的婢女,“表姐去退东西,你好端端提我作甚,实在是该罚。” “是奴婢的错,四姑娘莫生气,我就是脑子笨,总是三言两语就被人给绕进去了。”莲花赶忙认错。 可话里行间,都还在怨怼是秀儿话里故意设圈。 气得秀儿又想上前理论一番。 却被沈桑榆给拦住,“走吧,退了石头,还得去买吃的呢。” 和这种人争辩,只是拉低自己的档次,浪费自己的时间而已。 拉着秀儿,沈桑榆便离开了。 魏雪薇的眼神迅速变得阴毒起来,吩咐莲花道,“找个人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这段时间沈桑榆忽然变得厉害非常,实在是让她疑惑不解。 这之下,定是有人出招献计。 要是能找到这个人,为自己所用,或者解决掉。 都不失为舒心事。 莲花立马答应着,掏了一锭银子给门口的小厮,吩咐他尾随沈桑榆而去。 魏雪薇这才又摆手,“走吧,去看看逸坤哥哥。” “还去看他啊?”莲花不由撇嘴,语气中满是嫌弃,“这三公子什么都不是,和二小姐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扇了巴掌,还见血就晕倒,四姑娘这般对他好有何用,又帮不上咱们!” “他是指望不上了,可我还得指望他娘啊。”魏雪薇道。 眼下表面功夫不做足,让魏氏寒了心,那她在伯侯府里,可就是孤身一人奋战了。 “要成大事,总少不了做人情,走吧。”魏雪薇道。 莲花只得提着刚才买的鱼胶燕窝,随着魏雪薇往沈逸坤的院子去。 …… 沈桑榆带着秀儿在集市转了好一圈,吃食零嘴买得两手都提不下。 “小姐,咱们买这么多,是不是要去送给神……” 秀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桑榆不动声色的打断了,笑眯眯的指着桥头的那个算命,“走,过去看看。” 她拉着秀儿去了算命摊前,也不算命,就蹲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搞得算命的人诚惶诚恐,唯恐是自己瞎子算命的招牌要被砸了。 正打算要卷起摊子跑路的时候,沈桑榆才掏出五十两银子来,悄悄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位小姐,我就知道你是要算命,说吧,要算些什么呢?”算命的问道。 沈桑榆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敢问先生,我长得好看吗?” “自……自然是好看的。”算命的懵了一下,这才回答。 “那,我的丫鬟好看吗?”沈桑榆又问。 算命的仔细看了看,“也是好看的,但不如小姐你好看,我一瞧小姐你就是富贵相,额挺饱满,天地方正,乃是富贵中的富贵相,只是最近眼底淤积较深,怕是有灾祸,不过不要怕,只要我作法,就能保小姐你平安无事。” “先生保自己就好。”沈桑榆站起身,微微一笑。 有风拂过,吹来了夏日柳叶舒卷后的清香味,一切都舒服自然,看得算命的嘴巴不自觉微张,差点忘记自己的瞎子人设,想摘掉脸上的黑色西洋眼镜看得更真切。 可刚要站起来,眼前的沈桑榆却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已经消失不见。 若不是手里还攥着五十两银子,他定会怀疑这是场梦。 回答两个问题就得五十两,真是太走运了。 换平时要坑蒙多少个人才能挣到这些啊! 算命的也不打算再摆摊了,美滋滋的打包地上的家伙事儿,哼着小曲打算去喝花酒。 结果刚收拾好要离开,就被人按住了肩头。 “算命的,跟我走一趟。”那人说着,就把算命的给带走了。 等两人走远,沈桑榆才从不远处的小摊后走出来。 “小姐,那个小厮我认得,是伯侯府上看门的,特别瞧不起咱们,上回我要出来给小姐买东西,他死活不肯,气得奴婢直接翻墙出去的。”秀儿说道。 沈桑榆颔首,“我知道。” 她不光知道这个小厮,也知道这个算命的。 前世她嫁入硕亲王府里,便是这个算命的和魏雪薇勾结起来,说她什么命中有煞,要她住到了最偏远的小院里,与后院那些佣人住的地方仅仅一墙之隔。 后来什么取腹中胎儿血可治魏雪薇的绝症,亦有他的参与。 这一世,既然魏雪薇派人跟踪她,那不如就把这个算命的送到她跟前去。 希望这辈子他们两人还有机会继续勾结,这样收拾起来,才会更加有趣。 不过在勾结之前,算命的得先把那五十两的事情解释清楚才行。 五十两问两个漂不漂亮的问题,魏雪薇估计很难相信吧。 这么艰巨的任务,就看算命的表现了。 好歹坑蒙拐骗了这些年,总该有些忽悠的功底才是。 想着这些,沈桑榆心情便愉悦几分,也带着秀儿准备回府。 殊不知,不远处的人群之后,也有一双黑眸久久的凝视着她。 “高大人,您是在瞧什么?”随行的小官员好奇询问道。 高庭钦这才收回视线,勒紧了身下骏马的缰绳,“看狐狸耍猴子。” “京城之中居然会有这样的把戏?我也想瞧瞧。”小官员踮起脚努力去看,又想骑上马放远视线。 “走吧,”高庭钦却已经夹了夹马腹,让骏马往前走起来,“还有消息要传,耽搁不起了。” 闻言,小官员只得赶紧点头。 却不免惋惜叹气,“这般有趣的场面,若是我能看见就好了,一定很难得的。” “难得吗?”高庭钦敛了敛墨眸,韫色锦袍下露出白皙的衬袍领,往上则是淡玫色的薄唇,有微扬的弧度。 “在她身上,倒好像挺常见的。” 不等小官员再好奇的问,高庭钦已经朝前走去。 “高大人,等等我啊。”小官员赶紧去追。 两人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而去,直奔城郊,骏马在官道上驰骋,马蹄下卷起阵阵尘土,隐匿了背影和去向,一眨眼就瞧不见了。 第三十八章 悄悄出城 伯侯府内,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却因沈海川不在家,免去了众人同桌吃饭的规矩,纷纷都领回了自己院里用膳。 魏氏则吩咐厨子开了小灶,煨了猪肝绿豆汤,最是补血下火,亲自端到沈逸坤床前,一勺一勺的喂。 沈逸坤脸颊还肿着呢,张嘴都极其困难,三口汤有两口都顺着嘴角滴落身上,分外狼狈。 “娘,这沈桑榆……是什么东西,快……把她赶出府去!”沈逸坤倒吸凉气怒道。 魏氏叹气。 她何尝不想赶走沈桑榆? 之前回来时顶着未来世子妃的头衔也就罢了,如今还这般不听管教,处处和她作对,害她三番五次陷入窘境。 这样的祸害精,得赶紧解决掉才是! 可无奈沈桑榆是未来世子妃啊! 一日不退婚,她一日都占着这头衔,哪里敢动? “逸坤乖,娘肯定会想办法收拾她的,不急在这一时。”魏氏只得劝慰。 沈逸坤从小要什么有什么,这会儿得不到肯定回答,当场就急了,“那你快想办法啊,我都被打成这样了,难道你看不见吗?” 肿成猪头没看见吗! “娘自然是瞧见了,也心疼得很,可计划总需要时间啊,再说,你刚挨打她就被赶出去,旁人还以为是你故意刁难,传到你爹耳朵里,再被罚怎么办?”魏氏循循善诱。 其他的沈逸坤还能不在乎,单单提到沈海川的时候,有点胆怯。 当初犯事被安排到江南去之前,沈海川可是足足打了他五十棍子呢! 沈逸坤记忆犹新,总觉得屁股隐隐作痛。 “那娘,你要尽快,别牵连到我,把她给赶出去。”沈逸坤改了话道。 “娘知道得,放心吧我的儿,这些事情我都会处理好。”魏氏满口答应。 又继续给沈逸坤喂汤,直到一滴不剩,这才站起身要走。 却被沈逸坤给拦住,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里露出精光来,“娘,我要那个莲花,她长得好看,叫她来陪我!” “那是你雪薇妹妹的陪嫁丫鬟,是要预备着给世子做通房奴婢的,岂能容你胡闹?”魏氏板起脸说。 下一瞬,又和颜悦色起来,“不过,我倒是早早为你院子里寻了几个干净姑娘,玩玩便是,你还得娶正经人家的小姐呢,知道吗?” 听说有准备好的干净姑娘,沈逸坤哪里还听得下这些,直接吆喝魏氏快送人进屋,满脸急切。 …… 翌日,沈逸坤一夜玩三个姑娘的事情,便传到了秀儿耳中去。 秀儿有样学样的告诉沈桑榆。 满脸鄙夷,“这三公子可真是个畜生,这般糟蹋人,以后定是要遭报应的!” 沈桑榆抬手,戴上蜜蜡的花瓣样式耳环,表情毫不在意,“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魏氏那么谨慎的人,当然不会强买强卖,那些送去沈逸坤房中的丫头,都是自愿去的。 为了钱,亦或者为了名。 既然是各取所需,那就没话说。 只是沈逸坤脸肿成猪头还有心思想这些,不得不叫她佩服。 “这些消息听听便是了,你莫要到处传,当心遭人话柄。”沈桑榆又提醒道。 秀儿点头如捣蒜,“小姐放心,奴婢心中都有数,就这些还是那些巴结讨好的人主动来跟我说的,奴婢也没吭声,听完就走了。” 自打沈桑榆让魏氏两三次吃瘪之后,府中下人的风向也就变了不少。 大部分人还听命魏氏吩咐,其中一小部分,则开始悄悄往沈桑榆靠拢,等着往后提携。 下人也有自己的小打算。 不过很可惜,沈桑榆不打算提携任何人。 会轻易改变风向去投靠别人的人,本身就不可靠。 当个八卦传话筒,也就足够了。 “好了,我们出去吧。”沈桑榆戴好另外那只耳环,这才轻声道。 秀儿跟在后头,乖巧的往外走。 两人去了昨天的天桥边,等在昨天算命的那个摊位,足足半个时辰,这才左顾右盼的离开。 “小姐这般做,他们肯定会以为咱们是在找算命的,故而猜不到咱们的真正目的了。”秀儿夸赞道。 沈桑榆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把笑脸收起来,喜怒不言于表,知道吗?” “小姐如今好有文采,还会说这些文绉绉的话。”秀儿继续拍马屁。 “这是别人教我的,很有用,要牢记于心。”沈桑榆说着,脑海中便浮现出了高庭钦的样子来。 前世她嫁入硕亲王府,三番五次被魏雪薇白莲设计陷害,委屈得百口莫辩,只能趁着夜晚在花园角落里哭泣。 是高庭钦出现,给了她这么一句忠告,并在翌日设计还了沈桑榆的清白。 尽管,并没有人在乎她的清白。 但好歹这句话很有用,也记到了现在不是吗? 沈桑榆想着,又收回了思绪,向秀儿吩咐,“我去那边的面摊上坐会儿,你去为我买龙须酥来,顺带问问旁边马车的价格。” 秀儿办事十分迅速,很快就捧着龙须酥回来,又告诉沈桑榆,“马夫说,若是下午出京城的话,赶在天黑封城前回来,便是一两银子,若是过夜,就得三两。” “天黑之前,足够了。”沈桑榆盘算道。 她慢条斯理的吃完手里的龙须酥,这才站起身,让秀儿先和府里的马车回去,自己则七拐八绕,确定没人跟上,这才在巷子里坐上秀儿提前租好的马车,直奔城门口而去。 “要快些,封城之前,我得回来。”沈桑榆道。 马夫乐呵呵答应着,“小姐放心,也就是这会儿在城里头人多,不能快起来,等出了京城啊,那外头官道宽敞着呢,想怎么快就怎么快。” 顿了顿,又问道,“对了小姐,您是要去什么地方啊?” “去龙虎山脚下。”沈桑榆轻声道。 此话一出,马夫瞬间脸色苍白,下意识勒紧了缰绳,硬生生止住了马车前进的步伐。 “是不是我听错了,小姐,您是要去龙虎山脚下吗?”马夫不确定的再问。 沈桑榆点头很痛快,“是,龙虎山脚下。” 第三十九章 找茶树 再三确认后,马夫不干了。 “小姐,那里去不得的,别的地方都行,唯独龙虎山脚下,是千万去不得的。” 要知道那龙虎山上,可是土匪窝啊! 若是驾着马车去,岂不是送上门被抢? 再加上这马车里的小姐如此娇俏,到时被掳走做了什么,回头他还得被追查,何必给自己找不舒坦? “五两银子,不用送到山脚下,临近的位置就行,保你不会出事。”沈桑榆说道。 “可是……”马夫已经有点心动了。 要是万事大吉的话,这五两银子,能顶上他半个月挣的银子呢! 沈桑榆干脆又往上翻了一倍,“十两,你若是不愿意,我便找其他人了。” “真当不用送到山脚下吗?那如果出事的话,小姐可不要找我麻烦才是啊。”马夫问道。 沈桑榆一一都答应。 马夫这才重新赶路。 待马车驶出京城,奔驰在宽敞的官道上时,马夫才与沈桑榆闲聊起来。 “小姐,那龙虎山是个危险地方,你去那里做什么啊?” “找点东西。”沈桑榆回答。 马夫便以为是她的东西被倭寇给抢走了,无奈叹气劝道,“那恐怕是找不回来了,小姐你就在周围绕一圈吧,然后我们就赶紧回京城,才能在封城前回来啊。” 沈桑榆答应,在马车里手不停歇,忙得要命。 等马车抵达龙虎山不远处时,帘子被挑开,就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形佝偻,白发苍苍又满脸皱纹的老太太。 穿着一件粗布补丁衣裳,看上去要多穷有多穷。 一眼就知道是山贼瞧不上的那种路人。 马夫惊呆了,赶紧探头往马车里看,确定没有别人之后,又赶紧盯着沈桑榆看。 “老人家,你……你孙女呢?” 一个没忍住,沈桑榆噗嗤笑出了声,脸上用白色饭糊黏起来的皱纹都差点扯开,“我就是啊,认不出来?” 样子看不出来,但声音马夫却是听出来了。 惊讶得要捂嘴跳脚,“小姐……您是神仙吗,竟然会如此本领,好生厉害!” 沈桑榆没回他,只交代,“找个隐蔽地方等着,我找到东西就回来。” “要不我陪小姐你一块儿找吧,是什么东西啊?”车夫问道。 沈桑榆摆手,“我要找到的东西,你不认识,算了吧。” 倒不是她瞧不上马夫,而是那东西,的确不是寻常人能认识的。 龙虎山上有种茶树,发芽时呈嫩绿色,炒制之后墨黑,可等泡茶出来,却又变成了玫红色,少了几分茶的苦涩,多了几分水果的清香味。 这种茶被称为俏里红,产量极低,一年也不过几斤而已。 沈桑榆上辈子在高庭钦那里喝到过,就记得他说是在龙虎山脚下的灌木丛找到的茶树,后来移植回了硕亲王府,稀罕得要命。 这辈子,她打算自己挖一棵回去种着,就在周若儿马场后头的山坡上,等到时间成熟时拿出来卖,价格可以翻上十倍不止。 这样好的赚钱机会,沈桑榆自然不能错过。 顶着这张老太婆的脸颊,沈桑榆肆无忌惮的走在山脚下,仔细的辨认每一棵长得像茶树的灌木丛,倒也没有引起任何山贼的主意。 沈桑榆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那所谓的俏里红茶树。 都打算开始怀疑高庭钦上辈子说话的可信度时,顿时眼前闯入了一i片不一样的绿色。 四周是被雷劈断的树木,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和其他树上,将上头的阳光尽数倾泻下来,照在那棵碧绿色的茶树上。 终于找到了! 沈桑榆顿时惊喜起来,快步走过去,打算解决掉这棵茶树。 可刚走过去,便脚下踩空了,身子失去了支撑,笔直朝着地面摔去。 沈桑榆立即做出反应来,双手和双脚努力撑在沿璧上,这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再低头看了一眼,确定洞底没有任何尖锐竖起的东西,才放心的跳下去。 这是个深约三米的大坑,沿璧粗糙易攀爬,看上去不像是捕捉野兽的陷阱。 更像是要捉人的。 难道茶树早就有主人了,所以才设下陷阱,防止小偷靠近? 沈桑榆想着,又摇头将这个可能摒弃出脑海。 这般恶山凶水之地,谁会特意把茶树养在这里啊? 龙虎山上的山贼吗?那就更加说不过去了。 要知道那些山贼什么都做,就是文雅之事做不来,养这么一株茶树还要自己炒制再泡茶,不够麻烦的。 还不如直接去抢呢! 两种可能性都排除掉,沈桑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正打算自己爬出去再说的时候,却听见了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十分急促且快。 沈桑榆立马进入老太太模式,跌坐在坑底,捂着肚子将脸颊都遮掩起来,一脸痛苦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来。 “高大人,是个老妇人,应当是不小心掉进去的吧。”那人说道。 沈桑榆顿时一滞。 不会这么巧吧?是高庭钦? “先救上来再说吧。”不远处传来了高庭钦富有磁性的声音。 沈桑榆想挖个洞钻进去,不对,她原本就在洞里面了,看样子是没办法实现美好愿望了。 只能眼睁睁瞧着上头放下绳索来,吩咐她紧紧系好,好拉着她出来。 沈桑榆只得照办,却始终低着头,免得高庭钦认出自己来。 好端端的打扮成老太婆的模样,只为了挖一棵悄里红的茶树回去,这样的说话,高庭钦能信吗? 估计是不行。 沈桑榆想着,在心中越发确定自己要避免高庭钦认出来的念头。 就当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糊弄一下然后溜之大吉。 至于俏里红的事情,等到之后再说吧。 “老人家,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旁边的小兵询问道。 沈桑榆立马摇头,掐着嗓子学老人说话,“我没事,辛苦你了小伙子,那我就先走了啊。” 刚准备赶紧离开,高庭钦却已经走了过来,拦住道,“稍等一会儿,我这边处理完,就送你回去。” 还要亲自送她回去? 那岂不是很有可能会被识破! 第四十章 险些赶不上 沈桑榆不想节外生枝。 听闻高庭钦要和她一起回城,赶忙拒绝,“不用了,我老婆子一把贱骨头,哪配和大人您一块儿呢?切莫折煞了老身。” 说完,就打算赶紧离开。 旁边的士兵拦了她一把,笑得憨厚,“老人家你可别误会了我们高大人,他最平易近人啦,说什么折煞不折煞的,能让高大人送,多大的福气啊。” 沈桑榆干巴巴陪着笑,很想把士兵的嘴缝上。 就不能放过一个可怜的老婆子吗! 有士兵拦着,沈桑榆身为“老太婆”,也不能直接暴走,只得将头低得要贴地,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高庭钦的目光好几次在她身上停留。 沈桑榆很争气,更努力的冒充鹌鹑。 正煎熬时,忽然又有人从远处骑马而来,直奔着高庭钦这边而来,眉眼间满是焦灼,下马单膝跪地,“高大人,有要事来报。” “凑近说。”高庭钦颔首。 那人便凑到了高庭钦耳边,小声的说了什么。 沈桑榆也听不清楚,眼角余光却瞥见高庭钦的表情凝重几分,目光往她这边递来,吓得她又赶紧当鹌鹑。 “不能送你了,”半晌,高庭钦走到了她面前,轻声道。 沈桑榆求之不得! 赶紧点头,“没事没事,大人去忙吧,老身自己回去就是了,这条山路我可熟了,很快就能到家。” 高庭钦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随即他翻身上马,墨色衣角翻飞,剑眉星目在金芒下越发耀眼,逼得人挪不开视线。 俊朗如画的少年一手拽紧缰绳,一手将手里的佩剑扔向沈桑榆。 沈桑榆下意识去接,剑柄上还残留着温度,一如高庭钦给人的感觉一般,温暖,舒心。 “山中蛇虫多,留着防身,日后若有空,亲还到硕亲王府便可。”高庭钦道。 “多谢大人。”沈桑榆立马道谢。 正愁没工具挖茶树呢! 她目送高庭钦等人离开,还开心的摆动手臂,完全不像个老太婆。 那士兵还小声和高庭钦嘀咕,“大人,您这般随意的将心爱的佩剑交给这位老人家,万一她不还怎么办?” “会还的。”高庭钦道。 骏马上,少年的轮廓峻冷英朗,古铜色肌肤在金芒下带着暖意,如漆黑眸中,满是笃定。 若是仔细看,还能瞧见几分笑意。 惊得士兵赶紧揉眼睛,唯恐是自己瞧错了。 不就借了佩剑给老人家吗,高大人有啥可开心的呢? …… 玄铁打造的佩剑削铁如泥,锋利得超乎沈桑榆想象。 故而,在用它挖茶树的时候,就得分外注意,免得挖断了树根,回头移植不活。 偏偏这山中的茶树扎根又分外深,最后刨出一个一人深的大坑,才总算是把茶树给挖出来。 沈桑榆掏出手帕,仔细将佩剑上的泥土擦干净,又扛起茶树,往山脚下走去。 马夫还等着她。 远远瞧见,就赶紧迎上去帮忙。 “小姐,您不是说找东西吗?挖棵树做什么?”马夫不解询问。 沈桑榆得意拍了拍茶树,“喏,就是这个。” “就是这棵树?花了十两银子跑这么远,就为了一棵树啊,这图什么啊?”马夫实在是不理解了。 沈桑榆随意摆手,“图个高兴。” 这有什么高兴的! 沈桑榆又告诉他,“有钱人的快乐你不懂的。” 马夫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干脆就沉默下来,将茶树小心翼翼挪进马车里,赶着马儿往回去。 沈桑榆注意到,马夫回去的时候,选择的不是官道,而是山脚下的小道。 “绕路做什么?”她不解问道。 马夫解释说,“方才我遇到几位官爷从龙虎山里出来,告诫我走小道,官道上要过什么人好像,总之不能走。” 怕沈桑榆误会,又补充说,“放心吧小姐,咱们是一口价的买卖,我走小道还费时间呢,何必这样折腾呢?当真是官爷让我这样走的。” 沈桑榆微微抿唇,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若是马夫耍心眼,以她的本事,也足以将他撂倒了。 “走吧。”她轻声道。 小道不比官道平整,颠簸是常有的事情。 沈桑榆倒是不怕颠簸,却心疼车里的这棵茶树,担心剧烈的颠簸会让树根折断,只能让马夫慢了又慢。 一番折腾下,赶到城门前时,已然天黑。 封城的时辰,近在眼前! “小姐坐稳了,我得紧冲几步,眼瞅着城门要关了。”马夫说道。 不等沈桑榆回答,他已经扬鞭,马儿受了疼就开始狂奔起来,马车帘子被卷进车里,垂角处猎猎作响。 紧赶慢赶,等马车冲到城门前时,门也关上了大半。 “官爷官爷,麻烦行个方便,我们要进城的。”马夫赶紧赔笑脸道。 守城的士兵满脸不耐烦,“早干嘛去了,没瞧见门关了大半吗,还要为你一个人推开,不够费劲的,滚,明天再来。” 京城城门重达三千斤,打开闭合都需二十多人齐齐用力,为个别市井小民行方便,实在不值得。 “就稍微开大一点点就行,我马车小的,用不了多大的缝隙。”马夫继续道。 士兵仍旧不肯,“不行,明早再说,瞧见没,那边就是驿站,住一宿拉倒。” 马夫实在是劝不动了,只得转头去找沈桑榆。 “小姐,要不你塞点银子吧?兴许能好说话一点。”马夫道。 要不然的话,就得明日再进城了。 沈桑榆必须回伯侯府,否则魏氏抓住这彻夜未归的把柄,又指不定如何编排她。 无非就是给点银子。 等她往后茶叶生意做起来了,不愁这点小钱。 沈桑榆想着,便从钱袋里翻出五十两的银票来,缓缓下了马车来。 “官爷,还请行个方便,这点小钱,就请官爷喝茶了。”沈桑榆道。 士兵低头瞧了眼银票,当即眉开眼笑起来。 正要摆手让人放行,就瞧见城门缓缓地,从里面被推开了。 走出一辆缀六角金铃的雕花楠木马车,马车顶上还插着一面旗,墨色旗面绣着金线大字。 士兵当即顾不上沈桑榆了,跟条哈巴狗似的,摇着尾巴就迎到马车跟前去。 第四十一章 黄鼠狼和鸡拜年 士兵上前巴结讨好的时候,沈桑榆也自觉退到了一旁去。 免得自己被多看一眼。 不为别的,只因这车上坐的,是高景齐。 这辆马车沈桑榆印象很深,毕竟京城之中这般招摇的人,除了高景齐,找不出第二个。 也不知道自己前世被什么猪油蒙了心,竟然还会觉得高景齐是率性直爽。 真是恨不得,给自己脑袋上开个洞,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而眼下,沈桑榆也不希望高景齐认出自己。 高景齐那没脑子的人,指不定会怎么跳脚叫嚷呢! 好在高景齐并未认出,只顾着打发士兵,“赶紧让开,耽误了本世子的行程,你赔得起吗?” 士兵赶紧点头哈腰,“是是是,小的这就让他们让开,那个马夫,靠边点,别当着世子的道!” 高景齐的马车扬长而去。 “那官爷,我们也就进去了。”沈桑榆也赶紧道。 拿钱办事,士兵再不刁难他们,摆摆手就放了行。 总算是有惊无险进了京城。 沈桑榆将茶树直接送到了周府去,请周若儿明日移栽到赛马场后的山上,随即从伯侯府后门翻墙而入。 没办法,这一副老太婆的模样,实在难以交代。 秀儿早就在院中等着,瞧见沈桑榆如落红从墙头飘然而下,素色罗裙回旋翻转,被染成雪白色的长发肆意倾撒。 单看背影,美得何等惊心动魄! “小姐!”秀儿赶忙上前去,用薄纱笼住了沈桑榆,遮去那白发和面容,免得叫人瞧了端倪去。 嘴上不忘道,“你睡了一下午才起,这会儿起风,可千万别着凉了,随奴婢进屋去吧。” 沈桑榆被她扶着进了屋。 关好门窗之后,秀儿这才拿出焗油用的黑色染发料,开始为沈桑榆忙活起来。 沈桑榆则用热毛巾敷在脸颊上,将那些贴上去的皱纹给去掉。 “下午有谁来过?”沈桑榆问道。 秀儿仔细回忆,“就只有四姑娘,在院门口张头探脑的,说要过来瞧瞧你,奴婢说你不舒服要休息,她就走了,走的时候欢天喜地的。” 说起来就很来气。 听见自家小姐不舒服就很开心,什么人啊这是! 沈桑榆倒是不在意。 毕竟魏雪薇是什么人,她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若是可以的话,魏雪薇盼望着的,可不是她病了的消息,而是她……去世的消息! “小姐,你怎么还拿了把佩剑回来?”秀儿诧异问道。 沈桑榆将佩剑拿起来,细细的摩挲,“遇到高庭钦了,他借我的。” 见秀儿嘴巴张得可以塞下鸡蛋,又补充,“他没认出我,只当我是个寻常老妇人而已,让我留着防身的。” 如果说秀儿刚才是不可思议的话,那现在便是震惊万分! 这这这,高大人也太好了吧! 随便遇到个不认识的老妇人,就把佩剑借给人家。 “难怪小姐这么愿意和高大人接触,原来是早就知道高大人是个大好人!”秀儿恍然大悟。 沈桑榆听的皱眉,“我有很愿意和他接触吗?” 秀儿重重点头。 可不是吗! 她掰着手指头给沈桑榆算。 “先是借高大人的名义去找神医。” “又找高大人帮忙演戏收拾夫人和四姑娘。” “然后,还请高大人帮忙调查春梅被杀的事情。” 小姐还说了,高大人是个很厉害的人,她无比相信高大人! 一件一件的摆在跟前,沈桑榆不由得沉默了。 原来这辈子,她不知不觉间已经和高庭钦有了这么多的瓜葛。 但,好像还不错? “对了小姐,这佩剑是高大人借给老妇人的,回头你还要再扮成老妇人还给他吗?”秀儿又问道。 沈桑榆收回了思绪,“不了,染一次头发怪费劲的,就找个老头儿去还吧,说是那老妇人的相公便是。” “好勒。”秀儿答应着,就将佩剑给收进了衣柜的深处。 等将满头墨发给染回来,已然是子时。 沈桑榆困意来袭,连梳洗都顾不上,直接换了衣裳就裹进了被子里。 挖坑刨土这些事好些日子没做,身体怪不适应的,累得只想好好休息。 这一觉很舒坦,睁眼便是天亮。 秀儿已经准备好了洗脸水和早膳,凑上去伺候沈桑榆。 沈桑榆刚梳好平头鬓,外头便有小厮过来传话,说是魏氏请她到饭厅用早膳。 “前几日夫人还忙着照顾三公子呢,今日又叫一起用早膳,莫不是憋着坏主意呢?”秀儿嘀咕道。 沈桑榆对着铜镜插了只摇步银钗,表情淡然,“怕什么,忘了你家小姐的话了吗?” 秀儿赶紧摇头,“奴婢没忘,小姐说了,对于坏人,就一个字,弄他!” “记性不错。”沈桑榆满意的点头,“走吧。” 留下秀儿在身后掰手指,“小姐,弄他好像是两个字啊。” …… 穿过花园,便到了饭厅。 魏氏早早便在饭厅等着了,今日她穿了件绣金丝牡丹样式的罗裙,头发挽起做流水鬓,略施粉黛,四十好几的女人看上去竟和新妇一般娇艳可人。 而在她的身旁,则坐的是沈逸坤。 这几日魏氏的补药流水似的送进沈逸坤的院子里,那一巴掌的伤想不好都难。 如今一见,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沈逸坤还是那个长相俊朗不凡的沈逸坤,不过,还是和之前一样让人想揍。 他瞧见沈桑榆过来,当即冷哼一声,故意扔汤勺扔得震天响,满脸不爽的样子。 沈桑榆都懒得搭理他,只朝着魏氏施施然点头,“夫人。” “桑榆坐吧。”魏氏和蔼摆手。 沈桑榆也不客气,在沈逸坤对面坐下了。 “如今你们爹爹不在府中,这府里做主的人便是我,有什么事情都得我来解决,免得堆在那里,等你爹爹回来瞧见一团糟心烦不是?”魏氏先说了段铺垫。 见沈桑榆没反应,又继续道,“所以啊,我今日叫你们两人一起用早膳,就是要把那天的误会解释清楚。” 沈桑榆微微笑,一脸纯真可爱,“哪天有误会啊?我怎么不记得。” “就是那天逸坤出言不逊呀,”魏氏赶紧道。 又拍了一下沈逸坤的肩膀,“快和你二姐姐道歉吧,以茶代酒赔礼,知道吗?” 沈逸坤脸上明显带着不情愿,却还是乖乖站起来,举起桌上的茶盏,“二……姐姐,请喝赔罪茶!” 望着那杯澄亮的茶水,沈桑榆的目光,骤然往下沉了沉。 第四十二章 戏耍魏氏母子 沈逸坤手中的赔罪茶微漾,香味四溢,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沈桑榆挑了挑眉,这才抬手接过,却不着急喝,只在手里把玩。 好端端的突然服软道歉,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你怎么不喝,我都跟你道歉了。”沈逸坤不大高兴,垮着脸质问道。 听得沈桑榆想笑。 道歉了就得原谅?那杀了人说声对不起,岂不是也能一笔勾销? 心里想着,却还是端起茶杯喝了大半,这才放在桌上,笑容甜甜,“三弟的赔罪茶,当然是要喝的。” 魏氏松了一口气,打算再说些圆滑话。 刚要张口,眼角余光就瞥见沈桑榆的表情剧烈变化,痛苦迅速攀上脸颊。 “我的肚子……好疼啊。”沈桑榆捂着肚子道。 魏氏差点没喘上气来。 这是要闹哪一出啊! 沈桑榆捂着肚子痛苦不堪,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茶。 什么话都没说,却足以让魏氏惊心动魄。 天知道她最近吃了沈桑榆多少亏,切不能在这桩事上再吃哑巴亏! 赶忙解释道,“桑榆,我让逸坤向你赔礼道歉是真心的呀,从未想过要动什么手脚,这茶也是好好的,没有半点差错。” 说罢还转头看沈逸坤,“逸坤,你可曾下毒?” 沈逸坤宛如被雷劈中,往后跳了一步,声音烦躁愤怒,“我给她下毒干什么,我要是真想害她,我肯定神不知鬼不觉啊,这么上赶着下毒,不是给自己留把柄?” “桑榆,你也听见了,逸坤是个好的,怎会向你下毒呢,这茶是没半点问题的。”魏氏又赶忙道。 两人急吼吼的解释撇清干系,还拔出银簪来试毒。 银簪毫无变色。 “瞧着吧,这茶是没任何问题的。”魏氏抓着这根救命稻草,说话才多了点底气。 而面前捂着肚子的沈桑榆却突然表情舒展开,白皙纤长的手指捏了颗酥皮花生丢进嘴里,咀嚼得腮帮子鼓鼓的,模样分外娇憨。 那双杏眸中,充满不解和疑惑。 “夫人,你和三弟说什么呀?茶不是好好地吗?” 魏氏道,“是呀,茶就是赔罪茶,不曾有问题的。” 沈桑榆耸肩,“我也没说有问题啊。” 听闻这话,沈逸坤简直气得想上去打沈桑榆,“没问题你干嘛突然装肚子疼?!” 这不是故意让周围的丫鬟家丁误会吗! “不是装的啊,”沈桑榆眨了眨眼睛,模样无辜得很,“我是真的肚子疼,许是昨夜吃了隔夜西瓜吧,体质当真不行,看来以后不能贪嘴了。” 说着,又看向魏氏,一副委婉好意相劝的架势,“夫人,以后你还是别说这些话了,叫其他人听了去,还以为咱们之间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魏氏真是要吐血,揪着手帕想厌恶的瞪沈桑榆却又不能。 还得挤出笑容点头,“桑榆说得是,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怎么能叫旁人乱嚼舌根去?” 心中却恨不得要掐死沈桑榆千万遍。 这样公然的戏耍她,沈桑榆,可真是个好样的! 而沈桑榆舒坦悠哉,美美的吃了顿早膳,这才回了院子去。 刚进屋,秀儿就再也忍不住,扑在床前软塌上笑得浑身抽抽。 也就是小姐这般有本事,可以气得魏氏脸青了又紫,紫了又黑了! “这般得意忘形的笑,也不怕招恨,收敛着些。”沈桑榆过去捏了捏秀儿圆鼓鼓的脸颊,轻声提醒道。 秀儿赶紧捂嘴,试图将笑声都挡住。 好半天才平息心情,又提醒沈桑榆,“小姐,你今天这般戏耍了夫人和三公子,他们定会报复你的,你可要提防着些。” “我哪日不提防他们?”沈桑榆反问。 又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好看的杏眸微微弯着,“不过,他们设下赔罪宴,就说明之后要风平浪静一段日子,恐怕,是在等呢。” “等什么啊?”秀儿好奇问。 沈桑榆却笑而不答,只吩咐秀儿拿出佩剑,花钱找了老头子将其送回硕亲王府去。 “这佩剑削铁如泥,不是寻常之物,应该是高庭钦称手的武器,早些还了去才好。”沈桑榆道。 秀儿便用棉布裹了佩剑,悄悄从后门出了伯侯府。 没多时,又把裹了棉布的佩剑原封不动带了回来。 愁着脸告诉沈桑榆,“奴婢找了人去还佩剑,可那硕亲王府里头高公子的侍童却说,要亲手交到高公子手中才行。” 不敢假以人手,更加说明这把佩剑的重要性。 “那高庭钦何时回府?”沈桑榆又问。 秀儿迷茫摇头,“侍童没说,只说最近有可能回不来,让再等等。” “那就等着吧,将这把佩剑好生放着,切莫磕了碰了。”沈桑榆交代道。 “小姐放心吧,奴婢还拿了桐油来,据说佩剑剑柄擦了桐油会越发的亮,回头高公子用着必定称心。”秀儿赶紧道。 毕竟高公子帮了自家小姐这么多忙,她这点小感谢,还是要有的。 沈桑榆却拒绝了,“不用了,也不知道高庭钦是否能用惯,回头反而让他不开心就麻烦了。” 没必要的添乱,还是作罢得好。 自家小姐发话,秀儿也就不再吭声了。 将佩剑裹好放进柜子里,外面便有小厮来送糕点。 仍旧是沈海川院子里的,这回送的是绿豆糕。 “侯爷早早就交代了,每隔三五日为各院送些消暑的糕点来,这份是二小姐的,小的就放在桌上了。”小厮端着笑脸道。 沈桑榆微微颔首,“好,出去吧。” 待小厮退了出去,才又小声吩咐秀儿,“去把老顽童的药拿一包过来。” 虽然知道那药对身体无害,可到底会有些身体上的反应,仍旧让秀儿心疼。 忍不住嘀咕咒骂沈海川,“侯爷为何这般狠心,小姐你自幼被扔在庄子上长大,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要拿这种对付你,太可恶了!” 这还是亲爹吗! 沈桑榆接过秀儿递来的药,仰头直接干咽下,苦涩的味道从喉头一直蔓延到舌尖。 渐渐地,有点麻木,竟什么滋味都尝不出来了。 她面无表情,脸颊又冷又燥,缓缓道,“有些账,等查清楚了之后,慢慢算!” 第四十三章 总有贱人想作妖(上) 见沈桑榆这般吃药,秀儿心疼得紧。 又后知后觉道,“小姐,这次送来的绿豆糕兴许没问题呢,应该先让神医看看再决定吃不吃药的。” “不看了。”沈桑榆淡淡道。 她回伯侯府好几个月,从未见沈海川这般慈爱的对她。 别说是糕点,就连一句问候都没盼来过。 如今却突然大转性,每隔三五日就要送东西过来,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何必去查,只是让自己徒劳多了希望又被狠狠掐断而已! 秀儿还是觉得应该去找神医看看的,便悄悄藏了一块绿豆糕去找了神医。 回来时,表情明显灰败好些,结果不言而喻。 沈桑榆都知晓,却不点破,躺在软榻上小憩,感受着身体上的虚弱无力,却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辈子,她绝对不会败在任何人手下的! …… 蔷薇阁里。 魏雪薇面容兴奋得有几分狰狞,在屋里来回踱步。 莲花去小厨房端了燕盏来,正好瞧见这一幕,赶忙上前拦住,“四姑娘,你可不能这般随意走动了啊,仔细着肚子里的孩子!” 瞧见莲花,魏雪薇越发开心。 赶忙吩咐道,“莲花,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事要你去办!” 莲花不解,“什么事情啊?四姑娘。” “我方才与世子逛街回来,想着不被人诟病便悄悄走了后门,却瞧见沈桑榆身边的那个丫鬟拿着把佩剑也悄悄进府呢!” 丫鬟偷偷进府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丫鬟手里的佩剑她认得! 虽然只是一个剑柄,可那上头嵌着的那颗黑曜石却很扎眼。 前日她与高景齐去京城外的山庄游玩,便在城门口瞧见一个老妇人拿着一把佩剑,因为黑曜石太扎眼,她故而多从车帘缝隙里看了几眼。 当时还隐约觉得,那个老妇人和沈桑榆有几分相似呢。 现在再联上秀儿拿着佩剑悄悄回府,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把佩剑说不定是沈桑榆奸夫的,你去替我查查。”魏雪薇吩咐道。 莲花却突然想起来,“四姑娘,是不是一颗黑色椭圆形的石头,周围还刻着卷草祥云纹啊?” “对,就是这样的!”魏雪薇赶忙点头,“你在哪个男人身上见过?!” “在高庭钦身上!”莲花笃定道。 那天赛马场的事情后,高庭钦曾跟着回了伯侯府,莲花就是那个时候瞧见的。 魏雪薇兴奋得双眼放光,“当真?那真的是高庭钦的?” “如果奴婢能再亲眼看看那佩剑,就能确定了。”莲花也不敢打包票。 闻言,魏雪薇便开始思索起来。 很快就有了好主意。 “你寻个借口支开沈桑榆的人,然后去屋子里找找那佩剑藏在什么地方,正好也瞧瞧是不是高庭钦的,不管结果怎么样,都回来告诉我。”魏雪薇吩咐道。 莲花立马照办。 她给后院掌事的老妈妈塞了点银子,请她吆喝沈桑榆院里的那些个丫鬟去量尺寸,好做新的衣裳。 等所有人都走开,又借口请沈桑榆去魏雪薇院里坐坐。 这下院子空荡荡,她便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开始在屋里一通翻找。 一个时辰后,莲花成功的向魏雪薇复命,“四姑娘,奴婢仔细瞧过了,那把佩剑就是当时高庭钦的那把,错不了!如今藏在二小姐的衣柜深处呢!” “很好!”魏雪薇眼中蹦出嗜血光芒,笑得狂妄无比,“这么好的把柄,我定要让沈桑榆再无翻身机会!” 莲花问,“是要去告诉夫人吗?” “告诉她作甚?”魏雪薇不屑撇嘴,“她最近在沈桑榆手里吃的亏还不少吗?最近那赔罪茶的囧事,我听了都想发笑。” 也不知道这姑母怎么当上伯侯夫人的。 竟连个庄子上回来的野小姐都搞不定! 凡事还得她自己想法子才行。 魏雪薇想着,便扯过了莲花的耳朵来,低声交代了自己的计划。 “四姑娘,你这招定然是行的。”莲花也十分认可,却还是有点担心,“不过……万一那佩剑不是高庭钦的,咱们岂不是……” “怕什么?”魏雪薇自信满满,“哪怕不是高庭钦的,那也是男人的,沈桑榆这次,插翅难逃!” 莲花便附和着点头,“旁人定是比不上四姑娘你的,能想到如此好的计划。” “我要是这点脑子都没有,以后当了世子妃,还如何掌管整个硕亲王府?”魏雪薇得意的仰起头。 …… 转眼,便是一日后。 老顽童那包药的药效差不多尽数消退,沈桑榆这才精神些,胃口也跟着来了。 早膳让秀儿准备了一笼屉的水晶蒸饺,吃得不剩分毫。 “小姐慢些吃,奴婢还让厨房留了奶香包呢。”秀儿见她这么能吃,分外开心道。 要知道昨天小姐焉搭搭的,她都快担心死了! “去端来吧,我再用些,若是有腌蟹的话,就更好了。”沈桑榆嘴里塞着蒸饺,说话含糊不清,却分外可爱。 秀儿笑得满脸阳光,“是,奴婢这就去!” 刚跨出门去,又折返回来,脸上表情拧着大大的两个字——不爽。 “小姐,四姑娘来了,还带着世子。”秀儿烦躁道。 大早上就过来败自家小姐的胃口吗! 沈桑榆摆手,“去请进来吧,四姑娘倒是没什么,世子却不能怠慢了。” “小姐……”秀儿都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世子有什么不能怠慢的! 那种不要脸又恶心自大的男人,最应该当做没看见好好怠慢才是啊! 可对上沈桑榆严肃认真地表情,只得憋屈的出去迎两人进屋。 高景齐和魏雪薇挽手进屋,瞧见坐着吃饭的沈桑榆,当即不爽拧眉。 这个女人还有没有分寸了,见了他竟然不行礼! 果然是个野丫头,比不上身旁的雪薇半分。 真不知道雪薇为什么还要来和这种人服软求和。 正要转身离开,就听见身旁的魏雪薇娇滴滴开口,“表姐,我和世子这次来,是真心诚意的想和你谈谈的。” “哦,”沈桑榆半点不在乎,咽下嘴里的蒸饺,“谈什么啊?” “就是想谈谈,我当陪妾的事情。”魏雪薇软软道。 第四十四章 总有贱人想作妖(中) 不等沈桑榆做出反应,高景齐便已经震惊瞪大眼睛。 “雪薇你在说什么,什么陪妾?你让我过来时,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陪妾甚至连陪嫁丫鬟都比不上,他怎么能让自己的雪薇受这般委屈呢! 再说了,魏雪薇让他来时,说的分明是和沈桑榆讲和,看是否能当平妻。 “景齐,”魏雪薇杏眸里噙满泪珠,可怜楚楚的模样,“我作什么都没关系,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便心满意足了!” “你可是怀着我的孩子,我岂能这般亏待你!”高景齐心疼又气愤。 又见沈桑榆无动于衷,心中更加冒火,“沈桑榆,雪薇好歹是你的表妹,你这般赶尽杀绝还是人吗?” 沈桑榆只当没听见,抬眸吩咐一旁揪着手帕紧张兮兮的秀儿,“去端奶香包来,我没吃饱。” “你还顾着吃?”高景齐气得掀翻桌上空荡荡的碗盘,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本世子在跟你说话呢,别装聋作哑!” 这般嚣张又无理的举动,气得秀儿都想上去吐高景齐口水。 还本世子呢,眼下和那花柳巷里地痞无赖又有什么分别! 而沈桑榆仍旧表情淡然,目光却冷若冰霜,扫向高景齐,“世子希望我回你什么?” “自然是雪薇当平妻的事情,只要你答应,我便可以不和你退婚,否则你没了这世子妃的风光,不过是个乡下的二小姐,少不了被奚落瞧不起!” 高景齐说着,还得意的仰起头。 好似沈桑榆缺了这世子妃三个字,就在京城活不下去似的。 沈桑榆不禁哂笑,不知这位世子哪来的自信? 她回京城,是顶着硕亲王救命恩人的衔名,顺带被赐婚给高景齐而已。 说得再直白些,高景齐不过是她被答谢的一部分。 既然是附赠的东西,要与不要,有什么要紧? 哪怕没了世子妃这个身份,她沈桑榆仍旧是硕亲王的恩人,在京城之中,照样挺胸抬头活得正气! “巧了,我巴不得和世子您退婚,不过在我退婚之前,她是绝对不可能进门的,别说平妻,哪怕是陪妾,我现在也觉得不行呢。”沈桑榆托腮,一脸平静道。 “你……”高景齐从未见过这般嚣张的女子,当即气得脸红脖子粗,俊美之态尽失,模样丑陋不堪。 魏雪薇隔岸观火,瞧着时机差不多,这才挤出眼泪上前。 “景齐,不,世子,表姐,你们不要再为我的事情争吵了,若是表姐不愿意我进门,我便……不嫁就是了,只是希望世子以后能抚养我们的孩子长大。” 魏雪薇本就长得娇小,今日又特意挑了件素色衣裳,哭起来时肩膀微颤,宛如枝头被暴雨侵略的蔷薇。 叫高景齐的心都要碎了! 正要上前安抚,又瞧见魏雪薇从丫鬟莲花的手中接过一个包袱。 缓缓打开,里头是一件叠得整齐的火红嫁衣。 “表姐,我知道我这辈子与世子无缘在一起了,这件嫁衣便也没了意义,我把它送给你吧,当做我赔罪的礼物,还请表姐收下。” 莲花在一旁配合着惊呼,“四姑娘,这可是你一针一线绣的呀,那上头的金丝凤凰不知道划破你多少次手指,你怎么送给二小姐啊!” “我一个庶女,又是投靠姑母来的,本就不该痴心妄想穿着嫁衣被抬进府中,如今更是应该断了念想,这嫁衣,左右该表姐这样尊贵的嫡女才能穿上的!” 魏雪薇一嘴的漂亮话,却显得自己越发可怜悲惨。 “雪薇,我定要娶你!八抬大轿的那种,这件嫁衣是你的心血,怎么能说送就送,还是送给这样的女人呢?”高景齐急忙阻止。 魏雪薇坚持,“世子不要再劝了,能和世子有这样一段情,雪薇已经死而无憾了,其他的不会再奢求的。” 说罢,就将嫁衣递给莲花,使眼色让她按计划行事。 莲花立马冲向沈桑榆房中的衣柜,“二小姐,我将这嫁衣放你的衣柜里了,请二小姐就不要再生我家四姑娘的气!” 手伸进衣柜里,却不着急拿出,摸索着探到那棉布包裹住的长条物体,这才装作跌倒,将衣柜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带了出来。 不忘“一不小心”,将那长条物体甩到高景齐的脚边去。 突如其来的不明物体,险些砸到高景齐的脚,惊得他下意识反踢了一脚。 那东西没被裹严实,便露出了一小半来。 秀儿赶忙要上前去遮挡,却被高景齐率先一步捡在了手中。 “世子,这东西你不能随便看,快还给我!”秀儿急得在高景齐身旁打转,想要讨回那个东西。 她左窜右跳的,挡了魏雪薇大半的视线,只能隐约瞧见高景齐铁青的脸色。 俨然愤怒到了极点。 若是高景齐此刻戴了帽子,铁定是京城第一绿吧? 魏雪薇想着,又去看沈桑榆的反应。 方才还尖牙利嘴,处处刁难她的沈桑榆,此刻脸上只剩下了慌张。 大概是怕急了,居然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计划成功了! 魏雪薇兴奋得想要尖叫。 姑母之前设计那么长时间的计划,却被沈桑榆轻松化解,还害得她险些名声尽毁,可见是个蠢的。 倒不如她这般快刀斩乱麻。 瞧瞧,这不就让沈桑榆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吗? 高景齐亲眼所见沈桑榆的衣柜里藏着男人的佩剑,而且还是自己义兄高庭钦的佩剑。 这顶绿帽子,想不承认都难。 而沈桑榆不守妇道在先,高景齐就能名正言顺的休了沈桑榆,另娶她进府,还不是轻松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完美的计划,魏雪薇嘴角一闪而过得意的笑容。 又迅速收敛,上前装出姐妹情深的模样,温柔相劝,“世子,你别生气,这件事情,肯定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等表……” “啪!” 魏雪薇话未说完,便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眼前阵阵发黑,鼻子里也涌出暖流来。 魏雪薇直接被打懵,捂着脸楞在原地。 这是闹得哪一出? 沈桑榆勾搭男人,打她做什么! 第四十五章 总有贱人想作妖(下) 魏雪薇捂脸惊愕,娇唇微颤,疑惑得说不出半句话。 “世子,你怎能打四姑娘呢,四姑娘可怀着你的骨肉啊!”莲花上前愤然抱不平。 “骨肉?”高景齐似笑非笑,“现在我倒要好好查查,这到底是不是我的骨肉!” 闻言,魏雪薇暗道不好,柳叶眉下眼皮突突的跳,已然知晓事情不太对劲了。 顾不上脸上的火烧火燎,冲到高景齐面前一探究竟。 等瞧清高景齐手里攥着的东西,瞬然面若金纸! 怎么会! 棉布之下包裹着的,不应该是高庭钦或者其他男人的佩剑吗?怎么如今成了她的画像和一首藏头情诗,画工和字迹,全然是她的! 昔日魏雪薇为了博得高景齐的喜欢,处处展现自己的才女本领,作画写诗展示无数,故而也让高景齐十分熟悉,一眼便瞧出了这些东西是她的作品! 偏偏最下头还盖着高景齐为她私刻的章印,旁人压根不知晓。 这下是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本来还想帮你遮掩的,谁让你的丫鬟笨手笨脚呢。”沈桑榆无奈叹气道。 “不……”魏雪薇惊悚,嗓子眼发干,“景齐,你听我解释,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高景齐满脸不信,“没做过,这又如何解释?” 这画像和藏头情诗,还不够说明事实真相吗? “是诬陷,我一心一意对你,是有人想除我而后快,这才伪造这般的东西引你瞧见的。”魏雪薇赶紧找借口。 高景齐表情微微有所松动。 瞧着有戏,魏雪薇便打算再添上几句。 岂料一旁的秀儿比她嘴快,语气讽刺又夸张,“那可真是奇怪了四姑娘,到底是谁要陷害你啊,会偏偏挑你主动上门求和的时候,还算准了你会送嫁衣放进衣柜,然后莲花还会这么不小心,扯出衣柜里的所有东西?” 秀儿夹枪带棍的反问,噎得魏雪薇几乎背过一口气去。 又赶紧想出回答来,“若不是为了今日的巧合,而是下次准备好再算计我呢?只不过今日误打误撞了而已。” 不管怎么样,都千万不要让高景齐误会才是! 否则这即将到手的婚事,岂不是又要飞走? “对,一定是准备日后再算计我家小姐的,结果今天不小心被我先带翻而已。”莲花帮腔道。 呵—— 轻蔑的冷笑响彻整个映月阁。 沈桑榆坐在桌前,并未抬头,只露出一双弯弯冷冽的丹凤眼,“这般拙劣的借口,好意思说得出口?” “表姐……难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魏雪薇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哭得梨花带雨。 那杏眸里薄雾笼罩,犹如清晨带露的白色蔷薇,叫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很可惜,沈桑榆更喜欢辣手摧花。 她缓缓抬头,对上魏雪薇的双眸,朱唇间却噙着一抹笑意。 “为何要相信?要这般对付你,无非就是不想你嫁入硕亲王府而已,而如今有我这个尚未退亲的未来世子妃极力阻止,绝对不用担心这些。” 那么,就可以刨除是他人借沈桑榆之手除之后快的可能性了。 顿了顿,沈桑榆继续往下说,“如果不是旁人不愿你嫁,那就只剩下我,可惜我的态度早就摆在那里了,我一天是未来世子妃,你就一天嫁不了,为了不让你如愿,我可以一辈子顶着世子妃的名衔,何必再用这样的把戏折腾?” “二小姐,你这话未免太过分了些”莲花站出来争辩,“干嘛一直针对我家四姑娘啊,凭什么!” “很简单,”沈桑榆耸了耸肩,“就是看不惯你家四姑娘算计我,当初敢爬上世子的床,就该想到这点的。” 让贱男渣女得偿所愿幸福在一起? 怎么可能! “你……”莲花还想再说话。 高景齐却已经发怒,“够了,别再把我当个傻子耍了,魏雪薇,你最好早日编个合理的解释给我!” 之前桃花宴,赛马会以及心形石头的事情,他都一一相信了魏雪薇的解释。 可这次处处证据都指向魏雪薇,让高景齐无法再内心平静。 事不过三,这却已经是第四次! 他愤然拂袖而去。 绝情的模样,让沈桑榆不禁有点晃神。 仍旧记得前世里,有多少次她被魏雪薇设计陷害,高景齐都是这样拂袖而去,背影绝情又冷萧。 同样的滋味,魏雪薇尝得如何? 高景齐愤然离去,木柩的窗户都被关得摇晃起来,在窗框里瑟瑟的抖动。 “景齐!”魏雪薇还作势去追,刚迈出两三步,便瞧见高景齐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哪里还能追得上。 只得将满腔怒火都撒到沈桑榆身上去,转头就抄起一只点翠的细白釉花瓶,要朝着沈桑榆脑袋上砸去。 “沈桑榆,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沈桑榆微微闪躲,狠戾的攥住她的手腕。 轻轻用劲,便听见咔擦一声,竟生生将魏雪薇的手折脱臼,那细白釉的花瓶也脱力掉在地上,碎片四溅。 “搞清楚是谁害谁,魏雪薇,从前我上过你多少当,但这一次,我不会再上当了。所以,收好你的小把戏,这次惩罚算轻的,再有下次,我保证你连这间屋子都走不出去。” 沈桑榆的表情认真,眼神又十分可怖,叫魏雪薇惊悚。 仍旧硬着头皮道,“你……你敢,我可是怀着世子骨肉的人!” 沈桑榆讥讽的笑出声,“先把这次的误会解释清楚再说是谁的骨肉吧,否则我真担心世子会直接解决掉你,免得遭人笑柄呢。” 解释不清楚,什么骨肉不骨肉,都不过是野种。 高景齐不会留一个野种,更不会留下魏雪薇。 魏雪薇心中也开始发毛,连带着背后都冒出细密的冷汗。 竟顾不上再和沈桑榆理论,捧着脱臼的右手,便赶紧跌跌撞撞出了映月阁去。 “四姑娘,我这就去为你找大夫。”莲花赶忙说道。 “快,姑母在什么地方,快些带我去,”魏雪薇却催促道。 莲花犹豫,“还是先治好手再去吧,万一落下什么残疾,岂不是……” 话还未说完,就被魏雪薇急躁打断,“治好手重要,还是保命重要?快点,带我去!” 第四十六章 惩罚孕妇 魏雪薇托着摇摇晃晃的右手,直奔魏氏的院子而去。 见了魏氏,二话不说先下跪,哭得梨花带雨字字泣血,“姑母,求你救救我!” 魏氏正在浇花,瞧见此情此景,顿时心生不悦。 还要绷住面子道,“好端端这番作甚,娟娘,快扶四姑娘进屋,夏日湿气重,莫伤了膝盖。” 娟娘立马瘸拐着走到魏雪薇跟前,作势要扶。 一面在她耳旁轻声道,“四姑娘,周围许多双眼睛瞧着,别让夫人为难才是!” 要是因此传出闲话,岂不是多余? 魏雪薇也深知这道理,紧咬着牙关道,“那你扶着我些,我站不起来了。” 实在是……害怕得腿软。 勉勉强强,魏雪薇总算是被扶进了屋子里。 关紧门窗之后,魏氏才问道,“说吧,出了什么事情。” 魏氏还以为又是什么小题大做的事情,端起茶还准备品品。 结果听了三两句后,茶杯都险些拿不住,滚烫茶水星点撒在手上,疼得厉害。 魏氏的肝,气得比这还要疼千万倍。 “蠢货!”魏氏气急,想拿东西砸魏雪薇,却又担心伤了皮相,只得硬生生忍住。 巴掌拍在红木圆桌上,声音震天响。 “你好端端的自作什么聪明,这下好了,若是被沈桑榆反将一军,别说世子妃,恐怕你连魏氏的族谱,都得除名!” 试问这样一个不三不四,让整个家族都蒙羞的女人,魏家哪里容得下? 魏雪薇心中更加慌张,赶忙去扯魏氏的裙角,“姑母,求你帮帮我,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啊。” “是啊夫人,我家四姑娘没想过这二小姐如此狡猾恶毒,临走前,她还折断了四姑娘的手腕呢!”莲花也帮忙道。 娟娘看了一眼,“没断,只是脱臼了,二小姐的分寸拿捏得正正好。” 若是折断,还能去找沈桑榆的麻烦。 可只是脱臼,哪怕有证据说是沈桑榆干的,也落不下什么大罪过。 沈桑榆的考量无处不在。 “脱臼也很疼啊,”莲花跟着眼泪汪汪,“夫人,四姑娘还没顾上找大夫就过来找您了,求您一定帮帮她啊。” 魏氏却冷笑,“都这时候还想着找大夫,那就当真是蠢到家了!” 顿了顿又道,“手腕脱臼了也好,好歹有点话让我去世子面前说。” 听闻这话,魏雪薇的哭声戛然而止。 因为这就代表着魏氏要去救她了! “姑母,你便说我是因为着急出去和他解释才摔脱臼的,摔的时候还死死护着肚子,那枚印章也是被人偷了去,至于画像和藏头情诗,也都是伪造的。”魏雪薇赶紧道。 换来的,不过是魏氏一记白眼。 “用不着你来教我做事,若真的有本事,就该自己收拾烂摊子才是!” 魏雪薇缩如鹌鹑,顿时不敢吭声了。 魏氏带着满肚子的火气,领着娟娘便出了门去。 …… 不到一个时辰,高景齐怒发离开伯侯府,又焦急赶回的消息,就传到了映月阁来。 “是夫人专程去解释了呢,奴婢瞧着她与世子一块回来的。”秀儿说道。 说罢,又很郁闷,“小姐,早知道您就不该提醒四姑娘,让她自己苦恼想办法去。” 若是想不出办法更好。 省得天天带着世子在自家小姐跟前烦人了! “就算我不提,魏雪薇自己也想不出来,这件事情仍旧会传到夫人的耳朵里去,到时候,结果仍旧是这般。”沈桑榆淡淡道。 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且给的时间长,魏雪薇说不定真的能想到别的办法,到时候不麻烦魏氏卖面子,多不好? 想让魏氏一族个个风光,总得付出点代价才是。 正说着话,映月阁外便传来了响动。 秀儿出去瞧了一眼,回来时脸拉得老长,“是夫人和四姑娘,肯定是来炫耀自己平安无事的。” “来便是了,你去沏茶,拿我屋里最好的锐山青。”沈桑榆道。 秀儿却摆手,“小姐还是让秋秋去沏茶吧,奴婢得赶紧去摘点柚子叶回来,晚上给小姐你洗澡用,去去晦气!” 小姐身上铁定是晦气了,否则怎么会一天之内撞上这么多讨厌的人呢! 沈桑榆抿唇微笑,“哪里是晦气,分明是幸运才是。” 不幸运,能那般容易的看破魏雪薇的计谋,然后来个偷梁换柱,让她自食恶果吗? 不幸运,能让魏氏抹下老脸去求高景齐,还一通胡说八道吗? 如今这下都有了,可见是极其幸运!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秀儿点头,“那奴婢也不沏茶,奴婢去求佛好了,求佛祖保佑,让小姐每天都这般幸运。” 反正就是不想给这两人沏茶。 心里骂骂咧咧,脸上还要装出恭敬的样子。 实在是……自己都恶心。 沈桑榆知晓秀儿的心思,便由着她去了,改叫脸上带着胎记的秋秋去泡茶。 秋秋前脚刚去小厨房,魏氏和魏雪薇便踏进了院门。 “夫人,刚才我还说起您呢,小厨房正在泡锐山青,夫人尝尝?”沈桑榆不冷不热道。 魏氏脸上带着笑容,“还喝什么茶,桑榆,我这会儿来,是领着雪薇来和你道歉的。” “道什么歉啊?”沈桑榆假装听不明白。 魏氏便横了眼魏雪薇,“你亲自与你表姐解释清楚吧。” 被推出来说话,魏雪薇千百个不愿意,却还得紧咬牙关道,“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想要破坏表姐和我之间的感情,所以才这样做的,是我不对,竟然真的中了计,还险些伤害表姐。” 不管什么时候,魏雪薇都一定将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 沈桑榆看了她两辈子,早就习以为常。 轻蔑的抬了抬眼皮,顺着道,“所以,这人到底是谁呢?” “此事我已经在查了,一定给桑榆你满意的答复,不过这都是次要的,我带雪薇这时候过来,是想让雪薇当着你的面,受些惩罚,好宽慰你的心。”魏氏道。 听到要受些惩罚,沈桑榆来了精神。 托腮抬杏眸,好奇问道,“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如何惩罚?” 稍有不慎没了孩子,找她麻烦怎么办? 魏氏摆手,“桑榆不必担心,惩罚她的法子,我已经想好了,你去那边坐着,仔仔细细的瞧着便是。” 第四十七章 龙虎山不能去 魏氏这般主动的要惩罚魏雪薇,倒是头一回。 沈桑榆单手托腮,玫红色卷草纹铺满月色的襦裙,有几瓣玉兰花打着旋儿落在上头,淡淡清香袭来,少女的容颜也多了几分娇俏感。 她不说话,静静看着魏氏表演。 “跪下。”魏氏冷声道。 魏雪薇纵然有百般不情愿,却也乖乖跪下,正对着沈桑榆,屈辱表情被一览无遗。 随即,便由娟娘手里拿着藤条,表情冷漠走到魏雪薇跟前去,“四姑娘,对不住了。” 啪! 藤条在空气中划出锋利的咻咻声,再落在魏雪薇的手掌心。 只一下,魏雪薇的手掌就被抽出一道血痕来,没破皮,青紫色却已经迅速浮现。 “夫人念在你有孕在身,才将板子换成了藤条,不过加重了一倍的刑罚,四姑娘好生受着吧!”娟娘说道。 魏雪薇疼得死去活来,全身都在颤抖,红唇也咬破了皮。 “我做错了事,该受罚!” 二十藤条还没打完,魏雪薇便已经昏死过去。 魏氏也是看得心紧,瞧见人已经昏死,立马就上前道,“桑榆,你看雪薇已经晕过去了,是不是就……” 就能把剩下的都给免了啊? 话还没说完,沈桑榆便道,“既然晕过去了,再打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等段时间养好了,再补上?” “啊?”魏氏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一时愣住。 “既然现在打不了了,那我就告辞了,还约了人呢。”沈桑榆伸个懒腰站起身来。 好似刚才看的是场特别无聊的戏。 却在经过娟娘身旁时,轻声道,“还请娟妈妈仔细记着点次数,别弄错了才好。” 秀儿立马笑嘻嘻,“小姐放心,娟妈妈记不住还有奴婢呢,奴婢刚才数着的,还差八下!” 两人扬长而去,留下脸黑得能拧出墨汁来的魏氏。 她已经这般伏低做小道歉,沈桑榆居然还不依不饶的刁难。 真是个贱人! 庄子上长大的胚子,最爱在这些事情上计较了。 “夫人,现在要去给四姑娘请大夫吗?”娟娘问道。 魏氏又拧眉,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面若金纸的魏雪薇。 “去请,且不能留下一点毛病才好。”魏氏吩咐道。 要是没治好,以后还怎么嫁给高景齐,怎么为魏氏一族当靠山。 娟娘赶忙去了。 …… 出了伯侯府,沈桑榆浑身舒畅。 虽然知道魏氏这一出公然惩罚魏雪薇是有意为之,铁定藏着什么坏主意。 可看着魏雪薇挨打,心中何其不爽快? “小姐,奴婢瞧着,夫人不是真心来道歉的。”秀儿突然道。 沈桑榆垂眸看她,“何以见得?” “娟妈妈打四姑娘的时候,看着很狠,却没有打破皮,甚至没有打在指尖上,那样的伤看着严重,养好了却就没事了,连疤都不会留下,还不是有意放水?”秀儿撇嘴道。 “分析得不错,”沈桑榆很满意的颔首,“我家秀儿也开始会动脑子了。” 被夸了一句,秀儿便开始有些飘飘然。 挠头咧嘴笑得露出满口白牙,“没有啦,奴婢是想起在庄子上时,那些来卖牲畜的人就是这般的,打完牲畜听话了,也不会留伤口影响价钱嘛。” 这比喻…… 虽然很奇怪又莫名有点吻合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大智若愚。”沈桑榆最后才得出这个评价来。 说话间,马车已经出了城门,直奔着赛马场而去。 周若儿早早便在马场门口候着了。 远远瞧见沈桑榆的马车,便迎了上去,笑得一脸阳光,“二小姐。” 沈桑榆挑开帘子下马,回以笑容,“周小姐,你来得好早。” 周若儿也不说自己是提前两个时辰就过来候着了,只是抿唇轻笑,说备了糕点和茶水,请沈桑榆进去用些。 “不用了,”沈桑榆摆手,“我先去看看茶树。” 那么金贵的俏里红,可得好生去看看才是。 闻言,周若儿便赶忙领着她去了赛马场后的小山。 山脚下,有一大片土被开垦出来,俏里红就赫然种在那块土的正中央,边缘处用木栅栏围住。 一眼就能瞧出这茶树的尊贵不凡来。 “这也太夸张了些吧?”沈桑榆惊得目瞪口呆。 那天把茶树送过去,她的确拜托了周若儿仔细移栽,却也没想到能仔细到这般! “毕竟是二小姐托付的事情,我不敢马虎的。”周若儿回答道。 一旁的丫鬟清云也帮腔,“是啊二小姐,我家小姐那天连夜将茶树弄过来的,还亲自挖坑,不敢假以人手,你看,养得多好啊!” 沈桑榆仔细的打量这棵俏里红。 经过三五天的土壤适应后,茶树的叶子已经重新挺立起来,片片在阳光下都泛着油润的光泽,稍微走近,就能闻见清香味。 养得是真真好。 “多谢,日后等采了茶叶,我一定分你一些尝鲜。”沈桑榆道。 周若儿赶紧摆手,“二小姐这般心爱这棵茶树,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怕沈桑榆觉得自己是瞧不上,还补充一句,“我素有咳疾,大夫也嘱咐我少喝茶水。” “那就算了吧。”沈桑榆性格直率,摆手道。 又围着茶树绕了两圈,还轻轻地拍枝干,一脸严肃的和茶树说话,“你可要争点气,多长点嫩茶叶出来,到时候我一定好好犒劳你。” 什么肥最滋养,她就弄什么肥来! “二小姐,”见沈桑榆这般架势,周若儿心中的好奇更深了,“这茶树有什么特殊的由来吗?竟然二小姐你这样珍惜。” “我费了好大力气从龙虎山下挖的呢,当然要珍惜。”沈桑榆回答。 周若儿惊呼,“原来如此!” 又拍着胸口庆幸,“好在二小姐你去的时候没出事,若是为了这棵茶树出了差错,那就不值当了。” “能出什么事?”沈桑榆不解。 周若儿迷茫的摇头,“我也不知,只是我爹爹告诉我,最近不能去龙虎山,免得招惹麻烦。” 至于是什么麻烦,她就不清楚了。 沈桑榆顺着话点头,脑海中却浮现出那日龙虎山脚下的情形来。 那天遇见高庭钦,是不是因为,他在那里解决周若儿口中的麻烦呢? 第四十八章 再次吃瘪 听见周若儿说起龙虎山不太平,沈桑榆本能的想到了高庭钦。 那天高庭钦的确带着不少士兵。 回去时,马夫也说有官兵告诫最近别走官道。 “二小姐?” 周若儿的声音,将沈桑榆的思绪拉回现实中。 她微微眨了眨杏眸,“怎么了?” “见你好像在想事情,是不是心里有些后怕?”周若儿问道。 沈桑榆摇头,“害怕倒不至于,只是没想到这般凑巧,偏偏我去就有事情而已。” 记得前世也没听龙虎山有什么事情啊。 重生一回,没想到外界的事情也跟着变化了许多。 “二小姐心善人美,自然有老天爷庇佑的,放心吧。”周若儿又道。 虽然知道是漂亮话,可从周若儿口中说出,就没了半点市侩。 沈桑榆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金芒之下,透着少女的娇憨和俏丽。 看完了茶树,周若儿又邀沈桑榆去骑马。 周若儿养了几匹关中过来的马儿,个个都长得十分漂亮,跑起来更是厉害。 骑了一圈下来,沈桑榆尤其喜欢其中一匹叫做追风的黑马。 追风通体都是黑色的毛发,唯独尾巴是白色的,跑起来时,就好像一缕化形的风,故而名为追风。 见沈桑榆喜欢,周若儿便说要将追风送给她。 “我瞧着追风也很喜欢二小姐你呢,平日它可是不愿意让人摸的。”周若儿道。 秀儿眼睛放光,“真的吗?真的把马儿送给我家小姐?周小姐,我家小姐在庄子上也可喜欢养马了,还亲自种胡萝卜给马儿吃呢!” “那追风跟了二小姐,太有福气了。”周若儿笑道。 两人越说越欢喜,就快要将追风定下时,沈桑榆却淡淡开口,“不了,我偶尔来骑骑便是。” 嘴上拒绝着,手却没有从追风的脑袋上移开。 追风摇着头嘶鸣,努力的将头靠得沈桑榆更近。 仿佛在期盼沈桑榆将她带回家一般。 “我刚回伯侯府,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处理妥当,若是带了追风去,没照顾好,岂不是委屈了追风?”沈桑榆道。 再说了,带回伯侯府去,就只有马厩那一方小小天地,哪里比得上这宽广的赛马场。 知晓了沈桑榆拒绝的原因,周若儿便又出主意。 “那不如这样,追风仍旧送给二小姐,只是先继续养在赛马场,等二小姐什么时候方便带走了,再牵走便是。” 这样一来,马儿也送出去了,沈桑榆的烦恼也不必担心。 沈桑榆心动了。 对上周若儿眼中的诚恳,也就懒得再客套,“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定下追风之后,沈桑榆便准备回去。 周若儿也准备离开,见沈桑榆还有点恋恋不舍,干脆提议让沈桑榆骑着追风回伯侯府,在府门口她再叫人把追风给牵走。 正好要给追风换新的铁掌。 沈桑榆毫不客气的答应了。 能骑着这么俊气的马在京城之中转一圈,岂不是人人羡慕? 两人骑马同行,有说有笑的到了伯侯府门口。 沈桑榆正要翻身下马,就撞见了从外头回来的魏氏。 “魏夫人。”周若儿立马上前行礼。 魏氏满脸和蔼的笑,“是周小姐啊,怎么与我家桑榆一起回来,莫不是约好出去玩了?” 周若儿一贯低微,也不懂撒谎,便诚实道,“是约好了去马场玩,现在送二小姐回府呢。” “桑榆的确是爱骑马的,难为你费心思,还让她骑着马回来呢,她肯定开心得很。”魏氏继续道。 又扭头看沈桑榆,“桑榆,若是你喜欢马的话,不如去周小姐那里挑一匹回来养好了?” “其实,二小姐现在骑的马,就是选中要养的呢。”周若儿诚实回答。 魏氏脸上笑意更甚,“原来已经挑好了啊,桑榆的眼光就是不错,这马儿看着就讨人喜欢,娟娘,你叫后院的人准备些精粮,莫亏着这马儿了。” 处处一副和蔼继母的样子,看得沈桑榆实在作呕。 抬手阻止,“不用了,这马暂时养在赛马场就是。” “那你平时想骑,还得跑那么远呢,怪麻烦的,就养在后院吧,不会亏着的。”魏氏还在劝。 又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来,“这些年本就委屈你了,现在养马还要跑那么远,叫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这些事情,我定要满足你的。” “夫人,”沈桑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何必呢?” 这样的笑叫魏氏心中有几分没底,仿佛一切都被看破似的。 还要硬着头皮道,“什么何必?桑榆,不要觉得麻烦,我们是一家人,这些都是应该为你考虑的。” “夫人,伯侯府里那么小,人尚且活得很憋屈了,何必再委屈一匹马呢?”沈桑榆没有把话点明,魏氏却也听得出来了。 沈桑榆的意思,是她在府中尚且被算计,要是马来了,岂不是跟着遭罪? 这个小贱蹄子。 居然拐弯抹角的骂她! “依我看,还是赛马场适合它,所以夫人就不要动这些念头了,勉强的话,对谁都不好。”沈桑榆又缓缓道。 紧接着,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一脸懵逼的周若儿,“改日我再去看追风,就不留你了。” 周若儿有些迟钝,没听懂这其中的真正含义,却也感觉到气氛不太对。 于是立马牵着马儿告辞了。 她前脚离开,沈桑榆后脚也直接进了伯侯府。 将魏氏扔在身后,只当没看见。 气得魏氏狠狠绞手帕。 沈桑榆这个贱胚子,真是越发不好糊弄了。 她该做的都做了,居然还会受到这般的冷嘲热讽,实在是气得想吐血。 “夫人这时候可不能动怒,否则前头的准备岂不是都前功尽弃了?”娟娘上前小声提醒道。 魏氏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扶着鬓角道,“都被她给气糊涂了,扶我回屋去,我要好好休息一会儿才行。” “待日后夫人除掉了二小姐,便没这么多糟心事了,想怎样休息,便怎么休息呢。”娟娘又道。 魏氏却瞪她一眼,“别在外头提了,泄露了风声,可就不奏效了!” 第四十九章 中计 娟娘挨了训,立马句认错,“夫人说的是,奴婢这张嘴是该好好地缝起来。” “行了,”魏氏睨她一眼,“你是我身边的人,只要心是向着我的,我怎会这般对你?” 只要乖乖为她卖命,少不了好处。 闻言,娟娘立马低眉顺眼,恭敬的道了声是。 “陪我去逸坤那里吧,买的芝麻酥且得趁热吃才好。”魏氏扶了扶发鬓,便端着步子往里走去。 …… 养马一事之后,伯侯府又恢复了平静。 除开沈海川院里的小厮隔三差五送来掺了药的糕点之外,沈桑榆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只有秀儿每每在糕点送来之后级发牢骚。 “等侯爷回来,我定要当众揭穿他,叫他下不来台才好!”秀儿道。 也叫大家都瞧瞧,堂堂的侯爷,是怎样残害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秀儿。”沈桑榆依在窗边的软塌上,虚着笑了笑,“不许去。” “小姐!”秀儿急得跺脚,“侯爷这般对你,奴婢看了都心疼,怎能不为你出头呢?” “你出了头,我还怎么查出他的真实目的呢?反正我现在无事,不必担心。”沈桑榆有自己的考量。 实在是拗不过沈桑榆,秀儿只得作罢。 “奴婢去小厨房瞧瞧燕窝煨好了吗,给小姐端些来,用了总能好些。”秀儿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没多时回来,手里除了一盏燕窝之外,还有一盒包装精美的糕点。 “又是我爹那院送来的?”沈桑榆挑眉问道。 秀儿赶紧摇头,漂亮丹凤眼里迸着点点星光,“是周小姐托人送来的呢,是京城里最有名的糖人儿,买来送给小姐的。” 是周若儿送来的,沈桑榆便多了几分兴趣。 撑着胳膊从软塌上坐起,接过盒子打开,便瞧见了盒子里制作精美的糖马。 通体黑色,只有尾巴处带着白毛,毛发和颜色都十分逼真。 “这不是小姐的追风吗?”秀儿一眼便看了出来。 沈桑榆微微颔首,“是啊,是追风,周小姐倒是有心了。” “周小姐待小姐真好。”秀儿感慨。 又想起那门外递东西的丫鬟传的话,“对了小姐,送东西的人说,周小姐明日约你去赛马场看追风呢,说是追风今日壮硕了不少。” 明日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明日夜里,沈海川便会回府。 到时伯侯府少不了又要掀起不少风浪。 趁这之前再玩玩,倒也是不错的主意。 “好,明日一早便去吧,记得买些胡萝卜,追风最是爱吃了。”沈桑榆道。 秀儿满脸笑意的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准备,保管明天追风的胡萝卜管够!” 又欣赏了一会儿那个糖马,沈桑榆才叫秀儿仔细收好。 这么用心的礼物,她才舍不得吃掉呢! 翌日一大清早,秀儿便开始忙活起来,显得她才是那个着急去看追风的人似的。 “小姐,周小姐还专程派了马车在外头候着呢,咱们快些去吧。”秀儿道。 沈桑榆不疑有他,梳洗打扮后,跟着秀儿出了府去。 清晨的薄雾里,挂着周字木牌的马车就停在伯侯府大门口。 “二小姐,”立马有丫鬟从马车上下来,“二小姐请上车。” 沈桑榆瞧着她有些面生,没着急上马车,挑开帘子往里看了眼,马车内空荡荡的,并无周若儿的身影。 “你家小姐呢?”沈桑榆蹙眉问道。 既然是亲自来接她,又为何自己不现身呢? “小姐原本是要来的,可半路上又担心追风有什么问题,就先过去瞧一瞧,免得出纰漏,惹了二小姐不快呢。”丫鬟恭顺回答。 秀儿大为感动,“周小姐人真是太好了,竟然这般体贴细心。” “那是因为二小姐对我家小姐有恩啊,所以小姐才想要尽可能的报答。”丫鬟又道。 此话倒是不假。 沈桑榆救了周若儿一次,周若儿便处处感谢报答,茶树,追风什么的,哪样不是真心付出? “二小姐,咱们快些去吧,也好早点见到追风不是?”丫鬟催促道。 沈桑榆这才上了马车,和秀儿并排坐着,至于那个丫鬟,则端了个小马扎,坐在帘子旁边。 马车摇摇晃晃,开始朝着城门口进发。 像变戏法似的,丫鬟又拿出早茶来,热腾腾的冒着热气,香味扑鼻,十分勾人味蕾。 “二小姐,您一定还没用早膳吧,将就用一些?”丫鬟道。 沈桑榆瞧了一眼。 樟木托盘上的早茶造型精美,一看便是从会仙居那样的酒楼特意买来的。 可见周若儿用心! 这等准备,沈桑榆怎么能辜负呢? 当即秀指伸出,捏了个精巧的烧麦放入嘴中,慢慢咀嚼起来。 旁边的秀儿肚子饿得咕咕叫,沈桑榆便笑着也递给她一些。 两个人用完了早茶,马车也出了城门,摇摇晃晃往赛马场的方向而去。 沈桑榆挑帘子看了看窗外的景色,漫不经心的问,“我的俏里红如何了?” “俏里红?”丫鬟顿时一愣。 对上沈桑榆纳闷的眼神,又赶紧挤出笑脸来,“俏里红可好了,长得膘肥体壮,我家小姐说都快要赶上追风了呢!” 此话一出,沈桑榆瞬间危险的眯起了杏眸。 这不是周若儿的丫鬟! 若是周若儿的丫鬟,能得此信任单独来接她去赛马场,必然是知道俏里红为何物的。 而她却当这是一匹马! “那就好,”沈桑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去摸靴里的匕首,“我好像忘带手帕了,把你的给我用用。” “手帕吗?”丫鬟立马低头在怀里去找。 趁此机会,沈桑榆准备驾刀在她的脖子上,要挟住她,再问出这前因后果。 可没等匕首拔出来,头就猛然炸裂般的疼痛。 沈桑榆不禁浑身脱了力,笔直的栽倒在狭窄的马车里头。 秀儿也没好到什么地方去,捂着脑袋一个劲很疼,甚至拿头去撞车璧,三两下后,便疼得昏厥过去。 沈桑榆用力咬住舌尖,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又一波疼痛袭来,脑子像是被雷劈中一般,让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第五十章 独得疼爱 头像是要炸开一般的疼。 沈桑榆费力的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黑,空气中还充斥着腥臭潮湿的味道。 好半天适应了光线后,勉强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处地牢模样的地方,大抵是修在地下,所以周遭的泥土都泛着潮,身下的泥更是带着恶臭的铁锈味。 不是真的铁锈,是血液凝固发臭了。 沈桑榆迅速的观察了环境后,目光落在了角落上的秀儿身上。 “秀儿。”沈桑榆赶忙冲过去抱起她,拿手探鼻息。 万幸,还活着。 再检查身体,也没有什么伤口之类的。 应该只是被下药弄晕,然后就扔到这个地方了而已。 “小……小姐?”秀儿迷茫的张开了眼睛,捂着脑袋倒吸冷气,“我的头好疼啊。” 无数记忆都在脑海中翻滚起来,秀儿迅速的回想起一切。 “小姐,那个丫鬟是假的,一定是那些早茶里面被下药了,所以咱们才会到这里来的!”秀儿惊呼道。 沈桑榆颔首,“应该是。” “那这是什么地方啊?那个丫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啊?”秀儿迷茫得很,“难道是周小姐想害我们?” 当然和周若儿没关系。 想这般算计她,又只知道追风却不知道俏里红的人,除了魏氏,沈桑榆想不出别人来。 难怪最近都偃旗息鼓的,还故意假惺惺的讨好,原来是为了这般。 制造了和睦的假象,日后追查起来,也能将关系撇得一干二净呢! 魏氏这次,倒是做得很厉害,将她成功骗到手了。 “小姐……你怎么不说话啊?”秀儿心里犯怵,揪着沈桑榆的衣袖死死不放开,“咱们是不是要死了啊?” “如果要杀我们,当时给我们下药,就能直接解决,何必弄到这个地方来,恐怕,是想借刀杀人吧。”沈桑榆猜测道。 又四下环顾一圈,才发现角落还抱膝坐着一位白衣女子,墨色长发挡去大半容颜,却怎么都挡不住那出尘的气质。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沈桑榆问道。 没猜错的话,这个女人也是被骗关在这个地方的。 没准能问出什么线索。 可对于沈桑榆的提问,白衣女子却王若未闻,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小姐,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啊?”秀儿的声音越发打颤了。 饶是她从小跟着沈桑榆生活在庄子上,见了不少杀鸡杀猪的大场面,却也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啊。 想不害怕都难。 “后背还有起伏,没死。”沈桑榆眼尖得很。 正说着话,不远处便传来了脚步声,紧闭的木门被推开,大量刺眼的光线汇入,逼得沈桑榆和秀儿不知觉促狭了眸子。 “哟,大当家的,这两个娘们醒了,还挺快的。”粗鄙的男声闯入沈桑榆的耳朵。 她下意识拿手挡住光线,逆光看向声源。 只见地牢门口站着两个长相粗犷的大汉,满脸的络腮胡,身上裹着虎皮和豹纹,露出的肤色黝黑发亮,脸颊上更是不少的疤痕。 看上去可怖至极。 这装扮这长相,再加上刚才那一声大当家的。 沈桑榆基本可以判定了,自己现在是在土匪窝里。 而且很有可能是在龙虎山上的土匪窝里。 若真的是魏氏设计要害她,沈桑榆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借刀杀人,很厉害。 找土匪来做掉她,魏氏自己浑身不沾骚,太明智的选择。 思考着,沈桑榆便将秀儿护在了身后,表情淡然,静观这两个土匪的举动。 那两个土匪一脸坏笑的走进地牢,打量一番沈桑榆,眼中的炙热和欲i望呼之欲出,“这未来世子妃长得就是不一般,要是玩起来,肯定更有滋味!” “那大当家的,你要世子妃,我就玩那个丫鬟怎么样?” “随便你,反正我只要世子妃,我要是玩腻了,世子妃也能给你玩。” 两个人说着,开始哈哈大笑起来,脑子里已经充满了对那事的幻想和渴望。 听闻这话,秀儿当即着急起来,想要冲出去护住沈桑榆。 这些王八蛋,要是敢动她家小姐的话,她一定要弄死他们! 沈桑榆察觉到秀儿的动作,迅速转过身去,眼神中带着不忍和坚定,拔下头上的簪子,便在秀儿脸上狠狠的划了一下! 秀儿吃痛捂住脸颊,满脸惊愕的看向沈桑榆,“小姐?” 沈桑榆板着一张脸,却用只有秀儿能听见的声音道,“等离开这里之后,我就算砸锅卖铁,也会请神医治好你的脸,现在乖一点,别做声。” 唯有这样,才能保住秀儿的清白。 至于脸上的伤口,等安全离开这里之后,她不管花多少钱,都会给秀儿治好的。 哪怕是换她的脸上去,她也绝对不眨眼直接答应! 说罢,又转身看向已经走到跟前的两个土匪。 满脸堆砌妩媚的笑,“玩一个丫鬟有什么意思?她凭什么分得我的宠爱呢?” “宠爱?”土匪大当家来了兴致,“我们玩你,还算宠爱啊?” 沈桑榆扭了扭曼妙身姿,“当然啦,你们这些人身体都可棒了,肯定很厉害的,能和你们在一起,当然比当世子妃要痛快得多,更何况,我一次能得两位大哥的疼爱呢?” “哈哈哈哈,原来你这娘们胃口这么大。”土匪大当家狂笑起来,“我喜欢!” “光喜欢有什么用,不如我带你见识一下真本事呗?”沈桑榆朝着两人眨了眨眼睛,杏眸中涟漪荡漾,叫人心痒难耐,“我在庄子上长大的,可从妇人口中知晓不少东西呢。” 听闻这话,土匪大当家心里当即心痒难耐,就要拖了沈桑榆去自己的屋子欢快。 而另一个土匪见秀儿满脸是血,那伤口下皮肉翻飞,狰狞得很,也就没了兴趣。 巴巴的跟着两人出去,等着大当家玩腻了,自己也捡了这有趣的世子妃过过瘾! “小姐!”秀儿捂着脸失声痛哭,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是……要是小姐真的为了她被糟蹋了,那可怎么办! 第五十一章 逃出虎口 日头正盛,照得龙虎山的土匪寨子热气腾腾,处处都弥漫着烦躁。 土匪大当家却很享受这炎热,一路拽着沈桑榆便去了屋子。 陈年老木拼成的门被关得震天响,发出摧枯拉朽的声音。 “你这小淫i娃,真没想到这么想被男人玩啊,来,今天我好好疼疼你!”土匪大当家坏笑道。 沈桑榆微微推他的肩膀,一脸娇羞,“大当家,这第一次应该你独享吧?” 被这么一提醒,大当家转头,才瞧见站在门口垂涎欲滴的小弟。 拧起眉头吼道,“你先出去,等我玩完再说。” “那……大当家我就在外面等着啊。”小弟虽然不情愿,但能捡到二手的世子妃,也是刺激得很,便也不挑了。 小弟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子去。 “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了,脱吧。”大当家急吼吼道。 沈桑榆嘴角勾着淡淡笑意,缓缓地靠近了大当家,伸手要去捧他的脸颊,一副要寻唇吻上的架势。 靠得近了,她身上的玉兰香便萦绕在男人的鼻尖,让三魂都丢了五魄,不自觉的撅起了粗糙脱皮的嘴巴。 “准备好了吗?”沈桑榆问他。 “准备好了。”大当家点头,不耐烦催促,“快点吧,我都等不及了。” 咔擦—— 话音刚落,沈桑榆双手便朝着大当家的后脑勺旋转。 脆生生的骨头断裂声,土匪当场去世。 大当家甚至做不出惊愕的表情,便已经身体软软往地面摔去! 一切都还没开始,他便已经结束了! 沈桑榆费力拽住他的胳膊,免得他摔倒时发出巨大声响。 又费劲把他拖到床上去,抬手合上他的眼睛,扯开衣服,用簪子划破他的手指,在被褥上滴下几朵鲜艳的梅花。 做完这一切,沈桑榆累得够呛,故意喘气很厉害,又学着床笫之间那样说了些荤话。 算好了时间,才头发凌乱衣衫乱糟糟的走出屋子去。 手里头,还拿着那床沾了血的被褥。 “大当家累了正在休息,让我出来找丫鬟收拾屋子呢。”沈桑榆面色不改道。 仿佛刚才她不是在里头杀人,而是真的做了某事一般。 土匪小弟当即相信了,盯着那被褥看得眼红。 “收拾完屋子呢?是不是你就要跟我了?”小弟急吼吼问道。 沈桑榆轻笑点头,“这还用说吗?” “那好,我带你去找丫鬟,就是那个脸上满是血的丑八怪是吧?”土匪小弟问道。 他领着沈桑榆再次回了地牢去,低头要找钥匙打开牢门。 可脑袋却被沈桑榆从身后抱住。 同样是狠狠一扭,便脖颈断裂,连呼叫都来不及,摔倒在地死去。 “小姐!”秀儿赶紧攥住牢房门,哭得泪眼婆娑,“你怎么成这样了,是不是那些人对你?” “傻姑娘,我要是有事,还有空来救你吗?”沈桑榆轻声道。 弯腰拿了土匪手里的钥匙打开牢门,“我刚才看过了,这个地牢在边上,只要我喊大当家死了吸引注意力,就有机会逃走。” “那小姐先走,我留下来断后。”秀儿赶紧道。 沈桑榆摇头,低头继续在土匪身上忙活,“没有谁留下来断后,一起走!” 说罢,已经将土匪的外袍脱了下来,又走到那白衣女子跟前,“换上它。” “小姐,咱们要带她走吗?”秀儿诧异。 倒不是她自私不愿意救别人,而是现在这情况,能让小姐逃走,就已经是万幸了。 哪里还管得上别人啊! 沈桑榆颔首,“三个人一起走。” 说罢,又将衣服往女子跟前递了递,“抓紧时间,赶紧换上!” 她和秀儿都还好些,身上都是素色的衣裳,不算太扎眼。 这女子穿着一身白裙,走出去的话,百米之外估计都能瞧见。 不换衣服不行。 白衣女子微微抬头,墨发下的小巧脸蛋刻着精美的五官,那如洞庭湖澄澈的丹凤眼中,隐匿不住的诧异。 “没时间了,得罪。”沈桑榆见她还没动作,干脆自己上手。 将女子身上的白色襦裙扯下大半,再用土匪的外袍罩住她,裹起来不伦不类,却没有那般扎眼了。 “一会儿我喊跑的时候,你们再从地牢往西南方向跑,知道吗?”沈桑榆叮嘱道。 等秀儿点头,这才从地牢走出去,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回到大当家的屋子去。 片刻惊慌失措的冲出来,大声嚷嚷,“快来人啊,你们大当家好像出事啦!” 土匪们个个彪悍,却最重兄弟情义,听说当家的出事,便纷纷扔下手头的事情冲过去。 沈桑榆赶在他们到屋子前就躲到了屋后。 一面朝着地牢的方向做口型。 跑! 秀儿拽着白衣女子的手,没命的开始奔跑起来! 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要能逃离这个地方,只要能活下去,便什么都没关系。 沈桑榆也很快追上,三人冲到了土匪寨子的外墙前。 沈桑榆一个箭步便爬上了墙头,动作轻盈又灵活,转身弯腰伸手,“拉住我,上来!” 秀儿推着白衣女子上墙后,自己才翻上墙头。 而此时,墙头的三人吸引了远处看哨土匪的注意,当即大喊,“快,那三个娘们跑了,追啊!”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八丈高的墙头,沈桑榆没有半点犹豫便跳了下来。 秀儿也自幼在庄子上长大,虽然有点崴脚,但没什么大碍。 只剩那白衣女子摇摇晃晃坐在墙头,跳下时裙踞飞扬,然后膝盖先着地,被满地沙砾磨得血肉模糊一片。 “坚持一下,先下山。”沈桑榆过去扶起她道。 白衣女子咬着鲜红欲滴的红唇,看得出来每步都在强忍,却仍旧努力往前跑。 茂密的森林里,三人狂奔着,身后不远处便是土匪叫喊的打杀声。 若是被抓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眼瞅着官道就在山脚森林的尽头处,白衣女子却双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被扯碎的裙角露出狰狞的膝盖,白骨森森已经隐约可见。 可见白衣女子撑到了极限。 “快,她们在那里,铁定是跑不动了,快点去抓!”身后土匪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叫喊声震得耳膜都开始剧痛起来。 被抓,只差一步! 第五十二章 论功有赏 “上来,我背你。”瞧着越发逼近的土匪,沈桑榆紧咬牙关,蹲在了女人面前。 白衣女子却摇头,没有要上背的意思。 显然她自己也很清楚,带上这样的她,谁都跑不掉。 “小姐,奴婢背她吧,你不要管了,快点跑!”秀儿上前焦急道。 正说着话,已经有冲在最前头的土匪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满脸得意又愤怒的笑,“敢杀了我们大当家跑路?等着被弄死吧你们!” 说罢,就要举起砍刀,朝着三人挥去。 秀儿下意识的拦在最前头,却还是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咻—— 有空气被划破的声音,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反倒是不远处山脚下有熟悉的声音,“俏里红,快去!” 沈桑榆瞬间听出这声音的主人。 是高庭钦! 她赶忙循声去看,便瞧见玄色墨袍的少年坐在马背上,手里还高举着余弦颤抖的弓箭,剑眉星目,灼灼的看向她这边。 而刚才举刀的土匪,早已被一箭射中额头,当场鲜血如注倒地了。 沈桑榆回过神来。 她瞬间明白了高庭钦的意思。 赶紧拦腰抱起白衣女子,带着秀儿,没命似的往当初挖俏里红的地方跑去。 土匪见山脚下有人射箭相助,便迅速分成两股,分开追击起来。 沈桑榆这边跑得风声作响,总算是赶到了俏里红的附近。 算准了当初那个陷阱的位置,让秀儿避开些,便顺利将追来的几人都成功的骗进了坑中。 这次,坑底布满了宛如婴儿手臂粗细的铁钉,活生生将土匪串成了烤串。 而剩下的土匪追来时,高庭钦的属下已经抵达,弓箭与刀剑并出,很快就将这群失去了大当家指挥的土匪解决掉。 沈桑榆松了一口气。 得救了! 秀儿也缓过神来,看着满地的尸体,后知后觉的害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哇哇大哭起来,怎么都止不住。 她还以为,她和小姐要死了呢! “这不是好好活着吗?笑一个,这是好事。”沈桑榆抬手抹掉她脸上的眼泪。 再抬头时,高庭钦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少年身上带着好闻的木樨味道,伸手递给她一方湖蓝色绣卷草纹的手帕。 方才士兵杀敌时,难免有血溅在了沈桑榆脸上。 沈桑榆都知晓,便坦然道谢,去接那方手帕。 指尖却滑过高庭钦的掌心,带着温热与粗茧,满满都是安心。 没由来的,沈桑榆脸颊热了一刻,又迅速消散。 她接过手帕转头,掀开了白衣女子的襦裙,露出那之下的森森白骨。 “只能先止血包扎一下,剩下的等回了京城再处理。”沈桑榆道。 高庭钦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白衣女子。 目光端详片刻,又叫来了属下拿画册。 仔细对比长相之后,立马吩咐道,“备马车,先将白小姐送回京城医治,其他人随我处理龙虎山上剩下的土匪。” 说罢,又看向沈桑榆,“等我最后一个时辰,然后我送你回伯侯府。” 沈桑榆见秀儿还没缓过神来,便点头答应,“好,我等你。” 高庭钦率领一小队士兵,上了山顶的土匪寨。 而此时,秀儿也稍稍平静一些。 才想起问沈桑榆,“小姐,你意外救的那个女人,好像高大人认识啊,是不是……很厉害的人物啊?或者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千金?” “恩,是个很重要的人。”沈桑榆颔首。 后半句秀儿说对了,但前半句却猜错了。 她不是意外救的白衣女子,而是从一开始,就打算救她。 前世这个时候,京城曾经有位传闻从遥远的西域进贡而来的美女,其名白阮阮,貌美无比,令当今圣上见了画像就已经倾心不已。 满城百姓都翘首以盼,想亲眼目睹这位白阮阮的真容。 可最后盼来盼去,却盼来了白阮阮在路途中感染风寒身亡的可怜消息。 当时沈桑榆也相信了,并没有联想太多。 直到这辈子在土匪的地牢见到白阮阮,气质出众脱俗,美得叫人呼吸一滞,眉眼之间又带着西域独有的风情。 更重要的是,土匪们敢动未来世子妃,却不敢动她,可见其人身份重要。 沈桑榆逃跑时,便选择带上了白阮阮。 再听见刚才高庭钦那句白小姐,就将身份给猜了出来。 恐怕这段时间高庭钦驻扎在龙虎山脚下,就是为了成功救出白阮阮吧? 没想到重生一回,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经历。 正想着,高庭钦便已经回来了,身后下属搬着不少金银财宝,都是土匪曾经抢来的。 “现在我要去回去复命,你也有帮忙,是功臣之一,随我一块儿去吧。”高庭钦道。 沈桑榆方才已经猜出了高庭钦驻扎在此的目的,故而对这话并不意外。 缓缓站起身来,应了声好。 当不当功臣她不在乎,可如果没有这功臣两个字,回了伯侯府后,指不定要怎么受魏氏编排。 到时候脏水泼在身上,可就怎么都洗不干净了。 “能骑马吗?”高庭钦颔首,又问道。 沈桑榆点头,“能骑。” 说罢,便翻身上了一旁士兵牵来的马,动作行云流水,流畅得很。 那有些凌乱的青丝在空中肆意飞扬,多了几分别样的峥嵘。 高庭钦微眯起黑眸注视她,想起自己在土匪寨里的发现,心中便不由对沈桑榆更多了几分好奇。 这个沈家二小姐,到底还有多少厉害之处? 越发想知晓个清楚了。 上百人的军队浩浩荡荡,赶在天黑之前回了京城。 高庭钦领着沈桑榆直接去了大理寺。 早有官员候在外头,毕恭毕敬的迎接高庭钦。 “高大人,您来了。” 高庭钦低声嗯了句,又问道,“白小姐如何?” “已然派了宫中资质最深的温太医医治,说是一个月有余便能恢复如初。” 顿了顿,又道,“圣上正在里头呢,高大人快些进去吧!” 高庭钦便转头看向沈桑榆,朝着她伸手,要她借力下马,“你随我一同前去面见圣上!” 第五十三章 圣上的奖赏 沈桑榆垂眸,看着面前墨袍的少年,“我也去?” “你是功臣,自然该去。”高庭钦颔首道。 声音不高,却有着满满的分量。 一旁候着的官员也赶紧道,“原来姑娘也是功臣啊,那自然是该一起去的,这次立了大功,圣上肯定会好好嘉奖你的。” 沈桑榆便下了马,随着高庭钦一同进去大理寺。 绕过最前头哀嚎声遍野的监牢,沈桑榆的视野豁然开朗,黄色灯笼里的烛火旺盛,照得眼前的小小阁楼恍若白日。 视线往上抬,便瞧见了阁楼上推开的木柩窗户,有黄袍的男子倚窗而坐,四十多岁的年纪,却依旧能寻见当年的俊朗。 只是往那一坐,便已经扑面而来的威严。 这便是当今圣上。 “高爱卿你来了,上来吧。”圣上轻声道。 高庭钦应了声喏,便领着沈桑榆上了小阁楼。 阁楼上的摆设也十分简单,不过一张矮桌,一张软塌而已。 圣上斜斜靠在软塌上,至于面前的矮桌,则横七竖八的放了很多的竹简和卷宗,应该都是大理寺里的东西。 “微臣参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高庭钦行礼道。 沈桑榆也跟着行礼,“民女叩见圣上,圣上万岁万万岁。” 圣上这才注意到高庭钦身旁的沈桑榆。 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外头又罩了件黑色披风,裹得不伦不类,却丝毫遮掩不住那双眼中的璀璨光芒。 很吸引人。 “你是何人?”圣上好奇问道。 沈桑榆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高庭钦便回答,“回圣上,这位女子是伯侯府的二小姐沈桑榆,今日便是她涉险救下了白阮阮。” “哦?”闻言,圣上顿时来了兴趣,“是你救了白阮阮,倒是看不出你有这等本事。” 能从土匪窝里救人,当真是很厉害了。 “朕竟然不知沈海川还有这般厉害的女儿。”圣上摸了摸下巴上的青色胡茬。 沈桑榆低头回答,“回圣上,民女自幼在海边庄子长大,近日才回京城,微不足道,不值得塞了圣上的耳朵。” 沈桑榆不卑不亢的回答,让圣上越发感兴趣了。 一个庄子上长大的丫头,有这样的胆识和本事,当真不赖! 而且……看得出来高爱卿也很欣赏,否则刚才也不会抢着介绍了。 思考着,圣上的表情却不露分毫波澜。 沉默了半晌才点头,“回头朕应该好好夸夸沈海川,竟然能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又问沈桑榆,“你救了白阮阮,便是功臣,朕该奖赏你,是黄金,还是什么?” 沈桑榆前世加起来和圣上说的话,都没有今天多。 可不知为何,她居然不惧怕圣上。 或许是高庭钦在身旁,给了自己安全感吧! 她缓缓走上前去,“圣上,民女什么都可以要吗?” “当然不是,莫非你要朕的江山,朕也要给你吗?”圣上语气加重,却没有半点要恼怒的意思。 沈桑榆也就更加壮开胆子,跪下行礼,“民女从未有这般僭越的想法,民女只想求圣上,给民女一个准允。” “准允?”圣上微微挑眉,“怎么个准允?” “便是一个还未兑现的承诺,不会伤天害理,不会让圣上为难的准允。”沈桑榆解释道。 这样一来,若是提出的要求过分了,圣上就可以直接回绝。 没有半点负担。 圣上听了也觉得有趣,便直接答应了,“朕准允了。” “那圣上,可否给民女一个信物?”沈桑榆又道。 闻言,圣上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点,“莫非你还信不过朕,觉得朕会反悔?” 寻常人便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他是真龙天子,怎么可能会出尔反尔呢! 沈桑榆没有半点惧怕的意思,仍旧保持着跪拜的动作,铿锵有力回答,“回圣上,民女自然一万个相信圣上,只是民女身份卑微,只恐没了信物日后难以进宫面见皇上兑现这个准允,求个信物,只是求个通行令牌而已。” 皇宫森严,岂是一句话就能随便进的。 沈桑榆这个要求,倒也不过分。 圣上微微思量之后,便扯下了腰上的玉佩,扔给沈桑榆,“就拿这个吧。” “谢圣上!”沈桑榆脸上洋溢起笑容来。 虽然脸颊脏兮兮,却笑起来时,露出细糯的小牙齿,也显得俏皮可爱得很。 高庭钦侧目看她,薄唇紧抿着。 下一刻,圣上便又道,“那你呢,高爱卿,你要什么奖赏呢?不然,就将沈桑榆许配你好了,看着倒也登对!” 许配给高庭钦? 沈桑榆惊愕的瞪大杏眸,心脏不受控制的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面对圣上的乱点鸳鸯谱,高庭钦立马回绝,“回圣上,沈桑榆乃是硕亲王府的未来世子妃,还请圣上莫要开微臣玩笑了。” “原来是你啊,”圣上回想起来一些,“上次硕亲王出征前的确与朕说过,他寻了个好儿媳,朕都没在意,如今一瞧,果然是个好儿媳。” 说罢又摆手,“既然如此,那就奖励高爱卿黄金千两吧。” “谢圣上。”高庭钦谢恩。 这番乱点鸳鸯谱,以乌龙收场。 沈桑榆和高庭钦退出小阁楼时,居然有些胸口不畅,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 只觉得在高庭钦那么迅速撇清干系时,有点不爽的感觉。 “天色已暗,我送你回伯侯府吧。”正想着,前头的高庭钦便转过来说道。 沈桑榆下意识看了一眼天空。 一片漆黑的夜幕上,缝缀着几颗星星,远处还挂着半轮弯月。 的确是夜深了。 算算时辰,沈海川也应该回府了吧? 沈桑榆想着,又收回思绪,朝着高庭钦摇头,“不用了,我和秀儿可以直接回去的,就不劳烦高大人了。” “可以吗?”高庭钦不太放心,“你这般回去恐怕会遭误会,我随你回去,好歹能帮着解释几句。” 否则功臣变罪人,怎么办? 沈桑榆却微微勾起了嘴唇,“可以,高大人放心吧!” 她就是盼着误会呢,误会越大越好,捅破天的那种,她最喜欢! 第五十四章 贼喊捉贼 沈桑榆坚持要自己回伯侯府。 高庭钦也不好再劝阻,只能借了属下官员回家的马车,好送沈桑榆回去。 “小姐,咱们怎么不要高大人送啊?这次回去,夫人铁定会找事情的。”秀儿坐在马车里,忐忑不解问道。 “就是要她找事情才好,”沈桑榆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衫,“若是她不找事情,我怎么揭穿她的真面目呢?” 秀儿恍然大悟。 顿时开心起来,“那这次夫人肯定要完蛋了,她怎么能猜到小姐这般厉害呢,还面见了圣上,得到了玉……” “嘘!”沈桑榆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手中温润的玉佩塞进了怀中,“别叫人听了去。” 好戏落幕之前,都要保持神秘才有意思。 两人沉默不发,总算是抵达了伯侯府门外。 沈桑榆在马车上就将衣服整理得越发凌乱不堪,脸上头上都是乱糟糟的,就这般拉着秀儿去敲门了。 守夜的门丁认出两人之后,瞬间吓得没魂儿了。 “二……二小姐,你怎么这样了?” 沈桑榆装模作样的挤出两滴眼泪来,“快开门,我要回映月阁去。” 等门丁开了门放行,又特意叮嘱,“此事千万不要告诉夫人和爹爹,否则我就没脸见人了,知道吗!” 叮嘱归叮嘱,前脚沈桑榆回到映月阁,后脚魏氏便得到了消息。 “什么?那个小贱蹄子回来了!”魏氏险些一盏茶没拿稳。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小贱蹄子不是应该被土匪先奸后杀了吗! “小的也不知,二小姐带着贴身丫鬟回来的时候,衣衫凌乱,还哭得特别的厉害,特意让小的不能告诉夫人您和侯爷,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听闻这话,魏氏柳叶眉蹙得越发厉害。 但很快又舒展开了,玫唇勾着一抹得意阴险的笑。 就算是没被土匪先奸后杀,还逃回来了又怎么样? 这次的计划她策划得十分完美,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沈桑榆命大逃回来,那么就有另外的法子再让她没命! “娟娘,替我寻件夜里的衣裳来,我要去书房见侯爷,好生说说二小姐的事情才是!”魏氏吩咐道。 娟娘立马上前答应,“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准备!” …… 映月阁内。 沈桑榆换了件严严实实的衣裳,和秀儿并排坐在窗前软塌上吃瓜子,仔细聆听门外的动静。 当院外传来杂乱无章且匆忙的脚步声时,沈桑榆才拍了拍手,将瓜子皮扫到软塌下藏起。 吩咐秀儿,“去吧,处理脏衣裳去。” 秀儿刚才还憋不住笑呢,拿起那两件破烂不堪的衣服时,立马就进入状态。 “惊慌失措”的小跑到院子角落,开始挖坑要埋衣服。 刚撅起锄头,院外的人已经踏步进来。 娟娘最是眼尖,瞧见了一旁的秀儿,扯着嗓子道,“是谁在那里,大晚上不睡觉在埋什么?” 说罢,又催促一旁的家丁,“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看看!” 家丁赶紧上前去。 秀儿惶恐的扔下衣服,躲得远远地缩成一团,“侯爷,夫人,这些衣服是……是……” 不等秀儿解释完,娟娘已经大步上前拿起衣服,展示给众人看。 “回侯爷,回夫人,这衣裳是今日早晨二小姐穿出门的那件。” 刚才开门的门丁也上前作证,“没错,这就是二小姐刚才穿的那件!” 身着官服的沈海川面色发沉,看着面前破烂不堪,压根遮不住身体的衣裳,气血直直往上翻涌! 方才他的夫人急匆匆来书房寻他,说是沈桑榆衣不蔽体的回来了,要请他过来看看。 来的路上,又坦白说下午有买菜老贩来报在龙虎山脚下瞧见沈桑榆,是被土匪给掳走了。 “妾身是瞧着桑榆不在府中,却也不敢轻信,故而拖到现在,有家丁来汇报说桑榆这般回府,才告诉侯爷您,还是请侯爷去拿个主意吧,若是真的被土匪掳走再逃回来,那岂不是……”魏氏眼泪涟涟,这般说道。 沈海川也是不信的,可一来映月阁,便看见秀儿在埋衣服,还说话吞吞吐吐,不得不信了。 “二小姐呢?”他怒声道。 沈桑榆推开了窗户,玉兰花树下,素色衣衫的她多了几分别样的美,“爹爹,你找我?” “桑榆,”魏氏赶忙上前,“你是不是被土匪给掳走了,他们有没有把你给怎么样!” 着急心切做得十分到位,若不是沈桑榆前世被骗过,这辈子定然还要迷惑在魏氏的假慈爱当中! 沈桑榆勾唇冷笑,“夫人,我如果被土匪给掳走出了事,你应该开心才对,不是吗?” 娟娘立马上前,垮着一张脸,“二小姐这是什么话,夫人最是担心二小姐了,今日二小姐一直未回来,夫人便是叫人将京城给翻了个遍呢!” “可我还是没有寻到桑榆,还让她这般回了府,连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魏氏又挤出几滴鳄鱼眼泪来。 “夫人,你的一片真心都付之东流了,二小姐这些日子处处顶撞你,处处与你作对,也只有你还这样一贯付出了。” 娟娘说着说着,又突然甩了个厌恶眼神,“说不定这是二小姐自己造的孽,她行为如此乖张,才会被人惦记上,出了这档子事!” “你不许这样说桑榆!”魏氏与娟娘一唱一和,“要是桑榆真是被土匪掳走了,那现在岂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当真是没用!” 话说到这个份上,娟娘便走上前去,“夫人莫急,若二小姐真是被土匪掳走,此刻恐怕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奴婢上前验验便知!” 哪怕沈桑榆从土匪手中逃出来又如何? 早上便被掳,晚上才逃回来,身子肯定是不干净了。 只要她查出来,不管是不是被土匪给掳走的,沈桑榆都说不清楚。 一个被玷污清白的二小姐,连最下等的丫鬟都不如! 再让夫人吹点枕边风,沈桑榆不死也得被扒层皮,再也没法碍着夫人的路了! 娟娘想着,便缓缓地走到了沈桑榆面前去。 挽起袖子要准备拉着沈桑榆去屏风后检查时,却瞧见沈桑榆忽然从软塌上坐起来。 抬手拿起高凳上的匕首。 寒光一闪! 娟娘抬起的手便被匕首刺穿,整个人也被力推着往后退,踉跄数步后,撞在了朱红色的柱子上。 而匕首穿过手掌,深深地钉在了那柱身里! 第五十五章 休妻 片刻沉寂后,屋中爆发杀猪般的叫声。 娟娘疼得全身打颤,沧桑双眼里布满惊恐,“救……救命啊!” 聒噪! “再说话,连你舌头一起割掉!”沈桑榆冷冽眼神横去。 娟娘吓得再也不敢吭声了,只能用眼神去求助一旁惊愕的魏氏。 魏氏这才反应过来,声音难以置信又失望愤怒,“桑榆,你怎可这般乖张暴戾,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然心肠狠毒至此!” 说罢,便直接扬起手来,却是打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耳光清脆,足够院子里所有人都听见。 魏氏声声泣血,“侯爷,妾身无能,竟让桑榆成了这般模样,侯爷还是罚妾身吧!” 一言一句面上都是在认错,实则是让沈海川心中更多几分对沈桑榆的厌恶和愤怒。 显然,魏氏也得偿所愿了。 目睹这般血腥凶狠的场面,沈海川气得胡须都在颤抖。 “来人,把二小姐给我绑起来,先打五十大板,若是真的有损了清白的事情,便挑断手筋脚筋,丢回海庄去!” 这样的女儿,他不要也罢! 饶是秀儿一个外人,都觉得心寒至极。 亲爹要挑断自己女儿的手筋脚筋,还要扔回庄子自生自灭,像话吗? 她冲到了沈桑榆跟前,努力将手臂伸得很开,小脸上满是紧张和坚毅,“不许动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不该受罚!” “去绑,这丫鬟若是拦,就直接发卖掉!”沈海川阴沉着脸道。 魏氏早就盼着把秀儿这个烦人精给弄走了,当即使了眼色,要让家丁上前解决。 却瞧见沈桑榆弯腰,缓缓地又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来,“敢动她,便是娟娘这个下场,试试?” 被钉穿手掌的娟娘还挂在红柱上,疼得面若金纸,一副要咽气的模样。 家丁们瞧了,谁都不敢往前迈。 这要是伤了手,哪怕好了也得落下残疾吧! “桑榆,你怎可这样?”魏氏眼神失望,“我们不过是担心你,想看看你现在如何,你却这样伤人,若是让沈家的列祖列宗知道,该何等的失望。” 这种时候,魏氏甚至搬出老祖宗来烘托气氛。 沈桑榆颇为欣赏的看了眼她。 到底是在伯侯夫人位置上稳坐的女人,总归是有些厉害的。 只可惜,这次老祖宗也帮不了她了。 沈桑榆低头轻笑一声,这才重新抬头去瞧魏氏,“夫人,恐怕这一次,就连老祖宗也要站在我这头呢。” “你莫非是糊涂了,老祖宗怎么会站在你这个乖张不驯的人那头?”魏氏蹙眉。 暗想沈桑榆是不是被土匪给折腾疯了,才会有今晚这遭疯狂举动。 当着伯侯的面伤人,显然是自寻死路! 可下一瞬,魏氏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不光是她,就连沈海川也楞在了原地。 “看你们的表情,应该就不用我介绍这是谁的玉佩了吧?”沈桑榆耸肩,拽着玉佩须子晃悠。 魏氏眼睛跟着转,舌头打结,“这……这是圣上的玉佩?” “夫人很识货嘛。”沈桑榆笑道。 魏氏激动死了! 这哪里是她识货,是这天底下能佩戴龙形玉佩的人,除了圣上,再无他人了! “圣上的玉佩怎么会在你手里?”魏氏追问道。 莫非是沈桑榆吃了熊心豹子胆,做个假玉佩来糊弄他们,以此脱险? “还能是为什么,因为我剿匪有功,所以圣上特意褒奖我,将这块玉佩给了我啊。”沈桑榆说道。 如此一来,褴褛的衣衫和脏兮兮的面容,就都能解释清楚了。 “我是剿匪的功臣,娟娘却对我出言不逊,甚至妄想当着众人侮辱我的清白,我只是伤她一只手,算是仁慈得很了。”沈桑榆又缓缓道。 “不可能!”魏氏简直不敢相信,“你怎么可能去剿匪呢?你哪有这样的本事!” “夫人,”沈桑榆的声音冷下去几度,眼神也可怖起来,“你了解我几分?怎么知晓我不会剿匪?” 说罢,又恍然大悟道,“也是,夫人当然不知道我会剿匪,否则就该告诉那帮土匪提防着我点,免得死在我手里呢。” 听闻这话,魏氏顿时慌张起来,“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夫人还不知道吧,与您接头的土匪已经交代一切了,就在圣上面前哦,说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要让我身败名裂,让我在京城混不下去。”沈桑榆面不改色的胡编。 严肃的表情,成功怔住了魏氏。 一时间太慌乱,竟然无法思考沈桑榆这话里的漏洞。 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分明没有露面……” 才说了两句,魏氏就惊觉自己说漏了嘴。 唰! 冷汗瞬间浸透了里头的薄衫。 魏氏面若白纸,脖颈僵硬去看身后的阴沉着脸颊的沈海川,唇舌已然不受控制,“侯爷……我……妾身我……” 已然没有再解释下去的意义了。 圣上玉佩的出现,彻底打乱了魏氏的计划和心思,让她慌不择路,竟然自己撞进了沈桑榆挖好的大坑里。 摔得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扑通—— 魏氏双脚软成面条,直接跌坐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完了,她完蛋了! 而沈桑榆表情却悠然起来。 她将玉佩又塞回怀中,这才坐在秀儿搬来的圈椅上,薄背斜靠,一条腿还搭在圈椅扶手上,动作桀骜不驯,眼中满是嗤弄。 “现在,还要再来验我的清白吗?” 尽管来,她一百个……欢迎! 沈海川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夜里露水重,他黑色的官服衣角吸了露水越发沉重起来,拽得整个人都要往下倒。 沈海川强撑着才屹立不倒。 “你说的话,可是真的?”沈海川问道。 沈桑榆似笑非笑,看着面前的沈海川,“爹爹大可早朝时亲自问问圣上,若是我说谎,再回来挑断我的脚筋手筋,扔回我海庄也不晚啊。” 少女的眼神薄凉,落在沈海川眼中,却炙烫得他不敢直视。 他只得转头看向魏氏,心中波涛翻涌。 深吸一口气,高声道。 “来人,魏氏陷害嫡女,企图败坏伯侯府名声,罪无可恕,打五十大板,写休书,送回魏家!” 第五十六章 魏氏的救兵 犹如一道惊雷,劈在了魏氏的头顶,里焦外嫩。 魏氏不可置信看向沈海川,声音发颤,“侯爷,你……你说什么?” “送夫人回房,魏家的人来之前,不许她再踏出半步!”沈海川拂袖,转身离开。 背影绝情萧索。 魏氏还想去追,可却家丁给团团围住。 “夫人,请回房间吧,侯爷交代的,还请夫人听命。”家丁轻声道。 …… 随着魏氏被送出院子,沈桑榆也打了个呵欠。 姿态慵懒,像是倦怠的猫儿,窝在圈椅里小小一团。 “小姐,”秀儿拿了件披风出来,轻轻搭在沈桑榆的肩上,“夜里凉,小姐别染了风寒。” 沈桑榆眨了眨丹凤眼,轻声喃喃,像是在问秀儿,又像是在问自己。 “身上凉可以加衣裳,心里凉呢?” 该加什么好? “什么?”秀儿一时没听清,迷茫的看向沈桑榆。 沈桑榆却已经起身,伸懒腰,“算啦,去睡觉。” 大抵是太累,沈桑榆沾枕就睡着了。 等再睁眼,便已经是大天亮,秀儿站在桌前,笑脸盈盈的守着满桌的早膳。 “倒是挺丰富,厨房的人是做了亏心事要讨好我吗?”沈桑榆瞧了眼,问道。 秀儿摇头,杏眸里迸射出激动的光,“是因为昨晚的事情,现在整个伯侯府的人都知道小姐你是圣上面见过,还御赐了玉佩的功臣了,肯定要讨好你啊!” 捧高踩低,大多数人一贯如此。 “夫人怎么样了?”沈桑榆随意挑了盏燕窝,慢条斯理的吃。 秀儿赶紧回答,“还在屋子里关着呢,侯爷也派人去请魏家的人来接了,满洲离这里有些距离,且得好些日子呢。” 说罢,掰着手指头算,“半个月吧应该,再等半个月,小姐你就能和夫人再也不见了。” 半个月吗? 沈桑榆眸光微沉,“不要出变数才好。”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魏氏想出法子作妖了。 “小姐怕什么呀,小姐不是常和奴婢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句话吗?”秀儿活学活用。 逗得沈桑榆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辈子,不管别人出什么招数,她都一定要赢! 沈桑榆这边有说有笑,魏氏那头却乌云惨淡。 此刻房间里,正坐着偷偷进来的沈逸坤和魏雪薇两人。 “姑母,你不会真的要被休掉吧?”魏雪薇忧心忡忡。 若是魏氏被休,整个魏氏都会跟着蒙羞,到时候,她还以什么身份嫁入硕亲王府呢! 沈逸坤已经呜咽起来,“娘,你别怕,我这就去找爹说,我是家里的独子,我说的话他定然要听的,只要我让他别休你,你就不会有事的。” 他说完,就急吼吼的要出门。 魏氏赶紧拽住他,“不要去,你爹如今正在气头上,万一迁怒于你怎么办?你好不容易才回来,再被派遣走,叫娘怎么舍得?” 听说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再派遣,沈逸坤顿时不吭声了。 像江南那些地方,虽说好玩,可到底不如京城有意思啊! 还是应该待在京城才行。 顿了顿,才又道,“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娘你真的被休掉吧?” “我不会被休掉的。”魏氏很有自信。 她轻声告诉沈逸坤和魏雪薇,“我已经叫娟娘去送信了,不出十日,我便能从这个地方出去,重新回到那个风光的夫人位置上去。” 一切的屈辱都只是暂时的。 沈逸坤放下心来,又恨得牙痒痒,“都怪这个沈桑榆,她怎么没被土匪给先奸后杀呢,还当了功臣,真是见鬼!” “表姐是庄子上出来的人,多少会些拳脚功夫吧。”魏雪薇说道。 实则心中也很诧异。 土匪可不是寻常人,要想杀了他们,功夫一定不差。 她竟然不知,沈桑榆这般厉害的人物! 魏氏说起这事也很来气,“真是百密一疏,一切都设计得很完美,临门一脚时出了这茬子,偏偏又被圣上赏了玉佩,否则我还能再挣扎挣扎。” 昨晚那个情况,连辩解都做不到。 才会弄得如此狼狈。 “姑母,现在沈桑榆是圣上心中的功臣,咱们是不是更能不动了?”魏雪薇问道。 魏氏颔首,笑得有几分阴毒,“我们当然不能动,不过有人能动,而且,动得名正言顺!” 闻言,魏雪薇眼中迸射出光芒来,“莫非就是姑母要请来的救兵?” “正是!” …… 伯侯府连着过了五天消停日子。 沈海川有公职在身,又不想见家里的破烂事,干脆宿在了官府里,想等到魏家的人来了再回家。 而伯侯府里其他人见风使舵,纷纷开始讨好起沈桑榆来。 好吃的好玩的,如流水般源源不断送进映月阁来。 映月阁的人吃得太好,几天便长了一圈肉。 “小姐,明日是大集,不如出去逛逛?”秀儿捧着一罐糖渍杨梅,吃得津津有味。 沈桑榆也丢了颗进嘴里,微酸,不自觉眯起了好看的杏眸,“去吧,反正魏家的人还没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玩。” “那奴婢去给小姐选衣裳,明日一早就出发,赶大集就得早些去呢,热闹!”秀儿说道。 兴冲冲到了衣柜前,忽然发出了惊呼。 沈桑榆好奇侧过头去,就看见了秀儿拿出一把佩剑来,苦着脸颊,“小姐,这个还没还呢。” 沈桑榆:…… 都怪最近日子过得太清闲了,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现在去吧,找件衣服给我换上。”沈桑榆道。 秀儿惊愕瞪眼,“小姐亲自去还?不找老头儿假冒啦?” “没这个必要,”沈桑榆垂下眼眸。 那日在龙虎山脚下,当高庭钦对她说出俏里红三个字的时候,她便知晓了。 其实高庭钦一开始就认出了那是她,只是没戳破而已。 难怪交代要亲自交到他手里,是想找机会再揭穿吧? “无所谓,”沈桑榆自言自语的耸肩,“谁叫他是我的大恩人呢,对恩人不就是该乖巧点吗?” 第五十七章 改了规矩 换了身倩碧色的襦裙,沈桑榆就准备出门。 反正最近魏氏被关紧闭,沈桑榆便大摇大摆的从大门出去。 却意外撞见了沈逸坤和魏雪薇两人。 翘首以盼的左右张望,显然在等什么人。 “小姐,咱们从后门走?”秀儿担心因为佩剑的事出文章,便询问道。 沈桑榆略略思索,“也好。” 这两人在等谁,她也很好奇。 不过照如今伯侯府的风舵,等她还了佩剑回来,自然有人来咬耳朵。 迟早都能知道,那就不着急了。 沈桑榆和秀儿绕到了后门去,直奔硕亲王府。 在马车上,沈桑榆还是略微的易了容。 倒不是怕见高庭钦尴尬,而是担心真实身份被人认出会做文章。 毕竟她现在还顶着未来世子妃的身份呢。 公然和小叔子来往,太扎眼。 到了硕亲王府,高庭钦院里的小厮立马请她们进去,“我家公子正说佩剑该送回来了呢,快请进吧。” 沈桑榆跟在小厮身后,穿过硕亲王府亢长的回廊。 她对这里太熟悉,前世不知多少次踩在这些青石板砖面上。 以及,那片空地…… 正是在那里,老天爷铺了满满的雪,让她死在了那里。 “这位小姐?这地方有何不妥吗?”小厮见沈桑榆伫立不动,盯着硕亲王府的一片空地发呆,便询问道。 沈桑榆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不妥,走吧。” 她摇头时,双平发髻上的金丝绕梅花簪子迎着金芒闪烁,晃进了不远处高庭钦的黑眸中。 小厮也瞧见了他,笑着跑过去,“公子,这位小姐来还佩剑呢。” “去泡茶吧。”高庭钦站在不远处颔首,双手背立,“就泡俏里红。” 闻言,小厮震惊的瞪眼,“这不是公子最珍贵的茶吗?说是以后摘不着了,要好好留着呢。” “以后会有人送的。”高庭钦盯着沈桑榆淡淡道。 沈桑榆心中犯囧,开始盘算起到底以后要送多少俏里红给高庭钦的事情。 送少了不合适,送多了,她还拿什么赚钱啊! 要不然再去一趟龙虎山,努力找一棵新的送给高庭钦好了? 正在思考,旁边的秀儿推了推她,“小姐,你愣着干什么,送完佩剑咱们就该回去了。” “对对对。”沈桑榆点头,赶紧拿着佩剑往前走。 高庭钦从沈桑榆手里接过剑,扯开白布,一寸一寸的拂过,面上漫不经心的,“那晚回去,看来是没受委屈。” “当然,”沈桑榆笑着仰起头,露出两颗俏皮可爱的小虎牙,阳光下越发清爽可人,“能欺负我的人,这辈子还没出生呢!” 顿了顿又道,“不过还得感谢高大人那日及时相救,否则我哪有机会,今天还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呢?” 那日要是高庭钦再晚来一会儿,她没准真的会被土匪给弄死的。 情况再好,也是鱼死网破。 “不是说,能欺负你的人还没出生吗?”高庭钦将佩剑别在腰肌,黑曜石般的眸底暗藏着涌动,“所以我便出现了。” 沈桑榆愣怔,木木看向他。 少女的脸颊泛着红晕,丹凤眼微眨,如蒲扇般的羽睫便忽闪忽闪,在脸颊上投射下大片阴影,仍旧挡不住那红唇张合时的绝代风华。 很像一颗红樱桃,邀人一口咬下。 高庭钦的喉结微微动了动,挪开视线看向别处,“二小姐有福气,自然会有无数人相助的。” 沈桑榆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高庭钦是这个意思啊,只是客套吹捧一下而已。 她居然还以为…… “能得高公子相助,的确是我的福气,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一定还给你。”沈桑榆说道。 说罢,连俏里红也没喝,便要告辞。 人已经走出去好些距离,却又被高庭钦给叫住。 “你与高景齐要退婚的事情,是当真吗?” “自然当真。”沈桑榆毫不犹豫的点头。 谁想嫁给那个猪头?脑子进水了差不多! 高庭钦颔首,没再言语,转身缓缓地离开了亭台。 直至消失在沈桑榆的视线中,嘴角才缓缓勾上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奴婢就说世子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小姐你看,高大人还特意问你呢,肯定也是担心你跳进这个火坑。”秀儿愤懑道。 自家人都不帮着说话,可见世子劣迹斑斑,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是好人,怎会和魏雪薇勾搭在一起?”沈桑榆垂下了鸦睫,轻声道。 这些话不用任何人来提醒她,她比谁都清楚,高景齐,到底是何样的人! 不过……高庭钦突然问这些,倒是让她很意外。 真的只是不希望她陷入泥潭,亦或者是好奇才问一嘴的吗? 怀着疑惑,沈桑榆离开了硕亲王府。 马车摇晃着回了伯侯府,到门口时,就被家丁给拦住了。 “你们拦着二小姐做什么?赶紧让开。”秀儿怒声道。 家丁面面相觑,表情很是为难。 犹豫再三,还是推了个人出来,小声的和秀儿解释,“秀儿姑娘,不是我们故意为难,而是府里出了新规矩,过了宵禁时间,就不准任何人出入了。” 宵禁时间? 秀儿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夕阳西下,大半的天还亮着呢。 哪来的什么宵禁! “你们抬头仔细瞧瞧,月亮出来了吗?”秀儿指着夕阳道。 家丁继续解释,“以往是要子时才宵禁的,可今天规矩改了,过了申时便算宵禁,如今已经是酉时了呢……” 家丁说得战战栗栗的,唯恐惹恼了秀儿和马车里的二小姐。 脑子飞快的转,又出主意道,“不如这样,二小姐去官府找趟侯爷吧,和侯爷一并回来,便是好开门些了。” 侯爷是办公事,不能用宵禁时间禁锢,那同行的人,也就可以一概而论了。 “好端端的还要去找侯爷?难道二小姐在硕亲王府这般没面子?”秀儿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再说了,谁改的规矩啊,夫人还在关禁闭呢,可没这个厉害的。” “是……是老夫人立下的。”家丁缓缓道。 声音不大,却如同一块巨石,抛进了沈桑榆的心中,瞬间掀起滔天波浪! 第五十八章 救星来得刚刚好 伯侯府里,唯一被称作老夫人的,便是沈罗氏。 沈海川的亲娘,沈桑榆的亲祖母。 前世这个时候,沈罗氏并未来京城伯侯府,而是一直在距离京城不远处的小县城老家里头休养生息。 直到她嫁给高景齐那日,沈罗氏才露了面,却处处对她嫌弃厌恶。 新婚当日,差点没让沈桑榆下得了台! 这便不说了,之后沈桑榆在硕亲王府受了委屈,沈罗氏便命人不准她回伯侯府诉苦,硬生生拿扫帚给撵出去。 故而,沈桑榆对这位亲祖母沈罗氏,没有半点好感。 “奇怪,老夫人好端端来干什么?”秀儿并不了解沈罗氏,只是好奇嘟囔道。 沈桑榆却很清楚。 恐怕下午沈逸坤和魏雪薇翘首以盼的,就是沈罗氏了。 是魏氏请来的救兵吧? 倒是脑子不错,上辈子处处挤兑她的沈罗氏,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太简单的。 “走吧,去找爹爹。”沈桑榆转身道。 恐怕她今日贸然进去,就会被守在里头的沈罗氏抓个正着,少不了一番教训。 或许惩罚不大,但在众人眼中,便是下马威。 沈罗氏期待的结果,沈桑榆岂能让她如愿? 领着秀儿,沈桑榆便去了官府。 有官员认识她这位未来世子妃,便殷勤的领路,带着去了沈海川批阅文书的屋子外。 “伯侯大人,您家二女儿来找你了。”官员在门外道。 屋里翻书的声音戛然而止。 半晌,才淡淡道,“进来。” 这便是让沈桑榆一个人进去了。 官员很识趣,拱手作揖,“那就不打扰二小姐和伯侯大人说话了。” “多谢。”沈桑榆颔首。 待官员离开之后,才缓缓推门走进去。 门外送进微凉的风,卷起了书桌前背手而立沈海川的衣角,在空中打着旋,又缓缓垂直。 他站得像棵松,笔直屹立不倒。 “好端端的,来官府寻我做什么?”沈海川问道,目光却没放在沈桑榆身上。 沈桑榆也不介意,垂眸乖巧道,“好多日不见爹爹,就去一品居买了爹爹最爱的松鼠桂鱼,想请爹爹一块儿回家吃。” 闻言,沈海川眸光微闪,将目光移回沈桑榆身上。 语气颇为诧异,“你从哪儿得知我的口味的?” “身为爹爹的女儿,当然有法子知道啊。”沈桑榆拢了拢耳旁的碎发,笑得可爱纯真。 而眸底,却滑过一抹嗤笑。 前世她想方设法的想要成为沈海川眼中的乖女儿,不光打听到他喜欢吃松鼠桂鱼,还亲自做给他吃。 可那盘精心准备的菜肴,沈海川看都没看,便直接倒进了泔水桶里…… 这辈子,她仍旧送松鼠桂鱼,却再也没有当时的期待和热忱了。 某些东西,被前世的沈海川,一并倒入了泔水桶里。 可面上,沈桑榆仍旧端着笑容,甚至撒起娇来,“爹爹,回去吃吧?” “也罢,出去等我。”沈海川松了口。 沈桑榆乖巧退出去,等着沈海川忙完公务,便坐一辆马车回伯侯府。 这次有沈海川坐镇,家丁便不再为难。 却也告知沈海川,“老夫人来了,今日下午赶到的呢。” “祖母来了?”沈桑榆装作不知,惊喜的眨眨眼睛,“看来我今日买的松鼠桂鱼真是买对了,让祖母也尝尝京城一品居的拿手菜。” 说话举止,都带着少女的欢喜雀跃。 仿佛是迫不及待要见到这位素未谋面的祖母了。 实在是……孝心可鉴啊! 沈桑榆甚至先下了马车,从秀儿手中接过食盒,问清老夫人在什么地方,便先跑着去了。 “爹爹,我先过去给祖母请安,等你换了衣裳便过来吧。”沈桑榆道。 沈海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官服,这几日一直宿在官府里,也没顾上换,的确应该更衣才行。 …… 沈桑榆一路小跑,奔去了紫薇厅。 大厅正上方,手扶着圈椅坐着的,便是沈罗氏。 老态毕现,一身绸缎衬不出半点气质,反而显得眉眼越发尖酸刻薄,满脸的皱纹和斑点堆砌,身子又瘦,一看就是蛮缠不好惹的老太太。 沈桑榆只当没看出来,仍旧欢喜的走进去。 “孙女桑榆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康。”沈桑榆行礼道。 沈罗氏吊着眉梢看了沈桑榆一眼,瞬间表情便不悦起来,“穿得这般清汤寡水的,我还当是什么乡下刚进城的丫鬟呢,真当是丢了伯侯府的脸面!” 一旁的秀儿真是想抱不平。 自家小姐虽然是穿得素了点,可气质出众啊,随便往人堆里站,那都是顶尖尖的美人儿。 怎么到了老夫人口中,就成了刚进城的丫鬟…… “祖母,你就别说二姐姐了,二姐姐刚从庄子上回来,不了解京城小姐们的穿衣打扮也是正常的,学学便好了。”沈逸坤憋着笑,一副好心帮腔。 而换来的,却是沈罗氏越发不满的哼气。 “庄子上养大的丫头就是不行,早知道还不如不接回来呢,白白叫人看了伯侯府的笑话,你娘怎么不教着些?” 沈逸坤立马道,“祖母,我娘倒是想管,可无奈二姐姐如今是圣上眼中的大功臣啊,谁敢得罪?再说我娘还因为这关在院子里呢,门都出不了,上哪儿管?” 有了沈罗氏撑腰,沈逸坤又开始翘起了小尾巴,得意洋洋的看向沈桑榆。 有靠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她算什么大功臣?不过是在庄子上学的不入流的东西,糊弄人而已。”沈罗氏不屑一顾。 又挽了挽袖子,看向沈桑榆,“既然你娘管不了,那我来了便帮她管。” 指着沈桑榆的鼻尖,厉声问,“已经过了宵禁时间,你怎么回来的,莫不是学庄子上的蔫本事,翻墙进来的?” 沈桑榆当没听见这句话,举着食盒一脸无辜坦诚,“祖母,孙女去给你买松鼠桂鱼了,一品居最好吃的松鼠桂鱼呢,祖母尝尝?” 她说着,还巴巴的打开食盒,亲自捧到了沈罗氏面前。 沈罗氏正愁找不着机会收拾沈桑榆呢。 眼下送到跟前,岂能错过? 当即扬手打翻食盒,俨然要发怒的架势。 沈桑榆被她的样子吓得够呛,连连后退,身子压根稳不住,眼瞅着就要摔个人仰马翻,肩膀却被人从身后稳稳的托住了。 不禁,沈桑榆嘴角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 救星来得刚刚好嘛~ 第五十九章 下马威 沈桑榆细碎眼芒隐匿在深处,声线颤抖,“爹……您来了。” “能站住吗?”沈海川问道。 沈桑榆咬唇,“能的。” 说罢,就乖乖的站直了身子,仍旧捧着那食盒,娇小身躯看着可怜极了。 而这头,沈海川则将视线移到了沈罗氏身上,“儿子给娘请安。” 沈罗氏冷哼一声,“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娘呢?我来一趟,也不见你亲自来迎,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儿子在官府做事,并无人通报,故而才没迎接,还请娘莫怪。”沈海川对这位亲娘十分尊敬,说话语气恭顺得很。 沈罗氏摆手,“罢了,你忙我也不追究,不过府里有些人,倒是应该收拾收拾了!” 老太太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狠戾目光投向沈桑榆。 很显然,有些人指的就是沈桑榆。 沈海川也听出来了,投了眼角落的沈桑榆,缓缓道,“桑榆,还不过来给你祖母问安?” “我可不敢让她给我问安,”沈罗氏开口就是阴阳怪气,“这般没规矩的丫头,要是传出去是我的孙女,我该多没面子啊!” 沈桑榆咬唇,捏着食盒提手不吭声。 微微泛白的指节,却让沈海川看得清清楚楚。 方才在门口时,沈桑榆听说祖母来了,便欢喜的提着松鼠桂鱼过来,这还叫没规矩? “桑榆自是规矩的,如今还立了功,是个不错的。”沈海川开口道。 偏偏沈罗氏看不起,“那叫什么立功?不过是歪打正着而已,有了点功劳就洋洋得意,还不把当家主母放在眼里,如今是这样,往后再往上爬爬,岂不是连你也要打?” “魏氏做了什么,娘你还不知道吗?”沈海川瞬间又黑了脸。 “她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魏氏给沈家生了男丁,这就是大功臣,如今还将伯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有半点不对吗?”沈罗氏梗着脖子道。 又扬手,“今晚就去魏氏的屋子,往日的恩怨都一笔勾销,往后好好过日子,至于这丫头,目无尊长,不守规矩,关去祠堂好好反省!” 沈桑榆也不反驳。 前世的沈罗氏就是这般胡搅蛮缠,分毫不讲理,又特别不待见她。 这辈子再加上是魏氏特意请来的救兵,自然对她更加厌恶。 关祠堂什么的,已经算惩罚轻的了。 沈桑榆坦然受着,又往前走了一步,“祖母莫气,桑榆这就去跪祠堂,什么时候祖母消气了,桑榆再出来。” 顿了顿,又道,“只是还请祖母收下这道松鼠桂鱼,热着的时候吃滋味最好了。” “什么东西也敢往我面前摆?”沈罗氏看都不看,“果然是庄子上回来的,逮着人就谄媚讨好,该让魏氏好好管教才是!” 沈桑榆没反驳,朝着众人行了礼,朝着祠堂走去。 她一走,沈逸坤便开始激动兴奋起来。 可算是瞧着沈桑榆吃瘪了! 当即凑上去,“祖母说的是,寻常东西可不能都往祖母面前摆,要给祖母的,自然是最好的!” “住嘴!”沈海川垮脸教训,“光会嘴上说,可曾拿了什么?空壳子!” 沈逸坤最怕自己这个爹,吓得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你吼逸坤做什么,”沈罗氏心疼得紧,赶紧护住沈逸坤,“你怎么知道逸坤什么都没拿?拿得多了呢,都叫我放在屋子去了,倒是你,不来迎我就算了,还当着我的面这样凶逸坤,是想给我甩脸色不成?” “儿子不曾。”沈海川憋着气,垂眸道。 “我看你就是!”沈罗氏瞪眼,“一个商户之女生的丫头也值得你这般袒护?她能和逸坤相提并论吗?” 见沈海川表情变化,沈罗氏又提醒一句,“你别别忘了,当初是为何才把这丫头送去庄子的,如今长大回来,学了点不入流的本事,就把你给骗得团团转了?” 犹如醍醐灌顶,沈罗氏的话让沈海川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儿子知道了。”沈海川拱手,收起了眼中所有情绪。 沈罗氏稍稍满意颔首,“你知道就好,行了,去瞧瞧魏氏吧,可别再教她受委屈了。” 待沈海川离开紫薇厅,沈罗氏和沈逸坤也去了饭厅用膳。 只剩下那搁置在汉白玉地砖上的精致食盒,里头的松鼠桂鱼渐渐失去温度,最后成了冷羹冰肴。 …… 夜深。 伯侯府祠堂里温度极低,冻得沈桑榆嘴唇有些发紫。 “小姐,奴婢去小厨房时,所有吃的都给藏起来了,实在是没办法,就只能自己烤了两个土豆,好赖是热的,小姐快吃。” 看着秀儿从袖子里掏出的土豆,沈桑榆没犹豫。 直接接过去,掰成两半,一半给了秀儿。 “我吃不了那么多,给你。” 厨房什么东西都不剩下,显然是有人特意吩咐过,免得她在祠堂还能吃好喝好。 既然她没得吃,秀儿也就只能跟着挨饿了。 哪怕是半个土豆,也比什么都没得吃好。 秀儿原本还想拒绝的,可对上沈桑榆严厉的眼神,只能往嘴里塞。 才吃两口,就委屈得掉眼泪。 “小姐怎么这么惨,好不容易盼着夫人要被休掉了,现在老夫人来帮忙,又多了人对付小姐你,而且一来就让小姐你跪祠堂,祠堂这么冷,得了风寒怎么办!” 自家小姐怎么就这么倒霉! 分明是全天下最善良的人,却总是要被人欺负。 “没关系,”沈桑榆抬手给秀儿擦眼泪,“祠堂也挺好的,正好陪陪我娘。” 平时她没个由头,还不能接近祠堂呢。 得感谢沈罗氏给了这个机会,可以陪陪娘亲,也算是心里有个慰藉。 “对,”秀儿也反应过来,“大夫人的牌位在这里呢,想起小姐往年都是照着方向拜,如今可以真正的祭拜了,奴婢去寻寻在什么地方。” 说罢,秀儿就开始在祠堂众多牌位中寻找起来。 好半天,才在最角落的地方找到。 牌位上已经落满了灰尘,和周遭那些一尘不染的牌位形成鲜明对比,凄凉得很。 “这些做事的下人真是过分,摆明了想讨好如今的夫人才这样的。”秀儿嘟囔着,就想将牌位给拿起来。 刚伸手,就变了眼色,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小……小姐,这是什么啊?” 第六十章 牌位后的小人 秀儿尾音发颤,手几乎拿不住牌位。 沈桑榆快步走上前去,伸手去接那牌位,瞬间发现了端倪。 落满灰尘的牌位显得仆古非常,却在后头拴着一尾鲜艳的红绳。 红绳的尽头,是个没刻五官的木头娃娃,胸口处被贴了一张符纸,也已然落了灰,看样子年头久远。 “巫蛊之术?”沈桑榆暗垂羽睫,仔细的打量眼前的一切。 随后,她又仔细看了祠堂里的其他牌位。 都是好端端的摆着。 唯独她娘这个,栓了红绳绑了木头小人,怪异鬼祟得很。 “小姐,为什么大夫人的牌位会弄这个啊,是不是他们想让大夫人死了也不能转世投胎?”秀儿颤巍巍问道。 沈桑榆摇头。 做这样的阵仗,不像是死后也不放过她娘,倒更像是…… 怕她娘死后也不放过那些活着的人! 沈桑榆思考着,丹凤眼中已经散去最后一抹温度,缓缓地,将牌位放回原位。 再跪回蒲团上,对着这面前的若干牌位,背立挺直。 秀儿还想再问一嘴,却听见外头已经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随即,有人推开了祠堂的门,露出那张熟悉的厌恶嘴脸来。 “是来瞧我家小姐好好跪着了吗?放心吧,娟妈妈,我家小姐跪着可好了!”秀儿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冲着娟娘嚷嚷。 娟娘没理会她,目光直接落在了沈桑榆身上。 语气恭敬,“二小姐,侯爷说您可以回映月阁休息了。” “侯爷说的?”秀儿还有点不敢相信,“侯爷也舍不得我家小姐跪着了是吗?” 娟娘点头,“二小姐身娇体贵,如今又是圣上眼中的功臣,自然是亏待不得,所以还请二小姐赶紧回去休息吧。” 应声,沈桑榆缓缓起身。 微闪的眸光落在娟娘身上,“是我爹准我回去休息,还是夫人求了情,我爹才准我回去休息的?” “夫人和侯爷都是最心疼二小姐的。”娟娘临摹两可。 沈桑榆不禁轻笑一声。 看样子这让她回去休息的人谨慎得很,半个字都不肯透露出来。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有问题啊…… “替我谢谢爹爹。”沈桑榆轻声道,转身走出祠堂。 背影果断萧索,没有半点留恋和犹豫。 娟娘待沈桑榆和秀儿离开之后,也转身出了祠堂,还顺带着把祠堂门给关上了。 …… 回到映月阁,秀儿便张罗着用热毛巾给沈桑榆敷膝盖。 “小姐千金之躯,要是落了病根可就不好了。”秀儿道。 沈桑榆任由她忙活。 等秀儿忙得差不多,要催着她上塌休息时,这才起身,拢了件暗黑色的披风罩住全身,往外走去。 “小姐,都这个时辰了,你还去哪里啊?”秀儿赶忙问。 这要是又被老夫人给知道,岂不是又找到机会挑刺收拾小姐了? 沈桑榆表情淡然,“就在府里溜达一圈,去给我煮杯参茶吧,你煮好,我也差不多就回来了。” 闻言,秀儿半信半疑,赶忙去了西厢的小厨房煮参茶。 果然热腾腾的参茶刚端到屋子里,就瞧见沈桑榆已经回来了,披风被随意扔在了地上。 少女托腮坐在绣花鼓凳上,眉头紧蹙,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小姐,你出去遇着什么不可心的事情了吗?”秀儿问道。 “我去了祠堂,”沈桑榆缓缓道,“我娘牌位后的东西,没有了。” 什么红绳,什么贴着符纸的木头人,统统不见了。 “方才分明还有的,奴婢还记得那个小人没有五官,可吓人了呢!”秀儿说道。 顿了顿又反应过来,“小姐,是不是有人趁着咱们离开祠堂之后,就悄悄拿走了?” 沈桑榆颔首,“除了这个可能,我想不出其他。” 甚至,她想到了来传信的娟娘。 恐怕那个着急让她离开祠堂的人,就是担心她会发现牌位后的秘密。 所以连这般好奚落收拾她的机会都放弃了,只为了遮掩痕迹。 “伯侯府,还真是个神秘的地方啊。”沈桑榆轻声道。 “娟娘说,是侯爷让小姐你回映月阁的,那不想让小姐知晓秘密的人,是侯爷吗?”秀儿问。 沈桑榆眼神迷茫几分,“是谁,只有那个人心里最清楚。” 顿了顿又道,“或许应该找个机会,去拜会一下某位大仙了。” …… 沈桑榆随便睡了两个多时辰,天刚蒙蒙亮,便起床梳洗打扮起来。 今日她换了一件水秀红的齐胸襦裙,衬得肤色极佳,丝毫不见昨晚在沈罗氏那里吃瘪的可怜模样。 收拾好了,便去沈罗氏的屋子请安。 沈罗氏久居乡下,起得也很早,故而从丫鬟口中得知了沈桑榆昨晚被放出祠堂的消息。 正想着早膳时间要去发难呢,没想到沈桑榆就主动送上了门。 当即摆手,刻满皱纹的脸上表情阴沉,“叫她进来。” 丫鬟立马出去传话,领着沈桑榆绕过屏风,来到了沈罗氏的面前。 沈桑榆乖巧行礼,“桑榆给祖母请安,祖母福泰安康。” “一大早便来,是不是嫌我老婆子不够累,打算让我垮了这朽身子才甘心?”沈罗氏立马开始发难。 “祖母莫生气,是桑榆不懂规矩,扰了祖母清梦。”沈桑榆慢条斯理的道歉。 又道,“只是,桑榆是怕耽误了时辰,所以才想早点来给祖母请安的。” “耽误什么时辰?”沈罗氏问道。 沈桑榆便道,“是京城外的万福寺朝拜时辰呢,今日正好是十五,据说去求佛最是灵验,桑榆便想,去给祖母求平安,也给逸坤求个平安。” 听沈桑榆要给自己求平安,沈罗氏是不屑的。 可一听到逸坤两个字,她当即眼神放光。 当即答应下来,“是应该好好给逸坤求个平安,这孩子头些年去了江南,不知吃了多少苦,现在好不容易回来,去去晦气和邪气,往后的日子便能红火顺心起来了。” 沈桑榆点头,又顺着沈罗氏的心意道,“逸坤是伯侯府唯一的男丁,我这个当姐姐的头些年没能帮他做点什么,现在就该好好地对他才是。” “说得是,”沈罗氏满意点头,“唯有逸坤才是伯侯府的将来,他可是要继承伯侯位置的人呢,平安少不得。” “那我现在便去吧,免得误了时辰。”沈桑榆趁热打铁。 沈罗氏颔首,眼珠子转了转,又叫住她,“等一等,自然不能你一个人去的!” 第六十一章 怎么好意思 晨光微熹,沈桑榆站在屏风前,乖巧的点头,“祖母还寻人和我一块儿去,当真是疼我。” “去,”沈罗氏不理会她,只交代一旁的丫鬟,“请了四姑娘一起去。” 有拜佛祈祷的表现机会,自然不能让沈桑榆这个丫头独独占去。 省得回头得了夸奖,就该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沈桑榆也不反驳,跟着丫鬟一块退出去,在伯侯府大门口去等魏雪薇。 有关沈罗氏的心思,她都知晓。 也好,多了个魏雪薇,也省得沈罗氏再想别的法子惦记了。 正想着,魏雪薇便从回廊走了过来,一袭白色衣裙素色可人,如弱柳扶风,杏眸中懵懂秋水更是看得人心中泛涟。 “表姐,”魏雪薇走上前,朝她行礼。 顿了顿,又咬着红唇,满脸担忧的问,“表姐你膝盖好些了吗?” 一副关心的架势,“昨晚的事情我听说了,表姐你不要怪沈祖母,她老人家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沈桑榆听得想发笑。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已经被魏雪薇扣上了埋怨沈罗氏的罪名。 这么愿意给她安罪名吗? 沈桑榆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反握住魏雪薇的手,表情真切诚恳。 道,“雪薇你怎么能这样想呢,祖母对我可好了,还找你陪我去万福寺,你这样议论她,若是被祖母知道了,以为是你教坏了我可怎么办?” 魏雪薇当即绿脸,努力想抽回自己的手,“表姐你说什么啊,我怎么议论沈祖母了?” “我也不知道啊,”沈桑榆眨巴眨巴无辜双眸,“你不是觉得祖母昨晚对我过分,怕我生气,所以劝我别埋怨祖母吗?” 说罢,也不给魏雪薇解释的机会,大声道,“放心吧,我永远都尊敬祖母的,倒是你别这样想了,回头该被别人嚼了舌根去!” 魏雪薇欲哭无泪。 还用等到回头吗? 这么大声的嚷嚷,门口的家丁早就一字不差的听到耳朵里了,好吗? 吃了这一瘪,魏雪薇也不敢再拿乔,只得先让莲花留下堵那些家丁的嘴巴,自己则坐上马车,和沈桑榆一块儿奔着万福寺去。 路上倒是乖巧得很,把小嘴闭得严严实实。 沈桑榆也乐得自在,干脆靠在秀儿的肩膀上打盹。 昨晚欠下的瞌睡债,在路上就给还了个干净。 等睡醒一觉睁开眼睛,马车刚好到了万福寺的山脚下。 万福寺以万步石梯着称,开寺方丈曾说,若是从山脚下,每一步都带着虔诚的来到寺庙门口,便会得到幸福。 故而先帝赐名,万福寺。 虽然还是大清晨,可山脚下却已经人头攒动。 甚至有许多人扛着比自己个头还大的香,就为了去争头柱香的好兆头。 “表姐,这么多人,又这么高,我们真的要走上去?”魏雪薇紧蹙柳叶眉,看着面前望不到头的石梯,心中就烦躁。 都怪沈桑榆,非要装个乖巧样子,说什么给沈亦坤求平安。 害得她也跟来遭罪。 真要是爬上去,岂不是半条命都没了?! 沈桑榆猜出她的小心思,微微努嘴,“喏,那边有轿子,你坐那个好了。” 在这种小事情上和魏雪薇纠缠实在没意义。 不如赶紧上山,才好办正事。 魏雪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树荫下乱七八糟蹲了好些轿夫,都是山间小路用的小轿子,倒也安稳。 左右不过花几两银子,总比自己爬省力气。 魏雪薇想着,已经脚步欢快的奔着轿夫那边去了。 随即又折返回来,挤出笑容看向沈桑榆,“表姐,其实我还是想亲自走上去的,只是吧,担心身子吃不消。”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特意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满满的炫耀! “只是我想,原本咱们这趟是来为逸坤哥哥求平安的,是想让大家都快乐安康,可如果途中出了什么岔子,反倒大家都会不开心,这样也不是表姐你的本意,对吧?” “你坐便是。”沈桑榆颔首。 魏雪薇这才放心的去坐轿子。 皮肤黝黑的轿夫将竹编轿子担头抗在肩上,前后各一人,步伐十分一致,爬石梯也如履平地,很快就窜上去好长一段路。 “咱们也去买根高香,然后再爬。”沈桑榆对秀儿说道。 秀儿愤愤不平的瞪了眼那只剩个小点的魏雪薇,咬唇跺脚,“小姐,咱们怎么不坐轿子?” “你怕累吗?给你五两银子,你去坐吧。”沈桑榆对于秀儿并不吝啬。 秀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奴婢想坐,是奴婢想小姐坐,这爬上去多辛苦啊。” 反正回头求了平安,功劳也会被魏雪薇给抢走。 为什么还要遭这份罪? 再说了,给沈逸坤求平安,那么虔诚干什么。 巴不得他处处不平安呢! “亲自爬上万福寺,是对佛祖的尊敬,不是对其他人,知道吗?”沈桑榆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 少女的可爱容颜被初晨金芒笼罩,带着几分虚无的朦胧,远远看去,近乎半透明状,仿佛从云雾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她缓缓转身,从一位老妇人手中买了高香,又领着秀儿,一步一步的爬石梯。 饶是沈桑榆体力好,这一万步石梯还是走得很累。 途中休息了好几次,才在一个时辰之后,勉强的上了最后一层台阶。 而坐轿子上来的魏雪薇已经休息好久了。 见沈桑榆气喘吁吁,她便走过去,递了个水壶,“表姐,真是辛苦了,快喝口水润润喉咙。” 沈桑榆的确渴了,接过去大方喝了一口,又交给秀儿。 秀儿如牛饮。 “这万福寺果然名不虚传,爬上来之后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等回去之后,我定要告诉沈祖母。”魏雪薇说道。 又拍了拍手,“若是沈祖母知道爬上来这么不容易,肯定会更加感动的,觉得我们两个为了逸坤哥哥特别虔诚!” 闻言,秀儿差点没呛住。 我们两个? 一个坐轿子上来的人,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第六十二章 起来啦接生意 秀儿暗暗翻了个大白眼,往后退了两步。 可得离魏雪薇远点,免得被染上这不要脸的气息! 沈桑榆轻笑,只当没听到,握着高香抬步往里走去。 万福寺共分为三个院子,最里头的那个院子便供着佛祖像,也是今天沈桑榆要去拜的佛像。 到了大殿跟前,她虔诚的走进去,跪在莲花蒲团上,磕三个头。 随后,和其他来求平安的人一样,用无根水洗了手,排队等着见万福寺最有名的无尘方丈。 大殿内人头攒动,渐渐地,已经不剩下什么落脚的地方了。 魏雪薇等得不耐烦,“表姐,无尘方丈什么时候来啊?怎么求道平安符这么麻烦。” “四姑娘,”秀儿掐着嗓子回答,“若是平安符那么容易就求来了,老夫人也不会叫你来了呀,毕竟轻易得到的东西,你日后拿出去,也不得夸赞啊。” 话里赤果果的,是在嘲讽魏雪薇想抢功劳却又不愿意吃苦。 魏雪薇又不傻,当即气得脸颊绯红,就想反驳秀儿。 还没开口,便从外头过来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对着大殿内的众人鞠躬。 轻声道,“各位施主,无尘方丈今日还在闭关,需要明日才能出来为各位施主赐平安符,还请各位想求平安符的施主今夜宿在寺庙里,明日无尘方丈便会一位一位的接见相赐。” 此话一出,不少人便开始抱怨起来。 为了一道平安符还要在寺庙住一晚,实在是麻烦。 “反正平安符每个月都能求,我还是下个月再来吧,耽搁两天时间,够我挣多少银子了。”有人说着,摆手便离开了。 也有人真心想求平安符,便乖乖的留下宿在寺庙里。 当然,也有沈桑榆这样的。 不是为了平安符,而是为了其他事情。 “看样子我们要多留一天了,也是为了给逸坤求个平安符嘛,否则空手回去,多不好。”沈桑榆勾唇笑道。 魏雪薇本能觉得这笑有问题,可又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犹豫再三,只得不情愿的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跟着小和尚去登记姓名之后,沈桑榆便和秀儿去了安排的房间。 秀儿赶紧去铺床,转过身,就看见沈桑榆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小包袱,从里头拿出了一套夜行衣来。 夜……夜行衣?! “小姐,你怎么带这个东西来寺庙啊!”秀儿问道。 总不能是要来寺庙偷东西吧? 沈桑榆笑得露出脸上浅浅梨涡,表情娇憨又透着几分精明,像是道行尚浅的小狐狸,“当然是方便晚上出入寺庙,而不被人发现啊。” “方便晚上?小姐,你不会早就准备好要在寺庙住一晚吧?”秀儿捂嘴惊呼。 可是又很疑惑,“小姐你怎么确定今晚一定能住在寺庙呢,如果不是无尘方丈还在闭关,咱们刚才就拿到平安符该回府了啊。” 而且,有魏雪薇这个烦人精,小姐想半路溜走都不可能。 等回了伯侯府,更是会被沈罗氏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好好看着,想晚上出来,就是在鬼门关跟前试探。 除非,小姐一早就确定好了,今晚一定会住在寺庙里! 秀儿简直好奇死了,“小姐,你难道会未卜先知,早就知晓今天会住在寺庙?” “算是吧。”沈桑榆颔首。 这倒不是骗秀儿。 毕竟前世她就在今天来过万福寺,那时候是想为高景齐求平安符,结果却在寺庙住了一晚上。 翌日清晨她特意早早地候在大殿跟前,就为了第一个拿到平安符,好送给高景齐。 结果那个平安符却被高景齐转手丢掉了,事后问起来,还轻描淡写的说不信这些,所以扔了又怎么样? 沈桑榆想着,不禁握紧了拳头。 前世的自己,还真是又傻又可怜啊! 不过……也要感谢前世的自己,否则这辈子怎么会知晓这件事情,寻到这么好的机会来部署计划呢? “山中蚊子多,把这盒紫草膏送去给四姑娘吧。”沈桑榆道。 秀儿乖乖接过,出去办事了。 没多时又回来,笑得幸灾乐祸,告诉沈桑榆,“奴婢去的时候,四姑娘脸上已经被咬出好几个包了,看着可滑稽了。” “涂了紫草膏便能好,倒是不妨事。”沈桑榆倒了一杯茶给自己,慢慢的品。 厢房桌上的一壶清茶,她慢悠悠的品了一整天。 直至夜幕降临,这才换上夜行衣,准备出门去。 秀儿立马要跟上,“小姐去哪里,奴婢给你当掩护。” “你留在这里才是为我当掩护,再说你没有夜行衣,总是不方便的,我很快就回来。”沈桑榆道。 “哦,”秀儿点头,表情有点不开心,但还是努力道,“奴婢一定不让四姑娘知晓小姐的行踪,小姐放心去吧。” 沈桑榆轻笑一声,“我倒是不担心她知晓,毕竟我送去的紫草膏混着入眠散,擦在脸上就会嗅见,恐怕她这会儿早就呼呼大睡了。” 她只是不想让寺庙的人知晓而已。 毕竟是佛门之地,若是知晓被她用来当做计划的一部分,恐怕会觉得有失尊重吧? “抱歉,”沈桑榆对着佛祖像的方向轻声道,“等一切尘埃落定之日,我一定在佛祖您面前诚心叩拜求善。” 但现在,不是时候。 夜幕之中,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沈桑榆被融进了无边暮色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秀儿在厢房里,特意拿了条新被子,在软榻上做出有人睡觉的样子,再用另一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最后故意大声道,“小姐,你安心睡吧,只要奴婢在门口,绝对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的!” …… 沈桑榆自幼在庄子上长大,爬树翻墙不在话下。 轻轻松松,便从万福寺翻了出去。 夜里的万福寺外没有了白天的热闹喧嚷,静寂非常,只有不远处的山林偶尔獐子或野狍的叫声。 层层叠叠的飘来,又消失在风的尾巴里。 沈桑榆踏着夜色,脚步轻快的下了山去。 轻车熟路的找到那间茅草屋,然后潇洒走到跟前去,抬脚,猛的踹开。 “起来啦,接生意!” 第六十三章 我觉得是铜臭味儿 夜凉如水。 突然破门而入的沈桑榆身着黑色夜行衣,同色黑色面罩遮去大半容颜,只剩那双澄澈的双眸微眨,月色下带着摄人心魄的美魄。 少女单脚踩在离门口最近的条凳上,手里把玩着一块碎银,姿态放荡不羁。 活脱脱要抢劫的女土匪架势。 惊得那破木板床上的男人翻身而起。 竟和小姑娘似的揪着棉被缩在角落,惊恐非常,“你……你谁啊?” 沈桑榆哂笑,“大仙,几日不见,就认不出如此美貌的我了吗?” 颇为自恋的话,从沈桑榆口中说出来,没有半点违和,反而带着少女的小傲娇。 男人仔细想了想,忽然脑子就炸开了。 翘起手指指着沈桑榆,激动得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你是那个……那个害我的狗杂千金小姐!” 真心话脱口而出,算命先生又出了满背的冷汗。 夭寿哦,这么明目张胆的骂,岂不是会被折磨得更惨! 要知道上次就是和这位小姐说了两句话而已,他就被抓走,好一番严刑拷打,屁股到今天还留着疤哩! 算命先生下意识收手,捂住自己的屁股,“你是不是又想弄我?” 说话的时候,他都带上哭腔了。 为什么非得揪着自己收拾啊。 当个骗子骗点钱容易吗? “我来和你谈生意啊,”沈桑榆将那块碎银扔给他,“充满诚意的定金我都带来了,你瞧。” 宛如一道华丽的风景线,刚才还缩在角落的算命先生,突然就两眼发光扑向那块碎银,准确无误的在空中接住。 随意在脏兮兮的被子上擦擦,放入嘴中咬了咬。 “是真的,”算命先生笑歪了嘴,“拿钱办事,小姐请放心,我这个人一向是最厉害的了。” 顿了顿又问,“小姐,不知道这次是让我做什么啊,如果是算命看风水什么的,我收你寻常价的八成,如果是其他的,可能就贵一点……” 沈桑榆看着他搓手算计的样子,微微撇了撇嘴,“见钱眼开,说的便是你这种人了。” 也是,前世他不就是奔着魏雪薇给的银子,往她头上扣了许多子虚乌有的东西吗? 想起这辈子居然还会反过来用他来办事,有点小小的讽刺啊。 “小姐,我这双眼不光是见钱才开呢,若是有什么脏东西,也是会开的,这可是太乙真人为我开的天眼,是得道高人才能拥有的。”算命先生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 “这个是什么,你认得吗?”沈桑榆懒得理会他的口若悬河,扔出一张纸给他。 算命先生赶紧打开看。 白纸上画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是沈桑榆循着记忆,按照娘亲牌位后的那个符纸画的。 算命先生看了一眼,语气笃定,“这是阴毒的符咒,是免得鬼魂作祟的。” “你没开玩笑?”沈桑榆眸光暗沉下去。 算命先生拍着胸口发誓,“我没开玩笑,这就是压鬼的符咒,虽然我处处招摇撞骗,哦不是,虽然我平时不好好给别人看这些东西,但这个符我还是认识的,毕竟干这一行,总少不了有人要来求啊。” 想压鬼的人家,绝对不止伯侯府这一处。 怕沈桑榆不信,算命先生又翻身下床,从木板床下掏出一箱子的古书来,翻了半天,找到其中一页,“小姐你瞧,这便是相同的符咒,书中传,若是能在牌位后压二十年,便能让那鬼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闻言,沈桑榆不由攥紧了拳头。 就这么怕她娘变成鬼找他们算账吗,居然用了这样阴毒的符咒! “小姐,你被人贴这个符咒了?”算命先生又好奇的问。 倘若这样的话,那就好办了。 “你给我一百两银子,我给你做场法便能化解的。”算命先生暗戳戳的搓手。 沈桑榆睨了他一眼,“我又没死,压鬼的符咒对我起不了作用的,大仙,想骗我的钱吗?” 被这么直接揭穿,算命先生差点呛到口水,“咳咳……自然不是,我就是开玩笑嘛,看小姐你表情严肃,随便说的。” 解释两句就赶紧闭紧嘴巴。 这个小姐看样子不好糊弄,还是少说话,免得给自己招惹麻烦。 半晌,沈桑榆才缓缓道,“你想当京城之中赫赫有名的大仙吗?” “当然想啊。”算命先生想也不想就点头。 有名就代表着,再也不用在天桥摆摊,不用靠骗那些穷人的钱过日子。 随便忽悠一个富人,就能优哉游哉好几年呢! 这样的好事,谁不想? “那好,”沈桑榆颔首,“眼下就有这样一个机会,只要你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事成之后,你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大仙,而我也会给你三百两银子当酬劳。” 咕咚—— 算命先生咽了超大声的口水,眼睛都瞪直了,“真的吗?” 大半夜的,天上掉金馅饼了? “只要你乖乖听话,按我说的做。”沈桑榆目光淡然,将那古书上画的符咒图样给撕下来,叠好塞进怀中,“对于我的合作伙伴,我向来不亏待。” …… 再回到万福寺,已经是子时。 秀儿正抱膝坐在门口打盹,听见脚步声就赶紧睁开眼睛,神色警备非常。 看清是沈桑榆之后,赶紧推开门迎她进去,“小姐,你可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 秀儿仔细的拉着沈桑榆检查一圈,确定没受伤才松口气,“还好还好,平安无恙。” “你家小姐有那么脆弱吗?”沈桑榆绕到屏风后换衣裳,“有人来过吗?” “没有呢,”秀儿摇头回答,“大家都睡着了,到处都是呼噜声呢。” 没人发现,这是最好。 等沈桑榆换了衣裳出来,秀儿又将夜行衣给收起来。 抱在手上才闻到一股怪味,嫌弃的皱起眉头,“小姐,你是去什么特别臭的地方了吗?怎么夜行衣上酸臭得熏眼睛呢?” “酸臭味吗?”沈桑榆微眯起眼睛轻笑起来,露出可爱俏皮的小虎牙,“我怎么觉得是铜臭味儿?” 第六十四章 干啥啥不行抢功第一名 秀儿认真的嗅了嗅夜行衣,“是铜臭味儿吗?” 她怎么闻不出来! 沈桑榆抬手轻戳她的额头,“你知道铜臭味儿什么味道吗,又怎么会闻得出来。”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小姐说这就是铜臭味儿,那奴婢就记下了。”秀儿认真道。 两人说笑着,收好了夜行衣,这才躺下休息。 转眼便是第二日。 沈桑榆梳洗打扮后,去大殿等着无尘方丈。 和前世一样,闭关出来的无尘方丈慈眉善目,为每位昨晚宿在寺庙里的香客赐平安符。 轮到沈桑榆时,无尘方丈的笑意越发的明显。 他抬手,给了沈桑榆两个平安符。 “方丈,我只求一个便是。”沈桑榆不解道。 无尘方丈双手合十作揖,“可是我看女施主是需要两个,留着吧,放在你身上,总是能派上用场的。” 这还能看出来吗? 沈桑榆还想再问,无尘方丈却已经去看其他人了。 无奈,只得收好两个平安符,道了谢后,退出大殿去。 莲花早就在大殿外候着了,见着沈桑榆出来就不耐烦的催,“二小姐,平安符求着了吗?咱们赶紧走吧,这地方可不是人待的,我家四姑娘满身都是蚊子包,若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向世子交代啊!” “啊?”沈桑榆诧异,“世子又和你家四姑娘和好了啊?” 秀儿和她一唱一和,“小姐你还不知道吗?四姑娘亲自跪到了世子的别院去,还说要一头撞死在墙上以证清白,世子才原谅她的呢!” “真是不容易,看样子以后可不能随便把私章乱盖呢,闹出误会多不好。”沈桑榆若所有思的点头。 莲花脸都绿了。 等回了马车上,就赶紧把这番话学给魏雪薇听。 魏雪薇脸色也没好到什么地方去,气得拍马车壁,“什么?沈桑榆这个贱人!” 居然这样讽刺她,简直太猖狂了! “四姑娘莫气,如今沈老夫人来了,是偏向于你的,到时候回了伯侯府,你就去告状便是,叫沈老夫人去收拾她。”莲花出主意。 魏雪薇微吐兰气,胭脂寇的指甲攥得紧紧,“你说的是,不脏了手的收拾那个贱人,才是上上计!” 姑母这次请回来的救兵,当真是不错。 马车摇摇晃晃回了伯侯府。 两人去向沈罗氏请安。 沈罗氏正在花厅喝朝露清茶,不时用长长的指甲伸进嘴里,抠出早膳时塞进牙缝的肉丝。 “沈祖母,雪薇来向你请安了。”魏雪薇一走进去,便甜甜的喊出声来。 沈罗氏立马放下茶盏,“好姑娘,可算是回来了,这次去求佛可还还平安?累着了吗?” 魏雪薇娇羞摇头,“雪薇不曾累,只要是为了逸坤哥哥好的,我怎么样都是欢喜有力气的。” 说罢,又看向沈桑榆,“表姐,你快把我们求来的符拿来给沈祖母看吧。” 好家伙,她压根就没参与,居然也敢说是一起求的符。 真是好意思。 秀儿忍不住翻白眼,却还是从沈桑榆手中接过符,递了过去。 魏雪薇一把抢过,亲自捧到沈罗氏面前去,“沈祖母你看,这是无尘方丈亲自给的平安符呢,特别灵验。” “好好好,那得赶紧给逸坤戴上才行。”沈罗氏忙不迭点头。 莲花上前帮忙说话,“老夫人,不如我去送吧,让我家姑娘先去擦点药,这满身的蚊子包,可怜着呢。” 魏雪薇等她说完,这才假模假样的训斥,“莲花,不许胡说!我这些不妨事的。”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沈罗氏又不瞎。 当即心疼起来,“怎么弄成这样了,好孩子,为了逸坤你这么用心,等你姑父回来,我定要亲自和他说,这样的孩子,才够格嫁进皇亲国戚家里嘛!” 得到了想要的允诺,魏雪薇开心退下。 沈桑榆也准备行礼离开。 “慢着,”沈罗氏却叫住她,“这平安符你都是让雪薇代劳求来的,总该再做点事情为逸坤祈福吧?” “老夫人,那平安符分明是……”秀儿气得想上前争辩。 却被沈桑榆给拦住,微笑着点头,“还请祖母明示,桑榆应该做些什么才好?” “就抄金刚经吧,抄个十卷这样子,写完了再出院子,才能显得虔诚不是?”沈罗氏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还装出和蔼的样子来,“放心,一日三餐定不会亏待了你,叫厨子做好了端去你院子就是。” “多谢祖母,那桑榆先去抄经了。”沈桑榆行礼退下。 十卷金刚经,且得抄个两三日。 这样一来,今晚等沈海川回府吃饭的时候,沈罗氏就能像允诺魏雪薇那样,把功劳都揽到魏雪薇身上。 而她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没抄完佛经之前,她连院子都出不去。 老太太是当真会算计。 沈桑榆想着,勾唇轻笑着,回了映月阁去。 也好,老太太关着她,才好洗脱她的嫌疑啊。 只不过嘛…… 沈桑榆叫来了先前买来的那五个丫鬟,一人给了一本金刚经。 一脸诚恳的拜托他们,“我是看见这些就头疼的,再说又是给那种人抄经,太倒胃口,只能麻烦你们来帮忙了,随便写,不用虔诚,写完就拉倒。” 五个人面面相觑,“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去翻修屋顶吧?” 总比抄经要有意思得多! “谁抄完,谁就能回家两天时间,还给二两银子带回去。”沈桑榆只能给出酬劳来。 顿时屋子里沉寂一片,随即就开始不约而同的翻开金刚经,奋笔疾书起来! 沈桑榆悠闲自在的躺在软塌上,端着一盘瓜子慢慢磕。 不忘交代秀儿,“想办法给我寻块桃木来,不用太大,巴掌这样就行,天黑之前搞定。” “偷偷出府去买木头吗?”秀儿有点发愁。 如今沈罗氏坐镇后院,管得不是一般的严啊! 沈桑榆却摇头,“你仔细想想,伯侯府里有个地方,一定有桃木的。” 秀儿正想说什么地方会有,却突然脑子闪了道白光,双眼放光惊呼,“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第六十五章 鱼儿要上钩了 伯侯府中,的确有个地方藏着桃木。 秀儿记得清清楚楚,昔日大夫人还在世时,沈海川曾为她在后院扩了处桃园来,只为大夫人爱的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可后来大夫人去世,她也就跟着小姐去了海庄,自此再没去过桃园。 只记得回伯侯府时路过瞧了一眼,那已经剥落红漆的木门上,挂着大大的铁锁,锈迹斑斑,显然好些年没人再去过了…… 还真是物是人非! “小姐,奴婢这就去弄桃木来。”秀儿说道。 沈桑榆朝着她摆手,“去吧。” 秀儿动作利索的去了桃园,这处早就鲜有人来,她便轻而易举的翻墙进去,砍了茁壮的桃木枝,又悄悄地回到映月阁去。 连带着桃木枝一并带给沈桑榆的,还有几个发青的桃子。 “奴婢从树上摘的,小姐快尝尝!” 对上秀儿期待的眼神,沈桑榆便拿起一个,在衣服上随意擦去浮毛,咬了一口。 又苦又涩,难吃至极。 可秀儿却带着满脸的回忆,“奴婢记得大夫人曾经给我摘过那上头的桃子吃,特别的香甜,还脆脆的,小姐,是不是这样啊?” 但凡是她觉得好的,都想拿给沈桑榆去尝尝。 却忘了那桃园的桃树已经十几年没被人打理过,蛮横自由生长,不受约束,早就失去了原本的滋味。 “挺好吃的。”沈桑榆轻声回答,又啃了口那涩桃。 挺好的,至少,这是她娘曾经最爱的桃树结出的果子。 …… 吃过桃子之后,沈桑榆才拿起桃木开始忙活起来。 直到黄昏时,手里头的东西成形,而几个丫鬟也把金刚经给抄好了。 沈桑榆看都没看,直接扬手让秀儿给收起来。 “说好的一人一两银子,还有回家探亲两日,都兑现,不过得轮着来,否则我这院子里就没人伺候了。”沈桑榆笑道。 几个丫鬟激动得很,忙不迭朝着沈桑榆点头,“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轮着回去,不耽误伺候小姐你的。” “那就跟着秀儿去领钱吧。”沈桑榆颔首。 虽然金刚经已经抄好,但沈桑榆却没着急送去给沈罗氏。 毕竟今晚是沈罗氏给魏雪薇准备的邀功宴,她没眼力见的往前凑,不知道又要被怎么挤兑。 不如先给沈罗氏他们一点甜头。 吃完了蜜,等尝到苦头的时候,才会越发觉得难受呢! 沈桑榆不计较,可秀儿却愤愤不平。 翌日清晨给沈桑榆梳头,便说起邀功宴的事情。 “我听饭厅里伺候的丫鬟说,侯爷信了老夫人的话,以为那平安符是四姑娘去求的,感动得不行,当场就给四姑娘赏了一对金镯子!” “金镯子?”沈桑榆微微挑眉。 秀儿重重点头,“是啊,她抢了小姐你的功劳,白白得了一对金镯子,说是那金镯子是当年侯爷成亲时宰相给送的,她凭什么得啊!” 这样的好东西,该小姐拿着才是! “我知道那对镯子,”沈桑榆颔首,“那镯子可是好东西呢。” 记得前世自己出嫁的时候,沈海川就把这对金镯子给了她,成亲当日戴上,受了多少人的艳羡。 如今这辈子风水轮流转,到了魏雪薇的手里,她估计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闻言,秀儿越发郁闷了。 连小姐都知道这是好东西,可见这金镯子价值非常! “小姐,趁着这会儿侯爷还没去上早朝,奴婢去向侯爷说清楚,把属于小姐你的金镯子给要回来!”秀儿认真道。 她刚想要往外跑,就被沈桑榆给拦住了。 “现在撕破脸,还怎么把戏给演下去?”沈桑榆摇头,“一对金镯子而已,不归我便不归我,只要能让计划成功,多让几对金镯子也没关系。” 秀儿只得作罢,转而伺候沈桑榆用早膳。 早膳才吃到一半,便听见映月阁外吵吵嚷嚷的,脚步声纷繁杂乱,似乎是忙着去做什么。 秀儿好奇的出去瞧,很快便又回来了。 “小姐,他们说府里来了个大仙,说今日伯侯府有好事发生,老夫人信得真真的,已然迎着那个大仙去紫薇厅了,咱们也去瞧瞧?” “行啊,”沈桑榆答应得干脆,“正好金刚经抄完了,一并送去给祖母查阅。” 她起身,抱着五本字迹不一的金刚经,和秀儿一块儿往外走去。 到了紫薇厅外,老远的地方,便能听见算命先生浑厚有力的声音。 “老夫人,你这府中有贵气相逼,想必,是有人怀有身孕,且是贵人之子吧?” 沈罗氏原本端坐在高位上,听闻这话差点没激动得直接蹦起来。 花白的头发颤颤悠悠的,“正是正是,这是大仙你算出来的?” “自然是我这天眼看出来的,另外,今日府中还有另外一桩好事呢。”算命先生道。 沈罗氏越发激动了,“还有什么好事?还请大仙快说,是不是我的孙儿要行大运了?” 沈桑榆掐准了点,踏步走进紫薇厅里,朝着沈罗氏行礼,“桑榆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康。” “行了起来吧,”沈罗氏只顾着询问算命先生,俨然顾不上沈桑榆了。 沈桑榆缓缓起身,上下打量了一圈算命先生,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讶异道,“祖母,这位是?” “这是大仙!算得特别的准,大仙说今日府里有好事要发生呢!”沈罗氏激动道。 沈桑榆一脸不相信,“能有多准?祖母,莫不要被骗了,这人莫不是来骗银子的?” 听闻这话,沈罗氏的脸刷一下就垮了下来。 庄子上长大的丫头就是不行,一点世面都没有见过! 这世上本事厉害着的人多了去了,哪有那么多都是骗子? 再说了,这个大仙算得特别的准! “人家大仙可是一见我,就知道我小时候掉进冰河落下了头疾,你一个丫头胚子,别扰了大仙的仙气,回你的映月阁去!”沈罗氏不耐烦的说道。 沈桑榆低垂着眼眸,应声准备要告退。 刚转身,便听见身后的算命先生大声道,“等等,这位小姐不能走!” 第六十六章 真正的煞气 沈桑榆被叫住,沈罗氏是最不悦的。 好端端的,大仙干嘛留住这个丫头啊? 赶忙上前问,“大仙,咱们还是别理会这丫头了,不如……先跟我讲讲那好事是什么吧?” 算命先生只当没听见,摸着下巴溜须胡子,微眯起眼睛看向沈桑榆,缓缓道,“这位小姐,身上带着煞气呢!” 煞气?! 秀儿气炸了,直接伸手指着算命先生,“你一个骗子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小姐好好地,怎么就带着煞气了呢?” “秀儿,”沈桑榆拦住她,表情淡然,“还请问大仙,我身上的煞气是什么?” 算命先生摆手,“现在不可说,毕竟我说了你们也不信。” “信的信的,”沈罗氏点头如捣蒜,“大仙,是不是这丫头不详?所以我们应该离她远一些?” 这么直接的说出口,沈罗氏是当真一点都不在乎沈桑榆的感受。 沈桑榆也不在乎。 毕竟上辈子的沈罗氏,也是这般对她。 厌恶至极,能踢多远踢多远。 如今这么好的由头可以嫌弃她,怎么会放过? 算命先生看了一眼沈桑榆,转移了话题,“我还是先说家中的好事吧,午时,伯侯会带着圣旨回府,赏赐之中,有一尊翡翠白菜,是先帝的心爱之物,若是我算准了这个,我们再说这小姐身上的煞气。” 一副靠本事服人的架势。 沈罗氏原本还着急催大仙说出煞气的厉害,好借此把沈桑榆赶回海庄。 如此一来,那门婚事便只能落在魏雪薇头上去。 可听算命先生这样一说,也就没有着急再发作。 反正现在离午时也没多久了,先看看好事能不能成真。 若是能成真的话,那赶走沈桑榆就更加理直气壮。 若是不能成真,她也能借着大仙猜中她的隐疾为由,好好地安排沈桑榆的去处。 总归是没有错处的。 等便是了! 日头缓缓往云层中央爬,紫薇厅内,众人都在焦灼等待午时的到来。 秀儿一直鼓着腮帮子,怒瞪算命先生。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骗子,居然敢这样编排她家小姐! 待会儿等他离开伯侯府,一定要用麻袋罩住脑袋暴打一顿,再拔掉舌头,让他再也不能胡说八道才行! 正胡乱的想着,伯侯府外便走过敲更的更夫,扯着破锣嗓喊了一句午时了。 与此同时,早早候在伯侯府门口的丫鬟也往紫薇厅这边奔来。 脚步匆匆,激动得说话都语无伦次。 “老夫人,侯爷回来了,身后好多赏赐,是真的,大仙是真的!” 沈罗氏噌的一下从圈椅上站起来,这会儿腿脚极其利索,完全不用人搀扶,跑得跟阵风似的,直接奔着前院去了。 远远地看见沈海川,便着急的询问,“圣旨呢?翡翠白菜呢?” 沈海川刚下朝回家,听闻老母亲这话顿时愣怔,“娘,你怎么知道这两样东西的?” 没有反驳,那就是真的了! 午时回来,有圣旨,有翡翠白菜,全部都说对了! 这位大仙真的是太神了! 沈罗氏激动得咧开豁牙的嘴,笑得极其开心,“真是太好了,没想到让我遇到这样的大仙,我们伯侯府真是太有福气了!” 而一旁的沈海川则仍旧云里雾里,追问沈罗氏究竟是什么事情。 小丫鬟才解释给沈海川听。 “那位大仙还在紫薇厅内?”沈海川问道? “对对对,大仙还在紫薇厅呢,瞧我这人,怎么光顾着来找你了,怠慢了大仙可不好,儿子,你随我去,好好地和大仙见见面,让他帮你算算官运财运。”沈罗氏说着,就拉着沈海川往回去。 到了紫薇厅,沈桑榆还站在原地,垂着头不做声。 沈罗氏心中畅快得很,如今大仙说的话都灵验,那沈桑榆带着煞气的话更是抵赖不了。 真是老天爷都帮忙,可以这么轻易的除掉她。 “海川,你来见见大仙。”沈罗氏道。 算命先生行礼,“侯爷命中贵气很重,等老时更是子孙绕膝,无病无痛安度呢。” 沈罗氏心里更加畅快了。 她的儿子,当然应该这样好运气! “大仙,既然你说的这些都应验了,那现在能说一下桑榆身上的煞气了吧?”沈罗氏立马切入主题。 沈海川听得蹙眉,“桑榆身上有煞气?” “可不是,”沈罗氏做足了样子叹气,“大仙刚才就说她身上有煞气,我原是不信的,可大仙又说了你的事情,都应验了,我不得不信啊。” 沈海川也觉得邪门。 今日上朝,圣上突然想起要褒奖他去年安抚灾民的事情,赏了许多东西,又给了先帝最爱的翡翠白菜。 这一切都毫无征兆,要说这样一个连圣上的面都不可能见的术士能打听到,断然不可能。 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他当真有本事,可以未卜先知。 算命先生慢悠悠的捋胡子,再次看向沈桑榆,“这位小姐身上带着煞气,所以回了伯侯府之后,便让伯侯府一直都有事情发生,或许不再她身上,却也是她的煞气影响了别人。” 沈罗氏觉得是这样。 这丫头从海庄回来之后,先是搅合魏雪薇和世子的婚事不说,雪薇还在桃花宴和赛马会上出丑,后来又让魏氏和沈海川心生嫌隙。 这不就是大仙说的煞气影响吗?! “那应该怎么解决呢?”沈罗氏急切的问,“是不是要把这孩子送走才行,大仙,伯侯府可不能垮啊,请你一定要救救伯侯府!” 沈桑榆听得心中泛冷、 这个老太婆,哪怕是面上做功夫都不肯,开口闭口,从来没有在乎过她的感受! “送走这位小姐是可行的,不过嘛……只是暂时之策,根本的源头,不在她身上。”算命先生又悠悠然道。 沈罗氏愣怔,“光送走她还不行?那要……” 直接弄死才行吗? 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贸然这么做,担心硕亲王府来找麻烦啊。 正想着,又听见算命先生说,“与其送走这位小姐,不如去祠堂看看,将真正的煞气给灭掉。” 第六十七章 一切都交给爹爹了 算命先生提到这点时,沈桑榆的嘴角,滑过一抹不被察觉的笑。 先前那么多的铺垫,只是为了这一句。 沈罗氏也没料想到带着煞气的沈桑榆还和祠堂有关,当即愣怔住。 半晌才结巴问,“大仙,这煞气是她给带去祠堂的吗?” 旁边立马有老妈妈添嘴,“老夫人你还记得吗,您来伯侯府那晚,就罚着小姐去过祠堂呢!” 如此一来,那就说得通了。 沈罗氏立马抓住这由头,“正是正是,这煞气应当是桑榆给带去的吧,大仙你说呢?” 算命先生眼神睥睨,“若老夫人心里都有了主意,便不用贫道再说了,我离去便是,只是日后有什么事情,别寻贫道便是。” 这话说得轻飘飘又满是威胁。 吓得沈罗氏心里敲起鼓来。 祠堂可是一家的正气之本,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一家人都要跟着倒霉? “大仙,刚才是我糊涂了,还是请大仙去祠堂看看,瞧瞧煞气出在哪儿。”沈罗氏道。 自有眼力见好的丫鬟带路,领着算命先生往祠堂走去。 沈罗氏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爹爹,去祠堂吗?”沈桑榆也准备动身,经过沈海川身旁时,轻声问道。 眼角的余光,却在打量沈海川的神情。 沈海川脸上刻着不情愿,似乎很抵触祠堂这个地方。 可到底什么都没说,抬步往外走去。 光是抵触这样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 沈桑榆将思绪收敛起来,垂着头,刘海投下的阴影遮去所有眼中的情愫。 等大家都去了祠堂,算命先生便在祠堂里面转悠了一圈。 最后转身问沈海川,“敢问侯爷一句,是否很恨你的发妻?” 沈海川愣怔,随即语气暴怒,“大仙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沈某岂会是那种薄情之人,哪怕她已经离世,在我心中,也是真真挂念的人!” 算命先生差点被沈海川的咆哮吓到。 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又摸着胡子遮掩颤抖的手,轻咳,“侯爷莫气,贫道只是问一嘴罢了,若侯爷对发妻情根深种,那么这之后的东西,就该再仔细查查了。” 他抬手,指向了大夫人的牌位。 沈海川快步上前,拿起牌位的同时,那后头拴着的红绳和木头娃娃都暴露在众人面前。 “天爷哟,这是什么东西!”沈罗氏被吓得不轻,一张老脸煞白如纸。 秀儿也下意识护住了沈桑榆,“小姐小心些。” 唯有沈海川的脸漆黑如墨,紧握牌位的手剧烈颤抖,整个人隐忍着狂暴的怒气,“这是什么东西!” “是符咒,用来压住侯爷发妻的符咒,让侯爷的发妻不得超生,最后还会魂飞魄散的符咒。”算命先生回答。 “是谁干的?”沈海川又问。 算命先生却双手作揖,“这就不是我能透露的了,我只能告诉侯爷,小姐身上的煞气都因这符咒而起,只因小姐是这牌位之人的女儿,才会受影响最深,揪出这个人,整个伯侯府,便能太平了。” 说完之后,算命先生就准备离开了。 沈罗氏被吓得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想起来要去追算命先生的时候,却发现算命先生早就不见了。 询问守门的人,都说没看见。 “这真的是个大仙,他还会穿墙术,儿子,快点揪出这个人来,否则我们伯侯府一定会落败的!”沈罗氏已然信得真真的。 “这件事情儿子自会处理,娘你还回房吧。”沈海川道。 沈罗氏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扭头看沈海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也不想触霉头,只得离开了。 沈桑榆也行礼要离开。 “桑榆,”海川却叫住她。 “爹爹有事吗?”沈桑榆问他。 瞧着面前这个二女儿淡然的表情,沈海川的眉头忍不住蹙起,“我问你,瞧见你娘牌位后这东西时,你为什么半点惊讶都没有?” 是不是因为,沈桑榆早就知晓这些? 却听见沈桑榆道,“回爹爹的话,我在伯侯府都待不下去,更何况是我娘呢?有这样的情况也很正常,爹爹,你说呢?” 她抬眸,杏眸中闪烁着灼烈的光,直视面前的沈海川。 几乎要灼穿一切的架势。 “回屋吧。”沈海川缓缓道。 沈桑榆再次行礼,“爹爹,虽然我不意外,但我还是想去买点纸钱,给我娘烧一些。” “去吧。”沈海川允诺。 有了沈海川的准许,沈桑榆顺畅无阻的出了伯侯府。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京城之中最大的纸扎店,沈桑榆便径直去了角落里,从包里掏出一叠银票来,递给面前的男人。 秀儿这才看清楚这人。 顿时惊呼,又赶紧捂住嘴巴,左右的看,“这……这不是刚才府里的那个大仙吗?” 算命先生咧嘴笑,“小姑娘好眼力啊,就是我就是我。” 到这个情况,即便沈桑榆不解释,秀儿也能都明白过来。 这个算命先生显然和小姐是一伙的。 秀儿恍然大悟,“怪不得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原来是以前沾染到我家小姐身上过。” “我身上还有味道呢?”算命先生低头仔细的问,“是什么味道?我怎么闻不到。” “是铜臭味儿!”秀儿回答。 算命先生:…… 行吧,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看样子狗洞挺适合你,都没弄脏衣裳。”沈桑榆缓缓道。 算命先生笑着拱手,“是啊,多亏小姐指的明路,我出来得可容易了,这笔大生意,真值!” “日后还有这样的生意,会再找你的。”沈桑榆道。 又嘱咐他,“按我们之前说好的,走远些,否则出了事我一定先把你杀了灭口。” “小姐放心,我躲到今晚就去乡下,过个三五月再回来,绝不给小姐添麻烦。”算命先生赶紧道。 说完之后,他便再次躲在了纸扎的小人之后,缩成一团,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开始清点起银票来。 沈桑榆则买了一沓纸钱,和秀儿回了伯侯府。 在映月阁的院子里,慢慢烧给自己的娘亲。 “小姐,”秀儿还有点不明白,“你花那么多银子请这个骗子演戏,为什么不直接让他说四姑娘和夫人的坏话呢?” 能直接除掉这两个人,难道不好吗? 第六十八章 雅集 看着面前的秀儿,沈桑榆不禁轻笑一声,“当然好啦,只是这样轻松的话,就失去意义了。” 秀儿懵懂眨眼睛,“奴婢不明白。” 沈桑榆也不做解释,抬手敲了下秀儿光洁的额头,“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当然也可以直接解决掉魏氏和魏雪薇,每天面对她们,要时刻想着应对和反击,实在头疼。 可如果这样解决掉她们,那她们之前做的坏事就不会被人知道了。 所以,她要留着这两个人,让他们最后自己承认做过的龌龊勾当,让他们即便是死,也要被世人唾弃! 这样才对得起她上辈子受过的所有苦痛和折磨! “小姐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秀儿认真点头,“总之小姐什么都对!” “嘴巴这么甜,看样子晚膳时候的甜点是用不着了。”沈桑榆睨她一眼,故意道。 见秀儿着急瞪圆眼睛,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个小吃货在身边,挺有意思的! “表姐……”正玩闹着,院门口便传来了魏雪薇的声音。 娇滴滴颤巍巍的,可怜得紧呢! 沈桑榆瞬间收敛了笑容,将手中剩下的那沓纸钱都扔进火盆里,拍手起身,“有事吗?” 魏雪薇身姿轻盈的飘进院中,秀眉紧蹙,先行叹口气,“表姐,大夫人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千万不要难过才是。” 今日魏雪薇去和高景齐赏花了,故而是回府才得知大仙的事情。 再三权衡之下,决定先来沈桑榆的院子里探探情况。 她可着劲儿安抚沈桑榆,“虽然大夫人以前被人算计,可如今被发现了,相信日后一定会给出一个好结果的,到时候大夫人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呢。” “我为什么难过?”沈桑榆表情淡然,背手而立,静静地看着魏雪薇,“爹爹已经在彻查这件事情了,到时候自会给我娘一个公道,至于那背后主谋和主谋身边的人,恐怕是活不长了!” 语气冰冷,冻得魏雪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沈桑榆该不会以为她和这件事情有关吧? 想到这点,魏雪薇心中直叫苦。 心想这叫什么事啊,她不过是过来探探情况而已,怎么还被怀疑了? 赶紧自证清白,“表姐,我听丫鬟说,那大仙声称小人已经放了很多年了,那时候我还没进府呢,否则一定会有所印象想起什么的。” 她都这么说了,沈桑榆总不会再怀疑她了吧? 结果沈桑榆压根不在乎她说什么。 直接赶人,“我今天累了,要休息。” 秀儿梗起脖子站在院门口,双手扶着门,“四姑娘,那奴婢就不送了啊!” 魏雪薇只得告辞。 走到门口时,又巴巴站住脚,转身问沈桑榆,“表姐,你相信大仙说的话吗?” “当然相信,大仙算得很准。”沈桑榆颔首。 魏雪薇眼中顿时迸光,激动之情难以言喻,“我听说……大仙还声称我是个有福之人,肚子里也怀的是贵人之子呢。” 既然沈桑榆相信大仙说的话,那大仙说的有关她和孩子的话,沈桑榆也不得不信吧? 有了这样好的预言,要嫁入硕亲王府,又轻松了几分呢! 沈桑榆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眉眼弯下,杏眸如点漆,笑得分外阳光明媚,“大仙嘛,总是要说些好话的。” 一开口就说你家要惨遭灭门,估计直接就被乱棍打死了! 到时候还怎么继续演戏? 可魏雪薇却会错了意,以为这话是说大仙总是要说些家里好的事情。 顿时欢喜起来,开心的离开了。 …… 连着两日,伯侯府的上空都笼罩着一层乌云,气压低得可怕。 因为那牌位后小人的事情,迟迟没有查出结果。 沈海川将家里的丫鬟下人都审问了个遍,尤其是负责祠堂的那几个,却说从未见过那东西。 “侯爷莫气,定是妾身管教不严,让那些打扫祠堂的下人偷了懒,压根就没去管牌位后的样子,才会任人这些年都暗中诅咒姐姐。”魏氏出了紧闭,在饭桌上纤纤素手,轻抚沈海川的胸口。 沈海川郁气难解,当即摔了面前的白玉骨碟,“都是些混账东西,竟然让家里出这样的事情!” “就是,儿子,你可一定要彻查才是,扰了沈家的灵气可不好,到时候说不定会影响逸坤的前途的。”沈罗氏赶忙道。 听闻这话,沈桑榆差点没乐出声。 沈逸坤哪来的前途? 是去怡红院当拉客的皮条富甲一方呢?还是去打架斗殴名扬天下呢? “祖母,”沈桑榆放下碗,认真乖巧的看向沈逸坤,“说起来今年的科举考试要开始了,逸坤不然去直接拿个状元吧?” 沈罗氏觉得有道理,转身问魏氏,“是啊,你们怎么不张罗着逸坤考状元呢?是得准备着了才是!” 魏氏脸都绿了。 这个混账儿子考个屁的状元啊,眼瞅着就要二十岁了,连个童生都不是。 沈桑榆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好在有魏雪薇帮腔,“表姐,男人家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过问的好,尤其我们如今还是未出阁的女子,会被人说三道四的,不如花心思在别的地方。” 说着,又故意做回忆状,“我想起来了,再过半月便是端午节,届时有京城最出名的雅集了,连皇后娘娘都会参加呢,不如表姐准备准备,在雅集上一举夺魁,叫大家都瞧瞧风采。” 魏氏满意的看魏雪薇一眼。 让这个小贱人非得揭她宝贝儿子的短处,让她也尝尝滋味才好! 雅集可是整个京城贵族千金参加的活动,每年都会由皇后娘娘选出第一名,落个京城才女的称号,受各家公子追捧求娶,是个眼巴巴的好称号呢! 沈桑榆这等从庄子上回来的野丫头,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到时候只会在雅集上出丑被嘲讽。 没准惹了皇后娘娘厌恶,还会直接取消她和高景齐的婚约。 到时候还用被她拿捏摆弄吗? 魏雪薇这个主意,可真是出到她的心坎上去了! 第六十九章 冤大头 魏氏巴不得立马就撺掇沈桑榆答应参加雅集。 却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只得假意训斥魏雪薇,“不许胡说,桑榆待得好端端的,做什么要去那些劳什子的雅集?” “皇后娘娘都要去的雅集,怎敢说是劳什子!”沈罗氏第一个不依。 又看了一眼沈桑榆,直接做了决定,吩咐魏氏,“你替桑榆报名,参加那雅集看看,若是能在太后娘娘面前长脸最好,对了,雪薇也一并去吧!” 魏雪薇款款福身,“是,雪薇就去当当表姐的陪衬好了,走个过场。” “你这孩子,最是有心了。”沈罗氏笑得脸上起一堆褶子。 桌上一团和气的样子。 沈桑榆也跟着笑,只是笑意并未达眼底,隐隐泛着冷。 这么撺掇她去参加雅集,自然不是真的希望她能拔得头魁,夺得皇后娘娘的青睐。 这三个女人,分明是知晓她在庄子上长大,琴棋书画什么都不懂,盼着她去出丑呢! 就和前世一般,魏雪薇哄骗她,让她去雅集上好好表现,好夺得硕亲王妃这个未来婆婆的喜爱。 结果就她那点本事,直接在场上被大肆嘲笑,丢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而人群之中的硕亲王妃冷眼旁观,并未有半个字的维护。 其实那个时候她就该明白的,从一开始,硕亲王妃就嫌弃她的种种,厌恶至极! 反倒是那时候的魏雪薇夺得头魁,皇后娘娘赏了一根金簪,她便乖巧转手送给硕亲王妃,被硕亲王妃夸得天花烂坠。 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也都看得出来硕亲王妃对魏雪薇的喜爱,之后魏雪薇顺利成为平妻嫁入王府,来恭贺巴结的人,比起她这个正妃来说多得多! 只可惜沈桑榆太傻太傻! 不过这一世…… 沈桑榆暗暗握紧了拳头,面上却扬起一抹笑意来,“请祖母放心,桑榆一定努力表现,不叫祖母失望。” “你是个可怜的,以前受了苦,往后老天爷定要加倍补偿你的。”沈罗氏假惺惺道。 人是假惺惺的,但这话,却不假。 以前她受过苦,往后,都要加倍的补偿回来! …… 从饭厅退下,秀儿脸蛋儿愁成老太太,进了映月阁就开始翻箱倒柜。 “做什么?”沈桑榆好奇问她。 秀儿从床底掏出木箱子来,打开,一一清点里头的纸票银子,“奴婢算算咱们还剩多少钱,够不够给小姐你请先生。” “干嘛请先生,花钱找罪受。”沈桑榆郁闷。 光是听见那些老夫子之乎者也的,脑子就要炸掉啦! 秀儿的脸皱得更加夸张,“如果不请先生临时抱抱佛脚的话,小姐你在雅集上肯定会出丑的!” 那可是雅集啊! 满京城的千金小姐都会参加,要知道那些小姐从娘胎里就开始听四书五经了,满肚子的墨汁,厉害着呢! “她们就是故意要害小姐您出丑呢,奴婢要想办法,让她们的算盘落空!”秀儿认真道。 她把木箱里的钱都拿出来,平均分成四份。 琴棋书画,那就得请四个先生来教。 “银子是有点少,不过也还凑合能请到便宜的先生,”秀儿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就是时间有点紧。” 距离雅集也就半个月时间了,摊下来一样只能学个四天还勉强。 “小姐,”秀儿认真地抬起头看沈桑榆,“为了不让她们的奸计得逞,你一定要夜以继日的练习努力,别让她们得意才是!” 沈桑榆一脸郁闷。 半个月里要学会琴棋书画,谁能做到? “把我的宝贝银子收好,这些都是要留着做生意的,一文钱都不能动。”她道。 “没有钱,怎么请先生?”秀儿懵了。 沈桑榆勾唇轻笑,“没有钱,也可以请到先生!” 秀儿迷茫眨眼,完全不明白沈桑榆说的话。 这可是寸土寸金的京城啊,大家都为了生计奔波,谁会这么傻,一文钱不要,乐颠颠的来当冤大头? …… 傍晚时分,秀儿提着一盒糕点,和笑得贼兮兮的自家小姐站在巷子尽头的药铺前时,忽然就知道这个冤大头是谁了。 老顽童正忙活着吃面前的烤鸭,完全没想到沈桑榆的真正用意,还美滋滋道,“就你惦记我,知道我爱吃这些东西,不像庭钦那个没良心的,都好几天没看我了。” “我崇拜您老人家嘛,”沈桑榆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所以一想起有什么好吃的,就想着赶紧送来给你吃。” “恩恩,这家的烤鸭是真不错,肥而不腻,肉嫩而不柴,我喜欢,下次记得再买给我。”老顽童重重点头。 沈桑榆应了一声好。 顿了顿,又轻声叹气,“如果我下次还能买到的话。” “你没有银子买东西啦?”老顽童讶异,“这沈海川对女儿也未免太抠搜,都不给零花钱!” 说罢,直接在身上随意擦擦手,掏出一千两的银票给沈桑榆。 “你拿着,往后拿这钱给我买吃的,给自己也买一份,权当跑腿费。” 看着面前的一千两银票,沈桑榆忍不住眼前一亮。 老顽童也太太太太有钱了吧! 现在抱大腿还来得及吗? 等回头做茶叶生意的时候,一定要拉上他,有更多的本钱,才能有更大的利润啊! 不过眼下,这钱不能收。 沈桑榆惆怅的把银票推回去,“我有钱的,之前在庄子上攒下一些钱,倒也够花。” “那你怎么说如果以后买不到,是不是烤鸭店要关了?”老顽童又问。 沈桑榆又叹气,“是我可能要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紧接着,在老顽童疑惑的眼神中,她绘声绘色的描述了沈罗氏她们三人一唱一和,直接定下她去雅集的事情。 “到时候我出了丑,大家都会嗤笑我,我爹爹说不定会送我回庄子上,免得再丢人现眼,我就不能再买好吃的给你吃了。” 说着,沈桑榆托腮,满脸的苦大仇深,“一想起我还没有给你买冰糖葫芦,桂花糕,龙须酥,蜜三刀,吉祥果和好多好多好吃的,我就好遗憾啊!” “你不能走,”老顽童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来,横手胡乱擦掉,“那个雅集,你一定不能出丑!” 第七十章 一物换一物 沈桑榆巴巴点头,“是呀,我就是不想输,可光靠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实在是困难,除非……有人肯帮我一把呢。” 她说着,目光悠悠然落在了老顽童身上。 老顽童吓得一抖,差点把桌上的烤鸭给扫到地上去,手忙脚乱扶住,“你该不会让我帮你吧?可我琴棋书画都不会啊!” 唯一能教沈桑榆的就是他的草书了。 可草书岂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得飘逸起来的呢? “棋琴书画叫她们去比试好了,我想问你要一个东西,足以压倒众人。”沈桑榆认真道。 她想得很明白。 哪怕从此刻开始,夜以继日的勤学苦练,也绝对不可能达到其他小姐们的水准的。 不如另辟蹊径,选条大家都不走的路,反而最吸引眼球! 所以,她才会找上老顽童。 望着沈桑榆甜美的笑容,老顽童也明白过来,“你是早就想好要来求我吧?也行,先说说你要什么。” 只要是能给的,他定然不吝啬。 毕竟遇到这样讨他喜欢,又让高庭钦动心的女孩子,实在是少见,该宠也就宠了。 沈桑榆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在老顽童耳旁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倏然,老顽童的眉头皱起来。 这丫头还真是会挑! “只要您答应,以后我一定常常送最好吃的东西给您吃。”沈桑榆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看向老顽童。 那模样,着实是让人心化了。 老顽童都没招了,想答应,张嘴却又犹豫着闭上。 思考了好半天才道,“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但是有条件,京城出去往北,有座特别高的天山,天山常年积雪不化,故而里面生长的火莲药效最好,你去寻来,我就给你。” “雪里长的东西,叫火莲?”秀儿不解问道。 老顽童颔首,抬手缕胡子,又想起手上还有烤鸭的油渍,便轻咳一声放下,“是啊,这是一味珍贵的药材,很珍贵的,如火一般艳丽,远远地就能瞧见。” “那我现在就去。”沈桑榆就准备动身。 又被老顽童给叫住。 “明日再去,回了伯侯府,让秀儿从仓库翻些冬日的棉袄和护膝,冻坏了的话,还怎么来给我送好吃的?”老顽童关切叮嘱。 沈桑榆想想也是。 哪怕不准备这些东西,也得先编好理由应付了沈罗氏才行。 便笑得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冻坏了也不要紧,让人推着我来,也是要给您送好吃的呢。” “去吧,等你好消息。”老顽童颔首道。 待沈桑榆和秀儿走远,老顽童才缓缓坐回桌前继续吃烤鸭。 不忘自言自语,“庭钦也真是的,什么事情都和这丫头说,搞得我一点秘密都没有了,回头见了他,定要好好训斥他一番!” 就算是疼心上人,也要有个限度啊。 更重要的,高庭钦把他的事情都给说了,回头他还怎么牛逼轰轰的和小丫头炫耀显摆! …… 回了伯侯府,秀儿便按照老顽童的叮嘱,从库房翻出两件新棉袄和新的护膝。 都是做给下人用的,布料和棉花用的都是最差的那种,但胜在是新的,沈桑榆也不嫌弃。 试了试大小后,便让秀儿给装进包袱里。 她自己便去了沈罗氏的院子。 沈罗氏正在吃茶呢,瞧见沈桑榆来,顿时不悦起来,可又想起沈桑榆现在身上顶着去世大夫人的煞气,觉得实在是晦气。 便远远地问,“桑榆,你不好好在院子里准备雅集,怎么上我这儿来了?” 沈桑榆痛苦托腮,“祖母,雅集上要学的琴棋书画实在是太枯燥,孙女学不进去呢。” 学不进去? 那正好! 到时候丢了脸,遭皇后娘娘嫌弃,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赶沈桑榆回庄子待到死了! 可面上还要做出严厉的样子,“那怎么行呢,你表妹雪薇怎么不觉得枯燥,不如去找她问问好了?” “雪薇如今有身孕,我就不打扰她了,女儿倒是有个知心朋友,可以去请教一二。”沈桑榆道。 原来是想出去玩。 沈罗氏心中冷笑。 果真是庄子上回来的野丫头,一点台面都上不了,成天光想着玩玩玩! 她也不相信沈桑榆真的能在半个月里突然就学会琴棋书画吧并且艳压群芳,干脆就随了她去。 到时候还能说她天天打着请教的名号出去鬼混,罪加一等呢! 沈罗氏想着,便干脆的答应了,“那便去吧,京城的小姐个个才学兼备,你去请教请教,也能学到很多的。” 沈桑榆应是,又退了出去。 有了沈罗氏的准许,沈桑榆翌日轻松的出了府,先去周若儿那里虚晃一枪,这才坐马车出了京城去,直奔天山而去。 越是靠近天山脚底,四周的温度就越低。 早晨出门时穿的薄纱襦裙原本还热得不行,到了山脚下就已经让人冻得四肢冰凉了。 秀儿赶紧掏出棉袄给沈桑榆套上,自己也裹上一件。 紧接着,又拿出护膝,狐皮围脖,兔毛耳罩,棉花的大帽子,将沈桑榆裹得只剩下两只眼睛在外面。 全身鼓囊囊的,和肉球没什么分别。 “秀儿,你这样给我穿上,我都走不动路了。”沈桑榆无奈道。 秀儿振振有词,“能走路啊,小步一点走就行,小姐你看奴婢,就这样小碎步走,反正不着急时间,慢慢找嘛。” 这么冷的地方,要是不穿厚一点,冻坏了小姐怎么办? 如果这样的话,那还不如让小姐在雅集上出丑呢,好歹不会落下病疾啊。 “我没那么娇气,大冬天我不还跳进海里捉刀鱼?”沈桑榆说着,便利索的解开了身上的那些防御物件。 只穿着棉袄和护膝,风风火火便上了山去。 秀儿抱着一堆东西在她身后跺脚,又无奈快走小碎步跟上去,试图说服沈桑榆再次戴上那些东西。 两个人一劝一否的,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到了半山腰,脚下的雪已经能淹没掉皮靴了。 秀儿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新奇得很,想弯腰给自己揉个小雪人捧手里。 刚弯腰,就被沈桑榆给拉住。 沈桑榆朝着不远处努嘴,声音压低,“秀儿,你看那里,那处岩石缝隙里……” 第七十一章 突然欠了一屁股债 秀儿战战栗栗扭头去看。 这荒山野岭的,该不会遇到什么山贼倭寇了吧? 可瞧过去,却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小姐,那边有什么啊?”秀儿同样小声的问。 沈桑榆仔细指给她看,“岩石下面躲着一只兔子呢,特别肥!” 要是能逮住拿回去烤着吃,老顽童肯定会很开心的! 想着,沈桑榆便缓缓的拔下了头上的簪子,用尖锐的那头对准那只通体浑白的雪兔,只等算准力度便投掷出去。 以她在海庄时叉鱼百发百中的经历来看,这只雪兔定然是稳操胜券。 啊,到底红烧好呢,还是清蒸好呢? 少女杏眸微眯,娇憨的脸颊染上几抹认真,同时手腕突然发力,那发簪便在空中划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直奔雪兔而去! 然而,簪子还没碰上雪兔的皮毛,就听见咻的一声,雪兔腾空而起,飞出去好几丈远才落下,抽搐几下,没了动静。 雪兔的身上,还插着一只箭! 就差一点点,这只雪兔就归她了! 沈桑榆气不过,站起身四处张望,想看看抢雪兔的人是哪个泼皮无赖。 可对上远处那人的黑眸,瞬间愣住了。 “哎?那不是高大人吗?!”秀儿也认出了那人,扬起手臂欢快打招呼,“高大人,高大人!” 高庭钦一身墨色衣袍缓缓走近,目光轻落在沈桑榆身上,“来捕猎?” 沈桑榆暗暗翻了个白眼。 看来她的大恩人也知道她看上了那只雪兔呢。 那还抢了去,实在是过分。 可面上却什么都不说,乖巧的眨了眨杏眸,“只是碰巧遇到那只雪兔手痒而已,不及高大人你箭法好呢。” 高庭钦微抿薄唇,抬步往前走。 他弯腰捡起了那只雪兔,折返回来的时候,又顺道把沈桑榆的簪子也捡了回来。 梨花木的簪子有些年头了,沁润着光泽,虽不贵重,却透着一股气质。 “雪兔的肉用来煨火锅最好,只是不知你在海庄长大,能否吃得惯那辣味。”高庭钦说着,将雪兔和簪子都递到沈桑榆面前去。 沈桑榆愣怔半晌。 “都给我?”她不确定的问。 高庭钦微微挑眉,“不要?” 要要要,当然要啊! 沈桑榆当即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伸手将雪兔和簪子都接过,“多谢高大人,高大人青年才俊心地善良年轻有为,日后必然是个大人物的!” 高庭钦嘴角微微抽搐。 庄子上长大的丫头,都这般嘴甜会拍马屁吗? “天山冷,早些回去吧,可要我送你?”高庭钦又问。 沈桑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还不能回去,我得去找火莲呢。” 说到这里,想起高庭钦是在京城长大的,对天山自然比她要了解得多。 干脆就询问高庭钦,“高大人,你知道火莲一般长在什么地方吗?” “寻火莲做什么?”高庭钦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沈桑榆也不撒谎,毕竟她先前还和高庭钦联手对付过魏氏,直接全盘托出。 最后摊手,一脸认真,“老顽童说了,只要我找到火莲,才能给我想要的东西,我很需要那东西。” 只有那样东西,可以让她在雅集上转败为胜! “跟我走。”高庭钦说着,便转身往山脚下去。 沈桑榆疑惑,“火莲是长在山脚下的吗?” 早说啊,害她爬这么高的山,脚趾头都快冻没了呢! 却又听见高庭钦道,“火莲可遇不可求,你转悠一圈也不一定能遇到,我有一株,你拿去便是。” 还有这等好事? 沈桑榆惊喜得眼睛放出光来。 “高大人真是太客气了,都说火莲可遇不可求了,还舍得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叫我真是不好意思。” 说着,又话音一转,“可我要是不拿,高大人的心意我岂不是辜负了,所以呢,那就多谢高大人啦!” “小姐……”秀儿在一旁若有所思,“为什么奴婢觉得,每次你遇到高大人之后,话就变多了呢?” 在别人面前的时候,小姐分明高冷得很啊。 沈桑榆被这话一噎。 仔细回想起来,还真是! 不过也能说得通。 毕竟她前世惨死之前,唯一对她好的人就是高庭钦了,这辈子他又帮了自己不少忙,是大大的恩人呢。 对恩人话多,是想多方面表达感激之情嘛。 于是沈桑榆甩给秀儿一个你不懂的眼神,“这就是本小姐对恩人的相处之道,知道吗?” “哦。”秀儿答应。 下了天山,高庭钦领着沈桑榆去了他的别院,是个修在湖边的小宅子,不远处有一大片竹林,风雅至极。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屋子。”沈桑榆惊叹道。 高庭钦勾唇轻笑,“毕竟是硕亲王府的养子,总要想着分出去成家立业的事。” 沈桑榆点头,“原来是预备着的喜宅啊,真不错。” 也不知道这么好的高庭钦,这辈子会便宜哪个姑娘呢? 估计那个姑娘嫁给高庭钦之后,每晚都要做梦笑醒吧! 正想着,高庭器已经去内院取了火莲给她。 是一株风干的火莲,虽然已经失去了水份,可那红艳却没有半点褪色,仍旧美得惊人。 难怪是老顽童心心念念想要的宝贝药材。 一定特别贵。 沈桑榆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犹豫再三,才一脸悲痛的看向高庭钦,“高大人,你有纸笔吗?” 高庭钦拿来给她。 沈桑榆便奋笔疾书,写了一张字迹十分潦草的欠条。 “我现在还没钱,等我往后挣了银子,一定把火莲的钱还你。”沈桑榆道。 对恩人嘛,当然不能白占便宜啊。 高庭钦盯着她看了半晌,伸手接过了欠条,“好。” 突然欠了一屁股债的沈桑榆带着火莲便离开了。 留下高庭钦望着她的背影凝视。 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收回视线,垂眸去看手里的纸条。 少女的字,还真是不敢恭维。 可潦草中,却带着几分意外的可爱。 高庭钦鬼使神差的仔细叠好,转身进屋,打开内院的暗格,将它放在了原本置放火莲的位置上去…… 第七十二章 惊人转变 沈桑榆拿到火莲,便和秀儿赶回了伯侯府。 家里没人在乎她这个半路回来的不受宠嫡女,便也没人来打搅她。 沈桑榆老神在在地在屋里待着,哼小曲吃水果,乐得轻松自在。 临到傍晚时,魏氏过来了,身后的娟娘捧了一大堆书籍。 进院子丝毫不客气,直接将那些书籍往桌上一扔,趾高气昂的,“二小姐,这些都是夫人精心为你挑选的书籍,你可以要好好看才是,雅集上都用得上呢!” 魏氏则语气温和,“雅集主要便是考四书五经,所以我便拿了些过来,你粗略看看,就算是记不全,记个一半也是好的。” “夫人真是看得起我,”沈桑榆嘴角带笑,却只浮于表面,“半个月时间,把这些记下一半?谁能做到。” 秀儿立马上前,倒戈看向沈桑榆,“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夫人呢,夫人也是好心对你啊,她当然是相信你有这个本事,才带这些书来给你的。” “就是,二小姐,你身边的丫鬟都比你明事理哩!”娟娘没听出好歹来,忙跟着点头。 却又听见秀儿慢悠悠道,“夫人一定是相信小姐你的,否则也不会直接答应老夫人的话,连半句反驳都没有,一定是这样,总不能是夫人想故意看小姐你出丑,现在又拿书来明嘲暗讽吧?” 这下娟娘便听出来了。 她气得脸红脖子粗,想和秀儿杠起来。 偏偏秀儿还眨着亮晶晶的双眸看她,“是吧娟妈妈,夫人不是这个意思吧?” 娟娘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贱蹄子,居然把祸水引到她身上来。 如今回答是也不对,回答不是也不对,左右前后全部都是死路。 正发愁纠结时,魏氏便缓缓开口,“怪我考虑不周,如果桑榆你不愿意参加便罢了,我去与你祖母说,左右不过被京城的人说句缩头乌龟,不要紧的。” 听听,这叫人话吗? 面上慈祥和蔼得很,实则激将法。 沈桑榆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魏氏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要是真的不参加,往后这缩头乌龟四个字,怕是就挂在她的额头上了。 指不准要拿这头衔怎么作妖呢! “夫人多虑了,我愿意去雅集的,秀儿,把这些书给收下。”沈桑榆缓缓道。 秀儿便依言将书给收进柜子里。 魏氏又寒暄了两句,这才退出了屋子去。 出了映月阁,娟娘忍不住骂,“果然是什么主子教出什么样的丫鬟来,竟然这般讥讽夫人你,拉出去卖进窑子一万遍都不可惜!” 提到这点,魏氏眼中也迸出恨意来。 也就沈桑榆的丫鬟敢这样放肆了! 面上却还端着伯侯夫人的架子来,沉声悠然道,“急什么,收拾了沈桑榆之后,解决一个小丫鬟还不容易?” “夫人说得是,”娟娘毕恭毕敬,“这次夫人的计划天衣无缝,那蠢货又不知天高地厚真的敢去雅集一争高下,到时候定然完蛋!” 顿了顿,又提醒魏氏,“只是夫人,咱们也要提防着那蠢货临时退缩才行。” “我早有计划,”魏氏颔首,“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栽在那丫头手里好几次,多个计划备着这种事,用不着你说。” 闻言,娟娘便乖乖的闭了嘴,搀扶着魏氏回屋。 两人沿途经过花园,大抵是心情好,那焉搭搭的玫瑰花都看出了别样的景色来。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 翌日,沈桑榆便带着那朵火莲去见了老顽童。 还没打开盒子给老顽童看,便遭到了老顽童的冷脸相对。 “回去吧,你要的东西我不能给你。” 秀儿着急,“可我家小姐的确把火莲拿来了啊,是真的火莲,神医你先看看再说啊。” “这不是你小姐寻的火莲,”老顽童仍旧板着脸。 闻言,秀儿愣怔,“神医,你……你怎么知道得,你是不是昨天跟踪我们了?” 可如果跟踪的话,为什么不昨天直接跳出来呢? 老顽童板着脸没回答。 他自然没有跟踪沈桑榆,可他也的确知道,这株火莲不是沈桑榆寻来的。 因为这个季节,天山上是没有火莲的。 红得像火的火莲,生长于最寒冷的严冬,万物都笼罩着冰晶时,它便耀眼夺目的绽放开了枝叶来。 昨天他让沈桑榆去寻火莲,只不过是想看看她的诚意而已。 如果她今天空手而归,垂头丧气的说自己没寻到,那他立马就把沈桑榆想要的东西给拿出来。 可惜……她拿着东西来了。 这不是个诚实的孩子,所以,东西不能给。 老顽童忍不住叹气,“往后你还是可以来,给我买吃的那些,我会给你钱,只是这次,我帮不了你了。” 沈桑榆也不反驳,毕竟理亏。 只是有些话还是要解释清楚。 她态度诚恳,“抱歉,我拿来的火莲的确不是我寻来的,是高庭钦给我的,他说这个季节很难寻到火莲,怕我走空,所以就把自己的那……” 沈桑榆话还没有说完,老顽童便瞬间眼前一亮。 着急确认,“你说什么,这火莲是谁给你的?” “是高庭钦。”沈桑榆回答。 闻言,老顽童立马打开盒子,拿出那株火莲左右的看,又放在鼻尖上闻了闻,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朝着沈桑榆招手,“走走走,跟我进去取东西,我昨晚就给你准备好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沈桑榆摸不着头脑,“可刚才……你不是说不给我吗?” “其实我仔细想想,你怎么寻来的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拿来就行了,再说我也没有要求必须是你亲手摘的啊,拿来就行,我虽然年纪大,但是思想并不迂腐刻板。” 老顽童说着,又干脆拉着沈桑榆往里屋走去。 嘴角高高上扬,喜悦洋溢着满屋都是。 这可是高庭钦给沈桑榆给火莲呢,这小子平时抠门得很,就连他要这火莲都不肯给,如今却拱手给了沈桑榆。 说明什么? 说明他对待未来的一家人,当然是要什么给什么啊! 第七十三章 带你找快乐 老顽童态度热络的领着她上了楼阁。 推开木质的推门,屋内的陈设瞬间让沈桑榆惊呆。 简直是……书的海洋啊! 只见屋子里摆放着十几个书架,密密麻麻放着的都是书籍,整整齐齐,数量多到无法想象。 沈桑榆前世可不知道老顽童这么博学呢! “这么多书,您都看过了吗?”沈桑榆好奇的问。 老顽童摆手,“怎么可能,这么多书,真要是全部都看完,眼睛岂不是都废掉啦?” 言之有理。 沈桑榆正准备点头,又见老顽童抬手一指,“喏,这几本我就没看,我年纪大了,不愿意读书用功呢。” 他手指的方向,孤零零的躺着三本书,都是薄薄的,左右加起来不超过一百页。 沈桑榆:“……” 这和把所有书都看完,有什么分别! 忍了又忍,沈桑榆才没有把吐槽的话说出来,挤出笑容道,“你答应给我的东西,现在可以给我了吗?” 老顽童颔首,快步走到其中一排书架前去,打开一本书,然后麻利撕下其中的一页。 叠好,递给沈桑榆。 “拿着吧,这可是孤本,世上就我手抄的这一本了,弄花了字迹不要找我哭鼻子。”老顽童叮嘱道。 沈桑榆愣怔,“那我直接誊抄一份好了,干嘛要撕下来啊!” 本来就是孤本了,撕掉这一页,岂不是有了残缺? “若是誊抄下来给你,这世上就不止你有这东西,丫头,记住了,世上唯有独一份的东西最珍贵,也最被人重视。”老顽童严肃着脸道。 他给沈桑榆的东西,定然是最好的! 沈桑榆颇为感动,当即举起手来发誓,“回头我一定买最好吃的东西来孝敬您,还要买好多好多,随便您吃。” “等等!”老顽童却忽然变了脸色。 沈桑榆愣怔,刚要开口询问,就被老顽童攥住了手腕 老顽童仔细的盯着看了半晌,又给沈桑榆号脉。 那严谨的样子,着实是吓到了旁边的秀儿,小心翼翼的问,“神医,是不是我家小姐有什么问题啊,您能治吗?” “我问你,”老顽童转头看秀儿,“给你小姐喝的汤药,你有按时给吗?” 秀儿点头如捣蒜,“奴婢都按时给了呢,但凡是外头送来了东西,奴婢就会给小姐拿药吃,没有疏漏过啊。” “可你小姐中毒迹象却越发深了。”老顽童道。 “怎么可能?!”秀儿眨着眼睛,一脸懵逼疑惑,“奴婢真的照着神医你的交代做了啊,怎么会中毒迹象越发深了呢?是不是那药造成的假象?” 老顽童翻白眼瞪她,“我给的药是什么症状还是清楚的,这不是假象,是的确中毒越发厉害了。” 怕秀儿不相信,他还翻过沈桑榆的手背给她看。 “你家小姐的甲床已经开始发黑了,毒素在粗大的血管中看不出来,在指末却分外清晰。”老顽童道。 秀儿一看,果真如此。 自家小姐的甲床隐隐发黑,哪怕染了凤仙花的艳红色也遮挡不住! “神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求您救救我家小姐。”秀儿着急得想给老顽童下跪。 老顽童拽了她一把。 正准备回答,便听见旁边的沈桑榆道,“神医您给的剂量是按之前糕点里的分量来的,如今我吃了那药仍旧毒性加强,只能说明毒药的剂量也增加了。” 看样子,希望她死的那个人,已经没有以往那么有耐心了。 还真是一点都等不起呢! 沈桑榆想着,眼神不自觉黯淡了几分。 瞧得老顽童实在心疼,“也无妨,好在发现得早,我加大剂量便能好转,另外再开一副调理身体的药方,叫秀儿去外头药铺里做成丸子,每天服下一粒就好。” “多谢。”沈桑榆缓缓颔首。 等拿到了药方,沈桑榆这才带着秀儿告辞。 回了映月阁,沈桑榆便使唤秀儿出去做药丸,自己则关在了屋子里,躺在床上静静发呆。 脑子放空,不想任何事情,也不敢想任何事情。 若是……若真的是沈海川下的毒,想让她死。 那现在加大剂量,是不是已经看她不耐烦,恨不得下一瞬就能处之而后快了? 看着她这个女儿,有这么烦心吗? “可惜我不能死呢,”沈桑榆轻声呢喃,“没报完仇之前,谁也不能杀了我。” 不管是谁,都不行! 沈桑榆迅速的调整好心情,决定将这件事情压到雅集之后再调查解决。 反正家里的烂摊子一大堆,多这一个也不算多。 先将魏氏再次击垮才是要紧事! 等秀儿拿着药丸风风火火赶回来时,沈桑榆已经没事人一样,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吃葡萄。 瞧见她回来,还举起染了葡萄汁液的手指打招呼,“秀儿快来尝尝,是新摘的葡萄呢,好甜好甜的。” 听见有好吃的,秀儿便欢天喜地的扑了上去。 两个人抱着一盘葡萄吃得肚子圆鼓鼓,毫无主仆之分,并排坐在秋千上消食。 “小姐,等回了海庄之后,咱们也种葡萄树好不好,架子搭矮一些,这样躺在葡萄架下面,张嘴就能吃到。”秀儿开始畅想未来。 沈桑榆忍不住笑,“你也太懒了一点,当心变成大胖子嫁不出去。” 吐槽完又问,“怎么想起说以后的事情了,还说要回海庄,是想海庄的日子了吗?” 秀儿摇头,眸子亮晶晶的看向沈桑榆,“是奴婢觉得小姐你想呢,小姐你在这里一点都不快乐,可以前在海庄却每天都在笑,奴婢想,小姐你也想过每天都开心大笑的日子吧?” 即便现在回不去,想想也是好的啊。 想一想,日子都有盼头了。 听着秀儿的回答,沈桑榆缄默下来。 她在伯侯府的日子,的确不快乐。 因为她心里揣着太多仇恨,还有仇人要对付,甚至找不到几件快乐的事情来回想。 板着脸便也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 “快乐都是自己找来的,走,小姐带你去快乐快乐!”沈桑榆摆手道。 第七十四章 叫她放宽心 听说去找快乐,秀儿开心的跟在沈桑榆的后头走。 两个人绕过后花园,到了桃园的门外,轻松一跨,就翻进了院里。 “小姐,咱们来这里干什么啊?”秀儿疑惑的问。 “吃桃子啊,上次那些好涩,这回肯定是熟透了。”沈桑榆回答。 闻言,秀儿便抬头去看。 果真那桃树上的果实都开始透着红润了,阳光照射下,更是让人垂涎欲滴。 沈桑榆干脆利落的上树摘桃,又吩咐秀儿,“去看看那屋子里有躺椅吗,搬一张出来,咱们躺着吃最好。” 秀儿答应,奔着不远处破败的屋子而去。 没等沈桑榆摘够桃子下树,秀儿便折返回来,两手空空如也。 “没椅子吗?”沈桑榆蹙眉问,又很快释然展开,“也是,即便是有,这么多年也腐朽了,躺不得的。” “小姐!”秀儿着急得摆手,“你小声点,侯爷在里面!” 她爹? 沈桑榆再次蹙起柳叶眉,“没看错吗?他好端端的来桃园做什么?” 秀儿窘迫又尴尬,“奴婢也没瞧清楚,就看见背影了,那人穿着侯爷上朝时的朝服,身形又和侯爷差不多,应该不会……哎,小姐,小姐?” 不等秀儿说完,沈桑榆已经下了树,直奔屋子而去。 沈桑榆从小在海庄长大,庄子上的老妈妈管教也很严厉,不许她夜里去海边赶潮捡鱼,沈桑榆便悄悄去,练就了轻功一般悄无声息的脚步。 几乎是飘一般,她到了屋外。 透过已经破烂得不像样子的纸窗,沈桑榆看见了沈海川的侧脸。 他站在正堂前,对着那上头挂着的一副画发呆。 那副画上落满了灰,遮去了原本的图案,只是灰蒙蒙一片,沈桑榆压根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 却能看出来,沈海川见这画时,眼中的深情脉脉。 是对这幅画深情,还是对她死去的娘深情呢? 正想着,沈桑榆的衣角被轻拽。 秀儿极其小声的劝她,“小姐,咱们赶紧走吧,若是被侯爷发现了怎么办?” 翻墙进桃园来偷桃子吃,侯爷肯定又会觉得小姐桀骜不驯了。 到时候再加上老夫人和魏氏帮嘴,更是煽风点火。 小姐不要被罚才好! 沈桑榆又看了眼那屋里的沈海川,这才抬步往外走去。 秀儿大松一口气,跟在沈桑榆身后往外走。 两人仍旧是翻墙而出,径直朝映月阁去。 却在院子门口瞧见了张头探脑的莲花。 “看什么呢你,是不是打算偷东西?”秀儿立马凶巴巴质问。 莲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又看见沈桑榆双手环抱在胸前而站,一脸的狠戾模样,吓得差点腿软坐在地上。 好在强撑着没有出糗,努力平稳声音道,“我好端端偷什么东西,四姑娘什么都给我,啥也不缺,不至于惦记别人的。” “那你不是偷东西,就是来监视我家小姐咯?”秀儿顺着话往下说。 莲花气得跺脚,“我才不是,我是奉四姑娘之命,过来探望二小姐的。” “好端端的探望我?”沈桑榆挑眉。 “是呀,”莲花点头,语气之中多少带着几分得意洋洋,“我家四姑娘担心二小姐念书时有什么难题,特意差我过来瞧瞧,回头她好来一一解答。” 嘴上说着关心的话,眼底却带着满满的嫌弃。 一个庄子上回来的野丫头,恐怕连四书五经是哪几本书都不知道吧? 也就她家四姑娘才学兼备,是个世间少有的有才美女了! 莲花压根藏不住心思,沈桑榆又不傻,当然看得真真切切。 只不过,魏雪薇派莲花来的目的,肯定不是这么“好心”的炫耀和假惺惺而已。 是怕她悄悄找了什么法子赢了雅集吧? 既然如此,只能辛苦辛苦,努力让魏雪薇放松警惕才行啊。 “莲花啊,”沈桑榆眯眼轻笑起来,“难为你家四姑娘关心好,正好我有不会的地方,不如和你一块儿回去,问问雪薇?” 闻言,莲花顿时一梗。 这二小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按理说这个时候都该气急败坏或者自愧不如才对。 怎么还真的以为是好话,巴巴的要凑上去真的问问题? “你好像不情愿,难道说的话只是幌子,框我而已?”沈桑榆又问道。 莲花有苦说不出,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奴婢不敢欺骗二小姐,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那就走吧,秀儿,进屋把夫人送来的书都抱上,我有好多好多问题呢!”沈桑榆道。 “是!”秀儿大声答应,转身就进了屋去。 当三人出现在蔷薇院的时候,魏雪薇惊讶得目瞪口呆。 她让莲花去刺探一下情报,怎么直接就把人给带回了啊! “四姑娘,您不是说想帮着二小姐辅导辅导雅集上要学的东西吗,二小姐正好有不会的,就过来请教你呢。”莲花赶紧解释道。 生怕解释慢了,回头会得到魏雪薇的惩罚。 魏雪薇这才明白过来。 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表姐来请教我,我一定好好的教呢!表姐,你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啊,我帮你瞧瞧。” 既然人都来了,只能敷衍一下,打发回去才行。 “秀儿。”沈桑榆摆手,让秀儿把书放在桌上。 一大沓书往桌上扔,忽地失去了重心,撒得满桌都是,看得魏雪薇心惊肉跳。 而沈桑榆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她差点晕过去。 沈桑榆单手托腮,秀美的脸颊上满是愁苦,眨巴着大眼睛看魏雪薇,“怎么办,这些我全部都不会,要拜托你都教我哦!” 不是总担心她会悄悄地使法子赢了雅集吗? 干脆就借此机会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和魏雪薇黏在一块儿好了。 这样的话,魏雪薇总能放心她了吧? 哎,她还真是宠爱自己这位表妹呢! 沈桑榆想着,不禁又叹了一口气,素手轻抬,随意拿起最上头的那本《论语》,朝着魏雪薇晃悠。 “怎么样表妹,从这本书开始,一页一页讲给我听吧!” 第七十五章 打乱魏雪薇的计划 黄昏时分,染了血般鲜红的光芒均匀撒进蔷薇院内。 落在沈桑榆墨色的长发上,仿佛披了层别样的薄纱,更显得娇人儿白嫩柔美。 坐在她对面的魏雪薇就没这样的美态了。 念了一下午的论语,原本红润如玫瑰的唇瓣都开始翻起死皮,脸上也刻满了焦躁之情。 偏偏还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往下讲。 好不容易把一本论语讲了个囫囵,魏雪薇赶紧放下书,“表姐,我刚才说的那些,你都听明白了吧?” 沈桑榆打了个呵欠,迷茫的眨眼看魏雪薇,“啊,什么?” “二小姐,我家四姑娘问您,刚才那本论语可有听懂。”雪莲赶紧说道。 “哦,”沈桑榆点头,拍了拍胳膊,“坐在这里太累啦,腰酸背疼的,害我都分心了,压根没听到你在说什么,不然你再从头讲一遍,我这次好好听?” 魏雪薇宛如一朵小白花,要被这场暴风雨给摧残得不像样子了! 正要晕过去时,外头就有人来传话,说是用晚膳的时间到了,请她挪步饭厅。 “表姐,人是铁饭是钢呢,咱们还是先吃饭吧,剩下的之后再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魏雪薇抓住救命稻草,赶紧道。 沈桑榆也的确坐得肚子都空了,点点头,起身先往外走。 饭厅内众人已经到齐,沈罗氏坐在上位,正在喝杏仁茶,瞧见沈桑榆,只当没看见。 沈桑榆也不恼,向众人行礼后,施施然坐了下来。 魏雪薇晚一步进来,模样娇怜无比,比起方才在蔷薇院里还要夸张。 显然是细心的“打扮”了一番。 这么精心准备,沈罗氏自然是瞧见了,忙放下杏仁茶询问,“雪薇怎么这般憔悴,是不是总吐,叫你受苦了?” 魏雪薇可怜巴巴的眨眼睛,准备开口回答。 只要她说是给沈桑榆辅导才弄成这样的,老夫人一定会怜惜自己,不让沈桑榆再进蔷薇院半步! 这样她才能好好准备雅集,一举夺魁,寻得皇后娘娘的青睐,顺利嫁入硕亲王府啊。 可她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声,便听见一旁的沈桑榆悠悠然道,“是呢,我下午去表妹那里,就瞧见她桌上有许多酸食儿,肯定是压吐的吧?” 酸食儿? 沈罗氏笑得眼睛都快找不到了。 酸儿辣女的,这魏雪薇总吃酸,定然是怀的儿子。 那可真是好啊,有了儿子,她往后嫁入硕亲王府就能挺直腰板,说话也硬气。 这样一来,也能够好好地帮衬一下伯侯府了。 正开心着,又听见沈桑榆继续往下说,“我想着,孩子虽然还在肚子里,但也要讲个熏陶呢,正好我什么都不会,请雪薇帮我讲讲,孩子也就顺道能听见,一举两得。” 说完还夸张的捂嘴,“这样一来,该不会学说话的时候就直接会吟诗作对了吧?” “那岂不是神童?”沈罗氏最是听不得这些漂亮话,“我倒是听说真的有这样的人,七岁就考上状元呢,了不得的!” “雪薇,那你可不要嫌辛苦哦,以后多多和我讲讲那些书里的东西,孩子也能被熏陶嘛。”沈桑榆看向魏雪薇。 魏雪薇叫苦不迭。 鬼他娘个神童啊,这分明是沈桑榆故意想折腾自己才编的瞎话,死老太婆怎么这么傻! 偏偏她还不好反驳。 毕竟就没了这个孩子,她想嫁入硕亲王府会十分困难不说,伯侯府里的这些势利眼也会直接倒戈的。 她说不在乎孩子,就是在让大家对她失去期盼,同样她就失去了帮助。 还怎么借刀杀人解决掉沈桑榆? 唯有忍了! 想到这点,魏雪薇只好勉强挤出笑容来,“当然啦,表姐最好天天来才好呢,这样我就可以天天顺道熏陶孩子了。” “你放心好了,”沈桑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我一定……天天都来!” 一天都不会缺席的! 说话间,丫鬟们已经端上了菜肴,沈罗氏一声令下,众人才开始动筷子。 魏氏温柔体贴的给沈海川夹菜。 “侯爷,你今天下午去驻地定然辛苦了,吃些肉。” 闻言,沈桑榆的筷子顿了顿。 她爹下午谎称自己去了驻地,然后偷偷去桃园对着一幅画发呆吗? “二姐,你不吃饭发什么呆,是不是看见这些好吃的都挑花眼了啊?”沈逸坤挤眉弄眼的问,“也是,你在海庄的时候,什么都没吃过吧?” 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什么都没吃过。 看见一桌寻常的晚膳也不知该从何吃起。 太没见识了! 沈桑榆收回了思绪,微微勾起笑容,“是啊,京城有好多好吃的,不过刚才是想起了海庄的特色菜,所以走神了。” “海庄能有什么特色菜?”沈逸坤不屑。 穷乡僻壤,能吃饱饭就谢天谢地,哪有心思去研究美食。 沈桑榆摆手,做回忆状,“有这么一道菜啊,名字叫做海拉卡,颜色五彩斑斓,味道先酸后辣,回味无穷,且其中夹杂着各种食材的味道,吃着一道菜,就仿佛吃了满汉全席一样丰富。” “真有这样的菜?”沈逸坤有点好奇了。 说得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呢! 他催促沈桑榆,“你别光说不做,得做出来尝尝才知道好不好吃啊。” “我又不是厨子怎么会做,再说了,真要是会做的话,我早就动手了,何必发馋呢?”沈桑榆无奈摊手。 沈逸坤心痒难耐,却又不想直接跑到海庄那种地方去吃,只能在心里发愁好奇。 魏氏温柔道,“桑榆原来是思念海庄了啊,别难过,之后会有机会回去的。” 而且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再过不久,她就可以亲自送沈桑榆上回海庄的马车,并且保证她在海庄吃一辈子的海拉卡。 吃到吐,吃到死为止! 沈桑榆一脸感动的样子,眼泪说掉就掉,演技好得惊人,“夫人你真好,等我有机会回了海庄,一定要学会做这道菜,然后再回京城,天天做给你吃。” 保证你这辈子吃个够! 第七十六章 挣钱去 沈桑榆说着,翘起小手指喝粥,涂了水仙花的指甲鲜红,娇颤颤的。 上辈子她多亏硕亲王妃的“管教”,举止优雅规矩很多。 再加上现在没了魏氏指派的人给瞎打扮,整个人便如出水芙蓉一般,比魏雪薇还要高贵许多。 吃完饭,她利索起身,向众人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开。 “小姐,咱们这么早就回映月阁啊,奴婢瞧着后面还有炖菜没上呢。”秀儿可惜道。 沈桑榆轻敲她的脑袋,“不要总想着吃,我们该早点回去睡觉了,这样明早才能早点去找雪薇温习功课啊。” “真的要去啊?”秀儿浑身都写着不情愿三个字,“听四姑娘念了一下午的之乎者也,我牙都酸掉了。” “你不愿意,她也不愿意啊。”沈桑榆缓缓道,嘴角绽放开大大的笑容来,“而恰恰好,我最愿意看她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谁让她担心自己会出其不意呢,成全她的好奇心,多好! 沈桑榆回了映月阁,舒服睡了一宿,翌日清晨就去了蔷薇院,开始温习功课。 什么论语诗经的,虽然听起来很无聊,可一看魏雪薇痛苦的样子,好像又有趣多了。 连着三天之后,沈桑榆再去,蔷薇院的大门便紧紧关上了。 秀儿敲了好久的门,才有人来开门。 “二小姐,我家四姑娘今日吐得厉害呢,恐怕是没有办法给二小姐您讲那些东西了,还请回吧。”莲花说道。 病了? 恐怕是装病吧!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 沈桑榆微微眯起杏眸,一脸的惋惜,“那雪薇一定很难过,毕竟这样就不能给肚子里的孩子熏陶了。” 莲花只想打发沈桑榆走,便胡乱的跟着点头,“可不是吗,四姑娘可难过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四姑娘说不能给二小姐你讲书了,愧疚得很呢。” “有什么好愧疚的,”沈桑榆摆手,“身子最重要,另外给孩子熏陶的事情,叫她不要担心。” 莲花尚且没听懂沈桑榆的意思,点头,“奴婢一定转达给四姑娘。” 好不容易的,她打发了沈桑榆离开。 赶紧关上大门,松了一口气,这才回屋里去告诉魏雪薇。 大门外,秀儿瞪着大眼睛询问,“小姐,咱们不能来听那些老子孟子了,又干什么去啊?” 沈桑榆摆手,“挣钱去!” 挣钱? 上哪儿挣钱啊? 秀儿一脸好奇,可沈桑榆却不回答,神秘兮兮的领着她从后门溜出府,直奔目的地而去。 等到了目的地,看着那二层木楼上挂着的巨大牌匾,秀儿羞得整张脸爆红无比。 使劲拽着沈桑榆的袖子要走,“小姐,咱们快走吧,这地方不是咱们能来的啊,这可……可是……” 可是怡红楼啊! 里头除了来享受快活的男人之外,就是负责提供快活的女人。 小姐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 “不来这种地方,怎么能找到沈逸坤呢?”沈桑榆望着怡红楼的牌匾,勾唇道。 她从怀中掏出五十两银子,递给秀儿,又小声交代。 秀儿听得眼中泛光,激动得差点笑出声来,“好好好,那奴婢现在就去。” “去吧。”沈桑榆颔首。 秀儿往前跑了两步,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问沈桑榆,“小姐,一会儿咱们到什么地方碰头啊?” “喏,就是那边。”沈桑榆指了指怡红楼后头的几个泔水桶,风轻云淡。 …… 没多一会儿,秀儿便领着两个男人回来了。 “是戏楼里的吗?”沈桑榆打量面前这两个人。 男人点头,语气恭敬得很,“是的小姐,我们俩都是打小在戏楼里长起来的,唱戏什么的嗓子都好得不行,身手也不错,可以十八个连续后空翻,小姐要看看吗?” 说着,便开始撸袖子,大有要表演后空翻的架势。 沈桑榆赶紧叫住,“不用不用,你一会儿该把泔水桶给撞翻了。” 她仔细的打量了两个人的体型和长相,开始安排要做的事情。 最后拍手,“好了,该说的我已经都交代过了,你们好好表现,事成之后,我还会给你们一笔银子的。” 轻松就能得到五十两,这两个男人已经开心得很。 听说事成之后还有钱拿,更是喜上眉梢。 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便朝着沈桑榆拱手,“小姐放心,我一定把事情给办好!” “去吧,等你们好消息哦。”沈桑榆道。 目送两个男人进入怡红楼,秀儿又问,“小姐,那咱们现在干什么啊?” “还能干什么,收集做海拉卡的食材啊。”沈桑榆回答。 秀儿愣怔了一下,才想起海拉卡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海拉卡不是小姐你随口胡说的吗?海庄哪有这道特色菜。”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沈桑榆回答。 叫沈逸坤总明嘲暗讽她是乡下来的丫头。 这次就让他看看,乡下的丫头,是怎么样睚眦必报的! “那……海拉卡的食材是什么啊?”秀儿又问道。 沈桑榆目光悠悠然落在了旁边的泔水桶上,“食材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 怡红院内,沈逸坤正搂着如今最当红的姑娘如玉,美得云里雾里。 “等大爷我出去撒泡尿,回来就好好的疼爱你。”沈逸坤醉眼眯眯道。 如玉酥i胸半露,疯狂朝着沈逸坤抛媚眼,“奴家等着您呢,快去快回哦~” 沈逸坤伸手在她的胸i前掐了一把,这才心满意足的出门去茅房。 刚走到茅房跟前,就发现排着好长的队伍,只能跟在后头等。 前头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听说你招了个乡下来的厨子,能做什么菜啊,别糟蹋了你自个儿的胃口。”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可是我花重金从海庄请来的厨子,人家会做海拉卡,富贵菜,据说往前那个什么什么先帝,就特别爱这口,我能吃上皇帝老子吃的东西,还不立马飞黄腾达?” 沈逸坤听得真真的。 尤其是听到最后那句皇帝老子吃的东西,顿时就按耐不住,上前搭话道,“这位兄台,你那厨子当真会做海拉卡?” 第七十七章 一碗千金 沈逸坤好奇的凑上前,“兄台,那个海拉卡好吃吗?” “你谁啊你?”前头那人白了沈逸坤一眼,拽得不行的样子。 反倒是让沈逸坤心中更加肃然起敬了。 果然是能找到厨子做先帝爱吃的菜肴的人,说话都中气十足,连白眼都翻得如此别致! 想着,沈逸坤赶紧自报家门,“我是伯侯府的公子,沈逸坤,不知兄台何名?” “哦,原来是伯侯府的少年郎啊,我姓宋,你叫我宋一就行,旁边这位是我的朋友,叫朗三。” “宋兄,郎兄,真是幸会幸会!”沈逸坤赶忙打招呼,又追问,“宋兄,不知你说的那个海拉卡……” “这个等会儿再说,这人多耳杂的,不合适。”宋一摆手道。 沈逸坤赶紧点头,“对对对,这可是好东西,不能在这儿说的。” 他盼啊盼,好不容易等到宋一和朗三都从茅房出来,生怕两人离开,自己只得憋着,请他们去了雅间。 雅间里头,如玉已经褪干净了衣裳,躺在软榻上等沈逸坤。 听见开门声,便玉手轻撑,探身起来往门口看,“爷儿,您可算是回来了,可叫奴……啊,怎么又多了两个人!” 沈逸坤一脸得意,“这可是我两位好朋友。” “那……三个人的话,可得加钱啊。”如玉咬唇思索半晌,委屈道。 宋一瞬间黑了脸,“沈兄,你不是找我问海拉卡的事情,怎么,是拉我来共享温软之乡?” “当然是问海拉卡了,你,赶紧出去!”沈逸坤黑着脸看想如玉。 如玉目瞪口呆。 这哪回来,沈逸坤不是在自己的身上流连忘返,今天吃错什么药,为了个男人赶她走? 难不成,改口味了?! 不过下一瞬,沈逸坤就扔给了她一百两的银票。 不用张开双腿就能收银票,如玉当然喜不自胜,美滋滋的退了出去。 沈逸坤迫不及待的问,“二位兄台,现在能说这海拉卡的事情了吧?” 宋一和朗三互相对视,沉默了半晌,表现出十分为难的样子。 等吊足了沈逸坤的胃口,这才缓缓道,“只因你是伯侯府的公子,我才愿意分享给你的,这厨子傲气得很,我也得花不少钱才能请来,你若是有兴趣,我能匀一份给你。” “真的?”沈逸坤激动的拍大腿,“那可太好了,多谢二位兄台!” “等等,这也是有条件的,都说了这厨子是我重金请来的,海拉卡匀给你一份,我就少一份,所以这银子嘛……”宋一又道。 沈逸坤便听懂了,“那我要出多少钱?” 宋一举起一根手指,沉默不语。 那位给钱的小姐只说要高价,也没说多高是高价,只能先摆手指看看对方的报价了。 正想着,就听见沈逸坤道,“一百两啊?” 一一一一一百两? 有钱人吃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居然能卖一百两! 见宋一惊讶瞪圆了眼睛,沈逸坤顿时心中沉下,“一千两?” 宋一倒吸一口凉气。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地主家的傻儿子? “宋兄,一千两着实贵了一点,我也知道这是先帝才能吃的玩意儿,这么着,我要少一点,五百两,行吗?”沈逸坤打个商量。 听闻这话,宋一差点就要点头答应了。 旁边朗三却拦住,板着脸道,“就一千两,已经算便宜的了,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能请来做海拉卡的厨子?只怕是听都没听过。” 说着又站起身来,“若是沈兄钱不够就算了,少匀你那一碗,我们还能多吃些,那可是好东西。” 眼瞧着两人要走,沈逸坤赶紧叫住。 他自幼百般宠爱长大,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那天听沈桑榆说起海拉卡,就已经是抓耳挠腮想尝尝。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因为这区区一千两而退缩,算什么伯侯府的公子? 反正他爹多的是银子,少来两次怡红院,这钱都出来了。 更重要的是,他忍不了别人说他没钱! 沈逸坤当即拍板,“好,一千两就一千两,什么时候我能吃上?” “明日这个时候,我们还来怡红楼,你把银票带上就行。”宋一道。 …… 搞定了沈逸坤,宋一朗三两人便去复命。 “不错啊朗三,居然还知道激将法,回头这一千两,你们七我三,毕竟海拉卡是我做得嘛。”沈桑榆咧嘴笑。 朗三拱手,“这是自然,若不是小姐寻我们俩来做这差事,我们也得不着好处的。” “行吧,”沈桑榆拍手,“那就辛苦二位明日来取海拉卡,就在怡红楼不远处的空屋里,记得带上食盒哦。” 两人依言,又离开了。 沈桑榆和秀儿也准备回伯侯府。 “小姐,”秀儿表情有几分担忧,“你这样诓骗三公子,他回头要是察觉到不对劲,循着找你麻烦怎么办?” 别说沈逸坤发火了,魏氏那么宠爱这个儿子,肯定会变着法的找补回来的。 小姐莫不要引火烧身的好! “傻丫头,他不会说的。”沈桑榆满满的自信。 “小姐何以见得?”秀儿不解询问。 当然是从前世的事情中见得。 沈逸坤这种嚣张跋扈又无脑的富家公子,身边还少得了那些假意吹捧蓄意得好处的人吗? 前世沈桑榆就瞧见过他,被一个什么所谓的好朋友诓骗,花了五百两买了个镀金的小金龟,里头居然是用铜做的,拿出去不超过五两银子。 沈逸坤又死爱面子,不愿意告诉大家自己被骗了,只能打碎了牙和血往肚子咽。 这也是为什么沈桑榆会选择去怡红楼骗他,而不是在府里的原因。 怡红楼多少双眼睛,哪怕那海拉卡再难喝,他也得咽下去,否则落个傻子的名号,他在京城还有什么脸面? 哦对了,本来沈逸坤也没什么脸面吧…… “瞧好了吧,明天的海拉卡,一定会绝顶美味的。”沈桑榆勾唇轻笑。 微风顺着马车帘布吹进,拂动了沈桑榆额前的碎发,衬着之下碎芒盈盈动人,唇畔的笑,自然且天真。 沈桑榆托腮想,应该找个画师来,明天把沈逸坤的窘状都画下来,方便随时欣赏得好。 正想着,马车便突然停了下来,沈桑榆因为惯性,直直朝着马车外栽去! 第七十八章 求解 饶是沈桑榆眼疾手快,也险些栽出去。 好在马夫及时控住了马车,才免了一场祸事发生。 “你怎么赶的车,不知道车里头坐着二小姐吗?这般莽撞,仔细你的脑袋!”秀儿额头上磕了鸡蛋大的包,却还顾不上,风风火火撩开帘子吼道。 马车颤颤巍巍,“方才……方才硕亲王府的马车突然闯出来,小的也是赶不及,这才出了岔子的。” 硕亲王府的马车? 沈桑榆来了兴趣,挑开帘子往外看。 便瞧见不远处扬起的尘土中,马车上高高挂着那显眼的旗帜。 “是高景齐的马车,难怪。”沈桑榆道。 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见过高景齐低调行事,回回都是这般猖狂高傲。 想到这里又不禁扶额,对自己很无语。 这么一个男人,她当初到底是为什么死心塌地要嫁他的? 连高庭钦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好吗! “没半点比得上高庭钦。”沈桑榆吐槽,竟不知不觉将这话说出了声。 “呵——”耳旁,传来男人低沉的轻笑声。 沈桑榆下意识抬头,便对上那双黑曜石般的黑眸,摄人心魄,沁润着笑意,春风般荡漾开了层层涟漪。 心中某处,竟然漏跳半拍。 少年玄色衣袍,骑着枣红色的骏马,有风拂过,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露出其下镶了美玉的官靴来。 瞬间吸引了周遭过往少女们的视线。 “高……高大人,好巧啊。”沈桑榆干巴巴的打招呼,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刚才那话他听见了吧?听见了对不对! 都不用等她问,高庭钦便颔首,“不巧,大概是老天爷知晓二小姐此刻要夸我,所以安排我来听见。” 果然是听见了! 沈桑榆赶忙解释,“那什么,我就说高景……世子行车未免太张狂,不如高大人你好,你看你,都不坐马车,骑马不占地方,也不会扰了别人行车,多好啊。” 高庭钦缄默不语,只笑看着她。 沈桑榆越发窘迫了。 怎么感觉解释之后,更让人容易误解了呢? 只得打着哈哈摆手,“高大人,我还得赶回家呢,就不多打扰了,再会。” “雅集准备得如何?”高庭钦道。 沈桑榆咧嘴笑,“多亏了高大人,已经准备妥当啦,只等到时候惊艳四座。” “我很期待。” 扔下这句话,高庭钦便勒紧缰绳,驱使马儿往相反方向离开。 剩下秀儿在原地,摸着额头上的大包嘀咕,“高大人这话好奇怪哦,他干嘛要期待小姐啊,好像很关心小姐似的。” 沈桑榆白她一眼,“当然应该期待,毕竟那火莲价格不菲,就这么随便拿张欠条就换来了,他也怕做了亏本买卖啊。” “都给欠条了,怎么还是亏本买卖,难道小姐会赖账不成?”秀儿又不懂了。 “倘若我输了,这伯侯府定然是没这么好待下去,到时候,拿什么还钱?恐怕是连温饱都成问题。”沈桑榆仔细解释。 听闻这话,秀儿才意识到这雅集的厉害。 惊得背后冒出层层冷汗,赶忙劝阻沈桑榆,“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别参加了,这万一输了,岂不是很惨?” 如今退出雅集,不过落个缩头乌龟的骂名,再被狠狠奚落一番,左右不会饿肚子啊! “晚了,”沈桑榆摇头,目光如炬,“开弓便没有回头箭了。” 不过这一箭,她早就瞄准了。 正中红心,杀他们个酣畅淋漓! …… 回了伯侯府不久,便赶上用晚膳。 沈桑榆简单沐浴后,换了件熏了玉兰香的茉莉花白裙,这才抬步去了饭厅。 进屋时,沈逸坤正在问魏氏要钱。 说得那叫一个冠冕堂皇,“明日有诗会,轮到我做东了,我堂堂一个伯侯府的少爷,总不能太寒酸吧?” “那也用不着一千两啊,一千两,合该包下醉仙居的好几个厢房了。”魏氏有些不愿意。 沈逸坤顿时瞪眼,“娘,这你就不懂了吧,去诗会的都是文人雅士,讲究得很,醉仙居那都不行,得再好一些,所以要的钱多啊。” “还是多了些,”魏氏担忧,“你刚回京城就这般大手大脚花钱,被你爹爹知道了,又该训斥你了。” “干嘛训斥逸坤?”沈罗氏当即板脸,“那诗会又不是什么龌龌龊龊的勾当,是个好的,怎么着,我那儿子是见不得逸坤学好吗?” “就是,祖母您给评评理,我跟一群朋友吟诗作对,哪里不好了,这可高雅了呢,里头还有好些个秀才举人什么的。”沈逸坤深知自己祖母爱听什么,专挑着讲。 哄得沈罗氏那叫一个开心。 当即拍板决定,“魏氏,你拿钱给逸坤去,那可是文人们的诗会呢,是好玩意儿,该去,回头我们逸坤跟着也能考个大状元回来,肯定比你爹这个侯爷强。” 魏氏只得应下了。 反正是老太太发的话,回头沈海川怪罪下来,她也能全推在老太太身上。 干脆利落的,她掏了一千两银票给沈逸坤。 沈逸坤拿了钱,还挑衅似的看了一眼沈桑榆。 沈桑榆只当没看见,施施然进了饭厅,朝着众人行礼,随即坐下,香汤洗手。 沈逸坤暗暗挑衅不成,又不敢明里使袢子,只得也坐下了。 旋即,沈海川与魏雪薇也入了席。 几人开始动筷子,没有多余的话讲。 只是临近快吃完时,魏氏才疑惑问道,“侯爷,你今日是去什么地方了,怎么身上沾了香烛纸钱的味道?” 沈海川淡然一笑,“去探望友人了,烧些纸钱祭奠一下。” “侯爷为何不早说,妾身应该早些为你准备才是,是妾身疏忽了。”魏氏赶忙道歉。 沈海川摆手,“算了,本来也是临时起意,怪不着你,吃饭吧。” 魏氏应声是,继续用膳。 而沈桑榆却再也咽不下去。 她放下筷子,朝着众人行礼,“我吃好了,诸位慢用。” 随即便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众人眼前。 沈桑榆快步离开饭厅,直奔桃园而去。 有个问题的答案就在里面,呼之欲出,只需要一眼,就能知晓了。 第七十九章 傻子真好骗 沈桑榆步伐极快,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秀儿的视野当中。 留下秀儿茫然无措站在花园里,想喊又怕惊动其他人,只得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而沈桑榆则翻过桃园的矮墙,直接去了破败的屋内。 屋中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连烧过香烛纸钱的味道都嗅不见。 看样子,她爹是真的去给友人祭奠了。 沈桑榆不禁轻笑,她可真傻,还指望这个另娶美娇娘的爹爹会记得她娘的生辰吗? 傻到顶! 在这个伯侯府中,没人记得她娘。 她前世也是一样,离开了这个地方,便再也没有人记得了。 沈桑榆忍不住紧握粉拳,眼神冷冽了几分。 …… 秀儿兜兜转转好一圈,焦急得要回映月阁喊几个帮忙找沈桑时,才发现沈桑榆已经好好地蹲在院子中央,慢悠悠的烧纸钱了。 “小姐,您去哪里了啊,害奴婢好找。”秀儿喘着气上前询问。 沈桑榆敛去眼中所有情愫,朝着秀儿晃了晃手里的纸钱,“今天是我娘的生辰嘛,我从后门出去买了点这个。” “奴婢早就准备好了。”秀儿进屋,从床底搬出一大筐的祭品来。 香蜡纸钱,还有纸扎的男童女童大宅子之类的。 “你有心了。”沈桑榆轻声道。 秀儿挠头,“以往大夫人待奴婢可好了,奴婢都记着呢,当然要好好报答啊,多烧些给大夫人,叫她在阴间也能享福。” 是啊,连个丫鬟都尚且念旧情。 她的爹爹怎么全然忘却了呢? 沈桑榆想着,面上并没有半点表情,默默烧完那些祭品,便转身回房休息。 明天还有事情要忙活呢。 翌日清晨,沈桑榆便寻了理由出府,和秀儿赶到了租借的宅院里,开始熬制海拉卡。 用的食材,那都是怡红楼泔水桶里过了夜的剩饭剩菜。 味道太过浓烈,从宅院里飘散出去,居然招惹来了附近的野狗野猫。 “去,给这些小家伙都分点,反正沈逸坤又吃不完。”沈桑榆道。 秀儿领命,拿个泔水桶装了满满一桶,都倒在了门外头,野狗野猫们便开始抢食。 锅里还剩下一些,沈桑榆又大火收了汁,直到看起来浓稠无比,这才撤了底下的柴火,盖上煨着温度。 没多时,宋一和朗三也来了,手里提着个精美无比的食盒。 沈桑榆亲手将海拉卡盛进食盒里。 朗三还嗅了嗅,“这个味道好熟悉啊,仿佛是我小时候吃过的东西,可我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你小时候在戏园子里头,日子不好过吧?”沈桑榆问道。 朗三惊愕的瞪大双眸,“小姐怎么知道?小时候戏园子不挣钱,大家伙儿个个都是皮包骨,就这几年才稍微长些肉呢。” 只有日子不好过的人,才会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呢。 “我也是猜的,好了,该你们表现了,请吧。”沈桑榆并不多话,让两人去找沈逸坤。 等他们离开,她又变戏法似的,从角落掏出两套男人的粗布衣裳来,“换上,咱们也去看看好戏。” “去怡红楼啊?”秀儿怪不好意思,“可奴婢不是男人啊……” “换上衣服就是男人了,放心吧,跟着小姐我,不会吃亏的。”沈桑榆道。 等换好了衣裳,两人俨然富贵人家的清秀公子和书童,折扇一摇,轻松的便进了怡红院。 为了防止老鸨来打扰,沈桑榆直接给了五十两,“二楼靠窗的雅间,找个会唱小曲的进来便是。” “爷真是有雅兴。”老鸨娇颤颤的笑,扭着肥大的屁股便去安排了。 不多时,沈桑榆和秀儿便依着围栏,仔细瞧着那楼下的动静。 身后的姑娘软软妩音,唱着一首水乡的童谣,颇为有趣。 在这有趣当中,沈逸坤便进了怡红楼。 宋一和朗三招呼着他在楼下的屏风后坐下。 这才掏出那碗海拉卡来,板着脸道,“沈家公子,这可得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哥俩都还没有吃,就拿来给你了呢。” “好说好说,”沈逸坤颔首,从怀中掏出银票来,“一千两,不多不少。” 朗三接过,验证了真假,这才把海拉卡推到沈逸坤面前。 沈逸坤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 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肩膀都在颤抖,舌头也开始打结,“这就是海拉卡啊?怎么这么难吃,一股酸酸的味道呢。” 面对质问,朗三一点都不慌张。 目光灼灼的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先帝最爱的东西,若是大家都能吃得惯,还叫什么珍稀?你仔细品,这后味里头,是不是有其他的味道?” 沈逸坤还真的被这话给唬住了。 砸巴着仔细回味,“好像还真是哎,后味好像有很多种味道呢,我得再喝一口。” 说罢,沈逸坤抄起碗就喝了好大一口。 喝得整个人眼睛都在冒光,“两位兄台,我好像感觉到这海拉卡的神奇之处了,喝完之后,我的身体里面好像在翻涌着什么似的,这不是……” “哎,别说出来,叫别人听见了,嫉妒你怎么办?”朗三赶紧打断他的话。 沈逸坤点头如捣蒜,信得不要不要的。 等这碗海拉卡喝光,朗三和宋一也慢悠悠站起身来。 “行了,我们也赶着回去喝呢,就不多待了。” 往前走了两步,又转头叮嘱沈逸坤,“有件事情我倒是要交代你,因为这海拉卡不是寻常的东西,你吃完之后很有可能是受不住,到时候吐了或者拉肚子都很正常,我们开始也这样,毕竟是好东西,大补呢!”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沈逸坤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起来。 他捂着肚子痛苦得很,还一边念叨,“果然是好东西,补到我受不住了,一千两啊,我要多憋一会儿再去拉,哎呦不行了,要出来了!” 风一般的,沈逸坤奔向茅房。 沈桑榆在楼上笑得腰都直不起了,好半天才止住,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 摆手唤秀儿,“走吧,分钱去。” 顺道又问秀儿,“知道这京城何处能绣带字的被面吗?” 第八十章 找东家 秀儿不解摇头,“好端端的,小姐怎么想起买被面了,还要带字的,奴婢也就见过成亲时候用的被面绣过囍字,莫非……” 说到这儿,秀儿不禁愕然瞪大双眼。 莫非小姐回心转意,又想要嫁给高景齐那个混球了? 正忧心忡忡想问,就被沈桑榆无情的敲了个爆栗。 “你家小姐像那么恨嫁的人吗?买被面,当然是送给宋一和朗三,以示彰表啊!”沈桑榆无奈解释。 秀儿这才反应过来。 又问沈桑榆,“回头奴婢去问问,不过小姐,你打算绣什么字在上面啊?” “我听说戏演得好的人,哪怕是演个世上根本不存在的妖精,也能让看客们信以为真,以为那台上是真的妖精,高境界不过如此,所以,就绣个戏精吧!” “戏精,奴婢记下了,回头就去安排。”秀儿点头道。 两人出了怡红楼,去租借的宅院里头,和宋一朗三碰面。 朗三早已经将一千两的银两给换成了十张一百两的,方便分钱。 “不错嘛你,”沈桑榆颇为欣赏他的机灵劲儿,“回头还有这样的好事,我一定找你。” “承蒙小姐关照,有了这笔钱,我们戏班子又能潇洒三年了。”朗三拱手笑道。 沈桑榆摆手,“何止啊,回头沈逸坤再找你们买海拉卡,你们赚得,可就够潇洒一辈子了。” “还有这等好事?”旁边的宋一瞪圆了双眼,“那回头,还是来拿这碗海拉卡吗?” “用不着我给了,你家兄弟心里清楚得很,不是吗?”沈桑榆笑着看向朗三。 朗三也回之一笑,“我也是猜的,准不准的不知道。” “就凭你对沈逸坤说的那番话,就是准了。”沈桑榆颔首。 朗三立马拱手作揖,“若是之后还做这档子买卖,仍旧是这样分成,小姐的那份,我会送到小姐手中的。” 沈桑榆没接这话,将银票塞进怀里,领着秀儿离开了。 “小姐,沈逸坤以后真的还会买这海拉卡吗?”秀儿好奇的问。 “有一定可能,毕竟他那么傻。”沈桑榆回答。 分明是因为吃了乱炖的泔水才闹肚子,却宁愿相信那是受不住皇家御食才导致。 这样的笨脑子,能掏一次钱,就能掏第二次钱。 “那……”秀儿又问,“朗三真的会再分钱给咱们吗?” “你好像很想要那笔钱啊?”沈桑榆反问秀儿。 什么时候她的小丫鬟也变成财迷了? 结果秀儿却回答,“不是奴婢想要,是奴婢想着小姐想要,小姐不是说以后要做什么大买卖吗?如今有钱攒下来,岂不是很好?” 对啊! 沈桑榆顿时站住脚,郁闷的拍自己的脑门。 她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等我回去跟朗三说清楚,一定要给我送钱,以后做生意可费钱了,可得多攒钱才行!” 一溜烟似的,沈桑榆便奔回了先前的宅院,去找朗三约定好这件事情。 …… 拿了银票,沈桑榆特地买了烧鸡去看望老顽童。 “我今天就馋这一口呢,”老顽童笑眯眯的,当即撕下两只鸡腿,却不吃,都推到了沈桑榆跟前去。 自己再拿起剩下的部分,直接抱着啃。 吃得满嘴都是油,不忘和沈桑榆打听,“今天赚了你家弟弟多少银子啊?” “您怎么知道的?”沈桑榆顿时惊愕。 老顽童得意仰头,咽下嘴里的那块肥美多汁的鸡脯肉,“还能怎么知道的,当然是高庭钦告诉我的呗!” 沈桑榆顿时讶异。 也就是说,高庭钦当时也在怡红楼里,还认出了女扮男装的她? “这个京城未免也太小了一点吧,在哪儿都能碰见他。”沈桑榆郁闷道。 说完,又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 怡红楼那种地方,高庭钦怎么会去? “难怪他没过来揭穿我的身份,恐怕当时有点忙,所以只顾着事后跟你嘴碎一句吧?” 沈桑榆心里某个地方,有些闷闷不快。 “你难过了?”老顽童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爽朗的笑,“哎呀,他当时的确挺忙的呢!”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高大人也是人,总有自己的生活,谁也干预不了的。” 老顽童摆手,一脸的嫌弃,“他有什么自己的生活啊,光忙着处理朝廷上的事情了,这不,这几天都在怡红楼蹲着,就为了抓住一个私藏赈灾款的狗贪官!” “是啊,高大人最忙……您刚才说,他去怡红楼是为了抓贪官?”沈桑榆后知后觉。 老顽童点头如捣蒜,苍老却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刻满了真诚,“不然你以为是干什么?” 她能以为是什么? 当然是…… “咳咳,我还以为是去看看有没有被强买强卖的可怜姑娘呢。”沈桑榆干巴巴解释。 顺手拿起鸡腿来,“不说这个了,咱们吃烧鸡,这家的最好吃!” 旁边的秀儿瞧着自家小姐轻松地解决掉了两个大鸡腿,惊得心里发颤。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逢喜事精神爽,饭量都能涨三涨? 三斤多一只的烧鸡,没多会儿就被两人给解决干净。 老顽童吃饱喝足,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叹息,“幸福的人生也不过如此嘛。” “等以后我挣了大钱,让您的人生天天都这么幸福。”沈桑榆允诺道。 “挣大钱?”老顽童挑眉,“你还打算做生意啊?” 见老顽童开口问了,沈桑榆立马抓住机会,“对啊,我已经瞧好了商机,就等之后大赚一笔,若是本钱多的话,利润自然会跟着翻倍,到时候别说烧鸡,顿顿满汉全席我也给您安排。” “这话我喜欢,”老顽童当即笑得合不拢嘴,“那你这是什么商机啊,和我说说,我帮你参谋参谋。” 沈桑榆原本就想让老顽童帮着投点钱,做个东家之类的。 这会儿也就不满足了,左右看了看,凑在老顽童耳边小声告诉他,“我打算做茶叶生意。” “做什么?”老顽童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你再说一遍!” 第八十一章 你不说我也知道 沈桑榆被老顽童的模样怔住。 迟疑半晌,才回答,“做茶叶生意啊。” 难道这有什么不妥? “茶叶生意好啊,”老顽童一改方才的严肃模样,笑得眉开眼笑的,“我就喜欢茶叶生意,回头咱们合作,肯定能大赚一笔的。” 直至离开,沈桑榆也没弄明白,老顽童为什么好端端会突然板着脸,又突然喜笑颜开。 颇为神经质。 而药铺中,老顽童却叫出了阁楼里头的高庭钦。 伸手锤了高庭钦一拳,“现在瞒不下去了吧?快和我仔细说说,你和桑榆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是不是退亲之后,你立马就娶她?” 紧接着又问,“彩礼呢,准备好了吗?可不能马虎啊,我也给你出一部分,我是真心喜欢这个丫头,不过她嫁你,伯侯府会不会不愿意?” “别胡说八道。”高庭钦蹙眉,抬起黑眸看向沈桑榆离去的方向,“我们并没有私情。” “当然没有私情,这是光明正大的调i情啊!”老顽童颔首,“你们两人之间必然有问题,和我说说,难不成我还会传出去不成?” 高庭钦一双剑眉越发蹙紧。 老顽童见他这样,只得打住,“好吧,我不问就是了,干嘛板着脸吓唬人。” 转身却嘀咕,“就算不说我也知道,两个人前后脚和我说茶叶生意,显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这话被高庭钦听了去,却并没有回答。 他实在是找不到话解释。 总不能告诉老顽童,自己是因为想起沈桑榆从龙虎山挖的那棵茶树,才觉得做茶叶生意会有挣头的吧? 毕竟哪怕他说了,老顽童也不会信的。 索性闭嘴的好。 而沈桑榆这头,已经和秀儿回了伯侯府。 眼瞧着雅集的日子越发逼近,魏氏居然也装模作样的为她请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来教两句之乎者也。 沈桑榆没什么兴趣,坐在底下的案牍上打盹画乌龟。 气得老先生胡子都翘起来了,一口一句朽木不可雕也,最后摔门而出。 “去扶着点老先生,可别摔着了,怪大年纪的。”沈桑榆不忘叮嘱道。 秀儿领命,一直护送老先生出了伯侯府,这才折返回来、 还没走到映月阁跟前,就遇到了魏雪薇。 “秀儿,我表姐今日还在学论语吗?”魏雪薇假惺惺的问。 秀儿知晓她没安好心,也不怕说的,双手叉腰开口,“老先生说我家小姐是块朽木,已经气呼呼的走掉了,哎?四姑娘,你怎么在笑啊?” 魏雪薇下意识摸自己的嘴角。 后知后觉是秀儿在框自己,又赶紧放下手臂,干巴巴解释,“今日天气转凉,我冻得脸颊都僵硬了,哪里是笑,分明是担忧表姐啊。” “既然四姑娘担忧我家小姐,不如去映月阁坐坐?或者亲自给我家小姐讲讲论语如何?”秀儿故意道。 虽然她也不喜欢听见魏雪薇的声音,但能让魏雪薇吃瘪,她还是可以忍的。 偏偏魏雪薇已经找好了借口。 听闻秀儿这话,就立马捂住了脸颊,很是惋惜的叹气,“我倒是很想,只可惜脸颊冻僵了,怕说不清楚论语,反倒耽误了表姐雅集夺魁,到时候自责都来不及。” 说完之后,又一溜烟的跑掉了。 瞧着她的背影,秀儿不禁狠狠翻了个白眼。 “假惺惺。”扔下这三个字,便回了映月阁。 将偶遇魏雪薇的事情告诉沈桑榆之后,沈桑榆倒是没有半点意外。 “我这个表妹最是聪明,已经在我身上吃过亏,怎么会吃第二次呢?”她轻笑。 又倒了一杯热茶,只捧着杯子不喝,“倒是应该庆幸她不来,否则总该是带着坏主意,我才不想对付她呢。” 怪累的。 秀儿恍然大悟,也跟着庆幸拍胸口,“奴婢都没想到这点,居然还主动邀约,还好没来,否则奴婢就是给小姐找麻烦了。” 瞧着秀儿小脸蛋上的歉疚,沈桑榆不禁轻笑起来。 抬手捏了捏秀儿,“若是她有坏主意,你不邀约她也会来的,和你没关系,知道吗?” 说完之后,又催促秀儿,“天是真的凉了不少,翻出我的厚衣裳来,免得染了风寒。” 秀儿应声,在衣柜里翻找半晌,只找到几件从庄子上拿来的厚衣裳。 来伯侯府这么久,也就刚入府时,魏氏装模作样的给做了两身衣裳,用的最艳丽的布料。 穿在身上,和那山里头的求偶的野鸡没什么区别。 真要穿这个出去,不被人笑死才怪。 “小姐先将就穿着,回头奴婢上集市选两块好料子,给小姐做漂亮衣裳,正好赶在雅集上穿,惊艳四座。”秀儿怕沈桑榆难过,赶忙安抚道。 沈桑榆却摆手,“花自己的钱做衣裳,太不值当了,我的钱都得留着做生意呢。” “不花钱,上哪儿做衣裳?”秀儿茫然的眨眼。 “当然是找愿意为我花钱的人给我做啊。”沈桑榆轻笑,抬步走出了门去。 秀儿赶紧跟上,往前走了好远,才发现沈桑榆居然是直奔着魏氏的院子去的。 “小姐,夫人就是愿意为你花钱做衣裳的人吗?”秀儿问道。 沈桑榆神秘的抿唇,盈盈眼波隐匿在刘海下,天真烂漫的模样,“当然啦,夫人既然舍得为我花钱请先生,自然也舍得为我花钱做衣裳啊!” 说着话,两人已经踏进了魏氏的院子。 屋外守着的娟娘立马通报,“夫人,二小姐来了。” 魏氏已经得知老先生被气跑的事情,正想着今晚要去沈海川和老太太面前发作一番,没想到这正主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正好,她假模假样劝诫两句,也免得晚上沈桑榆说她只会事后充好人了。 “叫她进来。”魏氏抬手给自己带了条抹额,扶着额头倚在床榻前,病恹恹道。 瞧瞧,她为了沈桑榆这个继女,都气得犯头疼病了。 这晚上要说给沈海川和老太太听,岂不是衬得自己这个继母当得越发辛苦和难过,衬得沈桑榆这个继女越发桀骜和不逊? 第八十二章 士别三日当挖眼珠相看 魏氏思量的空档,沈桑榆已经踏进屋中。 少女亭亭而立,姿态优雅的朝着魏氏行了个礼,“夫人。” 魏氏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好似病得很厉害的样子。 一旁的娟娘察言观色,立马道,“二小姐,夫人因为你的事情正气得厉害呢,你快解释解释,莫叫夫人着急上火了才是。” “我的事?”沈桑榆诧异瞪眼,“因为什么事情啊,是和男人幽会了,还是偷偷怀孕了?” 什么?! 魏氏差点没端着装病的架子。 这沈桑榆看来也不太聪明嘛,随便一套话就自己交代了? 这两样若是告诉沈海川和老太太的话,沈桑榆怕是能活着走出伯侯府的机会都没了。 魏氏窃喜想着,又失望看向沈桑榆,“桑榆,你怎可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呢,是谁家的公子,你与我说,我定不告诉你爹爹。” 沈桑榆眨巴琥珀色杏眸,“我没做啊。” “可二小姐你方才不还自己承认了吗?”娟娘赶紧道。 沈桑榆挤出笑容来,露出俏皮的虎牙,模样娇憨,说出的话却让魏氏和娟娘想呕血。 “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想着表妹这两样都做了,也没叫夫人气成这样,所以试探问问,瞧瞧我如果做了这样的事情,夫人会不会区别对待呢?” 说罢,还捂着胸口很难过的样子,“没想到夫人真的区别对待了,果然是亲疏有别。” 魏氏气得喉间一阵腥甜。 她想拿捏沈桑榆,怎么反过来被沈桑榆给拿捏住了! 气得半死还得解释安抚,“这当然不是区别对待,只因你和世子有了婚约,所以我格外在意你的清白声誉罢了。” “哦……”沈桑榆恍然大悟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样子在夫人眼中,表妹没有婚约,就不用太在意清白声誉对吧?” 魏氏:“……” 这个贱丫头,越发会在话里挑刺了! 她回答不上来,也料想到了回答之后,沈桑榆仍旧会找茬。 干脆朝着娟娘递个眼色,又捂着头装难受。 娟娘赶忙上前伺候,轻轻的揉魏氏的太阳穴,苦口婆心的劝,“二小姐,你可不要再这般气夫人了,夫人得知你逼走老先生的事情,当场就昏过去了呢!” 说罢,又装模作样的挤出眼泪来,哭啼啼的嚎,“夫人这般贴心的为二小姐思量,却叫二小姐给糟蹋了,都气成这样,落下什么病疾可怎么是好!” 魏氏虚弱摆手,轻叹一口气,“无妨的,定是我请的老先生教的不好,我这就去找新的教书先生。” 扶着软塌的沿,魏氏颤悠悠的站了起来,只一瞬,又跌回了软塌上。 一副病得都下不了床的模样。 瞧瞧,她为了沈桑榆忧心劳神成这样,沈桑榆却还挑她的刺为难她。 这传出去,谁不说沈桑榆这个贱丫头过分? 魏氏正美滋滋的想着,却又听见沈桑榆道,“我没有逼走老先生啊,我是不想浪费夫人的银子,所以才想办法请老先生离开了。” “可……这是为你雅集才请的老先生啊,怎么能说浪费银子呢?”魏氏迟疑,又板起脸,“桑榆,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愿意念书,所以拿话来堵我的嘴?” “夫人,你相信我参加雅集能夺魁吗?”沈桑榆却问她别的问题。 魏氏愣怔。 在心下思量了一下,才点头,“自然是相信的,否则当初你祖母提议时,我就替你回绝了,再说,你自己不也有自信吗?” 她现在当然说不相信这种话,否则沈桑榆又该下其他的套等着她往里跳了。 眼瞧着计划就要成功,可不能败在这节骨眼才是。 沈桑榆得了肯定的回答,便点头,“既然夫人相信我,那就顺我一次,不必再请教书先生来了,我已经想好了对策。” “你有什么对策?”魏氏心里紧张,赶忙询问。 若是沈桑榆真的有了什么好点子之类的,她的计划不就要失败了吗? 结果沈桑榆却指着身上的衣裳道,“我最近和周家小姐打听过了,皇后娘娘最喜欢长得漂亮,穿得娇俏的女孩子,所以我打算凭美貌夺魁!” 听闻这话,魏氏差点没忍不住笑。 凭美貌在雅集夺魁? 开什么玩笑,这是京城最高贵的雅集,又不是怡红楼里选花魁,凭个鬼的美貌啊! 可她并不打算纠正沈桑榆的想法。 这样才好呢! 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穿得花花绿绿的去雅集,到时候往台上一站最是瞩目,自然会成为全京城家喻户晓的草包! “所以夫人,”沈桑榆还在继续往下说,“我想去做一身漂亮衣裳,可以吗?” 魏氏颔首,“那便做吧,说起来都已经要入秋了,我都还没有来得及为你准备厚衣裳,又碰上雅集,正好穿着新做的厚衣裳去,你生得好看,定然会让其他人都惊艳。” “我也这样觉得。”沈桑榆一点都不谦虚的回答。 又捧着自己的脸颊问魏氏,“夫人,我和我娘比起来,谁要好看一些?” 魏氏一怔。 刚才那瞬间,她好像从少女泛着涟漪的眸底看到了几丝寒意,冻彻心扉,带着可怖的气息。 再想仔细看,又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可爱模样了。 是她眼花了吗? 魏氏想着,这才回答,“这可不好比,你自然是好看的,你娘年轻时候也是京城有名的美女呢。” 沈桑榆哦了一声,颇为惋惜的叹气,“美女有什么用啊,还不是年纪轻轻就死掉了,什么都落不着,只剩下一捧黄土,可惜哟。” 不等魏氏再琢磨出这其中的滋味,沈桑榆已经告退,“那夫人,我便去布庄挑选料子了,做好后再让庄子上的伙计来府里收钱,你好好养病哦。” 宛如一阵轻盈的风,沈桑榆离开了屋子。 功成身退的沈桑榆朝着外头守候的秀儿打响指,得意扬起光洁的下巴,“走,做漂亮衣服去!” 秀儿跟在后头,一脸崇拜的望着沈桑榆的背影。 如今的小姐,可真是不能和当初的小姐比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士别三日,当挖眼珠相看! 第八十三章 新的赚钱法子 有了魏氏的准允,沈桑榆从伯侯府正门大摇大摆离开。 临近傍晚,才领着一帮来要钱的伙计回来。 “东西送到映月阁去,再去伯侯夫人那里领钱,记得说漂亮话啊。”沈桑榆交代道。 伙计们早就听了一路叮嘱,个个烂熟于心。 听闻沈桑榆这话便点头,“请二小姐放心,我们这些粗苯人别的不会,漂亮话那可是一套一套的,保管不带半句重样的。” “行,进去吧。”沈桑榆摆手。 伙计们排成长龙,陆续将东西送进映月阁,再一起去了魏氏的院子。 见了魏氏讨钱,便道,“恭喜伯侯夫人,二小姐此次如此精心的准备雅集,必能一举夺魁,到时候夫人脸上有光得很呢!” 到时魏氏脸上有没有光她不知道,此刻她脸黑得能拧出墨汁来,倒是随便一照镜子就能瞧见。 她早该猜到沈桑榆不会光做衣裳而已! 若是叫了娟娘跟着,也不必花这么多的银两。 什么发簪一百两,胭脂水粉一百五,杂七杂八加起来,魏氏竟然付了一千余两出去! 等最后一个伙计领了钱出去,魏氏才气得扔了桌上的甜白釉茶碗。 茶碗撞地摔个粉碎,却仍旧散不开魏氏心中的火气。 “这个小贱人!”魏氏咬牙切齿,“竟然花我这么多钱。” 娟娘手脚麻利关上门,蹲在地上收拾碎片,一面劝道,“夫人何必为了这一千两着急,日后计划成功,侯爷那边为她备的嫁妆不都得入您手中?” 比起那份嫁妆来,这一千两算得了什么? 魏氏这才稍稍纾解。 倒也是。 沈桑榆的那份嫁妆才是真厚重呢! 想着又不免嘀咕,“侯爷也真是,既然把人扔在庄子上不管不问这么些年,干嘛还要准备这些嫁妆。” 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娟娘轻笑,提醒魏氏,“毕竟二小姐的娘嫁进来时带了不少嫁妆,要是一点都不分给她女儿,怕心里愧疚吧,侯爷不是最念旧情了吗?” 魏氏缄默。 半晌抬手拆了头上的抹额,恢复生龙活虎的样子,素手轻抬,由娟娘扶着从软塌站起来。 “这样心软的人呐,才最容易拿捏了。”魏氏轻声说着,抬步走出屋子。 穿过挂着名贵仕女图的浅灰色墙壁走廊,魏氏直接去了沈逸坤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连声虫鸣都不曾有。 “今日怎么这么肃静,公子又出去鬼混了吗?”魏氏蹙起柳叶眉问道。 娟娘回答,“没听见家丁来报,大抵是睡着了吧?” “这孩子就这样,不是睡觉便是出去鬼混,我是不指望什么了,日后成了婚,能稍稍收收性子,再等着传了侯爷的位置就成。” “有夫人在一旁管教着,不消担心什么的。”娟娘道。 魏氏颇为满意的颔首,“你就是仗着嘴巴甜,讨人喜欢。” 两人抬步走进了院子,等靠近了沈逸坤的睡卧,这才闻到了里头奇怪的味道。 有点酸,有点辣,好像还有一点臭? “逸坤,你在里头做什么,给我开门。”魏氏大声道。 沈逸坤慌张的应了一句,赶紧给魏氏开门。 这下味道更大了,熏得魏氏眼中泛泪光,生生憋了一口气,愣是不敢走进去。 只能站在门口问,“你这屋里是什么味道,奇奇怪怪的,是不是做了什么坏勾当?” 沈逸坤打个呵欠,呼出的味道越发大,“没有啊娘,我最近不是都很老实吗,就连怡红楼都很少去呢!” “这倒是,”魏氏点头,“那你这是什么味道?” “没什么味道啊?”沈逸坤低头闻了闻,不觉有什么。 魏氏实在是熏得受不了,只得敷衍了两句就匆匆离开。 不忘交代娟娘,“你回头去看看公子在搞什么名堂,这般恶臭,是下人照顾不周还是怎么样,记得向我回禀。” 娟娘顿时愣怔。 让她去啊? 可那股味道她也受不了啊! 拒绝的话浮在嘴边,又生生咽下去,“是夫人。” 她只是个奴婢,没有拒绝的资格。 而魏氏和娟娘离开之后,沈逸坤才从柜子里头端出一碗汤来,饕鬄似的贪婪目光盯着,激动搓手。 海拉卡,他又弄来了! 要不怎么说海拉卡是先帝最爱喝的东西呢? 喝了果然是不一样的。 沈逸坤觉得自己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在床上与人缠绵时,都不会累得喘气了! 海拉卡还真是个没得说的好东西。 不对,还是有一点的,价钱太贵。 沈逸坤一边小口品尝着海拉卡,一边在心中思考,明天应该从什么地方弄来钱去买海拉卡。 连着过了几天之后,沈桑榆便收到了朗三送来的分红。 足足五千两! “看样子沈逸坤没少在你那里买啊。”沈桑榆清点了银票,塞进怀中,笑眯眯问道。 朗三拱手,笑得憨厚老实,“承蒙二小姐指了条明路,往后戏班子的生计是不愁了。” 沈桑榆倒是有点诧异,“这么有钱了,还要顾着戏班子?” 朗三点头,眼眸中染着对唱戏的满满渴望,“要顾着的,这是我师傅一生的心血,可不能毁在我手中,哪怕是赖活着,也得唱下去才是。” 有这样的想法,沈桑榆还是很佩服的。 不过她倒是记得,嫁给高景齐之后不久,便有个西域来的戏班子来了京城,光演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夸张到不行,可故事跌宕起伏,让人欲罢不能。 那个戏班子,可是赚得满盆钵呢! “你们戏班子都演些什么啊?”沈桑榆突然问道。 朗三回答,“无非就是传统的黄梅戏什么的,还有唱川剧粤剧的,小调也会一些。” 果然都是老一套。 大家早就听腻了,也就不愿意再花钱去重复听了。 戏班子输就输在这一点。 不过嘛,那是以前。 现在遇到她了,情况还能一样吗? “我倒是有个让戏班子重新活起来的法子,不过赚了钱我要分红,你要不要听?”沈桑榆眨着亮闪闪的杏眸,红唇轻轻张合,问道。 第八十四章 故事脚本 朗三愣怔半晌,情绪渐渐激动起来,“真的吗?只要能让戏班子重新活起来,分红什么的,完全没问题!” “是真的,但是需要做出一点改变。”沈桑榆颔首。 她小声的和朗三说了自己的想法。 不等朗三回答,又道,“要让你们做出改变,的确是有点困难,尤其是在我纸上谈兵的情况下,这样吧,等我写个故事给你们,你们瞧了再做决定。” 沈桑榆诚意满满。 有微风拂过,她前额的碎发微乱,隐去了之下的盈盈碎芒,却挡不住杏眸中的潋滟秋色,美得不像话。 朗三看着她,心中一瞬间便做了决定。 “若是二小姐能让戏班子活起来,我为你当牛做马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收这样一个心思活络的小弟固然是好。 只可惜朗三丢不下戏班子,自然也没有办法跟着她往后去做生意的。 所以呢,沈桑榆缓缓开口,“这个倒不必了,往后挣了钱,记得分给我就好。” 当个眼中只有钱的二小姐,也没什么不好嘛。 和朗三约定好给戏本的日子之后,沈桑榆便回了伯侯府。 回屋第一件事情,就是坐在桌前,摊开烫金的宣纸,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秀儿从外头回来,兴冲冲的,“小姐你快过来瞧,前几日选的衣裳做好了,可好看了,小姐现在要试试吗?” 沈桑榆蹙眉,“你不要那么聒噪,我需要安静的创作,知道吗?” 创作这两个字从沈桑榆口中说出,秀儿简直惊愕得不行。 也顾不上再看衣裳,放在圈椅上就凑过去瞧。 秀儿盯着那张宣纸看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 “怎么样?”沈桑榆提着毛笔颇为满意,“是不是被你家小姐笔下的爱情故事所感动了?” 秀儿这才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沈桑榆放下毛笔拍她肩膀,“我懂,太感动,以至于说不出话来了,对吧?” “小姐,”秀儿觉得自己好残忍,语气十分犹豫,“您写的是什么,奴婢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 小姐那一手烂字,是真的没眼看啊。 毫不夸张的说,扔把米在宣纸上,鸡拿脚踩出来的,估计都比小姐写得要好。 沈桑榆也看了眼纸上的鬼画符,“这不是很容易认吗?我全部都看得懂!” 说罢又弱弱问秀儿,“要不还是去找周若儿吧,请她帮我写好了。” 秀儿点头,“奴婢也这样觉得。” “好,等会儿再去找周若儿,先试衣服,我的漂亮衣裳在哪儿呢?”沈桑榆瞬间转移了注意力。 说实在她写了那么久,浑身都酸痛起来了。 也不知道上辈子到底是脑子抽了什么疯,居然还会为了高景齐去抄什么佛经保他平安。 这辈子一个字都不要想。 非要写的话,就写一本诅咒经! 试好了衣裳,沈桑榆干脆就直接穿着去找了周若儿。 周若儿正在院里射箭。 沈桑榆一看就心痒难耐,非要上去玩两把。 “二小姐,你来不光是奔着射箭来的吧?”射了小半个时辰后,周若儿才小声提醒。 “当然不是,我想请你帮我写点东西,我的字太丑,怕别人看不懂。”沈桑榆放下弓道。 不忘拿出准备好的紫檀木盒子,递给周若儿,“这是谢礼。” 周若儿接过去一看,是桃木做的马儿,栩栩如生,就连毛鬓都好像真的在风中飘扬似的。 最重要的是,上过釉的桃木泛着淡淡的褐色,与周若儿最爱的那匹马几乎一模一样。 显然是照着那匹马做的! 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沈桑榆的诚意却已经满满溢出来。 周若儿欢喜得不肯放下,又问沈桑榆,“要写点什么啊?我一定用我最好看的字写。” “那倒不用,写得能看懂就好。”沈桑榆摆手,“我念你写。” 两个少女在日头下坐在一起,一笔一划将曲折跌宕的爱情故事写在了宣纸上。 故事很精简,但周若儿还是随着故事的走向呼吸紧促。 最后放下笔才问,“这是你想出来的吗?就好像真的一样!” 真实得好像真的会在身边发生一样。 沈桑榆莞尔一笑,露出俏皮的小虎牙,可爱得紧,“故事嘛,哪个不是从身边的事情改出来的?” 她当然不能告诉周若儿,这的确是真实的故事,而且就发生在京城的那些富贵人家后院里头。 说起这个,还得感谢前世对她爱答不理的硕亲王妃。 前世沈桑榆为了讨好自己这个婆婆,想方设法的参加她也去的各种茶会诗会,坐在一堆半老徐娘中间被品头论足,还要强颜欢笑。 不过那些人当然不光嘲讽她,谁家有什么事情,都会拿出来说。 沈桑榆的那些爱情故事,便是那里听来的。 再稍稍改一改,便成了新的故事。 什么妾生的女儿为了能高嫁,不惜在嫡女成亲日绑走嫡女,自己再来个大义救亲上花轿啦。 什么嫡子爱上了丫鬟,家里头嫌弃丫鬟对家族没什么帮助,干脆把丫鬟卖去怡红楼,嫡子自断命根发誓不娶啦。 富贵人家的离谱故事,只有大家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周若儿没再往下追问。 等宣纸上的墨迹晾干之后,这才叠好交给沈桑榆。 “多谢,从小学字的人,写字就是比我好看得多。”沈桑榆笑眯眯道。 周若儿面带忧愁,“你的字很难看吗?” “是啊,”秀儿忍不住替沈桑榆回答,“我家小姐写的东西,我一个字都看不懂呢!” 闻言,周若儿更担忧了,“那你去参加雅集,定然会被比下去的。这倒是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你府里那么虎视眈眈,会不会借此事让你在京城遭人嘲笑和鄙夷啊?” “不愧是从小在京城长大的人,连后宅玩的把戏也这么清楚。”沈桑榆仍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着开口,琥珀色的眸子里澄澈,不载半点情愫。 “你等等,”周若儿起身,往屋里走去,“我去拿样东西,很快就回来,你千万不要走。” 第八十五章 见不得别人比她好看 周若儿进屋去,又很快出来。 出来时,手里多了张折好的纸,直接塞进了沈桑榆手里。 “这个你拿着,回去好好瞧瞧,哪怕不能让你夺魁,但至少能让有些人计划落空。”周若儿道。 “是什么?”沈桑榆好奇,直接打开看。 周若儿原本想拦,可动作没有她快。 那张纸展开,上头誊抄的是一首诗,颇具少女的情怀,算不上惊艳,但也中规中矩。 这样的诗拿到雅集上去,既挑不出错来,也选不出好来。 只能落个还算可以的评价。 但也正如周若儿所言,有了这首诗,就能让沈桑榆不必被嘲笑了。 可魏氏期待的场面,又何止是她被嘲笑看不起呢? “这首诗你留着吧,本就是你为了雅集特意准备的,不是吗?”沈桑榆又塞回去。 周若儿和她争执,“我再准备就是了,你拿去吧。” “是啊二小姐,”周若儿的丫鬟也劝,“您可千万不要嫌弃什么的,这首诗是我家小姐特意请教了太傅的,太傅都说还可以呢。” 沈桑榆摇头,“我没有嫌弃,只是不想抢了你小姐的心血,再说,我已经有准备了。” “是什么?也是诗吗?”周若儿关切询问,“若是诗的话,我想法子再去见太傅一面,请他帮你作作批改。” 小官的女儿,哪怕在家被当做掌上明珠一般捧着,在外也不过是个小人物。 想见太傅,谈何容易? 恐怕要费不少的钱财和人缘牵线搭桥。 而周若儿却愿意为她去做这件事情,可见朋友之间的真诚。 沈桑榆十分感动。 “不是诗,也不是你寻常能想到的东西,总之,我有把握能赢,你放宽心就是。”沈桑榆道。 说罢,便拿着写好的故事脚本,和秀儿起身告辞了。 周若儿盯着她的背影发愁。 半晌叹了一口气,交代自己的丫鬟,“我晚上要去多宝阁,一日三餐你来送就行,其他谁也不要来打扰我。” 丫鬟担忧,“小姐又要去写诗了吗?上回在里头熬了五日才想出来呢,这回又该熬得憔悴了。” “多准备一首,她用不上就算了,到时候需要我却没有,那我这朋友也太不没用了。”周若儿道。 毕竟沈桑榆救了她一次。 若不是沈桑榆,她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在京城? 怕早就连累自己的爹爹一并被流放了吧。 熬几日写首诗算什么! 周若儿脚步坚定,朝着多宝阁走去。 …… 沈桑榆揣着那张纸回了伯侯府,正好是碰见同样回府的魏雪薇。 “表姐。”魏雪薇礼貌的行礼。 “买这么多东西呢?”沈桑榆却越过她,看向身后莲花手里的大包小包。 莲花顿时紧张,下意识把东西往身后藏。 魏雪薇笑着解释,“眼瞧着大后日就是雅集,总不能蓬头垢面的去,所以买了点东西,打扮打扮。” “水蓝色的纱衬好看。”沈桑榆扔下这句话,便朝里走去。 待她走远,莲花才小声嘟囔,“二小姐肯定是嫉妒姑娘你了,毕竟世子从来没有给她买过衣裳!” “她怎么知道景齐给我买了水蓝色的纱衬?”魏雪薇惊恐瞪眼,抬手去翻莲花手里的东西。 那纱衬分明是用油布纸裹得严严实实,一点都瞧不见的呀。 “难道二小姐跟踪咱们了?”莲花也惊恐起来。 魏雪薇很是不解,“她为什么要跟踪我们呢?” 莲花被问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因为沈桑榆这句话忧心忡忡到半宿。 而沈桑榆这边,秀儿问起来时,她便笑着解释,“你小姐会透视呗,吓唬他们一下,恐怕到时候那条纱衬都不敢穿吧?” 反正说那话也没别的意思。 纯属吓唬一下魏雪薇,找乐子而已。 而沈桑榆还真的猜对了。 雅集当日,魏雪薇真的没敢穿那纱衬,换了条自己的水月白纱衬,虽然也好看,却和新衣裳略微不配。 一眼扫过去,总带着些许扎眼。 再瞧沈桑榆的打扮,嫩黄色的襦裙上卷草纹打底,再绣小朵的迎春花,愣是在夏天的尾巴里穿出了早春的新鲜模样。 照着这身打扮,秀儿特意给沈桑榆挽了双月鬓,耳旁垂下几缕发丝,用烫热的茶杯裹了做卷,更显俏皮。 妆容清淡,粉唇小齿,一双杏眸里秋水涟漪,柳腰盈盈一握。 娇美得叫人挪不开视线。 魏雪薇站在旁边,硬生生矮了一头。 气得魏雪薇又低头看自己不合搭的纱衬,喉间一口腥甜要吐出来。 分明雅集是她出头的日子,怎么沈桑榆打扮得比她还要美! “都准备好了吗?”魏氏从里头走出来,轻声问道。 魏雪薇顿时眼前一亮,想到了好主意。 赶忙上前去挽住了魏氏的胳膊,声音娇颤颤,“姑母你瞧,表姐今日好看吧,定是雅集上最好看的那个,连我都被比下去了呢!” 魏氏顺势看过去,也被沈桑榆的模样惊得愣住。 这贱丫头,怎么收拾得如此出水芙蓉! 这还了得! 立马就笑道,“这倒是,桑榆今天好看得紧呢。” 说罢朝着娟娘摆手,“去吧,把茶端过来。” 娟娘立马心领神会,交代旁边的三等丫鬟,“我晾在屋里的两杯茶,快些端过来。” 又转头解释,“二小姐,四姑娘,夫人一早就去祠堂祭拜了,又沏了大红袍,这是预祝你们今日一切顺利呢,茶一定要喝完呢。” 沈桑榆笑而不语,并不多言。 她知道魏氏在打什么主意,却并不在意。 小打小闹的,她都不屑搭理。 很快,茶就被端来了。 三等丫鬟亲自奉上,递给沈桑榆的时候,娟娘突然伸出脚绊了她一下。 丫鬟没拿稳茶杯,大红袍全部洒在了沈桑榆的衣袖上,顿时浸润一大片。 “你这丫鬟怎么做事的,当真是没用,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娟娘不给丫鬟解释的机会,直接叫人把她拖走了。 又关切看向沈桑榆,“二小姐,您衣服弄脏了,趁着时间来得及,赶紧去换一件吧!” 第八十六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茶水干涸之后,会呈现淡淡的褐色,实在是不端庄。 魏氏想,沈桑榆肯定只能无奈脱下那件好看的衣裳了。 这样一来,雅集上最美的人还是魏雪薇无疑。 “没事,一点点而已,就这样穿着去吧。”沈桑榆无所谓道。 不换衣裳? 魏氏愣怔,“这样去雅集,恐怕是不太好吧。” “用清水洗洗便是,不碍事的,再说了,我又不是只靠衣服夺魁啊。”沈桑榆说着,还朝着魏氏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这倒是让魏氏想起来了。 沈桑榆今日去雅集,是想用美貌征服皇后娘娘呢。 这样笑掉大牙的想法,也只有沈桑榆会有了。 魏氏心中居然心里还有懊悔。 早知道该不帮魏雪薇这个小忙,就叫沈桑榆漂漂亮亮的去才好,这样丢脸起来,岂不是更有意思? 魏氏思考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 立马板起脸严肃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该这样穿着去雅集的,别人该说我们伯侯府苛待你了,娟娘,你去把衣柜里那件我绣的百花图案的衣裳拿来。” 闻言,魏雪薇当即急了。 她是知道那件衣裳的! 那可是她央求了好久,魏氏才答应绣给她的衣裳,是将来嫁给高景齐之后,回门时候穿的。 魏氏当年没嫁给沈海川的时候,绣工十分了得,绣的花朵栩栩如生。 魏雪薇便想着,这样光鲜亮丽的回门,定然要让满京城的人都艳羡于她。 可没想到,魏氏居然要反悔拿给沈桑榆穿! “姑母,”魏雪薇上前阻拦,挤出笑容来,“我想起来我也有几件好看的新衣裳,不如拿我的给表姐吧?” “啊?”沈桑榆有点为难,目光落在魏雪薇有些微微凸起的肚子上,“可雪薇你的身材和我不一样,穿了能好看吗?” 俨然是嫌弃的态度。 魏氏此刻只想让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瑕的进行,也就顺着沈桑榆的话点头,“这倒是,还是拿我那件去,娟娘,速度快一些。” 娟娘赶忙取了那件百花图案的淡粉襦裙来。 沈桑榆在马车里换上,比先前那件嫩黄色的迎春花裙子更加好看。 气得魏雪薇指甲扣紧,恨不得直接把衣服给扒下来。 “我都准备好了,咱们出发吧。”沈桑榆不给她这个机会,又坐回了马车里,吩咐马夫道。 马车摇摇晃晃,朝着雅集而去。 魏氏也坐进了自己的马车里,拍着胸口庆幸,“都怪我太着急了,差一点糟蹋了自己的计划,这雪薇也是,为了件衣裳就沉不住气!” “四姑娘怎么能和夫人你比呢,到底是个丫头,眼窝子浅得很。”娟娘附和。 魏氏又叹气,“她日后嫁去了伯侯府,恐怕还得求我不少事情,若不是我魏家的人,我才懒得管她。” 这般处心积虑为她,只是想让她以后扶持沈逸坤一把吗? 当这个伯侯夫人,也是真的不容易。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便到了雅集的场地前。 今年的雅集选在了宰相府。 宰相府是先帝御赐的府邸,原本是两位高官的房子,后来打通成了一个,宽阔无比,足够容纳满京城的女孩子们。 沈桑榆他们抵达时,早已经有不少人家的马车都停在了当前。 其中便包括周若儿家的马车。 周若儿提着裙摆开心跑过来,“二小姐,你来得这般早。” “哪有你早。”沈桑榆跳下马车,笑着回答。 她跃下马车时,裙摆便随着风往上扬,露出小半截白色的长袜来,纤细的小腿隐隐若现。 真是,又甜又飒。 “二小姐这身衣裳真好看,我都不好意思站在你旁边了,被别人一比,该说我是个丑八怪的。”周若儿说道。 嘴上说不好意思站在沈桑榆旁边,胳膊却挽得很紧。 沈桑榆知道她的心思。 这话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其实周若儿压根不在乎这些。 她扯起襦裙的一角给周若儿展示,“好看吧,这是我家夫人拿给我的。” 是伯侯夫人给的啊? 周若儿脸上的笑顿时一滞,眼角余光又瞥见旁边马车上就坐着魏氏。 只能干巴巴赞赏,“伯侯夫人对你可真好。” 魏氏还算满意这个回答,才大大方方掀开帘子和周若儿打招呼,“周小姐今日穿得很俏皮。” “多谢夫人夸赞,夫人,我能和二小姐单独说会儿话吗?”周若儿道。 得了魏氏准许,周若儿赶紧带着沈桑榆去了无人处。 仔仔细细的在沈桑榆身上摸索起来。 不小心摸到了腰间嫩肉,痒得沈桑榆笑出声来。 “干嘛啊你这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占我便宜?”沈桑榆问道。 周若儿着急,“我不是占你便宜,我是瞧瞧这衣裳有没有古怪!” 好端端的雅集送这样好看的衣服给沈桑榆,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问题啊。 沈桑榆按住她的手,“放宽心吧,这衣裳好着呢。” 秀儿在来的路上便听沈桑榆解释过了,开口道,“这衣裳是夫人亲自绣了花,打算给四姑娘出嫁之后回门穿的呢。” 魏氏对沈桑榆可以存歹心,可对魏雪薇,那可是真的巴巴的照顾。 “那……”周若儿越发不明白了,“这样精心准备的衣裳,为什么会舍得给你啊?” 沈桑榆抿唇轻笑,“秘密。” 其中的原因,她知道,魏氏也知道。 这就足够了。 说完话,沈桑榆又拉着周若儿往宰相府里走。 今日宰相府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门口除了两个家丁守着不让闲杂人等进入之外,其他地方都是随便参观。 周若儿还是第一回来宰相府,见到偌大的花园就挪不开脚步。 指着其中一片绿油油的草坪道,“若是我有这样的院子,一定把马养在这里。” “怎么能在这里养马呢,”沈桑榆严肃批评,“这里适合养马吗?” 周若儿顿时心虚,“这倒是,如此风雅的地方,养马就破坏美感了,对不对?” 话音刚落,又听见沈桑榆道,“这草一点都不适合马吃,要养就该养在前头那片院子,那里头种的都是油麦草,上好的马饲料!” 第八十七章 满满的自信 周若儿愣怔在原地,眨了好久的眼睛,也没有想到应该如何回应沈桑榆。 只得扯开了话题,“要不然,咱们再去前头的院子看看,或许还有更好的。” 沈桑榆点头表示同意。 不把所有院子都给看个遍,怎么知道哪个最适合养马呢? 两人说说笑笑离开了这院子,殊不知不远处假山上的亭台里,有道目光正瞧着他们。 “看什么呢高大人,这般入神。”宰相的长子柏随念好奇询问道。 高庭钦这才收回了视线。 转头看向如白玉兰一般素雅洁净的柏随念,“我在想,你家的哪个院子,最适合养马。” 养马? 柏随念愣怔。 旋即淡淡的笑了,“高大人莫非是看上了我八妹,已然把日后的事情都给想好了?” “那个小丫头,太咋呼。”高庭钦诚恳评价。 虽然没有反驳柏随念的话,但两人关系好,也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柏随念笑了笑,没有再吭声。 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柏随念的八妹蹦蹦跳跳的走到了两人跟前,“说我什么呢?是不是庭钦哥哥说喜欢我呀?” “咳咳,”柏随念赶紧咳嗽,“八妹,不许胡说,你这般年纪说这样的话,也不嫌害臊。” 八妹柏珠珠不以为然,“我这般年纪?我这般年纪正好该谈婚论嫁,说这些不是正合适吗!” 顿了顿又道,“再说了,若是我不主动表达心意,回头庭钦哥哥被人抢走给怎么办?” “你和庭钦不合适,不许再胡说了。”柏随念板着脸教训。 柏珠珠翻个白眼给他看,“挺合适的呀,小时候硕亲王还和爹爹商议过我们成亲的事情呢,爹爹都答应,你难道不答应?” 一身淡绿绣茉莉花样式的柏珠珠双手叉腰,和柏随念争执起来,“大哥,就算是说长兄为父,那也不是这个时候啊,我不管,我就要嫁给庭……哎,庭钦哥哥?刚才还在这儿啊!” 柏珠珠四处看,已然寻不见高庭钦的踪影。 “看吧,”柏随念无奈的摊手,“人家庭钦压根没这意思,听你一说,就立马跑了。” “你懂什么,”柏珠珠气哼哼的,“庭钦哥哥是害羞了,我这就寻他去!” 柏随念想拦,可还没来得及,粉嫩嫩的少女便已经跑远了。 只得无奈叹气,也转身离开了亭台。 下台阶时,险些撞到人,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魏氏笑着摆手,“不妨事的,是我找不到路到处乱转,险些撞到柏大公子才是。” 柏随念自幼爱读书,活了十八载,有大半的时间都泡在书里头,故而并不知晓京城这些后宅的夫人们。 只是礼貌的回了话,又叫了丫鬟来,领着魏氏往后院去。 自己则往书房而去。 魏氏转头看了眼柏随念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这才跟着丫鬟离开。 …… 宰相府后院。 沈桑榆前世便参加过这次的雅集,故而对于这雅集上的各种布置并不感兴趣。 只是周若儿很好奇,便陪着她来回的逛。 直至瞧见了坐在湖对面的硕亲王妃,这才眼前一亮。 果然还和前世一样,该来的人,一个都不少。 周若儿也瞧见了湖对面的人,不禁撇嘴,“怎么四姑娘如今就开始和硕亲王妃打交道了?还真是……” “你想说雀占鸠巢?”沈桑榆替她补了最后四个字。 周若儿大惊,赶忙捂住了沈桑榆的嘴,紧张地左右查看。 确定没人听到这话而转过视线来,这才松口气放开沈桑榆。 “二小姐,你别说得这样大声,指不定这雅集上多少硕亲王妃的追随者,到时候告了状,硕亲王妃该对你不乐意了。”周若儿小声提醒。 沈桑榆听得想发笑。 好像只要她毕恭毕敬对硕亲王妃,就能换回温柔相待和好脸色似的。 “讨厌你的人,哪怕你再好,在她眼中也是劣迹斑斑。”沈桑榆回答。 又牵起周若儿的手,“去吃点心。” 雅集上做糕点的厨子是皇后娘娘从自己宫里带来的,手艺没得说。 沈桑榆前世就为之惊艳,只可惜为了在硕亲王妃面前留个好印象,愣是没敢多吃。 这辈子才不管那些,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也不往心里搁。 吃了自己那份,还不忘拿出手帕,飞快的放了两块包起来,又收进怀中。 “这糕点有这么好吃吗?”周若儿见她连吃带拿,不禁哭笑不得。 沈桑榆又往嘴里塞了块香软的提子糕,说话含糊不清,“特别好吃,所以拿两块给秀儿。” 身后跟着的秀儿顿时感动,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来,“小姐对奴婢真好。” “快擦口水,”沈桑榆嫌弃的看她一眼,“别给你家小姐我丢人,今天我可是要当大人物的,不能被你拖后腿。” 秀儿赶紧抬起袖子擦掉口水,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吃够了糕点,沈桑榆这才和周若儿找位置坐下。 按照雅集的规矩,要等皇后娘娘入了席,各家少女们才按照琴棋书画的顺序上台表演,最后由皇后娘娘选出当年的第一名。 至于嘉奖嘛,是看皇后娘娘心情。 沈桑榆依稀记得,当时魏雪薇夺魁后,是得了一套黄金镶红宝石的头面,豪华阔气得很。 魏雪薇更是戴着它嫁入硕亲王府,又是让硕亲王妃狠狠的赚了回面子。 “那套头面挺值钱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敢收。”沈桑榆小声嘀咕道。 “什么?”周若儿以为是在和她说话,疑惑询问,“哪有什么头面?” 沈桑榆笑着摆手,“我说湖边那人的头面呢,应该很值钱。” “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大小姐,姓欧阳,头面嘛,瞧着像是翡翠的,应当很值钱。”周若儿详细的介绍。 顿了顿又道,“我也有个类似的,你喜欢吗?回去送你。” “不用了,我可能很快就有更好的了。”沈桑榆笑着拒绝。 语气之中,满满都是自信。 既然褒奖是头面,那么再过几个时辰,就会归她了。 沈桑榆相信自己一定能赢。 第八十八章 比试开始 周若儿正想再详问,不远处便传来了尖细的喊声。 “皇后娘娘驾到!” “这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当红的公公,若是碰上面了,你叫他罗公公就成,虽然声音不太好听,但人很和蔼的。”周若儿介绍道。 沈桑榆颔首,“好。” 随着罗公公的声音,众人都纷纷站起身来,目光瞧向声源处。 一身华丽服装的女人由宫女搀扶着,缓缓走向高处的亭台。 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但岁月却好像并未在她身上停留,肤如凝脂,双眸如剪秋水,又可见摄人心魄的威震力,亲和与严厉并存,叫瞧见的人不敢造次。 一国之母,就当如此。 沈桑榆跟着众人行礼,小小身影在一众穿红戴绿的人群之中,并不起眼。 皇后娘娘抬手,“诸位免礼,都入座吧。” 沈桑榆正打算坐下,便又听见皇后娘娘问,“伯侯府的姑娘在什么地方?” “皇后娘娘找你呢。”周若儿开心的推沈桑榆的胳膊。 简直比她被皇后娘娘问到还要喜悦。 可没等沈桑榆作答,不远处的魏雪薇便已经优雅的站起身,朝着皇后娘娘行礼,“回皇后娘娘,民女便是伯侯府的四姑娘,名叫魏雪薇。” 魏雪薇举手投足都显得落落大方,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自有硕亲王妃的追随者议论起来。 “这便是硕亲王妃看中的未来儿媳呢,果然不一般,皇后娘娘一来便点她的名。” “可不是吗,听说这位才学了得,又生得好看,任皇后娘娘见了也喜欢啊。” “可世子不是有个未过门的世子妃了吗,这四姑娘又怎么办啊?” “怕什么,只要皇后娘娘喜欢,一句话的事情,换个世子妃有什么好稀奇!” …… 魏雪薇就坐在硕亲王妃身旁,自然也把这些话都听进了耳中。 得意得很,又挺了挺自己的腰背,好让自己瞧得越发美丽。 硕亲王妃也颇为满意,只是面上不露山水,端起茶杯时挡住了微微上扬的嘴角。 下一瞬,皇后娘娘的话便让众人哗然。 瞧见主动站起来的魏雪薇,皇后娘娘的眉头轻蹙,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已经让魏雪薇臊得想钻地缝。 “若是我没记错,你便是伯侯夫人的侄女,不算伯侯府的姑娘呢,小小年纪的,且莫记错了身份才好。” 轻飘飘一句话,就将魏雪薇往脸上贴金的事实揭穿。 魏雪薇窘迫得揪手帕,方才的落落大方皆不见,结结巴巴解释,“回皇后娘娘,是民女在伯侯府和家中一般亲切,才会……才会下意识的以为……” 不等她解释完,皇后娘娘便朝着她摆手,示意她闭嘴坐下。 目光又就扫向人群中,“那么,伯侯府的姑娘在何处?” 周若儿憋着笑,再次推沈桑榆的胳膊,“这次总该轮到主角儿登场了。” 沈桑榆娇嗔瞧她一眼,这才站起身来。 朝着皇后娘娘行礼,“回皇后娘娘,民女沈桑榆,祝皇后娘娘天天开心,永无烦忧。” “倒是嘴巴甜,”皇后娘娘轻笑,“借你吉言。” 听闻这话,有熟悉皇后娘娘的人,都不禁诧异看向沈桑榆。 皇后娘娘日日都在听这样那样的吉祥话,却从来没有这般和颜悦色回答过。 面对沈桑榆,却亲和得不像话! 头一遭啊! 又听见皇后娘娘道,“日后有了空闲,多来宫里转转,听说你嘴皮子很厉害,正好给我解解闷。” 沈桑榆答应,“是,民女拙笨,若是能为皇后娘娘解闷,是民女的福分。” 皇后娘娘又颔首,让沈桑榆坐下了。 只是简单几句对话,却已经让周围的人都开始萌生了巴结之意。 周若儿很好奇,“皇后娘娘认识你吗?为什么要单独和你讲话。” 沈桑榆沉默思考了半晌。 才回答,“大概是之前我剿匪的事情,圣上和皇后娘娘是夫妻,闲下来时聊了我,皇后娘娘好奇,就叫我起来看看。”沈桑榆解释道。 除这个原因之外,她想不到别的。 毕竟前世的雅集上,并没有这一出。 从始至终,皇后娘娘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始终坐在亭台里面无表情,选出了第一名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这辈子,改变了许多。 “圣上定然夸奖了你,所以连皇后娘娘也对你很喜欢。”周若儿又说道。 沈桑榆轻笑,“也许吧。” 两人说笑着,不远处的魏雪薇便投去怨恨的眼神,指甲嵌入掌心都浑然不知疼痛。 凭什么! 沈桑榆那样一个乡下出来的野丫头,凭什么可以得到皇后娘娘的抬爱! “把你的眼神收起来,”魏氏低声训斥。 魏雪薇只得不情不愿收回了视线,却仍旧止不住愤怒。 魏氏又何尝不恼? 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垮着脸,便是被看笑话。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端住架子。 便告诉魏雪薇,“待会儿雅集上你好好表现,只要得了第一名,仍旧是众人眼中艳羡的才女,比起和皇后娘娘说两句话,简直好得多。” 闻言,魏雪薇也稍稍恢复了神志。 今日来这里的人,看热闹为次,主要的还是要瞧瞧谁家的姑娘能一举夺魁。 这样的姑娘,那可是要被提亲的人踏破家中门槛的。 有了这样的追捧和名誉,刚才的不快也就不算什么了。 “姑母你瞧好吧,”魏雪薇微微笑起来,“我定会好好表现,叫众人都刮目相看的!” 魏氏自然是相信的。 毕竟从小的时候,魏家培养魏雪薇,便是奔着达官贵人的夫人之位去的。 这般努力之下,谁还能比得过? 刚才风光的沈桑榆算什么? 只要一上台,众人便会发现,不过是个嘴皮子会翻的草包而已。 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草包! “好,诸位。”罗公公清了清嗓子,接过宫女递来包着红布的木棍,“雅集比试照例,琴棋书画,先从琴开始!” 已经迫不及待的小姐们站起来,开始靠近比试的擂台,准备展现自己的真功夫。 哐! 随着一声锣响,雅集比试,正式开始了! 第八十九章 你写的是什么东西 魏雪薇也随着众人上台,选了个最显眼的位置,正对皇后娘娘端坐的亭台。 这样一来,皇后娘娘只需稍稍垂眸,就能瞧见她优雅弹琴的模样。 “你不去吗?”沈桑榆见周若儿坐着没动,便问道。 周若儿笑着摆手,“不了,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上去也只是丢人,就不勉强了,反正也没想过要夺魁,不丢人就谢天谢地。” 沈桑榆颔首,“倒也是。” 闻言,周若儿失落眨眼,“你也觉得我很普通,没什么拿得出的地方吧?” 来参加这样热闹的雅集,也只是缩在一旁当普通的参加者而已,混个过程而已。 “当然不是,”沈桑榆抬起纤细白皙的手,覆在周若儿的手背上,“世上没有那么多特别的人,普通人占多,可普通人总能过得很幸福,不是有句话说,普通是福?” 沈桑榆的掌心柔软温暖,热度一直传入周若儿的心中去。 她抬眸看了看沈桑榆,忍不住笑起来,“分明是吃亏是福,平淡是真嘛。” “总之,你往后的日子不会差的。”沈桑榆认真回答。 周若儿心中纾解,“好,我相信你。” 两人说着话,台上已经开始陆续传来了乐器的声音。 这一轮比试很简单,由皇后娘娘给出一首曲子来,比试者便同时开始弹奏,然后选出其中弹得最好的人。 听起来很简单,实则不然。 要在众多乐器声中突出自己的优点,不是容易事。 单纯的大声弹奏,只是聒噪。 可若是低调附和,又显不出自己的本事来。 这个点,要拿捏得特别准。 沈桑榆轻轻晃悠手中的茶杯,使冷碧色的茶水在里头旋成小小的涡,香味扑鼻,芬芳四溢。 半晌,等乐声停止,才一饮而尽。 和前世一样,魏雪薇在众人中十分突出,一下场,便引来了不少人的赞赏和艳羡。 方才那点不快,俨然被众人抛到了脑后去。 魏雪薇被簇拥在人群中,眼角余光得意瞧向沈桑榆。 瞧吧,到底雅集是她该风光的地方,沈桑榆算得了什么! 沈桑榆却没瞧她,继续和周若儿说着街边趣事儿,兴起时,两人都笑得头上珠钗轻颤,毫无大家闺秀的端庄。 魏雪薇越发鄙夷了。 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皇后娘娘干嘛要单独叫起来瞧瞧?真是瞎了眼! 接下来便是第二轮比试,比下棋。 棋盘是早就准备好的,众少女面前都摆着相同的棋局,黑与白撕咬,局面僵持得紧。 “诸位,这是我与圣上下的一盘棋,到这一步便叫我难住了,若是能下出扭转局面的那一颗白子,便为获胜。”皇后娘娘道。 魏雪薇施施然上场,月牙色纱衬轻拂,散落在蒲团周围,自带着美意。 在众人还眉头紧锁之时,她已然拿起白子,轻轻落在了棋盘上。 罗公公上前查看,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第二轮比试结束,魏家四姑娘,魏雪薇,获胜!” “魏家四姑娘果然厉害,这上台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吧?”有人倒吸凉气。 旁边的人接腔,“什么半柱香,分明是上台扫了一眼便落了子,高境界啊这是。” “要不怎么说硕亲王妃眼光好呢?” …… 议论声一字不差的落入魏雪薇的耳中。 局面再次扭转回来,她又成了那个被众人拥戴的少女了。 有了这两轮比试的第一名,接下来再夺魁,算不上什么难事。 正想着,便瞧见沈桑榆缓缓站起身,朝着比试台走去。 看样子,沈桑榆是打算去参加第三轮比试呢! 魏雪薇不由想起了在蔷薇院时,沈桑榆听她讲论语昏昏欲睡的样子。 那个草包,听见书字都要打瞌睡。 怎么有胆量参加这一轮比试? 作诗还是写字,都是一等一的烂啊! 魏雪薇差点乐出声来,转头又瞧见魏氏正朝着她微微摇头,便瞬间明白过来。 这个时候嘲讽表现得太明显,回头还怎么装好人? 赶忙端住了笑容,也朝着比试台走去。 相比前两轮,第三轮比试便显得松散得多,给每人一张纸,一炷香的功夫内,完成自己想写的东西即可。 可以是写诗,也可以是写字,亦或者是对某句诗词的注解,随意发挥。 不少人都和周若儿一般,早早就准备好了自己要写的东西。 等上了场,只需要默写出来即可。 半刻功夫,便已离了场。 魏雪薇写了一首辞藻十分华丽的曲词,故而花的时间不短。 等交了卷,再想转头去看沈桑榆写的什么,却发现沈桑榆已经举着宣纸走向罗公公。 隐约的,瞧见纸上潦草四个大字,压根没眼看。 哈,待会儿她赢了之后,再撺掇个倒霉蛋去看沈桑榆写的东西,便能让沈桑榆遭全京城的人耻笑了! 魏雪薇心情畅快得很。 等所有人都交了卷,罗公公便托着那沓宣纸走上亭台,由皇后娘娘一一观赏。 魏雪薇在底下敛息屏气,只等宣布最后结果。 可皇后娘娘才看到一半,表情便忽然凝重起来,招手让罗公公靠近,低声耳语交代了什么。 罗公公走上前,向众人宣布,“第四轮现在开始,各家小姐们,请在一个时辰内作出自己最满意的画作。” 这是怎么回事? 以往雅集上的比试,都是比一轮就宣布一轮啊。 魏雪薇好奇得很,却又没机会问。 最后一轮她也是要参加的,故而只能收起了心思,朝着比试台走去。 太过于专注于自己手中的画,竟连沈桑榆消失了都不知。 …… 沈桑榆被罗公公给请去了偏厅。 偏厅正中的圈椅上,皇后娘娘正端坐着,手里头还捏着她写的那张宣纸。 “民女桑榆,参见皇后娘娘。”沈桑榆很淡然的行礼。 皇后娘娘颔首,将那张宣纸展开,拍在红檀木的高桌之上,“沈桑榆,你在比试中写这样的东西,是什么居心?” 语气不算锋利,可却也听得出严厉。 偏厅之中骤然笼罩了低气压,沉闷得众人都喘不过气来。 第九十章 你是不是羡慕我 沈桑榆还保持着行礼时跪拜的动作。 身上百花图样的粉色衣裙和青灰色地砖相辉映,有种别样的美丽。 “民女想,皇后娘娘如今最担忧的,便是这事了。”沈桑榆态度不卑不亢,轻声道。 那张宣纸上字迹潦草,却也能勉强辨认出,写的是关东瘟疫四个字。 的确,这便是皇后娘娘如今最担忧的事情。 一旦有瘟疫,便意味着百姓将流离失所,妻死子亡,哀嚎声此起彼伏。 她忧国忧民,已然为这件事愁得好些日睡不着了。 可偏偏又不能倒下,甚至不能叫人看出端倪来,免得被小人钻了空子算计。 今日的雅集,都是强撑着画浓妆来的,整个人疲懒得不行。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沈桑榆祝愿她天天开心,永无烦忧的时候,才会轻笑着说借她吉言。 比起什么不切实际的福寿千秋,千岁千千岁。 这个祝愿来得贴切得多! 而眼下,沈桑榆又道出了她心中的忧患,这才叫她重视起来。 单独将沈桑榆叫到了这偏厅来,质问这消息从何而知。 “民女先前在海庄居住,距关东并不太远,偶见过有病重者来求医,故而得知。”沈桑榆回答。 “你到京城也有三四个月,如今关东的瘟疫,只怕是越发严重了。”皇后娘娘说着,又不禁叹气。 顿了顿才朝着沈桑榆摆手,“罢了,这件事情我便不追究你,你去吧,往后不许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件事情。” 不追究沈桑榆,也是看在圣上的面子上。 毕竟圣上说起沈桑榆时,眼中止不住的欣赏。 若是轻易便处罚了,圣上该难过的。 沈桑榆却站着不动,询问皇后娘娘,“我能重写一张吗?” “怎么着,皇后娘娘已然说了不罚你,你却还想着要在雅集夺魁是不是?”罗公公质问道。 沈桑榆笑着没回答,只央求,“民女还有别的东西要写。” “你这丫头,真是没规矩,快些……” 罗公公正要训斥着沈桑榆离开,却被皇后娘娘给叫停,“给她纸笔。” 有宫女立马送来上好的烫金宣纸和小狼毫毛笔。 沈桑榆又原封不动的递到皇后娘娘面前,“皇后娘娘,民女的字实在是不好看,担心东西写出来也没人认得,不如民女念,皇后娘娘来写?” 嘶—— 偏厅之中,众人纷纷倒吸凉气。 不由暗想这沈桑榆到底是长了几个脑袋,敢这样大胆! 叫皇后娘娘帮着写字,天底下除了圣上,还有谁敢? 区区一个伯侯府的二小姐,竟然敢如此! 皇后娘娘端详了沈桑榆一阵,居然真的挽起了绣金丝牡丹的袖子,提起笔,“你说,我写便是。” “多谢皇后娘娘帮忙,那民女开始说了啊, 滑石一斤,石膏一斤,寒水石一斤,磁石水煮二斤捣煎去渣,入后药,羚羊……” 不等沈桑榆说完,皇后娘娘便朝着罗公公使了个眼色。 罗公公瞬间会意。 轻咳一声,差了屋里的宫女太监出去,只留下两个称心的伺候。 又关上房门,叮嘱不让任何人靠近。 皇后娘娘这才停笔,严肃着问沈桑榆,“你念的,是什么药方?” “自是皇后娘娘想要的药方。”沈桑榆莞尔一笑。 少女琥珀色的眸子承着真诚,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由此,皇后娘娘态度越发凝重起来,“沈桑榆,你可知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若是方子无用还好说,可若是出了差错,便是砍了你伯侯府所有人头都不够偿还,你要拿整个伯侯府来冒险?” “若是想出风头,就趁着现在给皇后娘娘磕头认错,否则小命难保!”罗公公又训斥道。 沈桑榆脸上不露半点慌张。 她抬头看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可曾听说过,岷山神医这个人?” 闻言,皇后娘娘神情震惊,“你认识这个人?” 要说起岷山神医,整个京城估计没有不认识的! 早三十年,京城也曾爆发过一场瘟疫,便是那位神医凭一己之力给治好的。 只可惜那位神医治好了病患之后便悄然消失了,就连药方也不曾留下。 如今关东的瘟疫与当年相似,皇后娘娘查阅了不少当时的记载,都翻不到分毫。 如今却被一个小丫头问出口。 “岷山神医是你什么人?”皇后娘娘又问道。 沈桑榆俏皮的露出小虎牙,“是愿意帮我的人,这方子便是我向他求来的,借花献佛,希望皇后娘娘能如我祝愿一般,天天开心,永无烦忧!” 若真是这样,那关东的瘟疫便不用再发愁了! 只是…… 皇后娘娘仍旧有几分担忧,“若你只是为了在雅集上出风头,随意拿了方子来框我,又该当如何?” “皇后娘娘,”沈桑榆杏眸亮澄澄,似落入星辰大海,“与您说的一般,风头和伯侯府所有人的性命,我总该知道轻重的。” 药方有没有效,不过五日就能有结果。 若是沈桑榆只为了雅集上的风头胡诌,那也不过能风光五日而已。 思考着,皇后娘娘便已然下定了心思。 “继续念。”她又提起了笔。 沈桑榆清了清嗓子,继续回忆这份绞尽脑汁才背下来的药方。 虽然皇后娘娘没有再回答,可结果已经一并写在那张宣纸上了,不是吗? 等念完了药方,沈桑榆这才退出偏厅。 罗公公送她到假山旁。 夸张的抹了抹清爽的额头,“二小姐真当是大胆,叫咱家都给吓得满身汗。” 沈桑榆笑容灿烂,“罗公公如此惊吓还护着我,对我真是好极了,我一定记住这份恩情,日后好好报答罗公公。” “可不敢,若是二小姐的方子起效了,日后还得多提携咱家才是。”罗公公摆手。 沈桑榆应是,往座位走去。 正逢魏雪薇作画完毕下台,正在四处搜寻沈桑榆的身影,一瞧见,就赶紧迎上来。 “表姐,你刚才去什么地方了啊?”她询问道。 沈桑榆翻了个白眼,凑到她耳边,“上茅房,怎么,上个茅房你也要追问,羡慕嫉妒我去茅房了?” 第九十一章 百密一疏 魏雪薇脸倏然黑沉下来。 她就知道这个贱丫头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上个茅房有什么好羡慕嫉妒的,有病! 无奈身旁太多人,还只能端着笑容回答,“表姐说笑了,咱们快坐下吧,该公布这次雅集的第一名了。” 沈桑榆从鼻孔哼气,转身朝着周若儿走去。 周若儿正焦急等她,瞧见她回来就赶紧挽住手臂,悄悄问,“罗公公叫你去做什么,我瞧着方才皇后娘娘也离席了,是不是……” “我和皇后娘娘在偏厅说了会儿话。”沈桑榆同样小声回答。 闻言,周若儿浑然瞪大双眸。 原来沈二小姐和皇后娘娘关系如此好,难怪刚才皇后娘娘还单独和她说话。 想着又不禁松了一口气。 朝着沈桑榆道,“皇后娘娘定然是喜欢你的,待会儿若是别人刁难你,她应该也会护着你的。” 只要皇后娘娘一开口,谁还敢说三道四? 这样的话,二小姐府中的那两位,如意算盘怕是要打空喽! 沈桑榆笑着岔开话题,“方才有人画马吗?” “没有,”周若儿摇头,不禁失笑,“哪有画马的,女孩子,总是画花和山水最好,要不然,就是侍女图,才显得诗情温婉啊。” “哦……”沈桑榆似懂非懂的点头。 顿了顿还是强调,“那我也更喜欢马。” 正说着话,皇后娘娘便由着罗公公重新搀扶回亭台。 将几十幅画都展示之后,这才开始写下本次雅集的前三名。 罗公公捏着纸条,从第三名开始公布。 第三名是尚书大人的千金,画的牡丹栩栩如生,皇后娘娘很是喜欢。 “陈家小姐,皇后娘娘说了,最是牡丹真国色,所以便赏你西域新进攻来的墨色牡丹,瞧个新奇呢。”罗公公道。 墨色牡丹一盆便价值千金,价格很是不菲,是很不错的奖赏。 尚书千金兴高采烈的行礼道谢。 而底下的人又议论开了。 今年皇后娘娘给第三名的奖赏都如此丰厚,想必前头两个,只好不差。 “方才皇后娘娘来时我隐约瞧见一眼,是有副黄金镶红宝石头面的,只怕那是第一名的奖赏吧。”有人轻声道。 “你就别眼红了,那头面定然是魏四姑娘的,硕亲王妃真是有脸面,看中的姑娘这般厉害。”又有人道。 硕亲王妃和魏雪薇听了这话,都舒坦极了。 不约而同的,两人在心中都打定了主意,决心要在大婚那日,瞧见这头面出现的艳羡场面。 而亭台上,罗公公继续宣布第二名。 魏雪薇并不关心,毕竟她肯定是第一名,谁当了她的手下败将,有什么干系! 正想着,便听见罗公公道。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实属不易,这第二名便落在了伯侯府……哦不对,是魏家四姑娘的头上!赏赐水晶盏一对,愿魏四姑娘的心永远如水晶剔透无暇。” 底下的人如同铁水中进了一滴砂,顿时炸开了锅。 如此厉害的魏雪薇只当了老二? 不是吧,那这第一名到底是谁啊! 一时间,大家都忘记了去讨论魏雪薇的事情,个个敛声屏气,等着第一名宣布。 罗公公笑着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沈桑榆身上。 声音都比先前提高一倍,“伯侯府二小姐,一举夺魁,赏玛瑙如意一对,徽州烫金宣纸,雕花篡金雪狼毫笔,牡丹紫砚!” 什么! 第一名,居然是伯侯府的二小姐! 她不就参加了一轮比试而已吗,怎么还能比样样拔尖的魏雪薇还要高一头呢。 “快快快,你得第一名了,”众人都诧异之际,周若儿却是真的开心。 催促着沈桑榆赶紧上前道谢。 先前她听沈桑榆说早有准备,还不太相信,特意多准备一首诗给她。 还好没给,就自己那点水平,给了就是害沈桑榆丢了第一名啊! 沈桑榆站起身来,优雅行礼道谢。“多谢皇后娘娘,民女一定好好珍惜皇后娘娘的赏赐。”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忧伤。 前世第一名的黄金镶红宝石头面呢?怎么成了如意和纸墨笔砚? 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后头几样是在嘲讽自己啊。 心里头正淡淡的忧伤,又听见一旁有人问道,“皇后娘娘,沈二小姐只参加一轮比试便夺魁,定然是作品十分厉害,我们能欣赏欣赏吗?” “对啊对啊,我们能看看吗?真想瞧瞧是何等佳作,叫皇后娘娘如此青睐。”有人应声附和。 沈桑榆转头看过去。 最开始说话的人她认识。 是宰相府的八小姐,柏珠珠。 也是前世魏雪薇最好的姐妹之一。 前世她嫁进硕亲王府之后,魏雪薇便多次领着柏珠珠到她院里挑衅滋事,没少欺负她。 眼下,柏珠珠显然是来为魏雪薇出头的。 待会儿作品一拿出来,柏珠珠肯定第一个跳出来嘲讽。 沈桑榆顿时大囧。 尴了个尬,她怎么忘记多准备一张写好的卷子呢?光顾着悄悄按时皇后娘娘,把这茬给忘了。 现在要找卷子出来给大家欣赏,上哪儿找去? 现找旁边的周若儿写,还来得及吗…… 正想着呢,皇后娘娘便已经笑着应允,“看来大家都很好奇沈桑榆到底写了什么,也罢,罗公公,你便去那沓宣纸找出来吧。” 罗公公应声是,转身走向一旁的宣纸。 “不要啊!”沈桑榆无声在心中嘶吼。 得意忘了形,说的大概就是她这样的大笨蛋吧? 老天爷,重生之后没长脑子的事情,这还是头一次。 不过看起来,也是最后一次了。 沈桑榆恋恋不舍看了眼不远处赏赐给自己的那堆东西,又小声交代秀儿,“我的银票都在床底下藏着,你都拿去吧,以后可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秀儿还在高兴自家小姐夺魁的事情,迷茫眨眼睛,“小姐说什么呢,是不是高兴糊涂了啊?” 正说着话,罗公公便已经找到了沈桑榆的那张宣纸。 走到亭台最前头,哗啦一声,展开了那张纸。 纸上四个大字,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第九十二章 跳进黄河洗不清 沈桑榆立马捂住自己的双眸,实在没眼看。 一面问秀儿,“快帮我找找后门在哪儿,不然矮点的墙也行,只要能出去的地方就可以。” 秀儿却惊于那纸上的字,“小姐你写的……” “二小姐,这真的是你写的吗?”周若儿也询问道。 看吧,刚刚拿到手的雅集头魁称号,还没揣热乎呢,就要被抢走了。 沈桑榆心里在淌血,“记得清明的时候,给我多烧些纸钱吧。” 周若儿笑起来,“二小姐说什么呢,好端端的扯这些做什么?” 难道周若儿没看明白如今的局面? 沈桑榆正疑惑,又听见不远处魏雪薇激动得变形的声音,“这……这怎么可能呢?这不是沈桑榆写的!” 听闻这话,沈桑榆才仔细端详起亭台上,罗公公举着的那张宣纸。 纸上的确是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没错,却已经不是她写的那四个字。 取而代之的,是国泰民安四字。 字迹遒劲有力,笔酣墨饱,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 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这近乎癫狂的原始的生命力的冲动中包孕了天地乾坤的灵气。 分明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可在众人脑海中,却已浮现出这成语下的美好景象来。 着实是高境界! “难怪皇后娘娘会选沈二小姐当魁首,这字果真是厉害。” “是啊,我练字十余载,也不及这十分之一啊。” “都说沈二小姐自幼长在庄子里,粗鄙不堪,看来是谬论,分明厉害得很!” “要不然硕亲王为何一见她,就迫不及待的选做未来儿媳呢?” 说着话,有些人的目光又飘向了硕亲王妃。 这些和硕亲王妃不和的人,总算是找到了话来挤兑硕亲王妃。 立马夸张捂嘴笑起来,“如今看来,倒是有些人丢了西瓜,去捧着芝麻乐呵呵呢!” 硕亲王妃脸色阴沉,忍着没发作。 魏雪薇也气得够呛,指着那副画提高声调再次道,“这……这不是我表姐的字呢。” 她是见过沈桑榆写字的,如狗刨似的,哪有这般的笔风! 罗公公陡然黑了脸,笑问魏雪薇,“魏家四姑娘,你是不服气这结果,还是觉得咱家老眼昏花拿错了别人写的,错认给了沈二小姐呢?” “我……罗公公,我是真的瞧见过表姐写字,不是这样的。”魏雪薇只想把沈桑榆拉下马,“我只是不想皇后娘娘被蒙骗而已。” “那便是奇怪了,”罗公公冷哼一声,“大家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比试,写完便交由咱家,从始至终咱家没有假以人手过,拿出这张时,也没人出来顶认,为什么你就认为,是沈二小姐在蒙骗小姐呢?” 顿了顿,又一副明白过来的架势,“所以,你是觉得咱家和沈二小姐私下串通,来了个偷天换日!” 罗公公当即扔下那宣纸,转身跪在皇后娘娘面前,“还请皇后娘娘还奴才一个公道。” “四姑娘惨了,”周若儿小声附在沈桑榆耳旁道,“罗公公从潜邸时候便跟着皇后娘娘了,最是得喜欢,如今四姑娘得罪罗公公,还能有好日子过?” 沈桑榆抿唇不语,唯有碎芒下的目光闪了闪。 方才的紧张和忐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意外惊喜。 看样子,皇后娘娘格外疼爱她,居然还帮着重写了卷子。 难怪刚才那么淡定的要让罗公公拿出来展示。 皇后娘娘就是皇后娘娘,思量得太周全了! “我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的。”魏雪薇岂料会惹上麻烦,瞠目结舌的解释,四下搜寻硕亲王妃的身影,想盼着她帮忙说话。 可找了一圈,都没瞧见硕亲王妃。 却等到了皇后娘娘开口。 “罢了,定然是桑榆这孩子平时不露山不显水的,才会叫人误解了去,罗公公又何必和一个小孩子置气?” 罗公公顺势站起来,又厌恶的瞧了眼亭台下的魏雪薇。 再道,“皇后娘娘,奴才哪里是和一个小孩子置气,分明是为沈二小姐鸣不平啊。” “哦?如何鸣不平,说来听听。”皇后娘娘饶有兴趣的样子。 罗公公便清了清嗓子道,“若我是魏四姑娘,即便瞧出这字不是平日里沈二小姐写的那般,也定然不会声张,私下问便是,这样一闹,岂不是故意要沈二小姐面子过不去?” 魏雪薇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罗公公当着众人的面这样直接说,让无数异样的眼光已经投在了她身上。 这下子,怕是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了。 “都是家务事,你也不要妄加非议。”皇后娘娘轻声道。 又由宫女搀扶着站起来,“罢了,本宫有些乏,回去吧。” “恭送皇后娘娘。”众人跪下来行礼。 魏雪薇本就全身脱力,被人群中不知谁轻撞一下,就直接摔了个狗啃泥,精心准备的妆发乱得一塌糊涂,再没半点优雅美丽可言。 等皇后娘娘走远,众人便已经迎上去,将沈桑榆给围了个结结实实。 自然都是祝贺沈桑榆的。 也有不知道沈桑榆是未来世子妃身份的,还巴巴的想要问自家儿子提亲。 直到被人提醒,这才愣怔住。 想了想,又道,“可硕亲王妃不是看中了魏四姑娘吗,魏四姑娘又不喜欢沈二小姐,日后真的在一起相处,可有得难受呢,还不如来我家,我定然是捧在心尖尖上疼爱的。” “你倒是挺会捡西瓜的。”有人开玩笑道。 众人爆发出了笑声,气氛融洽热络得很。 “小姐,咱们现在走吗?”莲花将摔倒的魏雪薇给扶起来,关切问道。 魏雪薇紧咬贝齿,缓缓地站起来。 转头看向原本该属于自己的簇拥和巴结,恨不得用眼神把人群中的沈桑榆戳成筛子。 凭什么,凭什么皇后娘娘要帮她说话! 还有那副字,到底是谁帮沈桑榆写的。 无数疑惑堆积在魏雪薇的脑海中,逼得她几乎要崩溃,却怎么都想不出答案来。 第九十三章 层出不穷 而回宫的马车里,气氛倒是轻松得多。 罗公公在外头跟着,适时递了水壶进去,“娘娘回去再看吧,这方子已经在手中了,什么时候都能看,马车颠簸,可别用坏了眼睛。” 皇后娘娘瞧着手里的那副方子不肯松,似宝贝般紧握,“需得早点看了,再叫人快马加鞭送去关东,才能叫我放心。” “娘娘的心肠天底下没人比得上。”罗公公夸赞。 皇后娘娘笑起来,“罗公公的心肠也不坏啊,不是还帮着沈桑榆说话了吗?” 说着又感叹,“论起来,本宫很少瞧见罗公公这样公然帮谁,看样子喜欢这丫头?” “能解娘娘忧心的人,咱家当然是喜欢的。”罗公公大大方方承认,“还得多谢皇后娘娘接腔,否则咱家帮着说话也没什么用的。” 方才皇后娘娘虽然没有公然指责魏雪薇,可搭话让罗公公得以把话说完,便是默认了魏雪薇的丑陋罪行。 亭台之下的人都精得跟猴一样,岂能瞧不出来? “我呀,也是当真喜欢这丫头呢。”皇后娘娘道。 说话间扫完纸上的最后一个字,这才叠好,仔细的揣在怀中。 交代罗公公,“过几日关东有了好消息,便叫她来宫里坐坐,本宫见她怀里藏着白玉糕,想来是喜欢的。” 罗公公立马点头,“娘娘放心,咱家一定去好生准备。” …… 宰相府中。 雅集结束,众人围着沈桑榆赞羡一番,也就准备纷纷离去。 沈桑榆捧着一堆各位夫人小姐们送的礼物,手都快断了。 头次发现,原来收礼也是件辛苦活儿啊。 秀儿赶忙上前接过,“小姐,奴婢帮您拿。” 沈桑榆也不客气,一股脑的全部递给了秀儿,自己腾开手挽住周若儿,“今天心情好,京城第一才女请你吃饭,赏不赏脸?” “当然愿……那个,”周若儿的笑容还没完全在脸上绽放开,便瞧见了不远处走过来的人,又担忧起来,“好像今天是吃不了了。” 沈桑榆也看过去,魏氏正朝着这边走来。 看样子,是真的吃不了了。 “那就改日吧。”沈桑榆颔首。 说话间,魏氏便已经走到了跟前。 脸上母爱泛滥,“桑榆,你可真是没让我失望,这般厉害,回去之后你爹爹和祖母定然会高兴的。” 这话听起来就有问题得很。 沈桑榆敛着表情装乖巧,“都是夫人帮了我,若是当时替我挡下雅集的事情,我哪有机会越过雪薇当第一啊?” 一旁的魏雪薇喉间又是腥甜阵阵。 “就知道你最谦虚,”魏氏咬牙切齿挤出笑,拉着沈桑榆道,“走,去见见宰相夫人,在人家府里办的雅集得了第一,总该道谢才是。” 沈桑榆记得,前世魏雪薇夺魁之后,也没答谢过宰相夫人啊。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魏氏肯定又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却不吭声,乖乖应下,“好。” 说着话又想到什么,转头问一旁阴郁的魏雪薇,“雪薇也去吗?” “自然是一起去的,哪有三个人来,两个人去道谢的道理呢?”魏氏替她答话。 那就好办了。 “夫人,稍等我一下,我和周小姐说两句,然后就随你去见宰相夫人。” 沈桑榆说完,便拉着周若儿到了假山一角。 咬耳朵交代了自己的计划之后,周若儿眼前阵阵放光。 忍不住赞叹,“二小姐,你这满脑子都是坏主意啊。” “多谢夸奖。”沈桑榆一点也不客气的应下了。 转过身,这才和魏氏往前院走。 前院气氛凝重,门廊上丫鬟匆忙的来来去去,好似出了什么事情。 魏氏跟没瞧见似的,还抓住其中一个丫鬟问,“请问宰相夫人在哪里,我家二小姐今日在雅集上夺魁,特意来和夫人告辞的。” 丫鬟指了指前头的堂屋,“夫人正在里头呢,只不过……” 刚开个头,魏氏便已经用道谢打断。 不给丫鬟一点点阻拦的机会,直接领着沈桑榆就冲到了堂屋去。 人未到声先到,“柏夫人,我们来向你告辞呢!” 柏夫人正在屋里扶额头疼,听见声音很是不悦,却也只能强打起精神迎接。 她挤出笑容来,“原来是伯侯府的沈夫人,还有今日的第一名和第二名,真是叫我这屋子都有了光呢。” “柏夫人谬赞,不过是两个丫头今日走运而已。”魏氏笑呵呵回应。 “哪里是走运,分明是魏夫人教导有方,来人,快上茶。”柏夫人道。 说上茶只不过是客套话。 若是有眼力见的,便会摆手拒绝,然后告辞才是。 可魏氏却好像突然愚钝了起来,真的大刺刺的坐在了圈椅上。 魏雪薇只得跟着去坐,屁股还没碰到椅子,就被沈桑榆给抢了先,自己还险些被沈桑榆给撞倒。 “抱歉,你坐后面那个吧。”沈桑榆笑着耸肩。 这笑容在魏雪薇眼中刺眼极了。 不就是得了个魁首吗,拽得跟什么似的,乡下的死丫头,就是穷嘚瑟! 她愤愤然,却也只能咽下一口恶气,坐在了靠后的位置上。 魏氏和柏夫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搭话,没有话题魏氏也要硬扯,一副赖在这里的架势。 柏夫人头疼得很。 正想着要用什么理由送客,便听见外头急促的脚步声。 柏珠珠从外头快步跑进来,嫣红的嘴唇张合,喘得厉害,“娘亲,私章找到了吗?” 说完这话,这才发现堂屋里还有别人。 愕然瞪大双眸,“雪薇,你们怎么在这儿?” 魏氏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赶忙回答,“八小姐,我们是来辞行的呢,一时聊得兴起居然忘了时辰,也没发现你娘亲居然还有事情,是我糊涂了。” 说罢,就要起身告辞。 沈桑榆都听得要打瞌睡了,听见能走,立马就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分明隔着魏氏还有一段距离,魏氏却要过来挽住她。 结果刚碰上去,沈桑榆的袖子里便掉出了东西来。 啪嗒一声,落在西域送来的绣金丝雪莲花绒地毯上。 第九十四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刚落地,魏氏还没瞧清楚,沈桑榆便已经慌张的弯腰捡起,捂在胸口严严实实。 这丫头,反应倒还挺快。 魏氏想着,便朝着娟娘投去眼神。 娟娘心领神会,满脸惊讶的喊道,“二小姐,你刚才藏的是什么啊,怎么瞧着跟个石头似的,还有些红彤彤,可别弄脏了手,叫奴婢给您拿着吧。” 和石头似的,还有些红彤彤? 这不就是印章的基本特征吗! 柏珠珠正为柏夫人丢了印章的事情着急呢,听闻这话,就走到沈桑榆面前摊手,“你拿的是什么,给我看看。” “这是我的东西。”沈桑榆满脸心虚。 这个表情正中魏氏下怀。 越是心虚不敢给,就越是能说明,她的计划成功了! 真不愧是她,知道做两手准备,哪怕雅集上沈桑榆走狗屎运真的得了第一名,到了这里,也一样栽在她手中! 立马走上前,温声细语的劝沈桑榆,“桑榆,不要任性,既然八小姐想看,你便给她看看,不许小气。” “夫人,”沈桑榆面带难色,凑到魏氏旁边小声道,“这个东西不能拿给她看的。” 果然和魏氏猜得没错。 “那这样,我替你和八小姐说,你先把东西给我,我替你收着,她总不至于来我手上抢的。”魏氏一副好心的模样。 沈桑榆眨巴着眼睛看她,紧张得很,“真的吗,你不会给她看?” “真的。”魏氏点头。 柏珠珠再次催促起来,“你们嘀嘀咕咕什么呢,快点把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沈桑榆这才咬唇,小心翼翼的将东西递给魏氏。 魏氏心里乐开了花,算准了时机,等沈桑榆递过来时,手突然往边上一甩。 那东西便直接落在了水莲花绒地毯上。 离得很近的柏珠珠眼疾手快,立马就捡起来。 才看了一眼又扔掉,正巧是丢中了魏氏的衣袍。 柏珠珠嫌弃得很,“真是没想到,雅集魁首居然还从宴会上偷拿糕点,当真没吃过好玩意儿啊。” 糕……糕点? 魏氏猛然愣怔住,赶紧低头去看砸中衣袍的东西。 那居然是块豆沙夹心白玉糕。 方才被柏珠珠用力一甩,已经碎开了,豆沙馅淌得衣服上一大片,黏糊糊又丑陋不堪。 沈桑榆撇撇嘴委屈得很,“夫人,你怎么没有拿住呢?” 又看向柏珠珠,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觉得这个白玉糕特别好吃,想带回去给爹爹和祖母尝尝,这也有错吗?” 柏夫人赶忙劝,“自然是没错的,珠珠,快和二小姐道歉。” 柏珠珠仰着头不肯,“我为什么要和她道歉?” 沈桑榆委屈得都不行了,眼泪在眼眶中滚动,环视了一圈屋里的人,突然就朝着外面跑去。 经过魏雪薇旁边的时候,跑得太快,便撞到了魏雪薇。 魏雪薇一个踉跄,还好柏珠珠及时扶住,这才没有摔倒。 “娘不看,这沈桑榆不光偷宴会上的点心,撞了人还不道歉,光写字有什么用,一点都不懂礼貌!”柏珠珠厌恶道。 说着,眼角余光便瞥见了魏雪薇怀中半露的东西,“雪薇,你这是什么?” 不等魏雪薇低头去看,柏珠珠已经伸手给拿了出来。 柏夫人一眼便认了出来,激动得从圈椅上站起来,“我的私章!” …… 沈桑榆一路哭哭啼啼冲出宰相府。 在大门口,戛然止住了哭声。 接过早就等候在此的秀儿递上的手帕,擦了擦泪水,“时间还早,咱们买了好吃的去瞧神医。” “好啊,”秀儿点头,“神医上次说想吃莲子羹呢,咱们去买吧。” 多亏了神医给的那张纸,小姐才能在雅集上夺魁。 所以给神医买好吃的,当然是义不容辞! 两人乘坐马车,欢欢喜喜的奔着集市去了。 留下宰相府里的烂摊子,让魏氏和魏雪薇慢慢头疼去吧。 想算计她,再等个八百年看有没有机会! 坐上马车,秀儿才想起来问,“对了小姐,刚才夫人领着你和四姑娘去见宰相夫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啊,你居然还装哭出来。” 沈桑榆一脸淡然,“哦,她想诬陷我偷了宰相夫人的私章来着。” “什么?!”秀儿吓得直接站起身来。 结果马车高度不够,她磕到了脑袋,疼得眼泪花花的,捂着头重新坐下,急切的问,“那小姐你没事吧?” “我要是有事,还能和你在这儿说话吗?”沈桑榆翻个白眼给她。 若是罪名坐实,就算宰相夫人不计较,魏氏和魏雪薇也能宣扬得满京城沸沸扬扬。 到时候顶着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又如何? 不过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而已。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毁了沈桑榆的下半生。 毕竟,谁敢要一个偷宰相夫人私章的女人呢? 从魏氏拉着她的手,亲热的要领她去道谢时,沈桑榆便已经警惕起来。 故而也感知到了魏氏飞快往她袖子里藏了东西。 趁魏氏和丫鬟问话时,沈桑榆飞快掉包。 等到了柏夫人面前要入座,再故意抢魏雪薇的位置,借故和她发生肢体接触,好把东西藏进她怀中。 等到刚才跑出门去,给撞得露出半边来。 剩下的,就由他们自由发挥了。 “应该把这个桥段写成脚本的,跌宕起伏,一定很好卖座。”沈桑榆自言自语道。 秀儿听了整个经过,也是心惊肉跳。 拍着胸口感叹,“太惊险了,把奴婢都给听饿了,对了小姐,你不是给奴婢藏了白玉糕吗?” 对了,白玉糕! 沈桑榆朝着秀儿挤出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容,“那个,要不下次?下次一定!” 见秀儿有些失落,又赶紧道,“一会儿去珍宝坊,你要吃什么随便拿,只要你喜欢,拿个痛快!” “这可是小姐说的啊,那奴婢要吃好多好多糕点!”秀儿这才重新笑起来,眼睛亮澄澄的瞧向沈桑榆。 沈桑榆豪爽的摆手,阔气得很,“吃吧吃吧,左右今天那些人送了不少东西,随便当一样,也够你吃成一头大肥猪了!” 第九十五章 死鸭子嘴硬 等沈桑榆提着大包小包赶到药铺,才发现老顽童已经吃上了。 “桑榆来啦,尝尝这苹果酥。”老顽童瞧见她,便招手道。 沈桑榆坐过去,拿出自己买的那份,“还以为您老人家想吃莲子羹呢,害我跑老远去买,结果苹果酥吃得这么香。” “我想吃得不行呢,”老顽童立马捧起莲子羹,喝了一口,很是满足,“就是这个味道,你这丫头最会买吃的了!” 沈桑榆也尝了一口苹果酥,酸酸甜甜,外酥里嫩,好吃得不像话。 忍不住又往嘴里塞了口。 这才道,“对了,今天雅集,我……” “你得了魁首嘛。”老顽童接过话道。 “您对自己的药方一直都这么有自信吗,我刚开个头你就知道结果了?”沈桑榆问他。 老顽童摆手,“我当然对我的药方自信,不过这不是我自信的原因,是有人早就来告诉我了,喏,瞧你身后。” 闻言,沈桑榆这才往后看去。 对上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一个紧张,居然被苹果酥给呛得咳嗽起来。 正要找水喝,手边便递来杯子,握住杯子的是,是修长有力的手指,属于高庭钦。 “多……多谢。”沈桑榆接过,一饮而尽。 好不容易缓过来,又被老顽童嘲笑,“你这丫头怎么毛毛躁躁的,见了庭钦有这般激动?” “我是被吓到了,哪里是激动。”沈桑榆赶紧解释。 为了防止老顽童继续胡说八道,又赶紧问道,“高大人,你今日也去雅集了吗?怎么我没瞧见你。” “我去与宰相府的大公子商议事情,正巧碰上雅集,便多问了下人几句。”高庭钦道。 老顽童又拆台,眉飞色舞的,“这哪里是多问了几句哦,怕是连老底都给人问空了,描述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我没去都能想到那场景了!” “咳——是下人描述得精彩,我转述而已。”高庭钦又解释。 原来如此。 沈桑榆点了点头,“既然高大人都说过了,那我也就不再重复给您听好啦,咱们吃糕点。” “还吃什么糕点,待会儿该没有肚子塞香喷喷的饭菜了。”老顽童摆手。 见沈桑榆满脸诧异,就学她的口吻,“高大人今日有空,要下厨做饭呢,他做菜可是一绝,尤其是那烤……” “烤鱼!”沈桑榆想也不想就说出了这道菜。 前世她为了替高景齐夺得功绩,只身杀入敌军,差一点死在里头。 所幸高庭钦及时赶到把她救了出来。 他们两人都身负重伤,又有敌军四处搜捕,只能先躲在山崖下的废弃茅草屋里,直到伤好了些,这才连夜赶回营帐。 那个时候,高庭钦就抓河里的鱼来烤,虽然没有什么过多的佐料,却鲜美得不像话。 以至于老顽童刚才一说,她下意识就应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悄悄做给你吃了?”老顽童诧异问道。 又看向高庭钦,满脸写着不开心,“好哇,你们背着我偷偷吃烤鱼!” 高庭钦目光落在沈桑榆身上,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沈桑榆赶忙解释,“那个,是你上次说的啊,秀儿也听见了,对不对秀儿?” “啊?哦对对对,就是上次神医您说的,你忘了吗?”秀儿自然是向着沈桑榆的,赶忙搭腔。 留下老顽童挠头疑惑,“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当真说过?” …… 吃完饭,天色已经渐晚,夕阳璀璨红艳,将远处的云层染透,如上好的绸缎一般,看着就很舒心。 老顽童也不多留她,“早些回去吧,今日你出了风头,指不定回家还要碰见什么牛鬼蛇神的糟心事,早点解决,早点睡觉。” “我改日再来看您,带着好吃的。”沈桑榆颔首。 说罢,便要和秀儿走出药铺。 高庭钦望着他的背影有些走神。 “别看啦,人都已经走没影了,怎么还在瞧,跟块望夫石的,喜欢就赶紧娶回家啊。”老顽童戳了戳他的后背。 高庭钦收回视线,“她好像知晓我很多事情。” 老顽童想也不想就点头,“当然啦,知道你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怎么个正常?”高庭钦不解。 老顽童一本正经的解释,“因为她心悦于你,所以有关你的事情,就千方百计的打听来,这样才能在见到你的时候,和你说更多的话,有更多的话题啊。” 这点道理都不知道,难怪脑子这么不开窍! “……”高庭钦缄默下来。 半晌,才拿起桌上的佩剑,缓缓地走了出去。 “哼,死鸭子嘴硬。”老顽童大声吐槽,又朝着高庭钦的背影大喊三声,“嘎嘎嘎!” …… 沈桑榆和秀儿赶回了伯侯府。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魏氏和魏雪薇还没有回来。 看来宰相府的那摊子事,还有些难办。 她想着,缓缓地下了马车。 早就在门口等候着的沈罗氏和沈逸坤迎上来。 却直接越过她,往马车里张望,“雪薇呢,怎么不在马车上?” 沈桑榆迷茫眨眼,“不知道啊,她和夫人在一块儿呢,还没回来吗?” “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雪薇是做什么去了啊。”沈罗氏着急道。 旁边沈逸坤便劝,“祖母,定是有人想巴结表妹,所以强留着表妹呢,您不要担心。” 沈罗氏认同的点头,“对对对,这当了魁首啊,哪能和往日相比,肯定是大家伙排着队巴结,一人半个时辰,那也得排到好几个月之后去呢。” 就像是今天早些时候似的。 那周家小姐,不就眼巴巴的帮忙把魁首得来的东西,都给帮忙送回来了吗? 若不是想巴结,谁吃饱了没事干做这种事! “祖母,周家小姐都把东西给送回来了吗?”沈桑榆问道。 沈罗氏看她一眼,“自然是送回来了,都摆在那大厅里头呢,你爹一回来就能瞧见,咱们伯侯府,如今可真是风光得很呐!” “听见没,风光得很!”沈逸坤跟着学舌。 沈桑榆也不恼怒,仍旧笑眯眯的,学沈罗氏的腔调,“祖母这般为我骄傲,桑榆心里开心得很……呐!” 第九十六章 魏雪薇流产 秀儿应了声是,立马要叫人去搬东西。 “站住!”沈罗氏急得跳脚,拿手指着沈桑榆的鼻尖,“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随便搬雪薇得来的东西!” “二姐,你得眼红病了吧,就算是雅集上没得个名次回来,也不至于这样抢人东西吧?”沈逸坤也附和道。 他们俨然认定了那些东西都是魏雪薇的。 沈桑榆微笑,“这原本就是我的东西呀。” “笑死了,你能得来这些东西?”沈逸坤满脸鄙夷,“你连庄子孟子是谁都分不清楚,还觉得自己能得魁首,被人送这么多东西?” 沈罗氏则叹息摇头,“完了完了,这是得了失心疯呢,还是早点送回庄子上去,可别叫人看了伯侯府的笑话才好。” 正说着话,打远处便过来一辆马车。 沈罗氏眼睛顿时发光。 这马车她认得的,是周若儿今日来送东西的那辆。 来得正好! 就让周若儿亲口说魁首是魏雪薇的事情,让沈桑榆再受点刺激,疯得彻底才好! 想着,沈罗氏便已经冲到了马车跟前。 “沈家祖母,您当心些,可别被马儿给冲撞了。”周若儿赶忙掀起车帘叮嘱。 沈罗氏摆手,满脸的急切,“不妨事的,周小姐,你快过来,和我家桑榆说说魁首是雪薇的事情,她好像有些糊涂了呢。” 周若儿满脸不解,“魁首?魁首是沈二小姐啊,怎么会是四姑娘呢。” 这?! “怎么可能是沈桑榆呢,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沈罗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周若儿迷茫解释,“我先前也是这样说的啊,难道不是吗?” 一旁的丫鬟立马附和,“小姐,你当时是恭贺伯侯府出了个雅集的魁首呢。” “对啊,”周若儿点头,“伯侯府的魁首肯定是二小姐啊,四姑娘,不是魏家的人吗?” 说罢还好言相劝沈罗氏,“沈家祖母,您可千万不要弄错了,今日四姑娘就是因为以为自己是伯侯府的人,在皇后娘娘面前闹出了笑话呢!” 沈罗氏呼吸不畅起来,几乎要晕倒。 怎么会,魁首怎么会是沈桑榆那个贱丫头呢? 为什么不是雪薇! 又听见周若儿惊讶道,“对了沈家祖母,我来是想告诉您,方才我路过悬壶堂,正好是碰见了伯侯夫人和四姑娘,四姑娘孩子没了,如今正在医馆服药排死胎呢,您可千万不要太难过。” 听闻这话,沈罗氏终于是撑不住,两眼一翻白,笔直朝着地面摔去。 “快快快,送去悬壶堂,正好夫人在那儿,便能一并照顾两人了。”沈桑榆趁众人慌乱的时候,直接主持大局。 丫鬟家丁一听这话便扶起老太太上马车。 至于沈逸坤嘛,他晕血得厉害,以至于听到排死胎三个字,想到那场面,就已经双脚发软,连滚带爬往自己的屋子去了。 剩下沈桑榆和周若儿站在伯侯府门口,对视一眼,嘴角都带着隐隐约的笑意。 “多谢周小姐帮我送东西回来,进屋喝杯茶?”沈桑榆发出邀请。 周若儿也不客气,大方应下。 两人回了映月阁,捧着铁观音小口的品,一面瞧着丫鬟把东西都给搬进屋子里。 “你可真厉害,我瞧着你祖母这会儿铁定是要气出个好歹来的。”周若儿说道。 沈桑榆搓了搓胳膊,“怎么听怎么觉得你这是在骂我没孝心。” “孝心也要分人啊,”周若儿收起笑容,“他们没把你当过一家人,你又何必小心翼翼的护着?” 所以算起来,不过是顶着祖母名字的陌生人而已。 “这解释我喜欢。”沈桑榆道。 周若儿又想起那副字来,“你上哪儿找人写的,我在台上时也瞧了一眼,虽然没看清楚,但也能看出,不是台上那副字的。” “皇后娘娘写的啊。”沈桑榆想也不想便回答。 周若儿却摇头,“你又框我不是,不想说就算了,不用撒谎的,我又不会生气。” “就是皇后娘娘啊。”沈桑榆再次重复。 “我娘那里有皇后娘娘赏的字画,我回去仔细对比过的,皇后娘娘的字娟秀温婉,和今日那字截然不同啊。”周若儿回答。 一个人的字可以变化,但笔风却很固定。 要从娟秀温婉到豪爽洒脱,几乎是不可能的转变。 这下沈桑榆也迷茫了,“也许,皇后娘娘今年想换个新笔风?又或者是罗公公写的?” 想了想又摆手,“管他的,反正现在那字算我的,不就得了?” 周若儿想想也是。 不忘叮嘱沈桑榆,“那你也要努力再练练,你是因为字夺得魁首的,保不齐日后还有人来求字,总有推不掉的时候,练一两个拿得出手的字,到时候好应付。” 沈桑榆双手抱拳,“多谢提醒。” “你要在府里公然找先生教你写字肯定不现实,不然我帮你找,你每日抽空到我府里练好了。”周若儿又出主意。 沈桑榆摆手,“不了,我有个人选。” “是谁啊?”周若儿好奇问。 沈桑榆莞尔一笑,“怕你泄密,不告诉你!” 知晓这是玩笑话,周若儿并不生气,切了一声便不再追问。 “对了,”沈桑榆又喝了一口茶,“你方才说魏雪薇孩子没保住,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若儿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只是瞧见宰相夫人和柏珠珠也在场,便随便拉了个丫鬟,塞了银子问了两嘴,好像是说,柏珠珠失手推了魏雪薇一下,让她肚子正好撞在桌角,这才出了事。” 沈桑榆微微颔首。 这倒是和前世大不同了。 前世里,魏雪薇的孩子虽然也没保住,却是用在了陷害她蛇蝎心肠上。 这辈子却成了自食恶果,还是在没嫁入硕亲王府之前。 如此一来,唯一能用作嫁入硕亲王府的棋子也没了。 往后魏雪薇再想得到这门婚事,恐怕就难咯! “这便是恶有恶报,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早早地收了那孩子,让他重新投胎个好人家,免得有了恶毒娘亲,一辈子都活在她的骂声阴影中。”秀儿痛快道。 第九十七章 夫人您真是辛苦了 闻言,周若儿却不住叹气。 “孩子也真是造孽,人间走一遭,什么都还没瞧见便又回去了。” 沈桑榆深有感触,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前世她也有这样一个孩子,白白的走了一遭,最后还要被当做别人的药引子。 “小姐,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奴婢去拿艾给你熏熏?”秀儿关切问道。 沈桑榆回过神来,摆手道,“不用了,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顿了顿又对周若儿道,“其实那孩子走了也是好事,像秀儿说的那般,再另寻好人家吧。” 反正在魏雪薇的眼中,孩子只不过是争宠稳固地位的工具而已。 前世她能将孩子的性命用在对付自己身上,这辈子又何尝会改变呢? 倒是因为感谢柏珠珠,彻底断了魏雪薇这个念头才是。 …… 悬壶堂内。 魏雪薇服下了催产药,正疼得脸色苍白,整个人如同水中捞出来一般,湿漉漉的不像话。 小腹的阵阵收缩疼得她钻心,紧咬着牙关,仍旧有痛呼声溢出。 “四姑娘,您使劲些,把孩子给排出来就好了。”莲花在一旁安抚道。 魏雪薇摇头,“叫大夫进来,给我保住这个孩子,不管用什么办法!” “这……大夫说了,孩子已经腹死胎中了呀。”莲花十分为难。 下一瞬,魏雪薇便伸手揪住莲花的衣领,双眼瞪得几乎要脱出眼眶,模样狰狞又可怖,“庸医,他就是个庸医,叫姑母为我请宫里的御医来,御医一定能保住我的孩子!” 莲花害怕不已,哆嗦着身子说不出话来。 魏雪薇又推她一把,叫她直接摔倒在地,“还不快去!难道你盼着我的孩子真的腹死胎中吗!” 正说着话,里屋的帘子便被挑开。 莲花瞧见来人,双眼立刻迸发出瞧见救星时的激动,“夫人!” “姑母,你快替我去请宫里的御医,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我的孩子啊。”魏雪薇立马央求进来的魏氏。 如今这孩子白白的折在柏珠珠身上,于她而言讨不着一点好处不说,还有可能会失去嫁入硕亲王府的最后底牌。 她如何不着急! 可魏氏却恨铁不成钢的瞧她一眼,“孩子已经死了,留在肚子里,难道你是想和它一块儿死?” “姑母,这孩子还不能死啊。”魏雪薇越发焦急起来。 魏氏走上前去,“我何尝不希望孩子还活着,可如今已经成事实,你先顾好自己重要,否则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说罢,又吩咐莲花,“待会儿有接生婆过来按肚子,这样能排得快点,你帮着按住四姑娘,可别叫她乱动伤了身子。” 莲花赶忙上前死死按住魏雪薇的胳膊。 接生婆也走进里屋,挽起袖子开始按压魏雪薇的肚子。 半个时辰后,魏雪薇整个人俨然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般,疼得已经双眼涣散,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莲花,你先送四姑娘回府,好生的养着,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去再说。”魏氏交代道。 顿了顿又特意叮嘱,“今晚不许映月阁的人出来,免得他们去侯爷面前胡说八道!” 魏雪薇没了孩子的事情,在她想好对策之前,还不能声张。 莲花应是,找了马车来,将魏雪薇给拉回了伯侯府。 而魏氏则继续留在悬壶堂,只因还有个病人需要照顾。 沈罗氏似乎是被刺激得太厉害了,一直处于昏迷当中,大夫说有可能会中风,需要针灸之后才能走。 如今魏雪薇丢了这么大的人,若是再失去沈罗氏的话,那整个伯侯府,就真的成了沈桑榆撒野的底盘了! 魏氏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恨得牙痒痒。 转头拜托大夫,“不管用什么办法,花多少银两,都要叫我家老夫人好起来啊。” 大夫朝着魏氏拱手,“伯侯夫人如此有孝心,老天爷也一定会为之感动的,定然叫老夫人平安无事,快快好起来!” 魏氏没接腔,紧抿着红唇看向躺在软榻上如死狗一般的沈罗氏,眼底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 一直折腾到深夜,魏氏这才领着苏醒过来的沈罗氏回府。 沈罗氏虽然是醒了,却仍旧有些说不清楚话,需要再好好休养几日才行。 魏氏头疼不已,只能先护送沈罗氏回屋,自己再折返去看魏雪薇。 去沈罗氏的院子,必然要经过映月阁。 “走快些。”魏氏催促道。 她是一眼都不想瞧见沈桑榆的,毕竟若不是沈桑榆今日移花接木,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 真怕自己控制不住,会上前撕烂沈桑榆那张脸。 可偏偏想什么来什么,刚靠近映月阁,就听见沈桑榆大声的呼喊,“夫人,您这么晚才回来啊,我祖母没事了吗?” 魏氏转头一看,发现映月阁大门紧闭,并无人影。 “夫人,我在房顶上呢!”沈桑榆又热情的挥舞着手臂。 这下魏氏才瞧清楚了,沈桑榆居然爬到了房顶上,手里还拿着一整只烧鸡,吃得不亦乐乎的样子。 “你……你堂堂一个伯侯府的二小姐,居然这般不雅,赶紧给我回屋里反省。”魏氏严肃训斥道。 沈桑榆笑得眼角弯弯,“夫人,别这么生气嘛,我不是得了雅集第一名,不能出院子,只能对月自己庆祝啊,难道这也有错吗?” 说着,又问魏氏,“对了夫人,你今日这么忙,定然还没把我的好消息告诉我爹爹吧?不如我自己去,就不麻烦夫人了。” 沈桑榆作势就要下房顶去找沈海川。 吓得魏氏三魂丢了五魄。 沈桑榆越过她去说今日雅集的事情,沈海川一定会多问几句的,到时候有关魏雪薇的事情,不就会被全部抖露出来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沈桑榆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去便是,正好要和你爹爹说祖母的病情,你还是继续吃烧。”魏氏道。 沈桑榆含笑乖巧点头,朝着魏氏摆手,“那我就不耽误夫人你忙了,送完祖母回屋肯定还要去看表妹的,然后还得去找我爹爹,夫人,您真是辛苦了!” 第九十八章 她杀了人 魏氏气了个倒仰。 明摆着沈桑榆是处处戳着她的痛处说话,偏还不能反驳,只能咬牙受住。 “夜里风大,你还是赶紧进屋休息吧,免得着了风寒哭啼啼。”魏氏从牙缝中挤出声音来。 说罢,就准备转身离开。 沈桑榆在身后大声道,“多谢夫人关心,若是着了风寒,夫人一定要介绍悬壶堂的大夫给我看啊,那里的大夫必然好,不然夫人也不会在那里治雪薇和祖母两人了。” 魏氏脚下踉跄,差点摔个狗啃泥。 连头都不敢回,灰溜溜的飞快离开了。 而沈桑榆也拍拍手,将剩下的烧鸡用荷叶包好,翩翩然翻下房顶,扔给秀儿,“交给你了。” 秀儿捧着烧鸡,笑得脸上都没了眼睛,“奴婢一定吃得干干净净,一点肉不剩下。” “吃那么多,也不怕胖得嫁不出去。”沈桑榆揶揄的看她。 秀儿自豪仰头,眼睛里亮澄澄,“哪怕是胖,也是为小姐的胜利开心的胖,胖得值得,胖得开心。再说了,奴婢不嫁人,要在小姐身边伺候一辈子的。” “早点嫁了吧,”沈桑榆托腮叹气,“你这样能吃,我可养不起一辈子。” “小姐,你怎么这样说奴婢!”秀儿顿时气得跺脚。 映月阁内,扬起一片少女的笑声,衬得月色越发迷人。 而紫薇园这头,却愁云惨雾一片。 傍晚时分,魏雪薇便被送回府中,昏睡到现在,这才缓缓地睁开双眼。 却双目无神,只盯着帐子发呆。 莲花正害怕呢,便听见魏氏过来的消息,赶紧出门去迎。 “雪薇怎么样?”魏氏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四姑娘像是丢了魂,定然是这次的打击太大,夫人,您快劝劝四姑娘吧,奴婢真怕出了事。”莲花赶紧回答。 魏氏忍不住骂了句废物,这才踏脚走进去。 瞧见魏雪薇那副模样,就想开骂。 刚刚张嘴,魏雪薇忽的转过头来看她,动作太僵硬,和扭断了脖子似的,吓得魏氏一个激灵。 “你做什么,想吓死我是不是!”魏氏拍着胸口道。 魏雪薇缓缓翻身爬起来,“姑母,我这个孩子不能白死。” 魏氏瞧了一眼她,颇为欣慰,“还知道振作,算是不错的。” 顿了顿又道,“我当然知道这孩子不能白死,宰相府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此事是柏珠珠所为,到时候不用我去闹,那宰相府也要作出赔偿来。” 真金白银,各类珠宝以及地契店铺,都要给出来才行。 否则这孩子死得也太亏了一些! “你放心,我会想法子多帮你要一些的,至于硕亲王妃那边,我也会让宰相夫人去说,免得硕亲王妃因为此事迁怒于你。”魏氏宽慰道。 魏雪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魏氏疑惑的问。 这件事情再怎么计较,也不过是她刚才说的那些补偿而已。 魏雪薇不会像一步登天,打算让硕亲王妃因为此事怜悯她,叫她没了孩子也能直接嫁进王府吧? 若真是这样想,就真是贻笑大方了! 想当初她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嫁给沈海川,魏雪薇又怎会那么好运气,比她还要轻松的攀上高枝呢? “你只管听姑母的,我难道会让你吃亏不成?”魏氏反问。 魏雪薇仍是摇头。 见魏氏不懂,干脆就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宰相府补偿我那是理所应当,若不是那愚蠢蛮横的柏珠珠,我也不会失去这个孩子!但我想要的,不光是宰相府的补偿,我还要沈桑榆的!” 提起沈桑榆三个字,魏氏也是恨得牙痒痒。 可又无可奈何。 “事已至此,我们还怎么去找沈桑榆麻烦?印章的确是从你怀中拿出来的,又没人瞧见沈桑榆对你动手脚啊。”魏氏无奈道。 若真的能证明是沈桑榆所为,也就不会有今天这般的悲惨境遇了。 “为什么一定要提到今天的事情上?沈桑榆要害我,也可以是蓄谋已久啊。”魏雪薇说着,眼角迸射出寒光来。 越发小声的,魏雪薇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你这计划甚好,若是成功,沈桑榆便会名声扫地,再也不能在京城抬起头了。”魏氏听完计划,顿时眼前一亮。 魏雪薇眼中的恨意越发浓厚,攥紧了拳头,砸在粉面绣牡丹花的蚕丝被上,“我不能好过,沈桑榆也别想好过。” 哪怕这个孩子不是沈桑榆弄没的,她也要制造假象,让世人都觉得,这就是沈桑榆做得! “姑母,剩下的事情只有你去安排了。”魏雪薇道。 魏氏颔首,“你放心便是,我定然给你安排得妥妥帖帖,明日,不出明日,这个消息便会传到硕亲王妃的耳中去。” …… 半夜时,京城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 狂风刮得窗户发出摧枯拉朽的声音,好似下一秒就要被粉碎一般,寒意刺骨,玉兰花树的树叶刮在屋顶上,不剩半点安谧。 然而沈桑榆没有半点被干扰的模样,翻个身,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起床,沈桑榆这才知道昨晚的雨势有多大,连西厢房的窗户都吹坏了两扇呢! “早知道奴婢该用油布将玉兰花树给罩起来,那么多的花骨朵儿,都被打落下来,太可惜了!”秀儿撇着嘴后悔不已。 沈桑榆散懒的搅拌面前的牛乳燕窝羹,打个呵欠,拢了拢身上的绸面披风,“收起来风干好了,等日后做熏香用。” “好主意啊,奴婢这就去。”秀儿答应着,立马要出去吩咐其他人将玉兰花的骨朵儿都收集起来。 刚推开门走出去,便瞧见几个五大四粗的男人走进来,满脸的横肉,直奔沈桑榆的屋子! “你……你们是谁啊,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怎么可以随意乱闯,赶紧滚出去!”秀儿赶紧上前去拦。 她双手展开站在几个男人面前,显得娇小玲珑又娇弱,却还是努力的仰起头,做出唬人的架势来。 “乱闯我家小姐的闺阁,便是把你们几个人都拿去活剐了也不抵事,若是不想惹麻烦,就赶紧走远些!” 其中有人按耐不住,想要上前推开秀儿。 另外一个人领头的男人便拦了拦他,摇头道,“怎么说也是京城的才女嘛,皇后娘娘还给面子呢,咱们也客气一点好了!” 说着,那男人便从怀中掏出腰牌来,“我们是京城衙门的衙役,奉命来捉拿沈桑榆,小丫头你还是让开些!” 闻言,秀儿越发要去拦住他们,“你们干嘛要找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又没有犯事。” 衙役这两个字听起来就没好事,而且还凶巴巴的样子。 要是欺负了她家小姐怎么办? “没有犯事?”男人冷哼出声,“你家小姐杀了人,这还不叫犯事!” 第九十九章 彻底撕破脸 秀儿截然瞪大双眸,圆润的脸颊刻满不相信三个字。 “我家小姐才没杀人呢,你们血口喷人!”秀儿气得全身颤抖。 这些人莫名其妙,居然将这样大一个屎盆子往小姐脑袋上扣。 “有没有杀人,自有府衙大人定夺,我们只负责将人带回去而已。”领头的人又道。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要把我家小姐给带去别的地方呢?”秀儿仍旧不肯。 正僵持,沈桑榆已经从屋里走出来。 靠着门框看向院里的几个男人,表情当然,“有劳几位大哥走一趟,再稍等一会儿,我梳洗打扮之后,便跟你们去。” “这……好吧,快一些收拾。”领头的男人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了。 虽说如今沈桑榆被扣上了杀人犯的罪名,可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非要在这样的小事上不依不饶,只是给自己日后惹麻烦。 多等一会儿,也算不上什么。 反正他们守着这院子,沈桑榆也跑不掉的!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沈桑榆才重新推开门走出来。 她换了件碧绿色的齐腰裙,小把头的发鬓简单无比,只插个雕玉兰花的木簪,整个人清爽干练。 “有劳几位大哥带路。”沈桑榆不卑不亢道。 这样的态度,倒是让领头的衙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若换做寻常人家的小姐,就算是被冤枉的,听到自己和杀人案有关,也早已经被吓得哭鼻子了吧? 不愧是皇后娘娘都喜欢的第一才女,果然不一般! 只可惜啊,怎么会扯上这样的案子呢…… 心中惋惜着,衙役将沈桑榆带回了京城的衙门——洗冤堂。 “莫大人,微臣已经将伯侯府二小姐,沈桑榆给缉拿回来了。”领头的衙役跪下交差。 沈桑榆也微微福身行礼,“莫大人,民女沈桑榆向您问安。” 高堂之上坐着的高大人头发花白,布满褐色斑点的脸颊严肃,沧桑而浑浊的双眼紧盯着沈桑榆。 旋即抬手,将惊堂木重重一拍。 怒斥,“罪人沈桑榆,见了本官,为何不下跪!” 沈桑榆隐隐想发笑,无谓对上莫大人的视线,“回莫大人,我并未犯事,又何来罪人这个称谓?寻常老百姓见了莫大人,也必须要下跪才行吗?” 她可从未听过这样的规矩。 莫大人脸色越发阴沉,“你自然是罪人,你杀了人,还想不认吗?” “敢问莫大人,我杀的是什么人?”沈桑榆又问道。 莫大人也懒得再含糊,直接摆手,吩咐旁边的衙役,“去,将死者的尸体端上来。” 端? 沈桑榆倒是来了点兴趣。 头次听说,死者的尸体还能端上来的的,不都得几个人抬吗? 没多时,她便明白了,为什么莫大人会用端这个字眼。 因为这死人实在太小,不过是一团血糊糊的肉团,勉强能看见点点人形。 秀儿被衙役拦在衙门外头,只能踮脚使劲往里看。 当看清那一团肉时,胃里顿时翻涌起来,转头开始哇哇大吐。 沈桑榆倒是没什么感觉。 前世她亲眼瞧见高景齐从她的肚子里取出自己的孩子,那个场景比如今恐怖血腥千倍万倍,她那时候都不怕,又怎么会在此刻露怯? “这是……魏雪薇的孩子?”沈桑榆问道。 高堂之上的莫大人冷哼,“你还说和你没关系,仅仅是一个尚未成形的孩子,你都能轻松认出,定然是早就盯上了吧?”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沈桑榆忍不住轻笑出声。 反问道,“莫大人,我身边怀孕且腹中胎儿就这般大的,只有魏雪薇一人,我不猜她猜谁,总不能猜是不是莫大人你府中的小妾吧?”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妄议本官!”莫大人气得够呛。 沈桑榆耸肩,无辜的眨着水灵的杏眸,“我冤枉呀大人,我只不过是讲道理,难道京城的县衙里,都不许小老百姓讲道理了吗?” 最后一句,沈桑榆故意说得大声了些。 守在衙门外的秀儿听见,瞬间会意。 扯着喉咙看向那些来往的路人,声音抑扬顿挫,哀嚎起来,“我家小姐好惨啊,被人冤枉还不能解释了,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啊,府衙大人,你就不能偿还我家小姐一个公道吗?!” 京城这种地方,最忌讳这样的吵嚷。 因为传上一圈再回来,话便变味儿得不能再听了。 其中能传得多对府衙不利,莫大人不敢想。 只得朝着沈桑榆摆手,“叫你的丫鬟住嘴,本官不是正在审理此案吗?若你是清白的,本官自然会还你公道的。” “那大人一定要帮我哦。”沈桑榆回答,这才叫秀儿住了嘴。 莫大人这才咳嗽一声,稳了稳情绪,再次拍惊堂木。 旁边的师爷走上前念状书,“兹伯侯府二小姐沈桑榆,有证人举证投毒于魏家四姑娘魏雪薇,导致魏雪薇腹中胎儿中毒已久,其蓄意谋害胎儿性命之意图,实在可恨,着今日上告府衙,判个公道。” 沈桑榆暗下点头。 还真是魏雪薇的孩子。 真是没想到,魏雪薇这辈子还能将孩子的死和她牵扯上关系。 投毒,想让她的孩子中毒死掉? 有点意思嘛! “莫大人,举证我的人,在什么地方啊?”沈桑榆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见了自己下毒。 莫大人又叫来了证人。 一共两个证人,一个是伯侯府里的厨子,一个自称是药铺的小伙计。 “你们再说一遍之前交代的证词。”莫大人道。 厨子率先跪下,扑通一声十分干脆,膝盖撞在青石地板上发出重响也毫不在乎。 全身颤抖又后悔不迭道,“二小姐,您不要怪小的,小的良心实在是过意不去了,这才供出您的,希望您以后不要再作恶了。” “我不怪你呀,”沈桑榆笑得一脸纯真,还蹲下身子拍了拍厨子的肩膀,“只管说你想好的那些,我看看有几分可信。” 脸上笑着,眼底却滑过一抹寒意。 魏雪薇将事情做到这一步,便是打算彻底撕破脸了吧? 很好,她倒是早求着这一天呢! 想着又看向厨子,催促他,“说吧,我是怎么害魏雪薇的。” 第一百章 把孩子还给我 厨子倒是有模有样。 先是朝着沈桑榆磕了头,这才转向莫大人,“早在两个月前,二小姐就悄悄找上了我,塞给小的银两,又拿小的家中的妻儿做要挟,要小的在四姑娘的药膳中多加一味复黄。 这复黄原本是滋补之物,但孕妇用不得,多食会导致动血动胎,时间长了,孩子自然会流产,看起来便也和二小姐没关系。” 他刚说完,一边的药铺伙计也忙点头,“正是正是,这复黄便是二小姐的丫鬟上我这儿买的,莫大人,药店里每日卖货都是要盘点入账的,半点做不了假,莫大人尽管去查!” “听见了吗?”莫大人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铁证如山,沈桑榆,你还有什么话说?” “仅仅两个人的证词,便叫做铁证,莫大人,京城之中,天子脚下,您断案可不要太果断啊。”沈桑榆冷嗤。 “大胆,”师爷横眉竖眼,“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这般和莫大人说话,来人啊,掌嘴三十!” 立马就有衙役走过来,手里拿着四指宽的桃红木板,阴森森的朝着沈桑榆走去。 “得罪了。”领头的衙役道。 沈桑榆狠戾的眼神扫向面前众人,“你敢?!” “笑话,你在这种地方口出狂言,自然是要罚的,不要仗着自己是伯侯府的二小姐,雅集上的第一名就为所欲为,在这里,这些都不好使!”师爷得意洋洋道。 又催促被吓得愣怔的衙役们,“赶紧给我打。” “如果这些都不好使的话,那这个呢,好使吗?”沈桑榆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 师爷扫了一眼,并没有认出来,正要继续嘲弄时,却瞧见旁边的莫大人瞬时变了脸色! “莫大人,您是不舒服吗?”师爷赶忙询问。 莫大人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那是圣上的玉佩!”莫大人急吼吼道。 沈桑榆眼角笑得弯弯,“看来莫大人是认得的,那么,现在还要掌嘴三十吗?” 莫大人额头上的冷汗往下狂掉,“自然是不用的,师爷,以后不许随意动刑,知道吗?” 虽然心里很不情愿,可在圣上的玉佩跟前,师爷也不得不装孙子,喏喏应了声是。 沈桑榆这才收好玉佩。 又挑起肆意的柳眉,“莫大人,若是您因为这两人漏洞百出的证词便要定我的罪,我是不服的,到时候求圣上为我主持公道,岂不是显得你没本事?” 闻言,厨子赶紧道,“我说的都是真话,没有半点破绽的!” 没有破绽? 沈桑榆目光扫向他,“我便问你,两个月前我就找上你,打算给魏雪薇长期投毒,这样她流产的事情才能显得和我没任何关系,是不是?” 厨子点头,“就是这样的。” “那好,既然是长期投毒,那就不是一两次让你在药膳里下药,我每次怎么给你,给你多少,吩咐你怎么往药膳里放,你都说清楚。” “这……”厨子顿时犹豫起来。 “我给你十个数的时间,如果还想不起来,只能说明你在现编。”沈桑榆举起两只手,张开手指,“十,九……” 念到一的时候,厨子才急急道,“二小姐每次都是约我在小花园的假山后头碰头,给我一个纸包,里面是好几次的量,让我分均匀了每次放。” “好几次的量啊,”沈桑榆颔首,“那平均下来,一次几颗?” 厨子梗起头,“我没有数过,而且每次都不一样,我哪里记得清楚?” 话音刚落,沈桑榆的表情陡然暗沉,整个人俨如从地狱走出来的厉鬼,叫人不寒而栗。 她将声音抬高一倍,“我每次都用不同的剂量,难道不怕哪次用量过猛,让魏雪薇一尸两命?还是你拿捏不准药量,怕到时候就不能把罪责推到我头上了!” 厨子嘴唇翼动,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桑榆又看向已经被此幕吓傻的药铺伙计,“至于你,说我每次让丫鬟去买药,药铺的账目上都有记录,这就奇怪了,我既然已经下定好决心要长期投毒,为何不一次买够剂量?非得显眼惹你注意不是? 另外,既然我都已经叫丫鬟去买了,定然是不想暴露自己,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是我要买,而那个丫鬟,是我的丫鬟呢?” 秀儿在衙门外头疯狂点头,“就是,我家小姐又不傻,既然要下毒,干嘛要留证据,你们陷害也不找个好点的证据,傻帽!” 说完这些,沈桑榆才又看向莫大人。 恢复了少女般可爱的笑容,“莫大人,如今你还觉得,铁证如山吗?” “这……”莫大人瞠目结舌。 而衙门外的人群中,看好戏的魏氏和魏雪薇便在心中叫骂起来。 她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沈桑榆会拿那块圣上的玉佩来镇压莫大人。 若是没有那块玉佩,那三十个嘴巴子定然少不了。 而等掌完嘴,沈桑榆就半个解释的字都说不出来了,再关进牢里严刑拷打,逼着她签下认罪书,此事就算有了定夺。 到时候,满京城都会知道,沈桑榆是个善妒的蛇蝎妇人,面上善良温柔,实则给自己的亲表妹投毒。 这样的人哪怕再有才华,也在京城混迹不下的。 可偏偏沈桑榆拿出了那块玉佩,搅乱了魏氏和魏雪薇的所有计划! 眼瞧着沈桑榆就要撇清嫌疑,大摇大摆的离开衙门,魏雪薇按耐不住了。 “不管怎么样,今天必须先让沈桑榆入狱才行。”魏雪薇道。 到时候关进了地牢中,再塞钱给狱卒,在饭菜中下毒什么的,只要让沈桑榆没了解释的本事,计划仍旧可以成功。 “姑母,你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魏雪薇说道。 说罢,便突然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揉乱梳得整齐的双飞鬓,变戏法似的流着两行清泪,跌跌撞撞的从人群中挤出,直奔沈桑榆而去。 一边跌跌撞撞的跑,一边嘶哑的怒吼,“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第一百零一章 锒铛入狱 魏雪薇哭喊着奔向沈桑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到了跟前,没站稳摔倒在地,手却死死攥住沈桑榆的衣角。 满脸泪珠梨花带雨,更是字字泣血,“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这般痛失孩子的可怜模样,还真是叫人心中疼惜啊。 只可惜,沈桑榆心如铁石,毫不为所动。 沈桑榆轻轻抬起脚,将魏雪薇给“踢开”,又整理自己被攥得发皱的裙角,眉眼淡淡,“跟你们说话呢,把四姑娘的孩子还给她吧。” 这话自然是说给厨子和药铺的伙计听的。 这两个人供词漏洞百出,显然是撒谎。 又直奔着沈桑榆而来,不是遭人指使,便是他们自己蓄意谋害。 全看他们自己选择了。 厨子和药铺伙计面面相觑,心里慌张得不行,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魏雪薇也没打算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再次扑向沈桑榆,哭得更加悲切,“表姐,你若是不喜欢我,不愿意我嫁给世子,便针对我就是了,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他连这个世上都没来过,便要折返回去,命也太苦了吧!” 说着,就朝着人群中的魏氏使了个眼色。 魏氏会意,也哭啼啼的跑上前来,扶住魏雪薇,“雪薇你这是做什么,孩子没了,难道你也要跟着去才甘心吗?” “姑母,我的孩子是被害死的,我不甘心啊。”魏雪薇扑进魏氏的怀中哭。 魏氏连连叹气。 又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头看向堂上的莫大人,“莫大人,还请您给我家雪薇主持公道,若是这孩子真的死个不明不白,叫罪人逍遥法外,我也不甘心啊!” “此事还有蹊跷,须得再查才行。”莫大人捋了捋胡须,冷眼扫向两个证人。 重拍惊堂木,“来人啊,把这两个人给我关起来,严刑拷打,问出实情再说。” 厨子和药铺伙计吓坏了,赶忙跪地求饶,却仍旧被衙役越拖越远,直至消失在衙门外。 “至于沈桑榆嘛,”莫大人又将视线放在沈桑榆身上,“在此事没有定夺之前,本官还不能放你走,也一并关入地牢吧,好生伺候着便是。” 魏雪薇心中得意,嘴里的呜咽却越发大声,“我的孩子,娘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娘不会让你白死的!” “二小姐,请吧。”衙役走上前道。 因为沈桑榆手里捏着圣上玉佩的缘故,他说话都要客气几分,眼神敬畏。 沈桑榆颔首,跟着狱卒往前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朝着衙门外干着急的秀儿道,“你得空便把我常吃的药送来地牢,虽然是要配合着莫大人查案,却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身子啊。” 秀儿迷茫,自家小姐平时哪有常吃的药啊? 正想再问,沈桑榆已经和衙役走远了。 只得咬牙跺脚,连忙朝着伯侯府跑去。 管小姐是吃什么药,只要是常吃着的,就一定在映月阁里,回去找肯定能找到的。 而这头,魏雪薇已经由着魏氏搀扶离开衙门。 等坐上马车,哭声才戛然而止。 魏雪薇抬起头来,表情阴冷无比,抬手擦掉脸颊上的泪痕,“姑母,咱们必须要让沈桑榆在地牢里认罪。” “她手里可拿着圣上的玉佩呢,想认罪,哪有这般容易?”魏氏为此发愁。 只因为这块招人厌恶的玉佩,才叫他们的计划出现了偏差。 早知道昨晚应该派人偷了去,也免得沈桑榆刚才拿出来狐假虎威。 “地牢那种地方,随便找个替死鬼便能做事,姑母你什么时候这般糊涂了?”魏雪薇一脸的着急。 都活了几十岁了,脑子怎么还这般不灵活! 魏氏被这样说道,心中也是窝火的。 可一想到两人都是为了解决掉沈桑榆,又只得咽下这口气。 轻拍魏雪薇的手背,“行了,你好生回去休养吧,剩下的交给我便是。” “多谢姑母。”魏雪薇道。 在衙门口,两人便分开来。 莲花负责护送魏雪薇回伯侯府坐小月子。 “不回伯侯府,去硕亲王府。”魏雪薇道。 闻言,莲花顿时大惊,“四姑娘,你如今最应该做的便是好好休养啊,还去硕亲王府做什么,今日这样出来,已经是伤身子了,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自然不能就这么歇着,高景齐与我的孩子没了,我若是不去一趟,他会不重视我的,现在就得去,还要可怜的去。”魏雪薇道。 雪莲拗不过她,只得让马夫改道去硕亲王府。 马车上铺着平时三倍厚的软垫,可颠簸起来时,仍旧让魏雪薇五脏六腑都在疼。 强忍着,总算是到了硕亲王府门口。 可等雪莲通报完了回来,却哭丧着一张脸。 “四姑娘,门口的家丁说,昨天夜里世子被硕亲王妃派去了宣城拜见亲戚,短时间是不会回来了。” “该死,”魏雪薇气得砸马车的木板,整张脸扭曲非常,“她定然是不想扯上闲话,才把高景齐给支使出去的。” 硕亲王妃,好一个翻脸不认人的蛇蝎妇人! 不过是雅集上没有让她得了该得的脸面,便把事情做得这般绝情。 还真是叫人心寒啊。 这可是她未来的大孙子,好端端的没了,没半句问候也就算了,还要避嫌成这样。 “四姑娘,那现在怎么办啊?”莲花见她脸色铁青,只得小心翼翼的问。 “先回去,回去再慢慢想办法。”魏雪薇沉吟道。 只要解决了沈桑榆,硕亲王妃这边迟早能搞定的。 毕竟她再把高景齐支使得远,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让高景齐不回京城。 只要回京城,她就能让高景齐听命于她,任她拿捏。 至于硕亲王妃嘛。 魏雪薇从鼻孔中冷哼一声。 等她嫁入硕亲王府之后,和这位“婆婆”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到时候谁胜谁负,可就说不定了! 正想着,魏雪薇的小腹又是一阵绞痛,几乎让她眩晕过去。 赶忙扯着嗓子喊,“快,快送我回去,再叫大夫来,一定要让我早日好起来。” 唯有好起来,才能在高景齐回京城之后,尽可能快的再次怀上孩子! 第一百零二章 救命符 京城地牢,透着一股子阴冷。 沈桑榆抱膝坐在角落的稻草堆上,表情悠哉的拿手帕擦那块玉佩。 一副势必要擦得发光发亮的架势。 倒不是她较真,而是这地牢之中,的确是没事做啊! “姑娘,你犯了什么罪啊?”隔壁牢里关着的是个长相蛮横的中年妇人,膀大腰圆的,眉头又生得十分粗壮,和男人没什么分别。 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 沈桑榆倒不介意,笑着凑上去回答,“我啊,被诬陷说杀了我表妹的孩子,就被关进来咯。” “有点意思,具体怎么回事?”妇人眼睛放光,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瓜子来,分一半给沈桑榆。 见沈桑榆诧异,又道,“吃吧,早上我相公送来的,新鲜得很。” 地牢里头也不一定关的都是死囚犯,罪行轻的犯人可以被探望是常识,沈桑榆也便不意外了。 接过瓜子,沈桑榆开始磕起来,“具体啊,还得从我回京城开始说起……” 一把瓜子吃完,沈桑榆的故事也到了头。 牢房栅栏后的胖妇人一脚踏在瓜子皮上,“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若你真想算计她,还不如让她先和你一块儿嫁过去,然后再弄没孩子,叫她没了依靠,活活受气。 再不然,你不嫁过去,只使点手段让她孩子变成畸形,再放出消息来说她不详,不比现在好?” 不管怎么样,也不会选如今这个做法啊。 “那些人想要诬陷你,也不选些好的方法。”胖妇人满脸鄙夷。 沈桑榆对她刮目相看。 果然高手在民间,只需要听个经过,胖妇人就能分析出这么多来。 “您这口才,不去当个师爷真是可惜了。”沈桑榆赞叹道。 胖妇人耸肩,“可惜我不是男的,不然我真的要去当个师爷的,肯定比现在那个师爷强。” 说到这里,沈桑榆又有点好奇,“那您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啊?” “就是那个师爷啊,上我们家铺子买瓜子不给钱,我把他骂了一顿,他就公报私仇,说我家铺子的瓜子有问题,把我关进来了。” “不是个东西。”沈桑榆很诚恳的评价。 胖妇人摆手,“你可别说,这话我骂便是了,免得回头再连累你。” 还挺仗义的。 沈桑榆对胖妇人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嘴皮子厉害,又不畏高权,为人着想,热心肠。 倒是可以帮上自己一些忙。 “婶儿,咱们商量个事情呗。”沈桑榆神秘兮兮的凑上去。 胖妇人十分爽快的递上耳朵,“你说就是。” 沈桑榆和她打商量,“若是我能把你弄出去,就算你欠我个人情,回头帮我做件事情,不伤天害理,放心。” 原本沈桑榆还备着要和胖妇人周旋讨价还价的准备,却不曾想,胖妇人十分爽快的答应下来。 “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胖妇人点头。 又叮嘱沈桑榆,“最好是在后天之前,大后天我相公四十大寿,我还要回去给他煮长寿面呢。” “好。”沈桑榆答应。 两人正说着话,不远处便传来了秀儿哽咽的声音。 “小姐!” 秀儿刚开了个头,眼泪瞬间包不住,扑梭梭的往下掉,滚入地牢浸润着无数人鲜血的泥地里去。 她奔到牢门跟前,紧攥住沈桑榆的手腕,“怎么一个多时辰不见小姐您,您还……胖了不少呢?” 沈桑榆:…… 这丫鬟到底还能不能留了! “都是我的功劳,我的瓜子料最好了,可不就是吃了就能长胖吗?”胖妇人在旁边自豪拍胸口。 不忘告诉秀儿,“回头等你小姐从地牢出去,想吃瓜子了就来城南的徽记瓜子啊,就说认识胖婶儿我,要给你送干红枣的。” 秀儿懵懂点头,“干红枣是多大的那种啊?” 不等胖婶儿回答,秀儿又赶紧跺脚,“哎呀,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吃什么干红枣啊! 秀儿将视线转回沈桑榆身上,“小姐,您在这里定然是过得不好,奴婢从映月阁给你带了些东西来,你应该用得上的。” “带了什么,吃的吗,还是被子?如果有圈椅就更好了,我实在是想坐会儿。”沈桑榆期待的问道。 结果秀儿掏出了一本诗经来,郑重的交到了沈桑榆的手里。 这…… 沈桑榆满脸不解,“你是打算告诉我,书中自有黄金屋,然后我进黄金屋去享受?” 秀儿摇头,“当然不是,奴婢只是想起小姐您说,每次看书就会犯困打瞌睡,奴婢给您带本书来,您多看看,这样就可以睡着了,只要睡着了就什么都不会再想的!” 闻言,胖婶儿在一旁笑得咧嘴,“你这丫鬟还挺有意思啊。” “从小跟着长大的,虽然养废了,但也是心血,勉强留着吧。”沈桑榆无奈扶额。 又听见秀儿道,“对了小姐,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你常吃的药给拿来了。” “在哪里?”沈桑榆询问。 秀儿手速飞快,往沈桑榆的衣袖里塞了一张纸条。 继而又从怀中掏出药包来,“奴婢不能久待,夫人勒令映月阁的人不许出来,奴婢都是爬狗洞出来的,得先回去了。” 不让映月阁的人出去,自然是担心她会让那些丫鬟们去请救兵。 沈桑榆不禁勾唇冷笑起来。 看来这一次的计谋里,魏氏和魏雪薇两个人,都长了点脑子。 “行,你快回去吧,保护好自己,若是夫人要对你做什么,你便逃去老顽童那里,知道吗?”沈桑榆叮嘱。 秀儿点头,又飞快的离开了。 等秀儿一走,胖婶儿才好奇的伸长了脖子,看向沈桑榆的袖子,问道,“刚才那小丫鬟给你递了什么东西,能不能给我瞅瞅?” 沈桑榆捂住袖口,“不能。” “那就算了,”胖婶儿也不强求,变戏法似的又从怀中掏出两个豆沙包来。 递给沈桑榆一个。 堆起满脸笑容问,“不能给我瞅,那稍微透露一下是什么总可以吧?” “这个啊,”沈桑榆抬手啃了一口豆沙包,软又黏的豆沙透着香甜,甚至还是温热的,唇齿留香,好吃得很,愉悦得她弯起了眼角,嗓音里都带着甜味儿,“救命符!” 第一百零三章 下药成招 听说是救命符,胖婶儿顿时眼前一亮。 “看来我真能出去啊。”她喜滋滋道。 沈桑榆无语看她,“感情你刚才不相信我说的话,那干嘛要答应得十分干脆?” “那有什么关系,”胖婶儿满脸不在意,朝着沈桑榆耸肩,“被这么好看的姑娘骗,我心甘情愿。” 沈桑榆再一次领教了胖婶儿那张嘴的本事,不得不拱手道了声佩服。 她把秀儿带来的那本诗经撕成两半,分给胖婶儿一半,用来当坐垫。 胖婶儿坐得心里舒坦,“这可比稻草舒服多了,难怪大家总说书有好处,我现在觉得特别有好处。” 沈桑榆笑着点头附和,“谁说不是呢?” 两个人边吃边聊,天南海北的说话,竟然也过得十分愉快。 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地牢放午饭的时候。 两个狱卒一前一后的走,前头那个提着一桶稀落落的红薯粥,后头那个捧着一摞碗。 走到哪个牢房门口,就放下碗,舀一瓢清可鉴人的稀粥。 吃不饱,反正也饿不死。 “你别吃,待会儿我相公回来送饭,我匀你一些便是。”胖婶儿道。 沈桑榆微笑,“不用啦,有人来给我开小灶的。” “那个小丫鬟要从狗洞爬出来给你送饭啊?”胖婶儿好奇询问。 正说着,便有另外的狱卒走进来。 直奔沈桑榆的牢门口而来,手里还提着精美的食盒,道,“沈桑榆,这是给你的晌午饭,吃吧。” 滕筐的食盒编制十分精美,共分为五层,放了两荤一素一汤外加燕窝煨饭。 胖婶儿看得瞪眼,“乖乖隆地咚,谁送这么好的饭菜给你啊?” “这就得问衙役大哥了,这是谁送给我的啊?”沈桑榆问道。 狱卒满脸不耐烦,“有得吃就赶紧吃,别磨磨唧唧的,麻烦!” 说完,便转身要离开。 沈桑榆没吭声,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放菜。 胖婶儿也不管狱卒走没走远,直接大喊阻止,“你还真的吃啊,连谁送来的都不知道,万一是想害你怎么办?快吐掉。” “不怕,天子脚下,还能出什么事情啊!”沈桑榆摆手,一脸的不在乎。 说着又拿起鸡腿啃,塞得腮帮子鼓鼓的,和仓鼠似的,说话都含糊不清,“肯定是府衙大人见我有圣上的玉佩,想巴结我,所以才叫人悄悄送来的。” 狱卒还没走远,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沈桑榆,无声的冷哼,抬步离开了。 前脚他刚走,后脚沈桑榆便哇的一声,把包在嘴里的东西都给吐了出来。 又抓起隔壁胖婶儿的那碗稀粥漱口。 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至少没毒啊! “吓我一跳,”胖婶儿拍胸口,“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吃下去呢。” 沈桑榆轻笑,“我要真的吃下去,恐怕下场会比死还要惨,当然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说着,又自己从怀中拿出了秀儿给自己带来的药。 这是之前老顽童开的假药,服用之后会让人全身虚弱无力,如同真的中毒一般。 她一直服用,是为了在沈海川面前伪装出有中毒的假象。 却不曾想,还有今天这样的用途。 今日魏雪薇那样不管不顾上了公堂,又和魏氏联手要求莫大人先把她关押起来,她便已经猜到了几分。 地牢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哪怕出事也容易推卸责任。 魏雪薇自然不会傻到在地牢里解决掉她,但是可以用别的办法圆之前的谎,目的仍旧是解决掉她。 既然是要圆谎,就得让她没有办法戳穿那些之前的谎言。 下药,沈桑榆立马就猜到了这一点。 故而她叮嘱秀儿带来了假药。 即便秀儿没有办法带来,她也会装得和真的一样,不被这些人所知晓的。 现在,她已经是个吃了有毒饭菜的人,接下来就全靠演技了。 沈桑榆朝着隔壁的胖婶儿眨了眨眼睛,“胖婶儿,接下来就靠你天花乱坠的描述了。” …… 两个时辰后。 巡逻的狱卒便发现了蜷缩在角落,已经满脸苍白的沈桑榆。 “这是怎么回事?”狱卒板着脸问道。 胖婶儿拍手,“我也不知道啊,中午吃了有人送的饭菜就突然这样了,官爷,你都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可吓人了,具体是这样的……” 胖婶儿连笔带画的,说得巡逻的狱卒一愣一愣。 缓了好一阵还没回过神来。 “官爷你愣着干什么啊,赶紧去告诉莫大人啊,这要是死了的话,还怎么审案哟!”胖婶儿又催促道。 狱卒这才点头,赶紧往外跑去。 很快,这事便传到了莫大人的耳中去。 莫大人摸着白花花的胡子,眼中尽是得意,“想来是伯侯夫人动的手,也好,定然是死不掉的,你们趁着她虚弱写下认罪书去,明日一早开堂,我便直接判了她的罪行。” 狱卒连声答应,又赶紧退回了地牢。 狱卒还是第一次要配合莫大人干这种坏勾当,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这次再进地牢的时候,感觉所有犯人都在盯着他看,心里怪发虚的。 去拖沈桑榆出来按认罪书的指印时,印泥一直都打不开。 最后干脆是掉进了一旁的火堆里,扑腾起小团火星来。 “没用的东西,”年长的狱卒抬手照着他的脑门来了一下,“这点事都做不好,以后还怎么帮着莫大人做事?” “,我就是有点紧张。”小狱卒解释道。 “有什么可紧张的,瞧着点!”年长狱卒十分嫌弃的翻白眼。 继而瞧向躺在地上如死狗一般的沈桑榆,咳嗽一声,拿脚踹她,“醒醒,沈桑榆,我问你,你是不是承认下毒害了魏雪薇的孩子?” 沈桑榆虚弱无力,压根张不开嘴。 狱卒颔首,“不否认便是承认了,那好,按手印吧!” 说罢,便拿出自己腰上的佩刀,直接划破沈桑榆的手指,鲜红的血瞬间涌出,顺着手指往地上淌落,摔成无数瓣腥气的花来。 啪嗒—— 拇指和认罪书碰在一起,鲜红的拇指印随即跃然纸上。 第一百零四章 人证倒是一堆哦 拿着盖有手印的认罪书,衙役随意将沈桑榆往地上一推。 “行了,你把她给关回去吧,我把认罪书交给莫大人。”年长衙役道。 小衙役有点犹豫,“可……莫大人刚才是让我把认罪书拿……” 话还没有说完,年长衙役便扔来如刀子般的眼神,语气凶狠,唾沫星子直接飞到小衙役脸上,“可什么可,我办了事,当然是我去交,难不成你还替我领功行赏,爬到我头上去?” “我没有这个意思的。”小衙役赶紧摇头。 “既然没有,就按我的吩咐做事。” 说完,年长衙役便哼着歌走远了。 小衙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又看向地上的沈桑榆。 沉默半晌,才过去把她给拽起来,“你怎么会好端端的惹上这种事情,别怪我,我也是想养家糊口啊。” 沈桑榆说不出话,任由他拖着把自己关回牢里。 等小衙役走远,这才费力的支起胳膊来,“搞定了吗?” “当然搞定了,胖婶儿办事你只管放心就是,不过……你这药也太厉害了点。” 胖婶儿掏出一把干红枣嚼,还往沈桑榆嘴里塞了颗,“去核的,吃下去,补补体力。” 干红枣很硬,沈桑榆全身脱力,嚼得很费力,好半天才勉强咽下去。 又一头栽进稻草堆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再醒来时,便已经是天亮初时。 “沈桑榆,该上堂了。”有衙役走过来,用佩刀砸牢房的门。 沈桑榆缓缓睁开眼看了眼,并不做声。 衙役只当是她还虚弱着呢,也不再问,直接拖出去。 凹凸不平且粗糙的地面和皮肤接触,划出无数道血痕来,在暗黑色的地面上泛着淡淡光泽,沈桑榆忍不住闷哼一声。 衙役却不管,仍旧拖着她,就这样上了堂。 高堂之上,魏雪薇被魏氏揽入怀中站着,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瞧见沈桑榆被拖上来,便立马狰狞着面容要冲上来,“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 她不管不顾,要去打沈桑榆。 魏氏便做好人劝着,“雪薇,你冷静些,那毕竟是你的表姐啊,她只是一时间糊涂做错了事情而已,你不要太生气了。” “姑母,我如何不生气,那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啊,杀人偿命,我恨不得要她死!” 魏氏叹气,又转头看向沈桑榆,“桑榆,你怎会糊涂做出这种事情啊,叫我怎么帮你?” “伯侯夫人,这可是府衙,上头挂着的匾额,写得可是高堂明镜,正如魏四姑娘所说,杀人偿命,既然沈桑榆已经认了罪,那便要受罚,来人啊,将沈桑榆拉去菜市场,午时问斩!” 说着,莫大人便要扔下桌上的问斩令来。 魏氏和魏雪薇等的便是这一刻! 即便沈桑榆今日有沈海川求情或是圣上的玉佩保命,也绝不能在京城再混下去了。 至于回海庄嘛,半路上便能寻个理由把她给解决掉。 若是今天谁也保不住她,那便是更好了。 正美滋滋的想着,却没有听见问斩令落地的清脆声响。 倒是听见了沈桑榆悠悠然的声音,“莫大人,这么着急就要杀了我,是怕我喊冤枉吗?” “你……”莫大人顿时震惊,“你不是虚弱得说不出话了吗!” 沈桑榆站起身来,缓步靠近莫大人。 她身上的月色裙踞已经脏乱不堪,在拖拉中,更是扯出不少口子,又浸润了血,看上去有几分可怖。 莫大人被吓得连连后退,后背碰到圈椅壁才不得不停下来。 “你……你这是做什么,莫非是想杀我不成?”莫大人提高声调,做出不怕的架势来。 沈桑榆微笑,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 伸出手来,摊开,向莫大人展示手里的问斩令,“这东西是用不上了,我不走到莫大人跟前,怎么还?” 说罢,啪的一声,将问斩令拍在了桌上。 清脆无比,震得满堂的人都打了个哆嗦。 “莫大人,”沈桑榆压低了声音,用仅莫大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不会杀你的,自然现在不会,先判案吧,若是判不好,圣上自会赐你死罪的,何必我来动手染了满身腥?” 说完这话,沈桑榆才折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莫大人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看向沈桑榆,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而已,他何必这样惧怕? 更何况他手上有认罪书呢! 想到这里,莫大人又恢复了底气,“沈桑榆,你这会儿是想反悔不认罪了是吗?可惜啊,你认罪书都签了,是没有办法反悔的!” 师爷立马掏出认罪书来,当着众人展示。 白纸黑字红印,清清楚楚,容不得沈桑榆抵赖。 沈桑榆啧了一声,“巧了,我这里也有一张不认罪书,白纸红字红印,清清楚楚,写了我不认罪呢,大人,你该认哪张呢?” 她缓缓地从袖子里掏出那张纸来,展示给众人看。 那上头,是沈桑榆用血写的字,潦草无比,须得擦亮眼睛仔细看才能辨认,但光是冲着这满纸的红,便已经瞧出她的漫天怨气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莫大人顿时懵了。 想了想又稳住情绪,表情严肃,“荒唐,本官从未听说过什么不认罪书,若是谁都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本官,京城的大小案件,早就乱套了!” 闻言,沈桑榆又缓缓地收齐了那张不认罪书。 冲着莫大人耸肩,“我也觉得很荒唐,毕竟我以前也没听说过京城的地牢可以逼人认罪呢,莫非天子脚下的法律,和海庄的不一样?” “谁逼你认罪了?”师爷显然对这种话司空见惯,脸上没有半点慌张,“你可看清楚,那上头是你的手印,若你不情愿被逼按手印的,你总得拿出证据来。” 笑话。 这种事情沈桑榆从哪儿拿证据? 毕竟她身上一点被严刑拷打的伤痕都没有,说出来也没有人信啊。 果然,沈桑榆缓缓道,“我没有证据。” 不等师爷得意的再开口,又见沈桑榆眨了眨璀璨的杏眸,嫣红嘴唇张合,“不过嘛,人证,我倒是有一堆哦~” 第一百零五章 吹毛求疵 师爷的笑意僵在嘴角,舌头都惊得捋不直。 “你……你哪来的人证?可别胡说八道啊!” 边问边纳闷。 昨天沈桑榆明明好好地被关在地牢里,上哪儿去找的什么人证,还一大堆…… 莫非是框他的? 想着,师爷又稳住情绪,端着脸道,“既然你说有人证,那你就把人给叫上来。” “现在叫过来吗?”沈桑榆面带迟疑。 果然是框他的! 师爷眼中泛着寒光,“当然是现在叫过来,二小姐,您可别忘了,现在再不找人证,过了午时,您的小命可就没咯!” “师爷这般为我着想,真是让我太感动了,”沈桑榆颔首,笑眯眯的,“既然是师爷要求的,那我可就把人都给叫上了啊!” “这是自然!”师爷颔首,得意洋洋。 可没多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 刚才还空荡荡的高堂之内,此刻被囚犯们挤得满满当当,镣铐碰撞和吵嚷声交杂,仿佛这是个菜市场一般。 魏雪薇和魏氏也被挤到了角落去,连呼吸都不顺畅! “这个贱蹄子又玩什么把戏!”魏氏望着那些浑身污秽的囚犯,厌恶的蹙眉。 魏雪薇更是想作呕,使劲拽魏氏的胳膊,“姑母,快叫莫大人砍了沈桑榆的脑袋,我待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身旁就传来声音,“哟,姑娘,我瞧着你年纪不大,心肠咋那么狠毒呢,盼着砍人脑袋,是不是那种见了血就会兴奋的疯子啊?” 胖婶儿声音本来就大,再加上周围的人都向着沈桑榆,立马就纷纷转头看向魏雪薇。 其中不乏有凶神恶煞的刀疤男,这一眼差点没把魏雪薇吓没半条命。 “肃静!”莫大人使劲敲惊堂木,这才勉强镇住众人。 面色铁青,看向最前头站着的沈桑榆,“沈桑榆,我叫你传证人上来,你就和我说,这些是证人吗?” 沈桑榆认真点头,“是呀,莫大人你忘了吗?我昨天在地牢待着呢,这些人也都在地牢,故而,我是不是被衙役按着画押,他们再清楚不过。” “对,我们看得可清楚了,就是这个衙役,趁着沈桑榆身体虚弱,划破了她的手指,逼着她画押的。”胖婶儿立马带头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对,我们都看见了!” 声浪很高,几乎要掀翻莫大人的乌纱帽。 “这,你们都是些囚犯,说的话怎么能信呢?”莫大人赶紧争辩。 胖婶儿啧了一声,“莫大人,你这话不对啊,我们虽然都是囚犯,可也不是都因为扯谎进来的啊,您瞧这个,那是打瘸了别人的腿进来的,人家不是诚实的招供了吗,说的话不可信?” “您再看这位,泼了贾富商热油进来的,也没扯谎说没泼啊,怎么就不可信了呢?” 胖婶儿说着,又笑着看向莫大人,“莫大人不能以偏概全嘛,您敢说你从小到大没做错过事吗,到如今,不也坐上这公正不阿的高位了吗?谁敢说你说的话不可信,扯你下马?” “你……放肆!”莫大人气得嘴都要歪了。 立马招呼衙役,“来人啊,给我打这个刁蛮妇人。” 可等了好半天,也没有半个衙役上前。 “你们都是死了吗,让你们过来打人,没听见吗?”莫大人咆哮。 远处的衙役声音发虚,“回莫大人,小的们……实在是挤不过来啊。” 这高堂之中挤得满满当当,压根无法靠近胖婶儿。 “莫大人,我觉得胖婶儿说得有道理啊,”沈桑榆道。 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魏氏,“就那位,是我的继母,之前还陷害我来着呢,刚才却说要帮我求情,照你这样说,我继母便是在框我,对不对?” 莫大人结巴了,“我……伯侯夫人怎么可能会骗你呢。” “那就奇怪了,曾经伤害过我的人说要帮我,莫大人选择相信,而一群与我素不相识的人挺身而出,莫大人却说是扯谎,难道伯侯夫人和这些人,有什么不同?”沈桑榆又问道。 胖婶儿抓准了时机,高声喊,“圣上总说,皇子犯法,还和庶民同罪呢,我们这些贱命加起来,也比不上伯侯夫人吗?” “休得胡言,本官何时说了这种话,仔细你的屁股开花。”莫大人赶紧制止。 压力实在大得不行。 无奈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便一个一个的说,当时看见是怎么回事,若是有半点不同,我定不饶你们。” 不能直接推翻这些囚犯的证据,便只能从中找瑕疵。 莫大人还就不信了,这些人会说得一模一样,只要查出半点不同,他就立马借此定下沈桑榆的罪! 到此刻,莫大人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伯侯夫人这么想将沈桑榆处之而后快。 这样厉害的角色,留着定然是劲敌啊! 莫大人想着,赶紧收回思绪,屏气凝神的仔细听那些囚犯的证词。 结果那些囚犯说得几乎一模一样,且找不出半点破绽来。 个个将沈桑榆说得十分可怜,有夸张的,例如胖婶儿,当场就开始掉眼泪了。 莫大人烦躁得很,听到最后几个的时候,总算是听到了不一样的证词。 那是个结巴,说话的时候很容易嘴瓢,故而,便将沈桑榆是用鲜血画押说成了用鲜印。 啪—— 莫大人立马拍了惊堂木,苍老的眼中迸射出光芒,“别人都说是鲜血,你却说是用鲜印,是不是你扯谎,还是你说的才是真话,老实交代,否则我就斩了你!” 结巴胆子小,吓得赶紧跪下,“是……是鲜鲜鲜鲜血,刚刚刚才说……错了!” “我看你不是说错吧?”师爷顺势而上,朝着莫大人拱手,“大人,结巴的人才最容易说漏嘴呢,想来这些人都是被沈桑榆给许了好处,所以才帮着说话的,这结巴不小心,讲出了真话。” “我瞧着也是,”莫大人赞同的点头。 立马要做定夺,“行了,沈桑榆,反正你也要被斩了,联合众囚犯诓骗本官的事情,本官就不再追究,下辈子,别再这样恶毒。” 说罢,就要再次扔下问斩令。 而这时,府衙外却传来了尖锐的声音。 只一句,就吓得莫大人手都软了,问斩令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而他整个人,已经软成一摊泥,滑坐到桌底去了! 第一百零六章 有人来求本宫 府衙外,是罗公公尖细的嗓音。 那句皇后娘娘驾到,震慑住了所有人。 莫大人全身发软,滑坐到桌底去,而其他人也都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衙门口。 皇后娘娘,真的来了吗? 正想着,已经有一排侍卫走进来,硬生生的从挤得满满当当的府衙里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穿着金黄绣舞天凤凰缀珍珠璎珞的皇后娘娘抬步,缓缓地走进了府衙之中。 莫大人几乎是连滚带爬,还撞歪了乌纱帽,模样狼狈的跪下行礼。 “参……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也赶紧跟着行礼。 皇后娘娘悠悠抬手,“行了,都起来吧。” 莫大人由师爷搀扶着,勉强站了起来。 刚站稳,听见皇后娘娘唤他,吓得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蹙眉,嫣红的樱唇微抿。 “哟,莫大人这是怎么了,”罗公公站出来说话,“许久不见咱们皇后娘娘,竟然连着跪两次呢,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莫大人是揣着亏心事,吓得双腿发软呢。” 莫大人欲哭无泪。 别人知不知道的,他都是真的揣着亏心事啊。 否则也不会一见到皇后娘娘就吓成这样了。 心里想着,面上却还要强撑着挤出笑容来,“微臣……微臣是头次瞧着皇后娘娘来府衙,害怕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了皇后娘娘生气,才会有些露怯的。” “莫大人做好分内的事,我怎会生气?”皇后娘娘缓缓道。 说罢,又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沈桑榆身上,朝她招手,“桑榆,过来。” 沈桑榆立马走过去。 离着皇后娘娘还有一丈远,便停下来福身行礼,“皇后娘娘。” “走近些。”皇后娘娘又道。 沈桑榆摇头,“民女满身污秽,怕脏了皇后娘娘的袍子。” 皇后娘娘不语,只伸出了手来。 旁边的罗公公跟了她好些年,瞬间会意,递上熏了檀木香味的绣花手帕。 然后,在众人的震惊当中,皇后娘娘举着手帕,温柔且仔细的帮沈桑榆擦脸! 魏雪薇和魏氏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这他娘i的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千金之躯,居然会放下身段,去给沈桑榆这个小贱人擦脸! 沈桑榆也很愣怔。 前世她嫁给高景齐的时候,也曾面见过皇后娘娘,知晓皇后娘娘是个性格温柔的女子。 可也不过是表面和气而已。 何曾这样对过她。 “身上的伤便让御医瞧吧,定不让你留下伤疤。”皇后娘娘道。 说着,就要牵着沈桑榆离开府衙。 罗公公拦住,脸上堆着笑容,“皇后娘娘,听说沈二小姐如今身陷命案之中,还没闹清楚呢,这要是被您带走了,该有人说您偏袒沈二小姐了。” “没有的事情,皇后娘娘公正不阿,怎么会偏袒呢!”莫大人赶紧摆手。 他生怕罗公公说这个有人就是他啊! 皇后娘娘站住脚,“即使如此,那先判了案子再说,是我唐突了。” 立马有随行宫女搬来圈椅,铺上宫里带来的云锦毯,才扶着皇后娘娘坐下。 而罗公公则催促莫大人,“还愣着干什么,继续审案吧,皇后娘娘的时间可耗不起。” 莫大人整个人都凉了。 看这架势,皇后娘娘是要瞧着他审案了。 他还敢对付沈桑榆吗?想死了差不多! 费力的咽了一口唾沫,爬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还没拿住惊堂木,旁边坐着的皇后娘娘就问,“刚才审到什么地方了?” “回皇后娘娘,”胖婶儿站出来,没半点害怕的样子,声音洪亮,“刚才有个结巴为沈二小姐做人证,不小心嘴说瓢了,莫大人就说要……” “说要让结巴再说一遍呢。”莫大人赶紧接过话腔。 这要是让胖婶儿给说完,他的脑袋可就不在脖子上了啊。 师爷也赶紧道,“对,皇后娘娘,莫大人要叫结巴再说一遍呢。” 胖婶儿也是个眼力见的,见好就收,看向结巴,“那你再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一遍,这次可别说秃噜了啊。” 结巴涨红了脸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总算是说对了。 莫大人赶紧断案,“居然是衙役这般交上来的认罪书,真是可恶,师爷,把衙役拖下去好好的审问,一定要让他供出幕后主使来,还沈二小姐一个公道!” 不由分说,衙役就被拉了下去。 莫大人又堆起笑看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之后的审问且得一段时间呢,而且用刑血腥,怕惊了皇后娘娘,不如等出了结果,微臣再禀告您?” “那沈桑榆呢?”皇后娘娘问道。 “沈二小姐显然是被冤枉的,微臣一定仔细查,还沈二小姐公道和清白,眼下还是请沈二小姐先回家吧,好好养伤。”莫大人忙道。 皇后娘娘颔首,“既然如此,那本宫便带着她离开了。” “恭送皇后娘娘。”莫大人再次跪下。 沈桑榆被牵着,有点稀里糊涂的跟着往外走。 到了府衙门口,皇后娘娘又站住脚。 看向人群之后面色铁青的魏氏,掀开红唇,“伯侯夫人,你侄女儿痛失爱子,本宫也很心疼,不过此事自有莫大人为你们讨回公道,切莫太过伤心才是。” 魏氏赶紧应下,唯唯诺诺的,甚至不敢抬头看皇后娘娘。 她怎么听,怎么觉得皇后娘娘这话另有所指。 在惶恐和害怕当中,沈桑榆已经和皇后娘娘走远了。 回宫的马车上,沈桑榆觉得很不真实,伸手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呲牙咧嘴。 “这是做什么,嫌自己伤太少,再给自己添几处?”皇后娘娘问道。 沈桑榆摇头,“回皇后娘娘,民女是觉得在做梦,否则的话,皇后娘娘怎么会来救民女呢?” “那现在呢,是做梦吗?”皇后娘娘眼中噙着笑意问道。 “自然不是,不过仍旧很疑惑。”沈桑榆回答。 皇后娘娘抬手,挑开了马车的帘子,声音淡淡,“不必疑惑,有人来求本宫,本宫便来了而已。” 第一百零七章 真话还是假话 闻言,沈桑榆愣怔。 居然有人为了她,去求皇后娘娘帮忙? 谁对她这么好啊…… 正想再问,皇后娘娘已经唤了罗公公过来,“等进了玄武门,你先领着桑榆去太医院瞧瞧,随后再来向我请安吧。” “是。”罗公公恭敬答应。 这么明显岔开话题,沈桑榆也不傻,便乖乖闭了嘴,靠在马车上发呆。 左思右想,也猜不到到底是谁这么好心。 只得把疑问暂且留下,等进了玄武门之后,罗公公单独领着她去太医院,才小声询问,“罗公公,今天是谁来帮我求情了呀?” “小丫头知道得还不少,”罗公公挑起单眼皮瞧她一眼,“还知道些什么?” 沈桑榆乖巧一笑,“没啦,皇后娘娘就说了这些,其他的,不是等着罗公公告诉我吗?” “皇后娘娘既然都不和你说,咱家又怎敢开口?”罗公公心里跟明镜似的,做事说话分寸拿捏得死死到位。 沈桑榆不禁有点失望,看样子是从罗公公这里套不出话来了。 少女行走在红墙的宫道内,微嘟起玫唇,脸颊被映衬着粉红,看上去可怜巴巴的,惹人怜爱。 着实叫罗公公不忍心。 “好了,咱家便破个例,透露你一点点好了。”罗公公道。 沈桑榆立马双眼泛光,挽住了罗公公的胳膊,“我就知道罗公公对我最好了,透露什么给我啊,不如告诉我那个人姓什么好了。” 罗公公抬手戳她的额头,好笑得很,“想得美,告诉你姓什么,不如干脆把名字告诉你好了。=” “若是罗公公方便的话,我觉得也可以。”沈桑榆一本正经。 还真是个得寸进尺的小丫头。 罗公公笑,“这个人啊,你猜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他是谁的。” 沈桑榆楞在原地。 等罗公公已经走远,这才回过神来,追上去忙道,“罗公公,我现在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啊,您这样相当于没说,不如说点别的,不然说说长相好了,是不是当官的也行啊。” 不管沈桑榆再怎么求,罗公公都不肯再透露半个字。 等到了太医院,人多眼杂,沈桑榆也不好再问。 太医院的赵太医给沈桑榆上药。 “沈二小姐身上擦痕太多,回去之后须得静养一段时日,每日配着我的如玉膏,就不会留下疤痕的。”赵太医道。 沈桑榆不太在意,朝着赵太医道谢,就接过了药膏。 “你回去可得好好的擦,赵太医的药很是金贵,在宫中也只是给圣上和皇后娘娘用而已,贵妃都没得份,你啊,偷着乐吧。”罗公公见她不上心,又提醒道。 沈桑榆顿时瞪大杏眸,“那……一定很值钱吧?” 罗公公仰头,“这是自然。” “那个,”沈桑榆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手,捂着自己的胳膊道,“赵太医,我忽然觉得自己的伤势十分严重,这点药膏恐怕不够,能不能再给我一罐啊?” 这么之前的药膏,当然要多拿一罐啊! 回头借花献佛送给高庭钦去,还能抵一部分火莲的钱,多好。 赵太医面有难色,犹豫着提醒,“沈二小姐,你的擦伤都在那条胳膊呢。” 捂着的这只,完好无损啊。 “是吗?”沈桑榆若无其事的换条胳膊捂住,“我都疼得糊涂了,看来真的很严重,可能两罐都不够,要不三罐?” 旁边的罗公公看不下去。 “沈二小姐,如玉膏只治疤痕,不治脑子,回头咱家再给你寻个看脑子的太医瞧瞧吧。” 说完,便拉着沈桑榆离开。 走出去好远,沈桑榆还在大喊,“赵太医,我待会儿见了皇后娘娘就来找你拿如玉膏啊,不然辛苦你送到我府上也行。” 离开太医院,去皇后娘娘的承恩宫时,罗公公故意板着脸吓唬沈桑榆。 沈桑榆知晓罗公公是个心热的,并不害怕,反倒说着笑话逗罗公公开心。 片刻功夫,便到了承恩宫前。 有宫女进去通报,皇后娘娘允准了之后,才放沈桑榆和罗公公进去。 前世沈桑榆来过一次承恩宫,是和高景齐成婚之后来谢恩,故而知晓见皇后娘娘的规矩。 熏香,净手,换了干净的软底布鞋,这才踏进铺了软云锦绣祥云牡丹图案地毯的正殿之中。 这股子从容不迫和熟练劲,倒是让罗公公诧异了。 分明刚才在外头,这小丫头还咋咋呼呼的不成体统,怎么到了这里,又规矩得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难怪皇后娘娘这般喜欢,也难怪会有人为她求情。 这般古灵精怪,不爱不行啊。 皇后娘娘端坐在最上头的紫檀木雕凤凰圈椅上,斜斜依在扶手上,漫不经心的摆弄手里的那炉香。 “桑榆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美艳动人,母仪天下。”沈桑榆有板有眼的行礼。 “你这嘴里的祝词倒是一次一个样,”皇后娘娘放下压片,“正好有上次的糕点,用些吧。” 宫女立马端来一盘芙蓉糕,又递了茶和椅子来,好让沈桑榆舒舒服服的吃。 沈桑榆也不客气,道了谢就开始吃起来。 塞下第二块芙蓉糕之后,才听见皇后娘娘问,“上次雅集上给你的彩头,你可还喜欢?” “回皇后娘娘,桑榆很喜欢,不过,为什么要从红宝石头面改成文房四宝啊?”沈桑榆直言不讳。 “居然还知道红宝石头面,怎么,觉得那个好看些?”皇后娘娘又问道。 沈桑榆一本正经的看向皇后娘娘,“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都说来听听好了。”皇后娘娘饶有兴趣。 “假话嘛,就是桑榆不才,拿着文房四宝也是糟蹋了,那般的好东西,应该给真正有用之才,给我就只能放着落灰,可惜得很。”沈桑榆道。 皇后娘娘微微颔首,“这应该是真话才对。” 雅集上的那几个字,她仍旧记得清楚,因为实在是烂得叫人忘不掉。 沈桑榆继续道,“至于真的真话嘛,那便是桑榆自幼在庄子上长大,眼界窄小,装不下太多字眼,仅一个钱字就塞满了……” 第一百零八章 是爹爹求的情吗 皇后娘娘忍俊不禁。 带了攒金镂花指套的手轻扶额角,眸光潋滟,嫣红嘴唇看上去妩媚动人。 罗公公也笑起来,“你这丫头,贪财便是贪财,还说得这般堂皇,咱家也是头次见着。” “直接说出来,该让皇后娘娘瞧不起我了呀。”沈桑榆无辜的眨眼睛,“本来我在皇后娘娘眼中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笨蛋,再加上爱钱,简直一无是处。” “岷山神医都疼爱的女孩子,哪轮得到本宫嫌弃?”皇后娘娘道。 顿了顿又摆手,“罢了,既然你喜欢那红宝石头面,便送你,免得你总是惦记,回头该说本宫小气了。” 立马有宫女去厢房取了红宝石头面来,恭敬端到沈桑榆面前。 “桑榆谢过皇后娘娘。”沈桑榆欢欣雀跃,就要伸手去接。 手还没有碰到红宝石头面,又被皇后娘娘给叫住。 “本宫将这头面送给你,但是有条件。”皇后娘娘道。 沈桑榆立马点头,“明白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晌午饭嘛,皇后娘娘请讲。” “这头面我送给你,但却要先放在我这里保管,待你成婚那日,本宫再亲自给你戴上。” 听闻这话,沈桑榆满脸笑意顿时僵住。 旁边的罗公公提醒她,“愣着做什么,快谢恩啊,皇后娘娘这是要亲自送你出嫁,你可偷着乐吧。” 可沈桑榆仍旧笑不出。 被皇后娘娘亲自送出嫁,自然是件十分风光的事情。 别说送她出嫁了,就算是来喝喜酒或者送一份贺礼,也会让那些趋炎附势的狗腿子们都争先恐后的来巴结她。 换而言之,就是向所有人宣告,她和皇后娘娘关系好,别惹她,会掉脑袋。 可……沈桑榆欲哭无泪。 她上哪儿出嫁去啊! 上辈子瞎眼嫁给了高景齐,这辈子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至于其他人,她没一个喜欢的。 沈桑榆早就下定了主意,这辈子赚够钱之后,就把秀儿给风光嫁出去,至于自己,要当一个孤独终老的富婆。 看来,这红宝石头面是拿不到了。 沈桑榆可惜的再次看向那副头面,这才挤出笑容来,“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对我真好。” “你帮了本宫大忙,本宫自然该对你好些。”皇后娘娘道。 罗公公补充,“关东那边的瘟疫已经控制住了,圣上只知晓是皇后娘娘给出的单子,大肆夸奖了皇后娘娘,还送了好些礼物呢。” “皇后娘娘待桑榆也很好啊,上次雅集上,若不是皇后娘娘替桑榆重写了答卷,桑榆一定出丑。”沈桑榆道。 皇后娘娘摆手,“那答卷可不是本宫写的。” “不是皇后娘娘写的吗?”沈桑榆疑惑,又看向旁边的罗公公,“那就是罗……” 话未说完,就被罗公公给打断,“自然也不是咱家,这替你写答卷的人啊,得你自己去找才是。” 还要去找? 沈桑榆顿时觉得麻烦。 万一找到了,岂不是还要请她吃个饭什么的。 多浪费银子啊! 可直接拒绝,又显得自己没心没肺。 水灵的杏眸转了一圈,这才道,“那人悄悄地帮我,定然就是不想让我知道,若是我执意去找,让那人尴尬怎么办?以后每次雅集的时候,我都在心里给他道谢好了,百年之后,我还让我的后人给他上香!” “如今人还好好活着,你便考虑百年之后了?”皇后娘娘又笑起来。 沈桑榆可爱的笑,“未雨绸缪嘛,总是没有坏处的。” …… 在宫中一直待到傍晚,沈桑榆这才辞行。 她倒是想在宫里住个几天,省得回去再瞧见魏氏和魏雪薇,一肚子的火气。 可是秀儿还被关在映月阁里,若是受了欺负怎么办? 还有胖婶儿,她答应了要把胖婶儿给捞出去,好赶着回家给相公做长寿面,不能食言。 “也罢,本宫乏了,你回去吧,等这案子结了,再进宫来禀报便是。”皇后娘娘摆手道。 沈桑榆恭恭敬敬行了礼,退了出去。 罗公公原本是要送她到玄武门外的,可刚到正殿门口,就被一个小太监给拉住了。 小太监形色紧张,求着罗公公去处理事情。 “没眼力见的东西,没瞧着咱家要送沈二小姐出宫吗?”罗公公怒声骂道。 “可……奴才们都处理不了,只能请罗公公去拿主意啊。”小太监又道。 沈桑榆不想罗公公为难,赶忙道,“罗公公,不然找个宫女送我过去就是了,也省得您老人家跑一趟,怪累的。” “也行,”罗公公也就不推诿了,干脆答应。 找了院里浇水的宫女,叮嘱要把沈桑榆送到宫门口。 交代完,这才和小太监急匆匆离开。 沈桑榆也转身离开承恩宫。 还没走到玄武门跟前,便听见了看守宫门的护卫正在好言相劝。 “侯爷,不是小的为难您,是这个时候圣上已经不见大臣了,再说也要到宫紧的时候,您再进去,于情于理都不和啊。” “我只见一眼圣上,不会耽搁太久,求个情而已。” 护卫更加为难了,“侯爷,您已经在这儿好几个时辰了,先前不还去找了皇后娘娘吗,这便足够了不是,何必再求圣上呢?” 沈桑榆一字不差的将这些话都听进去。 心里挺诧异。 她的爹爹,京城伯侯,沈大人,去找皇后娘娘,是为了她的事情吗? 罗公公口中所说的,那个为她求情的人,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人。 很显然,沈海川就是这样的人。 “爹爹。”沈桑榆想着,便大步的跑了过去。 沈海川循声瞧过去,瞧见了穿着宫中衣裙的沈桑榆,身姿翩跹,宛如飞舞的蝴蝶。 只是这蝴蝶脸上带着好多伤,看上去楚楚可怜。 沈桑榆冲到了沈海川跟前,大口喘气,“爹爹,你怎么在这里?” 眼底,有复杂的情愫。 她在等,等沈海川的答案。 便听见沈海川诧异的询问声,“你怎么在宫里,是不是皇后娘娘去救了你,把你带回了宫里?” 沈桑榆心中越发复杂了。 所以,那个去找皇后娘娘求情的人,真的是这个给她下毒的爹爹吗? 第一百零九章 真的是他 愣神的功夫,沈海川再次发问,“是皇后娘娘吗?” “是呢,”沈桑榆回过神来,朝着沈海川挤出笑容,眼风飞快略过,让眸底的清泉微起涟漪,似有似无的,“皇后娘娘为了我,还亲自去了府衙呢!” 一旁的宫女也道,“侯爷,皇后娘娘待沈二小姐极好的。” “烦请你替我多谢皇后娘娘厚爱,明日我再带桑榆进宫亲自道谢。”沈海川道。 宫女颔首,转身离开了。 “回去吧。”沈海川看向自己的女儿,嘴唇嗫嚅一阵,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沈桑榆乖乖跟在他身后。 走出了最外层的红墙宫门,便瞧见了伯侯府的马车。 沈海川独自前往宫中,自然只有一辆马车,这会儿回家,只能和沈桑榆共乘。 比起府里女眷用的马车,沈海川的马车简朴得多,外头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就连马车里头,也只是铺了两块软垫而已。 沈桑榆扫了眼,没什么好看的,便失去了再打量的兴趣。 马车里沉默至极,仿佛阴天时候的黑云,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半晌,沈桑榆才拨开了这团黑云。 她抬起头,表情单纯温婉,说话却十分直接,开门见山问,“爹爹,你替我去向皇后娘娘求情了吗?” 沈桑榆想过,私下去调查这件事情,看看是不是沈海川所为。 可自己去查需要时间,而眼下这个问题已经让她烦躁,不知道答案会夜不能寐的。 索性干脆一点,直接问沈海川好了。 沈桑榆亮澄澄的杏眸,看向了沈海川。 沈海川表情没犹豫,从喉咙里徐徐滚出一个嗯字。 这便是承认了。 他的确去为沈桑榆求过情。 “爹爹对我真好,我还以为,爹爹会看着我去死呢。”沈桑榆笑着露出小虎牙来。 看着面前的女儿笑颜如花,沈海川心情复杂。 分明当时去求皇后娘娘的时候,他连面都没有见到,仅仅在承恩宫门口,就被罗公公给拦下了,说是皇后娘娘在和高庭钦商议要事,让他改日再来。 可为什么,又会跑去救沈桑榆呢? 难道是罗公公事后又禀告了皇后娘娘? 沈海川觉得很有可能。 罗公公是个面冷心热的,再加上之前沈桑榆夺了雅集魁首,在罗公公心中有印象,所以他也想帮着救一把吧! 除了这个理由,沈海川想不出别的来。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沈桑榆现在平安无事,不就已经完成初衷了吗? 父女俩各怀心事,回了伯侯府。 晚膳是送到各自房中去的。 实在是聚不齐。 沈罗氏昏迷不醒,魏氏和魏雪薇为了处理烂摊子焦头烂额,而沈逸坤也看出家中风云骤变,已经躲去怡红楼逍遥快活了。 “给二小姐备些清淡的,再炖补气血的药膳,一并送过去。”沈海川扔下这句话,便朝着书房走去。 沈桑榆向他行礼,目送他离开。 这才转身,回了映月阁去。 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秀儿有没有被刁难。 魏氏和魏雪薇得意忘形,只顾着收拾沈桑榆,也没顾得上这个小丫鬟。 只是把她关在映月阁里,饿了一整天而已。 “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吓死奴婢了。”秀儿瞧见沈桑榆,立马扑上去呜呜的哭。 刚抱住沈桑榆,又一把推开,躲得远远的。 沈桑榆满脸不解,“有这么嫌弃我?” 她不就是身上有伤,看起来丑了点吗…… 秀儿赶紧摇头,指着沈桑榆脸上的伤口,“小姐,你脸上的伤好香,奴婢饿了,怕忍不住咬你。” 闻言,沈桑榆才反应过来。 她脸上擦了太医院的如玉膏,因为是后宫用的药,故而在味道上也格外仔细,闻起来,是淡淡的蜜桔香气。 也难怪秀儿会觉得饿了。 “走吧,带你吃东西去。”沈桑榆道。 秀儿瞪大双眼,“小姐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身上这么多伤,还是赶紧休息吧,奴婢随便去厨房找点东西垫巴就行。” “还有人等我呢。”沈桑榆说着,就直接拉着秀儿往外走。 沈桑榆从伯侯府正门出去,所有人瞧见了都毕恭毕敬,尤其是门丁,还特地询问需不需要马车。 这一点倒是应该感谢魏氏和魏雪薇。 要不是她们盼着自己身败名裂,满京城的炫耀这起案子,众人也不会传得这么快,说沈桑榆是被冤枉的可怜人,冤情大得都可以惊动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都来救的人,他们又岂敢得罪? 故而,等到了地牢,沈桑榆十分轻松的便捞出了胖婶儿。 “言而有信,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丫头。”胖婶儿笑得五官都挤进了肉里,“这会儿回去,正好赶上发面呢。” “你就住在铺子上吗?”沈桑榆问道。 胖婶儿点头,“是啊,我们住在后院,前头便是铺子,这样晚上可以守着那些货,总要安全些。” 沈桑榆略微颔首,又转头看向秀儿,“吃点果脯瓜子之类的填饱肚子,可以吗?” “小姐带奴婢吃什么都可以,奴婢一点都不挑!”秀儿赶紧道。 既然这样,那就简单多了。 “胖婶儿,我们送你回去。”沈桑榆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马车比走路快。” 胖婶儿也是个实诚人,一点不推诿,干脆利落的爬上了马车。 三个人挤在马车里头,把空间占得满满当当,几乎不剩下什么。 至于重量,也是感人。 不过一里路的距离,愣是把前头拉车的马儿累得喷白沫。 沈桑榆下了马车,递给马夫一吊钱,“买些精粮喂它,实在是太辛苦了。” 马夫道谢接过,牵着马儿去喝水。 至于沈桑榆,则跟着胖婶儿进了铺子去。 不大的铺面,里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干果果脯,散发着香甜的味道,叫人垂涎三尺。 “你在这里挑着喜欢吃的,等会儿我结账便是。”沈桑榆交代秀儿,“不要怕贵,你家小姐我很有钱。” 又转头看向胖婶儿,“至于我们,去后院边发面边说好了,这样不耽误你给相公庆生。” 第一百一十章 当年的传闻 瓜子铺的后院是一方天井,左右厢房,正对铺面的那边则是灶房。 彼时,胖婶儿站在灶房的案面跟前,和瓷盆里的面团做斗争。 方才还水面分离的一大团,在她的手里不断变换形状,不知觉间,已经光滑无比。 沈桑榆在一旁嗑瓜子,“做面条还需要发面,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胖婶儿得意扬起与脖颈成一条直线的下巴,“这你就不懂了吧,普通面条不够劲道,吃起来软绵绵的,而辉山那边的面加了草木灰,就能劲道不少,吃起来根根顺滑。” “所以,你也加草木灰了?”沈桑榆又问。 “当然没有,草木灰这种东西多少有味道,所以我改成了鸡蛋,自然发酵一晚上,明早上再来切条下锅,煮出来的面条带着微小的气泡,汤汁融入进去,劲道又入味儿!” 说完又叮嘱沈桑榆,“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这是我的独门秘方。” “好。”沈桑榆点头答应,“听起来就是特别好吃的秘方面条。” 胖婶儿一点不谦虚的承认,“当然,每次我相公都吃得一点不剩,就差把碗都舔了。” 说完这话,才拿起旁边的湿纱布,把面团给盖住,静静等待发酵。 擦干净手,问沈桑榆,“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还有件事情想拜托你。”沈桑榆道。 胖婶儿一口答应,“行,包在我身上。” 这爽快的劲儿,让沈桑榆哭笑不得,“我还没说是什么事情呢,你也不怕我让你干坏事,到时候你怎么收场?” “皇后娘娘都喜欢的丫头,能有什么坏心思,还是你想说,皇后娘娘和你同流合污?”胖婶儿问道。 这么大一顶帽子往她脑袋上扣,沈桑榆赶紧否认。 “皇后娘娘可是顶顶好的人呢。”她认真道。 胖婶儿同样认真,“是啊,顶顶好的皇后娘娘喜欢你,说明你也很好。” 这逻辑,无懈可击啊。 沈桑榆想着,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直接道,“我知道胖婶儿你从小就在京城长大,认识不少本地人,所以有个消息,需要你帮我传一传。” 至于是什么消息,沈桑榆则小声的附在胖婶儿说道。 胖婶儿听完,一口答应,“小事一桩,明天就能搞定。” “那什么时候能有结果啊?”沈桑榆问道。 “这可我说不好,不过有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只要你认识十个人,你就可以认识圣上了。”胖婶儿回答。 沈桑榆忍俊不禁,“这是什么老话,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世上老话千千万,你也不可能全部都听过啊。”胖婶儿道,“再说了,我也没见过这样凄惨的伯侯千金啊。” 任意被继母和表妹欺负,差一点就人头落地。 说出去,估计没人会相信吧? 可事实就是这般荒诞。 分明是伯侯府中最名正言顺的人,却被排挤欺凌得最厉害。 “我在海庄待得太久,大概让他们误以为,那原本就是属于他们的东西和地盘了吧。”沈桑榆微微眯起了双眼。 月光茭白,柔柔的落在了少女的脸庞上,亮澄杏眸之中,那池春水泛起涟漪,似有似无,让胖婶儿愣怔住。 “伯侯夫人这么对你,倒是有点像当年传闻中的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了,看来传闻也不全是假的嘛。”胖婶儿缓缓道。 沈桑榆迷茫看她,“什么当年的传闻?” 胖婶儿摆手,“就是当年啊,伯侯大人迎娶如今的伯侯夫人,也就是你继母的时候,京城曾经传过,说你继母是靠着把正宫逼死才上位的,手段极其恶毒,却又不漏分毫把柄。” “我怎么没听过这个传闻。”沈桑榆的眼神顺时凝重起来。 白皙的手指紧攥成一团,骨节分明。 “已经很多年了,而且当时传闻没多久就被压了下去,后来再没有人提起过,你又刚回京城不久,从何得知?”胖婶儿回答。 若不是面前的人是沈桑榆,她可能也会把这个传闻压在心底,直到死了再带进棺材。 可如今,她为沈桑榆气愤,才会翻出魏氏的旧事来说。 “丫头,那传闻我告诉了你,你也不要当面去质问魏氏,如今好不容易虎口脱险,可别再被算计了。”胖婶儿又仔细的劝。 沈桑榆缄默了半晌。 这才朝着胖婶儿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 说完话,沈桑榆就准备离开。 胖婶儿挽留她,“要不和我凑合睡一晚上,明早吃了长寿面再走?” “下次吧,你刚被放出来,肯定有好多体己话要和你相公说,我才不好意思打搅呢。”沈桑榆婉拒。 她走出去,留下十两银子付秀儿吃的东西,消失在夜色当中。 秀儿捧着圆鼓鼓的肚子,有些担忧的看向沈桑榆,“小姐,您没事吧?” “你说,这世上的传闻可信吗?”沈桑榆问道。 秀儿仔细的想,“也要分情况吧。” “怎么分情况?”沈桑榆又问。 被问得这么仔细,秀儿反倒一个字都解释不出来了。 结巴了半天,才说,“奴婢也说不好,不过只要是关于小姐的传闻,只要是坏的,都不可信!” 天底下最最好的人就是小姐,她的坏传闻,一个字都不可信! “那么,如果是坏人的坏传闻,是不是就可信呢?”沈桑榆缓缓问道。 “应该……是这样吧。”秀儿犹豫回答。 她抬眸,瞧着沈桑榆表情阴沉沉的,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小姐,你是听见什么传闻了吗?” “我听胖婶儿说……算了。”沈桑榆欲言又止,生生改了话题,“我累了,催马夫快一些回府。” 秀儿照做。 枣红色的骏马拉着马车,在夜里空寂的青石板路上狂奔,如闪电一般。 有些颠簸,却比不上沈桑榆心中的波涛涌汹。 胖婶儿的话让她震惊且疑惑。 那个传闻不知真假,压下这传闻的人更不知是谁。 是魏氏自己。 还是她那个下毒给她却又向皇后娘娘求情救她的爹爹? 第一百一十一章 改变心意 八月初,秋意渐浓。 临近子夜时分,京城大街小巷的青瓦上,都披了淡淡的白雾,待到明早起,便成了秋霜,手触碰上去,冷得沁人心脾。 沈桑榆坐在摇晃的马车上,盯着那白雾发神。 “小姐,那是不是四姑娘啊?”秀儿突然问道。 沈桑榆这才回过神来,循着秀儿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见了站在伯侯府门口的魏雪薇。 一袭白色绣牡丹貂毛披风,罩住了之下娇小的身躯,再衬上那张苍白的脸颊,实在是我见犹怜。 秀儿不解,“四姑娘不是刚没了孩子,怎么不好好在屋里坐小月子,出来吹风,也不怕老了得病。” “老了的事情,自然是老了再说,”沈桑榆哂笑,琥珀色的眸底闪过一抹寒光,“她如今不上上心,恐怕就盼不到老了的那天呢。” 来了也好。 反正魏雪薇今晚不来,明日她也要去蔷薇园看她,这下反倒是省了理由和虚伪的客套。 说着话,马车已经到了伯侯府跟前。 魏雪薇在寒风中等了一个多时辰,总算瞧见沈桑榆回来,赶紧就迎上去。 “表姐!” 魏雪薇说着,作势要去挽住沈桑榆的胳膊。 可手还没有碰到,就被沈桑榆不动声色的躲开,险些摔下台阶。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还不敢发脾气,硬生生挤出笑容来,“表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很担心你。” “我也很担心你啊,”沈桑榆回之微笑,“毕竟没了孩子嘛。” 说罢,又很关切的问,“对了,那个凶手找到了吗?” “找到了,表姐你不用担心,罗大人说了,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也不让我的孩子白死!”魏雪薇赶紧点头。 语气之中,满是对沈桑榆的巴结。 “希望那个人到了阎王殿,也能这般真诚的交代自己的罪行就行。”沈桑榆意味不明看了一眼魏雪薇,就准备走进去。 “表姐,”魏雪薇提起裙角跟上,眼巴巴的问,“今日你和皇后娘娘去宫里,没什么吧?” “怎么可能没什么,我和皇后娘娘说了好多掏心窝子的话呢。”沈桑榆一本正经。 闻言,魏雪薇顿时呼吸一滞。 果然是说了什么! 她就知道沈桑榆这个小贱人不会放过这般好的机会的。 说不定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了好多她的坏话,让皇后娘娘厌恶她,不许她嫁进硕亲王府呢。 正想着,又听见沈桑榆道,“你知道雅集的时候,皇后娘娘原先打定要给第一名的彩头是什么吗?” 话题跳跃得太快,魏雪薇有点反应不过来。 愣怔半晌,才小心翼翼试探,“我听说……是一副红宝石的头面?” “是呀,”沈桑榆点头,继续往前走,“今天皇后娘娘把那副红宝石头面送给我了,当真是漂亮呢。” “皇后娘娘喜欢表姐你,自然是把好东西都送给你,这份福气,我羡慕都羡慕不来呢。”魏雪薇仍旧摸不准沈桑榆的意图,悠着回答道。 沈桑榆不客气的承认了,“是啊,皇后娘娘对我可真好,还说到时候要亲自来喝我的喜酒呢!” 居然这般的有面子?! 魏雪薇在心里抽冷气,诧异得心中要滴血。 实在是想不通,沈桑榆这样乡下来的土包子,到底哪点合了皇后娘娘的心意,居然这样宠着。 正咬牙切齿的妒忌,又听见沈桑榆叹气,清秀的脸蛋儿皱成苦瓜,“不过皇后娘娘也说了,这些都是有条件的。” “我就知道!”魏雪薇应声而道,又赶紧解释,“我是说,我就知道这些人总是这样的,既然答应了表姐你,为什么还要有条件呢,太过分了!” 沈桑榆认同的点头,“就是啊,条件还那么苛刻,太过分了。” “是什么条件啊?”魏雪薇问道,眼底有隐忍的笑意。 只要沈桑榆办不到那样的条件,那么皇后娘娘的话就不会兑现。 等时间一长,皇后娘娘发现沈桑榆也没有那般厉害,又或者发现她比沈桑榆更加厉害,这样的宠爱,不就轮到她身上了吗? 魏雪薇的美梦还没有做开,就被沈桑榆的话给狠狠的击碎了。 变成了无数的碎片,散落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沈桑榆一脸苦恼,“皇后娘娘说,那副头面送给我,但是要等到我成亲那日,亲自为我戴上,你说,我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个相公?” 魏雪薇差点绞碎了帕子! 要亲自给沈桑榆戴上头面,岂不是等同于要送沈桑榆出嫁? 若是传出去,说皇后娘娘是沈桑榆的娘家人也不为过啊! 这个小贱人,到底是给皇后娘娘吹了哪门子的风,居然能得来这样的好事。 而且还叹气,搞得好像很苦恼似的。 炫耀,赤果果的炫耀! 魏雪薇气得端不住情绪,扭头想走。 “表妹,”沈桑榆偏偏拦住她,眨着无辜的杏眸问,“你如今流产了,一定需要好好休养吧?” “怎……怎么了?”魏雪薇本能的觉得不太妙。 果然,就听见沈桑榆道,“也没什么,就是特别想要那副头面,所以我想了想,其实嫁给高景齐也不错。” 沈桑榆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般的分析开来。 “虽说高景齐不喜欢我,但有皇后娘娘为我撑腰的话,他怎么着也得敬我三分,我的日子不会太难过,又是正妻,往后没有孩子也无所谓,随便过继一个妾室的孩子给我也行。” “你怎么可以嫁给高景齐呢?”魏雪薇当即急眼,说话都不利索,“表……表姐,你不是说想和他退婚吗?” “可我想来想去,这京城之中除了硕亲王府还不错之外,想不到别的呢。”沈桑榆做深思状。 见魏雪薇面带急色,这才又问,“你是不是怕我抢了高景齐,回头你过不了门?” “我没有这个意思的,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和表姐你抢的。”魏雪薇赶紧否认。 沈桑榆颔首,“那不就得了,既然不用让你,那其他人,我便更不放在眼里,嫁给高景齐,可是个好前程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戏耍魏雪薇 沈桑榆一脸恳切,“你说,嫁给高景齐换红宝石头面,很不错吧?” “表……表姐,”魏雪薇气得嘴都歪掉,强端着笑容,“你可不能这样草率决定婚姻大事啊,红宝石头面固然值钱,可也不过是个头面而已,往后肯定还会有更多更值钱的首饰等着你呢。” 顿了顿,又扯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再者说,那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哪有人敢买?放在家里不戴,其实也没什么价值呢。” “倒也是啊,红宝石头面也不算个什么嘛。”沈桑榆顺着这话点头。 魏雪薇松了一口气。 能劝沈桑榆打消这个念头,她就还有机会嫁给高景齐。 否则等皇后娘娘亲自送了沈桑榆出嫁,她哪怕以平妻的身份嫁进去,也照样得不到重视了! 想着,魏雪薇干脆咬牙道,“如果表姐喜欢头面的话,我那里有一副姑母送的翡翠镶金丝头面,不如送给你好了。” “那可是四姑娘你的心爱之物,价格不菲呢!”莲花顿时惊呼。 沈桑榆眯眼看她,唇畔有淡淡笑意。 的确,那副头面价格不菲。 毕竟那是魏氏从她娘当年的嫁妆中挑出来的好东西,如今又要转手回到她这里。 她这个好表妹,还真是会借花献佛啊。 “只要是表姐喜欢,一副头面算什么,不过是姐妹之前的小心意罢了。”魏雪薇心在滴血,嘴上却笑道。 沈桑榆一点不客气的接下,“那秀儿去拿吧,省得明天给忘了。” “现……现在吗?”魏雪薇愣怔。 “是呀,”沈桑榆笑道,“怕你明天反悔嘛,毕竟价格不菲,不是吗?” 她说着,朝着一旁的莲花挤了挤眼睛。 魏雪薇下意识以为是暗讽,担心沈桑榆会因此恼怒,赶忙答应,“那就现在去拿,莲花,你带秀儿回蔷薇园去拿吧!” 莲花不情不愿的应了声是。 待两个丫鬟走远,沈桑榆也和魏雪薇坐在了花园的石凳上。 秋夜打霜,寒气丝丝沁脾,冻得魏雪薇手指有些发僵。 转头看一旁的沈桑榆,却满脸恬静的在仰头看天空。 两个女人沉默着,薄雾之后的月光倾照下来,背影拉得纤长无比,颇有意境。 只是这意境中,魏雪薇有点按耐不住。 好不容易盼到莲花和秀儿回来,便赶紧询问,“怎么样,头面拿到了吗?” “已经送去二小姐屋子了。”莲花回答,不忘剜了一眼秀儿。 秀儿则兴高采烈的,“小姐,那头面可好看了,最上头还有颗黑珍珠呢,一定很值钱!” 沈桑榆笑看着她,“那就把黑珍珠扣下来送你,怎么样?” 闻言,魏雪薇心中又是一阵剧痛。 她珍惜非常的头面,到了沈桑榆手里,居然随随便便就要扣下上头的黑珍珠,送给一个丫鬟?! 疯了吧! 强忍着要撕碎沈桑榆哪张脸蛋的冲动,魏雪薇挤出笑容来。 “表姐,头面你就留着吧,改天我再单独送秀儿一颗珍珠好了。”魏雪薇道,“头面就是要完整才值钱呢。” “说得也是,那你就等着四姑娘送你别的珍珠吧。”沈桑榆认同的点头。 “既然有了头面,那表姐也就不要再胡说乱想了,着急嫁给高景齐,实在是太草率了不是。”魏雪薇赶紧道。 如今头面也给了,沈桑榆总该打消念头了吧? 正想着,沈桑榆却泼了她一盆冷水。 沈桑榆眨巴着无辜的杏眸,“你给我头面,和我嫁给高景齐,有什么关系?” “这……表姐你不就是想要皇后娘娘的红宝石头面,才想回心转意嫁给高景齐的吗?”魏雪薇急了。 刚才分明是这样说的啊。 沈桑榆自己还犹豫了,说为了一副头面就嫁人,实在是有点不划算。 如今拿到别的头面了,怎么能说不算数呢! 魏雪薇只感觉自己胸口有血气在往上翻涌,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沈桑榆无辜摊手,“我是觉得红宝石头面没什么,可若是皇后娘娘送我出嫁,往后我得着的,还止那副头面吗,你说呢?” 数不清的人上赶着巴结。 到时候,要多少头面有多少头面。 魏雪薇气得全身发颤,小脸失去血色,“你既然想嫁给高景齐,为什么还要收我的头面?” “是你自己要送的,还说是姐妹之间的小情义啊。”沈桑榆笑容微敛。 她的声音沉下来,表情也随之变换,直叫魏雪薇畏惧,“若不是你提醒我,除了这红宝石头面之外,往后还有无数首饰等着我,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啊。” 在魏雪薇的愤怒中,沈桑榆缓缓站起身来。 留下甜美的笑容,“放心,若是你之后也嫁给高景齐,我一定……好好待你!” 直到沈桑榆走远,魏雪薇也没回过神来。 莲花气得直跺脚,“这二小姐太奸诈了,白白骗了四姑娘你的头面走,奴婢就知道她这么着急要头面没好事。” “这个贱人!”魏雪薇气得要命,想砸东西,可身旁只有石凳,粉拳还没碰上,又瑟瑟的缩回去。 改而掐了莲花一把,“我不会放过她的!” 莲花疼得泪珠四溅,还不敢哭出声来,哽咽询问,“可是四姑娘,她马上就要嫁给世子了,到时候还有皇后娘娘来撑腰,咱们往后还怎么斗得过她?” “她说嫁,高景齐就一定要娶吗?”魏雪薇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微微沉思之后,才看向莲花,“去打听一下世子什么时候回来,不要去正门问,那都是硕亲王妃的人,去后门,找后厨里做事的小厮,多塞点银子准能问到的。” “现在就去吗?”莲花试探着问道。 换来的,是魏雪薇狠狠一巴掌,扇在耳朵上,隐约有脆响,随即是火辣辣的疼。 “当然是现在,赶紧给我去,什么时候问到了再什么时候回来!”魏雪薇大骂。 莲花抹着泪仓皇跑向大门口。 魏雪薇望着她的背影,气得眼前阵阵发晕。 休憩了一阵,也勉强站起身来,朝着大门口走去,交代门丁道,“给我备车。” 家丁愕然瞪大双眸,“四姑娘,现在是子时呢,您是要去什么地方?”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们是来听书的 门丁的询问,只叫魏雪薇心烦。 恃美而骄的杏眸横扫过去,语气冷漠,“怎么,什么时候我出去,还需要向你禀明了?” “四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门丁惶恐解释。 “既然不是,就赶紧去给我准备马车,耽误了我的事情,你赔得起吗!”魏雪薇吼道。 门丁诚惶诚恐,连忙跑去马厩吩咐,还差点摔一跤,狼狈得很。 一盏茶后,魏雪薇坐上了马车。 马夫打着呵欠,“四姑娘,您要去什么地方?” “宰相府!”魏雪薇道。 …… 映月阁内,充满了食物的香气。 周若儿坐在绣花鼓凳上,好笑的掏出手帕来,“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怎么没有,”沈桑榆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呐,那丫头就像是半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 紫檀木圆桌的对面,坐着双颊鼓鼓的秀儿。 此刻正忙着将桌上的美食都塞进嘴里,模样夸张无比。 “不是在胖婶儿家吃过东西吗,怎么还这么饿。”沈桑榆问道。 秀儿有点不好意思,“又……又饿了。” “你的肚子是无底洞吧?”沈桑榆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额头。 对上秀儿憨憨的娇小容颜,也舍不得发火,“吃吧,这些都给你了!” 秀儿喜出望外,“多谢小姐!” “谢我做什么,该谢周小姐才是,东西是她拿来的。”沈桑榆摆手。 又问周若儿,“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还带这么多好吃的来,多谢你。” “我也是听我爹说的,他今日正好在陪圣上对弈,罗公公去向圣上传话来着,他回来之后,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了我。”周若儿道。 说罢,又紧攥住沈桑榆的手腕,“我这两日去了马场,竟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还好你没事!” “我哪有那么容易被人算计,”沈桑榆笑道,“不过是他们不甘心,垂死挣扎而已。” 周若儿气得咬牙切齿,“拿自己去世的孩子来做文章,我真是头回瞧见!” 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次四姑娘肯定没戏唱了,毕竟孩子也没有了,还闹得这般沸沸扬扬,硕亲王妃的脸都没地搁,哪里还容得下她?” “硕亲王妃容不下,高景齐容得下不就得了。”沈桑榆幽幽道。 只要高景齐坚持,硕亲王妃不愿意,也得答应魏雪薇过门。 哪怕入门时只是个小妾,魏雪薇也有一万种方法翻身当正妻。 这个女人的手段,她上辈子见得太多了。 “如今她没了孩子,世子一定更加心疼她。”周若儿也意识到这点。 她愤愤不平,“我是真不甘心她能嫁给高景齐。” “你觉得她配不上高景齐?”沈桑榆好奇问。 周若儿摇头,浑然瞪大了杏眸,圆鼓鼓的像是铜铃,“他们很般配,一个狂妄自大,一个蛇蝎心肠,简直绝配! 我不甘心,是因为她这样算计和恶毒,还有可能嫁入硕亲王府,被众人簇拥恭维!” 这样的女人,不应该得个最坏的下场吗? “那如果,高景齐不是世子,他们就很般配吗?”沈桑榆继续问道。 周若儿毫不犹豫的点头,“自然,如果他们只是寻常人,那就再般配不过,这样的人若是无权无势,只会遭人唾弃和厌恶,一辈子抬不起头,这才是他们该有归宿,不是吗?” “是啊,这才是他们的归宿……”沈桑榆微微眯起了眼睛。 所以,属于魏雪薇和高景齐的归宿,她应该好好准备才对。 “时间不早啦,你早点回家休息吧,改天我亲自登门拜访,好好感谢伯父伯母。”沈桑榆突然拍手,下了逐客令。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周若儿有点反应不过来。 “可我……还没说完话呢。”她道。 沈桑榆拉着她往门外走,满脸笑容,“话哪有说得完的,改日再说吧。” 拉着周若儿走到院门外,自己站回去,笑容灿烂,砰的关掉了院门。 震得周若儿打个哆嗦。 愣怔半晌后,又忍不住失声笑起来。 要和这位二小姐做朋友,还真是有够辛苦啊。 要连夜来送糕点,还要被直接赶出来,若是脾气不好的话,估计要吵起来吧? 不过好在,她知道沈桑榆是什么样的人。 这么着急推她出来,恐怕是有什么事情,不愿意扯上她而已。 “的确很晚了,回去睡觉吧。”周若儿搓了搓胳膊,抬脚朝着门口走去。 …… 翌日清晨,沈桑榆起了个大早。 早有厨房的人送来十几样早膳,摆得桌上满满当当,香味扑鼻。 “这些人真会巴结,”秀儿满脸鄙夷,“小姐入狱的时候,我曾让他们拿些冷馒头给我,他们隔着门缝淬我,说小姐你都要被斩首了,我也要被送去青楼,吃馒头干什么,不如饿着,身材好些才能多被客人喜欢。” 她真是看穿了府中这些人的嘴脸! 厌恶至极。 “这么过分?”沈桑榆很护犊子,“那我帮你出出气。” 秀儿却摆手,“还是不要了。” “他们这样说你,你不生气吗?”沈桑榆有点疑惑。 “当然生气啊,”秀儿颔首,轻轻绞着手帕,“可若是小姐替我为难了他们,他们回头记恨的人不会是我,只会是小姐,我怕哪天他们又倒戈夫人,你麻烦。” 说说她有什么的,只要小姐没事就够了。 一股暖流,缓缓涌入了沈桑榆的心中。 “那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沈桑榆说道。 正所谓,一吃解千愁嘛! 领着秀儿,沈桑榆直奔菜市口而去。 早晨的菜市口热闹非常,熙熙攘攘的人来来往往,各色声音都汇杂在一起。 在这嘈杂的声音里,秀儿和沈桑榆头碰头,坐在铺子的石阶上喝豆腐脑。 加了糖浆的豆腐脑香甜嫩滑,一口下去,直接暖到心窝。 秀儿连着吃了三碗。 这才打了个饱嗝,想起来问沈桑榆,“小姐,咱们这么早出来,不会就只为了喝碗豆腐脑吧?” “当然不是,”沈桑榆否认,捧着热乎乎的土瓷碗,“我们是来听书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您要三思啊 京城早晨的菜市口热闹非常。 没多会儿,就有说书先生摆起了摊子,泡上一壶茶,慢条斯理的打开了话匣子。 市口之上说书,讲的就是抓人眼球的故事。 眼下最吸引人的故事,当然是魏雪薇痛失腹中胎儿,栽赃沈桑榆不成,反让沈桑榆在皇后娘娘露面的故事。 说书先生用三寸不烂之舌,添油加醋又绘声绘色的说着当时的情形。 等讲到那罗大人被府衙外的声音吓得尿裤子,便拍惊堂木,开始讨要赏钱。 这是一贯讨钱的方法,吊着众人的好奇心,让他们咬着疼给钱听后续。 沈桑榆掏出一两银子来,递给秀儿,“去,给说书先生。” 她倒是没想到,从别人口中听自己的故事,竟然这般有趣。 接了那一两赏钱,说书先生眼睛都直了。 旁人给赏钱,不过是几文十几文的给,这出手就是一两纹银呐! “好,我接着往下说啊,就说那罗大人,听见府衙外的声音,顿时双股战栗,暖流顺着裤腿儿淌得满地都是,众人也纷纷跪下行礼,不为别的,只因外头喊的是,‘皇后娘娘驾到!’……” 又说了一会儿,这个故事才算结束。 秀儿听得心中痛快,转头要和沈桑榆说话。 “嘘——”沈桑榆却朝着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下一瞬,人群中便传来了询问声,“那这魏四姑娘,是嫁不了世子了吧?” “我瞧着是,事情发生这么久了,世子都不闻不问的,甚至没有出面,显然没有那么喜欢这个魏四姑娘嘛。” “要是我,当然选沈二小姐,如今她有皇后娘娘撑腰,肚子里又没死过孩子,是顶顶好的人选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便将话给传开了。 到后头,竟然还有人研究起魏雪薇的孩子是不是高景齐的来。 否则的话,为什么高景齐不肯露面呢? 沈桑榆也听得差不多了,“走吧,去找老顽童喝茶。” 到了药铺,老顽童正嗑着瓜子哼小曲儿。 瞧见沈桑榆,故意扬起声调,“这不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沈二小姐吗,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您老人家又去取笑我。”沈桑榆娇嗔看他。 老顽童哈哈大笑,往她手里递了把瓜子,“哪里是取笑,你如今出去问问,满京城都知道你这个大人物呢,我巴结还不来及。” “满京城都知道啦?”沈桑榆眯眼笑,表情并不意外。 见状,老顽童便知晓了个大概,“我说怎么消息传得这么快,你干的好事吧?” “我可没这个能耐,多亏地牢里认识了个京城的原住民,她朋友多,帮我在说书摊子上传了传。”沈桑榆回答。 她今早去的那个说书摊子前,就有胖婶儿安排的人,而舆论也是他们给带起来的。 京城之中,可不止这一个说书摊子。 所以消息要想传得沸沸扬扬,算不上什么难事。 “你这丫头挺有本事,”老顽童眼中滑过一抹欣赏,“寻常姑娘去了那地方,恐怕早就吓得哭哭啼啼了,你倒好,还知道广结善缘,给自己找帮手。” 沈桑榆便朝着他抱拳,“这都是在您身边待久了,学到了一星半点呐。” “你是想说我老奸巨猾?”老顽童看她一眼,“你这丫头拐着弯骂我?” 沈桑榆无辜耸肩,“这可是您自己说的,我什么都没有讲哦,有秀儿作证。” 秀儿立马点头,“奴婢的确没有听见小姐说神医老奸巨猾呢,是神医自己揣测的。” “你们两个人是一伙的,我说不过你们。”老顽童一副要耍赖皮的架势。 却又迅速板起脸,“说吧,这么设计,是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我听说硕亲王妃把世子给支开了,我那可怜的表妹连面都见不到,也没办法告诉世子痛失孩子的事情,多可怜啊,所以我决定帮她一把!”沈桑榆缓缓道。 若是整个京城都在疯传高景齐和魏雪薇的事情。 那么,硕亲王妃就算再想置之不理,也得顾及硕亲王府的颜面。 召回高景齐出面处理这件事情,只是早晚问题。 而只要高景齐回了京城,那么她的好表妹魏雪薇,不就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世子了吗? “这话框别人还行,”老顽童给沈桑榆一个爆栗子,到底没舍得使劲儿,只是轻轻一下,挠痒痒似的力道,“连我也想瞒着,是不是以后不想找我了?” “有些事情,说了就不刺激了,”沈桑榆捂着额头,夸张的呲牙咧嘴,“再说我一来你就打我,我又不是受虐狂,干嘛巴巴的往你跟前凑?” “瞒得这么紧,”老顽童哼了一声。 想了想,又问沈桑榆,“那你有没有告诉高庭钦?” “我告诉高大人做什么,一律都严防死守呢。”沈桑榆认真回答。 老顽童这才心理平衡一些,“这还差不多,让那个小子不肯直接告诉你,被你就当外人防着,气死他!” 后半句话,老顽童说得很小声。 却还是被沈桑榆给听见了,疑惑询问,“直接告诉我什么?” “没什么!”老顽童立马摇头,“你只需要知道,你欠了高庭钦一个好大的人情就够了。” 这个大人情,估计要赔上一辈子才够还吧? 老顽童摸着下巴仔细思索起来。 该不会这都是那个小子布好的局吧?让沈桑榆多欠点人情,到时候还不上,就得以身相许? 真是……干得漂亮! 一想到这点,老顽童心情又愉快起来,看向沈桑榆的眼神也越发慈爱起来。 “需要我帮忙吗?尽管说,别客气,自家人随便差遣。”老顽童道。 沈桑榆却被看得毛骨悚然。 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我怎么感觉您要算计我似的,还说自家人,你该不会是想当我的长辈吧?……” 老顽童欣慰的点头,“是啊,我早就想当你的长辈了。” 虽然没混上高庭钦的义父这个位置,但当个长辈,到时候成亲之后,也是要被奉茶的呢! 到时候要给沈桑榆封多少的红包合适呢? 正想着,又见沈桑榆一脸惊恐,“您什么时候瞧上我祖母的,她可不是什么善茬,您要三思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是不是格外关注她 沈桑榆神情诚恳,想劝老顽童打消这个念头。 同时也很疑惑,不明白老顽童是看上了沈罗氏哪一点。 “你这丫头!”老顽童狠狠的敲她的脑袋,眼眸一紧,“我好端端的,娶你祖母做什么?” 沈桑榆迷茫,“我哪里知道啊?” 老顽童的心思,她压根揣测不到呀! 想了想,又试探着解读,“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伯侯府的厨子做饭好吃,所以想着住进伯侯府要方便些,才随便找个由头?” 老顽童眸底的寒芒更甚。 他气鼓鼓的,面色铁青。 这个丫头迟早要气死他不可! “不然是为什么?”沈桑榆也想不出别的理由来,看向老顽童,“您不如直接告诉我好了。” “我倒是想!”老顽童冷哼一声。 又烦躁的摆手,“算了算了,总之你记住我不是要娶你祖母就是了,我要当的长辈,不是这个长辈!” “那是什么长辈?”沈桑榆刨根究底。 老顽童正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沈桑榆实情,眼角余光便瞥见了那巷子外的一抹墨色身影。 只得打消念头,气呼呼的起身进了里屋。 沈桑榆还想去追,一旁的秀儿却提醒,“小姐,高大人来了。” 沈桑榆侧目往外看。 巷子里,不知谁家的栀子花开了,斜斜的探出墙头,散发出香甜的味道。 高庭钦从花下走过,有一阵风拂过,白色的花瓣便落到他的头上,衬得漆发越发湛黑。 他抬手,将花瓣轻轻取下,只是握在掌心里,没有扔掉,径直走到了沈桑榆面前。 “高大人。”沈桑榆福身行礼。 高庭钦颔首,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描牡丹花的盒子来,“宫中的如玉膏,对你脸上的伤有帮助。” “高大人也知道我的事情啦?”沈桑榆瞪大了杏眸,“你也去摊子前听书了吗?” “是。”高庭钦点头承认。 沈桑榆觉得稀奇,“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听这些街头传闻的爱好呢。” 上辈子认识的高庭钦,好像总是在处理军中的公务或者在去处理军中公务的路上。 即便是来帮她,结束之后,也是急匆匆的离开,说是要回军营。 这辈子怎么这么有闲情雅致了? “你很了解我?”高庭钦忽然问道。 沈桑榆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她重活一世,但别人没有,所以多出来的这份记忆是秘密,说太多出来,惹出麻烦就不好了。 赶紧摇头否认,“也不是,只是……只是想着欠高大人那么多钱,我了解一下你的喜好,逢年过节给你送礼,没准你就一开心,不让我还钱了呢?” 这样解释,很合理嘛! 高庭钦的目光沉了沉,紧抿着薄唇不再言语。 气氛有点沉闷,压得沈桑榆喘不过气。 心中纳闷,难道这样的解释不够合理,让高庭钦觉得敷衍或者有破绽了吗? 正要开口再询问,老顽童已经端着糕点走了出来。 询问高庭钦,“你今天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事找你。”高庭钦回答。 闻言,老顽童有些诧异,上下打量道,“难得你小子没事还来找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说吧,是不是惦记我,所以特意来瞧我?” 一边说,一边朝着高庭钦身上靠。 忽然眼前发亮,直接抢过了那盒如玉膏,喜笑颜开,“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啊,怪不好意思的,这是什么啊?” 还没来得及打开,又被高庭钦给抢了回去。 “我自己打得开,不用你帮我。”老顽童又要伸手去拿。 却瞧见高庭钦直接把瓷盒塞进了沈桑榆手里,“是给二小姐的。” 给得太过着急,两人的指尖触碰,短短一瞬间,沈桑榆却还是感觉到了那手指上的粗茧。 不禁想起前世,她为了帮高景齐立功,跌入了敌军设下的陷阱之中,眼瞧着就要被敌军生擒之时,就是这双手,将她给拽了出来。 那个时候的指尖,也是这般布满了粗茧。 粗糙无比,却又叫人安心满满。 沈桑榆不自觉的,心跳竟然漏跳了一拍。 后知后觉自己反应过来,又赶紧咳嗽,帮着向老顽童解释,“高大人是从说书摊子上听说了我的事情,才想关心我一下的,毕竟我还欠着他好多钱呢,要是我出事了,这钱就拿不到了,对吧秀儿?” 秀儿突然被扯进来,有点懵懂,眨巴着眼睛,“啊?” 沈桑榆,“……” 早就该知道这丫头关键时候靠不住的! “他从说书摊子上听说你的事情?”老顽童夸张的哈了一声,“他用得着去那种地方听说吗,你都不知道,他其实是……” 话未说完,就被高庭钦给打断,“其实是从随从口中听说的。” 解释着,不忘递给老顽童一个眼神。 老顽童只得改口,“就是,他这种身价,去说书摊子跟前,多跌价啊?” 沈桑榆不疑有他,十分认同的点头,“我也这般觉得,高大人位高权重的,去听市井八卦不太符合身价,随从嘛,听听再多嘴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说这个了,”老顽童摆手,“你小子来干什么,到现在还没说呢。” “来给二小姐送个消息。”高庭钦道。 沈桑榆狐疑的指向自己,“给我送消息?” 难不成,高庭钦也是重生回来的,所以知道很多即将发生的事情? “硕亲王妃已经发了快函,明日一早,高景齐便回抵达京城,是低调进城。”高庭钦回答道。 沈桑榆顿时惊喜起来。 这个消息,送来得真是太好了! “多谢高大人!”她欢声道谢,已经开始筹划到底去给高景齐准备那份大礼了。 太过于专注,都忘记思考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还是老顽童替她先问出口,“你怎么想起要和桑榆说这个消息,还有,你怎么知道她在我这里,难不成,你格外的关注她的行踪和事情?” 沈桑榆抬起了头,将老顽童的话都给听进了心里去。 看向高庭钦,等着他给出答案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棋子珠 沈桑榆和老顽童,一同等待着回答。 高庭钦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若是她出了事,欠我的银子,可就没人还了。” 原来是因为钱啊。 沈桑榆想着,心中却小小的滑过失落,以及某种她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感觉就。 像是蚂蚁啃咬,又像是有人在轻戳,总之不太舒服。 她为了忽略这种感觉,便主动的跳过了话题,“据说向仙居的烤羊肉最是好吃,不如我去买一份回来,大家尝尝?” “不了,我还有事要去军营,你们吃吧。”高庭钦婉拒。 说罢,便已经转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这番言语,倒是有点像上辈子沈桑榆认识的那个高庭钦了。 而一旁的老顽童则撇嘴冷哼,“就知道照顾桑榆,报完信就走,这个没良心的。” 前一瞬还在疯狂的吐槽高庭钦,后一瞬却又巴巴的期待起来,“桑榆,他不吃咱们吃啊,什么时候去,现在吗?我要不要去换件衣裳。” “啊?”沈桑榆这才将目光收回。 有点尴尬。 毕竟提议去吃烤羊肉,只是想换个心情而已,也没有真的非吃不可。 更何况家里还有一堆事情呢。 想着,沈桑榆就对老顽童狡狯一笑,“我突然想起来,现在还是夏天呢,吃烤羊肉多上火啊,您老人家一定要保重身体,所以冬天再吃吧。” 话音刚落,沈桑榆和秀儿便已经走出了铺子去。 留下老顽童在身后愣怔半晌,这才想起来怒吼,“你这丫头又框我,分明已经立秋了,吃羊肉最好的时机啊!” 也不知道沈桑榆听没听到,反正人是已经飞快消失在了巷子口。 ……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伯侯府门口。 秀儿扶着沈桑榆下马车。 “你再坐马车去一趟向仙居,买了烤羊肉给老顽童送去吧。”沈桑榆交代道。 秀儿眨巴着眼睛,有些不解,“小姐既然不是舍不得钱就,为什么非得等回来之后单独再送啊?” “家里还有事情呢,顾不上好好陪他吃饭呢。”沈桑榆回答。 若是兴高采烈的去,才吃到一半就要离开,老顽童会郁闷死的。 还不如一开始就拒绝,然后再悄悄的送一份去,还能让他心里乐开了花些。 “原来是这样。”秀儿似懂非懂,点头离开了。 而沈桑榆则抬脚走进了伯侯府的大门。 如今她和魏雪薇之间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门丁也深知其中厉害。 瞧见沈桑榆,便选择主动上前报信。 “二小姐,四姑娘昨晚出了一趟门,到今早才回来,还领着宰相府的珠珠小姐呢。”门丁道。 沈桑榆颔首,琥珀色的杏眸中不起半点波澜,“知道了。” 意料之中。 如今这种情形下,魏氏自身难保,高景齐被调离京城,硕亲王妃又置之不理。 唯一能帮得上魏雪薇忙的,就是那个可怜失了手的柏珠珠。 这样的好棋子,魏雪薇若是错过了,可就等不到下一颗了。 “他们在哪儿呢?”沈桑榆问道。 门丁立马回答,“四姑娘领着珠珠小姐回了蔷薇园,到现在还没出来呢,茶水点心倒是送了好几回,想来是在里头密谈些什么。” “知道了。”沈桑榆说道。 有柏珠珠帮忙的话,传递消息可就更加简单了…… 她这位表妹,可真是会帮忙呢! …… 蔷薇园内。 柏珠珠吃完了第三盘点心,这才缓缓问道,“雪薇,你当真不生我的气吗?” 魏雪薇微笑着点头,“自然不生气,毕竟你只是不小心而已,真正害我孩子的凶手,另有其人啊!” 听到这话,柏珠珠顿时激动起来。 她赶忙附和,“就是就是,我当时就在想,不过是气急糊涂了推你一下,压根没使劲,怎么孩子就能掉了呢?显然有蹊跷!” 魏雪薇心在滴血。 那还叫压根没使劲? 柏珠珠这小贱人可真当是不知道她耍起性子,是个什么蛮横样子。 那天把她推倒撞在桌角,疼得就跟生生剜肉一样。 怎么就成了没使劲! 若不是还得利用她办事,真想撕碎她这张脸! 魏雪薇勉强继续微笑着,“我也觉得不是你,所以才求着我姑母去查,结果那人太恶毒,居然还栽赃到我表姐身上,我都难过死了,才会被误导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她说完,便期待的看向柏珠珠。 但凡是柏珠珠有一点点的良心,就该知道站出来替她说话,昭告全城老百姓,说她不过是气糊涂了才对自家表姐那样,而不是传言中那么水性杨花蛇蝎恶毒。 可偏偏,柏珠珠没什么脑子。 只是跟着附和,“就是,你也是被误导了,都是那凶手太过分,不过没事,他已经被抓住砍了脑袋,日后不会再害你了。” “是啊,”魏雪薇欣慰的点头,继而又皱着眉头叹气,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你怎么了?”柏珠珠疑惑不解。 魏雪薇扶着鬓角,眼泪旋旋欲下,声音也哽咽起来,“我心结是放下了,可世子一定很难接受,甚至会因为那些人误会了我,也跟着误会我,到时候我可怎么办?” 她说着,不忘掐了一把旁边的莲花。 莲花被生生掐得掉眼泪。 疼得说话都在颤抖,“我家姑娘太惨了,没了孩子不说,又被众人误会,说不定世子也会因为那些传闻讨厌我家姑娘,到时候……可怎么办啊!” 说到这个份上,柏珠珠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你担心这个做什么,等着,我这就去给景齐哥哥写信,我们是自幼长起来的,我的话他定然能信。” 魏雪薇装作犹豫看她,“这样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柏珠珠说着,就直接朝着外面跑去。 边跑还边喊,“雪薇你不要着急,景齐哥哥一定会相信你的!” 到时候就算是没了孩子,也不影响雪薇嫁进硕亲王府呢! 柏珠珠想着,一时分心没注意,冲出去蔷薇园的时候,竟然撞到了人身上,脚步连连后跄,眼瞧着就要摔倒在那花坛的沿上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她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小姐当心!” 眼瞧着柏珠珠要磕在花坛沿上,一旁的贴身丫鬟赶忙扶住。 待柏珠珠站稳,又气鼓鼓的瞪向面前的人,“你们怎么搞的,眼睛瞎了吗?竟然这样横冲直撞!” 说着,又指柏珠珠,“知道这是谁吗?宰相府的小姐,杀了你们都赔不起!” 几个丫鬟顿时害怕,连声道歉。 最前头的秀儿走上前解释,“珠珠小姐,奴婢们无意冒犯您,只是着急把东西送去映月阁,所以才忙中出错,没瞧见您呢。” “你看着挺眼熟的。”柏珠珠打量一眼秀儿。 秀儿立马行礼,“回珠珠小姐,奴婢是沈二小姐的丫鬟,名叫秀儿。” 声音不卑不亢的,颇带几分峥嵘之气。 可柏珠珠听了,却气不打一处来。 她是不喜欢沈桑榆的。 且不说沈桑榆抢了最好朋友魏雪薇首魁的位置。 就说要不是她私藏宰相府的糕点又夺路闯出去,也不会闹出后面的事情,叫魏雪薇没了孩子。 甚至她现在要去给高景齐写信帮忙说情,都是拜沈桑榆所赐! 原本她今天是要约小姐妹去射箭的。 全给搅合了。 一想到这点,柏珠珠越发气闷。 正打算找秀儿发难,却听见秀儿惊呼道,“糟了,这袖子怎么沾了水呢,若是明日不干怎么办,你们这些奴才,怎么做事的?” 她这个宰相府的小姐在跟前,一个奴婢居然还去关注袖子上有没有水。 柏珠珠真是气得想笑了。 她倒是要看看,什么袖子这般珍重,比撞了她还要紧。 柏珠珠想着,便推开秀儿,径直走到了另外一个丫鬟跟前。 那丫鬟手里端着托盘,上头整齐叠放着一件粉色苏绸绣蔷薇花的襦裙,看上去精美又粉嫩。 只是美中不足,那其中一个袖子沾了水,粉色成了嫣红色,有些碍眼。 “你家小姐还穿这样粉嫩的衣裳?”柏珠珠嗤笑,满是鄙夷,“真是会装嫩啊!” 秀儿气得想上去撕烂柏珠珠的嘴。 可想起沈桑榆的叮嘱,又只得摆出听不懂的样子,还傻乎乎的向柏珠珠道谢,“多谢珠珠小姐夸奖,奴婢也觉得我家小姐穿这个颜色显得娇嫩呢。” 说罢,又开心的拍掌,“连珠珠小姐都这样夸,那到时候世子看见了,定然会喜欢的!” 声音压低,却足够让柏珠珠听见。 柏珠珠立马追问,“你说什么,说谁会喜欢?” “奴婢什么都没有说啊,”秀儿赶紧惊恐的捂住了嘴巴,“奴婢是说小姐会喜欢。” “你撒谎!”柏珠珠心直口快,指着秀儿的鼻尖,“你刚才分明说了世子两个字。” 旁边的贴身丫鬟也点头,“奴婢也听到了呢。” 那么,真相好像已经浮出了水面呢。 “沈桑榆准备这件衣裳,是想穿给景齐哥哥看吗?”柏珠珠问道。 秀儿急得都要掉眼泪,“珠珠小姐,奴婢真的什么都没有说,您不要乱猜了。” 说罢,又赶紧告退,“奴婢还要去给小姐送衣裳,就不挡着珠珠小姐的路了,奴婢告退。” 不管柏珠珠在身后大喊,秀儿已经带着几个丫鬟跑远了。 行色匆匆,跟做贼似的。 越是这般,就越是叫柏珠珠心中肯定。 她抬手,纤细白嫩的指尖捏着下巴,“沈桑榆这是打算趁着雪薇小产,重振旗鼓,去勾-搭景齐哥哥呢!” “那咱们要不要去和四姑娘说一声啊?”贴身丫鬟问道。 柏珠珠颔首。 想想又摇头,“先不要说,你去硕亲王府替我问问,只管讲我要找景齐哥哥要东西,婶娘就会告诉你,景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 贴身丫鬟领命,赶忙去了一趟硕亲王府。 一个时辰后,带消息给柏珠珠。 “奴婢去问过了,王妃说明日世子就会回京城,还会一大早呢。”贴身丫鬟道。 又恍然大悟,“难怪那个丫鬟说袖子弄湿了,明天可怎么办,看样子是真的打算去见世子呢!” 还要穿得十分粉嫩,争取一眼就吸引到世子的注意。 柏珠珠气得砸了一下紫檀木桌,“我就知道这个沈桑榆不是善茬,亏雪薇还那般让着她,说哪怕怀了孩子不当正妻也没关系,瞧瞧,这就是人善被人欺呢!” “小姐莫气,”丫鬟赶紧给柏珠珠顺气,“等小姐你去和世子解释之后,世子心里一定只会有四姑娘一人的,就算那沈桑榆再怎么折腾,也比不上四姑娘的。” 柏珠珠摆手,“我不去解释了。” “啊?”丫鬟不解,“不去解释的话,那世子再也不理四姑娘怎么办啊?” 奇怪了,自家小姐不是说好了要帮四姑娘的吗? 正在纳闷,又听见柏珠珠吩咐,“你去,把我娘亲给我缝制的百花繁衣拿出来,还有那套最好看的南国琉璃头面,还有还有,前日大哥送我的胭脂,都一并拿出来装好。” “小姐拿这些做什么?”丫鬟询问。 这些可都是小姐的心爱之物啊,平时连多看一眼都舍不得,生怕会给看坏了呢。 “自然是要拿去借给雪薇啊,既然明日一早景齐哥哥就要回来,那个沈桑榆还想去勾-搭景齐哥哥,那咱们也去,叫她不能得逞!” 有好看的粉色襦裙又怎么样? 能比得上她的百花繁衣吗! 到时候魏雪薇穿上,轻声告诉高景齐小产的事情,高景齐一定会心疼到无以复加,然后发誓宠她一辈子的。 这样一来,她答应魏雪薇的事情,也就算是超额完成了。 “这些东西小姐你自己都舍不得用呢,新崭崭的就要借给四姑娘,您真的舍得吗?”丫鬟再次询问道。 柏珠珠瞪他一眼,清秀可爱的脸蛋气鼓鼓,“你懂什么,雪薇是我在京城唯一的好朋友,这次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一点都不怪我,我哪能那么小气!” 她和魏雪薇之间的友情,岂是这些东西就能比得过的? “走,咱们现在就送去,顺便告诉娘亲一声,今晚我不回来了,方便明早陪着雪薇一起去呢!”柏珠珠说着,已经大阔步走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意想不到 转眼,京城便迎来了新一轮的朝阳。 如火般的光照亮东方的云层,像是晕染开的丹色染料盒,美得叫人不禁屏住呼吸。 这嫣红色的光芒下,魏雪薇翘首以盼。 “珠珠,世子当真今日会回来吗?”魏雪薇期待的问道。 柏珠珠拍胸口,“放心吧,难不成硕亲王妃还会骗我这个侄女不成?就算是她骗我,还有人急不可耐呢!” “谁啊?”魏雪薇十分迷茫。 “还能有谁?”柏珠珠撇嘴,语气中满是鄙夷,“自然是你那个不要脸的表姐,沈桑榆啊!” 提起沈桑榆,魏雪薇顿时紧张起来。 试探询问,“你的意思是,沈……我表姐也会来见世子吗?” “是啊。”柏珠珠点头。 听闻这话,魏雪薇气得要撕碎手中的手帕! 怎么哪儿都有沈桑榆啊。 该死的贱人,害她没了孩子,丢了面子还不够吗? 现在还要来跟她抢高景齐,好借此彻底坐稳有皇后娘娘当靠山的传言。 若真是如此,以后京城之中,还能有她的容身之所吗? 魏雪薇又气又急,想用什么办法来对付沈桑榆。 却被柏珠珠牵住了手,“你放心吧,我已经让人在她的早膳里下了泻药,她现在,肯定还在茅房里蹲着呢!” 旁边的丫鬟也开口,“四姑娘放心,奴婢出门时瞧过的,那映月阁里并没人要出门呢,连马车都没有叫备。” 看样子,是真的拉得很厉害。 魏雪薇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想夸柏珠珠干得漂亮,却又不想失了自己的善良模样,装腔作势的叹气,“这样不太好吧,那毕竟是我表姐啊。” 柏珠珠信了她的演技,语气恨铁不成钢。 “雪薇,都这个时候了,你管她做什么?她都没有把你当姐妹,趁着你小产想勾搭景齐哥哥,给她一点惩罚算什么,反正在我心中,世子妃的位置,是你坐着最合适!” “你对我真好,珠珠。”魏雪薇适时挤出两滴眼泪来。 两人正说着话,不远处便已经传来了马车驶来的声音。 有巨大的尘土扬起,挡住了官道上的景物。 可魏雪薇还是一眼看见了马车顶上插着的鲜艳旗帜。 那是高景齐马车上才有的东西。 果真,高景齐回来了! 这样的好机会,魏雪薇坚决不要放过。 怕自己哭得不够惨烈,还在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顿时哭得梨花带雨。 等马车到了跟前,便直接小跑过去,声音哽咽带着哭腔,“景齐,我该怎么办啊,景齐,帮帮我好吗?” 马车被魏雪薇硬生生拦下了。 还没停稳,魏雪薇就要往马车上爬。 结果刚抓住车帘子,就瞧见高景齐从马车的小窗探出了头来,表情严肃凝重,“你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语气陌生得很,好像在训斥什么陌生人似的。 魏雪薇心中顿时一凉。 莫非,是硕亲王妃给高景齐写信说了什么,叫高景齐厌恶她了? 这可不行。 没了高景齐的喜爱,哪怕她仍旧怀着孩子,也不可能顺利嫁入硕亲王府当世子妃的啊! 魏雪薇的心思骨碌碌的转。 旋即,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柏珠珠身上。 顿时心生一计,依言乖乖的退到旁边,“世子对不起,民女真是唐突了,还请世子恕罪。” 说完就赶紧往回走。 还没走到柏珠珠跟前,忽然双脚一软,朝着地上摔去! 饶是柏珠珠手疾眼快,却还是没有扶住。 魏雪薇跌坐在地上,哭得像是个泪人,还抬手擦眼泪,勉强挤出笑容来,“我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而已,咱们回去吧。” “可你刚见到景齐哥哥啊,你们说什么了,这么快就要回去?”柏珠珠询问道。 话音刚落,便发现魏雪薇哭得更加汹涌了。 “你怎么了啊雪薇,是景齐哥哥欺负你了吗?”柏珠珠赶紧询问道。 “没有。”魏雪薇挤出微笑,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一看就是假的。 柏珠珠板起脸,“你跟我说实话,我们不是好姐妹吗,难道这都不能跟我说?” 魏雪薇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柏珠珠的眼睛,哭得更加大声了,“世子好像已经讨厌我了,让我走开,我一定很讨人厌吧?” “景齐哥哥怎么可以这样呢!”柏珠珠气不打一处来。 当即要去帮魏雪薇出头,“等着,我今天非要好好和景齐哥哥理论一番不可。” 正好这时候高景齐的马车已经到了跟前。 柏珠珠冲出去,张开手臂,拦停了马车。 指着门帘就开始破口大骂,“景齐哥哥你还是人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雪薇呢?雪薇可是你的心上人啊!” 高景齐仍旧从马车窗户探出头来,语气急促又不耐烦,“你别胡说行不行,我哪有什么心上人,我可是有婚约的人!” “你果然喜欢上那个沈桑榆了!”柏珠珠气得跳脚,“景齐哥哥你眼睛瞎啦,放着雪薇这样好的女孩子不要,去喜欢那个泼妇乡巴佬?” 高景齐眨了眨眼睛,“你别胡说了好不好,快点回家吧,我改天去看你行吗?” 语气恳切又无奈,好像着急要和魏雪薇撇开干系似的。 魏雪薇掐准了时机,颤悠悠的站起身来,抹了一把眼泪。 上前去扯柏珠珠的衣袖,鼻音重得很,“算啦,若是我这般叫世子为难,那我走远些就是了,只是希望世子不要忘记我们的过往和我们的孩……” 孩子的子没说出口,魏雪薇再次哽咽。 柏珠珠替她把剩下的话说完,怒声讨伐,“景齐哥哥你知道吗?雪薇为了你甘愿没成亲就给你生孩子,如今她被人迫害没了孩子,正需要你的安抚,你就这样对她,你还是人吗?” “你赶紧回家吧,我改天跟你说,对了,把这个人也带回去。”高景齐语气越发焦急了。 柏珠珠梗起脖子,“我不回家,你不把这件事情给说清楚,你也别想回家。” 顿了顿又道,“还有你为什么不出来,伸个脑袋出来当自己是绿毛乌龟吗?!” 柏珠珠性格最是火辣。 说看不惯高景齐伸个脑袋出来,当即就撸起袖子,要上马车去,把高景齐直接拽出来。 结果一掀开帘子,瞧见里头坐着的人,顿时吓得结巴。 “硕……硕亲王……” 第一百一十八章 慢慢折磨 柏珠珠天不怕地不怕,在京城是出名的小霸王。 可唯独见到硕亲王,乖得跟个小鹌鹑似的,半句话都不敢说。 而刚才,她那么怒声大吼高景齐,还骂高景齐是绿帽乌龟,岂不是变相的也骂了硕亲王,说他是乌龟的亲爹老王八? 硕亲王一定都气死了! 想到这点,柏珠珠也急得想哭,结巴着解释,“硕亲王,其实刚才我是和景齐哥哥闹着玩的,对吧,景齐哥哥?” 高景齐蔫头耷脑,没有回答。 他都挤眉弄眼再三提醒柏珠珠和魏雪薇了,这两个女人为什么就不懂呢! 这下好了,他和魏雪薇胡来的事情,爹全知道了。 高景齐小心翼翼的用眼角余光去瞧硕亲王,瞧见那阴沉的脸颊,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他头次觉得魏雪薇真是个麻烦精! 城门口,气氛凝重得可怕,压得众人都喘不过气来。 半晌,端坐在马车中的硕亲王才缓缓开口,“珠珠,今日军队会回京城,少出来的好,免得被惊扰。” 柏珠珠乖乖点头,“是,我这就回家去,多谢硕亲王关心。” 她逃也似的转身,拉上魏雪薇就要离开。 刚抬脚,又听见硕亲王悠悠然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姑娘?” 尽管没有抬头,柏珠珠也能猜到硕亲王询问的对象是谁。 赶忙帮着开口回答,“她叫魏雪薇,是伯侯夫人的侄女,人特别善良,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还和景齐哥哥心意相通呢!” 都怪她刚才说错话,现在有机会弥补,当然不能放过。 柏珠珠不遗余力的夸赞着魏雪薇。 而魏雪薇也抬起了下巴,表情平静的看向硕亲王,尽可能做出风轻云淡的大家闺秀模样。 她早就听闻,硕亲王喜欢坦率不做作的女孩子,畏畏缩缩的那种最为讨厌。 所以,她端住架子,应该能让硕亲王对她有好印象了吧? 一个敢爱敢恨,勇敢无畏,愿意为心上人做任何事情的女孩子,谁不会欣赏呢? 然,硕亲王却冷冷的掀开了薄唇。 “魏姑娘,你该知道,我定了伯侯府的嫡女与我的犬子成婚吧?” 不等魏雪薇回答,马车已经再次缓缓朝着城内驶动。 车轮卷起的灰尘,灌了魏雪薇满嘴满脸,那身上穿的百花繁衣也黯淡下来,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 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魏雪薇气得攥紧了拳头。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才硕亲王那话十分明显,就是想说她明知道高景齐要和沈桑榆成亲,她却还要插一脚,实在缺德! 简直是个疯老头! 沈桑榆到底有什么好的,分明连她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可为什么硕亲王却喜欢沈桑榆而不喜欢她呢! 早知道硕亲王要回来的话,怎么都应该把沈桑榆给弄过来,然后当着硕亲王的面演戏,让他以为沈桑榆是个坏女人。 之后的一切,不就更加完美了吗? 都怪柏珠珠这个蠢货,弄什么泻药给沈桑榆,泻药哪有这样陷害栽赃来得痛快! “雪薇……”柏珠珠上前扯了扯魏雪薇的衣袖,语气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硕亲王也在马车上,不然的话,我不会那么激动,害你也被牵连了。” 魏雪薇勉强挤出微笑来,“没事,是我自己不够好,才会叫硕亲王不喜欢的。” “那是他不了解你,”柏珠珠赶忙道。 想了一圈,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点子来,顿时得意洋洋,“我知道有个人可以帮你在硕亲王跟前美言,你等着,硕亲王一定会对你改观的!” “真的吗?”魏雪薇赶紧询问。 若真的有这样的人,而且真的有用的话,那么柏珠珠这个蠢货,也就还算是有点用处。 柏珠珠神秘的勾唇轻笑,“当然是真的啊,我这次肯定能帮上你的忙,说不定还能叫硕亲王讨厌沈桑榆呢!” 若是这样的话…… 魏雪薇嘴角的笑意在上扬。 就再好不过了! …… 映月阁内。 沈桑榆捧着一大碗冰镇葡萄,正吃得欢愉。 旁边的秀儿胆战心惊,“小姐,您少吃一点吧,初秋的普通寒性重,仔细别过了肚子去。” “你倒是提醒我了,”沈桑榆小脸立马严肃,将葡萄放在桌上,“硕亲王已经回来了,我晚些时候估计要去见他,闹肚子的确不太体面。” 秀儿诧异,“小姐怎么知道硕亲王要回来?” “我不光知道硕亲王要回来,我还知道,今早上,魏雪薇在硕亲王面前讨了好大的苦头吃呢!”沈桑榆一脸得意的笑,却不叫人觉得厌恶,反而有种傲娇的俏皮感。 前世,硕亲王便是今日一大早回的京城。 他从边关打了胜仗,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想着要给高景齐和沈桑榆主持婚事,却不曾想,这段时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个时候沈桑榆还在因为雅集的事情被众人嘲弄,而那头魏雪薇已经将要作为平妻嫁入硕亲王府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硕亲王实在是没办法,只能私下安抚了沈桑榆,勉强应下了这荒唐的婚事。 但沈桑榆知道,硕亲王一直是不喜魏雪薇的。 他觉得魏雪薇不守妇道且缺德。 一个公然抢表姐男人的女孩子,又怎么会是什么好人呢? 前世里,沈桑榆嫁入硕亲王府之后,每每受到魏雪薇栽赃陷害的时候,硕亲王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这边。 只可惜好人命不长,最后被着急继承硕亲王位的高景齐给毒害了…… 沈桑榆坚信,这其中,少不了魏雪薇的挑唆! 所以这辈子,她从一开始,就要叫魏雪薇被硕亲王厌恶,这样的话,即便魏雪薇再怎么接近,硕亲王都会提防一些。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她就是要一点一点的夺走魏雪薇的希望。 让魏雪薇觉得好像还有机会,等真正付诸行动的时候,又被现实的冷水狠狠泼在脸上。 收拾仇人嘛,当然要享受过程才够有趣。 想着,沈桑榆又拍手站起来,“咱们还得去准备礼物呢,收拾一下出门吧。” “礼物?有谁过生日吗?”秀儿好奇的询问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有多少人喜欢我 沈桑榆抿唇轻笑,抬起骨节嫩白的手去敲秀儿光洁的额头,“非得过生日才送礼物?” 秀儿捂着脑袋,一脸不解,“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送,难不成是……打算巴结讨好?” 沈桑榆:“……” 沉默了半晌,才微微颔首,“反过来。” 秀儿思考起来,“巴结讨好的反义词,就是激怒远离,可如果要激怒远离的话,为什么还要送礼物呢?” 这不是矛盾了吗?! 可秀儿再想往下问,沈桑榆却已经抬步往外走去,再也不肯透露半个字。 见状,秀儿只得作罢。 耐住性子,等着沈桑榆主动揭晓谜底。 沈桑榆领着秀儿去了集市上,打算选个造型精美的小盒子,用来盛放礼物。 因为她始终低着头寻找合适盒子的缘故,最开始众人都没有认出她来。 直到沈桑榆抬头问价,面前的摊贩愣怔一瞬,继而激动起来,指着沈桑榆的鼻子结巴,“你……你就是沈二小姐吧!” “是啊。”沈桑榆并不介意被人认出。 摊贩更加激动了,原地蹦了一圈,“沈二小姐,你真的是沈二小姐,我可钦佩你了,你是个神女啊!” 神女? 沈桑榆轻轻挑了挑柳叶眉。 这个称呼用在她身上,显然是夸张了一些。 “你为什么叫我家小姐神女啊?”秀儿则满满的敌意,上下打量着摊贩,顺便挡在了沈桑榆跟前,免得沈桑榆被摊贩伤害,“扣这么大的帽子给我家小姐,是不是故意的?!” 好端端的说什么神女,到时候大家都来嫉妒,岂不是要害小姐成为眼中钉肉中刺吗? 这个摊贩为什么要这样做! 摊贩赶紧摆手,“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有要害二小姐的意思,我是真心崇敬二小姐啊!” 沈桑榆掀开红唇,“那你说,为什么叫我神女?” “因为二小姐你很厉害啊!”摊贩一解释起来,话匣子就再也关不住了,“你的事情满大街都在传呢,只身闯入山寨缴杀土匪倭寇;随便写两个字就能得雅集第一名;被冤枉在狱中被暗算也毫发无损,甚至最后还有皇后娘娘来撑场,这样幸运的人,不是神女是什么?” 好像沈桑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老天爷在庇佑。 她是老天爷选中的人,自然就是神女。 这样简单粗暴的理解,倒也显得有几分诡异的合理。 而能将这一切传得神乎其神,又叫众人信服的人物,沈桑榆只能想到一个。 “我们去胖婶儿那。”沈桑榆转头对秀儿道。 她抬脚要走,摊贩赶紧追上来。 几乎是强硬的将硬邦邦的东西塞进了沈桑榆手里,“二小姐,这个你拿上吧!” 沈桑榆垂眸去看,手里多了个雕刻着祥云图案的盒子,正是她刚才询价的那个。 “多少钱?”沈桑榆问,一面从怀中掏钱。 摊贩却摇头,“不不不,我不要钱的,二小姐能看中我做的小玩意儿,是我的福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能要钱呢!” 沈桑榆到底拗不过,只得收下了那个盒子。 摊贩很开心,仿佛捡了好大的便宜,嘴咧得几乎要裂开似的。 等走远,秀儿才搓着胳膊道,“小姐,那个摊贩实在是热情得过分。” 害她都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想着,脑子里突然又闪过一个念头来,伸手就抢过沈桑榆手里的盒子,仔细查看,“这里面是不是有暗器,还是下了毒?!” 如此谨慎的秀儿,叫沈桑榆哭笑不得。 她重新拿回了盒子,解释道,“没有暗器也没有下毒,就是普通的盒子而已,至于他为什么这么热情对待我,待会儿你问了胖婶儿,就知道了。” 如沈桑榆所说,到了胖婶儿店里,一切谜团就都解开了。 “当然是我帮你宣传的啊,”胖婶儿坐在长条板凳上,使劲吸溜着碗里的宽面,又抹了抹嘴角溢出的汤汁,“我想过了,你把我弄出大牢是个大人情,所以得加倍报答你。” 胖婶儿报答的方式很简单,就是让大家都敬佩沈桑榆。 她记得,在府衙审判结果的那天,当听到沈桑榆要被推出菜市口斩首示众的时候,魏氏和魏雪薇脸上得意的笑容。 他们得意,不光是因为沈桑榆会死,也是因为沈桑榆名声扫地,哪怕死了也仍旧会遭人唾弃。 胖婶儿不想让他们得逞。 所以,他们越是希望沈桑榆在京城混不下去,她就越是要让沈桑榆在京城名声大噪,走到哪儿都一大堆追随者。 气死他们最好! 胖婶儿觉得自己这样做挺有江湖侠气的,于是挺起了胸脯,全都告诉沈桑榆。 沈桑榆却笑了起来,琥珀色的杏眸中仿佛落入了璀璨星河。 “你笑什么?”胖婶儿问,“难道我说得不对?” 沈桑榆不回答,只是询问胖婶儿,“你相公一定很疼你吧?” “那可不,”胖婶儿毫不犹豫的点头,肥嘟嘟的脸颊上,眉毛上下飞舞,“要不是他把我给宠得有恃无恐,我也不会直接和师爷干起来啊。” “这么容易意气用事,也就难怪会做出这样幼稚的行为了,”沈桑榆摸着下巴思考。 不等胖婶儿瞪圆了眼睛和她争执,又笑得露出细糯的小牙齿,补充说。 “但是,让我心里很感动呢!” 沈桑榆说着,还挽住了胖婶儿的胳膊,很亲昵的样子。 胖婶儿心里挺开心的,面上却还要装出嫌弃的样子来。 端起碗走到不远处去,“去去去,别跟我套近乎,我知道你是想吃我的宽面,没门!” “胖婶儿,”沈桑榆又忽然板起了脸颊,问道,“你知道如今京城之中,尚未有婚约的有钱有势公子有多少吗?” 胖婶儿还真知道。 歪着头算了算,“加上地主这种货色的话,两百个出头吧。” 还挺多的。 沈桑榆又问,“那你觉得,这两百多个男人里头,有多少对我有非分之想?” 闻言,胖婶儿一口宽面,结结实实呛进了嗓子眼。 第一百二十章 有点为难 几乎是咳掉半条命,胖婶儿总算回过神来。 颤抖着抬手抹掉眼角溢出的泪水,声音带着沙哑问,“你刚才问什么?” 沈桑榆双手托腮,平静的看她,“我怕再说一遍,你会直接咳死呢。” 的确,胖婶儿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 毕竟这问题太有冲击性了。 哪有未出阁的姑娘,张口就问,到底有多少人对她有非分之想的。 这要是被其他人给听见了,还以为她有所期待呢! 沈桑榆耸肩,换了个问法,“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人有娶我的念头?” “你恨嫁吗?”胖婶儿深呼吸几口气,总算是平稳了心态,“干嘛着急嫁人。” “我就问问嘛,看看我有多抢手。”沈桑榆问道。 胖婶儿这才仔细思考起来,“如今满京城都在传你的事情,估计这两百个人里,得有三百个对你有非……咳咳,想娶你。” 差点被这丫头给带偏。 “不是只有两百多个人吗,怎么会冒出三百个来?”秀儿不解的问道。 “想娶你家小姐的人,可不止那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还有有才华的啊,加起来不就三百个。”胖婶儿解释说。 这些尚未发迹的书生,谁知道往后是有钱还是有势呢? 沈桑榆十分赞同这点。 当年她娘不就嫁给了穷书生沈海川,不余遗力将娘家资产都倾注给沈海川,换来他的伯侯之位吗? 如今,穷书生沈海川摇身一变,是有钱有势的伯侯呢。 然,沈桑榆摇头,表情认真且严肃,“我不喜欢太穷的,你重新算一算,就在两百多个人里算。” 胖婶儿无奈摊手,“那就是两百多个人呗,娶到你,能沾多少好处,谁不乐意娶你啊。” 不过顿了顿,又道,“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想娶你的人,压根都没有。” 她说着,和沈桑榆对视了一眼。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了原因,“高景齐。” 是了,她如今还是高景齐未过门的世子妃,谁敢打这样的主意,嫌命长差不多。 要想从沈桑榆身上沾任何好处的前提,都得是活着! “行了,现在也知道自己是个抢手货了吧,那个高景齐肯定会忌惮你,成亲以后也不敢得罪你的。”胖婶儿摆手道。 沈桑榆微微颔首,微敛起眸底的光,“我们不会成亲的。” 这是重生之后,她真心诚意的,告诉一个计划外的合作者,自己的内心想法。 她不会嫁给高景齐,永远不会。 胖婶儿有点不明白了,“那……你既然不嫁给高景齐,为什么不直接退婚呢?” 这样和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绑在一起,不难受吗? “直接退婚的话,很多事情就失去乐趣啦。”沈桑榆回答。 继而起身,“多谢你帮我宣传,不过我不会给钱的。” 她很穷,欠着高庭钦一屁股的债,还要攒钱预备做茶叶生意呢。 胖婶儿无所谓的打哈哈,“我不要钱,都说了是还你的人情,收钱的话,那我的人情岂不是白还了?” 沈桑榆认同的点头,这个人情接受得欣然。 又突然凑近胖婶儿,“不过我倒是有个给钱的活儿给你呢,要不要接?” …… 从胖婶儿的干果铺里出来,已经是正午。 秋日正午的阳光仍旧毒辣,晒得人的脸颊有点轻微刺痛,同时光芒耀眼得地上的青石板砖几乎要成了白色。 秀儿赶紧撑了油纸伞给沈桑榆。 “不用了,”沈桑榆推开,“怪娇气的,不喜欢。” “小姐还和在海庄的时候一样,总喜欢晒太阳,有时候能一躺躺一下午,奴婢有次去叫你,摸着小姐你的胳膊滚烫,还吓了一跳呢。”秀儿说道。 沈桑榆轻声叹了一口气,“是啊,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那样晒过太阳了。” 秀儿迷茫眨眼睛,“小姐说的是什么话,咱们从海庄到京城不过半年时间,奴婢记得出发的前一日,小姐还去晒过太阳呢!” 对此,沈桑榆只是柔声笑。 她的确好多好多年没有晒过太阳了。 前世嫁给高景齐之后,就一直要努力的成为他心中喜欢的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是不会晒太阳的,显得太粗野。 有好几次她都躲在油纸伞下,悄悄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又贪婪的让阳光布满掌心。 又在听到不远处脚步声时,飞快收回手,唯恐那是高景齐靠近,会看见她这样不守规矩。 如今总算是不用为了他守这样傻i逼的规矩了。 “我就是喜欢晒太阳,一日不晒如隔三秋,所以加起来,就是好多好多年。”沈桑榆露出畅快的笑容来。 金芒肆意的倾撒在她清秀的脸颊上,逆着光可以清晰看清脸上的小绒毛,不施粉黛的美丽,就这样展现在过往行人的眼睛里。 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秀儿重重点头,“那小姐就天天晒太阳,奴婢叫人去找个躺椅,就放在映月阁的院子里,这样天天都能出去躺着晒。” 享受了一会儿阳光,沈桑榆这才垂下头。 “走吧,去硕亲王府。” 早点解决掉这些事情,才能早点舒服的晒太阳。 秀儿跟在沈桑榆身后,直接去了硕亲王府。 原本想着还要通报才能进去,没想到就在门口撞见了硕亲王。 准确的说,是撞见了硕亲王和高庭钦两人。 “桑榆,你怎么来了?”硕亲王瞧见沈桑榆,严肃的脸上便裂开一丝笑容来,眼底也是藏不住的喜爱,“我刚还和庭钦聊起你的事情。” 沈桑榆乖巧走上前,先向两人行礼,才道,“高大人没有说我坏话吧?” 硕亲王哈哈大笑,“你这孩子,庭钦是在夸你呢,我最近不在京城,竟然不知道你做了这么多厉害的事情,可见我挑儿媳的眼光是真好!” 当着众人面,硕亲王毫不遮掩的夸赞沈桑榆,并且承认她是自己挑中的未来儿媳一事。 可见他对沈桑榆的喜爱,真是到了骨子里。 沈桑榆忽然有点为难起来。 眼下这种情况,再和硕亲王摊明自己的来意,好像不太合适了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退婚 为难间,硕亲王再次开口,“楞在门口做什么,桑榆,跟我来,这次我寻了个好东西,特意带回来要送给你的。” 沈桑榆回过神,眉眼乖巧的垂着,“我也有东西要送给王爷呢。” “哦?”硕亲王越发开心起来,嘴角笑意怎么都藏不住,“看样我们真是彼此都惦记,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呢。” 硕亲王开怀大笑,领着沈桑榆去了自己的书房。 当着同行高庭钦的面,从怀中掏出一颗红色玛瑙来,递到了沈桑榆面前。 是颗被雕刻成红枣模样的玛瑙,巧夺天工,看上去和真的红枣并无半点区别。 红枣玛瑙被钻了孔,坠了碧绿色的丝绸流苏,晃动之间,像是水波晃动,潋滟着光芒。 沈桑榆没有接,只是夸,“好漂亮的玛瑙啊。” 硕亲王得意,“我就知道你喜欢,来,拿着,据说这玛瑙有好寓意,你戴着正合适。” 红枣玛瑙的寓意,不言而喻。 红枣,早生贵子。 前世里,沈桑榆也收到过这个红枣玛瑙,不过是在成婚那日,硕亲王要她好好佩戴着,也说是有好寓意。 沈桑榆不是不懂,穿着婚服的她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颊。 可后来,她见魏雪薇喜欢这个红枣玛瑙,就借给她戴几天,却被诬陷在玛瑙里下麝香,要害魏雪薇小产! 原本好寓意的东西,硬生生被说成了杀人的凶器。 沈桑榆想到这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更何况她清楚知道,不管前世还是今朝,硕亲王送她这个红枣玛瑙都只有一个原因。 希望她能和高景齐成婚后,早生贵子。 沈桑榆不会和高景齐成婚的。 故而,也不想给硕亲王欺骗。 沈桑榆缓缓往后退了一步,白嫩似藕的手背在身后,“王爷,我这样一个粗鄙的人,压根不配戴这样贵重的东西,还是算了吧。” 一旁的高庭钦,垂眸敛了她一眼。 他印象中的沈桑榆,聪明得很,不会不懂这红枣玛瑙的别意。 眼下拒绝,恐怕是…… “你都配不上,那还有谁配得上?”硕亲王坚持,“要我看啊,这京城之中没有人比得过你,别妄自菲薄,你才是最好的那个。” 顿了顿,又道,“先前我还听闻你有个表妹才情了得呢,可雅集上夺魁的人却是你,可见你才不外露,是真正的厉害呢。”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可沈桑榆还是听明白了。 硕亲王通过今早她设计安排的好戏,已经认识了魏雪薇,并得知了其中的故事。 而硕亲王不喜欢魏雪薇,选择力挺她这个早就相中的儿媳妇。 这点也和前世一样。 硕亲王,是个很好的公公。 只可惜,她不能拥有。 “王爷,”沈桑榆仰起头来,从怀中掏出了盒子来,“不如先看看我送你的礼物吧?” 事已至此,她再不提此次来的目的,恐怕之后就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了。 反正迟早有这一天的。 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念头,沈桑榆将盒子塞进硕亲王的手中,“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哦。” 自己相中的儿媳没有收下礼物,硕亲王原本是有点郁闷的。 可听沈桑榆说,她特意准备了礼物,又瞬间高兴起来。 “好,我瞧瞧是什么。” 打开雕花木盒的盖子,硕亲王顿时愣住了。 险些没抓住木盒,让里头的东西掉出来摔个粉身碎骨。 “这是……”硕亲王倒吸一口凉气。 沈桑榆解释,“是圣上给我的玉佩,圣上说,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什么时候想好了,就什么时候拿着玉佩去找他兑现。” “可你送给了我。”硕亲王道。 沈桑榆点头道,“是啊,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留着这玉佩只是浪费而已,不如送给王爷你好了,王爷你留着,用处总是比我大的。” 说到这里,沈桑榆不禁有点庆幸。 还好当时和圣上商量要个承诺的时候,特地问了自己可以不可以转赠。 这下送给硕亲王,也就不用担心圣上反悔说不作数了。 “圣上许给你一个要求,你留着便是,哪怕用不上,这玉佩也是傍身之物,不应该给我的。”硕亲王说道。 “就当是还王爷您的人情吧。”沈桑榆道。 硕亲王诧异,“你什么时候欠了我的人情?” 沈桑榆微笑起来,“就现在啊,欠了王爷好大一个人情。” 书房内,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正午的阳光透过绮窗照进来,撒了硕亲王满身,他脸上的神情隐匿在阴影中,叫人看不真切。 沈桑榆和他只字未提要退婚的事情,但两个人却已经将话给说得清清楚楚了。 “王爷,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王府呢,听说花园的角落处有温泉,我可以去看看吗?”沈桑榆首先打破了这寂静。 硕亲王无奈的摆手,“去吧,庭钦,找个人陪着她,仔细别摔了碰了。” 沈桑榆和高庭钦退出了书房。 前脚走,后脚高景齐便钻了进去。 语气急切的询问硕亲王,“爹,你领着沈桑榆回来干什么啊,是不是打算商议我和她的婚事?” 高景齐一万个不情愿! 哪怕今天早上被自己亲爹数落的时候,他有点厌恶魏雪薇。 可仔细回想起来,魏雪薇的温香软玉,比起沈桑榆那个凶巴巴的婆娘来说要好太多。 再说了,沈桑榆不给他好脸色,若是真的嫁进来,他的日子不得苦死? “爹,我和沈桑榆压根就不合适,我还是想……”高景齐开口道。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猛的框掌,转了好几圈,撞到柱子才停下来。 脸颊短暂的麻木之后,迅速抛起,又红又亮,火辣辣的感觉也将他包围。 高景齐不可置信的捂着脸颊,望向阴沉着脸颊的硕亲王,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蠢货!”硕亲王骂道,又恨铁不成钢,“轮得着你挑三拣四?桑榆压根瞧不上你这样的蠢货!” 她宁愿拿出圣上的玉佩及许下的承诺作为赔礼,也不愿意嫁给高景齐。 可见自己这个儿子生得有多失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承蒙惠顾 高景齐被这巴掌扇得七荤八素。 诧异抬起头,盯着硕亲王,嘴唇嗫嚅得厉害,“爹,你……你竟然为了那样一个乡巴佬,打我?!” 听见乡巴佬三个字,硕亲王的火气更上一层楼。 他沉着脸,有些沧桑却仍旧英俊的眉目拧成一个点,眸光如炬。 书房内的气氛已然冰到了极点。 “她是乡巴佬?听清楚,若不是桑榆,我那日在海庄早就被奸贼所害,说不定还要背上叛国通贼的罪名!那时候,王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全部要斩立决,别说乡巴佬,你连野鬼都够不上格!” “她是乡巴佬?她一举拿了雅集的魁首,被皇后娘娘赞赏有加,你知道京城之中有多少公子都盼着与她有段佳缘?” “她是乡巴佬?能只身入土匪寨并成功缴杀倭寇的人,能被人构陷而临危不惧还想法脱身的人,你说她是乡巴佬?” 更不要说沈桑榆出落得水灵甜美,行事说话有分有寸,做事更是拿捏得仔细。 沈桑榆才不是什么乡巴佬。 那是他一眼就看中,并且被世人都称赞优秀无双的未来儿媳! 只可惜,如今这样的愿望落空了。 高景齐被这番话吓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才捋直了舌头道,“那……那只不过是她走运罢了。” “你心心念念的魏雪薇,为何没有这般的运气?”硕亲王冷哼一声,反问道。 成功将高景齐的后话都给堵个结结实实。 这世上哪怕有碰巧,也轮不到魏雪薇头上去! “爹,沈桑榆不过是救了你一命而已,你为何要这般向着她,我才是你的亲儿子不是吗?”高景齐质问道。 高景齐底气十足,挺起胸膛询问硕亲王。 如果他有理由不再和马车上那样畏畏缩缩的面对硕亲王,因为王府里,有硕亲王妃在! 只要有娘在,爹就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 这是高景齐一贯得出的经验之谈。 只是他好像忘记了,从未对他动过手的硕亲王,今天也破天荒的扇了他一巴掌…… 硕亲王语气越发冷冽,“若是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大概比现在活得轻松很多。” 硕亲王说着,又长叹一口气,“若是你有庭钦一半,就……哎,出去吧!” 高景齐心有不甘的退了出去,关上门的瞬间,不忘怨愤的剜了一眼屋里的硕亲王。 高庭钦,又是高庭钦! 为什么他总是要拿来和高庭钦作为比较呢? 分明他才是高贵的世子,而高庭钦则是流着来历不明低贱血的养子而已。 总是这样被对比,他真是烦死了! 而且爹刚才还说,如果没有他这个儿子的话,会轻松很多,随即就提到了高庭钦。 该不会是有意把硕亲王这个位置,传到高庭钦那个贱种头上吧? 高景齐想着,心中越发的惊恐起来。 浑身打了个哆嗦,赶紧奔着硕亲王妃的院落去了。 …… 初秋仍旧温暖的阳光,均匀的倾撒在硕亲王府花园的菊花上。 “是王妃叫人特意培植的新品种,还给太后送了去,太后很喜欢,赐名金丝菊。”高庭钦轻声解说道。 沈桑榆兴致不高,哦了一声,又看向了别处。 倒不是她瞧不上这些花,而是前世在硕亲王府看了太多次,甚至为了讨好硕亲王妃,好多次雨夜里出来为这些花披上油布遮雨,结果自己淋都大病一场,还被硕亲王妃大骂矫情。 花没错,人有罪。 可就是连带着花也喜欢不起来了。 “不爱逛花园,却主动要求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办?”高庭钦看出了她的敷衍,直接问道。 沈桑榆诧异抬头看了他一眼。 旋即笑起来,露出两颗白糯的小虎牙,在金芒下熠熠发光,“高大人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高庭钦表情认真,语气严肃回答,“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我知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不要介意。”沈桑榆赶紧道歉。 却又听见高庭钦继续往下说,“你和硕亲王提了退婚之事,又把圣上给的玉佩也转赠给了硕亲王,往后在伯侯府,应该不会好过才对。” 哪怕硕亲王亲自登门,向伯侯府说明是他的原因,再由沈桑榆来宣布退婚之事,仍旧会有人觉得是沈桑榆的问题。 毕竟与硕亲王府联姻,这可是高攀! 谁会放着好端端高攀的机会不要呢? 恐怕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被退婚,又想给伯侯府一个面子,才由沈桑榆提出而已。 这是其一。 其二,沈桑榆手上没了圣上的玉佩,便也失去了安全的屏障,伯侯府的人再想要害她,便没有了忌惮。 “这原本应该是你的底牌才对,可你如今把底牌全交出,想来是有了更好的底牌。”高庭钦继续往下分析。 那双如点漆般的眸子深处,涌动着复杂的情愫,“漫无目的的逛花园,像是有好底牌的样子吗?” 显然不像。 接触这么长时间,高庭钦也算是能摸透沈桑榆的一些习惯。 就比如,她从不浪费时间和精力在没用的事情上。 恩,陪老顽童除外。 “高大人应该去当谋士才对,这样混迹在军营当中,好脑子都被浪费了呢。”沈桑榆笑嘻嘻的回答。 不回答,亦是回答。 高庭钦缄默,薄唇微微抿着,半晌才道,“需要我做什么?” 一语话毕,换来的是沈桑榆惊愕的眼神。 她没听错吧? 高庭钦居然主动要求,要当同伙? “我在硕亲王府多年,很多事情都比你熟悉,如果由我来,会轻松一些。”高庭钦解释道。 沈桑榆还是不可置信的看向他,“高大人,你就不怕我杀人放火吗?这样直接说要帮我,真是不考虑后果啊。” 说罢,又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好心人的模样,“算啦,念在高大人你年少无知,我就原谅你一次,只当你什么都没有说,以后可别这样莽撞的开口要帮人了。” 顿了顿,不忘朝着高庭钦比划五根手指,“但我不白白的原谅你,要收银子的,五十两,承蒙惠顾……”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娶你 沈桑榆满脸灿烂的笑容,“这五十两你不用给我,毕竟我还欠你不少呢,从里面扣便是了。” 五十两,只是欠债数目的冰山一角。 但有句话叫做积少成多。 每天五十两,时间一长也是大数目啊! 沈桑榆美滋滋的算着这笔账,朝着湖边的方向去了。 自然就没有瞧见,身后高庭钦唇角压抑不住的微笑。 笑容很快敛去,没人瞧见。 沈桑榆和高庭钦在花园里转了好大一圈。 最后总算是角落圆栱门的后头,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沈桑榆立马转身看向高庭钦,要支开他,“高大人,我突然想起手帕好像丢在了温泉那边,你帮我去找找吧?女孩子家的手帕丢在别人家里,传出去很容易被误会的。” 高庭钦颔首,问了问手帕的样子,便折返去了温泉那边。 而沈桑榆见他走得没影,这才抬步朝着圆栱门后而去。 那后头,有个小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肩膀还在剧烈的颤抖着。 “双儿?”沈桑榆轻声唤道。 那身影停住了颤抖,慌张的抬起头来,对上沈桑榆那双琥珀色的杏眸。 眸光里,倒映着一个哭得满脸泪痕,眼睛都肿成了核桃似的少女模样。 少女颤巍巍又很害怕,警惕的看向沈桑榆,“你是谁啊?” 沈桑榆朝着她微微的笑了笑,“我是一个可以帮你的人。” 听闻这话,双儿的眼神越发警惕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和沈桑榆隔开安全距离,“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有什么好帮的?” 双儿害怕得想转身就跑。 “今天世子回来了,你的日子是不是又要开始难熬了?”沈桑榆问道。 这句话像是什么胶水一样,死死的把双儿的脚黏在了地上,怎么都拔不开。 她迟缓的转过头去,再次看向沈桑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知道高景齐对你做了什么,我也很乐意帮你。”沈桑榆仍旧是面带着微笑,“我说过了,我是可以帮你的人。” 沈桑榆就站在那里,眼神坦然有神,唇角上扬,微风拂过,吹动她素色的衣裙,漂亮又妩媚。 尽管什么都没有做,但就是让人相信她有那个本领。 双儿张了张嘴巴,“你要怎么帮我?” …… 等高庭钦再回到圆栱门前,就只瞧见沈桑榆坐在石凳上打盹。 她一大早就被秀儿叫起来,而后又出来买东西什么的,到现在是午睡的时间,早就撑不住疲惫了。 坐在石凳上,头却斜斜的歪着,双眸紧闭,娇俏的红唇都跟着抿成了一条线。 沈桑榆睡得很沉,竟然没听到高庭钦的脚步声。 她刚才和双儿说了一番话,口干舌燥的,不自觉的犯困,所以就坐在这里真的睡着了。 眼下正在睡梦里胖揍高景齐那个混球呢! 高庭钦缓步朝着她走去。 快要到跟前时,沈桑榆的头又重重的往下点了点,这一次点得太厉害,来不及调整平衡再坐稳,整个人都朝着地面摔去! “小心!” 高庭钦眼疾手快,伸出了手去,扶住了沈桑榆的额头。 沈桑榆也从睡梦中惊醒。 迷茫的睁开眼,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额上温暖有些粗粝的触感,以及鼻尖萦绕不散的清冽味道,倒是很清楚。 “怎么了?”沈桑榆眨了眨眼睛,想抬起头去看。 高庭钦迅速收回手,轻咳道,“你睡着了,差点摔倒。” 原来如此。 “大概是太累了吧,”沈桑榆挠了挠头,“还好有高大人在,否则我就该摔个鼻青脸肿了。” 高庭钦摇头,“何止。” 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向了布满粗粒砂石的地面。 这一处角落因为少有人来的缘故,原本铺的鹅卵石掉落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管过,渐渐地,地上的砂石越发锋利。 上次还有个丫鬟路过,在这里给摔破了腿,划开了好长的口子呢。 “若是摔伤了面容,我赔不起。”高庭钦沉声道。 沈桑榆不以为意。 在这世上,她已有的东西里面,大概最不值得她在意的东西,就是这张脸蛋了吧。 于是无所谓的朝着高庭钦摆手,“没关系的,高大人不必这么自责的想,反正我这样子也不怎么样,哪怕是摔伤也不会坏到什么地方去。” 顿了顿又道,“再说我以后也不嫁人,所以臭皮囊什么的,就更加不用在乎了。” “你不嫁人?”高庭钦诧异挑眉。 沈桑榆一点不意外他的反应。 反问高庭钦,“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想法设法跟高景齐退婚,就是想寻求更好的姻缘?” 高庭钦不语,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沈桑榆咽了一口唾沫,湿润了一下干涸的喉咙,“其实不是,我是忽然看开了,觉得嫁人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挣钱来得痛快,躺在钱上开怀大笑,怎么也比在后宅和人争风吃醋的好。” 她现在就只有两个想法,就是复搞钱。 除此之外,什么嫁人之类的,完全不在意。 高庭钦微微颔首,没有做出任何评论。 是他一贯的风格,对于这样的事情,从来不会发表意见,只是安静的当个倾听者而已。 沈桑榆上辈子好多事情,都是说给了这样的高庭钦听。 这一瞬间,竟然有种回到曾经的错觉。 又赶紧回神过来。 她才不想回到那样悲惨的过去呢! 于是打起精神,准备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也让自己分心。 眼角余光正好瞥见俊朗无比的高庭钦,便道,“其他人我是真的没有兴趣嫁的,不过嘛,如果是高大人你的话,我还是可以的。怎么样,要不要娶我啊?” 花园的角落砂石满地,四面八方灌来染了花香味的微风,吹动着沈桑榆的发丝。 有几缕俏皮的发丝垂在嫣红嘴唇旁,衬着红唇更红,娇颜更娇。 美丽的少女眼巴巴的看着他,问他,要不要娶我啊? 高庭钦便点下了头,嗓音低沉,如同远方的钟声敲响。 “好,我娶你。”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明日去上坟 高庭钦掷地有声的回答,让沈桑榆没由来心跳漏了一拍。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眸中,都盛满了看不懂的情愫。 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沈桑榆忽然慌张起来,飞快的移开了视线。 她刚才,没听错吧? 高庭钦是答应要娶自己吗? 可……为什么呢? 沈桑榆在脑海中飞快的想,很快便知晓了答案。 这一定是高庭钦在开玩笑! 否则的话,高庭钦为什么会答应得那么干脆呢。 更不要说她眼下刚刚要和高景齐退婚,哪怕昭告全京城是她甩了高景齐,也会有不少人站出来说她的坏话。 高庭钦作甚要在这样的风口浪尖娶她。 所以,一定是在开玩笑。 沈桑榆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心里顿时坦然了许多。 再次看向高庭钦,眼睛里已经染上了笑意,“高大人,还是不要拿我开玩笑了,刚才是我先胡说,是我不对,这话就不要对外传了,免得对你有影响。” 说完,就看见不远处有人往这边走来。 赶紧结束了话题,免得被偷听,“时候不早了,我要去向王爷辞行,烦请高大人带路。” 沈桑榆抬脚先朝着前方走去,好让高庭钦看不见自己的表情,这样也就不会让他察觉到自己脸上的失落了。 分明,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高庭钦和沈桑榆往书房走去。 正好是和往这边来的丫鬟擦肩而过。 丫鬟毕恭毕敬的行礼,“庭钦少爷。” “恩。”高庭钦颔首,抬步继续往前走。 丫鬟却在原地满脸狐疑。 为什么她感觉庭钦少爷今天好像不太开心,甚至是生气呢? 分明以往总是温柔待人的,下人和他行礼,他也会十分礼貌客气的回礼。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丫鬟想着,又搓了搓胳膊,嘀嘀咕咕的走远了。 沈桑榆和高庭钦去了书房,向硕亲王辞行。 “我送你回去吧,好些时候没有看见你,又得知你在京城遭遇了这么多的事情,还想多问问你。”硕亲王道。 沈桑榆明白他的真正用意。 送她是假,劝她是真。 这一路同行回去,少不了得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指不定硕亲王要说多少劝她打消退婚念头的话呢。 而且就算是她仍旧坚持,硕亲王也还能去伯侯府再游说一番。 反正沈桑榆不相信,硕亲王只把她送到门口,而伯侯府的人不让他进门作客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就狠狠拒绝。 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开口道,“王爷,我还是自己回去吧,如今我表妹刚刚小产,祖母又患病在床,实在是晦气,就不要影响了王爷,再说,王爷刚刚回来,想来也想好好一家团聚,我怎么能耽搁王爷这样的美好时光呢?” 拒绝的话,说得有理有据。 硕亲王只得无奈叹气,抬手作罢。 只把沈桑榆送到了王府门口,再三叮嘱,“有空便过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把你看做一家人,说是女儿也不为过。” “桑榆一定会经常来的。”沈桑榆答应道。 摆摆手,这才放下车帘子,让马夫回伯侯府。 在车里等了好久的秀儿总算是憋不住好奇。 “小姐,你进去之后都和硕亲王说什么了啊,怎么用了这么久,是不是有人刁难你了啊?” 沈桑榆张开手臂,让秀儿仔仔细细的检查自己,“你家小姐我像是会吃亏的人吗?” “在别人身上不会,可那是硕亲王啊,”秀儿回答,撸起了沈桑榆的袖子看,“小姐你当初为了救硕亲王,可是险些在水里丢了命呢!” 沈桑榆眼眸微眯。 是啊,当时的她,为了去救冬日里被奸贼追杀的硕亲王,毅然决然的跳进了冰冷的海里,还把唯一的水肺给硕亲王用,自己呛了不少水进肚。 后来被捞上岸的时候,说是吐了好几斤的海水,险些就给撑破肚皮了。 可这样的九死一生,不是没回报的。 若不是因为这一遭,她怎么可能会来到京城,还能活上这样的两世呢? “秀儿你记住,”沈桑榆微微眯起了眼睛,“老天爷不会不公平的,你努力付出了什么,便会得到什么回报,或早或晚,总会得到的。” 即便是等到下辈子,也总是会有的。 老天爷,真的很公平! 沈桑榆暗暗握紧了拳头。 秀儿不太懂这话的意思,只是检查了沈桑榆身上没有伤痕,便放下心来,松口气,“反正我知道,小姐是好人,就一定会有好报的,这就是老天爷给的公平。” “那你昨晚偷吃我的栗子糕了,你不是好人,你会受惩罚变成一只猪的。”沈桑榆突然跳开了话题。 闻言,秀儿顿时惊慌失措,“啊,小姐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我记得你都睡着了啊!” 沈桑榆毫不客气的赏给她一个爆栗子,“笨蛋,我当然知道啊,难道桌上的栗子糕被吃得只剩一块,我看不出来吗!” “我忘记给补上了……”秀儿欲哭无泪。 两个人说着话,马车已经到了伯侯府门口。 秀儿先下车,为沈桑榆准备下马凳。 正打算去小门厅里搬下马凳的时候,旁边就伸出一只手来,在马车跟前稳稳的放了一张小凳子。 “谢谢你……”秀儿笑着转头道谢,话还没说完,就惊愕的瞪大了双眸,吓得有点结巴,“侯爷?” 沈桑榆也迅速的掀开了帘子。 果然在马车跟前看见了沈海川。 他好像刚从什么地方回来,穿着的墨色精锻衣服上蒙了些许灰尘,神情也带着疲惫,静静地看着沈桑榆。 沈桑榆也静静的看着他,并不说话。 在不知道沈海川要干什么之前,沈桑榆不打算先发制人。 毕竟,她猜不透沈海川的心思。 就好像他分明下药希望弄死她,却又在她要被斩首的时候,跑去和皇后娘娘求情。 这样的人,沈桑榆真的捉摸不透。 半晌,终于还是沈海川打破了这沉寂,轻声道,“明日若是有空,便随我去你娘的坟上,亲上一炷香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用不着 沈桑榆盯着面前的沈海川,不曾松眼半分。 “明日吗?”她轻声笑着,“我有空的。” 沈海川微微颔首,“那明日一早,便在门口候着,同我一起出发。” 说完这话,沈海川便率先进了伯侯府。 等沈海川走进去好久,秀儿这才回过神来,准备扶着沈桑榆下马车。 一面纳闷道,“侯爷怎么好端端的想起要带小姐去给大夫人上香了啊?也不是忌日什么的。” 无名无出的,总觉得奇奇怪怪。 “能想起自己的原配妻子是好事,”沈桑榆道。 却又朝着沈海川远去的方向深深的敛住了眸子,“算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去娘的坟前祭拜呢,应该要好好准备才是。” 要好好准备的沈桑榆,翌日换了一件深黑色绣银色梅花的披风,里头是浅绿色的襦裙,纤细的胳膊因为抬起而露出一小节白嫩来,轻盈娉婷,美得叫人屏气。 沈海川也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爹,我这样穿去给娘上香,如何?”沈桑榆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转了一圈,笑着问道。 沈海川半晌才回过神来,点点头,算是回答了。 随即上了马车,不再理会沈桑榆。 沈桑榆也迅速收敛了笑容,和秀儿坐上了后头的那辆马车。 她期待中沈海川的反应,也不过如此而已。 亏她换上了娘当年最喜欢的颜色和打扮,也没有叫那个男人有半点波澜。 想来,今天的上香,恐怕并不是真的去上香吧? 马车摇摇晃晃的,开始朝着城门驶去。 沈桑榆娘亲的墓,修在了京城之外的山坡之下,正对着故乡海庄的方向。 孤零零的一座,虽然气派,但也凄凉。 “因为大夫人当年是难产而死,所以老妇人觉得她晦气,便死活不同意大夫人被埋入祖坟里头,侯爷只得找了其他的地方安葬,离祖坟特别远。”秀儿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沈桑榆。 沈桑榆其实都知道。 前世她来给娘亲上过坟,是在成婚后,原本是想要让高景齐陪着她一起来的,好让去世的娘亲也看看她嫁的郎君长什么样子。 可高景齐狠狠的拒绝了。 “她是难产死的,又没有被葬入祖坟,指不定外面是怎么传的,若是我跟着你去,大家都非议我怎么办?你自己去就是了。还要记得蒙面,别被人认出来了,给我丢脸!” 脑海中回响着这些话,好像还是昨天听到的一般。 沈桑榆忍不住,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这一辈子,她不会再叫任何人有这样的机会非议此事! 好半天,马车总算是到了墓跟前。 墓碑修得很漂亮,是汉白玉做的,一整块上头刻了白兰花的图案做花边,又摆了祥瑞兽,仿真的石门,好像一推开,真的是个宅院一般。 是间很漂亮的阴宅。 沈桑榆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许嘲讽。 有什么用呢? 活着的时候没有好好被优待过,死了却来做这样花里胡哨的东西。 还真是……糊弄鬼呢! “小姐,奴婢准备了好多纸钱和香蜡,还有几件衣裳呢,一会儿小姐你亲自烧给大夫人,大夫人一定会很开心,在九泉之下保佑你的。”秀儿说着,从马车上拖下一个巨大的包袱。 沈桑榆则看向沈海川。 沈海川空手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的小厮也只是拿了一小沓纸而已。 和秀儿这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个……”秀儿见沈桑榆神情黯淡下来,赶忙道,“毕竟上香只是一个形式,心意到了就行了嘛,不用在乎祭品多少的。” 她倒不是想帮着侯爷说话,而只是单纯不希望沈桑榆因为这件事情伤心难过而已。 沈桑榆也明白她的意思。 朝着她挤出笑容来,“是啊,心意到了就好,只要有心意,在哪里上香都没有关系的。” “对对对。”秀儿点头如捣蒜,“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呢。” 说着话,已经有跟来的丫鬟麻利打扫干净坟前的落叶,并且放上火盆,供给沈海川和沈桑榆烧纸钱等祭品。 沈海川只有小小一沓,很快就烧完了。 沈桑榆则很多,蹲在地上,慢慢的将手里的纸钱添进那个火焰高涨的铁盆里。 四周都很安静,几乎能听见纸钱给火烧得卷曲的声音。 沈桑榆被火盆烘烤得全身都开始发热,尤其是脸颊,已经滚烫起来,眼前也只有红彤彤的火焰色。 “你知道,为什么我当年会把你给送回海庄去吗?”沈海川终于开了口。 沈桑榆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已经初现老态的男人背手站在墓碑前,背影有几分萧索和寂寥。 “那时候我还小,怎么会知道爹爹的想法呢。”沈桑榆收回视线,又往火盆里添了几张纸钱。 这次扔得太着急,纸钱落下的时候压住了火苗,那火舌便一分为二,往两边散开,险险的舔舐沈桑榆的指尖。 沈海川仍旧没有转身,只是沉声道,“当年你生下来,就被说是不祥之兆,所以我便把你给送去了海庄,希望你隔得远一些,能少些是非。” 不祥之兆? 沈桑榆轻声笑了,笑意却泛着冷光,“是因为我娘难产而死,所以我便是不祥之兆吗?” “有些事情很难跟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我为何把你送回海庄便是。”沈海川蹙眉道。 “所以呢?”沈桑榆继续问,“爹爹和我说这个,是想再提起祠堂灵牌的事情,让我消了怒气,不再追究此事吗?” 说她是不祥之兆,所以别人那样想方设法的在灵牌后动手脚,就是情理之中吗? “若我真是不祥之兆,那么要让我娘亲魂飞魄散是什么意思,是为我好,免得我娘亲化作厉鬼来寻我的仇吗?”沈桑榆追问。 沈海川沉默下来。 “这件事情,不必再追究了,我已经决定找个吉日,将你娘的坟迁移到祖坟去,也算是对她这些年的补偿吧。”沈海川缓缓开口道。 沈桑榆却狠狠的拒绝了,“不需要,我娘不进沈家的祖坟,可能能在阴间过得更舒坦一些!”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找到凶手 火苗渐渐的小下去,最后瘫倒在那盆底的黑灰上,虚弱的叹出一口红色的气,消失不见。 热气也随之消失,只是沈桑榆脸颊上被烘烤出的红晕久久散不去。 一半是滚烫,一半是气愤。 她像是只发怒的小兽,琥珀色的杏眸里满是恨意和嗤讽,笔直投入沈海川的眼中。 全然是瞧不起沈海川这样可笑的做法。 说祠堂的事情不再追究,然后为了安抚她,就允诺要将坟墓迁移回祖坟去。 真是可笑至极! 沈桑榆一点都瞧不上那祖坟! “这件事情是我之前疏忽了,我现在已经在弥补了,不是吗?”沈海川缓缓道。 “你没有,”沈桑榆否认,冷漠又憎恶道,“你只不过在敷衍而已,若是弥补,你就应该抓出幕后凶手来,而不是说这样的话!” 沈海川敛了敛神色,“很多事情你不明白,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所以,不用再说了。” “我知道很多事情很复杂,”沈桑榆一口接下,“但我也知道,你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敷衍,是逃避,也是懦弱!”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空旷的墓前响起。 凌厉掌风刮起的时候,甚至带起了火盆里烧成黑灰的纸钱,打着旋飘落在沈桑榆的披风上。 很突兀的一点,看上去十分碍眼。 秀儿惊呆了,连上前拦住沈海川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的的瞧着这巴掌落在沈桑榆的脸颊上。 “侯爷,你……你怎么能打小姐呢。”秀儿心疼的质问道。 沈海川眼中闪过一丝后悔,但又迅速收敛紧,沉声道,“说错话,自然该打,目无尊长,看样子是最近京城之中的传闻让你长了势头,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沈桑榆缓缓转过头来。 她吐掉了嘴里的血,但仍旧能感觉到那股子腥味,让她的眼睛都开始泛起血红色来。 “我是谁?如同京城的传闻中所说,我是缴杀了土匪倭寇,在圣上面前露面的沈桑榆;是在雅集上一举夺魁的沈桑榆;是被皇后娘娘宠爱有加,亲自为我沉冤得雪的沈桑榆。” 说到这儿,沈桑榆又悠悠然的抬起头,看向沈海川,“总之,没有传闻中,说我是伯侯府的二小姐。” 她是什么人,沈桑榆一直很清楚。 “我娘不用迁入祖坟,我会带她回海庄的,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回海庄,总比在这里要强。” 扔下这句话,沈桑榆就直接领着秀儿上马车,离开了墓前。 留下沈海川愣怔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常年陪在身边的小厮看出他眼中的落寞,忍不住上前劝道,“侯爷,你怎么不直接告诉二小姐,这件事情是老夫人干的啊,左右现在老夫人患病在床,二小姐就算再怎么心狠,不会对自己生病的祖母做出什么啊。” 这样藏着掖着,反倒叫二小姐误会了。 父女俩之间生出了嫌隙,多不好。 “那是我娘,纵使千万般不好,我也应该容忍才对,怎么能背后说出这样的真相。”沈海川轻声叹气,“更何况,她如今已经遭了报应,已经足够了。” “奴才就是觉得侯爷这样好憋屈,二小姐该恨侯爷了。”小厮继续道。 沈海川望向沈桑榆离去的方向。 马车已经走得很远了,剩下滚滚尘土飞扬,遮挡了一切景物,什么都看不见。 “她也的确该恨。”沈海川轻声道。 继而,才望向墓碑,“她真的很像你,不是吗?” …… 秀儿在马车上止不住的哭。 边哭边骂,“侯爷怎么这么狠心,打得小姐嘴都破了,太过分了!” 她扣出如玉膏,仔细的给沈桑榆擦拭红肿的脸颊。 沈桑榆倒是不在意。 她的气已经消散了,开始思考起某些事情来。 想起那次在紫薇阁里,她提起娘亲,沈海川就迅速翻脸,罚她紧闭。 那个时候她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沈海川会好端端的发火。 如今算是知晓了答案。 是沈海川觉得她不配吧? 一个不祥之人,害死了娘亲的人,居然也敢提到娘亲的名字来卖惨装可怜。 而后,由半仙编造一番栽赃谋害的事情,沈海川才改变想法,知晓是有人搞鬼才有当年的事情。 所以,对她的态度改变,甚至还主动解释了当年送她回海庄的原因。 分明是很好的开始。 可沈海川的做法,到底让沈桑榆寒心了。 “他查到凶手是谁,却不愿意跟我说,只是因为,这人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宁愿敷衍我,甚至是敷衍我死去的娘亲,也不愿意把这个人拿出来重罚。”沈桑榆分析道。 又抬起头问秀儿,“你觉得这样的人是谁?” “夫人吗?”秀儿迷茫的眨眼,胡乱的猜测。 沈桑榆摇头,迅速否决了这个答案,“不是魏氏,她还不够格被我爹这样保护,你忘记上次她想害我在土匪寨子里名声不保,被我反将一军之后,我爹直接要休了她吗?” 纵使当时沈海川说的是气话,可后来一直不搭理魏氏,甚至收回了魏氏的管家权,就可见他对魏氏的态度了。 也不过尔尔。 “如果不是夫人的话,那会是三少爷吗?”秀儿又问道。 只不过说完这个可能性,秀儿就又紧接着摇头,直接给否决了。 “不可能是三少爷才对,那个时候三少爷还没有出生呢,而且三少爷看上去也不像是那么聪明会做这种事的人。” 想起沈逸坤见了血连滚带爬要晕倒的样子,秀儿就忍不住鄙夷。 排除掉这两个人,秀儿实在是想不出人选了。 “还有一个人的。”沈桑榆微微颔首,“只是最近没法作妖了,所以我们就下意识的给忽略掉了而已。” “谁啊?”秀儿好奇的问。 “一个当年在场,有机会做这件事情并且又被沈海川敬重保护的人。”沈桑榆说道。 这样的人,在伯侯府之中十分好找,几乎不用想,脑海中便已经蹦出了那三个字。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出了答案。 “沈罗氏!”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谜云重重 说出这个名字的一瞬间,秀儿下意识捂住了沈桑榆的嘴巴。 她可以说,但是自家小姐不行。 以免祸从口出。 秀儿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看马车周围并没有什么人跟着。 至于赶车的马夫,是随着他们从海庄来的,自己人,不用担心。 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帘子退回车内,惊得牙齿打颤,“不会真的是老夫人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伯侯府里,究竟有多阴暗啊! 沈桑榆嘴角勾着冷冷的笑意,“为什么不能是她?” 沈罗氏不喜欢她,亦不喜欢她娘亲,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也是如此。 那么,一如既往讨厌着她娘的沈罗氏,设下这样的局要让她娘灰飞烟灭,是为什么? 可旋即,秀儿却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不应该啊小姐,”秀儿道,“若是这件事情是老夫人所为,那么当时半仙提到祠堂的时候,她应该阻拦才对,怎么能任由将事情闹开呢?” 灵牌后的秘密一旦揭开,真相就会随之被追查。 沈罗氏为什么要做这样冒险的事情? 沈桑榆琥珀色的眸子微敛,嫣红嘴唇紧抿着,开始思考起来。 可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秀儿说的不为道理。 可若不是沈罗氏所为的话,到底还有什么人值得沈海川去这样袒护包庇? 亦或者说,就连沈海川也被骗了,当做是沈罗氏才站在中间当和稀泥的。 那个真正的凶手,竟然有这样混淆视听的本事! “伯侯府,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沈桑榆勾唇轻笑道。 马车比去时要快得多,没多时便已经抵达了伯侯府门口。 门丁有点诧异,“二小姐,你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说着还往沈桑榆身后去张望,“怎么侯爷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啊?” 沈桑榆拧眉,没有说话。 “放肆,”秀儿站出来,双手叉腰凶巴巴道,“主子做什么,和谁回来,轮得着你来过问?” “是是是,是小的僭越了,请二小姐恕罪。”门丁赶紧匍匐在地上道歉。 沈桑榆抬脚,跨进了伯侯府的门槛。 经过被栽赃杀害婴孩的事情,沈桑榆也算是明白了,这伯侯府的下人捧高踩低,更是愿意被掌权多年的魏氏操控。 她不用温柔相待,因为这只会让他们肆无忌惮。 倒不如摆起皇后娘娘身边红人的高傲架子,反而让他们忌惮。 狐假虎威,总比被欺负算计得好。 “去我祖母那里看看。”沈桑榆轻声道。 秀儿诧异,刻意压低了声音询问,“小姐还是觉得此事是老夫人做的吗?” 可,破绽这么明显,小姐不该不明白啊。 沈桑榆微微一笑,“她是我的祖母,要去看她,哪用找什么理由?” 她只是单纯去看看而已。 秀儿顿悟过来,跟着去了沈罗氏的院子。 自打沈罗氏那日大喜大悲刺激过头后,便一直中风瘫倒在床,如今也只是睁了眼而已。 不会说不会动,躺在榻上吃喝拉撒都得伺候。 沈桑榆去的时候,正好是撞见沈罗氏要服药。 “给祖母请安,”沈桑榆行了礼,自顾自的站起来,靠近了沈罗氏的榻前,“祖母今日好些了吗?” 沈罗氏当即瞪大了双眼,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很是激动。 她不想让沈桑榆靠近! 这个贱人生的贱人胚子,居然能得了雅集,简直是气得让人牙痒痒。 更不要说魏氏在她面前提起过,魏雪薇小产的事情,就是这贱人胚子间接所为。 如今沈桑榆靠近,是想要对她动手了吗? 沈罗氏剧烈的挣扎,想离沈桑榆远一点。 然她动不了也说不出,努力半晌,还是眼睁睁的瞧着沈桑榆靠近了床榻。 沈桑榆居高临下的瞧着沈罗氏,摇曳烛光投射下巨大阴影,将沈罗氏给笼罩起来。 像是黑色的密网,网住了沈罗氏这条鱼。 沈桑榆笑容轻快,脸颊上有浅浅的梨涡,“祖母这般高兴我来看你啊?竟然还想和我说话。” 说罢摸了摸光洁的下巴,“看样子我应该常来,这样祖母就能很快痊愈了。” 沈罗氏怄得吐血。 要是常来的话,她估计就得很快死掉了! “我来给祖母喂药吧,那些年在海庄都没机会尽孝,现在应该弥补一下。”沈桑榆抬手,从丫鬟手中接过了白玉的药碗。 药碗晶莹剔透,里头的棕黄色的药透着一股子闷人的味道。 叫沈桑榆很不舒服。 “这开的是什么药方子?”沈桑榆问道。 丫鬟赶紧回答,“是外头回春堂开的药方子,大夫说,是急火攻心导致邪气停滞体内,有中风的迹象,所以就开了中风的药方子。” “这样啊。”沈桑榆不再问。 纤纤素手拿起了碗里的调羹,要给沈罗氏喂药。 沈罗氏不想让沈桑榆靠近自己,更想赶她离开。 索性趁着沈桑榆将调羹送到嘴边的时候,努力用嘴唇碰翻了调羹。 里头的药汤撒得满脖颈都是,浸湿了衣裳和绣花枕头。 “二小姐,我得给老夫人换了衣裳和枕头才行,您看要不然,待会儿再来?”丫鬟说道。 沈桑榆作罢,放下了药碗。 只拿手帕给沈罗氏擦了擦,“祖母真是不小心,那好吧,你给祖母收拾干净,好生伺候着吧。” 说罢,沈桑榆退出了屋子。 走出去,便将刚才给沈罗氏擦了嘴的手帕递给秀儿,“拿去给老顽童瞧瞧,这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啊?”秀儿迷茫,“这上头就一点药味儿,神医他能看出来吗?” 别的大夫检查药,不都得抱着药渣扒拉吗? “你只管去,他知道我的意思的。”沈桑榆说道。 想了想又叮嘱秀儿,“刚才那丫鬟说的病情,你也一并都告诉老顽童。” 秀儿答应着,风风火火的去了。 沈桑榆也准备回映月阁,休息小憩会儿。 刚踏出沈罗氏的院子,便迎头撞见前院的小厮。 小厮面色匆忙,直接奔到了沈桑榆跟前,“二小姐,可算是找到您了,快跟我去紫薇厅吧,硕亲王妃来了,说要见你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做交易 小厮着急的要请沈桑榆移步去紫薇厅。 因为硕亲王妃来了,还指名要见沈桑榆。 沈桑榆微微挑了挑眉,有点诧异。 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硕亲王妃本就不喜欢她,巴不得和她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眼下主动来,怕是事情有点大啊…… “知道了,”沈桑榆颔首,“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说是随后,沈桑榆却先回了映月阁,沐浴更衣,又重新描了妆,这才身姿娉婷的到了紫薇厅。 硕亲王妃已经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了! 她瞧见沈桑榆时,脸上的阴沉和烦躁怎么都遮掩不住。 沈桑榆只当没看见,向着她和旁边的魏氏行礼。 既然硕亲王妃愿意等她一个时辰,那么接下来的过程当中,必定是她占上风。 占上风的人,当然应该目中无人一些。 “桑榆,你怎么来得这般晚,叫硕亲王妃久等,还不道歉?”魏氏在外人跟前,努力端住自己当家主母的样子。 可说完,却自己先开始解释起来,“还请王妃不要介意,桑榆这孩子还小,又刚从海庄回来,有些地方不太懂规矩,我日后会好好教导的。” 这摆了架子又赶紧安抚沈桑榆的样子,还真是,可怜又可笑。 沈桑榆没魏氏那么小心谨慎,伏低做小。 她抬眸,眼神无谓的看向硕亲王妃,“硕亲王妃来找我,我自然应该赶紧出来迎接招待才对,可我先前并不知道此事,所以才会匆忙无比,总得简单收拾了才出来见人吧?” 沈桑榆话语中,暗指硕亲王妃不懂规矩。 要来登门拜访的人,怎么能不提前打招呼呢? 既然是她先不照规矩办事,那就不能埋怨主人家有事怠慢了她! 硕亲王妃气得面色发青。 偏偏不好在众人面前失了自己的尊贵身份,只得端起茶杯,猛灌了一杯茶,以此泄愤! 茶杯再放下来,表情已经和往常一样。 “是我糊涂了,竟然忘了早些告知你,主要是想着你尚未出阁,应该没什么事情要忙,倒是我许久不做姑娘了,都忘记出嫁前的人到底忙不忙。”硕亲王妃道。 沈桑榆会暗暗骂她,她也会暗暗骂沈桑榆。 还没出阁的姑娘却终日忙个不停,忙得连见个客人的时间都没有。 是在忙什么?那就很值得人去深思了! 沈桑榆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 垂眸敛去眼中的所有神色,瞬间哽咽得可怜,“今日,爹爹带我去给娘亲上坟了,一时悲伤得不能自拔,实在是不好意思见人。” 硕亲王妃刚才报仇的得意笑容,瞬间僵在了嘴角! 这个该死的小贱人! 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岂不是告诉大家,她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一个去给娘亲上坟的可怜孝心孩子,简直丧心病狂! 在瞧见沈桑榆嘴角一闪而过的笑容时,硕亲王妃就更加确定这想法了。 沈桑榆就是这样想的。 并且也这样做了! 硕亲王妃恨不得直接上去撕碎沈桑榆的嘴脸。 魏氏也惊恐万分,整颗心扑通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倒灌,四肢冰凉无比。 沈桑榆这个蠢货,怎么可以公然的和硕亲王妃这样说话,是打算拉着整个伯侯府去死吗?! 还是沈桑榆觉得她有皇后娘娘撑腰,就可以肆无忌惮,谁也不怕了? 魏氏心都凉了。 她惶恐的思考,到底是要帮沈桑榆说话,还是应该及时的呵斥沈桑榆。 尚且没有想出答案来,就见硕亲王妃站起了身来。 魏氏惊得也跟着站起来。 心中暗道,这怕是准备直接对沈桑榆动手了吧? 干脆趁着这之前,先替硕亲王妃动手,还能博个好印象,让魏雪薇嫁入硕亲王府的机会多一些。 “桑榆,你这是故意要和王妃过不去吗?怎可让王妃这样难堪,真是叫我太失望了!”魏氏沉声道。 她走上前去,扬手想要打沈桑榆。 可手还没有抬起头,又怯弱的缩了回去。 实在是不敢。 她在沈桑榆吃的亏太多了,谁知道这一巴掌下去,日后会被怎么还回来? 只得转头命令娟娘,“把二小姐送回映月阁去,好好反省一下。” 这样一来,硕亲王妃也讨好了,沈桑榆也不会太过记恨她。 一举两得事情。 娟娘领了命,就要上前请沈桑榆离开。 刚走到跟前,就被硕亲王妃拦住,“好端端的,桑榆有什么好反省的呢?她又没有错啊!” 紫薇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魏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巴也有要脱臼掉在地上的迹象。 没听错吧? 硕亲王妃居然会帮着沈桑榆说话! 可分明刚才沈桑榆还那样过分的和她对着干啊。 而沈桑榆也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夫人干什么要送我回映月阁呢?” “这……我……”魏氏结巴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 “夫人,我做错了什么吗?”沈桑榆继续逼问。 她纯粹的眸光里,盛满了迷茫,用最纯真的笑容,将魏氏逼到了绝境上。 好半天才想出说辞来,“硕亲王妃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提到上坟的事情,总该是忌讳了,你是伯侯府的小姐,说话做事更是应该谨慎妥帖得好。” 这样说,总不会有问题了吧? 她只是让沈桑榆注意不要在硕亲王妃面前说起上坟这些和死人有关的事情而已。 没有得罪沈桑榆,也可以让硕亲王妃心里舒坦一些。 然,硕亲王妃却偏向了沈桑榆,“说说也无妨,本来也是我先问起的,算起来还是我的问题,你就不要追究了。” 魏氏诚惶诚恐,“是。” 硕亲王妃又摆手,“好了,我想和桑榆单独说会儿话,不如去桑榆住的映月阁转一圈吧?名字这么好听,地方也一定很不错。” 要单独和她聊,还要去一个不在魏氏管辖范围内的地方。 沈桑榆默默颔首,心中已然有数。 哦,看样子,是来和她做什么了不起的交易了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做亏本买卖 直到紫薇厅里空荡荡的,魏氏才回过神来。 她紧攥住娟娘的手腕,努力深呼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娟娘反扶着魏氏,同样迷茫不解,“老奴也不太清楚,不过瞧着今日硕亲王妃好像有些向着二小姐呢。” 何止是有些! 简直是非常向着! 魏氏也正是因此不解。 硕亲王妃不是最讨厌沈桑榆了吗?瞧不上这个庄子上来的野嫡女。 眼下居然上赶着去示好了。 该不会是…… 魏氏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念头,吓得一屁股跌坐回圈椅上,衣角带翻了桌上的茶盏都浑然不觉。 茶水淌了满桌,浸润魏氏的衣角,让其下的皮肤也感觉到了凉意,几乎冷到骨子里去。 “你快跟上去,务必打听到硕亲王妃和沈桑榆都说了什么。”魏氏急忙吩咐道。 若是硕亲王妃捧高踩低,见如今沈桑榆受了皇后娘娘赏识,又改变心意想娶沈桑榆当儿媳,那她就得赶紧想办法了。 否则的话,魏家要借靠硕亲王府崛起的念头,恐怕就再也没有实现之日了。 娟娘领了命,赶忙奔了出去。 而这头,沈桑榆和硕亲王妃已经到了映月阁。 “硕亲王妃请坐。”沈桑榆指了指绣花鼓凳,一脸淡然笑意。 硕亲王妃却不着急坐下,而是左右打量了一圈屋子里的陈设。 没什么值钱的物件,甚至说得上是寒酸。 身为伯侯府正经嫡出的二小姐,有这样的待遇,可见家中的地位一般。 “夫人对你不太好,是吗?”硕亲王妃缓缓开口问道。 沈桑榆哂笑一声,倒了两杯茶,一杯送到了硕亲王妃面前,“夫人对我怎么样,王妃应该很清楚吧?” 她才不会顺着硕亲王妃的话往下接呢。 这个前世处处厌恶她刁难她的恶婆婆,这辈子见着了,当然不要好脸相向。 硕亲王妃给噎了一下,气得不轻。 好半天缓过神来,才又道,“也是,你才回京城不久,地位不稳也是正常的,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只是需要一点帮忙而已。” 说到这里,硕亲王妃停顿了一下。 眼角的余光,仔细打量着沈桑榆的反应。 她知晓这是沈桑榆的痛处,毕竟回京城的半年里,沈桑榆遭遇的刁难和设计不少,夹缝中生存十分辛苦。 这样直接说出来,沈桑榆应该会很有感触吧? 只要沈桑榆应一声是,那么她再引出自己可以帮她,然后提出条件这样的话,就再顺畅自然不过。 却没有想到,沈桑榆却说。 “所以,皇后娘娘帮我了嘛。” 硕亲王妃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千算万算,忘记了沈桑榆身边最粗的大腿是皇后娘娘。 有了皇后娘娘,哪里还需要她这个硕亲王妃来假惺惺? “王妃,”沈桑榆慢悠悠开口,“映月阁是我的地盘,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不必再拐弯抹角,我们又不是特别熟,实在是不想浪费时间在你身上呢。” 一口陈年老血,涌上了硕亲王妃的喉头。 真是好嚣张的丫头! 可偏偏,她如今任由沈桑榆拿捏,没有半点可以反抗的机会。 深呼吸一口气,稳住了情绪,这才道,“我来是说退婚的事情。” “这件事情我和硕亲王已经谈过了,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沈桑榆摸了摸下巴。 硕亲王妃道,“正是因为他告诉我了,所以我才要来找你商量。” 沈桑榆诧异,“还有什么好商量的,难道你改变主意要娶我过门了?王妃,您应该我从一开始就说了不嫁吧,这样上赶着贴冷屁股的事情,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听闻这话,硕亲王妃简直要气炸。 她当然也不想要沈桑榆嫁进硕亲王府。 有这样一个尖嘴利牙的儿媳在府里和她作对,会短命的! “你要退婚,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是这怎么退婚,需要你和我商量一下。”硕亲王妃说道。 绕了一圈,硕亲王妃总算是讲到了重点。 当硕亲王说起要和伯侯府取消婚约的时候,硕亲王妃是高兴的。 可又听硕亲王说,要当着全城的人宣布,是高景齐德行不够,配不上沈桑榆,是沈桑榆看不上高景齐,所以两家才取消婚约的。 硕亲王妃坚决不同意! 如此一来,就是将高景齐推出去遭人嗤笑,人人都会嘲讽他是个废物。 而沈桑榆则会因此水涨船高,得到更好的姻缘,说不定日后嫁的男人,还会踩到高景齐的头上去。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王妃,你希望我怎么做?”沈桑榆笑着问她。 硕亲王妃轻咳一声,“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等着我们硕亲王府来退婚就可以了,并且承认是你的问题才被退婚的,作为补偿,我会给你安排其他的好男人,一辈子吃喝不愁,甚至保证他只有你一个女人,不会再有任何人和你争抢,独宠一生,如何?” 沈桑榆抿着红唇没说话。 这个王妃,倒是很会算账嘛。 她什么都不用做,交由硕亲王府出面退婚,对外宣称是她够不上世子妃的位置。 那么,其他人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遭由硕亲王府嫌弃不要的女人呢? “王妃,你给我介绍的未来夫君,是个商户吧?”沈桑榆问道。 硕亲王妃梗了一下,还是诚实回答,“是,是全京城赫赫有名的商户,京字一号钱庄就是他开的,保管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果然如此。 沈桑榆抬起手,手指弯曲,敲了敲红梨花木的桌面,声音清脆爽耳。 说出的话,却带着无尽讽刺。 “王妃,我虽然是在庄子上长大的,但也知道商不及政这话的意思,我放着可以当官夫人的机会不要,去当个商户家的夫人,脑子进水了吗?”沈桑榆道。 那双琥珀色的眸中盛满了幽暗和阴沉,嘴角勾起讽刺的笑,“还是说王妃你觉得我好糊弄,所以一点诚意都没有,就跑来和我说什么所谓的商量了?” 硕亲王妃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噼啪响。 不过很可惜,她还是会看账的。 亏本的买卖,当然不做! 第一百三十章 压倒性胜利 沈桑榆神色戾沉,直视着硕亲王妃。 她不想和没诚意的人做交易。 “等硕亲王妃什么时候想好条件了,再来找我吧。”沈桑榆下了逐客令。 硕亲王妃却不能走。 因为硕亲王说,这几日去面见圣上,汇报了此次军营中的情况之后,就会昭告全京城的百姓。 到那时,她的儿子高景齐,便会遭万人指点嘲讽。 硕亲王妃耗不起这时间! 她眸子阴沉,狠狠的望着沈桑榆,语气中满是不甘的妥协,“若是我开的条件不够好,你可以自己说,你想要什么?” “我吗?”沈桑榆仔细想了想,“我想要银子。” 其实她并不在乎到底是谁提出退婚,也不在乎京城之中如何传闻。 反正她也不会再嫁人了。 下半生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她就十分满足了。 硕亲王妃气得想笑,“这天底下最有钱的人除了圣上便是那些商户了,你既然想要钱,那我开出的条件就应当是符合你心意的才对!” 京字一号的少掌柜,多少钱财,都在他家的库房当中。 这还不够?! 沈桑榆摆手,“我要钱,是实实在在的,归属在我名下的钱。嫁给最有钱的商户又如何?他能全部都给我?” 沈桑榆一点都不傻,天底下断不会有这样的好事。 顶了有钱家夫人的名号,却仍旧没钱,那才叫凄凉呢。 就如同她前世虽然是世子妃,可受到过半点世子妃的尊待吗? 唯有真正在自己身上的,才是最真实的。 硕亲王妃眼神越发冷,问道,“你要多少?” “不多,五个数。”沈桑榆比出了五根手指。 硕亲王妃压下眼帘,在心中飞快的算了一笔账。 她虽不是商户,但这些年巴结硕亲王的人不少,陆续送了不少铺面和田土,那些利润和自己的小私库加起来,要拿出五千两银子,倒也不算难事。 “五千两银子是吧,一会儿你就随我去京字一号,我取给你便是。”硕亲王妃道。 沈桑榆摇头,嘴角勾着笑意,“少了。” 这还少了? 硕亲王妃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难不成还想要五万两?沈桑榆,你也别太得寸进尺了,不可能这么多的。” 五万两,几乎是她那些积蓄的一半了。 要拿出来,实在是肉疼。 沈桑榆也不恼,仍旧是笑眯眯的,双手环抱在胸前,“王妃说错了,不是五万两,是五千两,五千两黄金!” 百两白银才抵一两黄金,五千两黄金,便是五百万两白银! 沈桑榆是真的狮子大开口。 硕亲王妃已然愤怒到了极点,她站起身来,腿肚子直接撞翻了鼓凳,发出巨大声响。 原本雍容华贵的脸颊愤怒得直接扭曲变形,指着沈桑榆的鼻尖骂,“你这乡下来的野丫头好张狂,五千两黄金,怎么不去抢?说话做事之前,也该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秀儿看不过去,上前张开手臂,拦在了沈桑榆跟前。 “王妃,请你客气一些,是你来找我家小姐做交易,如今买卖不成,也不应该恼羞成怒才是。” 硕亲王妃怒火正无处发泄。 瞧着有主动送上门来的,便直接扬起手,准备狠狠框掌。 一个小丫鬟,拿来泄愤最合适不过! 凌厉的掌风刮过秀儿的脸颊,吓得她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意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反而耳边有硕亲王妃痛苦的低唤声。 秀儿赶紧睁开眼睛,才发现沈桑榆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正紧紧的攥着硕亲王妃的手腕。 目光冰冷,无视一切。 “你敢拦我?”硕亲王妃被拦住,越发的愤怒。 沈桑榆甩开她的手,将秀儿拉在自己身后站住,这才缓声问道,“王妃,你知道为什么王爷要这般顾及我退婚后的颜面尊严吗?” “不就是因为你救了他一条命?”硕亲王妃冷哼。 她与硕亲王成亲多年,自然是知晓硕亲王的脾气秉性。 他人要是帮了硕亲王一点,硕亲王必定要百倍奉还。 先前是直接决定要娶沈桑榆当儿媳。 如今要退婚,也是处处顾着沈桑榆,竟连自己的亲儿子以后境况会如何都不管。 硕亲王就是这么一个人。 沈桑榆摇头,“你错了,王爷之所以会这般顾及着我,不光是因为我救过他,还是因为在退婚这时上,我给出了足够的歉意。” 她把圣上的玉佩和那个承诺,一并给了硕亲王。 所以硕亲王才会觉得愧疚难当,哪怕牺牲了高景齐未来的声誉,也要护着沈桑榆。 当然啦,高景齐在京城之中,原本也没有什么声誉。 硕亲王妃楞在了原地。 满眼皆是不可置信,“你说,你把圣上的玉佩给了王爷?” 她是知道那块玉佩的,因为魏雪薇设计的栽赃事件。 若不是那块玉佩替沈桑榆拖延了时间,这世上早就没有沈桑榆这号人物了。 如此能保命的东西,沈桑榆居然为了退婚,直接送给了硕亲王? “我的诚意够了,硕亲王才会处处偏向于我。”沈桑榆缓缓道。 又抬眸,眸底的那谭泉水幽静,泛不起半点波澜,“现在轮到王妃给我足够的诚意了,诚意够了,便如你所愿。” 硕亲王妃有一刻的犹豫。 但随即又回过神来,厌恶看向沈桑榆,“我不会给你五千两黄金的,你不是拿玉佩作为交换吗?那我便将玉佩还你便是,到时候,硕亲王府上门退婚的说辞,你也就管不着了。” 沈桑榆耸肩,倒是无所谓,“也行。” 不忘再提醒硕亲王妃,“只是王妃别忘了,我有了玉佩,不光是可以保命,也可以去面见圣上,若是我抢先一步请圣上帮我退婚,到时候京城之中的传闻,恐怕会更甚吧?” 硕亲王妃刚才的那点笑意,迅速熄灭。 她僵硬的转过头去,表情似哭似笑,可怖的望着沈桑榆,像是一只鬼。 可在她眼中,沈桑榆比她更像鬼。 一只能把人嚼碎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的恶鬼! “王妃,要早点做决定哦。”沈桑榆这只恶鬼缓缓地咧开了嘴,笑着说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生一死 硕亲王妃神情灰败的离开了映月阁。 守在外头的娟娘猝不及防,吓得赶紧找地方躲藏,唯恐被硕亲王妃看见。 随即发现,硕亲王妃失魂落魄的,压根没空注意到她。 不由诧异非常,好奇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更好奇沈桑榆到底有什么厉害本事,能将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硕亲王妃都给镇住? 脑海中的疑问,也正是魏氏交给她要查清的真相。 只可惜,娟娘一样都没有完成。 映月阁的丫鬟个个严防死守,别说屋外,就连院子她都没能进去! 娟娘怀着忐忑空手而归,迎来了魏氏狠狠一耳光。 “蠢货,正门进不去不知道走后门吗?”魏氏大骂道。 娟娘捂着疼得肉都在抽动的脸颊,说话都开始含糊不清,“夫人……我试过了,后门也有人看着,就连狗洞,都是有人盯着的。” 魏氏一口郁气,憋在了心头。 “映月阁能有那么多的丫鬟?处处都给看守着?”她问道。 娟娘便提醒,“上回二小姐换院子里的丫鬟时,拿原本一个上等丫鬟的钱,买了五个下等丫鬟,所以……人数上要比其他院子多一些。” 该死! 魏氏忍不住低声骂。 早知道那时候就该跟着沈桑榆一起去挑,只准她买一个丫鬟的。 那个时候图个眼不见心为净,到现在来看,倒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你半点消息都没听到?”魏氏还是不甘心的询问。 “什么都没有听到,”娟娘摇头。 顿了顿又道,“不过老奴瞧见,硕亲王妃出来时脸色很不好,显然是在二小姐那里吃了亏。” “还能有硕亲王妃吃亏的时候?”魏氏诧异的瞪大双眸,“这个沈桑榆,倒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今日她能让硕亲王妃吃亏,明日便能让自己这个继母扫地出门。 这个祸害,必须要尽早除掉才行。 正想着,又听见娟娘出主意道,“夫人,我觉得,硕亲王妃在二小姐那里吃了亏,对咱们来说,其实是好事。”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魏氏心里很烦躁,完全没办法仔细静想。 娟娘便分析说,“硕亲王妃和二小姐如今看来,仍旧是水火不相容,而硕亲王妃那么高贵的人,吃了亏还能不耿耿于怀吗?若是夫人这时候前去帮忙,那么……” 这个世界上,锦上添花固然好,但雪中送炭才更有意义和价值。 魏氏顿时眼前一亮。 “你说得对,若是我这时候选择站在硕亲王妃这边,并帮助硕亲王妃的话,我们就算是盟友了。” 这样做的话,一来可以和硕亲王妃联手除掉沈桑榆。 二来,即便日后魏雪薇不能嫁入王府,硕亲王妃也得念着这段旧情,多少帮扶一点魏家。 一箭双雕,是个好主意! 魏氏很快便在心中敲定了主意。 又低头看向娟娘,轻咳一声,“脸疼不疼?” “一点都不疼,是老奴办事不周,夫人对我生气是应当的,老奴还该担心有没有打疼夫人的手才是。”娟娘赶紧道。 魏氏心中越发舒坦起来。 她起身去了铜镜跟前,从梳妆盒里拿出一个翡翠镯子,直接套在了娟娘的手腕上。 “我最是信任你,日后还要你好好地辅佐我才是,这些东西不会少,只管好好办事就是。”魏氏道。 娟娘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镯子通体碧绿,不是什么俗物,若是拿出去卖,也得值个一二百两银子。 分明心中知道这对于魏氏来说不算什么,也知道这是魏氏打了巴掌之后给的甜枣,可娟娘还是欢喜的接下了。 总比忙活了一场,什么都没有的好。 一巴掌一个镯子,是值得的。 “那老奴去准备准备,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见硕亲王妃呢?”娟娘说道。 魏氏沉吟片刻,“明日吧,准备一些糕点,还有京城新到的布匹绸缎什么的,显显心意,也好有理由去。” 娟娘应是,摸着手里的翡翠镯子出去了。 …… 映月阁这边,沈桑榆正在听秀儿说起去见老顽童的事情。 方才秀儿回来时,正好是撞见硕亲王妃在屋内,所以也不好吭声。 直到这会儿只剩下她和沈桑榆两人,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小姐真是神了,神医拿了奴婢送去的帕子一闻,立马就知道了这是治疗中风的药,奴婢什么都还没说呢!”秀儿兴奋的说道。 沈桑榆笑着颔首,“老顽童还说什么了?” 秀儿仔细回想,“奴婢把老妇人身边丫鬟的话复述了一遍,神医便什么都没有说,只开了两个药方子,叫奴婢拿回来。” 两张药方子都展开放在桌上,供给沈桑榆仔细的看。 沈桑榆指了指其中一张,“照着这张去抓药,然后把老夫人的药给换成这个。” “这是什么药啊?”秀儿不禁好奇的问,“小姐你是想害死老夫人吗?” 沈桑榆当然想害死沈罗氏。 这个祖母为老不尊,霸占着她娘亲家的财产过得心安理得不说,还能联合着魏氏处处挤兑她,甚至是想让她死。 这样的坏人,她不会心软想留着。 只是杀人这种事情,沈桑榆不屑于去做。 脏了她的手! “这药方子是好药,几副下去,便能让她好转。”沈桑榆说道。 闻言,秀儿眼神越发惊愕了,“小姐你干嘛要让她好起来啊,老夫人先前处处针对小姐您,刚来就让您跪祠堂,给您下马威,她是个坏人。” 说完,将药方子扔回桌上,气鼓鼓的坐在鼓凳上,“奴婢不去。” 她巴不得老夫人一直病着呢,这样就不会来欺负小姐了。 “我留着她还有用处呢。”沈桑榆笑着推了推秀儿的肩膀,“快去吧,你家小姐办事,还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秀儿这才不情愿的站了起来。 拿着药方子走到了门口,才想起来指着桌上剩下的那张问,“小姐,神医给了两个药方,另一个是什么啊?” “一个是生,另一个,当然是死。”沈桑榆回答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送上门的棋子 听闻这话,秀儿蠢蠢欲动,开始靠近圆桌。 同时不安分的手悄然伸出,已经摸到了桌子沿。 啪—— 沈桑榆毫不留情的拍掉了她的手。 秀儿白嫩的手背上顿时泛起一片红,她可怜巴巴的看向沈桑榆,“小姐……” “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然也是做了思量才下的决定,你只管做就是了。”沈桑榆道。 秀儿不情不愿,也只得走了出去。 还是不明白,既然小姐要药方子的时候,都拿了两份,为什么不直接先把死的那份用了。 难道是怕死了之后,活的那张就派不上用场,觉得浪费? 嘀咕着,秀儿便已经走远了。 她拿着药方子出去抓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还特意将药方子给拆成了三份抓。 东一点西一点的,就算是有在行的大夫看了药名,也猜不出这到底是用来治什么病的。 好半天,秀儿总算是抓好了一副药,藏在怀中,拿回了伯侯府。 又按照沈桑榆的吩咐,偷偷的给换在了沈罗氏的药中,这才去告诉沈桑榆。 “没被人发现吧?”沈桑榆问道。 秀儿忙不迭点头,“没有,奴婢可小心了,再说老夫人那院子里就一个老妈妈和几个小丫鬟,我蹲到他们去厨房领晚膳才溜进去的,顺利极了。” “好。”沈桑榆颔首,“那就等祖母好起来吧。” 秀儿又好奇的问,“小姐,等老夫人好起来之后,你打算干点什么啊?” 沈桑榆瞧了秀儿一眼。 眼眉之间,透着几分凛冽,“我如今在魏氏的心中,已然是必须要除去的人了,更不要说我得罪了硕亲王妃,保不齐她会和硕亲王妃联起手来对付我。 而我失去了玉佩的事情,硕亲王妃也会告诉魏氏,保命符没有了,危险也就随之来了。” “啊?”秀儿顿时紧张起来,“那小姐你干嘛还要把玉佩给硕亲王啊,这不是自己害自己吗?!” 说着,又开始为沈桑榆出主意,“好歹小姐救过硕亲王的命,哪怕不给玉佩,硕亲王也应该答应帮小姐妥善的处理好退婚的事情,奴婢现在就去找硕亲王,请他把玉佩还给小姐!” 秀儿着急忙慌的,就要跑出去。 “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来,那就是我的不对了。”沈桑榆摇头。 当初送出去,是叫硕亲王对她有愧疚,好向着她一些。 若是要回来,这点愧疚便荡然无存,而她的形象也会大打折扣。 亏本的买卖,沈桑榆不会干。 “那奴婢也不能瞧着小姐白白的被人害啊!”秀儿急得上火。 想了一圈,又出主意,“不然小姐去宫里找皇后娘娘吧,赖在皇后娘娘那里,皇后娘娘那么喜欢小姐,定然会护住小姐的。” “皇后娘娘是远水,救不了我这近火,还得靠自己。”沈桑榆道。 怎么靠自己啊? 救命符都给送出去了! 秀儿正焦急的时候,又听见沈桑榆悠悠然道,“再说了,我这不是已经想出法子了吗?” 那两张药方子,便是她新寻来的保命符。 至于怎么保命,沈桑榆笑而不语,选择了对秀儿保密。 反正到时候秀儿就会知道了。 “快端晚膳来吧,我早就饿了。”沈桑榆说道。 秀儿无可奈何,只得放弃了追问,去小厨房端了晚膳过来。 吃饱喝足,沈桑榆便准备上榻睡觉。 如今这情况下,她也没什么好做的,只能等。 看看是沈罗氏那边先有动静,还是硕亲王妃那边先有动静。 她比较期待后者。 毕竟五千两黄金的诱惑力太大了。 沈桑榆睡得香甜,而魏氏这边,则一夜都在加紧的准备着礼物。 她要去见硕亲王妃,还要拉拢硕亲王妃,送去的礼物自然不能太寒酸,可又不能太张扬。 让人传出是上赶着巴结,多糟蹋她的好名声? 思来想去一整晚,总算是挑定了雁湖台的砚盏,织着精美牡丹花的蜀绣布匹以及一些糕点。 分量少,但胜在精贵体面。 带着这些东西,魏氏便在用过早膳后,慢悠悠的奔着硕亲王府去了。 她连去的时辰都是掐算好的。 太早叫人说不体面,太晚又不尊重硕亲王妃。 一分一刻,都是有讲究的。 好在魏氏这些推敲和掐算都没有白费。 她提着东西前去拜访,立马就有人迎着她进了王府,到了硕亲王妃的房间去。 王府的规格要比伯侯府大。 哪怕是睡觉用的房间,也是两进两出,最外头备了会客用的小厅,规规矩矩,没半点纰漏。 硕亲王妃便坐在最上头的圈椅上吃茶。 昨天她在沈桑榆那里吃了瘪,到现在还一肚子火气呢,又发愁五千两黄金到底该怎么去凑,头疼得要命。 虽然是见了魏氏,却也只是想早点打发了好休息而已。 瞧见魏氏进屋,便挑着眉道,“伯侯夫人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做客?” “我是来赔礼道歉的。”魏氏道。 魏氏一脸诚恳的解释,“昨天实在是没能好好招待王妃你,心里怎么都觉得愧疚,再加上桑榆这孩子说话总是直爽,怕是惹了王妃你不开心,有得罪的地方,还请王妃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这话,魏氏才使眼色,让娟娘递上了礼物。 硕亲王妃扫了一眼,就看出了是什么档次的东西。 心中了然,魏氏这是巴巴的来讨好自己。 为什么讨好自己? 当然不会是为了沈桑榆那个贱丫头,毕竟魏氏还指望着她的侄女魏雪薇可以嫁进硕亲王府呢。 给别人的女儿做嫁衣,算什么事儿! 可若不是为了沈桑榆的话,那就是…… 硕亲王妃思考着,妖冶而妩媚的眸子微微缩起,想起了魏氏刚才说的那番话。 很快便推敲了出来。 魏氏这明里是在赔礼道歉,暗则是在数落沈桑榆不懂事,而她十分明事理。 目的只有一个。 魏氏这是想来和自己合作呢。 呵——硕亲王妃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但旋即,又给压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别以为你能嚣张多久 硕亲王府里,种着各色应季的菊花。 微风拂过,菊花的清幽香气飘入小厅中,萦绕在硕亲王妃的鼻尖,经久不散。 她轻嗅了一口,压在心口整晚的烦恼一扫而光。 “桑榆这个孩子,到底是小庄子上长大的,做事说话欠妥,不如雪薇让我喜欢。”硕亲王妃轻声道。 魏氏一怔。 旋即巨大的喜悦冲上了天灵盖,赶忙出声附和,“是啊,庄子上不比京城,见识什么的总要缺一些,哪怕偶尔靠着运气得了点好处,也撑不过一辈子的。” 魏氏激动得要命。 听见硕亲王妃亲口说喜欢魏雪薇,那便是证明魏雪薇是有机会嫁入硕亲王府的。 很大的机会! 正想着,又听见硕亲王妃将一记惊喜砸在了她的头上。 “我也和王爷商量过了,决定还是退掉景齐和桑榆的婚事,由我们王府出面,往后,景齐便可以再寻新的世子妃。” 硕亲王妃说着,眼神有意无意的往魏氏身上瞧了眼。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魏氏已经理所应当的想出了答案。 新的世子妃,当然是高景齐喜欢,硕亲王妃也喜欢的魏雪薇啊! “既然王妃和王爷都已经商量好了,那我也没什么话说,要怪只能怪桑榆这孩子没福气。”魏氏回答道。 硕亲王妃再次颔首,“虽然是无缘和这个孩子成一家人,但到底是定过婚事,总不能亏待了她,所以我想,退婚的时候,便多给她一些安慰……” 魏氏立马站了出来,“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王妃尽管提,我也是希望桑榆能好受些呢!” 既然如此,硕亲王妃便不再客气了。 “别的倒是没什么,只是王爷说,想许给桑榆一些钱财傍身,我又得留着一些准备当景齐的彩礼,暂时拿不出王爷说的数……” 魏氏一口便答应。 伯侯府其他的什么可能会缺,但钱财绝对不缺。 难产而死的大夫人可是留下了娘家的所有财产呢,随便从库房中拨一些出来,也是寻常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数目! …… 魏氏去见了硕亲王妃的事情,沈桑榆很快就得知了。 “小姐猜得果真不错,夫人的确是和硕亲王妃结盟了,回来时笑得满面春光呢,跟捡了钱似的。”秀儿嘀咕道、 沈桑榆躺在院里的藤椅上打呵欠,极其慵懒的透过树缝看天上的太阳,“她哪里是捡钱,分明是送钱。” 送的,还是她娘亲的钱。 说到这儿,沈桑榆又忽然翻身坐起来,一本正经的问秀儿,“我娘的娘家到底多有钱?” 秀儿歪着脑袋仔细的想了想,还是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庄子上煮饭的老妈妈说,她家所有的亲戚都是给大夫人家干活的,什么木工铁匠马夫丫鬟都有,各行各业的,想来生意很多吧。” 做那么多生意,肯定特别有钱。 不对,是特别特别,特别有钱! “难怪魏氏用起来丝毫不手软,”沈桑榆摸着下巴思考,“没准儿这笔钱全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硕亲王妃一分不出,还白捡颗棋子呢。” 若是这样,那可真是草率了! 微风拂过,将沈桑榆如点漆一般的秀发吹得飞扬,清秀的小脸被衬在中央,显得越发小巧可爱。 只是表情有点郁闷,才让整个人淡然了几分。 “小姐,硕亲王妃送来五千两黄金的话,你真的要收下,然后任由她宣扬是你的过错才退婚的吗?”秀儿问道。 沈桑榆点头,“当然啦,我这个人很诚意,做交易嘛,自然是要说到做到。” 不过,也得拿到那五千两黄金再说。 “你做什么交易了?”庭院外,传来了疑惑的质问声。 沈桑榆循声侧目看过去,便瞧见了许久没露面的沈逸坤。 他好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穿得人模狗样的,手里还握着一本书,装得颇为斯文。 只是那嘴脸,实在是难看。 “你是和丫鬟在悄悄商量什么坏事吗?”沈逸坤继续追问,贼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沈桑榆看,半刻不松开,“就像是你上次害雪薇和祖母一样!” 沈桑榆翻了个白眼,没回答。 懒得搭理这么个蠢货。 可沈逸坤受了无视,越发的愤怒起来,干脆直接跨进了院子,直奔着沈桑榆而去,“我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啊!” 沈桑榆转过头去,朝着他抬起了手。 吓得沈逸坤赶紧闭上了眼睛,脖子缩得紧紧的,还拿手挡在了自己面前。 “怎么了你,二姐我挠个头,你就怕得要死了啊?”沈桑榆嗤笑,将手举过头顶,摸了摸自己的发簪,又给放下了。 沈逸坤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气得面目狰狞,“我怕你干什么,若不是皇后娘娘是非不分保你一命,你现在早就见阎王去了!” 说完,又再次追问沈桑榆,“你最好老实跟我说,你刚才在干什么,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你什么你,该叫我什么,我应该教过了吧?”沈桑榆眸色不改,淡然问道。 沈逸坤不在怕的,“我用得着你教?我想叫你什么就叫你什么,叫你小野种又如何,如今这伯侯府的夫人是我娘,你就算嫡出,也只是落个名分而已,连我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沈桑榆再次缓缓抬起了手。 “你还想吓唬我啊?”沈逸坤不屑的冷哼,“我又不傻,不会被你吓唬两次的!” 话音刚落,沈逸坤就感觉到肚子上猛然被人砸了一拳。 短暂的麻木之后,是剧烈的疼痛袭来。 沈桑榆收回手,轻轻揉着手上的骨节,敛着神色,“很巧,我也不会吓唬两次的。” 沈逸坤疼得在地上打滚,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掉。 那滑稽的样子,就好像是条要死的狗一样,惹得院子里的丫鬟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逸坤又气又窘,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贱人,笑什么笑,我要把你们都送到官窑去,弄死你们!” 又恶狠狠的看向沈桑榆,“还有你,沈桑榆,你别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告诉你,爹爹要去海庄一趟,恐怕就是去翻腾你这些年的劣迹,要合在一块儿收拾你,你还嚣张得了多久!”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送上门的好事 沈逸坤狠狠叫骂,言语中满是粗鄙不堪。 他料想沈桑榆会害怕惊恐,甚至颤抖着声音怒斥这是骗人的。 可沈桑榆什么都没做,只是低垂着杏眸,敛了一方秋色,声音沉冷无比,仿佛从地狱中发出,“说完了吗?” “说……说完了。”沈逸坤两股发栗。 沈桑榆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冷冽的笑意,“那就滚,趁着我没杀了你之前。” 几乎不用仔细去看,沈桑榆眼中的杀意已经四起。 她不是开玩笑。 沈逸坤顾不上再叫嚣,连滚带爬的,仓皇的逃离了映月阁。 “小姐,你刚才好厉害啊,让三公子吓得都快要尿裤子了。”秀儿崇拜的走上前,“三公子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还拿侯爷出来编排,说什么去海庄找你的错处……” 话未说完,就被沈桑榆打断。 沈桑榆缓缓摇头,“他没有编排。” 在狐假虎威这件事情上,沈逸坤不会撒谎的。 必然是真的得知了沈海川要去海庄,才会这般有恃无恐的来和她叫板。 秀儿懵懂的眨了眨眼睛,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试探着问,“那……侯爷去海庄干什么啊?” 总不能真的是去的错处,然后加起来算旧账吧? “不知道。”沈桑榆长吐了一口气,胸口仍旧有点憋闷。 她可以轻而易举的猜出魏氏和魏雪薇的计划,甚至游刃有余的在他们的计划里来个漂亮反击。 可唯独在沈海川面前,她做不到。 一个给她下药又不惜去向皇后娘娘求情救她的人,复杂得超出了沈桑榆的想象。 站在庭院里,沈桑榆沉默了很久。 直到正午的阳光已经从头顶照下来,让全身都开始滚烫起来,她才掀开红唇,“去一趟海庄也需要不少时间,还是先解决手上的事情吧。” 至于沈海川的目的,等他回来,不就自然揭晓了吗? 沈桑榆说完,转身进了屋子。 当晚用晚膳,果然是从魏氏口中得知了沈海川离开京城的消息。 只是魏氏没说去海庄,只道,“你爹爹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去处理,大概半个月才能回来,临走前叮嘱了要你们乖一些,莫闯祸叫他头疼。” 沈桑榆没回答。 不知道是魏氏故意瞒着她,还是沈海川连带着魏氏也一并瞒着了。 她沉默的吃完这顿晚膳,便起身告退,准备回映月阁去休息。 走到花园的时候,却注意到伯侯府的一处角落灯火通明,照得和白昼一般。 热闹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那边在干什么?”沈桑榆问道。 秀儿立马去打听。 很快又回来告诉沈桑榆,“是库房在盘点呢,说是夏天里雨水多,库房不少东西都受潮了,正好趁着秋天太阳好的时候翻出来晒晒,免得被糟蹋。” 大户人家总是有这样的大工程。 原本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但沈桑榆却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稍微一思索,沈桑榆就想到了其中的秘密。 转过头去,脸上带着笑意问秀儿,“我娘亲给我留的那些嫁妆首饰,也都在那里面放着,对吧?” “是的,”秀儿点头,“小姐你忘了,当初咱们刚从海庄到京城的时候,夫人就领着咱们去看过,还说等小姐成婚,就把嫁妆一样不少的抬出来呢。” 说到这儿,秀儿又有点气赌。 夫人不过是嘴上说得好听而已! 回京城不过半年,都害了自己小姐多少次了。 再这样下去,小姐还有机会活着出嫁吗? 沈桑榆却在思考着别的。 她原本还在想,若是这五千两黄金都由魏氏一个人掏,白白的叫硕亲王妃捡便宜,那该怎么办? 现在一看,纵使她娘亲留下的钱财数目庞大,也不足以让魏氏随便就能拿出五千两黄金来。 不然的话,魏氏也不会这样着急的来清点库房,好瞧瞧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她凑进五千两黄金里。 “这么好的机会,可千万不要错过了才是。”沈桑榆颔首道。 领着秀儿,沈桑榆回了映月阁。 她美美的睡了一觉,翌日起床时精神焕发,脸颊蒙上了一层瑰丽色的红晕,嫩得像是能掐出水一般。 沈桑榆嘴角带着笑容,换了件粉蓝色的绸棉裙,坐在了铜镜前,由秀儿为她挽发鬓。 “小姐今天好像心情很好。”秀儿为她梳妆,轻声说道。 沈桑榆点头,“当然心情好,因为有好事情要发生。” 闻言,秀儿有点不太理解。 事情还没有发生,小姐怎么就能确定一定是好的呢? 可低头看着沈桑榆嘴角的笑容,也就不再继续往下想了。 管她的。 反正小姐是好人,好人是要被老天爷宠爱的,哪怕是遇到坏事,也是会变成好事的。 梳妆完毕,沈桑榆这才起身,“夫人在什么地方?” “这会儿吗?”秀儿仔细的想了想,“大概是在用早膳吧,奴婢刚才瞧着下人们端着食盒往夫人的院子去呢。” “那正好,”沈桑榆站起了身来,“我去和夫人一起吃。” 秀儿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在地上。 “小姐,你是不是昨晚睡糊涂了,好端端的,干什么要去和夫人一起用早膳啊?” 一大早就见到夫人那张嘴脸,不觉得影响胃口和心情吗? 沈桑榆却耸肩,一脸的纯真,询问秀儿,“难道你不觉得,这样会显得我们母慈女孝,一家人其乐融融吗?” 秀儿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就算是被打死,也绝对不会相信小姐和夫人之间可以母慈女孝,其乐融融的! 怎么看都觉得小姐这是打着什么鬼主意。 “走吧,去夫人的院子里请安用早膳。” 沈桑榆说着,往前走了两步。 又站在门口处,清晨微暖的金芒倾撒在她的身上,映衬着那头上的碧玉流苏簪子越发璀璨夺目起来,而这些比不上沈桑榆笑容的万分之一。 她朝着秀儿晃了晃头,露出细糯的小牙齿,笑得可爱又妩媚。 “再不快点走,夫人可就吃完早膳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开诚布公 沈桑榆说到做到。 她直接奔去了魏氏的院子,并且毫不客气的坐在桌前,瘪着嘴说自己还没用早膳,闻着这满桌的香气就已经走不动道了。 魏氏摸不准她的心思。 只能强行镇定挤出笑容来,“那便和我一起吃吧,娟娘,再拿副碗筷来!” 娟娘立马递了象牙做的筷子给沈桑榆。 “夫人院里的筷子都这般好看。”沈桑榆夸赞着,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夹了个生煎包放嘴里。 生煎包很烫,一口咬下去,汤汁让沈桑榆不断吸气。 “慢些吃,”魏氏尽可能的做出温柔的样子来,“你若是喜欢这筷子,我叫人送一套新的到你院子里去。” “多谢夫人。”沈桑榆笑弯了眼睛。 咽下嘴里那口生煎包,又去夹桌上的酥炸茄盒吃。 她仿佛真的是奔着吃早膳来的,桌上十几样菜品,统统给吃了一遍,粉蓝色的绸棉裙下,肚子都撑得有点微突起来。 可魏氏不傻。 她和沈桑榆交手这么多次,次次都要吃亏,早已经清楚沈桑榆不是什么善茬。 更不要说大清早摆出憨货的样子来讨吃食。 说没有阴谋,恐怕鬼都不信! 只是魏氏没法开口直接问,疑惑在心里几乎憋得要爆炸了。 最后,还是沈桑榆自己道出了原因。 “夫人,先前皇后娘娘说,若是雪薇孩子被害死的案子有了结果,我就去宫中一趟,把这案子的头尾都说给她听。 那凶手已经在菜市场斩首示众三天了,今日要被直接烧成灰,堕入地狱不得超生呢,我想着,应该去向皇后娘娘禀报了吧?” 魏氏点头,“是应该的。” “那么,”沈桑榆又道,“我特意来请夫人陪我入宫呢。” “你要我陪你?”魏氏诧异的瞪圆了柳眸,声音不自觉的尖锐激昂。 继而被娟娘轻咳提示,才赶紧收敛好表情,极力冷静下来,“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想到让我陪你去?” “我知道夫人你在想什么。”沈桑榆微笑着,“你大概觉得,我是在搞什么鬼吧?” 的确,魏氏就是这么想的。 她和沈桑榆水火不相容,如今沈桑榆却主动上门示好,怎么瞧,怎么觉得不对劲。 魏氏甚至已经在心中砌起了提防的高墙。 “如今伯侯府乱糟糟的,我爹出了远门,雪薇流产坐月子,祖母又中风瘫倒在床,若是我这时候不和你假意的靠拢一些,恐怕外界很快就会传,我是伯侯府里的害人精吧?”沈桑榆微微眯起眼睛,向魏氏解释道。 魏氏屏住了呼吸,眼眸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愫。 显然,她很赞同沈桑榆的说法。 若是这个时候在京城之中散播出消息,说沈桑榆回了京城之后,伯侯府就开始鸡犬不宁,再让大家瞧瞧伯侯府所有人都讨厌她。 这个传闻,便会被坐实。 到时候沈桑榆的日子必然会被流言蜚语给压垮。 可若是沈桑榆公然和魏氏亲热如真母女,大家也便不会再多言。 毕竟就算沈桑榆是伯侯府的害人精,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轮不着他们管。 这就是沈桑榆来找她一同进宫的原因。 魏氏相信了这个理由,充满妩媚的眸中却仍旧带着警惕,“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要帮你?你该知道我想害你才对。” “夫人,”沈桑榆朝着她无辜的摊开了手,“这难道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好事吗?” 这哪里是去帮沈桑榆做嫁衣,分明是给自己铺路啊! 只要她去了宫中面见皇后娘娘,哪怕什么都没说,回来之后也同样叫人浮想联翩,觉得她和皇后娘娘关系不浅。 有了猜想,便会有巴结和拉拢。 魏氏需要这样的巴结和拉拢。 正想着,又听见沈桑榆道,“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告诉全京城的人,我就是伯侯府的害人精,我会因为这样的中伤而头疼不已,但最后仍旧能扭转局面。” 沈桑榆笑了,“夫人,你觉得哪个对你更划算?” 魏氏心中发哽,脑子在飞快的运转,算这一笔账。 沈桑榆坐在旁边又夹了个生煎包,细细咀嚼。 对于看中的猎物,沈桑榆很有耐心。 她从一开始要来和魏氏用早膳,便已经敲定好了这些话,并且等着魏氏入圈。 沈桑榆是故意的,把自己的目的掰开了放在魏氏跟前,利弊也一并由她选,反而让魏氏更好接受一些。 没办法,上过当的猎物,总是要有更直观的诱饵才会再次上当的。 等吃完了嘴里的生煎包,魏氏也做出了决定。 她缓缓看向沈桑榆,“我需要梳洗打扮一下。” 这便是决定要去见皇后娘娘了。 沈桑榆爽快的站起身,“那我先出去等夫人,半个时辰后,咱们伯侯府门口见!” 说完,这才哼着小曲儿往外走去。 望着沈桑榆的背影,魏氏心中一口闷气抒发不出去,只得狠狠的砸在了桌上,通体雪白的象牙筷摔落下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真是不甘心!”魏氏恶狠狠道。 娟娘上前轻抚魏氏的胸口,帮她顺气,“夫人莫气,左右这也不是赔本的买卖,这二小姐白白送上门的机会,叫夫人可以多结识一些朋友,往后啊,可就成了收拾二小姐的利器!” “这倒是。”魏氏稍稍平和一些。 娟娘继续往下说,“更不要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往后就算是硕亲王妃出尔反尔,夫人你也不至于再寻不到合适的人家嫁了四姑娘啊。” 听闻这话,魏氏顿时如同炸毛的母鸡一般。 愤怒怨毒的眼神死死盯在娟娘的脸上,恨不得生生剜出两个洞来。 她冷着声音道,“你是盼着我和硕亲王妃结盟不成,雪薇也没机会嫁入王府吗?” “老……老奴没有这个意思。”娟娘吓得赶紧跪了下来。 魏氏狠狠撇她,“没有就给我管好那条舌头,否则的话,我不介意帮你割掉!” 娟娘抖如筛糠,仿佛已经感觉到了舌头给割掉的痛楚,颤巍巍的应了一声是。 “行了,站起来,还有事情要吩咐你做。”魏氏这才敛去凶狠的神色,对着娟娘说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吃那么多盐不齁吗 娟娘双脚还有点发软,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请夫人吩咐。” “沈桑榆不会这么好心给我铺路的,只怕是藏着其他坏心思。”魏氏沉声道,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来。 交到娟娘手中,继续往下说,“正好今日是初一,你拿这些钱去库房换成零碎,等我们出发去宫里时,便沿路的发,务必叫所有人都留意到我的去向。” 这样一来,她既可以被京城的百姓称赞一句有善心,又可以不动声色的告知大家她要去见皇后娘娘的事情。 沈桑榆既然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当然要用到极致才行。 不声不响的去,效果只会甚微,那么交易也就不划算了。 “老奴这就去。”娟娘揣起银票,便往门外走去。 又听见魏氏在身后叮嘱,“也叫库房的那些人手脚麻利些,硕亲王妃那边等不了太久,得抓紧点送去才行。” “是。”娟娘答应。 半个时辰后,魏氏总算是出现在伯侯府的大门口。 她换了件淡紫色的长袖元宝襟绸裙,罩着绣小片祥云图案的暗紫色马褂,衬出了凹凸有致的身材。 最后在头上插了一朵刚开的月季花,水灵灵的,整个人瞬间出彩。 这打扮的小心思,叫沈桑榆不得不佩服。 魏氏的确是个很会审时审局的女人。 就比如现在,她知道去宫中,宫里的各位娘娘都是穿红戴绿,索性就不再跟着抢风头,换了沉稳的紫色衣裙,更是不用任何头钗,只拿鲜花做点缀。 反而显得别具一格。 “走吧,既然要去见皇后娘娘,就不该去得太晚,不够得体。”魏氏说道。 沈桑榆颔首,率先上了马车。 魏氏随后而上,不忘给娟娘递了个眼色,叫她按计划行事。 从伯侯府到宫门外的这一路,娟娘都不断的向路边的百姓分发银钱。 数目不大,但也叫大家都连声感谢起来。 “伯侯夫人可真是好人啊,自己享福不说,还能惦记着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难怪能有这样的好福气。” “这算什么啊,你瞧瞧这马车是往什么方向去的?那可是皇宫呢,伯侯夫人肯定是和宫里的娘娘们也关系匪浅。” “原来伯侯夫人这般厉害啊。” …… 马车外,众人的议论声分毫不差的落入魏氏的耳中。 她内心激动得要命,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淡定的抚平裙面上的那点褶皱。 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沈桑榆。 魏氏是想和沈桑榆说点什么的,比如说这外头的议论声有些夸张之类的。 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索性就放弃了。 有时候,沉默反而是最好的回答。 “夫人,你不信任我。”沈桑榆却突然开口道,“花这么多钱来巩固效果,在我看来实在没必要。” 魏氏愕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沈桑榆。 本应该心照不宣的秘密,就这么被沈桑榆摊开在平面上说了。 沈桑榆到底是直率还是傻啊! “我说过了,这是一场交易,我需要你帮我营造伯侯府欣欣向荣的假象,作为回报,我会给你被巴结的机会,我这个人很诚信,说到做到。” 沈桑榆语气平淡,直视着魏氏的双眼道。 魏氏很快回过神来。 她别开了视线,不想被沈桑榆牵着鼻子走。 便道,“就当是我多心了吧,但这也不是无用功,不是吗?” 起码是有效果的。 沈桑榆便不再说话了,抬手挑开了马车的帘子,看着不断倒退的京城风景。 而魏氏还在仔细琢磨着沈桑榆的那番话。 她说自己是个很诚信的人,说到做到。 那么,之前说的那些狠话,也会做到吗? 魏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旋即又使劲摇头,将这种可笑的念头赶出脑海中。 她真是有些草木皆兵了,一个小丫头的话怎么能全信呢? 这不过是为了凸显自己有诚意的托词而已,压根不能当真。 所以,她吩咐娟娘做的这场善事,其实是有用的。 魏氏收回了思绪,敛了沈桑榆的背影一眼,紧抿着绯红的嘴唇没吭声。 马车很快便到了宣武门门口。 沈桑榆下车,向守门的护卫道明了来意,又拿出上回罗公公给的腰牌。 这是罗公公特意给的,免得她进宫的时候被刁难。 护卫认出了那腰牌,立马就对沈桑榆毕恭毕敬,还叫了旁边的小太监领着沈桑榆的马车往司马监去。 按照宫里的规矩,不管谁的马车,都是不能在宫里肆意的走动的。 需要停在司马监里,再步行或者坐轿撵去想去的地方。 沈桑榆和魏氏没资格坐轿撵,便步行往承恩宫去。 这还是魏氏第一次进宫。 她是沈海川的续弦,又是小门小户出身,压根没资格到这种地方来。 讽刺的说起来,今日还是沾了沈桑榆的光呢! “你不是最讲诚信了吗,那要先说好,不许在皇后娘娘面前说我坏话,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的。”魏氏不忘恶狠狠的威胁沈桑榆。 沈桑榆故作惊讶。 捂着嘴巴瞪大双眸,“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原来还可以这样对付夫人你啊?可真是个好点子!” 她一副被魏氏提醒的样子。 气得魏氏想吐血。 所以她刚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吗? 魏氏紧张得心中都在打摆儿,费力的咽了一口唾沫,淹湿干燥的口腔。 又努力镇定的看向沈桑榆,“这可不是什么好点子,我说过了,你要是敢,我就会让你后悔,桑榆,我比你多活很多年,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你别想踩在我头上。” 魏氏想,只要装出不害怕的样子,沈桑榆就会忌惮了吧? 沈桑榆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两道朱红色宫墙的夹道里,穿着粉蓝色绸棉裙的少女缓缓扬起了头,嘴角带着纯真的笑容。 说出的话,却犀利得如同锋利的刀刃,瞬间将魏氏努力伪装出的淡然样子割开一道口,露出之下的强撑的狼狈模样来。 沈桑榆轻声道,“夫人,你竟然吃了这么多的盐,看样子你是真闲,不怕被齁死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同话不同命 魏氏被沈桑榆问得一梗,差点半口气没上来。 死丫头,她压根就不是在说吃盐的事情好不好,这只是打个比方! 正要发火,沈桑榆却已经转过身去,朝着不远处摆手,“罗公公!” 魏氏吓得不敢再吱声了。 她可不打算在皇后娘娘的红人跟前丢了身份。 若是传到皇后娘娘耳中去,她这伯侯夫人的位置,恐怕都得坐得跟针扎似的煎熬。 沈桑榆欢喜的高声喊道,直奔着罗公公而去。 到了跟前,更是直接挽住罗公公的胳膊,模样娇憨亲昵,“好久不见罗公公,罗公公又年轻了许多呢!” “你这小滑头,”罗公公明知这是拍马屁,却仍旧笑得眼角堆出褶子来,“就知道拿咱家寻开心,仔细我去皇后娘娘面前告状!” 沈桑榆吐了吐舌头,“罗公公舍得吗?”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左右皇后娘娘罚你又不是我,我可不管。”罗公公说道。 嘴上刻薄着,可却眼底的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他是真心喜欢这丫头。 要问理由嘛,那就是皇后娘娘和某位大人都向着的丫头,定然是个值得被疼爱的好丫头。 而不远处的魏氏目睹了这一切。 更是在心中暗暗阴沉下来。 她竟是没想到,沈桑榆居然这么有本事,连皇后娘娘身边的老太监都能巴结到,哄得老太监团团转。 不简单啊! 看样子以后,她要更加小心提防沈桑榆才行。 思考着这些,魏氏也收拾好表情,缓步走到了罗公公跟前,模样端庄的行礼。 罗公公将目光移到魏氏身上。 他在雅集和府衙时,都见过魏氏,故而有些印象。 “伯侯夫人,您今日和二小姐一起来的吗?”罗公公收敛了笑容,礼貌而疏远的问道。 浑然不见刚才和沈桑榆时的慈祥和热情! 再次证明沈桑榆拉拢巴结的本事十分厉害。 魏氏暗自握了握拳,沉声道,“回罗公公的话,桑榆今日说要和皇后娘娘汇报之前的冤案结果,又有些露怯,便叫我陪着来了。” 她故意把话推到沈桑榆身上去。 听听,是沈桑榆求着她来,而不是她上赶着要来沾光的! 罗公公微微颔首,“即使如此,那边随我来吧,皇后娘娘正在御花园喂鱼呢。” “有劳罗公公了。”魏氏赶忙行礼,说话做事十分规矩。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换回罗公公一个赞赏有加的眼神。 罗公公领着魏氏和沈桑榆,穿过梦回楼的小路,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湖泊的高亭上,穿着正红色绣金丝凤凰的皇后娘娘正倚栏而坐,模样慵懒妩媚,白若嫩藕的手捧着一个琉璃盏,有一下没一下的将盏里的鱼食撒入湖中。 鱼食轻飘飘落在湖面,泛起淡淡涟漪。 旋即金黄或绯红的鲤鱼跃出水面,吃掉鱼食的同时,鱼尾拍打着水面,将倒映的金芒击成万千碎片,层层叠叠,亮光熠熠。 罗公公挑着皇后娘娘休息的空隙,上前禀告。 “既然来了,便叫上来一块儿喂鱼吧。”皇后娘娘垂下了蒲扇般纤长的羽睫,轻声道。 随后,魏氏和沈桑榆也上了高亭。 魏氏站定,就开始朝着皇后娘娘行礼,又想起在雅集上的时候,沈桑榆那番祝词叫皇后娘娘高兴,便心中一动,原封不动的翻抄出了口。 既然皇后娘娘喜欢被人祝福天天开心,那她也这般说好了。 这样总能在皇后娘娘面前博个好印象吧? 如此一来,往后出去告诉大家,自己和皇后娘娘关系不错,也更加有说服力。 魏氏美滋滋的想着,等待着皇后娘娘温柔的笑语。 却不曾想,皇后娘娘却迅速冷了脸颊,语气也不悦得很,“本宫竟不知,本宫竟有这么多的烦心事,还需要伯侯夫人来为我祝愿,才能天天开心!” 魏氏如遭当头一棒,彻底蒙在了原地。 什么情况! 那天在雅集上,沈桑榆的确是这样说的祝词没错啊。 为什么她现在说一样的祝词,得来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魏氏彻底蒙圈了。 而一旁的沈桑榆,深知原因。 她那时候祝愿皇后娘娘天天开心,是因为知道皇后娘娘为了瘟疫的事情愁眉不展,所以即便是祝愿,也能让她心中一暖。 如今皇后娘娘心事已定,在宫中也什么大事要烦恼,自然不需要这样套近乎的祝词。 显得太虚伪了。 另外,原封不动的照着她之前的话来讲…… 沈桑榆不禁有点怀疑,这样的魏氏,到底是怎么爬到伯侯府当家主母的位置上来的? “皇后娘娘,草民是一时失言,别无他意,还请皇后娘娘恕罪!”魏氏赶紧跪下磕头认错。 沈桑榆也帮她求情,“皇后娘娘,我家夫人只是想哄皇后娘娘您开心而已,还请皇后娘娘饶了她吧。” 高亭中静谧了一会儿。 皇后娘娘才又抬手,“罢了,就当是看在桑榆的面子上,起来吧。” 看在沈桑榆的面子上? 魏氏气得差点想笑。 她沈桑榆多大的面子啊,还能护住她了? 不就是仗着在皇后娘娘面前得了点宠爱,所以才猫哭耗子假慈悲,假仁假义的帮她一次吗? 魏氏心中想着,却不敢说出半个字,嗫嚅着站起身来,朝着皇后娘娘道谢。 “你们也来喂鱼,瞧瞧本宫养的鱼,到底好在那里?”皇后娘娘收放自如,仿佛压根没有刚才那事,面带笑容的招呼二人。 魏氏又是一怔。 心中不禁肃然起敬。 难怪皇后娘娘可以如此稳坐六宫主位,这样叫人捉摸不透的性格,实在是叫人敬畏,哪里还敢动什么歪念头啊? 若是她也能学到个一星半点,也不至于被沈桑榆给算计那么多回。 “可不要敷衍我,”皇后娘娘唇角带着笑意,如春风层层抚开,暖得如冬日阳光般,“喂了这盏鱼食,就得说出优点来,否则我可要生气。” 分明是柔声说的话,可落入魏氏的耳中,却如同催命符一般。 背后倏然冒了层冷汗,绞尽脑汁的开始想。 这次若是答得不好,皇后娘娘该不会又要对她发脾气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肆无忌惮的偏宠 魏氏颤颤巍巍,绞尽脑汁的思考该怎么夸赞皇后娘娘养的锦鲤。 “皇后娘娘养的锦鲤满满的灵气呢,灵活有力,模样也是最好看的,就拿那尾红白相间的来说,我瞧着鱼鳍位置的图案是个圆,好似象征着天圆地方。” 皇后娘娘颔首。 又转头看向沈桑榆,“你觉得好在哪儿?” 沈桑榆也指向了那尾红包相间的锦鲤,“民女在海边长大,捕鱼无数,一眼便瞧出这条鱼长得最好,肥瘦相间,红烧的话,滋味肯定很妙!” 听闻这话,魏氏差点乐出声来。 沈桑榆这叫什么夸赞! 打主意都打到了皇后娘娘头上,是觉得自己命长吗? 等着瞧吧,皇后娘娘马上就会发怒,狠狠罚她的。 叫沈桑榆这个小贱人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体统! 但在这之前,魏氏打算再利用沈桑榆一把。 方才她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了分寸,已然是被皇后娘娘不喜了,现在表现一下,应该能挽回些许。 想着,魏氏便赶紧开口,语气诚惶诚恐,“皇后娘娘请恕罪,桑榆她还小,不懂事,所以才会说出这样荒唐的话来,草民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教导她的。” 皇后娘娘挑眉,“为何要本宫恕罪?” “因为……因为桑榆刚才口出狂言,说要红烧皇后娘娘您养的锦鲤啊。”魏氏回答道。 这还不够生气的吗? “是本宫叫她说出优点来的,又怎么能算是狂言?”皇后娘娘敛干净了脸上的神情,“还是伯侯夫人觉得,本宫的锦鲤红烧不会好吃?” 魏氏傻眼。 结巴半天才道,“锦鲤……怎么可以拿来红烧呢?这不是皇后娘娘特意养的吗?” 皇后娘娘很不喜这个回答。 她将手中的琉璃盏递给罗公公。 这才站起身来,正红色宫袍垂摆在地,挡住了魏氏眼前的一切景象。 “本宫养的锦鲤,都轮不到本宫来决定了吗?”皇后娘娘沉声道,“在伯侯夫人眼中,本宫的锦鲤难道应该供起来?” “草民……草民没有这个意思啊!”魏氏再次惶恐起来。 …… 魏氏几乎是被宫女架着拖出御花园的。 她被皇后吓得双腿发软,压根走不动道。 被拖着往前走时,头上插着的那朵月季滚落在地,裹了一圈灰尘。 旁边的宫女没注意,花盆底的鞋子落下,直接碾碎成泥。 而沈桑榆则悠闲的跟在后头,一面叮嘱宫女要扶好一些,仔细别摔了魏氏。 “皇后娘娘,”罗公公轻声开口,语气迷茫不解,“您这样公然的偏向沈桑榆,是不是不太好啊?” 皇后娘娘收回了落在沈桑榆背影上的视线,重新倚回围栏上,“本宫有公然偏向吗?” 当然有。 何止是公然,简直是赤果果啊! 罗公公跟了皇后娘娘这么些年,也是有什么便说什么。 直言道,“若说皇后娘娘您因为那句祝词不高兴,倒还不太明显,可后来夸起锦鲤的优点来,非要护着沈桑榆那番红烧锦鲤的话,就有点过分了。” 这事拿出去任谁说,也该觉得沈桑榆才是那个该被收拾的人啊! “本宫是真的觉得锦鲤用来红烧很不错,”皇后娘娘扬起了光洁的下巴。 那双盛满柔情的杏眸中,头次亮起了璀璨的星河,“何必墨守成规呢,罗公公?” 罗公公瞬间会意。 他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想法。 皇后娘娘喜欢沈桑榆,不光是因为沈桑榆帮她解决了瘟疫的难题,更因为沈桑榆坦率纯真,在处处都是规矩的世上,像是未被驯服的小鹿。 很野,也很可爱。 “皇后娘娘说得是,”罗公公垂下头去附和,“锦鲤拿来红烧,滋味一定妙极了!” …… 而这头,沈桑榆和魏氏已经出了宣武门。 方才还瘫成一滩烂泥的魏氏,在出了这道宫门之后,便强撑着从软垫上爬起来,正襟端坐。 “夫人,你别勉强了,还是躺下休息吧?”沈桑榆好心劝道。 魏氏愤然瞪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若是我这个时候倒下,你出去肆意乱传,说我见了皇后娘娘之后魂不守舍,显然是被皇后娘娘责罚了怎么办?” 沈桑榆无辜耸肩,“这不是事实吗?” 魏氏的确被皇后娘娘罚了啊! 说她既然那么喜欢跪下认错,那便回去跪着抄十遍女戒好了。 罚她的同时,还赏了沈桑榆一个金镯子,说是答题的奖励。 魏氏真是气不过。 说锦鲤肥瘦相间,用来红烧最好吃,算个狗屁的回答啊! 皇后娘娘分明是偏袒着这个小蹄子的。 “你是故意的吧?”魏氏又剜了沈桑榆一眼,“故意引我和你一同入宫,好叫我看看你在皇后娘娘心中有多重要。” “即便不这样,你也该知道,皇后娘娘很喜欢我,甚至愿意为我出宫摆平冤案,不是吗?”沈桑榆坦然的看向她。 这足够证明皇后娘娘对她的偏宠。 完全不用再搞今天这一出。 “夫人,你的眼界还是太狭隘了。”沈桑榆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要让魏氏跟自己一同入宫,当然是因为别的原因。 很显然,魏氏压根没往那方面猜过。 眼下,魏氏正努力的在过往的百姓跟前装出怡然自得样子来,好像去宫里走了一圈,遇到不少好事一般。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逼真,魏氏在出宫门前,还狠狠的在脸颊上拧了两把,让双颊染上“激动的红晕”。 沈桑榆很佩服这个女人。 为了目的,哪怕伤害自己也再所不惜。 “夫人,那你自己先回府吧,我有点事情要办。”沈桑榆实在不想和这样虚伪的魏氏待在一块儿,便挑开帘子,准备下车。 魏氏叫住她,眼神中满满的提防和打量,“你要去什么地方?” “夫人很好奇吗?”沈桑榆转头看向她,眸底浮动着叫人看不真切的光芒,“那要不要一起?” 顿了顿,又悠悠然,咧开了嘴笑,露出细糯的小牙齿道,“如果夫人还撑得住的话……” 第一百三十九章 钱生钱 魏氏被这笑容怔住,不敢再言语半个字。 眼睁睁的,瞧着沈桑榆消失在马车跟前。 气得猛砸马车的板子,结果疼得呲牙咧嘴。 “该死的小贱人,”魏氏愤怒万分,“等我凑够了银子,叫硕亲王妃退了你的婚事,看你还如何得意!” 骂完之后,又挤出笑容来,吩咐马夫,“回伯侯府,从梧桐巷那边绕。” 马夫有点不解,“可是夫人,这个时辰,梧桐巷的人最多,马车过去的话,可能会被堵很久的。” 偏偏魏氏就是希望被堵。 若是很快时间就回了伯侯府,谁能知道她满面红光从皇宫出来的事情? “我叫你绕就绕,哪那么多废话。”魏氏不耐烦道。 马夫不敢得罪魏氏,只得依言,赶着马车往人头攒动的梧桐巷去了。 而这头,沈桑榆去买了几个牛肉锅盔,领着去见老顽童。 老顽童欢天喜地的迎她进药铺。 “老远我就闻到了香味,一猜就是你给我送好吃的来了,果然没猜错。” 他说着,从油纸中拿出一个锅盔,大口的咬下去。 咽下肚去,仰头长叹,“满足。” “您老人家要是喜欢,我天天给您送啊。”沈桑榆笑着说道。 老顽童撇她一眼,“你少来忽悠我,突然对我这么好,肯定是有利可图,说吧,要干什么?” 沈桑榆笑嘻嘻的,白嫩柔软的手托在腮边,像是一朵盛开的玉兰花,“就一点小忙呗。” “说了才能确定大小。”老顽童不吃这一套。 沈桑榆便道,“想请您老人家帮我去当铺收点东西。” 这对于老顽童来说,的确是小事。 这些年他积攒的钱财不算小数目。 毫不夸张的说,买下半个京城的铺面也不在话下。 只是老顽童有点好奇,“为什么要我去帮你收,你觉得我很有钱?” “上次你不还说要给我很多钱吗?”沈桑榆眨了眨眼睛,“再说花不了多少钱的,回头我双……加一层利息还给你。” 眼下,沈桑榆不能自己出钱去收。 容易被发现。 否则也不会来拜托老顽童了。 怕老顽童不同意,又赶紧补充,“不然你找高大人借一些也可以,高大人是真的有钱。” 前世高庭钦和她说过,他在京城有个小钱庄的,每年利润不小。 老顽童钱不够,去找高庭钦借一点,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你干嘛不直接去找庭钦,让我一大把年纪还去找他借钱,很丢人的。”老顽童不解问道。 直接找高庭钦吗? 沈桑榆的脑海中,顿时回想起那日在王府花园角落里的对话。 一袭墨蓝色长袍的少年站在她面前,眸光如炬的说,“好,我娶你。” “你想什么呢,脸颊这么红?”身旁老顽童的询问声,拉回沈桑榆的思绪。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滚烫得吓人。 赶忙解释,“没事,着了风寒而已,休息一下便好了。” 顿了顿又道,“我请您帮忙,是因为觉得您和我关系好,所以一有事情脑子就想到您,所以,拜托啦!” 沈桑榆说着,还眨巴着水灵灵的无辜杏眸,巴巴看向老顽童。 整个人楚楚可怜。 老顽童顿时没辙了。 “好吧,那你说,要去当铺收什么东西?”他答应下来。 沈桑榆顿时欢喜起来,眼眸里亮起万千星光,“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往后我一定天天给你送锅盔吃!” “也要送点别的吃食啊,总吃锅盔会上火的!”老顽童嘟囔。 …… 沈桑榆从药铺离开,回到伯侯府时,才发现魏氏居然也刚刚到家而已。 拉车的马儿累得都口吐白沫了,显然在城里绕了不少冤枉路。 魏氏倒是神清气爽,由娟娘扶着,往府里走去。 她没瞧见身后的沈桑榆。 否则就没这般坦然自若的神气模样了。 沈桑榆望着魏氏的背影轻笑一声,这才也进了伯侯府。 秀儿早就在映月阁门口翘首以盼了。 远远地看见沈桑榆,便赶紧提起裙边迎上去。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您今天没事吧?”秀儿问道。 “不就几个时辰没见,有这么想我?”沈桑榆笑着,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锅盔。 递给秀儿,又问,“交代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秀儿捧着锅盔笑得眉眼弯弯,不忘向沈桑榆汇报。 “奴婢今天悄悄去过库房那边,他们清点得都差不多,运出去不少,剩下的那些也都搬回库房锁好了。”秀儿回答。 “好。”沈桑榆颔首,“知道运出去的是什么吗?” 秀儿摇头,“不知道,隔得太远了,压根瞧不见,不过从库房拿出去的东西,应该都是很值钱的东西吧?” “是我的嫁妆。”沈桑榆轻声道。 闻言,秀儿惊得差点把手里的锅盔给掉了。 紧张得都开始结巴,“他们……他们把小姐你的嫁妆运出去干什么,那是小姐你的啊!” 还能是干什么? 自然是送出去当掉,好换硕亲王妃需要的五千两黄金啊。 沈桑榆原本想,魏氏会很轻松的从她娘的财产里匀出五千两黄金,然后拱手送给硕亲王妃。 可那天晚上瞧见库房的动静,便也明白过来。 她娘亲死了这么多年,财产基本都是记在开支簿上的。 五千两白银或许挤一挤能神不知鬼不觉。 但换做黄金的话,难度可就大了。 魏氏在明知道挤不出五千两黄金的情况下还要去翻查库房,自然是想要找到价格不菲又不写在开支簿上的东西。 她的嫁妆,就很符合魏氏的要求。 而且听秀儿说,运出去的东西有好几箱,沈桑榆就更加能确定这件事情了。 所以,沈桑榆特意领着魏氏去宫里,好让她没空盯着库房这边的动静,才能让秀儿暗中监视。 另外,她也能制造出对此浑然不知的假象来。 不枉她布下这个局,如今已然可以收网了。 “以前在庄子上的时候,烧火的老婆婆不是告诉我,这世上的钱财都是有生命的,可以钱生钱,”沈桑榆歪着头看向秀儿,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 “那你说,我的嫁妆能生多少小嫁妆出来呢?” 第一百四十章 沈罗氏病情加重 秀儿惊愕的瞪大双眸。 她还没明白沈桑榆的意思,“这不是打比方吗?嫁妆要是真的能生小嫁妆的话,伯侯府的库房早就该装不下啦!” 毕竟,大夫人留给小姐的嫁妆数目惊人啊! “那到时候,就让库房装不下吧。”沈桑榆微眯起了杏眸,狡黠得像只小狐狸。 说罢,又提醒秀儿,“再不吃,锅盔就该凉透了。” 秀儿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锅盔上,埋头苦吃起来。 “好吃吧?听说他家的骆驼饼也不错,改天带你去买。”沈桑榆抬手,替秀儿将散在耳旁的几缕碎发拢紧。 “真的吗?小姐对奴婢真好,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啊?”秀儿一脸的激动。 沈桑榆笑得露出细糯的牙齿,“自然是等,库房装不下的时候。” …… 傍晚时分,沈桑榆再次去了沈罗氏的院子。 京城的秋日极其短,不过眨眼的功夫,花园里的银杏便黄了满头,铺得青石板路上厚重一片。 沈桑榆踩在上面,悄然无声息。 “像是下雪一般,”她抬手,接过徐徐飘在自己面前的那片银杏叶,举在夕阳的轮廓里虚着眼睛去看,“不知道京城的冬雪会不会铺得这般好看。” “肯定会的,”秀儿一口肯定,“奴婢小时候在京城见过下雪的,特别好看。” 只可怜自家小姐,刚出生就被送去了海庄,那地方临海,终年闷热潮湿,压根看不着下雪的。 “小姐,等京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奴婢就叫你出去看,一定特别漂亮,今年会是个很好的冬天呢。”秀儿道。 很好的冬天吗? 沈桑榆微微勾起了红唇,琥珀色的眸底滑过一丝复杂的情愫。 或许对于某些人来说,今年的冬天,会很难熬吧? 想着,沈桑榆已经到了沈罗氏的院子跟前。 她进去给沈罗氏问安。 连着服了三次老顽童开的药方,沈罗氏已经精神了不少,从原先只能躺在床上转眼睛,如今也可以抬起胳膊稍微扭摆一下。 “祖母恢复得可真不错。”沈桑榆走上前去,“想来再过不久就能开口说话了吧?” 沈罗氏蠕动了几下嘴皮,到底没说出话来。 只能用愤怒厌恶的眼神,狠狠的去戳沈桑榆。 沈桑榆只当没瞧见,低头替沈罗氏掖被角,“祖母可得快点好起来,否则的话,伯侯府的家当可就都没了呢!” 闻言,沈罗氏愕然瞪大了双眸。 她不相信沈桑榆说的话,但又觉得沈桑榆不会无缘无故乱讲。 只可惜她没办法开口询问,只能急得干瞪眼。 抬起满是老年斑的手,死死攥住了沈桑榆的衣角,面容扭曲,目眦欲裂,可怖得很。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沈桑榆轻声问道。 沈罗氏使劲眨了眨眼睛,算是回答。 “祖母要想知道这个答案之前,不如先想想,为什么自己一直好不起来吧?”沈桑榆的唇角,又扬起了淡淡的笑容。 沈桑榆待了足足两个时辰,这才缓缓离开。 留下躺在榻上瞪眼的沈罗氏,模样怪异的盯着纱帐一直到翌日初晨普撒大地。 “小姐,你和老夫人都说什么了啊?”秀儿给早起的沈桑榆梳妆时,好奇询问道。 沈桑榆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我和祖母能说什么,自然是撒撒娇,请她多疼我呗。” 闻言,秀儿打了个寒颤。 小姐对老夫人撒娇吗?这场面,怎么想怎么可怕! “你干嘛一副很嫌弃的样子,莫非是觉得祖母不会疼我?”沈桑榆追问道。 秀儿重重点头,诚实得没话说,“是啊,老夫人先前那般刁难小姐,还因为小姐在雅集上得了首魁就气得要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疼小姐。” 不来麻烦,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人都是会变的嘛,”沈桑榆弯起眼睛笑,“当她需要的利益在我手中时,就不得不疼我了。” 沈桑榆不在乎什么真心不真心的疼爱,也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 只要站在她这头,能为她所用,这便足够了。 眼下,沈罗氏就是这样好的例子。 秀儿尚且不明白沈桑榆布下的局,脑子里晕得跟浆糊似的,自己都理不清楚,也就没再追问沈桑榆。 怕再问,脑子会更浆糊。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又过了一日。 沈桑榆窝在伯侯府哪里都没去,乖的像是个只懂被安排嫁人的乖巧女儿。 而魏氏也顾不上去管她,忙着凑五千两黄金给硕亲王妃,都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眼下,她正在紫薇厅内焦灼等待娟娘的音讯。 甜白釉的茶碗里添了三道水,冲得那龙井都已经寡淡无色时,娟娘总算是回来报信了。 “夫人,东西已经全部都卖完了,这是银票,您清点一下。”娟娘恭恭敬敬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方被裹得厚厚圆筒的手帕。 魏氏赶忙伸手去接,广袖的袖角带翻了茶水都顾不上去管。 一张张的,清算着银票的总额。 娟娘垂着眼眸,上前帮魏氏擦衣袖。 又轻声道,“夫人,方才老奴从花园经过的时候,正巧是碰见了老妇人院里的老妈子。” “康妈妈?”魏氏对这个沈罗氏始终带在身边的老太婆有点印象,目光仍旧放在银票上,语气漫不经心,“遇见她又怎么了?” “原本是该没什么的,但是康妈妈说,老夫人病情加重了,刚才险些把自己给憋死,她赶着去找侯爷救命呢!” 什么? 听闻此话,魏氏也顾不上再数手里的钱,目光死死盯在娟娘身上,“你说那个老不死差点憋断气?怎么会!” “老奴想着也不可能啊,毕竟夫人你给安排的药方虽然没有效果,但也不至于让病情越发严重才是。”娟娘语气同样纳闷。 顿了顿又道,“所以老奴想,大概是康妈妈夸张了说辞,才没有那么着急,一进屋就告诉夫人您。” 比起老夫人的小题大做来说,当然是夫人筹够钱要紧。 娟娘还是懂轻重缓急的。 “那也是被你撞见了,”魏氏沉吟,“等我数完钱,便去看看,这老不死暂且还得活着呢,没了她,我在伯侯府的最后靠山可就没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三日正好 魏氏嘴上说得着急,却仍旧是拖了大半个时辰才动身。 到了沈罗氏的院子里,这才发觉事情比她想象中要严重许多。 已然入夜,沈罗氏的庭院之中,却恍若白昼。 好几个丫鬟端盆捧水来回窜走,神情之中都夹杂着担忧和害怕。 魏氏顿时傻眼。 转头质问娟娘,语气中满是不悦,“你不是说老夫人是小题大做吗?这也叫小题大做?” 娟娘心中打着鼓,忐忑万分,压低了声音道,“老奴……老奴也是猜的啊,毕竟夫人你先前给的药,的确不该这般厉害才对。”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你去查查,我先去看老夫人。”魏氏稳住心智,交代道。 两人在庭院中分开,一个拉着丫鬟开始询问,一个便直接去了屋里。 刚踏进屋子,魏氏便闻见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道。 “婆婆!”魏氏赶忙奔上前去,瞧见那床榻前一滩乌黑色的鲜血。 而鲜血的旁边,还坐着回春堂的老中医,张赛春。 至于沈罗氏,早已经是面无血色,双眼紧闭,好似死了一般。 果真是出了事情! “张大夫,我婆婆这是……这是怎么了啊?”魏氏回过神来,赶忙询问道。 张赛春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须,面容严肃得很,“夫人,你在家管事吗?” “自然是管事的,”魏氏瞬间会意,朝着张赛春做了个扬手的动作,“张大夫,咱们别当着我婆婆的面说,请移步这边。” 魏氏恭恭敬敬,将张赛春请去了院中。 康妈妈和丫鬟们都在到处忙活,压根就没顾上出来的二人。 见四下安静,魏氏才再次开口询问,“张大夫,我婆婆这到底是怎么了?” “您家老夫人这是中毒了啊,”张赛春叹气,“而且命不久矣了。” 中毒?! 魏氏心中惊得肉跳,下意识的想到了自己动过手脚的药包。 可她没打算害死沈罗氏啊,只是让她在榻上多躺段时日而已。 难不成……是负责煎药的丫鬟搞错了剂量? 正胡乱想着,又听见张赛春道,“夫人,我能看看老夫人之前治中风吃的药吗?” 魏氏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张大夫,你怀疑是有人在药里动了手脚吗?” 张赛春毫不犹豫的点头,“正是,方才我也询问过老妇人身旁伺候的人,只说老夫人除了一日三餐之外,便只服了药,若是中毒,这毒药最好的去处,便是药里。” 因此,张赛春想查查药渣。 “药都是找人盯着煎的,方子也是大夫开的,不然我把方子给你看?”魏氏心中打鼓,不敢答应。 若真是她安排的药有问题,到时候可怎么撇清关系? “夫人,方子是死的,药渣是活的,保不齐会有人在开好的药里加东西啊。”张赛春十分无奈的问道。 顿了顿又问,“难道夫人不希望查出凶手吗?” 魏氏骇然。 若是她眼下再坚持不给看药渣,那便是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 可若是答应了,真查出来是自己怎么办? 利弊之间,魏氏犹豫不决。 张赛春等得着急,又要开口催促。 就瞧见娟娘从西厢房那边跑过来,手里还捧着煎药用的小砂罐。 娟娘小跑到了魏氏跟前。 不等魏氏发火质问,便踮起脚,凑到魏氏跟前小声耳语。 “夫人,老奴方才去院中的小厨房看,才得知近日二小姐来得频繁,还偷偷带了药包来,塞给其中一个丫鬟封口费,不准那丫鬟往外说呢。” 说完,又往上托了托砂罐,“这便是那药包的药渣呢!” “当真?”魏氏再三确认。 得到肯定答案后,脸上的焦急神色瞬时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隐忍得很辛苦的得意。 可真是大好的机会,沈桑榆自己洗干净脖子送到她跟前来呢! 这样的机会,她当然不能放过。 “张大夫,这便是老夫人煎药后剩下的药渣,您给看看,这里头到底有什么问题。”魏氏抢过砂罐,举到了张赛春跟前。 张赛春光是闻了一下味道,眉头便深深蹙起。 旋即,又伸手从砂罐里面掏了一点药渣出来,仔细的翻开。 “怎么样张大夫,这个药渣是不是很有问题?”魏氏迫不及待的问道。 张赛春重重点头,语气十分复杂,“是啊,老夫还是头次见到这样复杂的药方。” “也就是说,是这个药方里面加了其他的东西?”魏氏又问。 张赛春沉吟一会儿,“没错,但是具体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从何起作用,这些还得等老夫回去之后仔细研究,才能再告诉夫人呢。” 就这样张嘴胡说,到底是有些轻浮了。 魏氏在心中也打着小算盘,只问张赛春,“张大夫,你需要几日才能给我答案呢?” “不出三日,老夫定能研究个仔细。”张赛春十分有自信的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子。 “那如果,今日没有张大夫你来问诊,我婆婆仍旧服用这有问题的药,几日会驾鹤西去?”魏氏又问。 张赛春粗略估计,“约莫也是三日。” 三日吗? 那时间上正好! 魏氏便答应了。 “那好,张大夫,还请您给我婆婆开些稳固的方子来,至于这件事情,还请张大夫暂时不要声张,只当没来过伯侯府治病,可以吗?” 听闻这话,张赛春脸上顿时浮现出不解来,“这是为何?” 魏氏摆出难过的模样,手帕半遮,仿佛在抹眼泪一般,“张大夫,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还请您不要再问了,我只是想等确定了之后再做决定而已,眼下,我真是不忍心……” 张赛春恍然大悟。 这怕是在怀疑下毒之人是伯侯府的主人家。 都是一家人,要着急惩治,还真是下不了手。 “老夫明白了,那么,在我查出缘由之前,老夫定然不会泄露半个字的。”张赛春拱手,就要告辞。 魏氏丧着一张脸送张赛春出门。 再转过身来,瞬时满脸红光,激动的吩咐娟娘,“走,去看看那老太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布下死局 魏氏领着娟娘回了屋子。 地上那摊呕血已经被收拾干净,只留空气中淡淡的铁锈腥气。 “夫人,张大夫开的方子拿来了,老奴这会儿叫人去抓药煎吗?”娟娘恭敬问道。 “把方子给我瞧瞧。”魏氏伸出保养得细嫩如少女般的手。 待娟娘递到手中,竟是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直接撕成了两半! 娟娘语气顿时着急,上前去拦,“夫人,这可是用来给老夫人救命的方子啊,您怎么直接给撕了?” “我为何要救她?”魏氏反问。 她巴不得沈罗氏去死! 这样的老太婆,尖酸刻薄,张口闭口都是规矩,显得自己多有身段似的。 往上翻二十年,沈罗氏不过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妇! 只因为沈海川得了势,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往日我讨好着她,是因为她能保住我伯候夫人的位置而已。”魏氏缓缓道。 娟娘赶忙上前阻拦,“夫人,您可不要再说了,仔细被人给听见!” “怕什么?”魏氏卷了卷蒲扇般的眼帘,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床榻上禁闭双目的沈罗氏身上,“她现在这样,就算是听见,又能奈我何?” 一个不出三日便会死掉的老东西而已。 “夫人,您日后不准备再靠老夫人站稳脚跟了吗?”娟娘不解问道。 魏氏颔首,嫣红樱唇划过一抹得意笑容,“自然要靠,而且要一劳永逸的靠!” 她吩咐娟娘,“今晚的事先不要声张,只告诉院里的丫鬟是场误会,至于侯爷那边我来解释,反正他如今去了海庄,赶回来时也尘埃落定了。 另外,想尽办法瞒过沈桑榆,让她继续送药包来,但要留好证据。” 听闻这话,娟娘总算明白过来。 嘴角也有笑意,称赞魏氏,“夫人,您这招一劳永逸可真是妙啊!” “那是自然,否则伯侯夫人的位置,也不会轮到我坐。”魏氏骄傲的仰起脖颈。 又仔细交代了娟娘几句,魏氏这才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她的计划都是当着沈罗氏的面说出。 丝毫不在意这个即将要死的人。 也当是让她死个明白吧! 魏氏想着,脚步轻快的奔着自己的院子去。 …… 翌日清晨,沈桑榆去饭厅用早膳。 抿了一口温热的红枣桂圆粥,这才出声询问,“夫人,听说昨晚祖母院里乱了套,是出了什么岔子吗?” 魏氏转头看过去,敏锐的捕捉到沈桑榆眼底深处的慌张和试探。 心中冷笑,面上却和蔼无比,“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有丫鬟见你祖母卧床不起,便动了偷窃的念头,正好被康妈妈逮个正着。” “这样啊?”沈桑榆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魏氏心想,能有什么大事,你投毒给沈罗氏的事算不算大事? 魏氏丝毫不怀疑沈桑榆下毒的可信度。 毕竟沈桑榆有足够的动力对沈罗氏下手。 一个处处针对她,巴不得把她赶出家门的祖母,留着铁定是祸害。 这样悄无声息的趁着中风下毒,神不知鬼不觉的害死。 对于沈桑榆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而刚刚沈桑榆的试探,也正是说明她与此事有关! 正想着,一旁的沈逸坤忍不住拿鼻孔出气,“我看你是巴不得有什么大事吧?” “逸坤,不许这样说你二姐姐!”魏氏立马板起了脸颊。 又转头安抚沈桑榆,“不妨事的,他就是脾气坏,我让他给你道歉。” 沈逸坤被逼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和沈桑榆道歉。 心中还愤然不平,闹不明白为什么娘亲要向着沈桑榆。 分明娘亲比他还要讨厌沈桑榆啊! 魏氏并不打算向沈逸坤解释。 她做的事情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不能告诉沈逸坤,是担心他会说漏嘴。 到时候还怎么给沈桑榆致命一击? “夫人,”沈桑榆敛着眸子,神色乖巧得很,“我待会儿要出门一趟,有个朋友要见。” 魏氏爽快答应,“那便去吧!” 她知道沈桑榆是去见谁。 当然是硕亲王妃。 昨晚她解决了沈罗氏这边的烂摊子,就叫人赶忙把凑出的五千两黄金送去硕亲王府。 而硕亲王妃拿到钱就要立马给沈桑榆,好商议退婚一事。 由此可见两点。 硕亲王妃是真心迫不及待要和沈桑榆撇得干干净净。 并且,硕亲王妃是真的拿她当盟友,否则拿到钱完全可以拖上一段时间再讲。 想到这里,魏氏的心情越发轻快起来。 就连沈逸坤又想开口怼沈桑榆,都被她用眼神逼了回去。 “不必理会你三弟,我会仔细收拾他的,你要去便去吧,注意安全就是了。”魏氏叮嘱道。 那神情模样,俨然是个温柔近人的当家主母。 沈桑榆便站起身来,回了映月阁收拾出门。 “娟娘,你派人盯着二小姐,看看她都见了谁,做了什么勾当。”魏氏交代道。 娟娘依言照办,派个人去盯着。 约摸一个时辰后,娟娘便告诉魏氏,“派去盯着的人讲,二小姐出了伯侯府,便直接去了茶楼,而硕亲王府的马车也在附近。 二小姐进去谈了一炷香的功夫,出来时抱了个木头箱子,挺大的个头,又直接去了钱庄,等再出来,箱子便没了。” 魏氏听得眼睛发亮,“她是去把那五千两黄金存起来了!” 正好,她原本还发愁,解决了沈桑榆之后,该去什么地方找那五千两呢。 如今知道在钱庄,便直接去取便是。 反正只要沈桑榆一死,存下的钱,就会直接落入她手中。 兜兜转转一圈,原来她没有花一分钱,就可以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啊。 “夫人,那咱们接下来干什么?”娟娘又问道。 “干什么?”魏氏抬手,摸了摸自己鬓上插着的芙蓉金丝发簪,眼角藏不住的笑意,荡漾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自然是等。”她轻声道。 等沈罗氏驾鹤西去。 等硕亲王妃宣布退婚。 等沈桑榆身败名裂,被她亲自扭送去府衙,来个五马分尸! 第一百四十三章 把自己摘干净 转眼,京城又入了夜。 沈桑榆面带喜色的回伯侯府,手里还大包小包的提着,俨然发了横财的模样。 被沈逸坤看见了,便一脸愤然不平的和魏氏嘴碎。 “娘,你看沈桑榆那小人得志的样子,不过是暂时得了皇后娘娘赏识,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了,也敢学着别人这样花钱!” 那么多的东西,起码得一二百两吧? 想到这儿,沈逸坤瞳孔又猛然收缩,着急向魏氏求证,“娘,她买东西的钱,该不会是你给的吧?” “是我给的,但也不是我给的。”魏氏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轻声道。 沈逸坤急得跳脚,只呼魏氏偏心。 当即就要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娘你太过分了,宁愿给那个死丫头银子也不给我,我还是你的亲儿子吗!” “憨货!”魏氏忍不住骂他,“我什么时候做事不是为了你?轮得着你在这儿撒混!” 她就算是面上对沈桑榆好,也不过是在筹谋计划,为沈逸坤的将来铲平一切障碍而已。 听闻这话,沈逸坤这才停下动作,绿豆大的眼睛里仍旧怀疑,“所以,娘给她银子,其实为了我好?” “那是自然!”魏氏毫不犹豫的颔首,“你只需要知道,为娘亲的,不会坑害自己的亲生骨肉就行,那沈桑榆,算是我的亲生骨肉吗?” “当然不算啊,沈桑榆是个贱种,她娘那个贱女人都死了,她肯定也活不长久了。”沈逸坤立马道。 魏氏拧眉,神情却舒缓几分,“那你还不起来,打算在地上赖到什么时候?” “这就起来。”沈逸坤说着,麻利的爬了起来。 又满脸笑意的凑到魏氏跟前,“娘,就算是你要对付沈桑榆才给她银子,那也不能忘了我啊,给我一点银子吧,我最近出门去都不够面子了。” 听闻这话,魏氏本来是想拒绝的。 她这个儿子花钱如流水,她是知道的。 若是不好好苛着点,指不定一天能花出去多少钱。 可再转念一想,沈桑榆也没两天活头了,等她一死,那五千两黄金便会就尽数落入她的荷包当中。 她的银子,不就是沈逸坤的银子吗? 魏氏顿时心情大好,素手一挥,“想要多少便去库房支吧,只要别太过分就行。” “谢谢娘,娘对我真好。”沈逸坤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还举起手来朝着魏氏发誓,“等我日后有了官职,拿的第一笔俸禄,我便全部孝敬娘!” 魏氏欣慰的点头,“你是个有心的孩子,去吧,我还得去你祖母那边一趟呢。” “好。”沈逸坤兴高采烈的,便直接奔着库房去了。 而魏氏收拾了一下,也去了沈罗氏的院子。 还和昨日一样,沈罗氏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双眼死死闭着,看起来十分憔悴。 “今日我母亲如何了?”魏氏假模假样的问康妈妈。 康妈妈长叹一口气,背过身去抹眼泪,好半天才稳住声音,“比昨日还要差些,晌午时服了药没多久,还吐血来着,可去请郎中来看,却说是在排淤血。” 闻言,魏氏暗下挑眉。 她吩咐娟娘找来的郎中,果然是靠谱的。 当着康妈妈的面,成功扯谎,瞒过了所有人嘛。 “既然郎中说是没事,那康妈妈也就不用担心了,我母亲她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很快好起来的。”魏氏安抚道。 康妈妈还是掉眼泪,“可我总是心里害怕。” “康妈妈只是太担心我母亲而已,不妨事的,京城之中那么多的好大夫,一个治不好我们再找别的来治,总能治好的。”魏氏安抚道。 顿了顿,又突然扬起了眉毛,“对了康妈妈,我们还可以找御医来看看啊!” “找御医?”康妈妈顿时迷茫起来,“是让侯爷去找吗?可侯爷如今还在海庄,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啊。” 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 只怕等侯爷回来的时候,老夫人已经…… 康妈妈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阵凄凉,“这怕是老天爷都不帮着老夫人啊。” “自然不是这样的,”魏氏赶忙摆手,“除了侯爷之外,还有人可以去宫中请太医的,康妈妈千万别妄下定义。” 对上康妈妈疑惑的眼神,魏氏继续解释,“桑榆如今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吗,若是桑榆去求皇后的话,皇后娘娘肯定会安排太医来府里问诊的。” “二小姐?”康妈妈有所怀疑,“她真当有这样的本事吗?” “康妈妈可不要小瞧了桑榆,皇后娘娘是宠她得很,上回我陪她去向皇后娘娘谢恩,她说皇后娘娘养的锦鲤好就好在肥瘦均匀,红烧最好吃。皇后娘娘还夸她有趣呢!” 康妈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二小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皇后娘娘养的锦鲤开涮! 更重要的是,皇后娘娘还一点都不生气。 光是凭着这点,也足以看出二小姐在皇后娘娘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啊。 “那我应该去试试的,”康妈妈桑荒的眼中又萌出些许亮光。 只是这点亮光很快便殒灭,“老夫人回伯侯府的第一晚,就叫二小姐去跪了祠堂,只怕二小姐不会乐意帮忙啊。” “不会的,”魏氏赶忙摆手,“桑榆这孩子最是不记仇,我都听说了,她最近这段时间总是来看老夫人呢,到底是血缘关系,又怎么会真的有隔夜仇呢?” 康妈妈被说得心动了,“这样想来,二小姐这段时间倒是没少来,那好,我便去试试。” 瞧着康妈妈匆匆奔去映月阁的背影,魏氏的嘴角,又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得意笑容。 “夫人,”娟娘走上前去,有几分不解,“您布下的棋局到今时,已然是要收网了,何必再扯这么一出呢,若是真叫了太医来,看出了那药中有问题,岂不是功亏一篑?” “怎么会,”魏氏笑得满面春风,“如今到了这一步,沈桑榆不管答不答应去请太医,也都是同样死路一条,而且,我也把自己给摘干净了,不是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讨好礼 皎洁月光下,魏氏缓缓垂眸,任蒲扇似的鸦睫落下大片阴影,遮挡住姣好的面容。 她心情不错,便和娟娘仔细的解释起来。 “我与康妈妈说,沈桑榆可以请动太医,康妈妈便着急忙慌的去了。 若是沈桑榆不肯答应,康妈妈愤怒之余,也会琢磨我说的那番话,记起老夫人曾经刁难沈桑榆,而沈桑榆却在前些日子频繁的来。” “老奴明白了,总来却不愿意去救人,那便是有鬼,康妈妈经手一查,夫人您不就成了旁观者?”娟娘恍然大悟。 如此一来,话都是康妈妈说的。 哪怕沈桑榆日后想翻案对付人,也不会对付到魏氏的头上。 至于沈桑榆如果答应了去请太医…… “那便赶在太医来之前做个一干二净,证据都留得仔细,也叫宫里的人都瞧瞧,她沈桑榆是个什么东西!” 魏氏说着,眼角划过一抹狠戾的光。 娟娘应了声是,便不再言语了。 两人站在沈罗氏的床榻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至康妈妈回来。 “如何?”魏氏满脸的急切,“桑榆她答应去请太医了吗?” 康妈妈神情有几分奇怪,“这……这也说不上来。” 说不上来? 听闻这话,魏氏有点糊涂。 特意跑去映月阁一趟,就是为了这件事情,那还有说不上来的? “康妈妈,这可是救人的事,您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娟娘催促道。 康妈妈这才叹口气,“我方才是去找二小姐了,可二小姐说她也拿不准结果,只能明早去宫中试试,至于结果如何,叫我别抱太大希望。” 魏氏一下就听明白了。 不过是面上敷衍而已! 要是直接一口回绝,多容易叫人拿捏住把柄啊。 这样委婉一点,假模假样的去宫里走一圈,回头再告诉康妈妈说皇后娘娘不肯借太医。 如此一来,好人也做了,关系也撇清了。 魏氏想着,不禁在心中暗道,“看来那小贱人也没我想象中那么蠢。” 不过到了她跟前,一切都是班门弄斧。 这次布下的局,沈桑榆无论怎么走,结果都只是个死字! “康妈妈,桑榆那么受皇后娘娘疼爱,定然能请来太医的,明早我便送她去皇宫,早点请回太医才行呢。”魏氏又道。 康妈妈激动得抹眼泪,“夫人对老夫人可真好,别看老夫人如今昏迷不醒,实则心里跟明镜似的,夫人所做的一切,她都记在心里头呢!” “这都是我应当做的,做儿女的,自然是关心父母。”魏氏一脸温柔的笑。 又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夜色,这才道,“时候也不早了,康妈妈也早些歇息吧,伺候我母亲挺辛苦的。” “老奴送夫人出去。”康妈妈道。 等送了魏氏和娟娘出门,康妈妈这才关上大门,快步进了屋子。 刚进屋,便看见了已经坐起来的沈罗氏。 “老夫人,您怎么起来了!”康妈妈赶忙上前,稳稳扶住沈罗氏的后背。 沈罗氏苍白一片的脸上泛出愤怒的红晕,低声冷笑,“我若是再不起来,恐怕就要被这贱妇气得真死了!” “老夫人说得什么话,有二小姐给的药,您是断然死不了的。”康妈妈极力安抚道。 非但是死不了,还能飞速的好起来呢! “对,我现在不能死,等我弄死了这个贱妇,再活个几十年,我才能死。”沈罗氏道。 想了想,又问康妈妈,“你去了那死丫头院里,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动手?” “自然是说了,”康妈妈说着,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偷听以后,这才压低了声音,附在沈罗氏的耳边娓娓道来。 “好!得快些动手,”沈罗氏满意的点头,“如今我只要一听到那贱妇的声音,就叫我恨得牙痒痒。” “老夫人莫急,她的日子,不长了!”康妈妈的眼角,也染上了一抹笑意。 …… 翌日清晨。 沈桑榆一大早便被娟娘给“请”了起来,被迫按在绣花凳上梳妆打扮。 “二小姐有些乏也请先忍着吧,实在是夫人担心老夫人的身体,所以想请二小姐赶紧的去请太医,心里也能踏实点。” 顿了顿,又道,“二小姐可能不知道,夫人昨晚因为这事,着急得一宿都没睡呢!” 再反观坐在凳子上不断打呵欠的沈桑榆。 谁更孝顺,一目了然! 正美滋滋想着,却又听见沈桑榆反问,“既然夫人这么着急,为何不一大早自己去呢?亦或者是带着我去,她哪怕出身不好,如今也是伯侯夫人呢,只派我一个小丫头去,显得像撇清干系似的。” 娟娘被这话哽住。 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合适的话语反驳。 正烦躁时,沈桑榆却已经站了起来,“去皇宫之前,我还得去找夫人一趟呢。” 娟娘顿时警惕起来,“二小姐是要让夫人和您一块儿去宫里吗?” “自然不是,”沈桑榆摆手。 娟娘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领着夫人一同入宫,日后要追查起来,也就赖不到夫人头上去。 可这口气还没来得急彻底松下,又听见沈桑榆道,“既然是去求皇后娘娘,当然不能空着手去,我得找夫人拿着礼物。” “夫人那里有什么够格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娟娘迷茫。 就夫人的那些珠宝首饰,书画瓷器什么的,送到皇后娘娘跟前去,别被笑掉大牙才好! 至于送别的,例如真金白银,那便是更加赤果果的羞辱皇后娘娘了! “二小姐,皇后娘娘贵为,哪里会缺什么东西啊,您只需要带着真心去,便是最好的。”娟娘劝道。 沈桑榆却撇了撇嘴,“你懂什么,哪怕贵为,有些东西也依然是没有的。” “比如说?”娟娘来了点兴趣。 “比如说,我娘给我准备的嫁妆里头,有颗南海的黑珍珠,大约一寸,夜里还能发出淡紫色光芒,这样的稀罕物,世上仅此一颗。” 秀儿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上回皇后娘娘就说想要这颗黑珍珠呢,若是小姐您送给她,她一定会让最厉害的太医来给老夫人看病的。” 而听闻这话,娟娘背后的冷汗,瞬然如雨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来拿黑珍珠啦 一阵微风刮过,将娟娘被冷汗浸透的内衫紧紧贴在脊背上。 又黏又腻,十分不自在。 秀儿转头看向她,表情惊讶的呼道,“呀,娟娘,你怎么脸白成这样啊?” “无……无妨,我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娟娘赶忙扯谎道。 沈桑榆站起身来,表情几分关切,“不舒服就该去看郎中,正好我认识一位还不错的大夫,秀儿,你领着娟娘去吧,我自己去找夫人便是。” 见沈桑榆抬脚要往外走,娟娘赶忙要拦住,“老奴也没什么大碍,多谢二小姐关心,老奴还是替二小姐走一趟吧,二小姐也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语气之中,满满对沈桑榆的贴己。 若是被不知情的人听见了,大概就觉得娟娘是个温柔细心的丫鬟,处处为了家中的主子着想。 可沈桑榆知晓其中的缘由。 拦着不让她去找魏氏,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好叫魏氏想出对策而已。 毕竟那颗举世无双的黑珍珠,已经被魏氏当掉换成了黄金。 如今,就好好躺在自己的钱庄户头上呢! 魏氏又从何去变出一模一样的黑珍珠来? 可不得赶紧想法子吗? 沈桑榆想着,眼角含着笑意,也不揭穿,“那好,正好我有点困,那就麻烦娟娘你帮我跑一趟了。” “不麻烦的,老奴原本就是该伺候二小姐的。”娟娘说道。 说完话,赶忙一溜烟跑出了映月阁,直接去找魏氏。 等气喘吁吁找到正在喝早茶的魏氏,说明了来龙去脉,惊得魏氏没端稳手里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洒了一身。 魏氏被烫得皱眉,大片雪白肌肤泛起绯红来。 却还顾不上,着急站起身追问,“你说什么,沈桑榆要那颗黑珍珠?” “是啊,”娟娘哭丧着一张脸,“二小姐说,不能这般双手空空的去,皇后娘娘先前就说了想要那颗黑珍珠,正好她有,就想送去。” 顿了顿又问,“怎么办啊夫人,那颗黑珍珠已经被我们给当掉了啊!” “这死丫头,早不要晚不要的,偏偏这个时候要!”魏氏气得牙痒痒,“眼下我上哪儿去给她弄回来?” “可是二小姐说,就得拿着黑珍珠才能去皇宫呢,若是夫人你执意不给的话,到时候她没准会把这事赖在你头上,只说是你不愿意救老夫人呢。”娟娘道。 魏氏颔首,对此事心烦不已。 她丝毫不怀疑娟娘说的这番话,毕竟在她心中,沈桑榆真的会这么干的。 “眼下我计划已经到了这一步,断不能让沈桑榆给我搅合了。”魏氏咬牙切齿的说道。 可若是要让这个计划顺利的进行下去,就得拿出黑珍珠来。 “你现在便去当铺,把那颗黑珍珠给赎回来,动作要快些,赶在沈桑榆来我这里催促之前。”魏氏安排道。 见娟娘走到了门口,又叮嘱,“你坐马车去,不要被人看见了。” “老奴知道,请夫人放心。”娟娘朝着魏氏点了点头。 等娟娘出去之后,魏氏也没有闲着,开始在屋子里级翻箱倒柜起来。 搜集了自己偷偷藏起来的银票和地契铺面什么的,粗略的估算了一下价钱。 这些东西虽然加起来都不如那颗黑珍珠值钱。 但若是再把自己伯侯夫人的面子给卖进去,应该也勉强能抵了吧? 越是想,心中就越是恼怒。 原本她可以一分钱不花,只靠着沈桑榆的嫁妆就摆平一切障碍的。 可偏偏沈桑榆要允诺皇后娘娘什么黑珍珠,这下她只能先拿自己的家底来填上。 不过再想想,等沈桑榆到时候死了,这些钱到底还是会回到自己手中,不过就是少颗黑珍珠的银子而已,也还是划算的。 到底是要解决掉心头大患,出出血也无妨。 想着,魏氏的心情又轻快了不少。 然这样轻快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半柱香的功夫后,娟娘面容灰败的回到了魏氏跟前,双脚竟然站不稳,看见魏氏,就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你怎么回事,出去一趟便成了软脚虾,东西呢?”魏氏伸出手,催促道。 娟娘缓缓抬起头来,声音颤抖得厉害,“夫人……那黑珍珠,没……没了!” 闻言,魏氏也是吓得心中一跳,“没了?什么叫做没了?我不是叫你拿给当铺了吗,怎么可能会没了呢!” “老奴去了当铺问,当铺掌柜说,那颗黑珍珠送过去不久,便被人给看上了,出了足足十倍的价格给买走了……” 那颗黑珍珠典当的价格是十万两白银,十倍的话,便是一百万两白银! 要知道,沈桑榆那些嫁妆加起来,也不过是卖了五百万两白银而已。 光是这一样,那人便出了五分之一的价钱。 魏氏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那黑珍珠竟然这般值钱?!” “夫人,如今哪里是顾及黑珍珠价钱的时候啊,”娟娘哭笑不得,“还是想想该怎么弄回那黑珍珠吧!” 被娟娘这么一提醒,魏氏才将心思放回重点上。 该怎么把这颗黑珍珠弄回来,这才是如今该考虑的事情。 “我当时典当的时候,也是典当的活契,并没有说不再赎回,那当铺掌柜私自卖掉我的东西,便该让他帮我赎回来才是!”魏氏连忙道。 娟娘点头,“老奴也这样说了,可掌柜却讲自己把那笔钱拿去还债了,如今穷得只剩下几百两银子而已,他倒是愿意替我们赎回,但是得等凑够钱再说。” 什么时候凑够钱,很难说。 偏偏魏氏眼下急需要拿到那颗黑珍珠。 恨得在心中怒骂好几句之后,这才又看向娟娘,“那个买了黑珍珠的人是谁?” “老奴问了,是个住在巷子里开药铺的老头,倒是愿意按照买回去的价格再卖给咱们,但是一百万两,也不是小数目啊。” “一百万两,让我眼下怎么去筹!”魏氏也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正着急的时候,院子外头又传来了沈桑榆清脆的声音,“夫人,我来拿黑珍珠啦!” 分明是如百灵鸟般的动听嗓音,落入魏氏的耳中,却像是催命声似的,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起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半个伯侯府的家底 沈桑榆脚步轻快,踏进了院子里。 有秋日的金菊盛开在初晨之中,如丝花瓣分明,绿叶金花,分外美丽。 沈桑榆便捧了一盆进屋,满脸堆笑,“夫人,这菊花开得真好,我能带一盆去送给皇后娘娘吗?” “太小家子气了些,这菊花虽然好看,可到底不是什么名贵物种,该叫皇后娘娘看笑话了。”魏氏此刻心乱如麻,一阵阵的晕眩,却还要勉强撑着应答。 又听见沈桑榆道,“菊花虽然普通,但黑珍珠珍贵啊,两者加到一块儿,岂不是显得别出心裁?” 说到这里,沈桑榆又拍脑门,仿佛刚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抬眸看向魏氏,“夫人,黑珍珠是在库房吗,我想拿了赶紧去见皇后娘娘呢,也好早点给祖母请回太医啊。” “是……是在库房的。”魏氏硬着头皮答。 见沈桑榆转身就要奔着库房去找,又赶忙拦住,“前几日库房刚刚盘点过,东西堆得乱七八糟的,恐怕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要不然你还是先去见皇后娘娘,回头再送黑珍珠也不迟啊。” 眼下要那东西,魏氏压根拿不出。 沈桑榆却不依,“我这样空手去求,比送盆菊花去更显小家子气呢,回头要是因此请不回来,祖母怪我怎么办?” 一旁的秀儿也站出来,“夫人别担心,奴婢自幼找东西便十分厉害,肯定能很快找到的。” “还是叫库房的人去找吧,盘点过的库房还没打扫, 弄脏了衣裳,待会儿还得再重新换,一来二去太耽误工夫了。”魏氏赶忙阻拦。 甩了眼色给娟娘,“你吩咐库房的人,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黑珍珠给找出来,知道吗?” “是。”娟娘顿时领命,急匆匆的出去了。 至于沈桑榆,则被魏氏给拦在了院子里。 “我突然想起来,有个镯子是想送你的,配今天的衣裳正好,来,试试。”魏氏道。 变戏法似的,魏氏从柜子里翻出一只冰水种的白玉翡翠,没有半点棉絮杂质,透明莹润,是上等的好货。 眼下也只有这样值钱的东西,可以暂且转移沈桑榆的注意力了。 如同魏氏所想,沈桑榆的确对那只镯子很感兴趣。 偏偏镯子小了一点,沈桑榆便拉着秀儿尝试各种方法,努力的要将镯子给带进去。 好一番折腾下来,沈桑榆的手背都有几分淤青,镯子总算是稳稳当圈在了手腕上。 “夫人,好看吗?”沈桑榆举起手来,展示给魏氏看。 魏氏现在滴血,这只镯子是她留着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当初淘来时也花了不少银两。 如今为了拖延时间,竟然就这样白白送给了沈桑榆。 真是不甘心啊! 可再转念想想,只要计划能成功,那只镯子还是会回到自己手里的。 所以,眼下为了计划做一星半点牺牲,好像也不算是什么。 魏氏正想着,打外头,娟娘已经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手里还托着一个檀木盒子,巴掌大小,宝贝似的捂在怀中。 “夫人,黑珍珠拿回来了。”娟娘赶忙道。 魏氏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下。 好,如今黑珍珠拿到手,就只需要等到沈桑榆从宫中回来之后身败名裂,一切便都会结束的。 “快拿给二小姐吧,可别耽误了进宫的时辰。”魏氏赶忙道。 娟娘应声是,将檀木盒子递给了沈桑榆。 沈桑榆打开看了一眼,色泽幽暗却一点都不会显得廉价的黑珍珠安安静静躺在金丝绒布上,只一眼,就叫人忍不住为了它的美而屏住呼吸。 这世间,这般美丽的黑珍珠,仅此一颗。 而在前世,魏雪薇却抢走了这颗黑珍珠,还缝缀在绣花鞋上,满脸的嗤蔑看不上。 沈桑榆忍不住紧握住了拳头,旋即又松开,嘴角带着关怀的笑意,“辛苦娟娘帮我跑一趟,这去趟库房,怎么和跑了好远的地方一样,累得满头大汗啊,快擦擦汗。” 娟娘掏出手帕擦汗,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库房实在是太乱,老奴着急给二小姐找到黑珍珠,所以才满头大汗的。” “真是辛苦了。”沈桑榆再次道。 魏氏开始催促起来,“好了,如今黑珍珠也拿到了,赶紧去宫里请太医吧,别再耽搁了。” “是,桑榆这就去。”沈桑榆乖巧行礼,退出了院子。 确定沈桑榆走远之后,魏氏这才双脚发软,跌坐回了圈椅上。 庆幸的拍着胸口,“还好你机灵,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赎回了这颗黑珍珠,否则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是赶在计划完成之前,就让沈桑榆发现了嫁妆被动用的事情。 恐怕事情就会变的无法想象起来。 但好在老天爷是眷顾她的,只是虚惊一场,如今计划仍旧可以完美的进行下去。 只是,魏氏也有好奇的地方。 低头问面前的娟娘,“你不是说买走黑珍珠的那个老头要原价出售吗?你是怎么拿到这颗珍珠的?” 娟娘这才掏出了一叠纸张来,上头都有鲜红的打印,直接递给魏氏看。 又解释道,“夫人方才交代我说,要付出一切代价,拿到那颗黑珍珠,所以老奴只能擅做主张,先把伯侯府的田土和铺面都给转让了出去。” 只是转让,而不是兜售。 也就是说,等到魏氏漂亮的赢了沈桑榆之后,就可以拿那五千两黄金去把田土和地契都赎回来。 一切都会神不知鬼不觉的。 “做得好!”魏氏眼中划过欣赏的情愫,“反正迟早会回到我手上的,先拿伯侯府的东西去暂时抵押一下也没事。” 顿了顿又问,“你抵押了多少田地和铺面?” 娟娘也说不好,毕竟当时情况匆忙,她只是从库房抓了一大把的契约和私章便跑出去换黑珍珠了。 眼下粗略的计算了一下,也是惊得下巴就要跌落在地,“差不多半个伯侯府明面上的财产呢!” 一颗黑珍珠,便要了伯侯府半边家底去。 魏氏想到这点,顿时又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要晕厥倒地。 第一百四十七章 告示 为了能暂且稳住沈桑榆,魏氏掏出了伯侯府半数的家底。 说不生气,那是绝不可能的。 娟娘走上前去,给魏氏抚背顺气,“夫人何必这样大动肝火,等二小姐一死,那五千两黄金到手,便可以堵上窟窿的。” “这倒是,”魏氏勉强缓和一些,“好在如今那老太婆就剩一口气,侯爷不在府中,否则我动用这些东西,肯定会被发现的。” “怎么可能会被发现呢,”娟娘眼角噙着一抹笑意,温柔的给魏氏揉肩,“等侯爷回来时,夫人您已经把窟窿给补好了,而那个时候侯爷还要忙着处理老夫人和二小姐的丧事,压根没空管这些的。” 等这些再忙完,所有的马脚也都收拾干净了。 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雁过无痕,伯侯府一切照旧,只是少了两个碍眼的东西而已。 “你说得倒是在理,”魏氏脸上的表情渐渐舒缓开,“往上按按,对,就是这里,叫我实在是有些难受呢。” …… 沈桑榆带着那颗黑珍珠出了门去。 到了宫里,也不奔着皇后娘娘的承恩殿去,只找宫女问了罗公公在何处。 宫女是在御花园修剪花草的,上回见过沈桑榆。 自然也瞧见了皇后娘娘肆无忌惮偏爱沈桑榆的样子。 眼下半点不得罪,直接领着沈桑榆去了罗公公住的地方。 “奴婢这就进去禀告罗公公,还请沈二小姐稍等片刻。”宫女道。 沈桑榆笑眯眯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锭,塞进了宫女的袖口里,“麻烦你了。” 宫中该有的规矩,沈桑榆还是懂的。 宫女暗下摸了摸银锭的大小,约莫得有五十两,这是她在宫中一年的月钱。 顿时喜笑颜开,美滋滋的进去给沈桑榆传话了。 很快,罗公公和宫女一块儿出门来。 “罗公公,沈二小姐这般着急要找您,想必是有要紧事情,所以奴婢一点都不敢耽搁,赶忙就给领过来了呢。”宫女赶紧道。 罗公公在宫中多年,听这话就知晓其中含义。 上下打量宫女一眼,尖细着嗓子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啊?” “回罗公公,奴婢是御花园里负责修建草坪的宫女,名叫朝云,在端嬷嬷手底下干活。”宫女赶忙自报家门。 罗公公嗯了一声。 垂头拨了拨自己的指甲,“倒是个会办事的,修剪草坪委屈了,回头我和端嬷嬷要了去,你便去宜妃娘娘那里当个二等宫女吧。” 从修剪草坪到伺候妃子,便是高升。 宫女喜不自胜,千恩万谢的走了。 沈桑榆这才看向罗公公,表情娇憨,“我一来找罗公公,就叫罗公公卖了人情去,倒是我的不对了。” “你这丫头知道便好,”罗公公详装怒瞪沈桑榆,“往后可别来找我,否则各宫娘娘的院里,岂不是都被塞满了人?” 沈桑榆听得出来他并没有生气。 当即笑起来,露出细糯的小牙齿,“我尽量!” “说吧,来找咱家做什么?”罗公公问道。 沈桑榆也不卖关子,毕竟还有事情要做,直言道,“罗公公,你能不能给我一块令牌,让我可以从西五门进出皇宫啊?” 听闻这话,罗公公顿时诧异,“你还知道西五门?” 沈桑榆当然知道。 前世她和硕亲王妃一块儿进皇宫,硕亲王妃便叫她随着装了东西的马车从西五门进去。 那个时候,守着城门的侍卫得知她的身份,眼神都十分怪异。 沈桑榆起初还不明白呢,而后才得知,西五门是供给下等宫女太监们进出皇宫用的。 那是低贱之人才会走的地方! 硕亲王妃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要羞辱她,让她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一个乡下庄子长大,偶然攀上高枝的野丫头! 可眼下,沈桑榆倒是半点不在乎这个了。 野丫头又如何? 她硕亲王妃不一样被她玩得团团转,不过是个连野丫头都不如的女人而已。 想到这里,沈桑榆脸上又洋溢了笑容,“我当然知道呀,毕竟我也是进过两回皇宫的人,自然对这里门清儿。” 罗公公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额头。 “才来两回就说自己门清儿,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罗公公道。 又提醒沈桑榆,“这话当着咱家的面说说便是了,可不能往外去讲,否则被人怀疑你居心叵测,咱家可不管你!” 沈桑榆心虚的接受,“就知道罗公公最疼我。” “咱家没事疼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丫头做什么,上回还要炖了皇后娘娘养的锦鲤呢,这回莫不是要来炖我?”罗公公说道。 沈桑榆板起了笑容,“哪里是我要炖罗公公啊,是有人要炖我呢。” “怎么回事?”罗公公顿时紧张起来。 沈桑榆摆手,“这件事情暂且说不清楚,总之先请罗公公借我一个令牌吧,宣武门那边有人盯着我,我出去定然会被发现,还是西五门最安全,我保证,三个时辰之内,我就把令牌还回来。” “不行,”罗公公拒绝了,却又道,“不过咱家可以陪你去西五门一趟,有我的吩咐,你便可以在今日自由进出,这样如何?” 随便给了令牌去,倒不是怕给自己招惹麻烦。 而是担心日后拿这件事情做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去求皇后娘娘,也很难再偏袒沈桑榆。 给了口头的准允,两相合宜。 “多谢罗公公。”沈桑榆立马道谢。 有了罗公公的准允,沈桑榆十分顺利的从西五门离开。 这道门只有宫女太监进出,故而也没有太多侍卫把守,外头也没有什么马车等候着。 沈桑榆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到了大街上招了辆马车,便直奔茶庄而去。 茶庄内,硕亲王妃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瞧见沈桑榆,便不悦蹙眉,“怎么这个时辰才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我家夫人耽搁了我一段时间,还请王妃见谅。”沈桑榆缓缓道。 虽然是道歉,但语气中没有半点歉意。 硕亲王妃却顾不上发火,只着急问,“按照你说的,上次银子已经给了你,今日午时,我们便出去刊登告示,呐,这就是告示,你自己瞧瞧吧。” 说罢,旁边的丫鬟便递上一张红底黑字的告示,展开来,摆在了沈桑榆面前的桌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莫非你盼着她去死 沈桑榆垂眸,扫了眼那张告示,旋即轻笑出声。 寻常告示,不过是用白纸写黑字。 而硕亲王妃却用了红纸打底,分外显眼,这是生怕来往的百姓瞧不见吧? 再说这告示上的内容,更是荒唐无比。 上头只说,硕亲王府要和沈桑榆解除婚约,至于理由和经过,统统没说。 没说,便等于一股脑的推到沈桑榆头上来。 京城之中多少张嘴,一张嘴吐点唾沫星子,都足以将沈桑榆给淹没。 硕亲王妃这字眼钻得,还真是明晃晃! “你觉得有问题吗?”硕亲王妃急切的问,“我可没有说过你半点不是。” 沈桑榆微微颔首,“但王妃您也没有说过我半点好啊。” 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将硕亲王妃给顶了回去。 茶楼里气氛有几分僵持。 半晌,硕亲王妃才拧起了丹凤眼,语气中俨然不悦,“沈桑榆,你也见好就收吧,如今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若是告示上我还要吃亏,那我找你又有何意义?” 倒不如一开始就遂了硕亲王的心意,直接说是高景齐配不上沈桑榆好了。 还懒得使唤魏氏这颗棋子呢! “王妃何必动怒,这件事情还有商量不是?”沈桑榆嘴角噙了一抹笑意,从怀中掏出自己准备好的告示来,“其实,我也准备了一份,和王妃的相差无几,您瞧瞧。” 硕亲王妃将目光,投递到了那张告示上。 比起她的张扬来,沈桑榆选的白纸便显得低调许多。 但上头的内容,却一点都不低调。 前头还是和硕亲王妃的那份差不多,只说硕亲王府要和沈桑榆解除婚约,从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只不过在最后,加上了一条。 说硕亲王府和伯侯府也不想以此交恶,故而以后便要以好友身份往来,子孙也不要断了联系。 硕亲王妃一字不差的将这份告示给看完了。 “你倒是挺会算计的。”她冷声笑道。 沈桑榆眯眼笑得纯真,“王妃过奖啦,我也是要为伯侯府做点力所能及的好事嘛,能和硕亲王府交好,多有面子啊。” 沈海川在京城之中,不算是小门小户,即便没有告示上的这条,也仍旧可以成为好友。 更不要说还有沈桑榆这位硕亲王的救命恩人在。 往后的走动必然不会少。 而沈桑榆非要将这条写在明面上,倒不是因为怕硕亲王哪天就翻天不认人了。 而是,她是在断魏雪薇的后路。 一旦伯侯府和硕亲王府当众宣布交好,那么和伯侯府退过婚的硕亲王府,又怎么好意思去娶伯侯府的旁支亲戚呢? 这不是赤果果的要掀翻先前的友好面容来。 如此一来,哪怕伯侯府和硕亲王府关系再亲近,魏雪薇也再无可能嫁入硕亲王府了。 硕亲王妃是个明白人,很快就明白了。 丹凤眼中满满的冷冽笑意,“拿我来算计魏雪薇,你倒是很有本事。” “王妃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呢。”沈桑榆微笑道。 见她装糊涂,硕亲王妃也懒得搭理。 直接摆手道,“好,这点我可以答应你,反正当初同意魏雪薇进门,也不过是看中了她才学出众又怀了景齐的孩子。” 如今京城雅集的首魁是沈桑榆, 那个孩子也成了幻影。 留着魏雪薇,不过是给她心里添堵而已。 既然有沈桑榆要站出来当冤大头,她何不顺水推舟成全呢? “午时的时候,我便会将你的这张告示贴出去,至此,我们的交易也就两清了。”硕亲王妃道。 沈桑榆点头,“当然啦。” 做完这一点之后,沈桑榆才从茶楼离开,又从西五门回了皇宫,去向罗公公交差。 “事情都办好了?”罗公公问道。 沈桑榆点头,“都办好了,多谢罗公公,回头桑榆再进宫,一定给罗公公带礼物。” “你这丫头,不要给我找事情做便已经谢天谢地了,还带礼物呢,咱家可不敢要。”罗公公赶紧摆手拒绝。 却又很好奇的问,“是带什么样的礼物给咱家啊?” …… 磨磨蹭蹭好半天,沈桑榆总算是出了皇宫。 魏氏安排来盯梢的丫鬟都等着急了,瞧见沈桑榆出来,便赶紧张头探脑的看,“二小姐,您请的太医呢?” “皇后娘娘今日好像很忙,我在承恩宫外面等了很久,她都没有见我,最后宫女就让我先出来了。”沈桑榆很颓败的说道。 她还捏着手里的盒子嘟囔,“我都说了我是带着礼物来的,皇后娘娘也不见我,是不是生气我上次说她的锦鲤了啊?” 丫鬟心中暗自发笑。 当然啦! 皇后娘娘样养的锦鲤,岂能这样被人胡说八道呢,上次没有发火,只不过是隐忍着而已,眼下看来是讨厌上沈桑榆了,所以哪怕带了礼物来,也不想再见。 这样的消息,一定要告诉夫人的好,叫夫人好好的高兴一下! 丫鬟在心中打算着,殊不知魏氏这边,已经炸开了锅。 负责打探消息的娟娘跌跌撞撞跑回来,说是在菜市口看见了硕亲王府贴出的告示,上头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魏氏。 魏氏站不住脚,摇晃一圈,跌坐在圈椅上,气得脸上青白相间,“这个该死的贱人,她答应了我要除掉沈桑榆,却也连带着雪薇一块儿除掉了,她收了我五千两黄金,就是这样办事的?!” 眼下这情况,可怎么办? 即便沈桑榆就再也爬不起来,那魏雪薇也被折在里头了啊! “备马车,我现在就要去找硕亲王妃好好说个明白。”魏氏咬牙切齿道。 可不等娟娘出去安排,康妈妈便冲进了院子里,表情很严肃,“夫人,还请你到老夫人的院子里一趟。” 魏氏赶忙收敛了神色。 算算日子,沈罗氏今日也该毒发身亡了。 而眼下康妈妈这么严肃找上门来,想必是…… 想到这里,魏氏立马换上了悲切的表情来,“是我母亲……到底挺不过去了吗?再去请大夫啊,一定还有救的!” “夫人这是什么话,”康妈妈声音冷冽,给魏氏当头一棒,敲得她眼冒金星,俨然找不到方向,“老夫人活得好好地,你这样说,莫非是盼着她西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最后的救星 魏氏被这么一吼,有些晕头转向。 那个老不死的,还活着? 难不成还没到毒发身亡的时候,且得再等等? 可若是这样的话,康妈妈好端端的来自己作甚…… 越是想,魏氏越是理不清思绪。 只得巴巴凑上笑脸,解释道,“康妈妈误会了,我自然是盼着母亲早日痊愈的,只是最近心里实在是担心,一时间失了言,康妈妈可千万别多想,我比谁还想让母亲长命百岁呢。” 闻言,康妈妈又是冷笑,“只怕老妇人就算长命百岁,在你手中也落不着什么好结果呢。” “康妈妈,”魏氏也恼了,板起脸颊,“我敬您是我母亲身边的老人,可您这般一而再而在三的胡说八道,挑拨我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可别怪我翻脸。” 语气之中,满满的威胁和恐吓。 可康妈妈不在怕的。 拂袖转身,鼻孔翻上天去,“还是请夫人赶紧过去吧,若是到时候还有精力,再来告老奴的状也不迟。” 说完这话,康妈妈便径直走了出去。 魏氏在后头气得面容扭曲。 她好歹是伯侯府的当家主母,岂能让这么一个老奴才骑在头上撒野! “哪怕今日我不告状,明日我也要想法子治了她去。”魏氏咬牙切齿道。 娟娘却劝,“夫人,咱们还是赶紧去老夫人那里瞧瞧吧,瞧完了再处理四姑娘的那件事情。” 提起这件事情,魏氏更是顺不过气。 “你先去雪薇那边,尽可能的封锁住这个消息,别叫她知道了,若是已经知道了,就给我劝住,实在不行就锁在屋子里头,等我回来再处理。”魏氏道。 否则两头都是事情,她还真忙不过来。 娟娘应了声是,直奔着蔷薇阁去了。 而魏氏也收拾了一下表情,去了沈罗氏的院子。 刚踏进院子里,魏氏便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好似院里忙活的那些丫鬟家丁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对劲。 “你们一个个的是没事情做了吗,盯着我作甚,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魏氏问道。 丫鬟家丁们赶紧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没有一个人搭理魏氏。 魏氏越发觉得蹊跷起来,正打算要抓个丫鬟问个究竟,康妈妈已经站在了屋门口,“夫人快些进来吧。” “好。”魏氏只得作罢,挤出笑脸走进了屋子里。 一进屋,便看见了上头圈椅上坐得端正的沈罗氏,一袭黑色绣银色祥云图案的衣裳,端着一盏茶,喝得稳稳当当。 哪里有先前病入膏肓的模样! 魏氏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说话结结巴巴的,“母……母亲,你没事了啊?” 哐! 沈罗氏直接将那盏茶泼到了魏氏的脸上。 茶是刚倒的,沸水滚烫,瞬间将魏氏的脸烫了个通红,疼得火烧火燎。 魏氏忍不住尖叫出声,捂着脸颊跌倒在地。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儿媳做了什么错事,惹您生气了吗?” 魏氏面上详装不懂,心中却已经暗叫不好。 先前她以为沈罗氏必死无疑,所以和娟娘商量计划的时候,并没有背着沈罗氏。 眼下沈罗氏如此怒气冲冲,该不会是那个时候一字不差都给听了进去,要来找麻烦吧? 这可如何是好,应该找什么话给圆过去才行。 魏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心里焦急不已。 还没有等她找到合适的理由,又听见沈罗氏道,“魏氏,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打算趁着我病重,侯爷不在家,把整个伯侯府给卖掉才甘心?” “母亲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啊。”魏氏心虚的开口道。 沈罗氏也懒得再说什么,使了个眼色给康妈妈。 康妈妈立马拿出一本账本来,啪的一下,扔到了魏氏的脸上。 魏氏刚才被滚烫的茶水浇了满脸,疼痛尚且没有缓和过来,眼下又被厚厚的账本狠拍,整个人眼冒金星,疼得要命,却大气不敢出。 只因眼前的账本,让她太震惊了。 这是伯侯府库房的记录账本! 还是私底下的那份。 这些年魏氏掌管了伯侯府的所有开支,也是格外动了心思的。 面上做一份账目,是给沈海川看的,没有半点纰漏,只管叫他放心。 私底下还有一份,才是真正的账目,上面写了多少原本归属伯侯府的田地铺面,什么时候转入了她的名下,又有多少油水,进了她的口袋,最后补贴给了娘家用。 别人知道的不知道,这上头都写得清清楚楚! “母亲,”魏氏吓得魂飞魄散,“我只是一时糊涂而已,并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对不起伯侯府的事情,这些东西即便归到了我的名下,我也没有动用过分毫啊,我这样做,只是想给逸坤多留一些而已。” 魏氏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每回只要她一说沈逸坤,沈罗氏必定没有了脾气。 毕竟沈逸坤是伯侯府里唯一的男丁,是沈罗氏的亲孙子,要捧在心尖尖上宠爱才行呢。 可这一次,魏氏却估算错了。 听到沈逸坤的名字,沈罗氏的怒气并没有消减半分。 反而又拿了花瓶砸魏氏,“你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以往的那些我可以信你,那你说,你这次挪走了库房里那些嫁妆,又抵押出去不少田地铺面,究竟是干什么了,只要你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便饶了你!” 听闻这话,魏氏的喉咙就好像被人扼住了一样,生生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只说她想让沈桑榆一败涂地吗? 沈罗氏眼下怒火中烧,肯定不会相信的。 魏氏正在发愁呢,又听见有丫鬟来传,“老夫人,张赛春张大夫来了呢,就在外头候着,您是要现在见吗?” 对,张赛春! 魏氏的眼中又迸射出一丝亮光来,“母亲,我这样做都是有苦衷的,你快让张大夫进来,他可以证明我的清白的!” 只要张赛春说出那药有毒的事情,她就可以完完全全的把罪责都推到沈桑榆身上去! 第一百五十章 伯侯府的钱财成精了 魏氏心中飞快的组织了语言。 只要张赛春说出药有问题的事情,她再叫来那个瞧见沈桑榆动手脚的丫鬟,两相一对证,罪人便成了沈桑榆。 而她先前那般,只不过是装的而已,目的是为了让沈桑榆彻底现出原形。 没错,就是这样! “母亲,”魏氏的眼神越发热切起来,“您只要叫来张大夫,一切便全都揭晓了!” “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沈罗氏眼神淬着冷意,“好,那便请张大夫进来。” 丫鬟立马就请了张赛春进屋。 唯恐局面会更加糟糕,魏氏便赶在第一时间开口,“张大夫,您快给我母亲说说,先前我们讨论出药里有毒的事情啊。” 张赛春表情愕然,“药里没有毒啊。” 听闻这话,魏氏的表情比他还要愕然,焦急得说话都破音,“有毒的,你先前在院里跟我说来着啊,还说这药大有乾坤,所以要回去仔细研究,三天才能有结论的,这不就是第三天吗?” “夫人误会了,”张赛春拱手,表情淡然,“我只说这药大有乾坤,毕竟像这样的神仙药方,我这等庸医一辈子都见不到的,能在三天之内参悟,已经算是老天爷赏饭吃了。” “神……神仙药方?”魏氏越发糊涂了。 一个能吃死人的药方子,算哪门子的神仙药方啊! “是啊,”张赛春却认真点头,“这方子好生厉害的呢,用了不寻常的猛补药材,将原本中风时累积的温热湿邪直接给冲开,面上看上去越发严重了,可实则,是在急剧好转呢。” 这不,才几天的功夫,沈罗氏便和没事人一般了! “那你那天分明不是这样说的,你就是说药有毒来着!”魏氏尖叫。 张赛春站立如松,“夫人,我六岁便入了这行,背的第一本医书便是大医精诚,上头有句话叫做患者为大,若是这药中真的有毒,我岂能坐视不管?” 拖了整整三天再来,是打算彰显自己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还是来瞧着病人出殡? 顿了顿,张赛春又道,“即便退一万步来讲,夫人,我是那般没有医德的人,那夫人你说这话,也是早就知道药有问题了,为何不阻拦呢?” 轻轻松松的,张赛春又将问题推回了魏氏的头上。 魏氏汗如雨下,脑子里嗡嗡的,好像有丧钟在敲。 一时间遭受的打击太多,让她完全反应不过来,几乎要昏厥过去。 张赛春转头去看沈罗氏,“老夫人,原本我是想来为您把脉的,但瞧着您神情都不错,家中又有事情,那我便明日再来为您把平安脉。” “有劳张大夫,康妈妈,送客吧。”沈罗氏颔首。 等康妈妈和张赛春出了屋去,偌大的厅里头,便空荡荡起来,泛着寒意,叫人冷得发颤。 沈罗氏的眼神比这还要冰上千万倍,皮笑肉不笑的,“那么,魏氏,我们便来算算账吧,你要害死我,还拿着伯侯府的钱财去填补你的窟窿,这些账,该如何算!” 宛如一道惊雷,劈在了魏氏的头顶上。 她浑身发抖的抬头去看沈罗氏,终究没有说出话来,眼角划过一滴恐惧的泪水。 …… 沈桑榆回伯侯府时,此事已经结尾。 康妈妈亲自去映月阁请她,“老夫人已经写了书信,请侯爷今早回来处理魏氏,这次定然是要休妻的,至于伯侯府掏出去的那些家当,还请二小姐过去,和老夫人仔细讲讲。” 听闻这话,沈桑榆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还有什么仔细讲的? 沈罗氏让她过去讲个明细,无非就是想从她手里把钱再给拿回去。 这一点,沈桑榆早就料到了。 她从容的跟着康妈妈去见了沈罗氏。 乖巧的拿出了五千两黄金的存根,以及那颗黑珍珠,统统交到了沈罗氏手中。 “你是个好孩子,”沈罗氏眼下慈眉善目的,手却只忙着去拿那些东西了。 揣进怀中之后,又问沈桑榆,“还有伯侯府的那些田地和铺面呢,怎么没有一并给我呢?” 沈桑榆垂下眼帘,“只能拿回一部分呢,已经交给管家去处理了。” “只能拿回一部分?那剩下的一部分呢!”沈罗氏顿时着急了,“那些东西怎么都没了呢!” 沈桑榆轻声叹了口气,“自然是进了那个买主的口袋啊。” 沈桑榆把自己给撇得干干净净的,愁眉苦脸,“我压根就没想到夫人会把我的嫁妆给当掉,她催我去请太医的时候,我想着要拖延,就拿黑珍珠说事,谁知道她为了遮掩,竟然高价去赎,只是不让我发现端倪。” “这个该死的贱人!”沈罗氏信以为真,气得一张老脸都狰狞,“伯侯府的好好家当,都被她给霍霍掉了!” 伯侯府的家当? 沈桑榆在心中冷笑,什么时候她的嫁妆又成了伯侯府的家当了。 也真是不怕说话崩了牙! “祖母,如今咱们的损失也不算太大,夫人嫁过来时也带了些嫁妆,这次赔出去的那些,差不多就和她的嫁妆抵了呢。”沈桑榆又劝道。 四舍五入,相当于伯侯府没有赔出任何家当嘛。 沈罗氏这样一想,心里总算是好受一点。 摆摆手,“好,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情等你爹爹回来再说。” 沈桑榆依言,乖乖退下。 走到了花园里头,秀儿才忍不住鼓起腮帮子,气鼓鼓的,“小姐干嘛还要把那些钱和黑珍珠还回去啊,要我说就一口咬定那个人不愿意还,黑珍珠也送给皇后娘娘了。” “傻丫头,”沈桑榆轻声笑,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眼下给自己找麻烦,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的伯侯府,正在经历秋日里的第一场腥风血雨呢。 她可不想沾上半点泥泞。 再说了,现在把东西都交还到沈罗氏的手中,等往后再往外拿的时候,只会多不会少。 “奴婢不明白,怎么可能还会多啊?”秀儿眨着眼睛,一脸的迷茫。 难不成,收回库房的那些钱财,也会像小姐的嫁妆那般,生出小嫁妆来? 不得了,伯侯府的钱财都要成精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想活还是死 秀儿闹不明白,为什么交回给沈罗氏手中的钱,等以后还会变得更多。 怎么看也不觉得沈罗氏是个能让钱生钱的厉害角色。 更不要说,沈罗氏那般讨厌自家小姐,对小姐就和貔貅似的,只进不出。 这钱再多,也不属于小姐了啊! “小姐,您是不是糊涂了,这钱恐怕生得再多,也得进了三少爷的口袋里呢。”秀儿忍不住叹气道。 毕竟在这伯侯府里,沈逸坤才是尖尖上的宠儿呢。 “你家小姐什么时候吃过亏?”沈桑榆笑弯了眼睛反问,“这钱先放在祖母那儿下崽,等多了,自然就会回到我手中。” 至于到底是怎么钱生钱的,那还不简单? 经过魏氏这桩事情一闹,沈罗氏怎么也得彻查府中各项开支明细。 其中不少魏氏这些年私吞下来的灰色收入,便会被沈罗氏一并充入库房里去。 而沈罗氏还得提防着魏家的人前来追查,必然要将这笔搜刮来的钱安个名正言顺的位份。 试问这府中,除了将钱添进她的嫁妆里还算名正言顺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借口呢? 更不要说她如今这般乖巧的主动上交五千两黄金和黑珍珠等东西,沈罗氏一定会觉得她是个可以拿捏的。 如此一来,到最后,这些东西不就全部都成了她的? 沈桑榆仔细的思考过这些,一点问题都没有。 又朝着秀儿打了个响指,“走吧,我们瞧瞧夫人去。” “是去看夫人的笑话吗?”秀儿激动得手舞足蹈,“奴婢最喜欢看笑话了,尤其是夫人的笑话,走走走,奴婢扶着小姐去。” 两人说笑着,便去了魏氏的院子。 几个时辰前,魏氏的院子还在伯侯府是当家主母的气派之处。 眼下,却有家丁看守着,门口挂了大大的铁锁,来往的丫鬟也都绕着走,唯恐沾了晦气一般,视这个院子为不祥之地。 天差地别,只是朝夕。 “我进去瞧瞧夫人,一盏茶的功夫,很快。”沈桑榆说道。 旁边的秀儿则给家丁都塞了一个钱袋,沉甸甸的,掂量的时候发出银子碰撞的脆响声。 家丁立马给开了门,语气恭敬,“二小姐其实完全不用给小的们钱,二小姐想去的地方,我们是不敢拦着的。” 如今魏氏一倒台,家中除了沈罗氏横行霸道之外,最厉害的便属这位二小姐。 他们谁敢得罪啊,不想活了差不多。 沈桑榆莞尔一笑,“这钱不是让你们开门,是让你们收口如瓶的。” 她不希望有人知道她来过。 家丁立马点头,将钱袋塞进怀中,“二小姐请放心,您压根就没有来过,又怎么会被人提起呢?” 很机灵,也很会办事。 沈桑榆颇为欣赏的看了两人一眼,抬脚走进了屋子。 前脚刚进,后脚家丁就把门给关上并且锁住,好像真的没人来过的样子。 秀儿还怪担心的,搓着胳膊不断往回看,“小姐,他们不会不理咱们,把咱们给锁在这里头吧?” “为了这点事情得罪我,不值当的。”沈桑榆语气轻松,完全不担心这点。 她在伯侯府的地位,都是一点点挣出来的,不怕别人不忌惮。 穿过院子,便到了魏氏的屋门口。 房门居然没有关严实,闪出一条缝来,正好可以看见满身伤痕的魏氏正躺在床上,费力的要去够床旁的那杯茶水。 可无奈伤势太重,怎么使劲,就是没有办法够到。 沈桑榆推门而入,表情淡然无比,将那杯茶水端起,递到了魏氏咬得破皮出血的唇边。 “你……你来干什么,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魏氏一脸惊恐的看向沈桑榆。 “夫人,”沈桑榆的声音十分诚恳,“您如今这样,不管我来不来看你,你都是个笑话不是?” 只不过,笑话也分很多种。 活着的笑话。 或者渴死的笑话。 魏氏不愿意做第二种,再也顾不得什么,抢过沈桑榆手中的茶杯,一股脑的喝进了嘴里。 茶水早就凉了,秋日里沁人心脾的冷,缓缓地扩散到了四肢上,让疼痛都好像越发加剧了。 魏氏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将茶杯扔在地上,冷声问道,“说吧,你来干什么,如果只是来看我的笑话,那你也看到了,可以滚了。” “我来只是想问夫人,是想活还是死?”沈桑榆缓缓道。 魏氏暂且还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什么活不活死不死的。”、 “其实也很简单,”沈桑榆耸肩,“如果你想活,就回答我几个问题,老实的告诉我,如果不愿意,我可以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听闻这话,魏氏忽然就开始狂厥的笑了起来,眼白中充斥着红血丝,面前一切仿佛浸了一层红雾般朦胧。 她眼中的沈桑榆,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妩媚,坐在跟前,像是笑意盈盈只等取命的美艳蛇妖。 “你现在送我去见阎王爷?沈桑榆,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我不过是暂时失势而已,很快就会东山再起,轮得着你爬到我头上撒野趁火打劫?” 面对魏氏的愤怒,沈桑榆的表情始终恬静。 缓缓掀开红唇,轻声问魏氏,“那么夫人,你觉得是因为什么,你你才会暂时失势呢?” “当然是因……”魏氏说到这里,陡然说不下去了。 那一瞬间,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刚才会觉得沈桑榆是一只等着取人性命的美艳蛇妖。 因为沈桑榆的确可以取她性命。 就比如这次的一切,都是沈桑榆给策划的!、 “是你,原来是你害的我,沈桑榆,我要……杀了你!”,魏氏狂喊着,就朝着沈桑榆伸出手去,想要去掐沈桑榆的脖子。 可还没有等手碰到沈桑榆,就被死死的攥住了手腕。 咔擦一声脆响。 沈桑榆竟然生生的将她的手给折断了! “夫人,希望你能早点搞清楚状况,如今我来给你选择,便已经是你最后的选择,望你能好好的斟酌一番!再做决定!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有过这个想法 庭院里,萧瑟的秋风刮起落叶,卷着上了天,又打着旋儿贴到了窗户上,映衬出别样的图案来。 原本是美好的意境,可如今到了魏氏眼中,却全然只剩下了惊恐。 她开始畏惧起面前的沈桑榆了。 这个从乡下回来的野丫头。 一步步的,将她拉入了深渊之中! “你要问什么,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都告诉你。”魏氏的声音发颤,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硬气。 在沈桑榆面前,她彻底的输了。 成了一条任人宰割的肥鱼,要想活下去,就得乖乖听话。 魏氏需要听话,需要活下去,才有机会东山再起。 她才不信什么骨气之类的面子话,人死了就是死了,血肉白骨都会腐烂在泥里,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面子管什么用,只有命才是最重要的! “你要为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魏氏再次说道。 沈桑榆很满意她的配合,搬了张绣花鼓凳坐下,双手捧腮,表情漫不经心,“夫人,我娘亲,是你害死的吗?” 当年京城之中的穗蓉夫人,是魏氏害死的吗? 魏氏全身犹如筛糠似的颤抖,不敢抬头去看沈桑榆的眼睛,嘴上却还哆嗦着讲,“不……不是我。” “你到现在还不说实话的话,可别怪我家小姐对你不客气,夫人如今已经是失势之犬,伯侯府压根就容不下你了。”秀儿凶巴巴上前道。 顺道还告诉魏氏,“侯爷如今在海庄回不来,而老夫人交代过,让三少爷不准为夫人您求情,要是再骗了我家小姐,您可真就是得等死了。” “我说的是真的,”魏氏着急的解释,企图去拽住沈桑榆的衣角,慌乱中滚下床去,全身的伤口都在疼,血水淌得到处都是。 却还顾不上管这些,继续张口,“我真的没有害死你娘亲,桑榆,我到如今哪里还敢骗你啊,是真的,不是我害死的。” 沈桑榆微微蹙眉,“那灵牌之后的符咒,是谁做的?” “是我放的,后来栽赃到了你祖母的头上,因为侯爷开始彻查这件事情,我实在是没办法,所以才只能让她背锅,毕竟侯爷是个孝顺的人,怎么也不会真的怪罪自己娘亲的。”魏氏解释道。 能主动承认这个阴谋,便已经证明,魏氏说的是真话了。 只是沈桑榆仍旧不明白,“你说没有害死过我娘亲,那你为什么要用那么阴毒的符咒对付她,岂不是自相矛盾?” 说到底,沈桑榆还是不相信魏氏的话。 魏氏惶恐的眨了眨眼睛,“我……我当年是有过这个想法的,毕竟不解决掉你娘亲,我就没有办法当上伯侯夫人啊。” “你用什么手段上位?”沈桑榆问道。 魏氏声音开始发虚,“下……下药。” 和当初沈桑榆被诬陷给魏雪薇的孩子下药一样,用的是缓慢的毒药,这样孩子保不住,大人也一样会毙命。 同时,她还能明哲保身,撇开一切嫌疑。 沈桑榆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次她被冤枉入狱的时候,魏氏和魏雪薇能在很短的时间里策划出那么精细的计划。 原来是十几年前,就已经用过这招了。 想着,沈桑榆又收敛了神色,语气越发阴沉,“既然你说是下毒,那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害死了我娘亲呢?” “当真不是我,那是缓慢的毒药啊,我想着是等到你生下来之后再慢慢让你们两个人死掉,这样我还能前去伺候,多在侯爷面前表表样子,可你母亲却突然早产,并且临盆时候难产去世,那个时候,我才下药不到一个月,不足以致命的!” 顿了顿,魏氏又道,“事后我也很惶恐,担心会被人怀疑,所以还特意找了大夫来看,说你娘亲是因为其他毒去世的,跟我没关系,我这才放下心来。” “那个大夫呢?”沈桑榆问道。 魏氏有些为难,“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那是当年京城的名医,叫做陈一手,查完这件事情之后,我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再也不要回京城。” “这样。”沈桑榆若有所思,缓缓站起了身来。 见沈桑榆要走,魏氏又赶紧拽住了她的裙角,费力仰起头,“桑榆,我把该说的都给说了,你答应了要给我一条活路的,对吧?你得说话算数,不能让我死。” “夫人,您还真是很贪心啊,当年我娘亲和你是好姐妹吧,处处对你好,而你却打算让她和我都死掉,那个时候,你怎么没打算给她一条活路呢?”沈桑榆的声音里,透着寒气。 此时此刻,魏氏已经摒弃了一切耻辱和尊严。 她只想活着。 所以哪怕是面对沈桑榆的质问,她也依然低三下四的哀求,“桑榆,当年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吃斋念佛,用下半辈子来偿还你娘亲,只是求求你,一定不要让我死,好吗?” “你能保证你说的都是实话吗?”沈桑榆问道。 魏氏点头如捣蒜,“我能保证的,是真的,眼下这个局势我不敢撒谎的,桑榆,我什么都没有了,唯一有的就是这条命, 我不能再失去啊。”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沈桑榆缓缓抬脚,甩开了魏氏的手,让她跌倒在冰冷的青砖上,“那么,我也会遵守诺言,让你活下去,用下半辈子,给我娘赎罪的。” 说完这话,沈桑榆便转身往外走。 魏氏还在后头叫嚣着,她只当没听见,大步的朝前走去。 不敢停下,怕一停下,就会双腿发软,跌倒在魏氏的面前。 到了门口,沈桑榆实在是有些站不住,只能扶着秀儿稳住身子,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因为泪水而雾蒙蒙。 还要努力的镇定声音,轻声道,“去一趟老顽童那里,备马车,从后门走。” “小姐,您都这样了,不然奴婢扶您回去休息一会儿再去吧?”秀儿关切的开口。 沈桑榆语气十分坚定,“现在就去,一刻都不能等!”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能算出我的死期吗 见沈桑榆坚持,秀儿也不敢再劝。 赶紧去叫人备马车,又扶着沈桑榆从后门坐上马车离开。 “小姐,您这会儿去找老顽童,是不是想问他认识张一手吗?”秀儿问道。 沈桑榆摇头,“老顽童才到京城几年时间而已,他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那小姐是去?”秀儿越发好奇。 沈桑榆却缄默了,垂下厚长的羽睫,掩下了琥珀色杏眸里的情愫。 秀儿是个机灵的,看得出来沈桑榆这会儿心情很乱,便不再询问,只乖乖的陪在沈桑榆旁边,当个安静的小哑巴。 好容易的,马车到了巷子口。 巷子太窄,马车进不去,剩下的路只能步行。 秀儿扶着沈桑榆下了马车,又掏钱打点马夫,板着脸交代,“这件事情不许往外传,否则小心你的小命和饭碗都不保!” 马夫笑得脸都烂了,“不敢的不敢的,二小姐是大人物,做什么事情去什么地方,哪轮得着我们这种下人讨论啊,我只负责赶车而已。” “行了,那你去附近等着便是。”秀儿满意的点头,摆手支开马夫。 等再顾上去追沈桑榆的时候,才发现沈桑榆已经到了药铺里。 老顽童在药柜前忙活,抓了一副药给沈桑榆,“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喝了便管用。” 沈桑榆颔首,接过了药包。 至于这药包是做什么用的,她没告诉秀儿,也没有将药包交给秀儿,只是自己拿着而已。 “你家的事情,如何了?”老顽童又询问道。 沈桑榆拧着眉头叹气,“一团乱,原本以为能问出什么东西来,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事情的真相远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呢。” “世间的事情原本就是这样,若是一帆风顺的话,你又该觉得害怕了。”老顽童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子,轻声道。 又拍沈桑榆的肩膀,“不如今日别走,庭钦说会给我做水煮鱼,你也吃点?” “好。”沈桑榆没有犹豫,直接应下。 太过于干脆,反倒是让老顽童给愣住了。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问沈桑榆,“你这丫头,怕是特意奔着庭钦来的吧?” 否则怎么一点犹豫都没有! 沈桑榆不言语,算是默认了。 她的确是奔着高庭钦来的,为了得到张一手的消息。 前世的今日,她去硕亲王府巴巴的给高景齐送绣鸳鸯的手帕,结果被高景齐笑话鸳鸯绣的和鸭子一般。 她当即羞愤,难过的要离开高庭钦,结果遇到了满身泥泞的高庭钦。 高庭钦身上的泥弄脏了她的衣裙,作为赔礼道歉,便请她吃了顿饭,就是在老顽童这里吃的。 故而沈桑榆这一次,直接来找老顽童。 她就是特意来等高庭钦的。 而老顽童激动得眼睛都在发光。 沈桑榆在家中受了委屈,满脑子解不开的烦忧,第一反应不是自怨自艾也不是生闷气,而是跑来等高庭钦。 这还不够说明这丫头的心意吗? 在有困难时想起的第一个人,便是最信任也是最喜欢的人啊。 而眼下沈桑榆和高景齐的婚事也已经退掉了,之后再嫁给高庭钦,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他应该抓紧时间去算吉日,催着两人办喜酒才是。 正想着,外头便传来了脚步声。 老顽童尚且没反应过来,便看见视线中的沈桑榆猛然站起来,直直的走出去。 这般急切,外头的人是谁,还用得着猜? “秀儿,我们去后屋生火备菜去。”老顽童摆手,拉着秀儿离开了。 狭长的巷子里,落下一缕阳光,撒在沈桑榆额前散开的碎发上。 青丝细软,少女的脸颊泛着一抹苍白,杏眸深处更是能瞧见满满的难过。 高庭钦站在沈桑榆的面前,下意识的想要去收拢那抹碎发。 一抬手,又想起自己满身的泥泞,只得作罢。 嗓音低沉的问,“二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我……等吃完鱼再说吧,”沈桑榆到底没有直接开口,“我听老顽童说,你今日要做水煮鱼。” “恩,”高庭钦颔首,朝沈桑榆扬了扬手上用草绳挂住的鱼,“五斤的草鱼。” 说完,便朝着药铺走去。 沈桑榆跟在后头,亦步亦趋。 两人也去了后屋,端了红瓦盆和清水过来,仔细的处理那条草鱼。 高庭钦动作麻利,三两下的,草鱼便已经被开膛去鳞。 这才又转头问沈桑榆,“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我是你的债主,不必不好意思,不是有句话叫,债多了不愁?” 沈桑榆没忍住,轻笑出声。 怎么说得她好像跟老赖似的? 但不能否认,被高庭钦这话一调侃,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刚才的犹豫和纠结也一扫而空,拜托道,“我想查个人,是十六年前在京城很有名的张一手,能找到他最好,找不到的话,拿到十六年前他离开京城的正常原因也可以。” 说完,又赶紧补充,“我知道查这样的消息很麻烦,所以我会按照黑市的价格给,不过需要赊账……” 她眼下,实在是囊中羞涩。 得等拿回嫁妆之后才有钱给高庭钦呢。 高庭钦将草鱼放在了砧板上,“不用给钱,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便是。” 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不用给钱就能查到大情报? 沈桑榆立马爽快答应,“高大人请问便是。” “你既然来找我查情报,便是知道我有这个本事,可我在京城不过是个小小的督查,权力还不如你父亲大,有这个本事,那都是藏起来的,你又是从何得知,也是算出来的吗?” 沈桑榆重重点头,“当然啦,否则我如何得知?” 既然一开始就骗高庭钦是算命算出来的,那就只能贯彻到底了。 话音刚落,高庭钦轮廓分明的俊脸便忽然凑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温热鼻息。 “怎……怎么了?”沈桑榆莫名心虚,脸颊也开始急剧的烫红起来。 高庭钦薄唇微掀,询问沈桑榆,“二小姐,你能算出我的死期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会叫唤的狗 沈桑榆愣怔,抬眸看向面前的高庭钦。 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之后,这才抿紧了红唇,“高大人自然是要长命百岁的,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仍旧有几分发慌。 她想起了前世里高庭钦的惨死。 只因高景齐善妒又丧心病狂,容不下高庭钦那般优秀的人在眼前晃悠,便构陷高庭钦,亲手杀了高庭钦…… 那样心狠手辣的男人! 这一世,沈桑榆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想着,沈桑榆又悟出了高庭钦问这话的缘由。 再过几日,高庭钦便要出兵去剿南边因为瘟疫而起的孽党,十分凶险,几乎是九死一生。 前世里,高庭钦在南边被孽党射中了胸口,还差几毫便要入心脏,侥幸捡回一条命来而已。 而高庭钦现在这样问,是因为担心这个吧? 谁人不惜命呢。 “高大人, ”沈桑榆的表情越发严肃起来,“你何时出发去南边? ” “后日傍晚出发。”高庭钦挑眉,轻声道。 沈桑榆在心中细细的思索了一番,后日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那后日高大人一定要在城门口等等我,我来为你送行。”沈桑榆说道。 高庭钦没有犹豫,点头应了声好。 随即,又继续处理砧板上的草鱼。 寻常男子下厨房,总是裹着满身的油烟味道,显得就没那么俊朗高大了。 可落在高庭钦身上,却全然被推翻。 他挽起黑色的长袍袖子,露出古铜色的手臂来,挥舞着菜刀在草鱼身上时,不像是在做饭,更像是在点兵打仗。 沈桑榆就站在旁边看着,出神的想着事情。 落入老顽童眼中,便成了已然看呆的模样。 他自己瞧着这两个人,也是越看越登对。 这样好的一桩姻缘,切不可错过了才是。 “庭钦,你这次从南边回来,我送你一份大礼,如何?”老顽童说道。 高庭钦抬眸横了他一眼,“只要不给我惹麻烦,我便已经很开心了。” 老顽童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什么时候给你惹过麻烦,你这人真是,我真是送大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至于是什么大礼,他不肯说,卖关子卖得厉害。 沈桑榆好奇的在旁边撬了半天,也没有让老顽童的嘴松动半点。 只不过瞧着老顽童的笑怪怪的,好像这份大礼和自己有关似的。 奇怪,送给高庭钦的大礼,怎么可能和她有关系呢? 沈桑榆只当自己是想多了,摇摇头又去盯着锅里炖的翻滚的水煮鱼去。 等吃完了饭,沈桑榆心情好了不少,这才起身告辞。 回了伯侯府,沈桑榆就吩咐秀儿,“你去给我找厚棉的布料来,再找块一指厚的铁块来,不用太大,护住心口就行。” 这是要做给高庭钦的。 前世高庭钦虽然没死于那一箭,但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前前后后养了好几个月才总算是恢复元气。 这辈子她既然能让高庭钦避免,又为什么不呢? 沈桑榆想着,脑子里恍惚了下。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只要一想到高庭钦,便会下意识的去想他上辈子的事情,处处细节都历历在目。 好像从上辈子就十分在意他似的。 “小姐,你脸红了,是太热吗?”秀儿在一旁问道。 沈桑榆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脸颊,还真是滚烫一片,赶忙轻咳一声,“是有些热,你把窗户打开吧,我透透气。” 秀儿依言,打开了窗户。 又去库房找来了两块厚棉的布料,连带着针线筐一块儿,都送到了沈桑榆手里。 沈桑榆剪出一个褂子的形状来,在胸口的位置多加一块布,好把铁片给缝合进去。 简简单单的褂子很好做,只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完工了。 沈桑榆却觉得又有些太单调。 想了想,在褂子下摆的位置,绣了一圈祥云图案。 祥云寓意吉祥,希望高庭钦平安无事的归来。 做完这一切,沈桑榆才找个木盒将褂子给折好收起来,转身询问秀儿药煎得如何。 她从老顽童那里拿回来的药包,回了伯侯府之后便开始煎煮。 到这会儿,已经熬成了浓浓的一碗。 秀儿小心翼翼的捧到了沈桑榆跟前,“小姐你是要现在喝吗?” “是给夫人的药。”沈桑榆道。 听闻这话,秀儿赶紧把药往回撤,唯恐沾到沈桑榆身上半点。 既然是给夫人的药,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药,要是伤到了小姐怎么办? 可得端远些。 “没那么夸张,只是让人身体虚弱而已,不会让她死,毕竟我答应过她,要留她一条生路的。”沈桑榆道。 药是交由负责收拾花园的小丫鬟送去的。 魏氏被暴打了一顿,全身疼得厉害,见了药便以为是治病的,端起来便一股脑的给喝了。 直到第二日,才发现这药的不对劲。 她说不出话来了,手脚也动弹不了,躺在床上犹如死尸,和先前中风的沈罗氏没有分毫区别! 魏氏忽然之间就成了府里病得最可怜的罪人。 这事传到了沈罗氏的耳朵里,她端着茶喝了一口,冷声笑,“活该,这贱妇当初那样对我,害我在榻上一躺再躺,如今也该叫她尝尝这滋味!” 沈桑榆就坐在堂下,手里也捧着一杯热茶,热气萦绕,朦胧了她白皙的脸颊。 “祖母,叫她吃苦倒是不要紧,怕只怕,府里有人嘴碎,传出去叫你名声臭了呀。” “谁敢来嘴碎?”沈罗氏心中不爽快,“这是我儿子的府邸,轮得着哪条狗来我面前叫唤!” 话音刚落,康妈妈便从外头进来了。 低声禀告沈罗氏,“老夫人,四姑娘在外头跪着呢,说是有事要求老夫人,您看,这见是不见?” “祖母,”沈桑榆吹散了面前的白雾,笑着露出那后头的一排细糯小牙齿,面容纯真无邪,好似不谙世事的无知少女一般。 可说出的话,却又分分毫的不差睿智。 “您瞧,会叫唤的狗,不是已经到您跟前了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美梦破裂 魏雪薇就跪在屋外。 小产后尚未恢复的肤色泛着冷青色,面颊更是憔悴可怜,只叫人心疼。 落入沈罗氏眼中,却只有厌恶。 只因魏雪薇是魏家的人,如今也没什么用处了,不过是个投奔伯侯府的废物而已! 伯侯府不养废物! “叫她进来吧,总在外头跪着,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我是去了呢,白白的折寿!”沈罗氏沉声道。 康妈妈应声是,出去叫了魏雪薇。 魏雪薇赶忙冲进了屋里。 这才发现沈桑榆也在屋里,一时间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再跪下。 这般低声下气的模样被沈桑榆看见,她恐怕是要笑话死了吧! 正咬唇犹豫,便听见沈桑榆好心提醒,“表妹,你要是为了夫人的事情而来,就该放低姿态,否则祖母在气头上,可是不会理你的。” 话说得这么明了,魏雪薇只得咬牙跪了。 眼下她必须要想法子救出魏氏,否则魏氏一完蛋,她在伯侯府的靠山也就没了。 等那个时候,沈桑榆随便用个手段就能直接把她赶出伯侯府,甚至是赶出京城。 她灰溜溜的带着小产后的身子回魏家,还有什么脸面和前程?! 保住魏氏,也就是保住她自己。 认清这一点,魏雪薇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幻,凄苦难过,向沈罗氏求情道。 “沈祖母,求您饶了我姑母吧,她只是一时糊涂啊,念在她为沈家生下男丁,又辛苦经营伯侯府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回吧。”魏雪薇说道。 沈罗氏冷哼,“一时糊涂?恐怕不止一时吧,这伯侯府的流水支出,你姑母都糊涂十几年了,还不够她清醒的?” “姑母只是想着要给逸坤哥哥多留些娶媳妇儿的彩礼而已,沈祖母,难道姑母是什么人,您还不了解吗?她是真心爱着姑父,又真心疼爱逸坤哥哥的啊,这样的人,哪怕是做糊涂事,也是在家里糊涂而已。” “真是笑话,用的着她来为逸坤存媳妇儿本?整个伯侯府将来都是逸坤的!”沈罗氏压根不吃这一套。 “面上来看,的确是这样没错,”魏雪薇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沈桑榆,“可实际上,姑母只是想多一点偏爱给逸坤哥哥而已啊。” 这番话再加上那个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也提醒了沈罗氏,这个伯侯府,将来也不一定都是沈逸坤的。 因为,还有个沈桑榆的。 若是摊开了来讲,伯侯府大半的钱财积蓄,都是沈桑榆的母亲,穗蓉夫人给留下的。 念及这一点,将来在沈桑榆出嫁的时候,难免要多给沈桑榆一些。 再加上穗蓉夫人单独给沈桑榆留下的那份。 恐怕加起来的数目,会让沈桑榆比沈逸坤这个会继承伯侯位置的沈家男丁还要富有。 而魏氏偷偷的在账目上动手脚,就是想要平衡两者之间的钱财数目,甚至是多往沈逸坤那边倒向。 听起来,的确是在为伯侯府的将来做打算。 沈罗氏几乎要被说动了。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正要开口,便瞧见沈桑榆站了起来,直接冲到了魏雪薇跟前,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声音清脆,打得魏雪薇偏头嘴角渗血。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了,沈逸坤用得着被偏爱呢,将来的伯侯之位,本来就该他继承,前途一片光明璀璨,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有你这个外姓人见不得我沈家好,才在这里胡说八道!” 魏雪薇被打得嘴都歪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听闻这话,也顾不上脸上的火烧火燎,含糊不清的解释,“没有啊沈祖母,我没有见不得沈家好,我是真心盼着沈家好的,和姑母一样呢!” “真当是盼着沈家好?”沈桑榆嘴角带着淡淡冷笑,“那你便解释解释,为何要处心积虑和我抢夺世子妃的位置,你应该很清楚,我作为沈家嫡女和硕亲王府结姻,将来对沈逸坤有多少好处的!” 官场之中,哪有真正的靠实力,千丝万缕之间全是靠山和势力。 沈逸坤要是有高景齐这个世子当姑爷,大家都会带着三分敬意的。 可魏雪薇却硬是要跳进来搅合。 顿了顿,沈桑榆又道,“还有你三番两次算计我,面上是跟我不合,实则总是宣扬出我伯侯府嫡女的身份,叫众人连着伯侯府一块儿唾弃,这也叫做对沈家好,对沈逸坤好?” 沈罗氏认同的点头,眼中怒火喷出来,“对对对,你还故意要让桑榆去参加雅集,这要是丢脸的话,沈家不是一样跟着丢脸吗?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思这般恶毒!” 魏雪薇瞠目结舌,“沈祖母,雅集的那次,分明你也是希望表姐出丑的啊!” “我怎么会希望她出丑?她可是我沈家的亲孙女,倒是你,野路子的丫头,叫我一声沈祖母,还真的把自己当沈家人了?”沈罗氏翻脸就不认人。 “祖母别生气,”沈桑榆上前给沈罗氏顺气,“好在她没有真的给伯侯府惹出什么太大的麻烦,丢的脸也都是魏家的,没什么大碍。” “瞧着这丫头我就来气,赶紧和魏氏一块儿送回魏家去,我再也不要看见了!”沈罗氏摆手道。 闻言,魏雪薇慌了。 真要是回了魏家,那她这辈子就全完了啊! 一个被世子抛弃,还小产过的女人,谁会要,谁敢要? 恐怕只能随便嫁个小商户,一辈子都庸庸碌碌,再也和大运扯不上关系。 “沈祖母,我真的一心为着沈家的,只是世子与我两情相悦,而不是像表姐说的那样,是我抢她的未来夫君啊。”魏雪薇赶忙解释。 “你和高景齐两情相悦吗?”沈桑榆挑眉,“那为什么硕亲王府还贴告示,说高景齐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什……什么告示!”魏雪薇眼前开始有些发黑,紧咬着牙关问道。 沈桑榆故作惊讶,“你还不知道吗?你打算当上世子妃的美梦,已经在全京城百姓的面前破裂啦!” 第一百五十六章 魏雪薇逃走 魏雪薇不敢相信。 泛着苍白的娇唇嗫嚅,瞋目裂眦,“不可能的,景齐不会这般对我!哪怕我没了他的孩子,他也不会这样绝情的!” “表妹,你未免太天真了一些。”沈桑榆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如今硕亲王府,还轮不着你的景齐说话呢。” 更何况男婚女嫁,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如今硕亲王妃开口昭告京城,那世子妃之位,哪里还轮得到魏雪薇去觊觎。 先前那么多的算计和努力,都不过是竹篮打水罢了。 见魏雪薇仍旧不相信,秀儿便徐徐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魏雪薇看,“四姑娘,不光是硕亲王府那张告示了,那些个说书唱戏的,也都把你的事情拿出来编排,你瞧,这是戏班子的告示,明日要说的那场,便是寄人篱下心机女爬床未果,丢了孩子又赔清白的爱情故事呢!” 虽然没明说是魏雪薇的故事,可这件事情一闹,谁还能不知道? 偏偏人家没有指名道姓的编排,想去讨个公道都找不到理由,甚至还可能会被人说自己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呢就! 见了那张戏班子的告示,魏雪薇终于是撑不住,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沈罗氏见了就心烦,立马吩咐道,“康妈妈,快把她弄出去,再叫人收拾她的行礼,赶紧送回魏家去,可别再和伯侯府扯上关系了。” 如果魏雪薇是伯侯府的人,她才不会这样从轻处理。 如今只因隔着这层关系,沈罗氏气得咬牙切齿,也只能是让她打哪儿来回哪儿去而已。 不过,魏氏就不同了。 魏氏嫁进了伯侯府,便是伯侯府的人,怎么收拾都不为过! 正想着,沈桑榆便开了口,“祖母,夫人那边,你打算怎么样?” “自然是休了她,混账东西,真是叫我心寒,我念她为沈家生了个男丁,处处对她好,没想到她居然是条养不熟的毒蛇,险些把我给咬死呢!”沈罗氏气呼呼道。 沈桑榆却不这样想。 她不希望魏氏被休。 魏氏被休,回了魏家还有无限的可能,或重新和沈海川重修旧好,或另嫁人家,没准会东山再起,再来对她报复。 而且,偌大一个伯侯府,断然是不可能没有女主人的。 走了一个魏氏,就会再来一个新的魏氏。 沈桑榆不想为了这些事情再头疼,她有其他事情要做。 所以,魏氏要留住,而且要漂亮的留住。 沈桑榆抬起了漂亮的眸子,轻声提醒沈罗氏,“如果休了夫人的话,魏家的人一定会来求情的,只怕到时候会闹得京城人人皆知,爹爹的伯侯位置岂不是被人嘲笑,日后再被逸坤给继承时,也少不了被看不起啊……” 一句话,就戳到了沈罗氏的软肋上。 她瞧不上伯侯府的所有女眷,但唯独不能不顾着沈海川和沈逸坤这两人。 一个是她的儿子,一个是她的孙子。 都是要疼到骨子里去的! 收拾魏氏没什么了不起,但影响了沈海川和沈逸坤就不行。 因着沈桑榆提醒的这点,沈罗氏也开始犹豫烦恼起来。 想到后头,竟然还主动问起沈桑榆的意见来,“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收拾那个贱人?” “夫人那样算计祖母,竟然还想要害死祖母,实在是可恶,这样的罪孽是应该去佛前好好忏悔到死才能洗刷干净的,另外,为了防止魏家的人来闹,便先不给休书,只是写好告知夫人,让她心中害怕惶恐,才能更好的虔诚恕罪啊。”沈桑榆道。 这话简单点来说,就是告诉魏氏,让她去山上吃斋念佛,什么时候沈罗氏心软了,就放她回来。 不用想着去搬救兵,在她找来救兵之前,伯侯府就会休了她,并且将这些丑事一并告知天下。 “好主意!”沈罗氏顿时双眼放光,“就按你说的做,康妈妈,你你去安排,这两日就把魏氏送去寺庙,再叫人给我好好看着!” 康妈妈应声是,出去办事了。 沈桑榆也功成身退。 到了外头,秀儿才好奇的问,“小姐,你让夫人去山上念佛,还不许她和魏家联系,可却把四姑娘给送回去,如此一来,四姑娘告状怎么办?” 毕竟魏氏是魏雪薇在伯侯府的唯一靠山。 魏氏一垮,她也就再没立足京城的地盘了。 沈桑榆嘴角带着笑道,“她怎么可能舍得回去呢?” 她太了解魏雪薇了。 一个为了世子妃的位置,会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的女人,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离开京城的。 她会再寻求新的机会翻身的。 秀儿还是不明白,“可老夫人分明已经安排人送四姑娘回去了啊!” 沈桑榆拍了拍秀儿的肩膀,没说话,大步往前走。 当天夜里,伯侯府派了马车,趁着夜色朦胧要送魏雪薇回去。 尽可能的把一切做得不被人看见,免得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可魏雪薇却跑掉了。 秀儿得知了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小姐是怎么猜到的?四姑娘真的跑掉了,马夫说还没到城门口的时候,四姑娘就说肚子疼,要去方便一下,结果进了附近的酒楼后院去上茅房,很久都没有出来。 马夫觉得不太对劲就进去找,整个酒楼都翻遍了,愣是没找着,倒是在墙角发现了被挖宽的狗洞。” 显然魏雪薇是从狗洞跑掉了。 沈桑榆抿了一口淡茶,没什么味道,但鼻尖却有芳香,“她还没有死心呢。” 魏雪薇这个人,不到黄河不死心的。 也正好,她不打算就把魏雪薇送回魏家这么简单。 前世的恩怨,还没有算清楚呢! “你猜,她去了什么地方?”沈桑榆问秀儿。 秀儿仔细的想,还是想不到,茫然摇头,“奴婢不知道,小姐知道吗?” 沈桑榆却没有回答,吹灭了桌上的烛台,屋子里瞬间暗下来。 在秀儿吓得尖叫的慌乱之中,沈桑榆步履沉稳的上了榻,唇角带着淡淡笑意。 她躺在圆枕上,满头青绸似的头发散开,瑰丽得像是个妖精。 “睡觉吧,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切记切记 翌日清晨,伯侯府就来了跑腿的丫鬟。 是来找沈罗氏的。 丫鬟自称是宰相府的人,甚至还拿出了宰相府白小姐柏珠珠的玉佩作证。 门丁不敢得罪,恭恭敬敬的领着丫鬟去了沈罗氏跟前。 沈罗氏得知丫鬟来历,语气中也是带着巴结的。 哪怕伯侯府不算什么小门小户,可在宰相跟前,那也是要矮上一头的! “不知道八小姐派你来,是有什么事情?”沈罗氏问道。 丫鬟便道,“昨夜里四姑娘去了宰相府,打算和八小姐住段时间,好散散心,缓了先前丢了孩子的苦楚,又说是偷偷出来的,怕老夫人您担心,所以特意让我来告知一声。” “什么?”沈罗氏惊讶。 魏雪薇逃走的事情她是知晓的,但却不知道,魏雪薇居然是逃去了宰相府! “老夫人果然和四姑娘说的一般,十分惊讶呢,不过不用担心,八小姐和四姑娘十分交好,一定会好好照顾四姑娘的,另外四姑娘也说,会替老夫人和宰相和宰相夫人问好的。”丫鬟说道。 听闻这话,沈罗氏只得焉搭搭的应了一声好。 送丫鬟出去之前,沈罗氏还道,“麻烦你告诉雪薇,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就派马车去接她的,伯侯府永远都是她的家。” “好。”丫鬟答应,离开了。 沈罗氏则瘫坐在了圈椅上。 康妈妈进来瞧见,赶忙去扶,满脸都是担忧,“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这个魏雪薇,真是个甩不掉的吸血水蛭!”沈罗氏咬牙切齿,气得面容都扭曲,“她昨晚逃走之后,居然跑去了宰相府,若是说我半句不是,海川和逸坤将来的仕途,岂不是也要跟在遭殃?” 康妈妈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是旁观者清,没有沈罗氏那么惶恐不安。 安抚沈罗氏道,“老夫人,这四姑娘拿什么立场去说宰相府的不是啊,逃去宰相府,也不过是告诉我们有个靠山而已,让我们必须容下她,真的想得罪我们,往后她哪有好日子过?” 试问伯侯府一倒,魏雪薇又栖身何处? “那她为什么要让丫鬟说那番话,还特意提到宰相和宰相夫人呢!”沈罗氏仍旧不安。 康妈妈抬手,给沈罗氏轻轻揉捏太阳穴,“那不过是告诉我们,若是最后她走投无路,会选择和我们同归于尽而已,可眼下,不是还没到这一步吗?” 魏雪薇还想回到伯侯府,那便让她回来。 反正回到伯侯府,就相当于回到了沈罗氏的手中,到时候想做什么,指不定会成什么样。 沈罗氏捋清楚了这一点,也总算是缓过劲来。 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那好,你安排人,送点东西去宰相府,也告诉魏雪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撕破脸谁都不好看。”沈罗氏交代道。 康妈妈应声是,出去了。 …… 秀儿大清早的出去买芝麻饼。 回来时,正好是撞见康妈妈送东西去宰相府。 再稍微一打听,才得知魏雪薇躲去了宰相府的事情。 气得直跺脚,腮帮子鼓鼓的,“这四姑娘可真是不要脸,当初在宰相府丢了孩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夫人还替她去要了宰相府不少的东西,如今居然还能理直气壮的去?” “正是因为在那里丢了孩子,才能理正气壮的去呢。”沈桑榆淡然道。 她坐在桌前,拿着金色的丝线,正在往小褂的里衬上绣东西。 慢条斯理,风轻云淡的。 好似魏雪薇的事情和她毫无关系。 秀儿见了,更是生气。 “小姐,你怎么还在摆弄这件褂子啊,不是都已经做好了吗?难不成还要做出一朵花儿来?” “反正闲着没事做。”沈桑榆道。 “怎么能是没事做呢,小姐难道不应该去对付四姑娘吗?”秀儿反驳。 扭头见沈桑榆没反应,又嘟囔,“小姐,你怎么对这褂子的执着程度,比对付四姑娘还要深啊,难道送高大人一件礼物,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闻言,沈桑榆愣怔住。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褂子。 还真是。 褂子其实昨天就做好了,可不知为什么,今天一大早她又给翻出来,好像要把这件褂子给绣满精美的花纹才作罢。 可最开始的本意,只是要做一个简易的褂子,帮高庭钦挡住那致命的一箭而已。 至于花纹什么的,反正上了战场,就会沾上无数鲜血,被浸润得什么都看不见。 是毫无用处的装饰而已。 可沈桑榆还是这样做了,好像这样做了,更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奇怪,她对高庭钦该有什么心意吗? 沈桑榆忽然就想不明白了,脑子里跟浆糊似的。 对上旁边秀儿的眼神,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将褂子给放下,轻咳一声解释,“这是分散一下注意力,也更容易想到怎么对付魏雪薇。” 秀儿撇嘴,她觉得不太像。 要想出对付魏雪薇的办法,难道不应该更加专注的思考吗? 还没有来得及拆穿沈桑榆的话,就听见沈桑榆吩咐,“对了,你去帮我寻点上好的宣纸和砚台,用盒子装好,我要用的。” “哦。”秀儿点头,出去买宣纸和砚台。 沈桑榆也起身,准备去榻上再躺会儿。 可起身时,眼角余光瞥见了桌上的褂子,想了想,又把门给关上,继续绣起来。 傍晚时分,沈桑榆带着褂子出门,去了城门口。 高庭钦正在等她。 穿着玄铁色衣裳的男人坐在枣红色骏马上,身姿挺拔,剑眉星目,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更像是藏了一大片的璀璨。 “高大人,”沈桑榆小跑过去,有点气喘,张着樱红色唇瓣轻喘,“没有耽搁你出发吧?” “没有。”高庭钦摇头。 随即他翻身下马,站在了沈桑榆面前。 两人离得太近,斜照的夕阳照在高庭钦的后背上,让他的影子拉长,将沈桑榆笼罩在其中。 有淡淡的冷冽气息,是高庭钦身上的味道。 沈桑榆将包好的褂子递给高庭钦,“这件褂子一定要穿上,尤其是上战场的时候,切记切记,要穿上,它可以救你性命!” “是你算出来的吗?”高庭钦掀起薄唇,轻声问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自然是实话实说 高庭钦问这话时,湛黑色的眼眸闪着亮光,灼烫了沈桑榆的心。 她不知道为何,会从这眼神里看出了期许。 沈桑榆撇开了视线,想回答说不是。 又担心因这个回答会让高庭钦不在乎,到时候吃了前世的苦头。 左右衡量下,还是点头承认,“是,算出来的。” 反正总是和高庭钦说自己是个神棍……哦不,是个神算子,那算出他会受伤也没什么不对。 高庭钦颔首,薄唇上染着一抹几乎察觉不了的笑意,“难怪二小姐说我会长命百岁,原来是为我算过命,竭力要挡了所有的灾。” 沈桑榆想反驳,说他未免太自恋。 可高庭钦已经翻身上马,勒紧了缰绳。 枣红色骏马嘶鸣着调转方向,朝着城门外奔去。 “多谢二小姐,这件褂子我会穿的,至于恩情,就等我回来再报答。”高庭钦道。 说完这话,就要离开。 沈桑榆鬼使神差的,呼吸错顿了一下。 她心中生出了期待,等着高庭钦回来报答那份恩情。 “小姐,高大人都走得没影了,您还要再看多久啊?”秀儿在一旁问道。 沈桑榆这才回过神来。 眨眼看,城门口空无一人。 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我刚才是在想,等高大人回来之后,要让他怎么报答我,辛苦我缝那么久的褂子呢,一定要好好敲诈一笔才是。” 说罢,又朝着秀儿摆手,“走吧,回伯侯府。” 等回了伯侯府,沈桑榆便直奔着沈罗氏的院子去。 她恭敬的给沈罗氏行礼,“祖母,我想去宫里见见皇后娘娘呢。” “这会儿去什么去,家里还不够乱的?”沈罗氏本能的要拒绝。 甚至语气中,带着厌恶。 沈罗氏觉得沈桑榆是故意的,故意拿着皇后娘娘来压自己! 就和魏雪薇是一个德行,炫耀有个靠山,借此要爬到她的脖子上撒野。 真是放肆,她才是伯侯府的老夫人,应当人人敬仰才对! “祖母,正是因为乱,我才要去啊。”沈桑榆垂着羽睫,任傍晚点上的烛光在脸上投下大片阴影。 沈罗氏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桑榆上前一步,模样乖巧得很,“我已经听说了雪薇的事情,她竟然跑去宰相府,还叫了丫鬟过来说些过分的话,我听了都生气。”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起来,沈罗氏又气得肝疼。 早知道就不忌惮魏雪薇是魏家的人了,直接打一顿再送回魏家去,也免得她会跑啊! “我知道雪薇和宰相府八小姐柏珠珠交好,这次去投靠柏珠珠,能保住自己不说,没准儿也会为夫人开罪,到时候真要是宰相府来为夫人说情,祖母你可如何是好?” 沈罗氏更来气。 “她敢?!” 可说完这话之后,沈罗氏就意识到了这点。 魏雪薇都敢逃去宰相府求靠山,还有什么不敢的? 到时候魏氏再被带回来,恐怕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悄无声息的弄死她,免得她伯侯夫人的位置再受威胁。 这岂不是放虎归山吗? 沈罗氏脸上的担忧,尽数被沈桑榆收入眼底。 “祖母,我这次去皇宫,也正是为了为祖母绝了后患呢。”沈桑榆说道。 沈罗氏还是有点糊涂,“你怎么为我绝了后患?” “皇后娘娘也是心系天下苍生的,若是我说夫人是去寺庙里为百姓祈福,那宰相府的人,还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去说三道四吗?”沈桑榆解释道。 更重要的是,有了皇后娘娘在上头,宰相府敢有什么动作? 听到这里,沈罗氏也眼中放光。 看向沈桑榆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激动,“对啊,她魏雪薇不过是攀上宰相府而已,桑榆你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呢,论起来,还是你的靠山大!” 说罢,就催促沈桑榆现在就去皇宫里。 “祖母,眼下已经天黑了,再早也得明早再去呢,另外我也得去取些夫人以往抄写的佛经交给皇后娘娘才行,显得有可信度嘛。”沈桑榆说道。 “对,我都糊涂了。”沈罗氏拍自己的脑袋。 又叮嘱沈桑榆,明日不要乱了分寸,要好好地说清楚,切莫将家丑外扬。 沈桑榆一一应下,退出了沈罗氏的院子。 “小姐干嘛帮着老夫人啊,就该让四姑娘恶心她才对。”秀儿郁闷道。 沈桑榆忍不住轻笑,“我哪里是在帮她,分明是在帮我自己。” 以她对魏雪薇的了解,魏雪薇在宰相府一旦站稳了脚跟,回来必定是要解救魏氏的。 她可不打算再让魏氏蹦跶。 用皇后娘娘之名压住魏氏,是最好不过的办法。 如此一来,魏雪薇绞尽脑汁也没辙了。 试问这天底下还能和皇后娘娘对着干的人,估计也就只有圣上了吧? “那奴婢也觉得很亏,到底还是便宜了老夫人。”秀儿仍旧气鼓鼓。 沈桑榆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家小姐什么时候亏本过?” 做的,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呢! 说起生意,沈桑榆又问秀儿,“戏园那边如何,最近我写的故事话本都火了吗?” “火了火了,”秀儿提到这件事情,瞬间笑弯了眼角,“宋一今天送了分红来呢,足足一千两!” 沈桑榆满意颔首,抬手摸着光洁的下巴,“接下来应该写点什么故事呢,应该趁着大家都爱看戏的时候,多写几个本子的。” 这样以后解决了所有事情,才好安心的当个腰缠万贯的美女子啊。 思量着,沈桑榆便朝着映月阁走去。 秀儿赶紧叫住她,“小姐,走错方向了,不是要去夫人那里找几篇抄写好的佛经,明天好给皇后娘娘看吗?” 不要等到明早要出发才去找,着急忙慌的,很容易出错。 沈桑榆打个呵欠,仍旧往前走,“拿那种东西去给皇后娘娘看,她一定会生气的。” “可不拿的话,明天去了怎么说?”秀儿迷茫的问。 沈桑榆脚步不停,语气淡然,“怎么说?自然是,实话实说!”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怎知本宫会帮你 沈桑榆没开玩笑。 翌日她去了皇宫,便一五一十将魏氏做的丑事都给抖露到了皇后娘娘跟前去。 末了,又将魏雪薇投奔宰相府之事一并告知。 “说了这些杂碎事情给本宫听,不怕本宫生气,赶了你出去?”皇后娘娘扶着额角,轻声问道。 沈桑榆表情坦然,声音清脆,“桑榆不怕,因为桑榆知道,皇后娘娘会帮桑榆的。” 闻言,皇后娘娘轻声笑,似黄鹂鸟般清脆的声音,“你怎么就知道本宫会帮你,这样的事情,后宫里一抓一大把,本宫瞧了心烦,还有空去管宫外的你?” “若只是伯侯府的破事,桑榆也就不敢拿到皇后娘娘跟前来讲了,只因为我那表妹扯上了宰相府,桑榆担心会因此影响朝前政治事,才来请皇后娘娘帮忙的。”沈桑榆轻声道。 提到朝前政事四个字,罗公公太阳穴突突的跳。 这小丫头,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赶忙上前打断,板着脸训斥,“你一个闺阁女子,怎可议论朝廷的事情,也不怕割了舌头去!还不快和皇后娘娘认错?” 语气是凶巴巴的,为的却是沈桑榆好。 哪怕是后宫里头被圣上最宠爱的妃子,敢妄议朝廷大事,也一样是要被扔到冷宫去的。 更不要说沈桑榆这个小丫头了! 沈桑榆仍旧挺直了脊背,“桑榆说的是实话。” “你这丫头,还真是犟脾气,咱家跟你……”罗公公更着急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后娘娘抬手打断,“罗公公,你让她接着往下说完,这伯侯府的事情,怎么就和朝廷扯上了关系?” “皇后娘娘,她一个小丫头哪懂这些,不过是胡扯罢了,还是让老奴带下去吧。”罗公公还想再护着沈桑榆。 沈桑榆挤出一个感激的表情给罗公公,却往前一步,跪在了皇后娘娘跟前。 前世她为了给高景齐稳固地位,没少去学习朝廷中的事情,也算是半个行家了。 眼下要说的这些,早就在心中拿捏好了分寸。 跪下行了大礼,沈桑榆缓缓开口,“回皇后娘娘,若是宰相府为我家夫人出面开口求情,我爹爹定然是要给个面子的,可心中多少不畅快,日后两家相见分外膈应。 若是寻常人家,面和心不和也就罢了,可偏偏我爹爹的官职归着宰相管,长久往来,总有人会瞧出什么来,觉得是我爹爹不服宰相管辖,亦或者是其他的理由。 三人成虎的道理,皇后娘娘应该是懂的。” 而朝廷之中,无妄之灾最为可怕。 一旦传开了,不明真相的人总是会自作聪明的战队,以为自己是支持了什么了不得的靠山。 到时候再被圣上知晓,又该如何? 原本只是个小事情的,闹大了可就收不了场了。 “说的有几分道理,”皇后娘娘颔首,轻挑起丹凤眼,“可你又怎么能证明,就一定会变成这样呢?” 沈桑榆回答,“桑榆无法证明,但希望将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如此一来,不管会不会变成这样,都已经提前解决了。 “你这丫头倒是很聪明。”皇后娘娘终于爽朗的笑起来,抬手吩咐罗公公,“那便去西厢房寻一尊观音佛像吧,请伯侯夫人护送去寺庙,好好的虔诚供奉。” 罗公公应是。 又颇为诧异的看了一眼沈桑榆。 不得不惊叹这丫头的本事。 想着,便退出了承恩宫。 殿上只剩下沈桑榆和皇后娘娘两人。 皇后娘娘这才问,“只是本宫仍旧好奇,你开口就这样放肆,难道就不怕被我砍了脑袋?” “皇后娘娘哪里舍得,”沈桑榆笑起来,露出细糯的小牙齿,“皇后娘娘心疼我,更心疼天下的百姓吧?” 被戳中了心事,皇后娘娘也笑起来。 沈桑榆猜对了。 她是真的心疼沈桑榆,更心疼天下的百姓,故而作为唯一能拿到神医药方的人,她自然是要护着的。 沈桑榆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和作用,明白得过分。 “桑榆,”皇后娘娘又忍不住轻声叹口气,“本宫有时候倒是希望,你活得不要这样明白,日子会好过一些的。” “皇后娘娘,人还是要明白一点的好,否则临死才知道这辈子都是错的,岂不是更难过?” 比起这样,明白一点的活,哪怕很辛苦,可等到临死那一刻,至少可以长叹一口气,说自己这辈子没有白活过。 “倒也是。”皇后娘娘颔首,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沈桑榆也缄默下来,站在原地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发愣。 等罗公公找来了观音像,沈桑榆便跪谢谢礼,回了伯侯府去。 沈罗氏早就在等着了。 瞧见沈桑榆真的办成事情,甚至还得到皇后娘娘送的观音佛像,顿时激动得满面红光。 绕着那尊观音像转了好几圈,这才激动的锤手,“这下好了,看那死丫头还怎么为魏氏翻身,攀上宰相府又如何,拧得过皇后娘娘的大腿吗?” 说罢,伸手去拍沈桑榆的肩膀,“桑榆你做得很好,祖母就知道你很厉害,是要给沈家争光的。” 沈桑榆垂眸乖巧,嘴角却噙着一抹冷笑。 有了皇后娘娘的佛像,沈罗氏便立马送魏氏去寺庙。 临出发前,还去魏氏的院子转了圈。 瞧着榻上宛如死狗一般的魏氏,趾高气昂,“念在你为我们沈家生下逸坤的份上,我也不休了你,只送你去寺庙忏悔,此事皇后娘娘也是恩准的,还赐了观音像与你同去,希望你好好悔过,若是再动什么坏心思,可就别怪我踢了你出伯侯府!” 魏氏这几日躺在榻上动弹不得,却也从娟娘的口中得知了外界的事情。 昨晚分明还听说魏雪薇逃去了宰相府,靠住了这个大靠山。 怎么今日又成了这般? 魏氏惊恐的瞪大双眸,努力抬起手想要拉住沈罗氏的衣角哀求。 换来的,却是沈罗氏狠狠一脚,正中胸口,将她踹回榻上躺下,后背和床板发出重重闷响。 魏氏喉间一阵腥甜,全身散架般的疼痛。 “别想着再求我,你这样的娼妇,留了你伯侯夫人的位置,便已经是无尽仁慈,是要跪在地上舔鞋感谢的!”沈罗氏冷冷道。 说罢,又吩咐康妈妈,“别耽误了时辰,赶紧把她送去寺庙吧!” 几个人拥上来,连被褥一块儿,将魏氏裹在里头往外抬。 第一百六十章 魏氏假死遁走 魏氏脸色发青,想要愤然斥责这些丫鬟家丁。 毕竟这样裹了人抬出去的做法,是用作死人的! 她还活得好好的,这这样一抬,本该活个八十岁,都被咒到只能活六十了。 可无奈魏氏的嗓子压根发不出半点声音,无法呵斥众人。 哪怕是能呵斥,如今她也是大势已去,众人不会再听从她的命令了。 好在沈罗氏做事也没做绝。 等魏氏被抬到门口时,就差人给放了下来,带上蒙白纱的斗笠,由两个丫鬟架着往外走。 外头的人瞧了,只会觉得魏氏富贵又神秘,绝不会往病人两个字上想。 这是沈罗氏为魏氏留的最后一点面子,亦是给伯侯府留的一点面子。 很快,马车便往前行驶,载着魏氏往寺庙而去。 而沈桑榆也决定睡个懒觉。 临睡前交代秀儿,“除非是天大的事情,否则千万不要叫醒我,我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行。” 秀儿脆生生的答应了。 可翌日天还没亮,她便闯进了沈桑榆的房间,趴在榻前使劲摇晃沈桑榆的胳膊,“小姐,快醒醒吧,比天还要大的事情!” “什么事情,值得这么早来吵我?”沈桑榆揉着眼睛,睡梦稀松的问道。 秀儿脸上刻满了愕然,“昨日夫人去寺庙的车遭了不幸,人已经给砍死在了路上,仅剩一个马夫砍断了马车的绳子,骑马逃回来的。” 闻言,沈桑榆愣怔。 瞌睡一扫而空,翻身坐起来,表情严肃得很,“具体怎么回事,和我仔细说。” 沈桑榆一边道,一边朝着铜镜前走去。 秀儿便上前搭手,帮着沈桑榆梳头发,“奴婢也是听门丁说的,今日天还不亮,马夫就浑身是血的回来了,显然是掐着开城门的时候冲回来的,进屋就说夫人没了,昨天半夜住在半山的破庙里,结果遇到了坏人,什么也不说,直接进屋就杀。” 还有这等事情? “住的那座山的破庙?”沈桑榆问道。 秀儿道,“云崀山,这是去万佛寺的必经之路,大家若是赶不及当日到万佛寺,都会在那里歇脚的。” 沈桑榆知道这座山。 她前世多次去万佛寺为高景齐祈福,总是要路过这座山的,半途中歇脚也是常有的事。 可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更不要说她后来为高景齐铺路,更是铲平了京城附近大小倭寇好多个,没有一个是在云崀山上行凶劫财的。 而魏氏却偏偏这般凑巧…… 想着,沈桑榆念头微动,又问秀儿,“夫人的尸首带回来了吗?” 秀儿摇头,“好像还没有,那马夫都吓破胆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些,肯回来报信就算是个好的。” 既然没看见魏氏的尸体,那一切就还不能下定义。 沈桑榆飞快的在心中盘算好这些,又往秀儿挽好的飞燕鬓里插了只桃木的簪子,不施粉黛,脸颊上只着刚起时的熏红。 “去祖母那里。”她道。 秀儿便跟着沈桑榆去了沈罗氏的院子。 沈罗氏这会儿正在屋里心烦,止不住的来回转圈。 瞧见沈桑榆进来,立马道,“你来得正好,魏氏现在死了,这可怎么办,都说了是为皇后娘娘的观音像祈福,结果现在人还没到万佛寺就死了,皇后娘娘要是怪罪说玷污了观音像怎么办?” 说罢,又指着沈桑榆的鼻尖,“这主意可是你出的,你还是赶紧去向皇后娘娘领罪吧,不要殃及了伯侯府!” 这么着急要把她往外推,还真是个好祖母的做派。 沈桑榆心中暗道,收敛了眸底的冷冽,“祖母,如今只是马夫说而已,人死没死尚未可知,还是得查明再说。” 没准,这只是魏氏的金蝉脱壳之术呢? 听闻这话,沈罗氏的理智回来几分。 “倒是也有道理,对,康妈妈,快叫人去把尸体找回来,要悄悄的,务必要确定魏氏是不是真的死了。”沈罗氏交代道。 康妈妈办事麻利,不出一个时辰,便将云崀山的尸体都给带了回来。 装尸体的马车从后门进了伯侯府,随即康妈妈遣散了后院的那些人,领着沈罗氏和沈桑榆去看。 沈罗氏不是没见过死人,可仍旧觉得晦气,甚至是害怕的,远远地不敢靠近。 倒是沈桑榆无所谓,走上前将蒙在尸体脸上的白布掀开,仔细辨认。 越是看,眉头就越是皱得厉害。 “你都瞧见什么了?这死人里头可有魏氏啊!”沈罗氏问道。 沈桑榆缓缓抬起了头。 “祖母,他们的脸都被划烂了,压根看不清楚,身上也是到处都有伤痕和血迹。”沈桑榆道。 沈罗氏怔住,“脸都给划烂了?那你快看看,魏氏的脚底板是不是有颗黑痣。” 沈桑榆依言去看,却并没有在任何一具尸体上看见脚底有黑痣。 也就是说,魏氏压根就不在里头。 “她果然是被救走了!”沈罗氏气得破口大骂,“真是养了一个丧门星,这样算计伯侯府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推了这等祸事来害我,若是被我抓到,我一定要弄死她!” “康妈妈,麻烦你在府里挑几个能干的丫鬟,代替夫人去万佛寺吧,见外人时带着斗笠就是,这样别人就不会看出来了。”沈桑榆道。 “你这是干什么!”沈罗氏气得够呛,“难不成你还想瞒着皇后娘娘吗?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你要想死,别拖着整个伯侯府!” “若是不这样做,告知皇后娘娘实情,大家就不会掉脑袋吗?”沈桑榆反问。 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毕竟皇后娘娘给出去的东西的确是被玷污了,还摊上这样的假死遁走之事,恐怕心里都会觉得自己被利用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想想办法,将遁走的魏氏给引出来,才能把这件事情给解决掉。 “况且,祖母刚才不是说,想要抓到夫人吗?”沈桑榆又悠悠然问道。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沈罗氏却要放过去选择糟糕的结果,太傻太天真了一点!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要为你当牛做马 沈罗氏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 她想不出沈桑榆到底有什么能耐,但又不得不承认若是抓回魏氏,会是最好的选择。 沉默了良久,沈罗氏才板着脸问,“若你去办,有几成把握?” “十成。”沈桑榆回答。 沈罗氏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好大的口气! 旁边的康妈妈却鄙夷的看向沈桑榆,“二小姐,话可不能说得太满了,这世上哪有十拿十稳的主意?就说你提议把夫人给送去寺庙,这不是出了岔子?” “若是把她直接送回魏家,就不会出岔子了吗?”沈桑榆反问。 康妈妈语结,“这……” 送回魏家去,当然也会出岔子,甚至会比这更加严重。 魏氏的人因为这事愤愤不平跑来闹,要是得不到满意的解决,一定会不惜撕破脸皮,让全京城都知道伯侯府的笑话。 “行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沈罗氏烦躁的摆手。 又看向沈桑榆,“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这件事情便交由给你去办,但我先说好,若是你再搞砸,这件事情你便自己去认罪,你不去我也会绑着你去的。” 这招卸磨杀驴,沈罗氏用得眼皮都不眨一下。 沈桑榆心中泛着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应下了。 康妈妈还想再劝沈罗氏三思,“老夫人,这样一个小丫头能有几分真本事,只是想彰显自己的聪明而已,回头若是惹了麻烦……” “若是惹了麻烦,桑榆就去皇后娘娘跟前认错便是,想来她是皇后娘年跟前的红人,即便是犯了滔天大罪,皇后娘娘也是要饶她性命的,不用多担心。”沈罗氏加重了音调。 闻言,康妈妈便不再吭声了。 她听明白了,沈罗氏其实压根没有相信沈桑榆会搞定这件事情,只是任她去忙活,到时候事情搞砸了,哪怕捅到皇后娘娘跟前去,随便去查,也的确是沈桑榆一个人在胡闹。 和伯侯府有什么关系?! 想清楚这点,康妈妈便依言出去办事了。 康妈妈在后院里寻了个和魏氏身材相似的丫鬟,给了五十两银子,又拿了家里父母兄弟做要挟,让她去顶了魏氏到万佛寺去。 至于云崀山上的事情,康妈妈一番打点之后,也没在京城之中传出半个字。 魏氏这桩事情,暂且算是瞒住了众人的眼睛。 “你说魏氏会被你骗回来,是什么时候?”沈罗氏催促。 沈桑榆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着急,至少要等爹爹回来再说。” “等你爹?”沈罗氏诧异,“那不知道是猴年马月,若是在这之前,魏氏就来我们麻烦可怎么办?你可要记住,如今万佛寺的那位不是正主,随时都有被揭穿的风险!” “祖母,如果换做是你,会选择在孤立无援的时候回到伯侯府吗?起码,得有一个愿意听她求情甚至饶了她的人吧?”沈桑榆悠悠然道。 而沈海川,就是这个人。 魏氏假死遁走,若是还想回来,必然要等到沈海川回来再说。 沈罗氏仔细一琢磨,发现也是这个道理。 虽然仍旧心有不安,但也不再追问下去。 沈桑榆落了个清闲,便退出了沈罗氏的院子,打算回映月阁稍稍休息。 躺在榻上还没半盏茶的功夫,便有前院的家丁来报,“二小姐,宰相府八小姐叫了人来,说是请二小姐去宰相府作客呢。” “不安好心,”秀儿皱起眉头就开始骂,“定然是那四姑娘如今仗了宰相府的势,所以故意要叫我家小姐去,想恶心我家小姐的!” 家丁不敢妄议,站在原地踌躇,眼巴巴的往屋里望,想等沈桑榆的反应。 沈桑榆缓缓起身,“好,请她稍等,我换件衣裳便去。” “小姐!”秀儿震惊,急得直跺脚,“这分明是四姑娘设局要欺负你,你作甚要去?” “我若是不去,回头落个看不起宰相府的话柄出去,岂不是更得魏雪薇的心意?”沈桑榆挑眉。 秀儿:“……” 她就知道四姑娘不是什么好人,找了个靠山住着不肯离开京城就算了,如今还要强压自家小姐,不要脸! 心里骂了一通,还是赶紧去帮着沈桑榆梳洗换衣裳。 沈桑榆换了一件月牙白的襦裙,配琉璃珠钗,朴实无华,却透着几分最自然的妩媚,美得像是清尘脱俗的妖精。 换好衣裳,沈桑榆才坐宰相府的马车出发。 走到半路上,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旋即停下。 沈桑榆重心不稳,差点磕在马车的车璧上,珠钗也搅到了一起。 好在秀儿用身体做了肉垫,这才不至于撞得很惨。 “你怎么赶车的,我家小姐在里头坐着呢,就不能稳当一些吗?”秀儿气呼呼的掀开帘子质问。 马夫紧张得转头,“二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是这个小丫头,突然出现在了马车跟前,所以我才突然勒紧缰绳的。” 闻言,沈桑榆也往外看。 在马车的最前头,青石板路上躺着一个瘦瘦巴巴的女孩子,穿打补丁的粗布衣裳,脸上也脏兮兮的,但仍旧挡不住那之下的娇俏脸蛋儿。 沈桑榆蹙眉,叫秀儿下去看看。 秀儿才到跟前,那个女孩子就醒了,跟诈尸似的,突然睁开眼睛,吓得秀儿往后退了好大一步。 “我……我这是在哪儿?”女孩子迷茫的问道。 马夫便道,“你在大街上呢,知道你挡了谁的路吗?这可是伯侯府二小姐,冲撞了二小姐,你吃罪得起?” 沈桑榆:“……” 怎么说得她跟个无恶不作的恶棍似的? 而那个女孩信以为真,赶紧跪下来,朝着马车上的沈桑榆磕头道歉,“对不起二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太饿了,刚才是饿晕了,所以才倒在了马车跟前,我不是故意要挡路的,请您饶了我。” “我没有那么可恶,”沈桑榆摆手,“人没伤着就好,秀儿,给她一点银子,买些吃的吧,可别再晕倒在路中央,太危险。” 秀儿应声是,掏了一两银子给那个女孩子。 女孩子又立马磕头道谢,“二小姐,您的大恩大德,我要当牛做马才能偿还的!” 话音落地,沈桑榆的眉角,微不可见的轻轻挑了挑。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为什么不收 女孩子当场下跪,说要给沈桑榆当牛做马。 秀儿便站出来道,“行了,我家小姐不是那样计较的人,日后你当心些便是,犯不着这样夸张的感激。” 说罢,又让马夫继续赶往宰相府。 女孩子很快被甩在了马车后头,渐渐就淹没在了人群当中。 毫无痕迹,好似压根没这回事发生过一样。 剩下的一半路程十分顺畅,没多时就到了宰相府跟前。 柏珠珠亲自站在大门口迎接。 瞧见沈桑榆下了马车,就跑过来热络的挽住了沈桑榆的胳膊,“桑榆姐姐,可是让我好等,咱们快进去吧。” 柏珠珠是宰相府的小幺女,年纪小,又最是得宠,素日里要星星都有人搬梯子去摘。 这样养出来的女孩子骄纵,却也透着不懂世事的纯真。 那张还有婴儿肥的脸上未施粉黛,有些圆滚滚,娇俏可爱。 尤其她今天换了一件红色绣樱桃花的衣裳,衬得更是面若桃花。 沈桑榆细细的打量了她的表情,也露出笑容来,配合的往里走,“好。” 柏珠珠便领着她到了后院去。 后院的池塘旁边,魏雪薇正在作画。 “雪薇,你看我把谁给请来了,你现在一定很高兴吧?”柏珠珠兴奋的喊道。 闻声,魏雪薇抬头。 瞧见沈桑榆的那一瞬,眼中顿时闪起激动的光芒,扔了画笔就提裙过来,“表姐,你怎么会来?” “自然是我给你请来的啊,”柏珠珠得意的扬起光洁的下巴,“总听你念叨着桑榆姐姐,又不好回去看,所以我就替你做主,请来作客了。” “珠珠,你对我真好。”魏雪薇眼中闪着泪花,感动非常的模样。 柏珠珠娇憨的笑,“没事,只要你开心就好了,毕竟是我害得你丢了景齐哥哥的……哎,不说这个,我们去吃糕点。” 立马有丫鬟鱼贯而来,手中都捧着一盘精致的糕点。 顷刻间,石桌上就摆满了糕点。 “桑榆姐姐你尝尝,这都是我娘亲从西域请来的糕点厨子做的,皇宫里头都没有呢,顶属宰相府独一份。”柏珠珠热情邀约。 秀儿瞧着那些造型各异的糕点,心惊胆战的。 正想措辞替沈桑榆拒绝,就瞧见沈桑榆已经拿起一块,放进了嘴里。 “小姐,你……”秀儿着急要开口阻拦。 沈桑榆甩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当着众人的面在糕点里下毒,那柏珠珠未免太蠢了一些,明摆着是她把自己从伯侯府接过来,人却死了,能脱得了干系呢? 到时候再扯上魏雪薇在宰相府的事情,保不齐传出去就成了魏雪薇教唆。 哪怕柏珠珠真的蠢到这份上,魏雪薇也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更何况刚才柏珠珠的那番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宰相府的时候,魏雪薇是宣扬她和自己关系很好的,说不定还编造了什么令人感动的姐妹情深故事。 才会叫柏珠珠这样自作主张,请来了自己作客。 至于是什么目的,沈桑榆尚且不清楚。 魏雪薇放下的鱼钩还太浅,需要耐心的等待。 吃过了糕点之后,柏珠珠又领着沈桑榆去后院四处参观,最后临走时,甚至送了沈桑榆一只珠钗作为礼物。 “桑榆姐姐,你没事就常过来吧,雪薇很想念你的,过来做客,我们三个正好一起玩。”柏珠珠说道。 沈桑榆挑眉,“好,那我先走了。” 说要走,柏珠珠和魏雪薇便提议要送沈桑榆到门口。 往前走了两步,沈桑榆突然使了个眼色给秀儿,这才轻声道,“秀儿,我的手帕好像落在刚才雪薇做的画旁边了,你去帮我拿回来吧。” “这点小事,叫府里的下人去就是。”柏珠珠说道。 沈桑榆摆手,“不,还是让秀儿去吧,秀儿,赶紧去。” 秀儿答应着,就要转身去找手帕。 “表姐,还是我去吧,那些画儿还没怎么干透,要是弄脏了就不好了,我是想画好了送给你的呢。”魏雪薇急切的开口。 “还是让秀儿去吧。”沈桑榆很坚持的样子。 然魏雪薇比她还要坚持,甚至拔腿就往后院走去。 心中很纳闷,沈桑榆让秀儿去画儿旁边找手帕,是不是打算拿着画儿做什么文章? 她可不能让沈桑榆有这样的机会呢! 魏雪薇急匆匆的去,找到手帕之后,又急匆匆的赶回来。 沈桑榆已经在门口和柏珠珠挥手告别了,一面做约定,“那我后日再来,到时候可要做驴打滚给我吃。” “放心吧桑榆姐姐,我会做很多驴打滚招待你的。”柏珠珠点头道。 很正常的告别词,魏雪薇便没有多想。 将手帕交到沈桑榆手中后,也挥手告别。 沈桑榆上了宰相府的马车,由先前的那个马夫送她回去。 到了伯侯府门口,就听见了吵嚷声。 远远看去,就瞧见家丁正在驱赶一个女孩子,语气烦躁,“去去去,站在门口干什么,看着就烦人,边上玩去。” 那个女孩子站着不动,好像一尊佛。 秀儿瞧了眼熟,“小姐,这不是咱们方才路上差点撞上的那个女孩子吗,她怎么来这里了?” “去看看。”沈桑榆问道。 秀儿依言下了马车,走到女孩子跟前,“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是姐姐啊,”女孩子倒是很礼貌,掏出怀中的一个包袱,“这是送给二小姐的谢礼,多谢她救我一命。” “什么东西?”秀儿好奇的问。 女孩子就打开了包袱,里面是几张手帕,左下角绣了一些简单图案的花朵样式,材质都是最差的。 “我也没什么东西送给二小姐,这是我原本打算绣了去卖的手帕,多谢二小姐,所以想送给二小姐。”女孩子说道。 “那你等着,我去问问我家小姐。”秀儿也不知道该不该收,于是又跑回了马车跟前。 将事情告知沈桑榆后,又问,“小姐,咱们收吗?” 沈桑榆一口应下,“收,为什么不收,这可是谢礼呢,不收岂不是显得咱们瞧不上她?”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好久不见 沈桑榆收下那张手帕。 这才听见那女孩子自报家门,“二小姐,我叫做陆小舟,就住在西城的牛栏巷里头,若是二小姐想找我,便去那里就好。” 秀儿听得哂笑,“我家小姐没事找你做什么,平日里还不够忙活的呢。” 陆小舟也不生气,笑呵呵应声是,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秀儿就赶紧举着手帕检查,确定没有落针之类的,这才交到沈桑榆手中去。 “小姐,就是个寻常手帕,布料和绣工都是最下等的,咱们映月阁哪个丫鬟绣的都比她强,小姐还是不要用了。”秀儿说道。 沈桑榆颔首,“那便收起来吧,怎么也算是个谢礼。” 秀儿依言,找了个盒子装起来,塞在了柜子里的最底下。 原本以为见不到那张手帕,陆小舟这号人物也就很快会被遗忘掉。 谁知,翌日陆小舟又来了。 仍旧是站在伯侯府门口,也不请门丁通传,只是跟块望夫石似的,站着原地等。 秀儿出去为沈桑榆买蜜饯,便瞧见了陆小舟。 “你怎么又来了啊?”秀儿的语气中俨然有了不悦。 “昨日我估量了二小姐的脚,连夜做了一双鞋垫,想着给二小姐送过来。”陆小舟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鞋垫来。 和昨日的手帕一样,粗制滥造,根本拿不出手的玩意儿。 也难为陆小舟能厚着脸皮送来了。 “我家小姐不缺这些的,往后不用辛苦你做这些,回去好好过日子就可以了。”秀儿并不打算去接。 陆小舟却很坚持,把鞋垫塞进了秀儿的手中,脸颊涨红,“秀儿姐姐,我知道这鞋垫很一般,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还请你替我转交给二小姐吧。” 秀儿狠狠翻白眼,暗道你也知道这鞋垫很一般啊! “我家小姐不需要,你还是拿回去自己用吧。”秀儿又想拒绝。 鞋垫刚拿到陆小舟跟前,就瞧见陆小舟眼中带着闪闪泪光。 秀儿警惕往后退一步,保持着安全距离,“喂,你好端端的哭什么,我可没有欺负你啊,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见的,你不要想赖在我头上!” “我没有这样想过,”陆小舟啜泣,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得很,“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连鞋垫子都做不好,才叫秀儿姐姐你不愿意收下。” 陆小舟哭得伤心。 又是在伯侯府门口,来往的路人都瞧得真切。 眼瞅着就要闹出什么传闻来,秀儿顿时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小舟来了,进来说话吧。”门里头,传来了沈桑榆的声音。 闻言,陆小舟的眼泪戛然而止,惊喜的看向沈桑榆,“二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沈桑榆眼角含笑,“去我的映月阁说话吧。” 陆小舟立马抬脚往里走去。 “小姐……”秀儿也跟过去,想和沈桑榆说话。 沈桑榆微微摇头,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三人去了映月阁,沈桑榆亲自给陆小舟倒了一杯茶。 又看过陆小舟做的鞋垫之后,这才轻声道,“好了,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但我也怕收了你太多东西心中过意不去,所以以后不要送了,好吗?” “二小姐既然这样说了,那小舟以后就不再送了。”陆小舟垂下眸子,乖巧的答应了。 既然答应了这件事情,沈桑榆留着她也没什么意思了。 就让秀儿领着她出去。 到了大门口的时候,秀儿还给了陆小舟一吊铜钱,满脸不情愿的,“小姐说你手都受伤了,想来是做鞋垫的时候弄伤的,给你一吊铜钱,去看大夫吧。” 陆小舟谢过秀儿,拎着铜钱往外走。 一吊铜钱就是一千枚,沉得陆小舟走路都左摇右晃。 心中有些不满,分明这一吊铜钱也能直接换成一两银子的,拿起来就省事轻便很多,沈桑榆分明是瞧不上她做的鞋垫,所以故意刁难她。 心中正愤愤不平,旁边便有人撞了一下陆小舟的肩膀。 陆小舟手里的铜钱没拿稳,撒得满地都是。 而她自己也被撞个人仰马翻,摔倒在地。 等陆小舟从疼痛中缓和过来,那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狗娘养的玩意儿!”陆小舟忍不住破口大骂,“撞了人就跑,赶着就投胎吗,怎么不来一辆马车撞死你!” 骂骂咧咧的,又爬起来去捡地上的铜钱。 这才发现铜钱的不远处居然有个钱袋子,里头胀鼓鼓的。 陆小舟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硬邦邦的元宝形状,起码得是五十两的元宝! 想必是刚才那人掉的吧? “活该,让你撞了我就跑,这钱我就收下当药钱了。”陆小舟心中暗道,飞快的将钱袋子塞进了袖子里。 这才捡起铜钱吊,快速回了家去。 …… 收下那吊铜钱后,陆小舟依言照办,没有再来伯侯府门口眼巴巴的送过东西。 倒是宰相府那头三天两头的发出邀请,让沈桑榆过去作客。 理由千奇百怪的,但去了之后,沈桑榆都一定会见到魏雪薇。 魏雪薇还会摆出和她很热络的模样来。 “可惜我没有这般要好的姐姐,”柏珠珠看了都吃味,站在一旁鼓起了腮帮子,“我上头尽是些哥哥,我快烦死了。” “你这丫头,”不远处的回廊上传来了爽朗的男声,“昨日还缠着我,说是最喜欢我这大哥了,今日便说快烦死了,实在是善变!” “大哥!”柏珠珠的眼睛瞬间发亮,奔着回廊去了,“你今日怎么有空回来,不用陪太子读书吗?” “太子和圣上去木场围猎了,我也回来偷闲几日,还得亏了这样的机会,才叫我知道你是个两面三派的丫头。”柏家大公子,柏随念轻声说道。 嘴上说得很失望,可语气却是宠溺的。 沈桑榆也侧目看过去。 回廊上,穿着淡白色绣云纹长袍的少年剑眉星目,儒雅斯文,满身的书卷气息,却仍旧荡气回肠,自带刚气。 “柏大公子。”沈桑榆行礼道。 柏随念嘴角带着笑意,语气中带着热络,“沈二小姐,好久不见。” “大哥,你认识桑榆姐姐吗?”柏珠珠好奇问道。 沈桑榆同样疑惑,落眸在柏随念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她可不记得,这一世她和柏随念有过什么交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步步为局(上) 就连角落处的魏雪薇也支棱起耳朵,心中嫉妒得扭曲。 她来宰相府好些时日了,见到柏随念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说,次次柏随念都还表现得和她十分冷淡。 熟悉程度,不过是点头示意而已。 凭什么沈桑榆可以这样被柏随念记住! “上次雅集的风采,我实在是难忘,又时常听旁人说起呢。”柏随念说道。 沈桑榆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这样。 想想也是,这世她在雅集上大出风头,又是在宰相府,身为宰相府的大公子,肯定会知道的。 “都是大家捧我,真材实料可没几分,碰运气而已。”沈桑榆摆手解释道。 柏随念眼中的笑意更深,“这般大成就还如此谦虚,沈二小姐果然不是寻常人。” 也就难怪会让高庭钦那样不近女色的人倾心了。 “大哥,我也觉得桑榆姐姐很厉害的,先前还不觉得呢,自打雪薇跟我说了好多事情之后,我才知道桑榆姐姐是……”柏珠珠又要开口。 话还没有说完,魏雪薇急忙开口打断,“大公子,我有一句诗对不上句子,您能帮我想想吗?” “好。”柏随念颔首,朝着魏雪薇走去。 柏珠珠作为跟屁虫,也跟在了身后。 只剩下沈桑榆站在原地,瞧着魏雪薇的样子,轻轻勾起了嘴角。 对上了诗句,柏随念便离开了。 后院到底是闺阁之地,柏随念不想惹人口舌,干脆利落。 “珠珠,你大哥这般厉害的人,想必好多女孩子都十分倾心吧?”魏雪薇问道。 柏珠珠立马点头,“是啊,这两年总有人上门来说亲呢,可我大哥都不愿意。” 说到这儿,还忍不住捧头叹气,小脸愁得皱巴巴的,“我娘亲都急坏了,到这个年纪还不娶亲的,京城里可能就只有他呢。” “或许还没等到喜欢的吧。”魏雪薇说道。 正说着话,旁边的沈桑榆忽然哎呀一声。 两人赶忙转过身去,才发现沈桑榆洒了茶水,弄得满身都是,方才那声是被茶水给烫的。 “表姐你怎么这般不小心,想什么呢,走神得连茶水都打翻了。”魏雪薇关切的走上前,拿手帕去给沈桑榆擦衣服。 沈桑榆自己也擦。 无奈茶水太多,衣服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狼狈又不舒服。 “刚才旁边的丫鬟不知为何碰了我一下,茶水才倒的。”沈桑榆解释说。 丫鬟赶忙跪下来道歉,“对不起二小姐,我不知道刚才碰到你了,是奴婢不好,请你原谅奴婢吧。” “好了,我表姐才不是那样蛮横的人呢,你起来吧。”魏雪薇站出来当好人。 又看向沈桑榆,上下打量。 最后蹙眉道,“表姐,你穿着湿衣裳不太好,不然先去换一件我的吧?” 不由分说的,魏雪薇拉着沈桑榆就往自己的屋子去。 柏珠珠待魏雪薇极好,特地挑了花园附近的一处小园子给她住,推开圆栱门,里头是一方天井,再往里才是摆件精美的里屋。 魏雪薇从柜子里挑了件碧水色的襦裙给沈桑榆。 又吩咐外头干活的丫鬟,“打一盆热水来。” 热水很快送了进来,绕过屏风端到沈桑榆跟前。 “小舟。”沈桑榆看清面前的丫鬟,轻轻挑了挑眉。 陆小舟眼中也蹦出惊喜之色,却不回答,只是朝着沈桑榆眨了眨眼睛,就很快退了出去。 搞得跟倭寇接头似的。 沈桑榆心中沉吟,飞快的换好了衣服。 从屏风后出来,才发现陆小舟压根就没走,站在桌子前,模样激动。 “二小姐,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你。”陆小舟激动道。 沈桑榆打量她,“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宰相府做工啊二小姐,上回我听你的话,回去之后好好过日子,就来做工了,管吃管住,三年之后还有五两银子呢。”陆小舟说道。 顿了顿,又问沈桑榆,“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衣服弄湿了,来我表妹的房间里换掉。”沈桑榆回答。 陆小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顿了顿,又满脸恳切的望向沈桑榆,“二小姐,你认识我的事情,可以不告诉别人吗?尤其是住在这个屋里的那位小姐。” 那位小姐,指的就是魏雪薇。 沈桑榆很好奇,“为什么?” “我不想别人觉得我是因为认识二小姐才被选进来做工的,另外……”陆小舟说到这里,表情都犹豫。 “你只管说,我不会往外讲。”沈桑榆给她一颗定心丸。 陆小舟这才放宽心,告诉沈桑榆,“因为那位小姐私底下说了好多二小姐你的坏话,显然是不喜欢二小姐,我怕因为我认识二小姐,她就针对我。” 说完还赶忙摆手解释,“我不是担心被二小姐拖累,我只是不想让那位小姐觉得我是二小姐派进来的而已。” “这样啊,”沈桑榆颔首,“那还不简单,你跟我去伯侯府做工便是了,月钱可以给你翻倍,我和宰相府八小姐交情还不错,要个丫鬟过去,还是容易的。” “不行!”陆小舟拒绝得很干脆。 后知后觉自己反应有些过激,又舔了舔紧张的嘴唇,“我不想让二小姐再照顾我了,既然打算要自力更生,就要自己努力才是。” 所以,待在宰相府,才是证明自己在努力的方式。 陆小舟这番话,听起来有理有据。 沈桑榆微微颔首,“那好吧,你开心就好。” 正说着话,外头又传来了魏雪薇的声音,“表姐,你还没换好衣服吗?” “换好了。”沈桑榆回答,推开门走出去。 陆小舟也跟在后头出来,抱着铜盆闪身去了西厢房。 “表姐穿这身衣服可真好看,那我们走吧。”魏雪薇说道。 两人便往外走去。 回了花园里头,才瞧见柏珠珠和宰相夫人正在圆桌前说话。 柏珠珠还一副很委屈的模样,撸起袖子在给宰相夫人看什么。 “怎么了这是?”魏雪薇赶忙上前关切的询问。 太过于着急,连甩开沈桑榆胳膊时的力道用大了都毫无察觉……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步步为局(中) 柏珠珠在家最受宠,更是被宰相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 这会儿却在宰相夫人跟前哭得金珠涟涟,可怜得不像话。 还把手伸到魏雪薇跟前去,“雪薇你看,那丫鬟居然把滚开的茶水泼到了我手背上!” 魏雪薇仔细去看。 果然是在柏珠珠的手背上发现了小片的红,已经撂了水泡,水泡圆鼓鼓的胀起来,晶莹剔透。 “怎么会弄成这般,也太不小心了一些!”魏雪薇心疼的开口。 柏珠珠更加委屈,“就是那个丫鬟,娘,你赶紧送她去窑子里,敢这样害我,我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宰相夫人也正心疼呢。 听闻这话,立马点头答应。 又安抚柏珠珠,“放心,娘会去请皇后娘娘赐御医给你治好,定然不会留疤的,往后珠珠你还要嫁个如意郎君呢。” 说着话,已经有丫鬟请来了郎中。 郎中立马给柏珠珠包扎,语气中带着庆幸,“还好不是很严重,我会调制药膏给八小姐用,不出三个月,就能恢复得和原来一般了。” “多谢郎中,那抚琴,你便和郎中去拿药方吧。”宰相夫人吩咐贴身丫鬟抚琴道。 等安顿好了柏珠珠的事情,宰相夫人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沈桑榆。 想起上次丢东西的闹剧,面子有些过意不去。 便上去招呼,“沈二小姐,我方才光顾着关心珠珠,都没注意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的,本来也该我这个晚辈向宰相夫人问候的,怎么好反过来。”沈桑榆回答。 又俯身行礼,“宰相夫人,那我便告辞了。” “表姐,那你的衣服等洗干净晾了之后,送回伯侯府吗?”魏雪薇问道。 宰相夫人纳闷,“沈二小姐的衣服怎么了吗?” 这一问,柏珠珠就抢着回答,“也是那个泼伤我的丫鬟做的,她还撒了桑榆姐姐一身的茶水呢,索性那会儿茶水不烫,才没伤到人。” 闻言,宰相夫人心中立马骇然。 她的夫君是当朝宰相,她又是诰命夫人,这个家里的情报,可谓是前朝和后宫两把抓。 故而,沈桑榆在皇后娘娘如何得宠的事情,宰相夫人不是不知道。 而眼下沈桑榆却在宰相府出了岔子。 虽说没有受伤,但到底是被丫鬟给欺负了,要是传出去,没准会惹得皇后娘娘不快。 宰相夫人在脑海中仔细思索,立马道,“如此一来,该宰相府向沈二小姐赔礼道歉才是,竟然养出那样的丫鬟来,不如吃个晚饭再走?” “娘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想请桑榆姐姐吃晚饭呢。”柏珠珠附和道。 两人相劝,沈桑榆压根不是对手,只得留了下来。 既然是请客吃饭,宰相夫人便不想马虎,立马吩咐了厨房做最好的饭菜,还从河口去买新鲜的水产回来做。 眼下正值金秋,鲈鱼肥美无比,用来煲汤又白又香。 再加上从大南边运来的大闸蟹,个个五两往上,蒸熟了就火红一片,色泽诱人无比。 一上桌,柏珠珠就按耐不住,想拿只大闸蟹吃。 宰相夫人笑吟吟的拦住她,面上带着娇嗔的怒气,“不许这般没礼貌,人都还没有到齐,怎么可以动筷子呢?” “爹爹今日要在宫中陪圣上对弈,我看照往常的情况,是不到半夜不会结束的,咱们也要等吗?”柏珠珠问道。 宰相夫人摇头,“自然不是等你爹爹,你这丫头,忘了你大哥今日无事吗?” 听闻这话,柏珠珠一拍脑门。 “我怎么忘了大哥今天在家,对,大哥最爱吃大闸蟹了。” 说着,又左右的看,怎么都没瞧见人,便问丫鬟道,“我大哥人呢?” “奴婢方才已经去请过了,应该是快过来了吧。”丫鬟毕恭毕敬道。 柏珠珠点头,将大闸蟹给放下,耐心的等待起来。 魏雪薇也在耐心等待。 只不过,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饭厅里的气氛正沉寂时,沈桑榆身后的丫鬟秀儿忽然哎哟了一声,捧着肚子面色苍白。 “怎么了这是?”宰相夫人关切询问道。 秀儿苍白的脸上硬生生涨出两抹红晕来,十分不好意思,“回……回宰相夫人,奴婢忽然有点肚子疼,好像是要……要去方便一下。” 话音刚落,沈桑榆就嫌弃的蹙眉,“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能再忍忍?” “无妨的,去便是了,抚琴,你领着这位丫鬟去吧。”宰相夫人笑吟吟的。 正所谓人有三急,又控制不了,没什么好因为这事生气的。 秀儿赶忙道谢,跟着抚琴出去了。 她急吼吼的,被抚琴领着去了茅房。 进去之前还请抚琴站远一些,“我肠胃不太好,怕熏着抚琴姐姐。” 抚琴跟着宰相夫人多年,脾气也是极好的。 安抚了秀儿两句,倒也的确站远了一些。 正巧旁边路过一个相识的丫鬟,抚琴便拉上闲聊起来。 两人天南海北的说话,一时间都忘记了时间。 等再回过神来,这才惊觉秀儿进茅房已经小半个时辰了。 能蹲这么久? 也不嫌臭得慌! 抚琴心中想着,突然咯噔一下,意识到了不对劲。 蹙着眉头秉着气,开始朝着茅房门口靠近。 正打算要掀开布帘子查看的时候,秀儿便从里面出来了,满脸的舒畅,“总算是舒服了。” 说完又瞧见抚琴在跟前,赶忙往后退,“抚琴姐姐你怎么凑这么近,我很臭的。” 抚琴的确闻到了一股臭味儿,便绕开了一些。 “瞧你好久没出来,想瞧瞧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呢。”抚琴笑着说道。 秀儿摆手,“就是肠胃不太好,所以每次都花很长时间,叫抚琴姐姐担心了。” “不妨事的,那我带着你去熏个香吧,这样回饭厅是不行的。”抚琴道。 “好。”秀儿点头答应。 等抚琴领着秀儿熏香再回饭厅,这才发现柏随念居然还没过来吃饭。 算算时间,都快一个时辰了! “大公子这是在做什么,再去请一次。”宰相夫人沉声道。 丫鬟应声是,便抬脚出去了。 没多会儿,又急匆匆的回来,进饭厅时太过于着急,被门槛绊倒在地,扑倒在宰相夫人跟前。 声音更是止不住的打颤,“不……不好了,大公子他……他好像是出事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步步为局(下) 丫鬟面无血色,说话也结巴得厉害。 显然是柏随念出了大事! 宰相夫人不禁慌了神,随即又强行镇定下来。 如今宰相府属她最大,若是连她都乱了阵脚,还不真的闹笑话?! “胡说个什么,抚琴,你带下去,好好地掌嘴,主人家吃饭的时候,岂有她张嘴胡咧咧的道理。”宰相夫人甩颜色给抚琴。 言下之意,是让抚琴私下去解决这件事情。 毕竟桌上还坐着沈桑榆和魏雪薇两位客人,真要是有什么丑闻,传到他们耳中,再经由传出去,那可怎么办? 抚琴是个聪明的,闻言立马就要拖着丫鬟出去。 那丫鬟却直接朝着宰相夫人磕响头,声音很大,回荡着整个饭厅中。 “夫人,奴婢没有胡说八道啊,此事关乎着大公子的名誉,奴婢不敢耽搁,还是请夫人赶紧去瞧瞧吧,事后要如何处罚奴婢,奴婢都心甘情愿的。”丫鬟大声道。 柏珠珠最沉不住气,又因为是柏随念的事情,更为着急。 扔了筷子就站起身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关乎我大哥名誉了?” “奴婢刚才听见,大公子那屋里有人喊非礼,还说请大公子不要这样之类的。”丫鬟继续颤悠悠道。 说完,又继续磕响头,“夫人,请您赶紧去看看吧,再晚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地,柏珠珠已经如同离弦的箭,直接冲了出去。 她最敬重柏随念,听不得有人对柏随念动什么歪念头。 一定得赶紧去救柏随念才行。 宰相夫人想拦住,却没来得及,眼睁睁的瞧着柏珠珠跑远,消失在门廊。 心中越发焦灼起来。 她是深知自己这个小女儿脾气的,若真是出什么事情,定是要闹个天翻地覆才罢休! “沈二小姐,魏四姑娘,恕我不能再陪着用膳了,饭后会有丫鬟送你们回屋和回府的。”宰相夫人道。 沈桑榆跟着站起身来,“我也去吧,没准儿能帮上忙。” 闻言,旁边的魏雪薇立马跟腔,“表姐,我跟着你去。” 宰相夫人气得想呕血。 这种事情又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这两个人去能帮上什么忙? 是去看热闹还差不多!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沈桑榆已经朝着外面走去。 到了门廊上,又转头看向魏雪薇,“你走前面,我不认得路。” “好。”魏雪薇欣然带路。 她原本就打算要去看热闹的,毕竟,这是她送给沈桑榆的一份大礼,要是不能亲眼看见沈桑榆那灰败的表情,是会不甘心的。 计划进行得都很顺利,直到柏珠珠冲出去的那一刻,魏雪薇便想,要如何强硬的拉着沈桑榆去当场对峙。 却不曾想,沈桑榆主动要求去帮忙。 什么帮忙,不过是看热闹和笑话而已! 魏雪薇忍不住在心中冷笑,“沈桑榆到底也没有多聪明,不过是因为在伯侯府是主人家,所以才顺风顺水一点而已,如今转到宰相府,就立马出了岔子吧?” 她都迫不及待要看沈桑榆哭着说冤枉的可怜样子了。 心中太过期待,步伐也就跟着轻快许多。 没多会儿,便领着沈桑榆到了柏随念的院子。 院子里,灯火通明,柏珠珠领着人站在外头,气鼓鼓的样子。 门口处站着抚琴和几个丫鬟,把房门给堵得严严实实。 “你让开。”柏珠珠说道。 抚琴面上带着恭敬,脚却不挪半寸,“八小姐,此事还是等夫人来了再处理吧,您如今还是闺阁千金,实在是不好插手这些事情。” “旁人的事情我自然不管,可这是我大哥,谁敢算计我大哥,我活剥了她的皮!”柏珠珠又说道。 说罢,就要再次冲上去。 魏雪薇上前拦住了她,语气温柔相劝,“珠珠你不要这样,如今还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情况,若真的是大公子和人……这样闯进去,岂不是丢了大公子的名声?” 魏雪薇声音不大,却足够院中所有人听到。 看似好心的话,却句句都将人往柏随念和人上带。 抚琴一下就听出来了,柳眉立马蹙起,想要出声反驳魏雪薇。 可已经来不及了,柏珠珠情绪急躁,被这么一说更是愤怒,顺手抓起院子里除草的铲子,就往房门口冲。 丫鬟们吓得四处逃窜,让开了路来。 柏珠珠一铲子拍开了房门,冲进了屋里去。 “八小姐!”抚琴着急大喊,赶忙跟着进去了。 然两人冲进去之后,却再没有了声响。 魏雪薇悄然得意的嘴角,不由有几分僵硬,脑子也跟着转不过来。 “怎么了这是,按照道理来说,这会儿就应该有人出来才对。” 不管是柏珠珠,抚琴还是柏随念都可以。 亦或者,是陆小舟啊! 反正不该这样静悄悄的。 正在纳闷,宰相夫人已经赶了过来,见大开的房门和消失不见的柏珠珠和抚琴,便明白了几分。 脸色顿时阴沉几分,迈步往里走,“进去瞧瞧再说。” 说是进去瞧瞧,却没带上沈桑榆和魏雪薇,有丫鬟将两人给拦了下来。 魏雪薇心情急躁,张头探脑的往里看。 好半天,里头才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夹杂着委屈,“夫人,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成了!”魏雪薇嘴角立马扬起笑容,打算朝里走去。 沈桑榆拦住了她,唇角也扬起半分弧度,“急什么,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见沈桑榆的笑意,魏雪薇只觉得可笑。 想必沈桑榆还以为在看别人的好戏吧? 殊不知,这是特地给她准备的呢! “出来再说。”宰相夫人说着,就抬脚出了屋子。 那后头,是被架着拖出来的陆小舟,神情惶恐无比,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魏雪薇一下就“认”出来了,惊讶的指着陆小舟道,“你……你不是我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小舟听到魏雪薇说话,更加惶恐了。 哇的一声哭出来,鼻涕眼泪一块儿掉,糊得满脸都是,“夫人,我求求您饶了我,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和四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求你罚我吧!” 魏雪薇如遭雷劈,当即愣在了原地。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要听这个故事吗 在场的人都不聋。 听到陆小舟哭哭啼啼的开口,主动承认罪责不说,还说和魏雪薇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 说明就是和魏雪薇有关系啊! 否则陆小舟好端端的干嘛要扯上魏雪薇,不怕多项胡扯的罪名,死得更惨吗。 而且刚才陆小舟出来的时候,魏雪薇第一个就跳出来指认。 方才还觉得只是眼尖认出来了而已。 现在再仔细品品,更觉得是魏雪薇想要威胁陆小舟,所以才着急先开口,免得陆小舟扯出自己来。 谁知道这样一威胁,反倒让陆小舟慌不择言,间接的给说了出来。 众人一时间,眼神怪异的看向魏雪薇。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魏雪薇犹如当头棒喝,懵在了原地。 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指着陆小舟尖锐着声音道,“你胡说八道,分明是你自己做的事情,为什么要扯上我,是不是,是不是你受人指使,特意要害我?” “四姑娘,这就是您让我做的啊。”陆小舟又哭丧着脸颊道。 “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去勾搭大公子呢,你分明是胡扯!”魏雪薇又是气得够呛,“要么是你自己想要一步登天当人上人,要么就是受人指使想栽赃陷害我。” 陆小舟拼命摇头,“我不敢的四姑娘,你尚且都没有当上人上人,我这样的出身,又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呢。” 闻言,魏雪薇又是喉间一阵腥甜。 周遭的人也窃窃私语起来,隐约可以听见压制不住的忍笑声。 魏雪薇借子上位,想要嫁进硕亲王府,却被硕亲王府贴告示宣告京城,不可能娶她的事情,大家都有耳闻呢。 还有几个丫鬟家丁趁着休息去听了戏,演出来的更是跌宕起伏,激动人心。 最近魏雪薇在宰相府有柏珠珠罩着,大家都没敢造次,几乎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被这样一提,都忍不住笑起来。 陆小舟还在缓缓往下说,“而且,的确是四姑娘你让我这样做的啊,东西都还在我身上,你不能不认账的。” 说着,就拿出了一个纸包来。 魏雪薇虽然不知陆小舟为什么突然翻脸胡说八道,但这纸包她还是认得的。 这是她给陆小舟准备的情药粉。 吩咐了陆小舟下在柏随念的茶水里,让柏随念起了反应,再半推半就的喊救命之类的,把所有人都招到柏随念的屋子来,然后说是沈桑榆指使干的。 任凭沈桑榆大喊冤枉也无济于事。 魏雪薇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先是让陆小舟假装晕倒,拦住沈桑榆的马车,然后再三番两次的送东西,让大家都看见,好有人证说陆小舟和沈桑榆认识。 接下来,就是让陆小舟到宰相府当丫鬟。 再买通一个柏珠珠身边的丫鬟,让她故意在自己提到柏随念的时候,撞一下沈桑榆的胳膊,好让沈桑榆的茶水弄脏衣服,不得不到自己院子里换衣服,如此一来,就有了见陆小舟的机会。 接下来,再让那丫鬟烫伤柏珠珠,引来宰相夫人,想法子让宰相夫人留下沈桑榆吃晚饭。 等到吃晚饭时发现柏随念不来,还有丫鬟来传出大事,事情就成了。 事情原本是计划得很完美的。 谁知道陆小舟好端端的抽什么风! 魏雪薇心中有几分烦躁,但看向陆小舟手中的药包,又恢复了几分镇定。 只要有这个,就可以搞定一切了! 想着,魏雪薇就直接从陆小舟手中抢过了药包,放在鼻尖轻嗅一下,面色大变。 “我学过一些医术,这是情药粉,陆小舟,你带着这样的东西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有人背后指使你?” 又转头看向门口的宰相夫人,“夫人,据我所知,这种情药粉都是在黑市才能买到的,若是去查的话,应该能查到是谁买来害大公子的。” 魏雪薇心中畅快极了。 她巴不得宰相夫人去黑市查个清清楚楚,反正当时她是用沈桑榆的名字去买的。 沈桑榆这次,必死无疑! 可宰相夫人却缓步走到了她跟前,缓缓地拿过了那包药粉,放在掌心细细摩挲,抬起原本雍容和蔼的眸子,“四姑娘,这包,是入眠散。” 入眠散功效如其名,是让人可以快速入眠的药粉。 和情药粉差了十万八千里。 “怎么可能呢,陆小舟分明是进去勾搭大公子的,怎么会用入眠散呢?”魏雪薇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陆小舟则哭哭啼啼,“四姑娘,可你分明说的是让我来偷大公子准备献给太子的生日贺礼,到时候着急万分的时候,你再来帮忙,好让大公子感激你,娶你为妻的呀!” 闻言,众人哗然。 没想到八小姐收留了一匹野心不小的狼啊! 魏雪薇若真的帮了这么大的忙,柏随念怎么也得好好答谢才是,若是魏雪薇说心仪柏随念,柏随念还能拒绝不成? 怎么也得给个平妻啊! 毕竟若真的空手去了太子的生辰宴,一定会被那些嫉妒的人说闲话,讲什么不尊重太子之类的。 闹大了,没准柏随念性命都不保。 拿这样的事情来做要挟和设计,魏雪薇还真是好心机! “你……你胡说,我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让你去迷晕柏随念栽赃给沈桑榆而已,我没有让你偷什么贺礼!”魏雪薇着急要解释清楚,一时间,竟然把实话给说了出来。 院子里,众人都沉寂下来,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沈桑榆也没想到,魏雪薇会慌张到自己承认。 省了挺多事情呢。 不过,她既然准备了,又怎么能藏起来不送给魏雪薇呢? “夫人,”沈桑榆眼神平静的看向了宰相夫人,“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还云里雾里,所以,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证据,你要听吗?” 宰相夫人其实也知道了大半。 又见沈桑榆这么风轻云淡,更加确信沈桑榆知晓一切,并且完美的解决了。 心中很是激动,拉起了沈桑榆的手,“好孩子,咱们去前厅讲,外头风大,切莫感染了风寒。”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再无翻身的机会 宰相夫人拉着沈桑榆的手,移步到前厅去。 其他人也都跟着过去。 魏雪薇瞧见时机不对,还作势要跑。 结果刚起身,就被秀儿拿木板狠狠的打在了膝盖上,疼得尖叫一声,跪倒在地。 “四姑娘,这事情还没讲完呢,你着急去什么地方啊,还是让丫鬟们扶着你去前厅吧。”秀儿笑眯眯道。 抚琴使眼色,让旁边的丫鬟架着魏雪薇往前走。 如同拖死狗一般,魏雪薇被拖到了前厅。 毫不怜惜的,直接扔在了冰冷的青石板砖地面上。 “好孩子,如今人都到齐了,你从头仔细的和我讲吧。”宰相夫人道。 沈桑榆颔首,先看向了陆小舟,“你来说吗?”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陆小舟忙不迭跪着往前爬,神色惶恐无比。 她指着魏雪薇道,“都是四姑娘指使我的,这个月初五,她在怡红楼赎了我,让我帮着做件事情,否则就拿着我的卖身契去最差的窑洞,让我成二十文一次的便宜货色。” “窑洞不是烧砖的地方吗?”柏珠珠疑惑不解的问道。 陆小舟拼命摇头,“不是那个窑洞,是供男人玩乐的地方,比怡红楼还要低廉,因为去窑洞的男人,都是没钱的穷人,他们玩起来更……” “好了,”宰相夫人沉声打断,拧起柳眉提醒,“说重点就是。” 她的小女儿是世间最纯真的花骨朵儿,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的! 陆小舟不敢造次,赶忙捡了要紧的说。 “四姑娘要我去撞二小姐的车,再去送礼感谢二小姐,好让过路的人瞧见我和二小姐的关系,随即,我到宰相府做工,四姑娘制造机会让我和二小姐见面,再由我去害大公子。 等到查起来,就说是二小姐指使的,到时四姑娘会想办法保我一条命,送我回乡下过日子。” 说完这些之后,陆小舟又忙慌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银元宝来,“这就是四姑娘给我的,药也是让我去买的,在黑市买的,我可以带你们去。” “夫人,计划就是这样的。”沈桑榆淡淡接过话腔,“至于八小姐受伤和我弄脏衣服,也是留我在伯侯府而已。” 宰相夫人便都明白过来了。 她冷下脸去看地上的魏雪薇,“四姑娘,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这些都是冤枉我的,我是被冤枉的啊!”魏雪薇死咬着不肯松口。 脑海中,飞快的思考着对策。 她才刚刚在宰相府立稳脚跟,不能又被打倒! 魏雪薇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秀儿身上。 她迅速想到了说辞! “夫人,这不过都是沈桑榆的一面之词而已,您仔细想想,沈桑榆的丫鬟秀儿,曾在开席前离开许久,而后她回来便传出大公子出事,这其中,难道没什么关联吗?” 秀儿去茅房很长时间的事情,饭厅的人都知晓。 那段时间,足够秀儿去做坏事再栽赃了。 魏雪薇表情染上几分委屈,梨花带雨的看向沈桑榆,“表姐,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知道伯侯府容不下我,我便离开了,如今我寄身宰相府,你也要赶我吗?” 若是不知情的人,就该以为沈桑榆才是那个坏人了。 “二小姐的丫鬟,的确和这件事情有很大关联。”前厅外,传来了温柔尔雅的声音。 宰相夫人立马站起身来,抬眸往外看去。 “随念,你怎么过来了,不是服了那入眠散吗?”宰相夫人关切问道。 话音落地,柏随念也进了前厅。 先朝着宰相夫人行了礼,这才道,“回母亲大人,我并没有服用入眠散,方才只是装睡而已。” “原来如此。”宰相夫人点头,“即便如此,那你也应该好好休息才是,后院的事情,你不该插手的。” “若是其他后院的事情,我便不管了,可此事关乎沈二小姐的名声,我无法坐视不管。”柏随念沉声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宰相夫人心中骇然,想要追问柏随念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还没来得及张口,又听见柏随念道,“秀儿姑娘去了我的房间,简单和我说了此事,又帮我解决了陆小舟,这才着急赶回茅房去,中间耽搁了时间,也很正常。” “我家小姐担心陆小舟会穿帮,所以没有着急揭穿,一直配合着演戏,直到晚宴前,才让我假装肚子疼去找大公子,成功的策反了陆小舟。”秀儿道。 “有些冒险,但我也是想万无一失的抓到真凶,希望夫人不要生气。”沈桑榆立马就道歉。 宰相夫人笑吟吟的搭上她的手,“怎么会呢,若不是这样,怎么能让我知道宰相府居然收留了这样一个恩将仇报的东西呢!” 魏雪薇再也解释不出话来。 柏随念是受害人,如今却站出来为秀儿和沈桑榆说话。 也就证明着,她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她再也撑不住身子,瘫倒在地。 柏珠珠也清楚了整件事情,气得哇的一声哭出来,上去对着魏雪薇拳打脚踢。 “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大哥,我对你那么好,那么相信你,我还想着要去硕亲王府为你求情,求硕亲王妃先准了你当景齐哥哥的平妻,你却这样对我!” 闻言,魏雪薇眼神中顿时迸射出光芒来。 她死死的攥住柏珠珠的袖子,“真的吗珠珠,你要去帮我求情?太好了,你说的话一定管用,你帮帮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错了,你原谅我,然后你继续帮我。” 抓住最后一线希望,魏雪薇拼命的恳求。 柏珠珠哭得更厉害了。 她那么相信的好朋友,居然就是这般的人! “珠珠。”柏随念上前,将柏珠珠拉起来,交给丫鬟,“送八小姐回房间去。” 丫鬟立马扶着柏珠珠回后院。 “如今我也没什么好帮忙的了,先告退了,母亲大人,此事交由你来处理吧。”柏随念又看了一眼沈桑榆,这才轻声道。 宰相夫人颇为复杂的看了柏随念一眼,到底没张口。 只点点头,瞧着柏随念离开了。 随即,才转头看向沈桑榆,“好孩子,你觉得这个恩将仇报的人,我该如何处理才好?”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是你娶吗 夜色渐浓,外头刮起了微风,吹得没罩的烛火抖动。 魏雪薇的身子也颤抖了一下。 她惊愕的抬头去看宰相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夫人,这是在宰相府出的事情,你怎么能交由沈桑榆来处理呢,你身为当家主母的威严不要了吗!” 魏雪薇大声道,唯恐自己真的会落在沈桑榆的手中。 若是宰相府来处理她,哪怕气到头顶冒烟,也要保留几分情面,无非就是把她赶出宰相府或者送回魏家之类的处罚。 可如果是沈桑榆,说不定这条命都没了! 魏雪薇惶恐不安,希望宰相夫人可以改变主意。 然宰相夫人只是眼神凌厉的扫她一眼,语气淡然,“我自然不会丢了当家主母的威严,多谢四姑娘提醒。” 可没等魏雪薇松口气,又听见宰相夫人道,“所以桑榆,你说完主意之后,我再改改,用我这当家主母的威严来处置!” 这不还是让沈桑榆来处置吗! “若是站在夫人您的位置上,就该赶出京城或是送回魏家就可以了。”沈桑榆摸着下巴思索,眼神狡黠,像只小狐狸,“不过要是我嘛,会恶毒一点。” 她坦然说自己很恶毒,反倒叫人觉得可爱起来。 宰相夫人忍不住轻声笑起来,“那你要怎么恶毒?” 沈桑榆便附在宰相夫人耳边轻声道。 声音很小,魏雪薇伸长了脖子也没听到。 只瞧见宰相夫人的眼神变得欣赏起来,旋即扫过来,朱唇轻掀,“好,就按你说的办!” “你们要把我怎么样?”魏雪薇惶恐不安的喊道。 没有人理会她。 宰相夫人又去和旁边的抚琴交代,很快就有丫鬟走上前,将魏雪薇给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脑袋上套个麻袋。 魏雪薇眼前漆黑一片,更加紧张的叫喊起来。 砰! 抚琴照着她的脑袋来个一棍子,前厅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有劳夫人去安排了。”沈桑榆轻声道。 宰相夫人有些无奈的看向沈桑榆,“你分明能让她很惨的,为什么要这样放她一马呢?” “夫人同意我的想法时,应该不觉得我这是放她一马吧?”沈桑榆歪着头道。 沉默半晌,宰相夫人颔首,“的确,我觉得是好主意,但仅对于我和宰相府,对于你,我觉得不划算。” 沈桑榆出的主意,是将计就计。 既然魏雪薇这样喜欢用情药散撮合别人,不如也撮合撮合她,为她寻一个“好夫君”,然后再当场发现,最好是宰相府的远方亲戚,这样宰相府可以做成顺水人情似的,解决掉魏雪薇,也彻底将她攥在了手中。 这样的蛇蝎放任出去,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人。 如此一来,宰相府还能落个好名声。 说好心收留魏雪薇,甚至还为她寻好人家,不计较魏雪薇的出身让她高攀成为宰相府的亲戚。 收拾了魏雪薇,好名声也落下了。 的确是个好主意。 可对于沈桑榆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你若是真的恶毒,不如送她去窑洞,也叫做自作自受了。”宰相夫人道。 沈桑榆摇头,“比起身体上的折磨,让她认清这辈子再也无法翻身的事实,更加让她难受。” 闻言,宰相夫人沉默了半晌。 随即才点头,握住了沈桑榆的手,“你说得是,她那样的人能爬上世子的床怀上孩子,丢了孩子后还有心情继续对付你,显然是更在乎名分的。” 沈桑榆这一招,用得很好。 “到时候,我会作为娘家人来喝喜酒的。”沈桑榆道。 宰相夫人颔首,“好,时候也不早了,我叫抚琴送你。” 等目送沈桑榆离开了前厅,宰相夫人这才收敛起笑容,抬步朝着柏随念的屋子而去。 柏随念的屋子还亮着蜡烛。 宰相夫人走进去时,裙踞带了风,刮得烛火偏偏摇摇,在烫金的宣纸上留下摇摆的黑影。 “母亲大人,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柏随念放下手中的笔,恭敬起身行礼。 “我来问你点事情,”宰相夫人回答,又吩咐丫鬟,“你去把门窗都关上,站在外头守着,不许旁人靠近。” 柏随念多了几分好奇,“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 见屋里只剩下自己和柏随念两人,宰相夫人才组织着措辞要开口。 眼角余光又瞥见了桌上的宣纸。 从她的方向看,字都是倒着的,但二小姐三个字,倒是一眼就看清楚了。 是写给沈桑榆的情书吗? 宰相夫人在心中思索,暗道这件事情恐怕比自己想象中要棘手得多。 柏随念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些年又一直养在身边,脾气习性最是了解。 他是从来不会多管闲事的,今日却特地来前厅为沈桑榆做证。 如今,又看见他写信给沈桑榆。 恐怕是十分喜欢沈桑榆了。 思考着,宰相夫人轻咳一声开了口,“今晚的事情,吓着你了吗?” “没吓着,只是小事情而已,母亲大人不是已经都处理好了吗?”柏随念回答。 宰相夫人颔首,“倒不是我一个人处理的,此事多亏了沈家二小姐,她是个聪明的。” “是啊,沈二小姐不光样貌出众,才智也是顶好的,恐怕是近十年雅集里头,最厉害的魁首了。”柏随念称赞道。 闻言,宰相夫人心中又是一抖。 居然这么喜欢沈桑榆,喜欢到眼中全是优点,夸赞起来都收不住嘴了吗? 老实说,她也不是不喜欢沈桑榆,这孩子有主意,又懂得分寸,若是当儿媳的话,能宽心很多。 可是……她曾经是硕亲王府的准世子妃。 前脚刚才和硕亲王府解除婚约,后脚便嫁给柏随念的话,少不了要被人说是早有勾结。 宰相府这个位置本就坐得小心翼翼,实在是承不了那些背后戳刀子的腌赞。 “随念,为娘觉得,沈二小姐什么都很好,但就是如今的位置有些尴尬,不太适合娶回家。”宰相夫人还是打算直接说真话。 柏随念的表情瞬间忧愁下来,“是啊,我也这般觉得,尤其庭钦又是硕亲王的义子,娶自己原本的弟媳,肯定会惹来非议的。” “你说什么,不是你娶沈桑榆吗?”宰相夫人没控制住,露出了惊愕夸张的表情来。 第一百七十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 宰相夫人满腹的话要和柏随念讲。 却被庭钦这两个字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而柏随念则是满脸疑惑,“我为什么要娶沈二小姐,她是庭钦的意中人,我如此一来,岂不是夺人所好?” “我也是开个玩笑而已,”宰相夫人迅速收敛好表情,“所以,你桌上的信里提到沈二小姐,是因为要告诉高庭钦?” “正是,”柏随念颔首,“庭钦这次出去,不知几个月才能回来,想来一定无聊,我写些和他胃口的京中趣闻,供他消磨时间也好。” 原来如此! 宰相夫人暗松一口气,旋即又有几分可惜。 她倒是很喜欢沈桑榆的,只是身份什么的摆在这里,实在是没办法。 不过,高庭钦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在宰相夫人眼中,高庭钦可以算是半个儿子。 四舍五入,将来沈桑榆就是她半个儿媳妇,倒也心里舒坦。 “这次若是魏雪薇得逞,你的名声和前程或许都会大打折扣,多亏了沈桑榆,我要好好感谢她。”宰相夫人道。 “母亲大人不会觉得,是因为沈桑榆,才会让我身陷险境吗?”柏随念问道。 宰相夫人严肃摇头,“怎么会有如此的想法,真要是怪罪起来,就应该怪罪珠珠才是,是她引狼入室,才惹来这样的麻烦。” 提到柏珠珠,柏随念的眼神瞬间温柔下来,“母亲大人就不要再说珠珠了,她这几日肯定会难过的。” “难过管什么用,要长记性才好!”宰相夫人道。 虽然这么说,可等从柏随念的屋子出来,却还是吩咐丫鬟,“给八小姐炖了安神汤送去,再从库房寻走马灯给她点上,往日难过时,这个最好使。” “是。”丫鬟点头应是。 搞定了这些,宰相夫人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回了房去,安然睡到大清晨。 等用过早膳,再叫抚琴送了一马车的礼物去给沈桑榆。 伯侯府叫了好些下人来搬,忙进忙出的,乐得沈罗氏合不拢嘴。 “抚琴姑娘真是辛苦了,没想到宰相夫人如此喜欢我家桑榆,真是桑榆的福气啊。”沈罗氏道。 沈罗氏挺直了腰板,故意说得很大声,好让过往的路人都听见。 倒不是真心觉得沈桑榆长脸,而是想叫大家都知道,伯侯府和宰相府关系不浅。 传出去,多有面子的事情! 抚琴到底在宰相夫人身边待了许多年,知晓这话里藏的意思。 只是碍于沈罗氏是伯侯府的老夫人,便没有发难。 催促众人加快速度搬完东西,便行礼告辞。 “抚琴姑娘慢走啊。”沈罗氏还亲自往外送,“赶明我让桑榆亲自到宰相府道谢,再请宰相夫人到伯侯府来吃个便饭吧?” “道谢不用了,至于吃饭的事情,还请让我回去问过宰相夫人再答复。”抚琴尽可能不动声色的拒绝。 沈罗氏就像是狗皮膏药似的,缠上了就烦得她喘不上气。 还是赶紧回去才好! 等到宰相府的马车再也瞧不见了,沈罗氏这才收回视线。 看着放在门房里的那些东西,再次笑起来,嘴角都咧到了后脑勺去,“这些东西都搬到我院子去,等我看完了再放库房。” “可这些是宰相夫人给我家小姐的……”秀儿顿时愤愤不平。 沈罗氏当即不悦的瞪向秀儿,“怎么,我孙女的东西我还动不得了?她如今还没出嫁,送来的东西自然是伯侯府的,等以后出嫁了,再拿出来不就得了。” “可……”秀儿还想再说点什么。 沈桑榆已经拦住了她,朝着沈罗氏露出乖巧的笑容,“都听祖母的。” “瞧瞧,这才叫做识大体,虽然是在庄子上长大的,但也不赖。”沈罗氏立马笑起来。 吆喝着康妈妈,把东西都给搬去了自己的院子。 “小姐,”秀儿气得跺脚,“你怎么全部让老夫人给拿走了呀,那么多东西呢,老夫人回头肯定不会给你了。” 就算是给,也会藏起来一部分。 反正东西没经沈桑榆的手,谁知道有哪些呢? “我暂时还需要她帮忙,所以不应该为了这些东西和她对着干,放心,她即便是昧下东西,也一定是在伯侯府里,能找回来的。”沈桑榆缓缓道。 到时候要让沈罗氏还回来,还要加倍的还! 秀儿也说不过,只能自己鼓着腮帮子当仓鼠,不和沈桑榆说话了。 “我要去找老顽童,你去不去?”沈桑榆偏头看她,“有好吃的糖葫芦哦。” 闻言,秀儿瞬间破功,“我要去的!” 旋即对上沈桑榆染上笑意的琥珀色双眸,郁闷的开口,“小姐真是,每次都能抓住奴婢的弱点。” “谁叫你弱点太明显。”沈桑榆道。 领着秀儿,沈桑榆去菜市口买了糖葫芦,这才奔着药铺而去。 到巷子口的时候,沈桑榆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瞧见了巷子口的侍卫。 官靴官刀,头顶的发冠上还都嵌着一块白玉。 这是硕亲王带着的亲兵才有的装扮。 沈桑榆前世曾经率领这些亲兵无数次为高景齐谋得功利,故而十分熟悉。 她清楚的记得,眼下这个时候,亲兵还都归硕亲王统领。 如今却在这里遇见。 也就是说,硕亲王在里面? 沈桑榆想着,便抬脚要往里走。 最前头的亲兵立马拔刀,明晃晃的刀尖正对沈桑榆的胸口,语气冷冽森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是沈桑榆,伯侯府的二小姐。”沈桑榆面色不改,轻声道。 亲兵立马反应过来,“你是硕亲王的儿媳?” “是曾经。”沈桑榆纠正。 她已经和高景齐退婚了,便再和硕亲王府没有半点瓜葛。 “沈二小姐,”亲兵的语气显然恭敬了许多,“你现在还不能进去,恕我不能从命。” 看样子,是在谈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沈桑榆作罢,转身就要离开。 却听见巷子尽头传出硕亲王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以及老顽童的笑声,“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差点糟蹋了她 听闻这话,沈桑榆有点意外。 硕亲王和老顽童两人凑到一块儿,居然是在讨论她? 至于在讨论什么,沈桑榆不得而知。 怀着疑惑,她抬步朝着走去。 破旧的药铺内,硕亲王和老顽童对立而坐,面前摆着一盘围棋,显然已经厮杀到了最后阶段,棋盘上黑白追逐,一时看不出谁更胜一筹。 “就知道你有孝心,给我带糖葫芦,最近就馋这一口呢。”老顽童抬头看向沈桑榆,笑呵呵的伸出手。 沈桑榆却有点犹豫,“要不下完这盘棋再吃?” “用不着,我三颗子就能赢了他,糖葫芦就得趁没化的时候吃,给我吧。” 几乎是抢,老顽童接过了糖葫芦,咬下一颗山楂球,细细品尝。 那头的硕亲王则是在棋面放下一颗黑子,神色十分平静道,“你输了。” “怎么可能,我刚才分明占上风的,你诈我是不是,我要……哎,怎么真的输了!”老顽童看了一眼棋面,顿时炸锅了。 他从圈椅上蹦起来,指着硕亲王的鼻尖,“姓高的,你动我棋子了是不是?有你这样下棋的吗!” 老顽童人如其名,和个小孩子没什么分别。 这一点,硕亲王和沈桑榆显然早就习惯了。 任由他在旁边大喊大叫,两人起身,往后院走去。 “常来这里吗?”硕亲王问道。 沈桑榆诚实点头,“常来,先前拜托老顽童一些事情,便熟悉了起来,又答应要常来送好吃的。” “那个老家伙,倒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吃。”硕亲王爽朗的笑了起来。 他生得高大,没表情的时候自带严肃和冷冽,可要是笑起来,又带着慈父般的温暖。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沈桑榆都很喜欢硕亲王这位长辈。 “那么,也是经过他,认识的庭钦吗?”硕亲王又问道。 沈桑榆愕然抬头,“什么?” “我想你还不知道,我和老顽童是许多年的好友了,当年便是他将庭钦交到我手中的……”硕亲王沉声道。 沈桑榆还真不知道。 前世她虽然嫁进了硕亲王府,但和硕亲王的交际少之又少,更不要说老顽童了。 所以两人认识许久的事情,沈桑榆不得而知。 再想想老顽童咋咋呼呼的性格,定然是在硕亲王面前胡说了她和高庭钦的事情。 “王爷,高大人帮了我许多次,等来世我当牛做马,一定报答他的。”沈桑榆立马道。 虽然没明说,但也和高庭钦撇干净了关系。 毕竟若是心仪的话,得了帮助就该说以身相许,唯有没看上,才会说来世当牛做马。 至于这辈子嘛,还得留着以身相许给别人呢。 硕亲王缄默半晌,这才颔首,“庭钦是个乐于助人的孩子,你也是有勇有谋的,若是个男儿家,随我出征打仗,肯定不比他差!” 沈桑榆轻声笑笑,没有说话。 硕亲王又道,“桑榆,虽然你没成为我的儿媳,但我心中也仍旧是把你当作女儿疼爱的,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以后也尽管来找我便是。” “多谢王爷,桑榆很好,也希望不要给王爷添麻烦才是。”沈桑榆客客气气道。 “就知道你会拒绝。”硕亲王无奈的叹气。 旋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纸,递给沈桑榆,“你瞧瞧这个。” 沈桑榆疑惑的接过,展开看,才发现是一张通缉令。 来自边塞的通缉令,画上是一个长相阴柔的男子,唤做迟宗,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 通缉令上头写,他杀了人所以被通缉,赏金五百两。 对于杀人犯的通缉令来说,五百两不算少。 可对于沈桑榆来说,五百两实在不算多。 “王爷,这人到底犯了什么罪?”沈桑榆直接询问。 若真的只是个杀人犯,也不会让硕亲王特地拿了告示给她看了。 硕亲王眼中露出欣赏来,“我就知道自己看中的丫头不会差,哪怕我不说,你也猜得出我的心思。” 顿了顿,又道,“这个人杀了边塞李将军的儿子,夺了调将令,但是通缉令上不能写,会让边塞将士乱做一团的。” 沈桑榆在脑海中仔细回想,前世边塞那边的确没有闹出过丢了调将军令的事情,但是之后却在京城附近起了战役,硕亲王和高庭钦身负重伤才挽回局面。 想来,敢在京城附近掀起战争的人,就是这个迟宗吧? 他拥有调将令,很容易收编将士成为自己的人。 算算时间,也就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 而那场战役不小,迟宗要收编那么多人,起码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那么,迟宗应该是已经到京城开始谋划此事了。 “王爷,迟宗被通缉,肯定不会光明正大的到京城里头来,如果你们要查的话,先从京城附近开始查起得好。”沈桑榆诚恳建议道。 话音落地,就瞧见硕亲王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样了。 “怎么了吗?”沈桑榆疑惑不解。 硕亲王缓缓开口,“桑榆,你怎么知道迟宗一定会来京城呢?” “因为京城是他的目标啊,”沈桑榆倒是不意外,娓娓道来,“迟宗在边塞偷了调将令,却不策反边塞的将士随他而去,说明他的目标不在边塞,也就是说,他并不打算破坏边塞如今和邻国之间的持恒。” 换句话说,迟宗不是想毁了北齐。 既然不想毁,却又偷调将令,那就说明他是想要整个北齐。 偌大一个北齐,能真正实现迟宗这个梦想的地方,就是京城。 京城之中,住着圣上。 “你为何如此肯定,若是他目标没有远大,只是想当个小小的城主呢?”硕亲王接着问。 沈桑榆面色平静,“他从偷调将令的那一刻起,就该知道,要么天下为他而活,要么天下要他去死。” 小小的城主,实在是不可能。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了老顽童的声音,“我说什么来着,桑榆的才智哪怕是放在这些上头,也是一等一的好,比你那蠢蛋儿子强得多,还好没嫁给他,否则真糟蹋了这么好一个丫头!” 第一百七十二章 捉拿迟宗 沈桑榆诧异转头。 这么明目张胆的说硕亲王的儿子是蠢蛋,不怕惹祸吗? 然硕亲王居然自己也轻笑,“是啊,真是好险,景齐的确是配不上桑榆的。” “那就按我们说的做吧。”老顽童说道。 硕亲王颔首,目光投向了沈桑榆。 沈桑榆隐约觉得不对劲,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要做什么?” “还能是做什么,当然是让你帮忙,抓住这个迟宗啊,桑榆,这可是立大功的机会,你不要拒绝。”老顽童笑道。 闻言,沈桑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出出主意还行,怎么能真的帮忙呢,迟宗拥有调将令,若是要去抓他,定然要配将士,我是个女人,不能去的。” 哪怕是前世,她顶替高景齐上战场,也都是女扮男装,从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有我在,没人敢说你什么,”硕亲王沉声道,眼中又划过一抹愧疚,“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桑榆,你还是答应吧。” “唯一能为我做的事情?”沈桑榆有点疑惑不解。 硕亲王便开始解释,“你如今和景齐退婚,京城之中必然有人会对你指指点点,影响你将来的婚事,所以我想,带你去捉拿迟宗,再去圣上面前领功,如此大功劳,是会给你封个郡主的。” 沈桑榆作为伯侯府的二小姐,只是依附于沈海川而已,被指指点点也很正常。 可若是成了郡主,便是别样的身份,哪怕也有人会说些闲话,但大部分都会上赶着来巴结。 硕亲王说得恳切,“当初是我冲动,没考虑太多便让你和景齐定下婚约,才有了如今的事情,所以这点补偿,我一定要给你。” “可我不在乎那些,王爷,不用这样的,若是需要我帮忙,我一定帮,非要带上我分功劳就不用了。”沈桑榆道。 老顽童也帮着劝,“桑榆你就答应吧,当郡主多好啊,会给你分地发钱的,你不是海庄那边长大的吗,求求圣上,把海庄那边的地分给你,往后你就在海庄当郡主去,不也快活?” 沈桑榆迅速的从话中找到了关键词,“分地发钱?” 有了这两样,往后自己做生意的话,岂不是更加方便? 可是,就因为这个答应,好像又显得自己太虚伪。 沈桑榆正在纠结犹豫呢,便听见硕亲王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原本我是不打算征求你意见的,和老顽童商量好就直接奏请圣上,你上次土匪山剿匪他可知道,不会拒绝我的。” 合着,也只是通知沈桑榆而已。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完全没想过要商量! 硕亲王说完这话,便抬脚离开了药铺。 留下老顽童去收拾棋盘,把摆得混乱的黑白棋子分开收进盒中。 眼角余光瞥见沈桑榆还在郁闷此事,便开口道,“丫头,这是好事,等以后你就知道我和硕亲王的用心良苦了,到时候再来感谢我们吧。” “我不想等到以后,现在说不行吗?”沈桑榆上前撒娇打商量。 老顽童抬头,和她对视,“那我问你,你愿意嫁给高庭钦吗?” “我……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嫁给高大人啊。”沈桑榆眼神有点忽闪的回答。 “你连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告诉你也没用,总之,你记住一点,我们一定是为你好就对了。”老顽童道。 秀儿忍不住帮着沈桑榆说话,“可是那个迟宗看着就很危险,要是小姐出事怎么办?” “有硕亲王在,除非他死,否则绝对不会让你受伤的,再说你聪明得像只狐狸,狐狸有九条命的,你肯定会活得很长的。”老顽童又认真道。 沈桑榆仍旧有点糊涂,但也感受到了老顽童说的是实话。 这两个人,绝对不会害她的。 既然问不出来,那就等到以后他们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吧。 仔细想想,当郡主好像也不差,给地发钱,她就可以把茶叶生意给壮大了! 就算是不做生意,郡主每年的俸禄也足够吃喝了,不赔本的买卖嘛。 又陪着老顽童说了一会儿话,沈桑榆这才和秀儿回家去。 还没走到伯侯府门口,便遇到了宋一和朗三。 两人面带红光的,瞧见沈桑榆就赶紧上前打招呼。 “二小姐,我们正想要去找您呢。”宋一道。 沈桑榆挑眉,“怎么,又没有戏本了?” “不能不能,二小姐昨天送来的戏本还没开始编呢,等弄好肯定会卖很多钱的,我们这次来是送分红的。”宋一赶忙摆手道。 说着,就掏出一沓银票,恭敬的递给了沈桑榆。 沈桑榆也没细数,估摸着有四五百两。 “得,够杀个人。”沈桑榆收进怀中,轻声道。 毕竟捉拿迟宗的悬赏,也就五百两嘛。 朗三迷惑不解,“二小姐你要去杀人啊,五百两买凶杀人?” 沈桑榆瞪大了杏眸,“我好端端的杀人干什么,挣钱享受日子不好吗?我是说……哎,算了,没什么。” 迟宗这件事情,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免得传到迟宗的耳朵里去,让他起了警惕心。 “行,分红我也拿到了,等有了新戏本我就让秀儿给你们拿过去,先走了。”沈桑榆道。 朗三和宋一就准备离开。 刚转身,又听见沈桑榆叫住他们,“等一下!” “二小姐,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朗三又恭敬的问道。 沈桑榆摸着光洁的下巴打量他,询问道,“还真有点事情,不过得去戏园子说,走,你们带路。” 朗三摸不着头脑。 但也乖乖的带路,领着沈桑榆去了戏园子。 如今的戏园子已经不是当初落败的凄惨模样了,前门挤得人山人海的,后门也是不少人想找个缺口钻进去免费听戏。 费了好大的力气,朗三和宋一才在人群中拨开一条道,请沈桑榆进了戏园子。 沈桑榆直接绕过戏台往后走,到了后面的屋子,便瞧见不少人正在描妆换衣裳,忙忙碌碌的。 陡然来了个长相美丽的女孩子,大家都愣住了,朝着沈桑榆看去,不知这是何许人物。 第一百七十三章 开新戏园 戏园子的人虽然唱的演的都是沈桑榆写的话本,却从未见过真人。 故而,他们眼下盯着沈桑榆,全然疑惑。 “这位小姐,若是要听戏的话,还请你移步到前头去,这地方你不能进的。”有人客客气气道。 下一瞬,朗三就掀开帘子走进来。 “怎么和二小姐说话呢,这可是咱们戏园子的救命恩人!”朗三道。 有聪明的人便反应过来,看向沈桑榆的眼神中迸出光,“难道……是她写了那些话本?” “正是。”朗三重重点头。 一语惊起千层浪。 众人都纷纷围上来,语气恭敬或感激,七嘴八舌的和沈桑榆说话。 声音四面八方的来,沈桑榆反而一句都听不清楚。 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朗三。 “行了,你们该忙什么就去忙吧,二小姐来一趟还有事情呢,没工夫和你们逗闷子。”朗三立马解围。 又做了个请的动作,“二小姐,我们去后头说。” 跟着朗三,沈桑榆去了后院。 比起前面的喧闹,后院则静谧很多,一方天井里乱糟糟的摆了很多废弃不用的戏服道具什么的。 “我早就想让人来收拾,可戏园子太忙,就拖到了现在。”朗三怪不好意思的。 沈桑榆倒是没半点嫌弃,“如今你这戏园子明显小了些,应该再找个大地方才是。” “我也想过,可京城之中寸土寸金,好不容易攒了点钱,要是换了地方,这些钱就该都花出去了,我实在是舍不得。”朗三道。 他穷怕了! 若不是沈桑榆,戏园子这帮人,说不定已经四下分散,都去讨饭了呢。 “谁说找大地方,就一定得在京城之中?”沈桑榆道。 朗三不解,“那去什么地方?” 沈桑榆便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个地方。 “这能行吗?”朗三有点担忧,“我担心到时候会挣不到银子,又该坐吃山空了。” 对此,沈桑榆倒是满满的自信。 “这么好的话本京城仅你一家,招牌早就打出去了,哪怕你换了地方,也一样有人会来捧场,再说也没多远,至于这边的小戏园子照旧做起来,只当开个分园罢了。”沈桑榆道。 沈桑榆要朗三去京城外头开个戏园子去。 那里地广房子便宜,不管是租还是买,都要比京城里的房子便宜大半。 朗三听闻这话,也不由心动了。 “那好,我明天就去城外看看,若是选着合适的园子,我便来和二小姐你商量。”朗三道。 沈桑榆摆手,“不,此事我去办就好了,毕竟主意是我出的,理应帮忙才是。” 顿了顿,又叫朗三列个清单出来,“把这戏园子里用不上的戏服道具都写下来,一件不要扔,回头我要运到新园子去。” “可他们都用不上啊。”朗三眼神又开始变得迷茫起来。 沈桑榆微微勾唇,“留着总是有用处的,你只管列单子。” 闻言,朗三就不再问了。 他领着沈桑榆在戏园子里转了一圈,又告诉沈桑榆,他们有多少人,如今排了多少出戏之类的。 了解得差不多,沈桑榆这才离开戏园。 “小姐,你好端端的去戏园走一圈做什么,奴婢瞧着,这些话完全可以交代几句就行,何必辛苦自己来呢?”秀儿坐在马车上,不解的问道。 “傻秀儿,”沈桑榆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没怎么用力,笑得可爱,“毕竟你家小姐我从没去过戏园子,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房子合适戏园子,得去看了才能照着模子找新园啊。” 唯有看起来像是戏园的地方,才能真的被人认为是戏园。 沈桑榆做事情,不想留下任何破绽。 秀儿还以为沈桑榆是真的对扩戏园挣钱的事情很上心,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两人回了伯侯府去。 在大门口,瞧见了两辆马车。 其中一辆沈桑榆认识,是宰相府的。 至于另外一辆,粗制滥造,虽然也用丝绸做了坠子,却仍旧遮掩不住的寒穷。 “看样子,宰相夫人亲自上门为魏雪薇做媒了。”沈桑榆勾唇道。 宰相夫人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要快很多。 沈桑榆心中多了几分好奇,“我们去看热闹!” 前厅里,沈罗氏和宰相夫人并排坐在最上头的圈椅上,一旁则是垂头丧气的魏雪薇和略有些激动的寻常男子。 是真的很寻常。 不论是气质还是样貌,挑不出半点出众,身上也不过是一般商户就能穿得起的绸棉衣裳而已。 “夫人,祖母。”沈桑榆打量一圈,便上前行礼。 沈罗氏挺满意沈桑榆将东西都交由她打理的事情,又是当着宰相夫人的面,故而语气十分和蔼。 “桑榆回来了?快过来坐,我们正在说你表妹的婚事呢!” 沈桑榆乖巧坐在了魏雪薇的对面,“是和谁家的婚事啊?” “是我的远房侄儿,叫做丁焦山,两人情投意合,我也就厚着脸皮来做个媒人,希望老太太可以答应才是。”宰相夫人笑吟吟道。 宰相姓柏,宰相夫人姓许,扯出的侄儿却姓丁,可见关系已经远到了天涯海角。 沈罗氏虽然出身于乡下,却也很懂这其中的门道。 如此一来,魏雪薇嫁给宰相府名不经传的穷亲戚,再不能回伯侯府兴风作浪。 而伯侯府还能落个和宰相府是亲家的好处。 何乐而不为? 沈罗氏对这桩婚事,一万个愿意! “因为先前雪薇刚小产的缘故,我想便低调一些,免得折了这孩子的福分,自家办一场便是,老太太觉得如何?”宰相夫人又道。 沈罗氏没意见,“都听宰相夫人安排就是。” “那好,那我也会去告知魏家一声,雪薇,你自己写信如何,既然是成亲,总是要请些亲戚来的。”宰相夫人转头,看向了魏雪薇。 方才还耷拉着脑袋的魏雪薇听闻这话,身子便抖了一下。 干燥皲裂的红唇嗫嚅半晌,才挤出一个好字。 这么顺从的样子,让沈桑榆有点好奇。 她给宰相夫人出的主意里,好像并没有提到如何让魏雪薇这么乖巧听话。 那宰相夫人,是如何做到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有样学样 沈桑榆挺好奇这一点。 她坐在圈椅上,捧着一碗铁观音细细的品,一面听着宰相夫人和沈罗氏商议婚事。 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所有话都收进了耳朵里。 而后,沈桑榆听到了蛛丝马迹。 宰相夫人道,“说起来丁焦山还做过世子的伴读,硕亲王妃很是喜欢,要来喝喜酒的呢。” 沈桑榆便明白过来了。 这是拿硕亲王妃压住了魏雪薇的最后一丝反抗。 对于魏雪薇这个人的存在,硕亲王妃从开始的喜欢,到后来的避若蛇蝎,只差了好名声的距离。 魏雪薇从京城的出众才女变成人人讥讽的可笑人物。 硕亲王妃对她的态度,也就跟着变了。 如今虽然是贴了告示宣布硕亲王府不会娶她,但也保不齐高景齐会受魏雪薇什么教唆,来个先斩后奏。 可如果嫁了出去,那便再无后顾之忧。 宰相夫人正是利用这一点,请硕亲王妃当了“帮凶”。 两相说媒,若是魏雪薇再拒绝,亦或者魏家想拒绝,便是不识大体。 闹得翻了脸,魏雪薇乃至整个魏家的日子都会比现在难过。 谁敢同时得罪宰相府和硕亲王府两家呢? 沈桑榆想着,止不住的钦佩宰相夫人。 昨晚宰相夫人说,会在她出的主意上做做修改,这便是修改了。 改得很漂亮! 而沈罗氏也像是捡了大便宜,多了硕亲王府来送礼,就是保留了硕亲王府这个朋友。 比起这些,魏雪薇到底嫁给谁,有什么重要的? “雪薇的婚事尽快去办才好呢,大家都跟着热闹热闹。”沈罗氏甚至开始催促起来。 宰相夫人优雅的点点头,“是该尽快办才好。” 顿了顿,又道,“不过到底是要成亲,要按照规矩来的,所以我将雪薇先送回来,等成亲那日再来接。” “自然的。”沈罗氏忙点头。 又敲定了一些婚事的章程,宰相夫人这才领着丁焦山起身告辞。 沈桑榆送他们到门口。 “若是二小姐没什么事情,便去府里坐坐,也陪珠珠说说话,得知四姑娘要成亲的事情,她还舍不得呢。”宰相夫人说道。 沈桑榆不傻,听出了其中的真正意思。 得知最好朋友算计自己全家,柏珠珠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开心起来了。 宰相夫人是想她去劝劝柏珠珠。 “我会去的。”沈桑榆答应。 等送走了宰相夫人和丁焦山,这才又折返回前厅。 发现魏雪薇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嘴里还塞了破布片,旁边是面色沉峻的康妈妈,冰冷的开口教训。 “四姑娘这样的人还能嫁出去,已经是魏家祖坟冒青烟了,希望您好好待着,别给我们出什么幺蛾子。” 魏雪薇倒在地上挣扎蠕动,像是一条蛆。 无奈嘴里塞着破布,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桩婚事对伯侯府很有用处,把她给我看好了,等嫁给那什么丁焦山之后,再怎么样出事情,都是魏家的事情,就和我们没关系了。”沈罗氏也吩咐道。 丫鬟立马架着魏雪薇出去了。 不光如此。 就连魏雪薇回了伯侯府的消息,沈罗氏也是下令不许外传,连沈逸坤都是一并瞒着的。 不过,沈逸坤也对这个表妹不感兴趣。 他只缠着沈罗氏,央求要把魏氏给接回来。 “祖母,我娘虽然是犯了大错,但以后不会再犯了,您就饶了她,让她回来吧。”晚饭时,沈逸坤可怜巴巴的开口。 沈桑榆的目光都没从饭桌上移开,语气平淡,“悄悄吞掉伯侯府一些小钱不是事情,可是三弟,夫人这次可是拿了我的嫁妆出去呢,大半个伯侯府都险些扔出去。” “我和祖母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沈逸坤不耐烦的瞪沈桑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就是你谋划的,你看不惯我娘,设计陷害她。” “真要是行得端做得正,哪怕被陷害也不会中计的。”沈桑榆仍旧语气平缓。 沈逸坤顿时气炸,想拿汤碗去泼沈桑榆。 沈桑榆偏头躲过,手中的筷子甩出去,看似没什么力气,筷头却在空中发出凌冽的呼啸声,直奔沈逸坤而去! 然后,稳稳当当插进了沈逸坤的发冠,再横穿出去,撞到柱子才哐当落在地面。 “我是你姐,再这样不尊严,我不介意再教你一次规矩。”沈桑榆冷声道。 沈罗氏也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气得要骂沈桑榆。 这可是伯侯府的男丁啊,若是伤着了怎么办! 还没张开口,沈桑榆的目光已经扫向她,“祖母,你该告诉逸坤的,夫人去万佛寺是为皇后娘娘祈福,就算是要带回来,也该等到爹爹回来再说。” 闻言,沈罗氏便反应了过来。 如今在万佛寺的那个魏氏是假的,她带回来就得穿帮。 只得顺着沈桑榆这话点头,“逸坤,你二姐说得不错,此事等你爹回来再谈,先吃饭吧。” 沈逸坤被吓得够呛,又见最疼爱自己的祖母站在了沈桑榆那边,更是委屈得不行。 当即扔下碗筷,气呼呼的离开了。 沈桑榆也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行礼,“我也吃好了,祖母慢用。” 望着沈桑榆的背影消失在饭厅,沈罗氏气得重重拍桌,胸口剧烈的起伏。 “真是反了天了,这死丫头如此嚣张,当着我的面对沈家长孙如此过分,这当我这个老太婆死了吗?”沈罗氏说着,又狠狠砸了个杯子。 康妈妈抬眼吩咐旁边的丫鬟,“还不赶紧收拾?” 自己则走到了沈罗氏身旁,轻轻为沈罗氏拍胸口顺气。 “老夫人,魏氏这件事情的确是二小姐在办,所以脾气大些也正常,您不要放在心上,当心气坏了身子。” 沈罗氏还是气不过,“那也不能对着逸坤动手啊!” 她说着,眼神中多了几分狠戾,“等魏氏的事情解决了,这丫头也该解决了才行。” “要杀了二小姐吗?”康妈妈问道。 沈罗氏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划过一抹笑意,“不,我们有样学样,收拾了她就成!”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最毒小人心 摇曳的烛火下,沈罗氏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 康妈妈立马反应过来,语气十分恭敬,“老夫人的主意很好,需要老奴现在去办吗?” “再等等,等她替我处理了魏氏的事情再说,否则起了戒心,我得不偿失。”沈罗氏道。 康妈妈应声是,不再说话了。 沈桑榆则带着秀儿回了映月阁。 “小姐,现在准备沐浴吗?”秀儿瞧着天色不早了,便询问道。 沈桑榆摇头,走到衣柜前翻找,挑了一件轻便的衣裳换上,“今晚恐怕是睡不了,所以沐浴就免了吧。” 秀儿见状,又问,“小姐是要出门吗?” “我要上树!”沈桑榆回答。 起初秀儿还以为沈桑榆是在开玩笑,而后便瞧见沈桑榆将今天穿的那件衣裳里塞了枕头,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只露出一角,好似她蒙头大睡的样子。 随即推开窗户,轻松的跳上了树枝。 沈桑榆真的上树了! 秀儿着急要让沈桑榆下来,伸手去拉的时候,却反被沈桑榆拽上了树。 “不要出声,被发现就不好了。”沈桑榆抬手捂住秀儿的嘴巴,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秀儿迷茫不解,却也乖乖照做。 玉兰树枝叶茂密,将两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秀儿在树上蹲得昏昏欲睡,这才听见沈桑榆小声的喊她,“他来了。” 闻言,秀儿立马精神百倍,四处的张望,想知道来的这个他到底是谁。 便看见沈桑榆的房间里,一个熟悉的男人正猫着腰,鬼鬼祟祟的靠近床榻。 手里头,还拿着一个竹篓。 “是三公子!”秀儿认出了他,压低了声音开口,“他半夜摸到小姐的房间干什么,是不是要干坏事?” “不然呢?”沈桑榆反问。 总不能指望沈逸坤是来送温暖的吧! 秀儿再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就瞧见沈逸坤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将竹篓里的东西给倒了进去。 屋里没有亮灯,只靠着淡淡月光照明,一切都十分模糊。 饶是如此,秀儿还是在火光电石之间,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蛇! 沈逸坤往沈桑榆的被子里倒了活生生的蛇! 做完这一切,沈逸坤又飞快的离开了。 夜深人静,映月阁的人早已经休息,故而谁都没有发现沈逸坤来过。 秀儿抱着树干,又气又吓,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小脸更是苍白无比。 若今晚躺在床上的不是假人而是小姐的话,岂不是…… 秀儿简直不敢想下去。 “我这就要去找三公子说个清楚,凭什么要这样对小姐你!”秀儿好半天回过神来,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为沈桑榆出头。 沈桑榆拉住了她,“你怎么证明蛇是沈逸坤的呢?” “奴婢亲眼看见了啊。”秀儿越发气不过。 沈桑榆却缓缓摇头,“傻丫头,如今伯侯府掌事的人是我祖母,她会相信你一个丫鬟,还是相信自己的长孙呢?”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沈罗氏相信了,也只会和稀泥而已。 反正沈桑榆又没受伤嘛! “真是不公平,”秀儿眼眶都气得发红,“大家都算计小姐你,却还不能求个公道。” 老天爷未免太苛责她家小姐了! 沈桑榆只是淡淡的笑,低垂着羽睫,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小姐,三公子已经走了,咱们怎么还不下树?”秀儿又问道。 沈桑榆无奈的看向窗户里的床榻,那床被子有轻微的蠕动,显然是蛇在动弹,“我也怕蛇啊。” 她在海边长大,几乎是没见过蛇的,倒是知道海鳗和蛇差不多。 冰凉黏糊,长长的一条,扭动着身子向人靠近,然后张开长着毒牙的嘴,咬在人身上。 会死人的。 沈桑榆还不能死,她有很多事情没做完。 “等到天亮的时候,会有来倒夜香的家丁来,我记得他是会捉蛇的。”沈桑榆说道。 在此之前,还是树上安全。 秀儿也不会捉蛇,所以帮不上忙,只能跟着蹲在树上等天亮。 这个过程很枯燥,秀儿便找话来打发时间。 她问沈桑榆,“小姐怎么知道三公子会来放蛇?” “如今伯侯府里的丫鬟家丁,总是会有会见风使舵的,有人来跟我通风报信也不稀奇。”沈桑榆回答。 早在上次沈逸坤吃瘪后,就有沈逸坤院中的丫鬟来报,说沈逸坤开始养蛇了。 沈桑榆便一直提防。 直至今晚,她公然对着沈逸坤发火,又搬出沈罗氏来帮她说话,气得沈逸坤够呛。 沈逸坤自幼娇宠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必然是要在沈桑榆身上找补回来的。 所以沈桑榆来了招偷天换日,成功躲过一劫。 “三公子真阴险,想这样的招数。”秀儿又忍不住骂道。 沈桑榆摇头,“正合我意。” 换句话说,是她故意要让沈逸坤这样做的。 秀儿愕然瞪大双眸,十分不解,“这样也太危险了,小姐不怕出事情吗?” “当然怕,被咬一口是很疼的,而且还可能会死人。”沈桑榆重重点头。 旋即又露出了俏皮可爱的笑容来,“但你知道吗,毒蛇也是一味中药,若是利用好了,就是能救人的好东西。” 她要做的,就是让毒药变成良药。 “我在祖母面前装乖巧,只是让她一时能容下我而已,等后头魏氏的事情解决,她就会露出真面目,想要除我而后快,我得给自己准备后路呢。” 而沈逸坤放出的蛇,就是她后路的第一步。 “奴婢还是不太明白。”秀儿迷茫的摇头。 沈桑榆也不就解释,“有些事情提前告诉你就没意思了,等着看吧,这会是一场好戏。” 说完,她便沉默下来,靠着树干开始打盹。 直到翌日天蒙蒙亮,来倒夜香的家丁进了院子,沈桑榆这才从树上跳下来。 沈桑榆给了家丁一锭元宝,足足五十两。 这是家丁干上十几年才能有的银子。 “二小姐要我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做,我一定做。”家丁揣着银子,十分激动的说道。 沈桑榆满意的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帮我抓两条蛇,然后……”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全完了 沈桑榆的声音渐渐压低,只能她和家丁听到。 “我明白了,请二小姐放心。”家丁听完,立马点头恭敬道。 沈桑榆颔首,“那就麻烦你了,事成之后,我会再出一笔钱,让你的儿子去看大夫。” 家丁愕然抬起头,很想问沈桑榆为什么会知道他家的情况。 可入眼,却是沈桑榆诚恳的面容和温柔笑意。 刚才那番话不是威胁,而是承诺。 家丁在心中反应过来,越发恭敬的朝着沈桑榆拱手行礼,“多谢二小姐!” 随后,他才进屋去捉蛇。 那两条蛇将被子里的假人给绞得不成样子,又盘踞在上头睡着了。 家丁快准狠捏住了七寸,将两条蛇都塞进了夜香桶里面,带出了映月阁。 沈桑榆和秀儿这才回了屋子。 床上满是毒蛇盘踞过后的痕迹,实在是没法睡。 秀儿利索的换了床单被褥,又撒了香粉,这才让屋子里好一些。 然而沈桑榆仍旧心里膈应得不行。 她改躺在窗户下的软塌上,小小的打了个盹。 随即起来,让秀儿给她上妆。 “要憔悴一些才好,显得我楚楚可怜。”沈桑榆道。 秀儿依言,拿青紫色的胭脂涂在沈桑榆的眼眶下,看上去就好像被人打了一样。 沈桑榆倒是很欣赏,“不错,就这样去和祖母用早膳吧。” 盯着黑色的大眼眶,沈桑榆去了沈罗氏跟前。 着实吓了一跳,“昨晚你干什么了,弄成这个样子?” 沈桑榆唉声叹气,“我昨晚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有什么爬到了我腿上似的,吓得我赶紧叫人来看,又什么都没有,我很害怕,一晚上都没睡。” 所以,熬成了这副鬼样子。 旁边喝粥的沈逸坤眼中闪过郁闷。 居然没让那毒蛇咬到沈桑榆,这贱人还真是命大! “能有什么东西?”沈罗氏又问道。 沈桑榆迷茫摇头,“我也不知道啊祖母,丫鬟找了一圈都说没东西,许是我想多了吧。” “那肯定就是想多了,少疑神疑鬼,搞得伯侯府好像不干净似的。”沈罗氏有些不悦的道。 她觉得沈桑榆小题大做,越发把自己当回事了! 要不是还得让她处理魏氏的事情,真想大骂她一声矫情。 沈桑榆垂下眼帘,乖巧的应了一声好。 而沈逸坤心中则在盘算着这件事情。 既然沈桑榆的丫鬟没有找到什么,那就说明蛇还在院子里的。 还有机会可以再狠狠的咬沈桑榆一口! “二姐你昨晚没睡,今天一定很困,吃完早饭再回去歇息吧。”沈逸坤道。 沈桑榆点头,很配合的打了个呵欠,“好,白天睡我肯定就没那么怕了。” 用过早膳后,沈桑榆便回了映月阁去睡觉。 沈逸坤则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交代家丁去给自己弄些凤仙花的汁液来,洒在映月阁的外围。 凤仙花的汁液里面带着硫磺,是蛇最讨厌的东西,闻到便会避之不及。 这样一来,那两条蛇就算是想出来也没不敢出来。 而躲在映月阁里头,又饿得没东西吃。 适时的,让人送些有生肉味道的菜肴过去,蛇闻到味道就会上前,到时候一乱起来,就会咬到沈桑榆。 毒死最好,要是没毒死,也能要了她半条命! 沈逸坤心中十分畅快,计划好了这件事情,便开始实施。 家丁立马去撒了凤仙花汁液。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沈桑榆被咬的好消息就行。 为此,沈逸坤狠下心没去怡红楼,躺在自己的屋里,搂着同房丫鬟温存。 正浓情蜜意之时,有家丁在外头喊话,“三公子,二小姐请你过去一趟呢!” “她出事了?”沈逸坤立马翻身坐起来。 家丁回答,“没有啊,二小姐好好地呢。” 既然好好地,那去干什么,等着替沈桑榆被蛇咬吗? 沈逸坤又倒回床上,“不去,就说我很忙,没那个闲工夫。” “可二小姐说,宰相府的八小姐来了,想撮合你们两个呢。”家丁又说道。 撮合他和柏珠珠? 沈逸坤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京城谁不知道宰相府的八小姐柏珠珠嚣张跋扈,是个小霸王啊! 真要是娶了这样的女人,指不定日子得过得多苦。 至少怡红楼那种地方是绝对不可能再去的,否则柏珠珠会闹得鸡犬不宁。 沈桑榆还说要撮合他和柏珠珠,这分明是要害他! “告诉沈桑榆我没空,谁爱和柏珠珠在一块儿就去,反正我对这个泼妇没兴趣。”沈逸坤不耐烦的说道。 家丁应声是,拔脚要离开。 而床上的沈逸坤则打了个激灵,蹭一下跳下床去,急忙大喊,“等一下,你是说柏珠珠在沈桑榆那里,在映月阁?” “是啊,二小姐请宰相府八小姐过来做客,中午也要在家吃饭的。”家丁回答道。 沈逸坤差点没站住脚。 完蛋了! 如今映月阁里头可是藏着两条毒蛇呢,咬了沈桑榆没什么关系。 可如果咬了柏珠珠呢? 那可是宰相府的掌上明珠呢! 沈逸坤贪图玩乐,又颇多阴险的小心思,却也在这种大事上拎得清楚。 若真是柏珠珠受伤,他肯定会倒大霉的。 急匆匆的,沈逸坤赶紧赶去了映月阁。 沈桑榆正领着柏珠珠在院子里赏花,瞧见沈逸坤便笑着招手,“逸坤你来了,快来,瞧瞧这些凤仙花怎么样?” 闻言,沈逸坤定睛一看,便看见院子里摆了十几盆凤仙花,红艳艳一片,让他呼吸不畅。 “你怎么会有凤仙花?”沈逸坤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凤仙仙便解释,“我看你院子里的家丁搬了一些凤仙花说要做什么,想着挺多的,就要了几盆过来,这凤仙花加上明矾染指甲最好了。” 听闻这话,沈逸坤脑子里嗡嗡一片。 这凤仙花还是从他的家丁手中要来的。 真要是出了事情,那宰相府追究起来,肯定会查到他头上的。 完了,全完了! 沈逸坤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片,在艳红的凤仙花映衬下越发明显。 好半天,这才回过神来,“二……二姐,不如去花园里转转吧,要染指甲的话,选其他颜色的花肯定也很好的。” 不管怎么样,要先把沈桑榆和柏珠珠弄出映月阁才行! 第一百七十七章 被蛇咬了 沈逸坤紧张得鼻尖出了层薄汗,眼珠四下转悠,唯恐哪个角落会突然窜出一条毒蛇。 啊呜一口,咬在柏珠珠身上! “你好像很热,”沈桑榆偏头看他,唇角带着俏皮的笑意,“还是看见八小姐太紧张?” “二姐真会开玩笑,”沈逸坤抬手胡乱的抹了一把汗,“我们去花园吧?园子角落的脆柿子也熟了呢。” 再三坚持下,沈桑榆和柏珠珠同意前去。 花园的花种类多,颜色也更加丰富,几乎让人挑花了眼。 沈桑榆热络地和柏珠珠讨论配色,说起最近京城千金之中最流行的跳染颜色。 而趁着这功夫,沈逸坤赶紧交代自己的贴身家丁。 “找人去把毒蛇给处理了,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贴身家丁愁眉苦脸,想说大白天的要去沈桑榆一个未出阁的小姐闺房里捉蛇,还不闹出动静来被人发现,实在是难于上青天。 可对上沈逸坤不耐烦的表情,却不敢说半个不字。 唯唯诺诺,硬着头皮去了。 原本还担心会很棘手,谁知到了映月阁跟前,才发现里头的家丁丫鬟都在往外走,急匆匆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贴身家丁不解,随便拽了个丫鬟询问。 “秀儿姐姐说是映月阁闹了贼,要我们都出去,她要好好查呢。”丫鬟回答道。 闻言,贴身家丁立马眼中放光。 好机会! 如果映月阁里只有秀儿一个人,那么随便找个理由支出去半晌,就足够他抓到那蛇了。 贴身家丁不敢耽搁时间,赶紧抬脚进了映月阁。 果然是瞧见秀儿板着脸在屋子里逐一翻找,气氛沉重且严肃。 “秀儿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啊。”贴身家丁走上前去,“我到处找你,麻烦你去我家三公子的院子里拿些明矾,好给二小姐和八小姐染指甲用。” 秀儿抬头,狐疑看向他,“明矾映月阁就有,干嘛舍近求远?” “三公子院里那些是西域货,更好嘛,到底是宰相府的八小姐,可不能怠慢不是?”贴身家丁笑眯眯道。 秀儿这才哦了一声,抬脚往外走去。 都到了门口,又探头进来,“你站在里面干什么?” “我也要去花园找三公子呢,我们一起走吧秀儿姑娘。”贴身家丁从善如流。 他和秀儿一块出了映月阁,到了拐角处,又飞快冲回映月阁。 时间太短,捉蛇的事情必须快点搞定。 已经临近深秋,毒蛇的活力大不如平时,尤其是白天,会缩在阴暗的角落休息,等到饥饿或是天黑再出来觅食。 贴身家丁重点去翻找那些柜角床底。 但一无所获。 两条毒蛇如同人间蒸发似的,消失在了映月阁内。 贴身家丁不由颓丧,惶恐就这样空手回去交差,会被沈逸坤狠狠教训。 同时心里又怀揣着一丝希望,暗想毒蛇或许昨晚就已经爬出了映月阁呢? 对,一定是这样! 否则他找了这么久,怎么半点踪影都看不到。 正想着,外面已经传来了秀儿自言自语的声音,“我瞧着那西域来的明矾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三公子可真是会花钱,尽用来骗女孩子开心了。” 贴身家丁赶紧从旁边的窗户翻出去,没被秀儿发现。 他从映月阁溜出去,去向沈逸坤交差,说是毒蛇应该昨晚就跑掉了。 “什么叫做应该?”沈逸坤大怒,狠狠框掌家丁一巴掌。 打得家丁直接狂飙鼻血,淌得满脸满身都是。 那可是宰相府的掌上明珠,真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家丁想死,他可不想死! 沈逸坤在假山后怒火中烧,抬脚想要再踹家丁。 却听见沈桑榆在不远处喊他的名字,“逸坤,我们要回映月阁了,眼瞅着日头太大,晒得人不舒服。” 沈逸坤踉跄着从假山后冲出来。 “总想着回去干什么啊,不如我们去前厅玩,也是晒不着的。”沈逸坤还想再劝。 然沈桑榆心意已决,柏珠珠也赞同。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沈逸坤狠狠咬牙,也赶紧跟了上去。 如今他不确定毒蛇还在不在映月阁内,跟着去总要保险些,万一看见毒蛇窜出来,还能提醒一下柏珠珠。 只要没咬到人,问题就没那么严重。 像是跟屁虫一般,沈逸坤厚着脸皮又去了映月阁。 他就坐在柏珠珠的旁边,好似十分殷勤的样子,眼神不住在柏珠珠身上打量。 实则,他是在观察柏珠珠附近有没有毒蛇。 一盏茶的功夫,沈逸坤煎熬无比,神经绷得死死地。 “二小姐,小的从老家带了些肚脐红糖饼来,您要尝尝吗?”有家丁在门口恭敬的问道。 沈桑榆语气开心,“拿进来吧。” 又转头看向柏珠珠,“我听人说,若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甜的最合适,你尝尝吧。” 柏珠珠从始至终垮着一张脸,焉搭搭的,像是要凋谢的小白花。 这会儿也只是用鼻音嗯了声而已。 得了准寻,家丁就抬脚走了进来,他腰上绑着个瓦罐,看上去有点滑稽。 沈逸坤只顾着盯着柏珠珠,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故而,也没看见家丁离开时,在瓦罐上稍稍动作的手。 “尝尝。”沈桑榆主动拿起一个红糖饼,递给柏珠珠。 快到跟前的时候,却突然手一滑,红糖饼就脱手而出,咕噜噜的滚进了桌底。 沈桑榆作势要去捡。 “奴婢来捡就好了。”秀儿立马蹲下去,要去捡桌子底下的红糖饼。 可旋即,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蛇!” 秀儿着急要站起来,却忘了自己蹲在桌子底下,故而起身时脑袋撞翻了桌子,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都往地上滚。 屋中众人也因为那个蛇字神经紧张,都开始慌乱的或跑或跳。 结果撞到旁边更多的东西,破裂声此起彼伏。 场面一度混乱。 而就在这混乱中,柏珠珠忽然蹲下了身子去,抱住自己的小腿痛呼,“蛇咬了我,救命!” 沈逸坤的双腿一下子软了,跌坐在狼藉之中,面无血色。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还回去 柏珠珠被毒蛇给咬了,哭喊着救命。 而屋中其他人却顾不上她,仍旧上下逃窜,唯恐自己会成为毒蛇的下一个目标。 完了,全完了! 沈逸坤最害怕的场景,最终还是出现了。 他股间欲栗,惶恐不安之下,竟然生生晕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稍微一扭头,脸颊就碰到了柔软冰冷的毒蛇。 沈逸坤被吓得大喊,嗓子眼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唰! 一盆冷水,狠狠的浇在了他的头上。 深秋的天气里,冻得沈逸坤打了个哆嗦,脑子清晰了不少。 这也才注意到,身旁的毒蛇已经死翘翘了,不会再害人。 而他被五花大绑扔在沈桑榆的房间里,跟前站着的,便是阴沉着脸的沈桑榆。 “你……你干什么,赶紧放开我!”沈逸坤拼命的挣扎道。 沈桑榆眸色越发冷冽,并不搭理沈逸坤,而是交代旁边的秀儿,“既然人醒了,就连带着招供的家丁一并送去官府吧,毒杀宰相府八小姐的罪名,我可不想跟着分担。” 闻言,沈逸坤又打了个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毒杀柏珠珠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沈逸坤心中太骇然,说话都开始结巴。 沈桑榆冷笑,“人证物证具在,你想抵赖的话,还是留给官府听吧。” 像是要证明这一点,秀儿走到窗前,将窗户彻底推开,好让沈逸坤看清楚那院子里被吊起来的人。 是沈逸坤的贴身家丁。 贴身家丁被吊在了玉兰花树下,耷拉着头,浑身是血和鞭痕,不知死活。 这是人证。 至于物证,则是沈逸坤面前的两条毒蛇和院中的水仙花。 只要把这些送到官府去,沈逸坤定然是要吃官司,还要被宰相府记恨上。 往后日子很难过! 沈逸坤害怕了,没了刚才的叫嚣和抵赖,努力朝着沈桑榆跟前蠕动,“二姐,二姐我求求你,不要送我去官府,我求求你了!” “不送你去官府,难道我自己背个骂名,回头宰相夫人找我麻烦怎么办?”沈逸坤果断拒绝。 顿了顿又道,“还好这次柏珠珠小腿没被咬破皮,我还能抗住,否则就算是送了你去官府,也不够宰相府消气的。” 没被咬破皮? 那就是说,柏珠珠没事咯! 沈逸坤的眼中又迸射出激动的光芒,“二姐,既然柏珠珠没有被咬到,那你就不要送我去官府,只要你帮我,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只要柏珠珠没受伤,那一切就不是问题。 “真的我要做什么,你都答应?”沈桑榆挑眉问道。 沈逸坤顾不上思考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忙不迭点头,“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告发我。” “那好,签字吧。”沈桑榆打了个响指。 旁边的秀儿立马拿出一张写满字的宣纸,递给了沈逸坤看。 沈逸坤惊得浑身颤抖。 那是一张状纸! 所谓状纸,就是犯人在认罪的时候写的认罪书,只要签字画押,那就是承认罪行,是要被官府依法处置的。 “我都说了会做任何你要我做的事情,为什么你还拿状纸出来!”沈逸坤愤怒的咆哮。 他感觉自己被沈桑榆耍了。 有了这张状纸,沈桑榆随时不痛快,都能把他送去官府。 和现在就被扭送去官府,又有什么分别! “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要让你干什么啊,所以先写个状纸放着,等什么时候想好了,并且你帮我搞定之后,我自然会把状纸还给你。”沈桑榆淡然道。 她双手捧腮,琥珀色的眸子里藏着璀璨星光,笑吟吟的看向地上的沈逸坤,“怎么样,要不要签字画押?” “谁知道你会不会耍赖,等我替你做了事,再送我去官府!”沈逸坤不肯相信她。 沈桑榆也不急,细细的和他算笔账。 “我送你去了官府,宰相府也就会知道这件事情,到时候,柏珠珠会觉得我利用她来谋取利益,她还会和我来往吗? 更不要说,此事捅破,对我未来的婚事也有影响。” 沈逸坤沉默,找不到反驳的话。 因为沈桑榆这番话句句在理。 亦或者说,她借由这张状纸来问自己要点东西,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好,我签字画押,那你要说话算数,否则到时候我会把你一并拉下马的。”沈逸坤道。 他分明跳进了沈桑榆设计的圈套之中,却还觉得自己捡了什么大便宜。 签字画押之后,沈逸坤被松绑,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原本还想带走贴身家丁的,但沈桑榆却提醒,说贴身家丁也签了状纸。 就算是想杀人灭口,也只能证明是做贼心虚而已。 沈逸坤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离开了。 等他走出映月阁,秀儿便立马去关了房间门。 屏风之后,这才缓缓走出表情阴沉的柏珠珠。 “如何?”沈桑榆坐在绣花鼓凳上,嫩如葱段的手指轻轻折着手中的状纸。 柏珠珠沉默半晌,这才朝着沈桑榆撇嘴,“拿我当棋子,借此换来沈逸坤这条狗,难道是想告诉我,你和魏雪薇一样,都是不把人当人的贱货?” 听见贱货两个字,秀儿气呼呼的要上前争论。 沈桑榆拦住了秀儿,微微摇头。 清秀的脸上没有半点恼怒,微抬鸦睫,和柏珠珠的视线平视。 这才掀开樱唇,轻声道,“不,只是想让你知道,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兄弟姐妹尚且如此阴险毒辣互相算计,更不要说外头的朋友了。 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该自怨自艾,觉得好像是老天爷故意针对你似的。” 老天爷很忙,哪有空来管这些破事。 “那我应该怎么办?”柏珠珠的眸间,神色有了几分晃动。 “还回去!”沈桑榆声音清脆利落,扬起了光洁的下巴,那之下是完美线条的脖颈,美得像是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 然而这位仙子的眼中,却拥着毫不遮掩的狠戾。 一字一句的告诉柏珠珠,“用实际行动告诉别人,你不是可以欺负的厉害角色,敢算计你,只会自食恶果!” 听闻这话,柏珠珠惊愕的瞪大双眸,看向沈桑榆。 双腿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可心中却没有半点恐惧。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娘会让她来找沈桑榆,还说沈桑榆一定会帮她找到最好的答案。 第一百七十九章 跟她有什么好学的 自魏雪薇的真面目被揭穿后,柏珠珠就病了。 她整日呆坐在房间里,双眼放空,什么都不做。 宰相夫人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可劝说了好几次都无果。 毕竟单纯的柏珠珠被身边最要好的朋友算计,实在是难以接受。 直至今天早上,宰相夫人把柏珠珠塞上了去伯侯府的马车。 “去见见沈桑榆,她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答案。”宰相夫人这样说道。 柏珠珠并不在意,焉搭搭的像是个木偶,到了沈桑榆的映月阁。 原以为沈桑榆要当说客来安抚开导她,所以在心里连拒绝和嘲讽的话都给想好了。 可没想到的是,沈桑榆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她的手一脸急切,“帮我演场戏,十万火急,不许拒绝。” 望着沈桑榆那双琥珀色的双眸,柏珠珠居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她配合沈桑榆演了一场戏,揪出了沈逸坤这个往映月阁放毒蛇的阴险小人。 再听见沈桑榆说这番话,眼睛里便有了点光。 沈桑榆所言不错,她为什么要因为魏雪薇的错来折磨自己。 她要做的,是好好的“回报”魏雪薇! “看来你是懂了,那秀儿,送八小姐回去吧。”沈桑榆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吹开上头的浮沫。 秀儿依言恭敬的指路,“八小姐,请您跟我这边来。” 柏珠珠跟着秀儿往外走去。 到了房门口,又顿住脚,转头看向沈桑榆,“喂,所以你是为了我特意做这些的吗?” “当然……不是,顺便而已,让你娘亲欠我一个人情,而我能借你从沈逸坤那里得到点东西,这才是目的。”沈桑榆挑眉,淡然道。 闻言,柏珠珠眼中那点感动荡然无存。 一口细碎的牙齿咬紧,愤愤然开口,“我就知道,你果然是拿我当棋子而已,沈桑榆,你不是个好人!” “多谢八小姐夸奖。”沈桑榆丝毫不恼,甚至还笑眯眯的弯起眼角道谢。 “我又不是在夸你!”柏珠珠气得要跺脚。 她厌恶的瞪了沈桑榆一眼,跑了出去。 可下一瞬,又跑了回来,从腰上解下什么东西,扔给了沈桑榆,“虽然当了你的棋子,但也被你帮了忙,我不想欠你人情,拿去,这是报酬。” 说完,便离开了。 沈桑榆放下茶盏,举起手中的东西,对着窗外的阳光仔细观察。 是块和田暖玉,已经被养得极好,剔透无暇,从最中央的位置,还隐隐约的泛着金色。 最上乘的料子,若是拿去卖,起码要值个一千两。 “今天收获不错,看来以后应该多搭一些这样的人情才是。”沈桑榆笑着露出俏皮的小虎牙,轻声道。 旋即,将那块和田暖玉做的玉佩仔细收进了柜子里。 而这头,柏珠珠乘坐马车回了宰相府。 宰相夫人正在前厅等她。 见她回来了,便笑吟吟的张开双臂,要拥柏珠珠入怀,“如何,今天去伯侯府玩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桑榆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只知道从我身上谋取利益。”柏珠珠气呼呼道。 不等宰相夫人诧异询问,又听见她道,“气得我都饿了,我想吃糖醋里脊。” 闻言,宰相夫人心中的担忧一扫而空。 她知道沈桑榆已经把事情办到了。 能有心情吃好吃的,便已经走出了阴霾。 “这就吩咐厨房去做,抚琴,再让厨子给八小姐做道甜点去。”宰相夫人由衷的笑了起来。 柏珠珠大吃特吃了一顿,困意来袭,又回方便去睡觉。 等再醒来时,便又变成了原来那个八小姐。 宰相夫人则给沈桑榆送去礼物,并且邀请沈桑榆这月十八到宰相府作客,有个小茶会。 沈罗氏眼睛都直了。 寻常人家的小茶会那便只是小茶会。 而宰相府的小茶会,则是让人勾关搭系的地方。 沈桑榆受邀而去,定然会结识很多后院的厉害夫人或小妾们,不说前路一片光明,至少婚事能定的人选会大大增加。 刚丢了世子妃的身份,又能去选其他不错的夫君。 沈桑榆这是什么好运气! 若真是一步登天,往后她再想除掉沈桑榆,可就没机会了。 沈罗氏想到这儿,目光顿时阴沉下来,对着面前来送信的抚琴开口拒绝,“多谢宰相夫人抬爱,只可惜我家桑榆这月十八有些事情要忙,恐怕是去不了了。” “老夫人直接替二小姐做决定了吗?”抚琴面容冷冽,柳眉横扫过沈罗氏的脸。 沈罗氏立马配上笑脸,“这孩子不太会拒绝人,若是抚琴姑娘去说,定然要纠结的,我只好当个罪人替她做决定了。” 顿了顿,又去堵抚琴的口,“我是桑榆的亲祖母,抚琴姑娘总不会怀疑,我这样做是为了害她吧?” 抚琴不傻,自然不会主动把罪名往头上扣。 “既然如此,那我便回禀宰相夫人吧,下次再请二小姐去参加小茶会。”抚琴说道。 沈罗氏亲自送她出去,“有劳抚琴姑娘走一趟了。” 抚琴回了宰相府,将此事说给了宰相夫人听。 正巧柏珠珠赖在宰相夫人的屋子里吃汤圆,听闻这话,立马吐出了嘴里的半颗黑芝麻汤圆,“一定是故意的,那个老太太不想让沈桑榆来,就找理由替沈桑榆拒绝。” “你怎么知道的?”宰相夫人掏出手帕,仔细的为柏珠珠擦干净嘴角。 柏珠珠振振有词,“沈逸坤那么明目张胆的往沈桑榆的院子里放毒蛇,显然是知道出了事也有人罩着他,若不是沈桑榆把我牵扯进去,沈逸坤也不会吓得尿裤子的。” 如今能在伯侯府罩住沈逸坤的人,只有沈罗氏。 顿了顿,柏珠珠又道,“若是别的人家,得知孙女可以去参加宰相府的小茶会,哪怕有天大的事情也要放下来参加才是,娘,这显然是有问题。” 宰相夫人眼中划过几抹欣慰。 略略颔首,“看来你在沈桑榆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什么啊,”柏珠珠立马扬起下巴,语气别扭得很,“这都是我聪明,和沈桑榆没有半文钱关系。” 那样唯利是图的女人,身上能有什么好学的! 第一百八十章 盲婚哑嫁 柏珠珠傲娇的仰起头,口口声声说沈桑榆是个唯利是图的女人。 却又催促宰相夫人,“娘,你想个法子吧,让伯侯府老夫人的诡计不要得逞。” “不是讨厌沈桑榆,为什么还要帮她?”宰相夫人问道。 柏珠珠撇嘴,“我才不是帮她,只是不希望别人把她给弄死了,我要留着亲自收拾的。” “好。”宰相夫人并不揭穿,轻声应下了。 随即甩了个眼色给抚琴,示意此事交给她去办。 抚琴立马便去安排了。 她又去了一趟伯侯府。 面对抚琴的去而复返,沈罗氏心中忐忑,着急开口道,“抚琴姑娘,您怎么又来了,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抚琴露出恭敬的笑容,朝着沈罗氏行礼,“怎么会呢老夫人,不过是我家夫人得知二小姐那日不能去,心中太过遗憾,想着提前一日请她吃饭当做补偿呢。” “这样啊,那桑榆一定很开心。”沈罗氏松了一口气。 比起小茶会,吃饭就不算什么了。 毕竟吃饭也就宰相府几个自己人而已,不会给沈桑榆太多结交权贵的机会。 想想魏雪薇吧,都直接住进宰相府,不也被送回来低嫁了吗! 沈罗氏心中松了一口气,客客气气的送了抚琴离开。 抚琴回了宰相府,将此事告知宰相夫人。 “你做得很好。”宰相夫人颔首,“那么就去准备小茶会的事情吧。” “你把这件事情告诉沈桑榆了吗?”柏珠珠追着问。 抚琴摇头,“没有,奴婢去了伯侯府,沈老夫人便将我给拦住,并没有给我见到二小姐的机会。” “那沈桑榆那个蠢蛋能知道吗?没准儿傻乎乎的还以为我们就是请吃个饭呢!”柏珠珠气呼呼。 实在是坐不住,要亲自到伯侯府告诉沈桑榆。 “我才不管那个老太太呢,这天底下,还没有我柏珠珠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宰相夫人无奈的拉住她,“你就是性格太急躁,应该改改才是。” 正说着话,外头又有家丁进来。 “夫人,伯侯府的二小姐派人来送话,说是小茶会一定会到场。” 柏珠珠愕然。 分明沈罗氏替沈桑榆给直接回绝了,那就一定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沈桑榆才对。 去办事的抚琴也只说了要请吃饭的事情。 沈桑榆从何而知的? “瞧瞧,桑榆比你我想象中都要聪明得多。”宰相夫人轻声笑起来,眼中划过几抹欣赏。 柏珠珠咬着红唇不得其解,决定等到时候沈桑榆来宰相府时,要好好问个究竟。 …… 伯侯府内,沈桑榆躺在软塌上,怡然自得的吃着秀儿剥好的葡萄。 剥葡萄的秀儿在一旁愤愤不平。 “老夫人也太过分了些,这可是宰相府的邀约,她凭什么替小姐你推掉啊,小茶会可以认识很多权贵呢,没准儿还有人会看上小姐你,非要让你当儿媳妇。” “正因如此,她才要替我退掉。”沈桑榆笑道。 如今的她已经在沈罗氏眼中是必须除掉的祸害,若是再攀上什么厉害的关系,沈罗氏岂不是奈她无何? 沈罗氏不傻,才会在这时候断了她的路子。 不过,沈罗氏也很傻。 她派康妈妈来说宰相府请吃饭的事情,还特意叮嘱了当日就得回来,第二日要随她去个很重要的地方。 至于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康妈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只板着脸让沈桑榆不要过问。 这么奇怪,沈桑榆当下就怀疑了。 她派秀儿去查,不问伯侯府的那些家丁丫鬟,因为很可能会传到沈罗氏耳中。 既然这么怕她在宰相府待得太久,那就是和宰相府有关。 果然,秀儿出去打听了一圈,就得知了宰相府要办小茶会的事情,并且是在请吃饭的第二天。 沈桑榆再稍作推敲,就猜出了一切。 “小姐可是沈家的嫡女,也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如此提防和针对,没有半点老人家的慈爱模样。”秀儿又撇嘴嘀咕道。 “或许我在他们眼中,是什么很可怕的存在吧。”沈桑榆微摸下巴,思索道。 “小姐不要妄自菲薄,小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孩子了,一点都不可怕的。”秀儿赶紧安抚沈桑榆。 然沈桑榆只是轻声笑笑,便不再搭话了。 她抬起嫩如葱段的手,挑了个葡萄丢进嘴里,有点酸,让她不自觉眯起了双眸。 好半天,才转头看向秀儿,“我们好久没有去看追风了,怪想念的,走,备马车去找周若儿。” 先前周若儿送了一匹马给沈桑榆。 但沈桑榆想着伯侯府并不适合养马,便又放在了周若儿的马场继续养着,说好抽空便多去看看。 这段时间太忙,算算居然有一个月有余没去了。 “好啊好啊,不知道追风有没有长胖。”秀儿开心的点头,“还有小姐的俏里红呢,前几日在街上遇到周小姐的丫鬟,说是俏里红都吐了绿芽,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清香味道呢。” “是吗?”沈桑榆越发来了兴趣,“那就更得去看看了。” 她当即坐上伯侯府的马车,去了周家。 周若儿正在家量尺寸做新衣裳,见了沈桑榆来,就亲热的拉住手,“你好久没来找我了,还以为你不想搭理我,我也不敢往上凑,现在放下心了。” 说着,又指着旁边的一堆布料,“你也做件衣服吧,都是我爹爹从云国那边买来的布料,花样最是新颖。” 沈桑榆略微的扫了一眼,“突然做新衣服,有什么事情吗?” “宰相府的小茶会啊,这次邀请了我呢,我娘亲说,穿得好看些去,兴许会被哪个夫人给相中当儿媳。”周若儿说着,脸颊不自觉的飞上一抹红晕。 宰相府举办的小茶会,隆重程度仅次于雅集,汇聚的人更是权贵顶端。 真要是能在里面找到夫婿,对整个周家都有帮助。 更不要说,周若儿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对此有着无尽美好幻想了。 “你都没见过那些夫人的儿子,不知高矮胖瘦,也不知品性如何,盲婚哑嫁的,不怕后悔吗?”沈桑榆蹙眉问道。 周若儿愣然。 好半晌,这才回过神来,反问沈桑榆,“可大家,不都是盲婚哑嫁吗?”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天底下头一个 沈桑榆上扬的嘴角凝住。 她问周若儿为何要选择盲婚哑嫁,可如今大家不都是盲婚哑嫁吗? 前世,她就是盲婚哑嫁,以为自己选到了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如意郎君,却落得那般下场。 “若是我,我想选一个我喜欢,他也喜欢我的,这样才能相濡以沫,相看两不厌到老。”沈桑榆悠悠然道。 “我当然也想,可我没有你那样的魄力,连世子妃都可以不当,去选择自己心爱的男人啊。”周若儿托腮,叹了一口气。 “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去选啊,在小茶会上出个风头,让大家都认识你,自然就成了你挑别人了。”沈桑榆继续道。 她已经吃过盲婚哑嫁的亏,所以格外劝周若儿慎重。 这世道对女子尤为不公。 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甚至休掉发妻也能成为一桩美谈,足以拿出去肆意显摆,大家只会说这男人有本事,可以令无数女子倾心。 可若是女子,嫁为人妇之后,就被困在了后院那一方天井里,要和很多女子共享丈夫不说,还得时刻担忧自己不要被嫌弃休掉,否则走出去,就是众人唾弃的对象。 沈桑榆对此愤慨,却又无法改变,只能提醒周若儿慎重,免得遇到这样的糟心事。 沈桑榆甚至还准备了满肚子真心话要和周若儿讲。 结果下一瞬听到周若儿说的话,就给气了个忘精光。 “我再怎么选,也没有办法选到高大人那样的好男人了啊,所以,我不抱什么希望,只要他能让我几分,对我娘家好点就行。” 说这番话,明晃晃的是在告诉大家,高庭钦已经被沈桑榆给选走了。 沈桑榆双颊顿时有几分滚烫,“你胡说什么,我和高庭钦没有男女之情,算起来,我还差点成为他的弟妹呢。” “那也是差点啊,再说高大人只是养子,哪怕是和你在一起,也不会太被人诟病的,大家只会说高景齐没本事,留不住你的心而已。”周若儿不以为意。 沈桑榆很严肃,“我没有和高庭钦在一起。” 要是传出去,让高庭钦觉得她好像有什么非分之想,该不会要避开她了吧? 不行,她往后还得靠着高庭钦做很多事情呢。 再说了,还欠了高庭钦很多钱没有还。 沈桑榆在心中暗自的给自己做评价,觉得自己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不会找借口逼得高庭钦和自己不来往,就借此不还钱。 周若儿仔细打量了沈桑榆一番,温柔的眸子弯成月牙儿,“真的吗?那也就是说,我可以去选高大人吗?” “你选就是了。”沈桑榆说道。 顿了顿,语气又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不过我想想,还是算了吧,高庭钦和你不合适,他沉默寡言的,性格十分闷,你们在一起很无聊的。” “这样啊。”周若儿若有所思的点头。 嘴角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歪头看向沈桑榆。 还说和高大人没关系呢,连性格什么都给摸得一清二楚,分明是关系已经好到了极致! 嘴硬而已。 周若儿想着,并没有揭穿沈桑榆。 “就算不去选未来夫君,我作为周家的女儿去参加小茶会,也该打扮得好看些才是,不能丢脸,你快帮我挑挑。”周若儿又说道。 沈桑榆这才认真地给她选布料。 最后两人目光一致,挑中了一块浅绿色打底流水纹的布料,看上去素净又不失质感。 再请裁缝给做成京城如今最流行的衣裳款式。 届时在人群中不会因为太拔尖而被嫉妒,也不会太普通得被淹没无视。 “多谢你。”周若儿认真道谢,“你也给自己挑一块吧,宰相夫人的小茶会既然请了我,那就一定不会漏掉你的。” 身居宰相夫人的高位,这样的小事情断然不会出错的。 “是请了我,但被我祖母给回绝了。”沈桑榆笑着回答,“所以这布料,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这样的好机会,你祖母为何要回绝?”周若儿诧异不已。 旋即又想起上次雅集之后,在伯侯府见到沈罗氏的事情。 顿然心中了然,气愤不平的握紧拳头,“自家孙女有了好机会可以奔前程却要回绝,还有半点当祖母的样子吗!” “就是就是!”这话说到了秀儿的心坎里去,她忙不迭朝着周若儿点头,“我家老夫人就是见不得小姐好!” “那怎么办,不如到时候我去伯侯府接你,有了外人,你祖母就不好阻拦你了吧?”周若儿关切的出主意。 沈桑榆缓缓摇头,“她都能直接回绝宰相府,又何惧你这样一个小官的女儿呢?” “实在是过分!”周若儿又气得要命。 “也不用太生气,我这不是来找你帮忙了吗?”沈桑榆说道。 周若儿这才回过神来,眼中重新迸射出光芒,“对,我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你最是厉害,肯定想到了好法子,快说,要我怎么帮你。” “也不是什么难事,”沈桑榆凑近了周若儿耳旁,轻声说了自己的计划。 周若儿听完顿时惊呼,“你好贼啊。” “太单纯的话,是会被欺负的。”沈桑榆轻声道。 “这倒是,”周若儿点头认同,“就像是我,先前被当了妻子还傻乎乎的以为是好差事,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乃至整个周家,早就遭殃了!” 说完,又朝着沈桑榆重重点头,“放心吧,交给我去办就是了。” “那么,多谢啦。”沈桑榆俏皮的笑起来,露出细糯的小牙齿,十分可爱。 周若儿摆手,“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能帮上你,我高兴还来不及。” 说完这话,又问沈桑榆,“那你要不要去看看追风?正好我有空,陪你一起去。” 沈桑榆立马点头,“当然要,本来就是奔着追风来的。” “你这样说,也不怕我难过吗?好不容易来一次,都是奔着追追风而来……”周若儿立马难过的撇起了嘴。 沈桑榆无奈的笑,“和马儿吃醋,你大概是天底下头一个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有门道能赢钱 周若儿越发来劲,“天底下头一个也不赖,总之我吃醋了,你要怎么哄我?” “当你成亲的时候,我送你一份大礼,如何?”沈桑榆说道。 “要现在就能兑现的那种。”周若儿对这个赔礼并不满意。 最后,沈桑榆答应去马场的路上,给周若儿买面人吃,这才打发掉。 两人去了马场,直奔棚子里的追风而去。 许久不见,追风的毛发越发的水亮光泽,瞧见沈桑榆,就激动得原地踏步,鼻孔里喷出白色的沫子来。 “追风的记性尤其好,而且也看得出来很喜欢你呢。”周若儿说道。 沈桑榆笑弯了眼角,伸手去摸追风的髻发,“是啊,我也很喜欢追风。” “那你什么时候把追风给带回去?”周若儿又问。 顿了顿,又道,“我都听说了,伯侯夫人去了万佛寺为皇后娘娘和天下苍生祈福,魏雪薇要嫁给宰相夫人的远方侄儿,如今你家中除了祖母之外,应该没人会刁难你了吧?” “说不好。”沈桑榆缓缓摇头,目光沉下去,“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知道结果呢?” 周若儿心中泛起难过来。 分明是这么好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大家总是要针对她算计她呢! 正打算要开口安慰沈桑榆,却又听见沈桑榆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嫌替我照顾追风太麻烦,还要废草料,这样好了,我每月给你一笔银子,是养追风的,可以了吧?小气鬼!” “你才是小气鬼呢!”周若儿立马气鼓鼓的反驳。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怀大笑起来。 如银铃般的笑声传得很远,最后消散在秋日的微风之中。 随后,周若儿又带着沈桑榆去看那棵俏里红。 经过这段时间的生长之后,俏里红越发的茁壮,顶上冒出的浅绿色嫩芽长势喜人。 “我爹爹来瞧过一次,说这种茶十分昂贵,他也就在高大人那里喝过一次,难怪你会特地挖来种。”周若儿说道。 又想到了什么,惊讶的瞪大双眸,“等等,这茶树该不会就是你从高大人那里要来的吧?” “当然不是,”沈桑榆立马否认,“这可是我从土匪山挖来的,就废了好大的力气呢,要是能从高大人那里直接要,倒还轻松了。” “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就很困难呢?”周若儿摸了摸嫩滑的下巴,“我想如果是你去要的话,高大人一定眼皮都不眨,直接就送给你。” 听闻这话,沈桑榆实在是忍不住。 伸出手去捏周若儿腰上的软肉,语气中不易察觉的恼怒,“你今日怎么回事,总是把我和高庭钦绑到一块儿。” 周若儿怕痒,笑得不断挣扎。 最后给沈桑榆赔礼道歉之后,这才逃脱魔爪。 又说了一会话之后,沈桑榆便拿了要拿的东西,起身告辞。 回到伯侯府时,已然要黄昏。 沈桑榆也没有吃饭的心思,直接回了映月阁躺下。 昏昏沉沉的睡到了翌日清晨才醒。 睡了这么长时间,沈桑榆也恢复了精力,让秀儿给自己梳了个元宝鬓,淡淡描眉,又抿了口脂,便去了沈逸坤的屋子。 沈逸坤正打算出门去约见狐朋狗友。 瞧见沈桑榆来了,心中顿时打起了鼓,想起上次的事情来,赶忙挤出笑脸迎上前,“二姐,你怎么到我这院子来了?” “想去找周若儿,但昨日已经去过,祖母肯定是不愿意的,所以拖你来当个借口。”沈桑榆说道。 就为这个? 沈逸坤自然是不愿意去当沈桑榆的借口。 但也不敢为这点小事得罪沈桑榆,毕竟还有张状纸在沈桑榆手中呢。 眼珠子转了一圈,道,“可我有事啊二姐,不如这样,我替你去和祖母说好了,我一开口,祖母肯定答应。” “至少要送我到周家门口,再约好黄昏时分去接我,否则会穿帮。”沈桑榆挑眉,轻声道。 沈逸坤在心中暗骂一句麻烦。 又想,这就是不得宠的结果,瞧瞧他,想去什么地方不能去?哪用得着这样小心翼翼。 在这一点上,沈逸坤觉得沈桑榆是个可怜虫! 于是大发慈悲道,“好吧,就按你说得做。” 果然,沈逸坤开口说要和沈桑榆一块儿去周家,沈罗氏便答应了。 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欢喜,“虽然周家是个小官,但能在京城中生活这么多年,也有自己的本事,去结识一下总是没错的。” “那祖母,我们先走了。”沈逸坤说道。 他陪着沈桑榆坐马车去周家。 周若儿早就在府门口等着了,瞧见伯侯府的马车,就赶紧小跑过来,开心的掀开了马车帘子。 “桑榆,你可算是来了,说好今天去赌马的,我还以为你胆小不敢去呢!” “你赌马?!”沈逸坤惊讶的喊出声来。 周若儿满脸呆滞,这才注意到马车上还坐着一个男子,嘴唇苍白如纸,“沈……沈三公子,你怎么会……” 说着,又胡乱摆手,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你刚才听错了,我们没有要去赌马,我们怎么可能去赌马呢!” “可我方才分明听见了,你们就是要去赌马,好啊沈桑榆,你一个后院的闺阁小姐,居然沾染这种东西,我要告诉祖母去!” 沈逸坤觉得拿捏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立马嚷嚷起来。 沈桑榆顺势将手绢揉成团,塞进了他张大的嘴里。 不悦的蹙起柳叶眉,“瞎喊个什么,你去告诉祖母有什么好处,不如跟我去玩玩,今天输了算我的,行了吧?” “你……”沈逸坤胡乱的扯出嘴里的手帕,气得眼中喷火。 分明是沈桑榆做这种不该做的事情,怎么还如此嚣张淡定! “沈三公子你别告发二小姐,是我非要拉着她去的……”周若儿轻声嗫嚅道,声音越来越小,“我有些门道能赢钱,但是一个人太害怕,所以才请二小姐作伴的。” 沈逸坤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 “你有门道可以赢钱?真的假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赢钱也有赢钱的规矩 沈逸坤本来想借此拿捏住沈桑榆,然后换回那张状纸。 这样一来,他就不再受制于沈桑榆了。 可听到周若儿说有门道能赢钱,顿时就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 这世上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赚钱,老实本分的去干一天苦力,大约可以拿到一百文的工钱,若是在富人府上当管家,一个月就能二两银子。 这都是正当得来的钱。 当然也有不正当的,赌马就算是其中一样,压上一两银子,若是能赢的话,就能拿到十两! 有人能在这上头玩个倾家荡产,所以赌马虽然可以被准许的,大家却还是勒令家里人不许碰。 毕竟输起来太要命! 可如果,每次都能赢钱呢? 一两变十两,十两变百两,百变千,千变万,一本万利的买卖! 沈逸坤激动万分,想询问周若儿到底是个什么门道。 周若儿左右紧张的张望一番,这才从袖子里扯出一大叠的纸票来,“这都是我昨天和二小姐赢的,我认识一个会看马的人,格外厉害,次次都能猜对哪匹马跑第一!” 那叠纸票粗略的算,起码五六百两数目。 “如果你们带我去的话,我就不说出去。”沈逸坤心动了,轻声说道。 谁不希望钱生钱啊! 周若儿有点犹豫,“可是……带上三公子你去的话,三个人赌,会不会太树大招风了一点?” 沈桑榆立马按住了她的胳膊,带着哀求的口吻,“若儿你就当帮帮我,带着逸坤去吧,大不了我今天不赌了,这样两个人赌,就还和昨天一样。” “那……好吧。”周若儿又犹豫了一番,这才答应下来。 沈逸坤兴奋的催促起来,“那咱们还等什么,出发吧。” 便由周若儿带路,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城,到城郊的一处私人赛马场去。 时间还早,但赛马场外头已经停放了不少马车,也有走路来的人,围得门口满满当当。 沈逸坤知道这个地方。 他先前和朋友来过一次,一百两银子丢进去连个响都没听到,就给赔干净了。 沈逸坤不太好赌,更愿意把钱花在怡红楼里,所以之后再没来过。 再次站在赛马场的入口,心境已然不一样了。 他今天是奔着赢个够本来的! “我们去上头的厢房。”周若儿说道,“高人喜欢安静,所以请三公子要安静点。” 见周若儿一本正经的交代,沈逸坤被唬住,心中有多了几分确信。 等走到了厢房,便瞧见一个白须老人坐在里头,捧着茶壶细品。 “高人,您这么早就来了啊,我特意给您带了俏里红,是我家红山摘的,新茶,可好了。”周若儿赶紧掏出白纸包好的茶叶。 白须老人眼皮懒懒的抬了一下,目光落在茶叶上,“周小姐有心了。” “应该的,若不是高人,我也不可能这样顺利的赌马啊。”周若儿赶紧回答。 吩咐了人去泡新茶后,又问道,“高人觉得今天哪匹马能赢下第一场啊?” “今日属木,单数的马有胜算,但戊戌宫乘上势,反而是最差的最好,周小姐若选,便选二十吧。” 二十,则是指拍在二十跑道的那匹马。 沈逸坤觉得有点不可信。 这老头开始说什么选单数的马有胜算,最后却让周若儿去压二十号,胡说八道嘛这不是! 但周若儿却十分开心的道谢,立马叫来了守在门口的丫鬟,拿出十两银子,“去压二十号。” “那我也压一两吧。”沈逸坤不信归不信,还是想试试的。 反正就算是输了也没多少钱,还能悄悄地让人去通知祖母过来,直接抓沈桑榆现行。 怎么都不亏的! 丫鬟捧着二十一两,去了下注的地方,又很快的拿回了两张写了字的木牌。 这是赌马的凭证,上面写了压的场次和马匹号码,若是赢了,就凭这个去换赌注。 很快,赌马的第一场就开始了。 二十匹马同时被打开木栅栏,四蹄腾空,奔进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条窄小跑道里,场上呐喊助威的声音震耳欲聋。 二十号的赛马遥遥领先,率先抵达了终点,场上便爆发出唏嘘声和兴奋的呐喊。 沈逸坤目瞪口呆。 还真的赢了! 距离第二场赛马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丫鬟便先去领了赌注回来。 周若儿压二十两,换回二百两。 沈逸坤压一两,换回十两。 握着十两银子,沈逸坤开始激动的心情开始逐渐平息。 他觉得也许只是碰巧而已,毕竟赛马场上还有很多人没得到高人相助,不也赢了钱吗? 偶尔一次赢钱什么的,他也可以啊! “高人,第二场我该压什么啊?”周若儿又虚心求教道。 这次白须老头又说了一大通神乎其神的话,最后让选六号。 周若儿没有犹豫,又压二十两银子。 沈逸坤则压了五两。 这样算的话,就算这次押错了,也还能赚四两呢。 然而,这次也压对了! 五两变成了五十两! 连着两次都这么成功,而且还有周若儿先前就赢下的那些银票做证明,沈逸坤再也不怀疑了。 他恨不得当条哈巴狗在白须老人旁边转悠,求着问再压哪匹马可以赢。 这次他把五十两给全部压了进去,赢了五百两! 沈逸坤拿到五百两银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却瞧见白须老人端着茶壶站起来,要往外走去。 “哎,高人你去什么地方啊,马上就要压第四场了,你还没说选哪匹马呢。”沈逸坤赶紧上前拦住。 这次他打算压五百两,这样就可以赢回五千两。 然后再赌一轮,就会变成五万两! 有这五万两,他可以在怡红楼的温柔乡里腻歪好几年了。 白须老头连眼神都吝啬得给沈逸坤,直接走了出去。 “三公子,”周若儿上前解释道,“高人有规矩的,每天只给算三次,三次加起来赢的钱还不能超过六百两呢。” “这是什么规矩?”沈逸坤不解,“有门道还不让人多赢点吗?” 如果每天只能赢六百两的话,要攒够五万两,岂不是要好几个月了! “高人算这些也很损耗道行的,另外规定数额,是因为……”周若儿说着,向沈逸坤指了指不远处。 激得沈逸坤打了个寒战,人一下就清醒反应过来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自然是上钩了呗 周若儿手指的方向,是马厩上方的廊亭,那里头站了好几个长相凶狠的莽汉。 那是赛马场请来的打手。 毕竟像是赌马这种地方,总是少不了有人输急眼闹事,亦或者是搞小动作赢钱之类的。 因此,打手是必不可少的。 若真是落在他们手中,必定是要缺胳膊少腿的。 而且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赌马本来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再加上自己不占理,到了官府去,说不定还会再被官府给打一顿扔进大牢去! “高人说了,不能树大招风。”周若儿又解释道。 她甚至还掏出了五十两银子来,交给丫鬟,“随便选一匹,输了最好,没输就再全部压进去,全部输掉再回来。” 沈逸坤又看不懂了,“为什么要故意输钱?本来就赢得不多啊。” “三公子,若是我日日都来,日日都赢几百两,加起来也不是小数目,更重要的是,没有人天天来都能赢,适当吐出去一点,反而会让大家放松警惕。” 如此一来,哪怕是天天都来,大家也会觉得是输了想来赢回本而已。 闻言,沈逸坤恍然大悟。 真是没想到,赌马居然也有这么多的门道! “给我也压五十两,输完了再回来。”沈逸坤赶忙道。 丫鬟依言,拿着银子去了。 就一场的功夫,五十两就给输掉了。 没有高人指点,他们压的马压根就跑不了第一! “行,今天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周若儿起身道。 沈桑榆无聊的打了个呵欠,“那我和逸坤就直接回伯侯府了,今天我也没有赌上,怪没意思的,想回去睡觉。” 于是,三人在赛马场门口分开了。 回伯侯府的马车上,沈逸坤不住伸手去摸怀中的那些银子,激动万分。 又转头看向沈桑榆,“有这样的好事,你怎么之前不叫上我啊?” 沈桑榆诧异看他一眼,随即撇嘴,满脸的嫌弃,“你都要拿毒蛇咬死我,我还带你去赢钱?真当我脑子进水啊!” 又小声嘀咕,“要不是今天周若儿嚷嚷着大声被你听到了,我才不带你呢。” 闻言,沈逸坤就想发火。 但一想到他还得借着沈桑榆去找周若儿,只得压下脾气。 挤出笑脸来和沈桑榆商量,“二姐,先前是我不好,惹了你不快,咱们就此和解怎么样?往后你带我去赌马,我帮你在祖母跟前说好话,保管祖母绝对不会再为难你!” 然后,等到钱赢得差不多了,再一脚把沈桑榆给踹开就可以了! 沈桑榆狐疑的看他,“当真?” “当真,从现在开始,祖母若是刁难你,我一定护着你。”沈逸坤立马拍着胸口道。 “我考虑考虑吧。”沈桑榆还有点犹豫。 等马车到了伯侯府,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沈桑榆和沈逸坤便直接去了饭厅。 饭厅内,沈罗氏早就在等着了。 瞧见沈桑榆回来,便有些不太开心,抬手拍了一下桌子,“女孩子家的,也该懂得自尊自爱才是,出去厮混到天黑才回来,像什么样子!” 闻言,沈逸坤顿时眼前一亮。 这不就是让沈桑榆相信自己的最好机会吗! 赶忙上前一步道,“祖母,你误会二姐了,二姐没有出去厮混!” “乖金孙,不要帮着她说话的。”沈罗氏朝着沈逸坤挤出笑脸,转头再看向沈桑榆的时候,又表情阴沉下来。 沈桑榆垂着头,摇曳烛光在她脸上投射下大片阴影,遮挡了表情,只看得出委屈来。 “二姐真的没有出去厮混,二姐是……二姐是知道我心仪周若儿,所以领着我去见周若儿了!”为了能去赌马,沈逸坤张嘴就来。 他在心里都想好了。 这样说的话,沈罗氏肯定会十分开心,然后准许他每天都去周家见周若儿,再顺势带上沈桑榆。 赌马有了遮掩的借口,实在是完美! 也如同沈逸坤所想,听说自己的金孙有钟情的女子,沈罗氏顿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天爷哟,她早就想抱重孙子了! “原来是陪着你去见周若儿了,那感情好,逸坤,那周若儿性格如何,对你好不好啊?”沈罗氏赶忙问道。 顿了顿,又蹙起眉头,“可这周若儿出身小门小户的,若是做你的正妻,实属高攀,逸坤,若是你真的喜欢,我们便娶来当个姨娘怎么样?” “都可以。”沈逸坤本来就是胡说,故而并不在意这点。 而映入沈罗氏耳中,则是十分痛快。 金孙有了喜欢的人,并且不执拗要娶回家当正妻,如此一来,有个姨娘先给生重孙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到时候再娶一个有钱有势的正妻,把孩子往她名下一过,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 “所以祖母,你不要数落我二姐了,我二姐对我可好了。”沈逸坤又说道。 沈罗氏开心得很,说什么都答应,“好好好,不数落不数落。” 沈逸坤便朝着沈桑榆抛去得意的眼神。 等用过晚膳,又特意去映月阁找沈桑榆。 “二姐你也看到了,往后我也会这样护着你的,咱们好好的当一家人,如何?” 沈桑榆垂眸仔细考虑了好半天,才缓缓点头,“好吧。” “那咱们就说好了啊!”沈逸坤激动的搓手,“往后我们相亲相爱,然后你带上我去找周若儿,咱们再一起赢钱啊。” “这……好吧。”沈桑榆咬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答应了沈逸坤。 沈逸坤目的达成,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朝着沈桑榆摆手,“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一早我过来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去周家。” 沈桑榆起身,亲自送他到门口。 随即关上了房门,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越发扩大,宛如夏日明媚的阳光般灿烂。 “小姐,怎么样啊?”秀儿凑上前问道。 沈桑榆躺回软塌上,纤细白皙的食指摆弄着软塌边的流苏,“还能怎么样,沈逸坤那么蠢笨的一条鱼,自然是上钩了呗!”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是她想太多了 京城已然进入深秋,早起的时候,白玉兰树上会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霜。 等到初晨展露,才悄然化作晶莹剔透的露珠,落入泥土中消失不见。 秀儿手冻得有点僵,连着给沈桑榆挽了好几次发髻都没有成功。 急得外头的沈逸坤来回踱步。 “二姐,你还没有搞定吗?”沈逸坤着急问道,“眼瞅着就要晌午了啊!” “你着什么急,”沈桑榆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描眉,“分明连早膳的时间都还没到,若是被祖母看见了,还以为你是打算现在就去周家入赘呢,回头责备我教坏你怎么办?” “怎么可能,”沈逸坤急忙否认,“我都说了,以后有我罩着你,祖母肯定不会再找你麻烦的。” 说着,又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别的丫鬟家丁在,这才小声急切道,“我这不是怕去晚了,赌马会没有位置吗?” “赛马场大着呢,位置多得是,你就放心吧。”沈桑榆仍旧不紧不慢。 拖到沈逸坤都要发飙的时候,秀儿总算是挽了一个成功的元宝鬓,大松一口气,“好了小姐,您瞧瞧,好看吗?” “好看。”沈桑榆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满意颔首。 沈逸坤催促,“既然弄好了,那咱们就快走吧,不要耽误时间了。” 连早膳都还没用,沈逸坤就直接拖着沈桑榆出了门去。 去周家的路上买了两屉小笼包,凑合着解决了果腹问题。 马车也很快到了周家门口。 周若儿仍旧等着呢,瞧见沈逸坤来,有点意外,又很快的遮掩下去,“沈三公子,你又来了。” “我当然要来,这样的好事不带上我怎么可以呢?”沈逸坤赶忙说道,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 想到即将可以赢到几百两银子,沈逸坤心情格外的好,看谁都很顺眼。 周若儿贝齿轻咬红唇,沉默了半晌才道,“好吧,那我们去吧。” 还和昨日一样,周若儿单独乘坐一辆马车,沈逸坤和沈桑榆乘坐一辆,一前一后往赛马场去。 雅间也是昨天那间,白须老人坐在里面慢慢品茶,目光如炬,注视着底下的跑马道。 有了昨天的事情,沈逸坤一进去便肃然起敬,递上自己准备好的燕窝来。 “高人,这是我今早特意让下人炖的,还热乎着呢,早晨吃最是对身体好。”沈逸坤说道。 旁边的沈桑榆和周若儿也分到了一盏。 端起甜白釉的小盅,就准备细细品尝。 可高人却十分嫌弃的看了一眼,“燕窝不是燕子用口水做成的鸟窝吗?” 闻言,沈桑榆嘴里的那口燕窝忽然就不香了。 她悄然吐了出来,将小盅递给秀儿处理。 旁边的周若儿便赶紧上前解释,“沈三公子,你可千万不要做这样的事情,燕窝也算是鸟窝,吃掉就相当于在害燕子无家可归,会折损高人的道行的。” 高人点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正是如此。” 沈逸坤恍然大悟,赶紧把燕窝给撤掉。 “真是对不起高人,我不知道这样对你不好,请你不要生气。”沈逸坤格外诚恳的道歉,唯恐因为这盏燕窝让高人生气,就再也不给他指点了。 “罢了,不知者无罪。”高人摆摆手,就此作罢。 得到了原谅,沈逸坤又开心起来。 看向高人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敬畏,不愧是会预知的高人,在平时也是有很多讲究的。 说着话,跑马道便已经敲锣,告知大家可以开始下注第一场了。 沈逸坤赶紧将期待的目光投向高人。 …… 拖高人的福,沈逸坤今日又赢了五百两银子。 揣着那一堆银子,他兴高采烈。 和周若儿在赛马场前分开之后,就直奔怡红院而去。 “既然有你撑腰,那我也晚些回去,省得祖母抓着我训斥,你却不能为我说话。”沈桑榆说道。 沈逸坤的心思早已经扑进了怡红院,并不在乎沈桑榆说了什么。 随便摆摆手,权当是答应了。 沈桑榆便在城门口下了马车,改步行去见老顽童。 今日恰逢京市大集,京城附近村落的百姓都涌进了城里,或摆摊或买东西,每个铺子的生意都格外好。 就连老顽童藏在那死巷子里的药铺,也有人来抓药。 沈桑榆去的时候,老顽童正忙得不可开交。 他开这个药铺是为了掩人耳目,但为了不会真的掩人耳目而忙起来,故而才开在这么偏僻的角落里。 可真要是有了病人来,老顽童也不能轰出去。 都是寻常老百姓,若非严重忍不了也不会来,实在是可怜,老顽童也就都接下了。 瞧见沈桑榆来,立马看见了救星。 “桑榆来得正好,快过来,帮我抓药。”老顽童说道。 沈桑榆应了一声,小跑过去。 她对已经顶上天花板的药匣子并不熟悉,简单的一个药方也要花半天功夫才能找齐。 好在人不是太多,努力应付之后,也就搞定了。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老顽童立马瘫坐在圈椅上,“让我想起了当学徒的时候,也这么忙,每每想起,心有余悸。” 秀儿好奇的探头过去,“原来神医也有当学徒的时候啊?” “什么话,我也是一点点学会的啊,怎么就没有当学徒的时候呢。”老顽童瞪她一眼,“后来自己坐堂当了大夫就轻松多了。” “那你什么时候当上大夫的啊?”秀儿虽然被凶了,却还是笑嘻嘻的询问。 反正她心里很清楚,老顽童只是个嘴毒的人而已。 而且听到老顽童也有当学徒被使唤的时候,就觉得很有共鸣。 她三岁被买入伯侯府,就一直被使唤,后来去了海庄之后,熬成了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才算是日子好过些。 这其中她花了大约十年的时间呢,不知道老顽童花了多久当上大夫的。 就瞧见老顽童摊在圈椅上仔细回想,“我真正开始坐堂当大夫的时候啊,五岁吧,还是六岁?” 秀儿:…… 她就不该开口问的。 贴身丫鬟和神医的过去怎么可能会有共鸣呢,是她想太多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同的思路 秀儿哀怨的看向老顽童,“神医说的是真的吗?你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给人看病了吗?” “是啊,很稀奇吗?”老顽童颔首,“小时候师傅很严格,三岁刚学会认字,就已经逼着默写大医精诚了呢。” 所以五六岁坐堂,也不算什么。 “很辛苦吧?”沈桑榆抬起琥珀色的眸子,满眼关切的看向老顽童,“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要开始关心起别人的生死来,还要见很多很多病人,目睹他们痛苦的样子。” 那么小的年纪,说不定在心中留下了很多阴影。 沈桑榆话音落地,老顽童就愣住了。 他呆愣愣看向沈桑榆,嘴唇嗫嚅着,半天没说说出话来。 这件事情,他也曾经和其他人说起过。 可那些人是什么反应呢? 无非就是拍掌称赞说好厉害,要不然就满脸不屑的质疑,说五六岁的孩子能看什么病,无非就是给自己这个神医的名号再增加点噱头而已。 有好有坏,老顽童都听过。 单单像这样的关心,他是第一次听到。 是啊,大家都忘记了,那个时候他也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而已,哪怕心智老成,在医术上也有得天独厚的造诣,那也只是个孩子。 看到那些哀嚎痛苦的病人会跟着哭,看见满身是血的病人也会害怕得浑身发颤。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完人的。 别人都想不起来这点,但沈桑榆想到了! “桑榆你放心,”老顽童在心中下了决心,“往后高庭钦若是欺负你,你只管和我说,我就是你的娘家人,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这样好的女孩子,老顽童一定要当做亲生女儿宠的。 沈桑榆悄然红了脸颊,别开视线,声音小如蚊呐,“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高大人那里去了。” “高大人对我家小姐可好了,肯定不会欺负我家小姐的。”秀儿立马说道。 老顽童欣慰的点了点头,“那最好不过。” 两人大有要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的架势。 沈桑榆赶紧拦住,开口道,“对了,我今天来是有事情找你帮忙呢。” “你这丫头哪次来没有事情找我帮忙?”老顽童问道,语气中却带着宠溺,“说吧,这次要我做什么。” 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 “我打算在城外找一个适合做戏园的地方,但是我这段时间要忙着处理家里的事情,实在是没时间去。”沈桑榆说道。 老顽童立马拍胸口,“包在我身上,什么时候需要,有什么要求,统统告诉我,保管给你找到最合适的。” “这个月十五号之前搞定就可以,但我需要十六号再过来找你。”沈桑榆说道。 毕竟十五号那天,还要去参加宰相府的小茶会呢。 老顽童算了算时间,还有整整十天,完全是够了。 “把你的要求告诉我,下午我便去城外转一圈,若是运气好,说不定今天就能挑到好的。”老顽童又说道。 沈桑榆便将自己的要求都告诉了老顽童。 都是中规中矩的要求,前院要大,后院要宽敞,房间要多,甚至要求有个地窖之类的。 没什么太了不得的地方,故而找起来也很容易。 老顽童一一记下,“好,不是什么难事,等我寻到了就先替你买下来,回头你再来看就好了。” “不用不用,替我定下就可以了,我自己给钱的。”沈桑榆赶紧摆手道。 老顽童知晓沈桑榆的脾气,要是这会儿非要执拗说自己给钱,就该不拜托自己帮忙找房子了。 干脆就顺嘴答应,“好吧。” 反正答应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一回事了。 商议好之后,老顽童才问道,“怎么好端端的要租个戏园子呢,难道你还在弄这方面的行当?” “我当然是弄不起来,只是我给京城的梨园写话本,算是合作,如今他们办得风生水起,场场爆满,眼瞧着梨园已经塞不下那些客人了,我才想着,再开一个戏园子,分散一下客人嘛。”沈桑榆解释道。 老顽童恍然大悟。 “我说那梨园先前还半死不活的,好几次见到里头唱青角儿的出来跑活儿,可怜巴巴讨饭似的,忽然就有了钱有了客人,如今个个穿金戴银呢,感情是你这丫头妙手回春。” 沈桑榆俏皮的笑起来,露出两颗细糯的小虎牙,“那也是跟您学的啊,您在医术上妙手回春,我又不会这些,只能在别的地方,露这么一手。” “你要是想学,我教你也可以啊。”老顽童毫不吝啬。 沈桑榆有点感兴趣,“我有学医的天分吗?” 老顽童十分诚实的摇头,“没有。” 顿了顿,又道,“不过古话总讲,勤能补拙,若是你好好的跟着学,也是可以成功的,就是要下狠功夫,不能像我这般轻松而已。就” 沈桑榆便想起了老顽童三岁便开始默写大医精诚的事情来。 若是这样算轻松,那下狠功夫,不知道要狠成什么样。 沈桑榆狠狠的打了个寒颤,摆手拒绝,“我还是算了吧,脑子太笨了,回头若是治坏了人怎么办,这可是大事。” “你聪明着呢,只是不愿意学而已。”老顽童说道。 又无奈摆手,“罢了,若是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能强求你啊,那你赶紧成亲,生个孩子,我教孩子好了,小孩子随便忽悠……额不是,随便引导一下,就会愿意学医的。” “您又拿我开涮了。”沈桑榆哀怨的甩个眼神过去,“不跟您说了,我还得回家去,改日再过来给你送好吃的。” “去吧,下次来的时候带些糕点,你总是好久才来一次,备些放的时间长的糕点,平时我才能垫巴一下肚子呢。”老顽童说道。 秀儿在旁边插刀,“可糕点就算是能放得时间长,也架不住神医你吃啊,搬个十斤过来,您都能一天给吃掉,剩下的时间,就还得硬扛着饿。” 老顽童做了个要敲秀儿的动作,“你这丫头说话这么不讨喜,就该把你嫁出去,换个嘴巴甜的在你小姐身边!” “我不嫁,我要陪着小姐一辈子呢。”秀儿立马闪身躲到沈桑榆身后去,朝着老顽童吐了吐舌头。 嚣张的模样,气得老顽童又是作势扬手,吓得秀儿忙喊小姐救命。 等再探头出去看,才发现老顽童已经进了铺子,压根没打算搭理她。 “小姐,神医总是吓唬我,你也不帮着我。”秀儿嘟嘴,想寻求沈桑榆的安慰。 而沈桑榆却轻轻推开了她,随即,快步朝着巷子外走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使唤沈罗氏 秀儿愣神的功夫,沈桑榆已经冲到了巷子口。 “小姐!”秀儿这才打了个激灵,赶紧追了上去。 一路追到菜市口,沈桑榆这才停下脚步,表情凝重的四处看。 秀儿也跟着张头探脑,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不由好奇询问,“小姐,你是在找什么人吗?” “我方才好像看见了硕亲王妃。”沈桑榆说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 秀儿呼了一口气,“见到硕亲王妃也很正常啊,毕竟她就住在京城里头,肯定也会在京城的大街上走动的,只要不是跟着我们来的就……” 话未说完,沈桑榆就拽了她一把,扯到旁边的摊位后躲起来。 摊位前,硕亲王妃和一个和尚打扮的人经过,两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们并没有发现沈桑榆和秀儿,翩翩然走远,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硕亲王妃和一个和尚走在一起,难道硕亲王妃信佛吗?”秀儿不解的喃喃道。 沈桑榆却想到了别的地方去。 跟和尚有来往,不一定是因为信佛,也可能是因为要找和尚去问一些事情。 比如说,问问万佛寺里魏氏的事情。 “她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沈桑榆低声沉吟,柳叶眉紧紧蹙成一团,“回伯侯府去。” 秀儿赶紧乖乖跟着沈桑榆回去。 回了伯侯府,沈桑榆便直接去找了康妈妈,说起这件事情。 “康妈妈,我担心硕亲王妃会拿这件事情来对付我,对付我都是其次的,就怕是殃及到整个伯侯府,您说怎么办啊?”沈桑榆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恐惧。 康妈妈鄙夷的看向沈桑榆,看得十分透彻,“二小姐只是怕硕亲王妃找你麻烦而已吧?” 扯什么怕殃及伯侯府! “我……我也是伯侯府的人啊,自然是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沈桑榆眼神微闪,说话都磕巴起来。 越是这样,康妈妈就越是确定心中的猜想。 沈桑榆就是因为害怕被硕亲王妃算计,才来找她帮忙的。 如若真的心系整个伯侯府,不应该直接去找老夫人出主意吗? 现在这样,就是担心老夫人会直接说句不管。 不过,康妈妈也不想管。 毕竟老夫人早就想处理掉沈桑榆了,若是硕亲王妃来帮了这个忙,老夫人会很开心的。 想着,康妈妈便板起脸颊道,“二小姐,我只是个下人,帮不上什么忙啊,您若是真的关心伯侯府,不如去试探一下硕亲王妃?然后自己想想法子。” “你……你怎么这样啊。”沈桑榆愤怒的瞪大杏眸。 康妈妈从鼻孔哼了一声,压根不搭理,扭头离开了。 秀儿气得朝她的背影挥拳头,“这康妈妈太嚣张,奴婢真想揍她个狗吃屎!” “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先回去吧,有康妈妈替我转达,我就能高枕无忧了。”沈桑榆说道。 她转身,悠然回了映月阁躺下。 沈桑榆就是故意让康妈妈去传话的。 若是她直接去找沈罗氏,沈罗氏必然会先找她拿主意,甚至说些推卸责任的话,到时候直接把她给顶出去。 可若是她一开始装柔弱无能,还胆怯的不敢直接去找沈罗氏,只能寄希望于沈罗氏身边的康妈妈。 便会让沈罗氏误以为她只是个没用的人,是指望不上的。 偏沈桑榆又提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罗氏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把这件事情给包揽下来。 这样一来,沈罗氏忙着处理硕亲王妃的事情,也就无暇去顾忌她这边搞出来的小动作了。 “或许我应该给硕亲王妃送一份礼物去,感谢她为我下的这场及时雨才对。”沈桑榆惬意的躺在软塌上,悠闲的想道。 如她所想,康妈妈离开之后,就去找了沈罗氏,说起这件事情。 语气中满是讥讽嘲讽,“老夫人,您说这也太搞笑了,若是硕亲王妃找她麻烦,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做什么要去帮他!还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笑话!” 啪! 康妈妈话音刚落,脸上就狠狠的挨了一耳光。 力道很大,打得康妈妈偏了头,跌倒在地,嘴里满是血腥味道。 康妈妈被打蒙了,捂着脸颊茫然的看向圈椅上的沈罗氏,“老夫人,您……您为何要打奴婢啊?” “蠢货!”沈罗氏气得破口大骂,“若是硕亲王妃找上门来,我们整个伯侯府都得完蛋!” 到时候传出他们明知道去万佛寺的人不是魏氏,却还是找人冒充,闹到皇后娘娘跟前,那可就是要砍脑袋的。 康妈妈脸颊火辣辣的疼,说话都含糊不清,“那咱们可以把罪责给推到二小姐头上去啊,这样死的人就是二小姐了。” “她如今想不出法子解决,肯定会破罐子破摔,搜集证据拉我们下水的。”沈罗氏想得十分透彻。 说着,又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好几圈。 这才看向康妈妈,“你亲自去万佛寺,查清楚这件事情,若是硕亲王妃真的发现了什么端倪,就想办法把假的魏氏给弄死在万佛寺,放把火给烧了,这样就死无对证了。” “这样岂不是很便宜二小姐?”康妈妈又问道。 沈罗氏又气又急,抬手砸了个茶杯在康妈妈头上。 “你个蠢驴,如今还是着急对付沈桑榆的时候吗?保住整个伯侯府要紧啊!” 康妈妈的额角给砸出一个洞来,鲜血顺着窟窿汩汩流出,模糊了视线。 她却连擦都不敢,应了一声是,就匆忙的出去了。 剩下沈罗氏在屋子里,又砸了好些东西,心情才算是好些,坐回了圈椅上。 再想想,还是觉得不妥,又朝着外面喊道,“去映月阁,把二小姐给我请过来,快点去!” 丫鬟应是,赶紧去请了沈桑榆。 沈桑榆乖巧的去了沈罗氏的院子。 才抬脚走进屋子,就听到沈罗氏亲热和蔼的呼唤,“桑榆快过来,到祖母身边来。” 那疼爱的声音,听得沈桑榆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实在是恶心得不行。 人往后退了一步,“祖母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 “你这孩子怎么了,平日里不是跟我很亲近吗?快过来,祖母有些话要悄悄跟你说。”沈罗氏又拼命的朝着沈桑榆招手。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你敢骗我 沈桑榆眼神怯怯,不敢上前去。 “怕什么,康妈妈都和我说了,没事桑榆,这件事情祖母会替你解决的。”沈罗氏说道。 闻言,沈桑榆身子立马紧绷起来,又瞬间瘫软下去,哇的一声哭出来,梨花带雨的抽噎。 “真的吗祖母?”沈桑榆边哭边问,“若是硕亲王妃来找我的麻烦,您真的可以帮我吗?” 沈罗氏看着她这窝囊的样子,心中顿时来气。 之前不还挺能干的吗?能把魏氏都给掀下马,如今到了硕亲王妃跟前,怎么就怂成了这样? 果然是弯刀耍不出门槛的废物! 在家里还能稍微逞逞威风,等到了外面,见到谁都害怕得不行。 还不是得靠她这个伯侯府老夫人来解决! 想着,沈罗氏心中又得意了几分。 “好了,你是伯侯府的正经嫡女,也是我的亲孙女,我能不护着你吗?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你好好的在家待着,知道吗?” 沈罗氏好生的安抚了沈桑榆一番,将所有事情都包揽到自己身上。 并且让沈桑榆相信,她能搞定一切。 倒不是她真的想让沈桑榆放宽心,而是担心沈桑榆以为没有人帮忙,就自己胡来,反倒把事情给捅了出去,到时候再拉整个伯侯府下水,可怎么办? 因此,沈罗氏才叫来沈桑榆,告诉她这件事情自己会解决。 如此一来,沈桑榆只需要回去睡大觉等好消息,而不是出去胡来级捅娄子。 “多谢祖母,祖母,你对我可真好。”沈桑榆满脸感动道。 沈罗氏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不要再哭哭啼啼的,叫别人看了笑话不说,还容易查出端倪。” 沈桑榆赶紧擦干净眼泪,乖乖退了出去。 恰逢一阵微风起,将沈桑榆脸颊上最后那点泪水吹干,脸有些紧绷,笑起来便看上去有点古怪。 “真好,我的祖母关键时候还是有些用处的。”沈桑榆惬意的想着,抬步回了映月阁。 有了沈罗氏去张罗这件事,沈桑榆也没什么可操心了。 翌日清晨,照例和沈逸坤去找周若儿。 可今日周若儿却不在门口等着,一问才得知,是周若儿不舒服。 “二姐这可怎么办?”沈逸坤焦急的询问,“那个高人是周若儿找来的,若是周若儿不去,我们也没办法去赌马了啊。” 沈桑榆咬唇,“那我进去看看吧。” 沈逸坤也想跟着进去,可无奈周若儿还未出嫁,若是闺房去了同样未娶的男子会传出闲话,只得作罢,站在院子外头焦灼的等待。 半晌,沈桑榆才走了出来。 “怎么样啊,病得严不严重?不能走路了吗,坚持一下去赌马不行?”沈逸坤赶忙问道。 沈桑榆垂下羽睫,缓缓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不清楚? 沈逸坤顿时急了,“你不是进去看了吗,怎么会不太清楚呢,再说你不清楚可以问丫鬟啊,丫鬟没跟你说是怎么回事吗?” “我去了院子里头,丫鬟不让我进屋,说周若儿已经睡下了,然后就要请我出来。”沈桑榆一五一十回答道。 顿了顿,又拽沈逸坤的衣袖,“算了,人家周若儿都生病了,咱们还想着去赌马,实在是不合适,明天再来吧。” “那我今天花什么啊?”沈逸坤当时不快了。 “你出门时不是带了二十两银子吗?”沈桑榆问道。 那点够什么啊! 沈逸坤心情越发烦躁起来,他原本是打算用二十两去换回五百两潇洒自在的。 现在不能去,二十两够干个什么? 沈桑榆见他表情着实阴郁,便从荷包里掏出了五十两来,“我也只有这些了,都给你吧。” 有了前几日五百两的映衬,沈桑榆给的这五十两实在是寒酸。 但沈逸坤还是伸手接了过去,嘀嘀咕咕之后,转身离开了。 他拿着七十两银子去了怡红楼。 若是换在往常,哪怕他来赊账,怡红楼的那些莺莺燕燕也往上凑。 可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砸钱砸得太多,把这些人都给养刁了,伺候了沈逸坤一阵,见他只拿出十两银子来打赏,漂亮的小脸蛋儿就皱巴了起来。 捏腿的那个姑娘还问,“爷,你是不是没钱了啊?若是实在穷,攒个一段时间再来也是可以的。” 沈逸坤气得踹了她一脚。 “我可是伯侯府的三公子,我会没钱?你放什么狗屁!” 沈逸坤这一脚使了狠劲,踹得那姑娘躺在地上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继而捂着肚子一脸气愤的嚷嚷,“你要是真有钱就拿出来啊,打女人算什么本事,真是了不得,伯侯府的三公子打女人啊!” “你给我等着,我不光要打你,我还要拿钱砸死你!”沈逸坤要面子,见众人都围上来看热闹,放了句狠话就赶紧离开了。 他原本想要回去支库房的钱出来,把那个姑娘给砸死才好。 可在大街上走了两步之后,整个人顿时就清醒了。 如今他娘已经去了万佛寺,整个伯侯府的财政大权都在沈罗氏手中。 向沈罗氏要个几百两还成,再想要多点,沈罗氏肯定会追问下去。 到时候扯到怡红楼,沈罗氏不准他再来可怎么办? 这拿钱的门道,还得另外想才行。 沈逸坤颇有些头疼。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便看见了周家的马车,正急匆匆的朝着城门口的方向去。 一阵风刮过,吹起了马车的帘子,露出里头周若儿那张清秀的脸蛋来。 是周若儿! 沈逸坤正愁今天没见到周若儿呢,如今凑上来的好机会,赶紧迎上去。 “周小姐,我是伯侯府的三公子啊,周小姐,你的病好些了吗!”沈逸坤大喊道。 马车被迫停了下来,有丫鬟掀开了帘子。 周若儿坐在马车里,满面红光的,没有半点生病的样子,表情还带着几分尴尬,“多谢三公子关心,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那周小姐你打算干什么去啊?”沈逸坤又问道。 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正好可以带他去赌马,然后赢个五百两回来,全砸在那个怡红楼的姑娘脸上才好! “啊……我是要……要去城外找我一个朋友玩,所以三公子,我就不……”周若儿结结巴巴的说道。 话还未说完,打远处就跑来了一个丫鬟,气喘吁吁的,在沈逸坤旁边站住脚。 气都没喘匀便忙道,“小……小姐,这是您今天要给高人的礼物,怎么忘了拿,若是待会儿到了才发现就不好了。” 闻言,沈逸坤愤怒的眼神立马投向了周若儿,“你骗我?!”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卸磨杀驴 沈逸坤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愤怒的看向周若儿。 周若儿愣怔了一瞬,这才飞快抢过丫鬟送来的精致檀木盒子,心虚的藏在身后。 “三公子,我没有骗你,我今天是真的生病了。”周若儿解释道。 沈逸坤不信。 他当然不信,毕竟刚才亲耳听见丫鬟说周若儿要去赌马来着! 周若儿又解释道,“我今早起来特别难受,原以为是不能去赌马了,谁知道刚才舒服点了,所以才……” 说着,又赶紧向沈逸坤发出了邀请,“既然都遇到了,那三公子,你跟我一起去吧?” 沈逸坤本来就想去,又是周若儿道歉开口,立马就应下了。 只是因为伯侯府的马车已经被沈桑榆给带走了,他又不好和周若儿同乘一辆马车,只得屈就去了后头的下人马车里。 下人的马车破旧不堪,还一直发出嘎吱咯吱的声音,仿佛下一瞬就要散架般。 路上沈逸坤好几次怀疑马车要碎掉,胆战心惊。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的到了赛马场跟前。 周若儿和沈逸坤去了雅间。 高人很是不悦,“已经错过了今日的第一场,耽搁了我的事情。” “对不起高人,是我有点事情耽搁了,小小心意,请您收下。”周若儿赶紧递上那个木头盒子。 高人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阴沉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轻咳一声道,“那么从第二场开始吧,希望周小姐日后不要再错过与我约定好的时间了。” 周若儿的脸颊顿时涨红,支支吾吾的答应,又赶紧岔开话题。 而沈逸坤则一直盯着周若儿打量。 仍旧是赢了五百两之后,高人便起身离开。 沈逸坤也捂着肚子道,“肚子疼,你们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就赶紧离开了雅间。 赶在高人离开赛马场之前,沈逸坤追上了他。 “高人,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指点门道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的,我是伯侯府的三公子,势力很大的。”沈逸坤说道。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 周若儿压根就不愿意带着他一起赌马! 否则怎么会和高人约好了什么时辰见面,却因为要甩开他故意装病,之后再偷偷来赌马呢? 今天他是走运当场碰到了周若儿,才让周若儿下不来台,只能带着他一起来。 可之后呢? 总不会这么好运气的。 更何况沈逸坤一点都不喜欢看人脸色,还是一个小官女儿的脸色! 于是,沈逸坤决定自己找上高人,私下和高人约好,这样哪怕不用借助于高人,都可以天天来赢钱了。 “你是伯侯府的三公子?”高人诧异的瞪大眼睛,一副很激动的样子。 沈逸坤连忙点头,“是啊,我是伯侯府的嫡子呢。” “三公子,”高人的语气恭敬了几分,“我愿意为三公子说点门道,只不过,也希望三公子能帮我个忙。” “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沈逸坤立马道。 高人也就不客气了,“我有个远房的侄儿在伯侯府签了卖身契,若是三公子能将卖身契还给他,还他自由就好了。” 就这个? 沈逸坤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呢! 不过是张卖身契而已,他只需要去和祖母撒娇求求情,就可以拿到手的。 “我这两日就把卖身契给拿来,到时候高人可一定要遵守诺言啊。”沈逸坤说道。 高人点头,“自然的,那么我后日午时在赛马场门口等三公子,到时候若是拿到卖身契,我自然会一直为三公子指点门道。” 午时? 沈逸坤听闻这话,表情有点意外,“为什么要等到午时啊,早晨不好吗?” 若是午时才开始赌马,等到赌完了再回怡红楼去,就该天黑了。 那还玩个屁啊! “三公子和周小姐命数不革,且周小姐并不待见你,我也是不想两人撞到一块儿而已。”高人摸了摸下巴,悠悠然道。 沈逸坤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果真是高人啊,居然连周若儿不待见他,故意要躲着他去赌马的事情都能算出来。 “好好好,都听高人的。”沈逸坤信得跟王八羔子似的,赶忙点了头。 随即,他又回了雅间。 周若儿已经输了些银子出去,正准备起身离开。 瞧见沈逸坤回来,便道,“三公子,明日我是真的有事不能来赌马了,所以抱歉。” 沈逸坤听闻这话,心中又是冷哼一声。 这个小门小户的女人居然还敢看不上他?真是笑死人了! 等回头他自己和高人牵上线,再好好地去羞辱他一番才是。 而眼下,沈逸坤并不流露表情,嗯了一声就算是答应了。 周若儿带着丫鬟快步离开雅间。 沈逸坤则留下来,又压了两把,输掉五十两银子,这才折返回京城里头。 他拿赢来的五百两,准备好好羞辱一番那个放肆的姑娘。 结果怡红楼的妈妈过来一顿温柔的劝,又找来红牌嫣嫣姑娘作陪,沈逸坤也就作罢了。 只不过临走之前,指着妈妈的鼻尖道,“往后我有的是钱,妈妈还是管好你手底下那些贱人的嘴巴,否则怎么被我弄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是,沈三公子息怒,嫣嫣,送沈三公子出去吧。”妈妈好脸作陪,全给应下了。 耍了威风的沈逸坤这才回家去。 到伯侯府门口,沈桑榆也正好是从外头回来,手里大包小包的。 瞧见沈逸坤,便笑吟吟的开口,“逸坤你回来啦,刚才我去了周家探望周若儿,她说自己好多了,明日再休息一日就能彻底痊愈,还说多谢你惦记她,送了礼物给你呢。” 说着,就拿起一个用油纸包住的盒子,要递给沈逸坤。 沈逸坤看也不看,直接扬手打掉。 语气厌恶非常,“谁要她的玩意儿,贱人一个,把我当傻子骗,还有你,还以为你和周若儿是多好的朋友呢,结果人家有了赚钱的门道,压根就不想带你,真是没用的东西!” “你……你在说什么啊?”沈桑榆惊愕的瞪大双眼,“若儿她怎么可能不想带我呢?” 第一百九十章 独吞才是最爽的 瞧着沈桑榆惊愕的眼神,沈逸坤只想骂一句蠢货。 不想带有什么好稀奇! 到底是能赚钱的行当,人家周若儿如果不带别人的话,就能随便找个不相干的丫鬟家丁帮着赢双份。 每天多个五百两,一个月就能多出一万五千两。 谁愿意损失这么多啊! 也就沈桑榆蠢钝如就猪,以为自己和周若儿是紧紧好的姐妹儿呢。 “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沈桑榆扣住沈逸坤的胳膊,着急询问道。 沈逸坤张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 他不打算告诉沈桑榆。 和周若儿一样,有赚钱的行当,他才不打算告诉别人呢。 “没什么,就说我以后不打算去找周若儿了而已,你也少去,否则我就告诉祖母你赌马的事情。”沈逸坤说道。 说完,便甩手离开。 那扔在地上的礼物,到底没捡。 “三公子真是的,说想去的人是他,如今说不想去的人也是他,还反过来要威胁小姐你,什么人啊。”秀儿气鼓鼓的大声道。 沈桑榆扯了一下秀儿的袖子,垂下眼眸,“好了,少说两句,被人听见就不好了。”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礼物,轻拍上头的灰尘,回了映月阁去。 沈逸坤说到做到,果然不再张罗着去找周若儿了。 “不找也罢,”沈罗氏倒是由着他,“本来就是个小门小户的千金,娶回家若是惦记着要名分就不好了,这正妻的位置留着你爹爹回来,给你物色最好的人选。” “祖母最疼我了,”沈逸坤已然成年的人,还撒娇的扑进了沈罗氏的怀中。 哄得沈罗氏笑弯了眼角,“我不疼你疼谁去啊,你可是伯侯府唯一的男丁呢。” “那……”沈逸坤念头顿时升起,“祖母若是疼我的话,再答应我一件事情如何?” “你说就是,”沈罗氏答应得痛快,“只要是祖母能做到的,定然是要准了你。” 沈逸坤立马就把要卖身契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不过也留了个心眼,没说是高人相求。 “是我一个总写诗的朋友,他惦记着这亲戚,想求我卖个人情,回头好辅助我。”沈逸坤说道。 沈罗氏不懂什么辅助,但也知道当官的人都会养几个门客,好帮忙出谋划策。 便当沈逸坤是在培养门客了。 “好,你去库房找王管事,家中的卖身契都在他那里,拿走便是,咱们伯侯府不缺那么一个家丁的。”沈罗氏说道。 沈逸坤顿时喜笑颜开,向沈罗氏道谢,“祖母真好,等我日后当了官,一定要接祖母去我的府上气派当祖奶奶!” 提到了子嗣问题,沈罗氏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连忙拍手道,“好好好,那祖母便等着曾孙子叫我祖奶奶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沈逸坤这才退出去,到库房去找王管事,拿到了卖身契。 又煎熬一日,赶在午时在赛马场外头和高人相见,恭敬的递上卖身契。 按照北齐的规矩,卖身契在谁手头,这人便归属于谁,若是要脱了奴籍,就带着卖身契和这人去官府,交了钱,便能当个普通老百姓。 沈逸坤十分会来事,给卖身契的时候,还一并把脱奴籍要用的钱也给了高人。 “既然是高人的亲戚,那便不能有这样低贱的户籍,只是辛苦高人自己跑一趟了。”沈逸坤说道。 高人十分欣赏的看了沈逸坤一眼,“多谢三公子了。” “小事一桩,只是以后辛苦高人帮我了。”沈逸坤把话题绕到了正题上。 高人立马就明白过来。 领着沈逸坤进场,轻轻松松赢了五百两。 “明日还是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着三公子。”高人说道。 沈逸坤高兴答应,挥手告别,直接去了怡红楼。 总归每日都能有个五百两,不去怡红楼,怎么可能用得完呢? 连着好几日,沈逸坤早出晚归,身子越发的见虚,眼底都熬出了淤积来。 沈罗氏以为他是太刻苦念书才弄成这个样子,心疼的让人准备燕窝和参汤。 可沈逸坤见了燕窝,顿时嫌弃起来。 “我不吃这个,是燕子的口水。”沈逸坤想到高人说的话,就十分抵触面前那碗炖得软烂的牛乳燕窝。 沈罗氏板着脸道,“我的金孙,这东西可是大补,你最近看着身体不好,吃些总是好的。” 劝了好久,沈逸坤还是不肯吃。 只捧着旁边那碗参汤喝。 沈罗氏也只得作罢,在旁边又问,“逸坤,你今日在读什么书啊,竟然这般的消耗气力和精神。” “我在读……”沈逸坤张嘴,脑子里就空白一片,想不出任何一本书的名字。 沈桑榆坐在旁边喝小米粥,心里有点想发笑。 就沈逸坤这小子能读什么书啊? 熬成这样子还不是因为在女人身上磨得? 不过她还是很好心的为沈逸坤解了围,“肯定是在看资治通鉴吧,我听说如今京城之中的公子哥都在看这本呢。” “对,资治……就是这本书。”沈逸坤连重复书名都做不到,也直接应下了。 沈罗氏信以为真,满脸的严肃,“那这书一定很厉害,辛苦我的金孙了,再喝碗参汤补补。” 沈桑榆不想看这两人和睦的样子,咽下最后一口小米粥,就起身退出了饭厅。 刚走到映月阁门口,就听见有人在里头不耐烦的催促,“你吃个早膳也这么慢,等你半个时辰了!” 语气中,满满的埋怨。 敢这样直言不讳数落她的,沈桑榆认识的人之中,就这么一个。 柏珠珠。 抬眸看过去,便瞧见柏珠珠坐在玉兰花树下的秋千上,气鼓鼓的像只豚鼠,一身粉色衣裳衬得人娇俏可爱,偏模样愤然,更显得俏皮了。 沈桑榆知晓这位集万千宠爱长大的八小姐心地善良,只是嘴皮子不饶人。 也不生气,抬步缓缓走过去,轻声问道,“八小姐怎么有空来了,还这么早,莫不是惦记我?” 柏珠珠气得涨红了脸颊,朝着沈桑榆啐了一口,“呸,别不要脸了,谁要惦记你啊,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来惦记?” 说着,又晃悠了一下手里的信函,“我是来替我远房表哥跑腿,送定情信物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口是心非柏珠珠 怕沈桑榆不相信似的,柏珠珠还拿着信函使劲抖了抖。 “既然是来给魏雪薇送定情信物的,那秀儿,你领着八小姐去蔷薇园吧,然后再送八小姐离开,知道吗?”沈桑榆说道。 “你这么着急赶我走做什么?”柏珠珠气得直接从秋千上蹦下来。 沈桑榆无辜耸肩,“我没有啊,是八小姐自己说的,要来找魏雪薇,如今蔷薇园定然是不能留客的,所以给完了信物,不就只能离开吗?” “是来找你的,顺便来找你,行了吧!”柏珠珠只得咬牙切齿道。 沈桑榆笑眯眯的应下,“原来小姐还打算找我啊,那如何,我陪你去蔷薇园吗?” 柏珠珠立马又傲气起来,扬起纤细白皙的脖颈,“这不是废话吗,你身为主人家本就该带路,赶紧吧。” 沈桑榆知晓她就是口是心非,也不揭穿,领着柏珠珠去了蔷薇园。 如今的蔷薇园已经没了昔日的辉煌热闹模样,庭院里满是落叶无人打扫,屋子里也全是灰尘。 推开门走进去,柏珠珠就厌恶的捂住鼻子,“什么味儿啊这是。” 秀儿一眼就瞧见了放在床边上的夜壶,“这院子里的丫鬟都偷懒,已经日上三竿还没倒掉夜香,两位小姐稍等,奴婢先给弄出去。” 说着,就赶紧提着夜壶往外走。 拎起来的时候,才惊觉夜壶很沉,就这重量,定然不是一夜的产物。 看样子,丫鬟是真的懒到了极点。 魏雪薇双手被反剪绑在身后,侧躺在床上,身上臭烘烘的,头发也乱糟糟,没有先前半点温柔高雅模样。 看得柏珠珠往后退了一步,离得远远地,眼神中尽是嫌弃和厌恶。 “怎么,你们两个人约好来看我笑话啊?”魏雪薇冷笑着问道。 沈桑榆也淡淡的笑了一下,“想太多了,我们可没这个闲工夫来看你笑话,还不够熏人的呢!” “那你们就滚啊,来我这里干什么。”魏雪薇忽然就发了彪。 “都这样了还不知悔改,魏雪薇,我以往可真是看错了你,”柏珠珠再看魏雪薇,心情还是有些起伏,但已经冷静了很多。 她从怀中掏出了信函,扔在魏雪薇的桌上,“这是我远方表哥给你的定情信物,出嫁那天记得带上。” “哈?”魏雪薇愣怔一下,旋即放声大笑,“你那表哥还真是个蠢蛋,给你们家当了擦屁股的纸,还眼巴巴的感激呢,给我定情信物,真是笑死人了!” “等你看到是什么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笑话我们吧。”柏珠珠平静的说完,起身往外走去。 背影冷绝,没有半点留念。 沈桑榆也起身走了出去。 若不是陪柏珠珠走个过场,她是绝对不会再来看魏雪薇的。 因此,多一个眼神都吝啬给。 柏珠珠大步的离开了蔷薇园,到了花园里才停下来,表情仍旧淡然,并不受此事影响。 沈桑榆有点欣慰,“看来上次和你说的话还是管用的,不值得的人千万不要心软。” “别一副当了我师傅的样子,”柏珠珠立马投去大大的白眼,“是我自己想得开,和你有什么关系!” 还是那么嘴硬…… 沈桑榆也不争辩,“好好好,是八小姐天资聪明,脑子转得快,一下就想明白其中利弊,做事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是自然,”柏珠珠哼了一声,傲娇小模样刻在脸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用不着你再来拍我马屁。” 顿了顿,又看向沈桑榆,“有这功夫来讨好我,不如想想自己的事情吧。” “我?”沈桑榆反手指了一下自己,“我有什么事情?” 柏珠珠把她拉到了一边,这才低声道,“就是小茶会的事情啊,你说你能来,是真的吗?” 沈桑榆恍然大悟。 这丫头果然是惦记她才来的。 “放心吧,一切稳妥,我不光会去,还会让我祖母亲自送着我去。”沈桑榆笑着道。 闻言,柏珠珠心里松了一口气,嘴巴却撇了撇,“说得跟真的似的,希望你到时候真的能这么威风才是。” “多谢八小姐惦记我。”沈桑榆道谢。 柏珠珠立马跟炸了毛的小猫崽似的,呲牙咧嘴的反驳,“都说了我不是惦记你,我是希望你来,然后我让你出丑!” 说完,又气呼呼的往外走去,“行,话我已经送到了,希望你真的能来,否则本小姐设计好的局岂不是白费了?” 望着柏珠珠的背影,秀儿都有点不解,“这八小姐,看起来分明是关心小姐才来的,怎么说话这么让人讨厌呢。” “想揍她?”沈桑榆偏头看向秀儿。 吓得秀儿赶紧摆手,“我不敢的,就是又爱又恨而已。” “我也一样。”沈桑榆颔首。 旋即,琥珀色的眸光凝集,望向蔷薇园的方向,“你说,柏珠珠送来的信函里,写的是什么?” “奴婢愚笨,如果小姐都不知道的话,那奴婢就更不知道了。”秀儿从来不在这上头逞能。 沈桑榆抬手摸了摸脸颊,“这丁焦山我不熟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路数的人,猜不到呢。” 不过,应当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毕竟哪有定情信物只是一封信的,还是托旁人送来。 沈桑榆思考一番,只得出这么个结论,打了呵欠,和秀儿回映月阁去补觉了。 而蔷薇园内,魏雪薇全身哆嗦的看着地上的这封信,脸色发白,不敢相信这一切。 如同沈桑榆所想,这的确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丁焦山送来的,是一封还未盖上私章的休书。 他尚且还没迎娶魏雪薇进门,便已经将休书给送到,就是在敲打魏雪薇,不要想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否则日后娶过门再写一封休书,她这辈子可就真的完了。 “宰相夫人,你可真是好样的!”魏雪薇咬牙切齿的骂,双眼充了血,赤红一片。 她还以为宰相夫人只是想把她嫁给一个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的人,让她绝望而已。 不曾想,这个挑来娶她的丁焦山,也是个狠角色,做事格外果断心狠,寸寸拿捏她的弱点。 不过,这点本事,显然是不够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柏家家宴 魏雪薇很快收敛好了兴趣,冷笑着看着那封休书。 跟看见什么污秽之物似的,直接拿脚踩了一脚,踢进了床底下。 随即躺回床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又睡过去。 大婚在即,她需要养精蓄锐。 …… 伯侯府内,没有人注意到魏雪薇的异常。 沈罗氏忙着去处理万佛寺的魏氏,小心翼翼的盯着她有没有和硕亲王妃的人有来往,亦或者寺庙的人和硕亲王妃有什么来往。 沈逸坤不用说,去赛马场赢个五百两,便奔到怡红楼,来个醉生梦死。 剩下沈桑榆乐得自在,在映月阁的院子里做了个烤架,买来半只羊腿,烤着吃。 眼瞅着就要入冬了,吃些羊肉可以暖身子嘛。 时间飞逝而过,很快便到了小茶会的前一日。 沈桑榆如约去宰相府吃饭。 沈罗氏还有点不放心,出门前再三叮嘱,“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啊,明日还有事情要忙呢,耽搁不得。” 沈桑榆乖乖巧巧的答应,“我知道了祖母,您放心吧,桑榆一定赶在黄昏时分就回来。” “好,那康妈妈,黄昏时你去宰相府接二小姐吧。”沈罗氏又吩咐道。 显然还是不信任沈桑榆的。 沈桑榆轻声笑了笑,就当是没看穿,转身上了马车。 到了宰相府,宰相夫人已经在等着了。 她特意召齐了柏家所有人,连柏珠珠上头两个已经出嫁的女儿也都给叫回来,就是摆桌宴席,感谢沈桑榆上次帮忙。 沈桑榆却很明白,这是宰相夫人给自己面子而已。 如果不是她,魏雪薇也不会选择拿柏随念当棋子使的。 事出在她,宰相夫人还感激她,真真是心胸宽广之人。 “桑榆来了啊,快进来坐,我都等你好一阵了。”宰相夫人热情的上前道。 沈桑榆向宰相夫人行礼,“怎么好让宰相夫人等我呢,是桑榆晚了,在这里给夫人赔个不是。” 宰相夫人听闻这话,心中对沈桑榆越发满意了。 这小丫头,不会对人拿乔,是个好孩子。 也难怪高庭钦会喜欢,连自家随念也连连夸赞。 宰相夫人待高庭钦如自家的儿子一般,这会儿瞧见沈桑榆,也像是看见自己儿媳妇儿似的。 赶忙就牵着沈桑榆的手去了前厅。 宰相府的几个小姐都回来了,正在厅里头坐着说话,热闹非常。 她们都是宰相夫人亲生的孩子,感情非常好,因此沈桑榆是高庭钦看上的姑娘这事儿,宰相夫人并没有隐瞒,告诉了她们。 眼下她们瞧见了沈桑榆,都很欢喜,迎上去问东问西,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反倒是让沈桑榆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按理说宰相夫人还对她客气,是因为宰相夫人不计较先前那些事情。 可其他的人怎么也这么热情? 难不成这宰相府的人,个个都身秉宰相夫人的习性? “沈二小姐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坐吧,我们好好地聊聊。”宰相府三小姐热情的招呼道。 沈桑榆茫然的点头,坐了过去。 一行人又开始聊了起来,没个停歇的时候。 惹得最后才来的柏珠珠特别委屈,哀怨的看向自己几个姐姐,“你们怎么都围着沈桑榆说话,忘记自家小妹了吗?” 而且,她还想单独和沈桑榆说话呢,眼下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八妹不要生气,”五小姐过来推搡一下柏珠珠的肩膀,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我们总是回来的,什么时候和你说话都可以,但是沈二小姐不一样啊,所以,不要吃醋。” “谁吃醋啊,”柏珠珠立马不承认,垮着一张小脸,“不理我算了,我去找大哥!” 压根就没人搭理柏珠珠,都忙着和沈桑榆说话呢。 沈桑榆被这样的热情搞得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柏宰相这时候进来了,爽朗的笑起来,“你们这些丫头,叽叽喳喳的,我老远就能听到,是在聊什么呢?” “民女沈桑榆见过宰相大人。”沈桑榆立马站起来行礼。 柏宰相快步上前,扶起沈桑榆,上下打量一番,十分欣赏,“好孩子,难怪大家都对你赞不绝口,本就长得灵气,是个有大作为的人呢。” “宰相大人谬赞了。”沈桑榆宠辱不惊。 柏宰相又问了沈桑榆一些问题,都是些家常,这才有丫鬟进来,说是可以准备用膳了。 沈桑榆便随着柏家的人移步去饭厅。 比起那一晚在宰相府吃饭,今天的宴席明显丰盛热闹许多。 宰相夫人不时给沈桑榆夹菜,问问口味喜好什么的,生怕冷落了沈桑榆。 而后见沈桑榆喜欢吃甜口的点心,还叫人打包了一份,让沈桑榆带回去。 沈桑榆谢过宰相夫人,又小声的耳语几句,便拎着点心离开了宰相府。 原本说的是黄昏时候一定会去,沈桑榆提前到了吃完午膳,走出去,仍旧是看见了守在外头的康妈妈和马车。 可见沈罗氏有多担心她留宿宰相府,参加明天的小茶会。 “二小姐怎么这时候就出来了?”康妈妈好奇的问道。 沈桑榆垂下眸子,语气有点失落,“本来我们是谈得好好地,后来柏珠珠说起什么放高贷的事情,宰相就黑了脸,大概是要处理这件家务事,所以就请我先离开了。” “柏珠珠还碰那玩意儿呐?”康妈妈震惊万分,“真是没想到。” “也许是我听错了吧。”沈桑榆一副不愿意嚼舌根的样子。 偏偏康妈妈不怕这些,而且她是跟着沈罗氏常年生活在乡下的,最喜欢背后嚼舌根。 如今这舌根嚼到了宰相府头上,多有滋味啊。 康妈妈便自言自语开了,“肯定不是你听错了,有钱人家做这种事情的也多了去了!” “康妈妈别说了,”沈桑榆满脸急切,“宰相大人肯定会解决的,到时候外头没传,咱们反倒是说三道四的,找咱们麻烦怎么办?” 康妈妈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捂住了嘴巴,把舌头使劲往回咽。 又吩咐前头的马夫,“回伯侯府,赶紧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是个有孝心的 马车急匆匆往伯侯府赶。 康妈妈坐在马车里拍胸口,一脸后怕,“还好二小姐你提醒我了,否则真要是被人给听见就不好了。” “康妈妈不往外说就是了,我听说宰相府有这方面的门道,是绝对不会出事的,所以,咱们还是别操心了,管好自己吧。” 闻言,康妈妈有点不高兴沈桑榆这副说教的口吻,却又不得不承认说得对。 便点点头,“就依二小姐说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回了伯侯府。 沈桑榆先去了沈罗氏的屋子,将自己打包回来的点心给奉上,“我向宰相夫人说起祖母您喜欢吃甜食,宰相夫人二话不说就给打包了一份呢。” 沈罗氏笑弯了嘴角,“好,你有孝心的。” 当然,开心并不是要因为沈桑榆给打包带回来的糕点,而是因为沈桑榆提前这么早回来。 显然是听进去她说的话了。 那么明日小茶会什么的,沈桑榆也去不成,没了攀龙附凤的机会,仍旧是那个她可以拿捏住的沈桑榆。 如何能不高兴呢! 沈桑榆陪着沈罗氏用了两块点心,这才回映月阁去休息。 她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等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擦黑,秀儿在桌上掌了琉璃灯,屋里有朦胧的月光。 “差不多要吃饭了,咱们去饭厅吧。”沈桑榆说道。 秀儿跟在沈桑榆后头,去了饭厅。 很快,沈罗氏也来了,见了沈桑榆仍旧和颜悦色的,心里痛快,脸上也跟着有了几分好脸色。 “等着逸坤回来就可以吃饭了。”沈罗氏和蔼的开口,“若是饿了,就先吃两块糕点垫垫肚子。” 沈桑榆一点不客气,立马就拿起糕点来吃。 毕竟她心里很清楚,今晚是等不到沈逸坤回来吃饭了,若是不垫巴一下,干等着沈逸坤的话,要饿成什么样子去? 约莫等了两个多时辰,沈罗氏的脸色也铁青下来,发觉了不对劲。 “去寻寻三公子,怎么到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呢!”沈罗氏吩咐康妈妈道。 康妈妈立马就去了。 沈桑榆也面带担忧,“逸坤不会有事吧?” “胡说八道什么,你是盼着他有事吗!”沈罗氏当即就翻了脸。 吓得沈桑榆楞在当场,眼中碎盈茫茫,可怜得很,声音都开始变得哽咽起来,“祖母,我没有这个意思啊,我只是担心逸坤而已,毕竟逸坤这段时间总是早出晚归的,看上去还越来越憔悴……” “那是忙着念书而已,是要当大官的原因,你一个女孩子懂什么。”沈罗氏顿时心烦气躁,朝着沈桑榆摆手,“行了,你回房去吧。” 沈桑榆便起身离开了。 回了映月阁,秀儿赶紧让人端来小厨房做的饭菜,“小姐快吃,锅里还有土豆炖牛肉呢,吃得饱饱的。” 沈桑榆拉着秀儿坐下,“一块儿吃吧,你也在饭厅站了很久。” 她尚且还吃了两块糕点垫巴呢,秀儿可是什么都没吃。 在映月阁里头,秀儿也不会跟沈桑榆假客气,让她坐下吃,立马就端起了碗筷开始夹菜。 这架势,让沈桑榆想起了在海庄的时候,她和秀儿也是这样不分主仆,总是坐在一起吃饭的。 说起来,沈海川也去了海庄好一段时间了,如今还没回来,是在调查些什么呢? 她可不记得,自己在海庄的那些过往,又那么多值得沈海川去深挖的地方。 …… 饭厅内,沈罗氏仍旧沉着一张脸。 派去寻找沈逸坤的康妈妈回来了,正站在跟前汇报,“三公子院里的家丁将三公子那些朋友的府邸都说了,奴婢挨个去问,都说没见到三公子。” “都找不到?”沈罗氏心情越发的烦躁,又想起一个地方来,赶忙又问,“那……怡红楼呢!” 她还是知道自己这个孙子的,如果这些地方都找不到,那怡红楼去找,约莫能找到吧? “奴婢也去过了,怡红楼的妈妈说,最近三公子日日都去,可唯独今天没去,她也纳闷呢。”康妈妈立马回答道。 怡红楼居然也没有! 沈罗氏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焉搭搭的靠在圈椅上,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倒是康妈妈继续往下说,语气十分纳闷,“老夫人您最近给三公子的银钱并不多,可三公子却能日日都去怡红楼,这便算了,我听那妈妈说,三公子每日砸出去的银钱,都是几百两呢!” 几百两?! 沈罗氏顿时懵了,“怎……怎么会这么多,他是不是去库房偷偷拿钱了,去把王管事给我叫来!” 王管事很快就被提来了,双腿止不住的打颤,跪在了沈罗氏跟前。 声声哀嚎道,“请老夫人明察,奴才不敢私自给三公子钱的,那库房里的钱都能对上,老夫人可以去查。” “那他从哪拿的那么多钱?”沈罗氏又问道。 王管事都要哭了,“奴才也不知道啊!” “废物!”沈罗氏气得扔了桌上的茶盏,“我的金孙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要了你们的命!”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出去找啊,把整个京城给翻过来,也要找到三公子。”康妈妈说道。 底下的家丁丫鬟面面相觑,然后纷纷往外跑去。 虽然不知道上哪儿去找沈逸坤,但也得硬着头皮去找啊! 康妈妈则上前安抚沈罗氏。 “老夫人莫急,兴许是三公子有了什么门道得来的钱,三公子是老夫人的亲孙子,秉承着沈家的血脉,断然不是什么坏孩子,不会惹什么麻烦的。” 沈罗氏心里这才好受一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打算开口回康妈妈的话。 结果是怕什么来什么,沈罗氏还没来得及张嘴,就有小厮捧着一张血淋淋的手帕进来了,手不住的颤抖。 “老……老夫人。”小厮哆哆嗦嗦的自报家门,“我是外头赛春楼的小厮,有人让我把……把这个给老夫人。” 沈罗氏看见那张血淋淋的手帕就心里犯恶心,一个劲的扭头。 康妈妈过去训斥,“你是什么东西,敢拿这东西来脏了我家老夫人的眼睛,还不赶紧滚出去!” 说着,就狠狠的踹了那小厮一脚。 小厮没稳住身子,倒向了旁边,手里的帕子也掉落在地,从里头滚出一根什么东西来,血糊糊的。 康妈妈定睛一看,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考虑好了吗 那手帕里头滚落出来的,居然是一根断指! 康妈妈岁数大,受不了这刺激,只看了一眼就直接晕了过去。 上头圈椅上坐着的沈罗氏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差点没喘上来气。 “老夫人不要害怕,传信那人说,让老夫人天亮前凑够十万两黄金,送到城郊的断桥底下,就会放了三公子。”小厮自己牙齿也在打颤,仍旧复述着那人的话。 说完之后,就赶紧朝着沈罗氏磕头,退了出去。 等沈罗氏想起来要拦住这小厮的时候,早就跑没影了。 去赛春楼问,说压根就没有这样的小厮。 好像沈罗氏是做了个噩梦似的! 偏偏饭厅的地上,那张带血的手帕和血糊糊的断指还在明晃晃的摆着,告诉沈罗氏这不是梦。 是真的。 真的有一截儿断指,真的有人要十万两黄金去赎沈逸坤。 “快快快,快报官!”沈罗氏被吓得六神无主,赶紧大喊道。 等到丫鬟答应要往外去,又给叫住,“不……不能去报官,他们会杀了我的逸坤的,我的金孙,不能就这样被他们死了。” 这根手指,就是他们用来警告沈罗氏的。 若是敢报官,那他们拿不到十万两黄金,沈逸坤也别想活命。 心狠手辣的绑匪到处都是,杀了人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沈罗氏不敢拿沈逸坤冒险,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悠。 而这时,康妈妈也悠悠然的醒转过来。 睁眼就看见地上那根断指,倒吸一口气,差点没又晕过去。 康妈妈捂着胸口满脸煞白,说话都哆嗦,“老……老夫人,咱们赶紧凑钱吧,若是晚了,三公子出了事可怎么办啊!” 沈罗氏能有什么办法? 咬咬牙,只得按照康妈妈说的,让库房拿出十万两黄金来。 上回魏氏为了给硕亲王妃示好,变卖了沈桑榆的嫁妆,这才凑够了十万两黄金,如今那些嫁妆被赎回来了,家里的钱压根就凑不够十万两来。 沈罗氏急得团团转。 “去当铺,把这些嫁妆都给我卖了,快去!”沈罗氏急得暴跳如雷。 康妈妈赶紧去了,随即又回来了,愁眉苦脸的。 当铺没有夜里典当东西的规矩,一来是怕光线昏暗有假货,二来是担心撞上不干净的东西,拿了不属于人间的物品惹祸事。 “没和他说是伯侯府要典当东西吗?”沈罗氏气得够呛,“一个小小的当铺,还敢不给伯侯府面子?” 如今这世上,例来是官大于商,哪个商人敢不给面子的。 “这当铺头顶有人撑腰呢,底气很硬,老奴说了,人家也只是不屑一顾,让天亮再来。”康妈妈说道。 沈罗氏气得无可奈何,“那你换一家啊,非得在这一家死磕吗?” 京城到处都是当铺,非得缺着他们家做生意不可?! 康妈妈便轻声提醒道,“老夫人,当铺虽然多,可骤然一下能拿出那么多钱来的,只有他们一家啊。” 当铺有大有小的,不是谁家的本钱都很多,能一下就押住这么大的买卖。 闻言,沈罗氏彻底的蔫了。 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生生的抗到天亮,赶紧去当铺换钱! 沈桑榆则是美美的睡了一觉。 天亮时,才让丫鬟去问沈罗氏,说是什么时候出门,她好梳洗打扮。 丫鬟回话说,“老夫人这会儿还有事情要忙,请三小姐现在屋里等着,最好不要出映月阁,免得惹了事端。” 沈桑榆乖巧的点了点头,也没问在自己家能惹出什么事端。 既然沈罗氏让她等着,她便躺在软榻上,又开始睡回笼觉了。 这头,沈罗氏拿着凑好的钱去了城郊的断桥,对方已经在等着了,还架着沈逸坤。 “祖母快救我,祖母我不想死啊,祖母!”沈逸坤哭得眼泪鼻涕一块儿淌,别提有多狼狈了。 “金孙!”沈罗氏看得心疼,赶紧要上前去。 刚走一步,就被人用剑给拦住了,“没交钱,不准过去。” “给给给,十万两黄金,都在这里了,你数数。”沈罗氏赶紧让人搬来了一大口箱子来。 因为时间紧促,她没办法把钱全给换成银票,里头掺杂着不少的碎银子,故而装了满满一箱。 领头那人只是看了看,便直接道,“这些不够。” “怎么会不够呢!”沈罗氏气得跳起来,“你不要胡说八道啊,十万两黄金,我伯侯府还是给得起的,不会骗你,快把我家金孙还给我!” “不是十万两黄金,是十二万两。”领头的人轻飘飘的说道。 十……十二万两?! 沈罗氏都吓呆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你怎么能这样,说好了十万两的,怎么可以又涨了两万两!” 而且,是两万黄金,不是白银啊! “我说了天亮之前,如今天已经亮了,自然要算第二日,利息要跟着翻的。” 沈罗氏浑身都在颤抖,嘴唇全白了,指着那人的鼻尖就要骂,“你是什么狗东西,一天时间就敢翻两成的利息,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不如老夫人问问三公子,我到底想干什么吧。”那人冷笑一声,凌厉的眼神扫向沈逸坤,让他自己说。 沈逸坤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什么羞耻和惭愧了。 他只想活着! 便一五一十的都告诉沈罗氏,“祖母,我……我去赌马了,后来输得厉害,我就借了钱,越借越多,后来就……” 赌马场上,是有放高贷的,利息也是高得吓人,按时辰算,几成几成的滚。 但凡是沾上这个,如果没有家里人帮忙善后,基本都是活不下来的。 没钱还的,便被剁了喂狗去。 沈逸坤不想被喂狗,哭嚎着求救,“祖母,你快拿钱给他啊,我不想死,求求你了!” 沈罗氏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倒仰昏死过去。 沈逸坤居然去搞了这个,这可是沾不得的东西啊! 若是可以的话,沈罗氏真想直接扇沈逸坤一巴掌。 可眼下她连沈逸坤的身都无法靠近。 “怎么样老夫人,救不救你的金孙啊,若是不想救,我就只收个本钱,人呢,留全尸给你,如何?” 第一百九十五章 说到做到 听到全尸两个字,沈逸坤吓得差点尿裤裆。 “祖母你救我,我不想死,拿钱给他啊祖母,求求你了!”沈逸坤慌乱的大喊。 沈罗氏何尝不想救他! 那可是她的金孙,是捧在心尖尖上疼爱的伯侯府嫡子,是沈家的唯一的血脉啊! 可十万两黄金已经凑得十分勉强了,再多两万,上哪儿找去? “你知道你扣住的人是谁吗,这可是伯侯府的三公子,你若是卖个面子,往后我们也好见面些。”沈罗氏尽可能的绷住脸说道。 她想摆伯侯府的架子出来,好让对方害怕,少要一点钱。 可听闻这话,对方沉寂了瞬间之后,就爆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伯侯府算个什么东西!是你家三公子主动求着我借钱的,白字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敢借怎么不敢还啊,端什么架子啊,真要是厉害的话,就直接给钱!” “你……”沈罗氏彻底说不出话了。 “行了,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若是再凑不出十二万来,我就只能把缺胳膊少腿的三公子送回府上了。”领头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之后,又折返回来,“哦对了,送回去不是就此罢休啊,借条还在我那里,便是作数的,利息会往上涨,所以早点还早轻松。” 沈逸坤被拖着往回走,“祖母,救我啊!” 才喊了一句,就被人打了一巴掌,嘴巴当即肿起来,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沈罗氏心疼得要命,却又毫无办法。 转头看向康妈妈,浑浊的眼睛里扑梭梭滚泪珠,“这可怎么办啊,康妈妈,我的逸坤可怎么办啊!” 若是别的事情,康妈妈还能帮忙出点主意。 可涉及到要凑钱,康妈妈说到底也只是个老丫鬟而已,压根帮不上忙。 总不能劝着沈罗氏把伯侯府给卖了吧! 康妈妈心中也着急,正叹气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想到一个名字,“柏珠珠!” “什么?”沈罗氏还没听明白。 “是宰相府的八小姐,”康妈妈赶紧解释,“老夫人,宰相府应许有办法呢!” 她把昨天从沈桑榆那里听来的话,都告诉了沈罗氏。 “当真吗?”沈罗氏泪眼婆娑,仍旧半信半疑,“柏珠珠真的去碰了这放贷,是宰相府自己解决的?” 如果是真的话,那得多有钱啊! 沈罗氏都忍不住咋舌。 康妈妈却摆手,“老夫人,我倒不觉得是他们府上有钱,而是那些人也忌惮宰相呢,宰相是什么,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句难听的,宰相大人替圣上收拾两三个放贷的也没什么,那些人自然要让着宰相大人的。” 闻言,沈罗氏也觉得是这样。 对啊,宰相可是大官呢! 那些狗放贷的可以瞧不上伯侯府,敢瞧不上宰相府吗? “我现在就去找宰相大人,请他来帮忙救救逸坤。”沈罗氏赶忙道。 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然觉得不妥。 她是后院的人,又是沈海川的母亲,本来就不该掺和到去见朝廷上的人。 如今又是因为这件事情去求宰相的话,不合适!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沈罗氏急得团团转。 她甚至想,若是不能去求宰相的话,去求宰相夫人也是好的,怎么说他们如今也是半个亲戚了,这点忙应该是要帮的吧? 但宰相夫人和她的来往也太少…… “对了,沈桑榆,可以让沈桑榆去帮我求,沈桑榆和宰相夫人关系好,肯定可以办到的。”沈罗氏说着,眼睛激动的放光。 康妈妈却有点迟疑,“可是,今日是宰相府小茶会的日子,老夫人您不是不想让二小姐去吗?再说了,去小茶会说这种事情,会惹得宰相夫人生气吧?” “就是要这个时候去呢,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宰相夫人不想答应也得答应,惹了生气更好,往后就不用担心沈桑榆会借助宰相府平步青云了。” 都这个节骨眼了,沈罗氏还惦记着毁掉沈桑榆的将来。 “老夫人所言极是,那咱们赶紧回去找二小姐吧,再过两个时辰,那些人就要动手了。”康妈妈也赞通道。 两人立马把那箱子银钱给搬上车,急匆匆的回伯侯府。 适时沈桑榆刚睡了回笼觉起来,正懒洋洋的端着一碗甜酒汤圆吃。 沈罗氏什么都顾不上,直接推开门冲进来,“桑榆,你在什么地方?” 沈桑榆放下碗,出去行礼,“祖母,你来了,我都收拾妥当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出去办事啊?” “不办事了,”沈罗氏摆手,打量了沈桑榆一番,“怎么穿得这么素净,赶紧去换一身好看的,秀儿,给你家小姐梳头打扮。” 闻言,沈桑榆眼中划过一抹愕然,“怎么了祖母,好端端让我打扮什么啊?” “是祖母忘了,今日宰相夫人邀请你去参加小茶会,你快梳洗打扮,待会儿祖母再跟你说件事情。”沈罗氏说道。 沈桑榆依言,回屋去打扮。 故意磨磨蹭蹭,拖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沈罗氏原本是准备了好些先礼后兵的话要说,被沈桑榆拖得也没了耐性,直接讲了。 吓得沈桑榆苍白着脸往后退,“让我去和宰相夫人求救吗,我……这种事我做不来的!” “难道你要看着逸坤去死吗?”沈罗氏的声音骤然高了一度,“你去和宰相夫人说,宰相夫人还会觉得你惦记家人的,会高看你,桑榆,祖母这是在帮你。” 沈罗氏循循善诱,满脸是为沈桑榆好的模样。 等沈桑榆要开口纠结,又沉声道,“祖母都活到如今这般岁数了,这些事情最是清楚,你就按我说的去做,错不了,再说逸坤能平安归来,往后也是要感激你的,你也算是娘家有个靠山不是?” “这……我非得去吗?”沈桑榆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沈罗氏。 沈罗氏想也不想就点头,“对,非去不可。” “可是我还有些怕,不知道该怎么说……”沈桑榆又犹豫的垂下头,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鹌鹑。 沈罗氏赶忙道,“不怕的,祖母送你到宰相府去,在外头等你!” 第一百九十六章 贼计(上) 沈桑榆如之前所言,是被沈罗氏被亲自送到宰相府门口的。 柏珠珠正在门口踮脚盼着了,瞧见此幕,顿时震惊的张大了粉嫩小嘴,几乎能塞下鸵鸟蛋。 “桑榆,那你进去吧,祖母在外头等着你,不要怕,你可是伯侯府的嫡女,有祖母为你撑腰呢。”沈罗氏一脸和蔼的说道。 沈桑榆点了点头,额前碎发遮住了眼底的狡黠,“是,那祖母,桑榆便去了。” 她抬步走到柏珠珠跟前,晃悠了一下手,“怎么,傻啦?” “那老东西居然真的送你来,说,你给她灌了什么汤!”柏珠珠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沈桑榆作势拉住柏珠珠的手,小声提醒,“也不怕我祖母听见。” 柏珠珠赶紧压低了声音,再次催问,“那你小声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 正缠着沈桑榆不放,身后就传来宰相夫人的声音。 “珠珠,怎么不把沈家二小姐给迎进来,又忘了待客之道了?” 说着,宰相夫人先朝着沈桑榆摆手,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好孩子,快过来,就等着你呢。” 沈桑榆乖巧的走向宰相夫人,到跟前行礼。 宰相夫人扶住她,对视一眼,嘴角不约而同的上扬半分弧度。 “多谢宰相夫人疼爱我。”沈桑榆轻声道。 宰相夫人笑着拍她的手背,“是桑榆你厉害,才招我喜欢的。” 两人跟猜哑谜似的说完这话,便朝着后院走去。 柏珠珠也跟上去,时不时扯扯沈桑榆的袖子,“你倒是说清楚啊,那个老巫婆为什么送你来?!” 柏珠珠缠了沈桑榆整整一个时辰。 她是宰相府娇宠长大的八小姐,这世上还没有她想知道而不能知道的事情,所以沈桑榆越是要瞒,她就越是要问。 实在是耐不住骚扰,沈桑榆这才解释道。 她做了一场局。 周若儿家开了一家赛马场,赌马场那边的马匹多数都是从她家买走的,所以有几分交情。 沈桑榆请周若儿出面作保,她再拿出一万两白银许给赌马场,就圈来了傻乎乎的沈逸坤。 沈逸坤在那高人的指点下赢了好些天,但终究不太多,有些不过瘾。 这时候,高人说可以让他大赢,但是这样会折损道行,有时候或许不准,但终就会赢回来的。 沈逸坤经过前些天的稳赢不输,早就深深地相信了高人,听说可以大赚一笔,立马就答应了。 于是,在高人的操控下,沈逸坤输输赢赢,终于一头栽了进去,赌得红了眼,欠下巨额的放贷。 等赌马场的人到雅间来问他讨钱,沈逸坤这才发现高人早就不见了。 赌马场问沈逸坤拿不到钱,便去问伯侯府要钱,并且翻利翻得狠,让沈罗氏手足无措。 再由康妈妈回想起沈桑榆特意提的那嘴,沈罗氏便眼巴巴的捧着沈桑榆来参加小茶会了。 这件事情,沈桑榆是和宰相夫人提过的。 毕竟是要用人家做说项,要是不告知,回头得知了生气多不好? 出乎沈桑榆意料的是,宰相夫人当时听完她说的话,立马就答应了。 还拍着她的肩膀认真道,“好孩子,你只管去做,能帮上你的忙,我心里也开心的。” 沈桑榆诧异宰相夫人的格外热心,但到底没有多问。 她回去按着计划一步一步的走,沈罗氏一步一步的掉进了她设计好的陷阱里头。 原本最不希望沈桑榆来小茶会的人,如今却眼巴巴的送着沈桑榆来。 “你好贼啊!”柏珠珠不由惊呼,“拿这损招对付自己的弟弟。” “上回在伯侯府的事情八小姐忘了?”沈桑榆轻抬眼皮,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波澜,提醒柏珠珠。 柏珠珠想起来了,瞬时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是啊,敢放毒蛇害死自己姐姐的弟弟,又算得了什么弟弟! 相比起来,沈桑榆这一招都算是轻的了! “你怎么不让人先砍了沈逸坤一条胳膊半只腿的,泄泄愤啊。”柏珠珠问道。 沈桑榆摇头,“若是一开始就送去这样的东西,沈罗氏压根冷静不下来,别说赎金了,恐怕连我来小茶会也只会泡汤,岂不是让你看了笑话?” 闻言,柏珠珠气得涨红了脸颊,鼓起腮帮子看向沈桑榆,“我何时说了要看你的笑话,我是怕你被你祖母欺负……” 一时口快,说出了真情实感。 旁边的贴身丫鬟最懂柏珠珠,赶忙咳嗽一声接过话腔,“我家小姐的意思是说,轮不到伯侯府老夫人来欺负沈二小姐,沈二小姐是要留着给我家小姐欺负的!” “对,没错!”柏珠珠重重点头。 沈桑榆眼底平静似水波,站起身来,颇为惋惜的开口,“那可能得等下次了,我祖母还等着我去交差呢。” “那你赶紧去吧。”柏珠珠立马答应。 顿了顿,又板起粉嘟嘟的脸颊,“今天本小姐就暂且放过你吧,下次,下次本小姐一定让你跪地求饶。” 沈桑榆抿唇笑了笑,带着秀儿离开宰相府。 都走出去好远,柏珠珠才想起一件事情来。 她转头问身旁的丫鬟,“那沈逸坤的确是欠了赌马场不少钱呢,难道沈桑榆真的要掏出去吗?” 哪怕提了宰相府可以免掉那些利息,但是本金肯定是逃不掉的。 好几万两黄金,沈桑榆未免太亏了一点吧? “这……奴婢也不知啊。”丫鬟脑袋懵懵,皱巴着小脸回答。 柏珠珠好奇心再次升起,顾不上自家还办着小茶会,提起裙边就往外去,“我们跟着沈桑榆去看看!” 丫鬟压根拦不住,只得咬牙赶紧跟了上去。 而宰相府门外,沈罗氏正焦急的等着。 瞧见沈桑榆出来,便赶忙迎上去,满脸堆笑,“怎么样桑榆,宰相夫人答应帮忙了吗?” 沈桑榆看向沈罗氏,表情严肃,吩咐道,“康妈妈,你先送我祖母回去吧,今天不要离开伯侯府了,知道吗?” “你问你话呢,你送我回去做什么,宰相夫人答应帮忙了吗?”沈罗氏语气越发焦急。 话未说完,沈桑榆冷冽的眼神已经扫过去。 “祖母,若你还想逸坤活着,就乖乖听我的话,回伯侯府呆着去,听明白了吗!” 第一百九十七章 贼计(中) 沈桑榆声音冷得如同冰淬过一般,镇住了所有人。 沈罗氏更是想不明白,进宰相府时还低眉顺目的一个人,怎么出来时就嚣张成了这样? 真是翻了天了! 正打算发火,又被沈桑榆附在耳边轻声道,“祖母,此事宰相府不想外传,你回家等消息就行,我会解决。” “你……那就是宰相府答应了吗?”沈罗氏转怒为喜,赶忙追问道。 沈桑榆却不再回答,催促旁边的康妈妈,“愣着干什么,赶紧送我祖母回伯侯府,我回来之前,不许祖母离开。” 沈罗氏都用不着康妈妈来扶,自己就爬上了马车坐下。 “快快快,送我回伯侯府。” 今日跟着沈罗氏出来的家丁丫鬟,都是身边最得心应手,不会把沈逸坤一事给外传的。 故而,在府中的地位也是有的。 如今他们瞧见沈桑榆把沈罗氏给治的服服帖帖,心中也不由对沈桑榆多了几分敬畏。 沈桑榆目的达到,催促他们离开了。 这才带着那一箱子银钱,和秀儿直接去了断桥。 赌马场的人早就在等着了。 瞧见沈桑榆来,立马笑嘻嘻的迎上前去,“沈二小姐,可是让我们好等啊。” 沈桑榆眉眼淡淡,往周遭望了一眼,“我三弟呢?” “喏,没用的东西,晕过去了。”赌马场的人立马让人架着软如一摊泥的沈逸坤上前。 沈逸坤娇生惯养的,压根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被这群人打了一顿,吓得直接晕倒,还尿了裤子! 沈桑榆十分嫌弃别开眼。 “行,人我就带走了,多谢。”沈桑榆说着,就过去拽住了沈逸坤的衣领,扯着要离开。 才走两步,又被领头的男人给拦住,“沈二小姐,咱们说好的,你给忘啦?” “你也该知道,我有宰相府和皇后娘娘撑腰,得罪我,你吃罪不起。”沈桑榆蹙眉说道。 这便是不打算给钱了。 领头的男人顿时炸了锅,一脸横肉抽动,“你耍我啊?臭娘们,还没有谁敢在我跟前耍小聪明的!” “现在有了。”沈桑榆说道。 她语气平淡,甚至带着蔑然,不把这群人放在眼里。 “娘希匹的,给老子上,弄死这男的,两个女的留下来玩够了再杀!”领头的男人立马道。 沈桑榆顺势将秀儿护在了身后。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药包来,对着众人就撒了过去! 药粉随风飘扬,飘进了众人的眼睛和鼻孔里。 顺然,一股燥热之气便攀升起来,个个贱笑着,神志不清的要扑向沈桑榆和秀儿。 然离沈桑榆最近的那个男人,手都还没有碰到沈桑榆的肩膀,额头忽然就中了一只箭,贯穿了坚硬的头骨,留下剑柄的羽毛在眼前晃悠。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倒地身亡。 “趴下!”沈桑榆顺势抱着秀儿趴在地上,还不忘拿脚踹了旁边的沈逸坤一脚,把他踹进臭水沟里,免得被误伤。 耳旁是呼啸的箭声,几乎擦着沈桑榆的头顶而过。 那些刚才还叫嚣着要收拾沈桑榆的男人们,纷纷发出惨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沈桑榆这才翻过身来,大口的呼吸。 “桑榆,没事吧?”不远处的硕亲王骑马冲过来,一脸关切的问道。 沈桑榆娇俏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硕亲王,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这些人什么来头?”硕亲王问道。 他刚才也只是听到那领头的人说,要把沈桑榆给玩够了再杀,顿时怒火中烧,直接一箭射穿了领头那人的脑袋。 沈桑榆半真半假的告诉了硕亲王。 半真,是沈逸坤欠下巨额放贷,这些人要翻了利息问伯侯府讨要。 半假,是没有把自己掺和进去,摘得干干净净。 听闻了这些,硕亲王的眼神越发冷冽下来,“这些狗东西,竟然如此猖狂,真是死有余辜!” “那……到底是闹出人命了,会不会给硕亲王造成麻烦啊?”沈桑榆问道。 硕亲王却笑了一声。 对上沈桑榆惊愕的眼神,越发没绷住,笑得和蔼起来。 “硕亲王你……”沈桑榆心中怯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穿了帮,还想尽可能端住架子。 “你这丫头,忘了当初在海庄是如何救我的了?那样狡黠的小丫头,能吃这种亏?我反正是不信的。”硕亲王道。 不仅不信,还看穿了沈桑榆。 沈桑榆顿时泄了气,坐在地上整理皱巴巴的衣裳,“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硕亲王。” 没错,硕亲王正好来救下她们,并不是偶尔,而是沈桑榆精心设计好的。 前世的今天,硕亲王随着圣上太子从围场回京城,因为一名随从有些难受,便耽搁了行程,被圣上太子等人甩下好大一截路程。 这件事情后来被传开,都说硕亲王关怀士下,传成了一段佳话。 于是沈桑榆这辈子就打算,在这段佳话的基础上,再为硕亲王添上一点见义勇为的好名声。 沈桑榆原本是不打算告诉硕亲王的,卖个可怜就蒙混过去。 谁知道硕亲王慧眼如炬,直接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狐狸是不会突然变成兔子的,突然装成兔子倒是有可能。”硕亲王说道。 顿了顿,又叫人牵来一匹马。 “行了,剩下的事情便交给我来处理吧,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牵扯进来总是不好的,快些回家去。”硕亲王关怀的说道。 即便沈桑榆不再是他的未来儿媳,硕亲王也一样对她很好。 沈桑榆道了谢,将沈逸坤丢上马,随即就要离开。 想了想,又转头看向硕亲王,“王爷,桑榆绝对不是白白利用您的,那张欠条,还请王爷去帮我解决了才好。” 硕亲王瞬间会意,“你这丫头,我是惦记那点功绩吗?” “可白白叫王爷帮忙的话,桑榆心里过意不去。”沈桑榆认真道。 硕亲王这才笑着点头,“那好吧,既然是桑榆专程要送给我的礼物,那怎么样都是要收下的。” 沈桑榆这才微笑着离开了。 走出去好远,秀儿才敢小声的问,“小姐,您送给硕亲王的礼物是什么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贼计(下) 秀儿好奇的扬起脸,等待沈桑榆的回答。 “硕亲王会去端了那家赌马场,也会从其中搜出他们操控赌马和放贷的证据,算是小功一件吧。”沈桑榆道。 这世道上,赌马是勒令却私下仍旧存在的勾当。 放贷亦然。 若真是要较真,也是人家自己愿意往上碰,才会倒霉的,所以官员们哪怕想要去查,想在这上头立功,也找不到合适的证据。 这次不同,沈逸坤的事情便是最好的证明,这个赌马场操控赌马,又利诱放贷,甚至翻了高额的利息来逼迫欠钱的人。 硕亲王去了就能逮个准,为朝廷铲除一颗老鼠屎。 圣上不一定会为此大肆嘉奖硕亲王,但也会记下一笔功勋的。 这便是沈桑榆送出去的礼物。 秀儿听完,愕然瞪大了杏眸,“赌马也是被控制的啊?” “傻丫头,”沈桑榆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戳出一个红印来,“你真以为是那个高人厉害,次次都能算出来?” “我真……这么以为的。”秀儿声如蚊呐,脸颊滕然不好意思的憋红了。 沈桑榆看她那天真的样子,有点舍不得拆破她这点可爱。 可又担心她往后因为太过天真吃了亏。 到底还是解释给秀儿听,“你看那赌马场的跑道,都是用栅栏给围起来的,表面上是防止马儿互相碰撞,实则是圈住了马儿的方向,逼得他只能往前跑。” 然后,他们再挑中最少人下注的那匹马,给他喂下牲畜用的配种药。 马儿因为兴奋就会开始狂奔,速度远远超出其他的马匹,如此一来,谁是第一,便被赌马场给操控了。 秀儿恍然大悟,又有点害臊,“赌马场也太过分了,居然做这样的事情,想来之前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 那是自然! “方才奴婢还觉得他们可怜呢,现在想想也是他们活该,若是留了他们继续去害人,死的人更多。”秀儿说道。 沈桑榆点头,承认这一点。 她打从一开始和赌马场合作,就是抱着卸磨杀驴的心态的,这群人,她不想留。 正好借这个由头,铲除他们,也算是让京城之中能多一分平安。 “不过小姐,你怎么知道他们赌马场是这样的啊?”秀儿又不解的问道,眼中充满了疑惑,“我记得小姐从来不去赌马的啊。” 她如何知道? 自然是前世,这个赌马场是高庭钦给铲除掉的,她那时也和秀儿一样好奇,问了许多。 也多亏了那时候好奇,否则现在哪来这么好的妙计? 只是面对秀儿的询问,沈桑榆不能这样回答。 便轻咳一声道,“你忘了那些马都是从周若儿家买的吗?她最是懂马,就跟我说了一些,我再连起来想想,就想通了。” “原来如此,小姐的脑子真真是最灵光的了!”秀儿立马夸赞道。 沈桑榆也不客气的应下了。 紧赶慢赶的,沈桑榆回了京城。 先不急着回家,而是将马车上那一箱子的银钱都送去了老顽童那里,请他帮忙存到钱庄去。 “我家桑榆发大财啦?”老顽童瞧着那箱子银钱,笑眯眯的问道。 沈桑榆郁闷的看他一眼,“这都是我的嫁妆,真要是赚的钱就好啦!” “这有什么难的,回头我给你写个药方子去,你卖给京城的回春堂,保管能赚几万两。”老顽童慷慨的说道。 他随便拿个秘方出来,都能赚个盆满钵,足够沈桑榆数钱数到手抽筋。 但沈桑榆拒绝了。 “您那些药方都是自己钻研出来的,我拿出去卖了,钱留着自己花,还要不要脸?” 闻言,老顽童顿时急了,想说和他不要见外之类的。 还没来得及张口,又见沈桑榆笑嘻嘻道,“还是您老人家自己去卖了,然后把钱送到我手里,最好是求着我收那样,免得日后你埋怨我,要让我还钱呢。” “你这丫头好厚的脸皮啊!”老顽童顿时惊呼,“去去去,不给你了,穷着去吧!” 沈桑榆就笑着离开了。 她带着沈逸坤在京城绕了一大圈,这才回伯侯府去。 沈罗氏早就在院子里等急了,听说沈桑榆带着沈逸坤回来了,立马往外跑。 沈逸坤果真是回来了。 躺在大厅的地上宛如一条死狗,不过好在手指都还在。 先前那根断指就是用来吓唬人的,压根不属于沈逸坤。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的金孙平安归来了,太好了太好了。”沈罗氏抱着沈逸坤,激动得老泪横流。 沈桑榆则坐在圈椅上喝茶。 抿了一口碧螺春,这才道,“祖母,这件事情切莫声张,依我看还是把逸坤在家里关几天吧,肯定吓坏了,出去止不住要胡说什么,到时候被人知道了,传到爹爹耳朵里可不好。” 若是沈海川知道沈逸坤这样敢造,定然要把他送到更偏远的地方去! 沈罗氏眼下哪里受得了这个,唯恐沈逸坤会因为再次出去而出什么事情。 听闻这话,立马就点头,“好好好,都依你的,就按你说的做。” 沈桑榆颔首,“那秀儿,你去安排府里的家丁丫鬟们,让他们闭紧嘴巴,否则就给割了舌头发卖出去!” “是!”秀儿立马答应。 厅里还站着几个家丁和丫鬟呢,听闻这话,面面相觑,互相递了一个眼神,脸色纷纷就变了样子。 沈罗氏只顾着心疼自己的金孙,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点。 等反应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 三日后,沈逸坤彻底的清醒过来,说起先前是沈桑榆和周若儿领着他去找的什么高人,才害得他成了这个样子。 沈罗氏顿时大怒,让丫鬟去请沈桑榆过来问话! 结果丫鬟去而复返,朝着上座的沈罗氏道,“老夫人,眼下正是二小姐午睡的时候呢,您看要不然,再等半个时辰吧?” “放肆!”沈罗氏拍桌而起,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哪有我等她午睡起来的道理,如今这个伯侯府,究竟谁做主?!” 丫鬟垂下了头,没有作声。 但沈罗氏却已经反应过来了,踉跄一步跌坐回圈椅上,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得老脸黑中带紫!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他回来了 沈罗氏自己院子里的丫鬟都是挑得聪明的。 说话办事,样样讨人喜欢。 可如今沈罗氏问丫鬟,伯侯府是谁当家做主时,丫鬟却沉默了。 沉默亦是回答。 这伯侯府里当家做主的人,成了沈桑榆! “翻了天了,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丫头,也敢跑到我头上来作威作福!”沈罗氏说着,就气呼呼的冲了出去。 她直奔映月阁而去。 有丫鬟上前阻拦,被狠狠的扇了一耳光,捂着脸不敢再吭声。 “沈桑榆,你给我滚出来!”沈罗氏一脚踹开沈桑榆的房门,骂骂咧咧的冲了进去。 沈桑榆正躺在软塌上睡觉。 被吵醒,弯弯的柳眉蹙起,睁开眼,清澈莹然的眸子看向沈罗氏,“祖母,什么事情这么生气?” “你跟我装什么糊涂?”沈罗氏脸越发往下沉,“给我跪下!” 她今天必须要借着沈逸坤的这件事情立威,否则这伯侯府的下人们还真以为如今当家做主的人不是她了呢! 让沈桑榆下跪,就是立威的第一步。 可沈桑榆却只是挑起眉毛,躺在榻上都没动,“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跪,祖母老糊涂了不曾?” “你……”沈罗氏又是气得一个倒仰,“你和周若儿联起手来算计逸坤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赶紧认错,我还能饶你!” 沈桑榆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我何时跟周若儿联手算计他了?” 见沈桑榆还不承认,沈罗氏便将沈逸坤告诉她的话又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最后抬手指着沈桑榆的鼻尖,“你这小娼妇,和外人勾结起来算计逸坤,我要把你浸猪笼!” 啪! 清脆的一声响,沈桑榆拍掉了沈罗氏的手指。 不等沈罗氏发火,便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目光如炬,“祖母,我想你是搞错了,是沈逸坤自己眼巴巴往上凑,周若儿都不愿意带他了,他还私下去找那高人,被骗了反倒怪起我们来,从始至终,谁逼着他去过?” “那也是你们先起的头,你一个姑娘家去赌马,真是不要脸,光是这件事情,我就能该把你给轰回海庄去!”沈罗氏愤怒道。 沈桑榆不在怕的。 “好啊,那你便轰我走,只是宰相府是我去求的人情,惹急了我一并捅出来,就说是祖母你卸磨杀驴,我不能活,大家也跟着一起死。” 闻言,沈罗氏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眼前阵阵发黑。 又听见沈桑榆继续往下讲,“对了祖母,你或许还不知,我去赎沈逸坤的时候,碰巧是遇到了硕亲王,他从我口中得知赌马场的事,一举端了那脏地方,颇受圣上嘉奖,我也算是半个功臣,你要害我,硕亲王答应吗?” 沈桑榆一番连珠带炮,终于是轰得沈罗氏招架不住。 哇的一声吐出鲜血来,就给晕了过去! “愣着干什么,把我祖母给送回去好好休养,切莫出了差错,否则我爹爹回来了,我该如何交差?”沈桑榆瞧了眼外头的下人,沉声道。 她的声音尚且稚嫩,却充满了威严,没人不敢不听,都纷纷进来帮忙。 抬的抬沈罗氏,擦的擦地板,都在忙活着。 经过这么多的事情,这些丫鬟家丁也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伯侯府里,真正厉害的人就是二小姐呢! 不光治得住府里这些人,连外头那些达官贵族,也纷纷对二小姐赞赏有加,分外护着。 他们若是再没眼力见,就活该被当成棋子弄死了! 快速的忙活完,下人们就赶紧退了出去。 沈桑榆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她原本不打算这么快和沈罗氏撕破脸皮的,至少,要等到沈海川回来再说。 可无奈沈罗氏已经容不下她了,再不做点什么,恐怕睡一觉起来,映月阁就能连根从伯侯府拔了丢出去。 因为,沈桑榆只得送了一份大礼给沈罗氏。 沈罗氏则大病了一场。 等好转了一些,也不敢再去和沈桑榆造次,就连那给出去的十万黄金没有收回来,也不敢去问。 怎么敢问? 沈桑榆有无数的理由在等着她,去了问一遭,还要白白的生气和被羞辱。 沈罗氏六十好几的人,受不了那个委屈! “你去写信,催着海川早点回来,快去!”沈罗氏推了一把旁边伺候的康妈妈,催促道。 康妈妈赶忙跑出去托人送信。 到门口时,正巧碰到了秀儿。 秀儿笑嘻嘻的问,“康妈妈,这么着急去什么地方呀?” “我……老夫人想吃蜜饯了,让我去买呢。”康妈妈看见秀儿就犯怵,毕竟这是沈桑榆身边最得宠的丫鬟,撒谎都略微结巴了一下。 说完话,又赶紧跑出去,担心被秀儿看出端倪。 “怎么了?”沈桑榆缓缓走过来,好奇的问道。 秀儿指了一下不远处的背影,“康妈妈神神秘秘的,说是去买蜜饯,可去的是那边没有蜜饯铺子啊。” “她是去送信了,”沈桑榆方才就瞧见了康妈妈怀中的那封信,“祖母忍受不了我管家的日子,要求着我爹爹回来主持公道呢。” “啊?”秀儿顿时焦急起来,“那怎么办,老夫人到时候张口胡说,侯爷肯定会为难小姐你的。” 想起先前只不过说了句让侯爷不快的话,小姐就被打了十板子。 如今可是让沈罗氏大病一场还丢了家里的权威。 侯爷岂不是要照着死里打? “奴婢这就叫人去拦住那封信。”秀儿赶忙道。 “让她送吧,”沈桑榆缓缓道,“我已经和祖母撕破脸了,拖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让我爹爹早点回来,把事情都解决了,省得我心里总不踏实。” 闻言,秀儿只得作罢。 “走吧,去瞧瞧老顽童为我选的戏园子。”沈桑榆又说道。 秀儿立马让人搬了上马凳过来,扶着沈桑榆坐上马车,直奔着老顽童的药铺而去。 才到老顽童的药铺跟前,秀儿便眼尖,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高大人,高大人回来啦!” 沈桑榆原本还靠着马车打盹,听闻这话,立马一个机灵要站起身来,却忘记了自己还在马车里,高度压根站不直身子。 哐当一声,脑袋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马车顶上。 “没事吧?”高庭钦掀开了车帘,关切的询问道。 秀儿则傻眼了,“高……高大人,你刚才还在药铺跟前站着啊,怎么我眨眼的功夫,就到巷子口了。” 这速度,快得跟飞似的! 第二百章 心之所向 秀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算高大人轻功一流,也不至于厉害到如此程度吧? 而听闻此言,高庭钦薄唇不由紧抿了几分,往后退开几丈远,语气仍旧关切,“没事吧?” 沈桑榆捂着头顶摆手,“没事,磕了一下,不影响长个子。” 她已经十八了,早就过了长个子的年纪,说这话显然是调侃。 而高庭钦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也就放下心来。 两人重新回了药铺。 老顽童就坐在摇椅上嗑瓜子,抬抬眼皮看向两人,“方才还很恩爱来着,怎么忽然拘束起来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我可不喜欢。” “什么时候恩爱了?”沈桑榆立马否认,郁闷的翻白眼,“您要是再这么调侃我,我以后就再也不来了!” 私下和她开玩笑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当着高庭钦的面。 要是让高庭钦觉得尴尬,以后再也不和她来往怎么办? 她还得还债给高庭钦呢! “真小气,说也不让人说。”老顽童不高兴的扁嘴,“还拿这事威胁我,真是白疼你了!” 沈桑榆懒得理会他的故意委屈,转头看向高庭钦,“高大人,这次不是去处理很棘手的事情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记得前世里,高庭钦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搞定呢。 眼下半个月不到,出入太大了一点。 “有事回来一趟,马上就要离开。”高庭钦颔首道,“另外我回来的事情,还请二小姐守口如瓶。” 沈桑榆点头如捣蒜,“放心,我一定替你烂在心里。” “你若是连桑榆都信不过,那就没有谁能相信了,天底下最向着你的人,不就是桑榆吗?”老顽童又插嘴道。 “我走了!”沈桑榆气呼呼的,作势就要离开。 老顽童笑嘻嘻的拉住她,“你这丫头,怎么还真的生气呢,如今连我调侃两句都不行?” “当然不能拿这件事情调侃,我会翻脸的。”沈桑榆再次说道。 她也不知高庭钦到底回来有什么事情,但能在这么要紧的时候特意折返一趟,肯定不是小事。 沈桑榆不敢耽搁,也不好打扰高庭钦,便准备起身告辞,等明天再和老顽童去看买好的戏园子。 才走到门口,就被老顽童给拦住。 “你这丫头,钱都不要啦?”老顽童说着,掏出一个胀鼓鼓的钱袋子,塞进了沈桑榆的手中。 沈桑榆原本是请老顽童将那十万两黄金给换成存根的,这样携带起来比较方便,也好藏起来。 可老顽童只是把它们都换成了银票,厚厚的一大叠,放在沈桑榆手中十分显眼。 高庭钦对钱没什么兴趣,也不由多看了两眼。 “二小姐发财了?”高庭钦挑起剑眉问道。 沈桑榆没什么好隐瞒的,笑眯眯的点头,“是啊,发了一点小财。” 后知后觉,又想到了高庭钦这么问的原因。 她可还欠着高庭钦好些钱呢! 如今发了财,不得先可着欠条补窟窿? 可这些钱,沈桑榆暂时不能动。 如果不是怕沈罗氏暗下去调查当铺的那些东西有没有被赎走,沈桑榆早就把十万两黄金换回自己的那些嫁妆了。 钱对沈桑榆很重要,但嫁妆更重要。 那是死去的娘亲在活着的时候,怀着满满的爱意为她置办的,沈桑榆不允许它们落入他人之手。 所以,沈桑榆打算等到沈海川回来后,彻底将沈罗氏的事情给解决,就赎回那些嫁妆。 十万两黄金指不定什么时候用,沈桑榆不敢去动,怕到时候要用的时候会不够数。 自然,也就不能还给高庭钦了。 又担心高庭钦会误会她是个欠债不还的老赖,沈桑榆便赶忙解释道,“高大人,这笔钱是我用来赎回嫁妆的,至于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你放心好了!” “不着急。”高庭钦颔首,眉色平淡,“二小姐什么时候方便再还就是。” 这么深明大义的债主上哪儿找去? 沈桑榆唯有再三感谢,然后才带着秀儿离开。 高庭钦则转头看向了老顽童,“赎回嫁妆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肯定是迫不及待要嫁给你了啊,都开始准备嫁妆了,啧啧,你还不主动点?还是个男人吗!”老顽童立马借题发挥。 他双手叉腰怒斥高庭钦,“你若是稍微机灵一点,也用不着我们来操心了。” “我们?”高庭钦又敏锐的捕捉到了话中的关键词。 除了老顽童之外,还有别人在撺掇他和沈桑榆的事情。 会是谁? 可老顽童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立马不吭声了,继续嗑瓜子。 高庭钦问了一阵无果,也只好放弃了,提醒老顽童,“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我不喜欢。” “切!”老顽童狠狠翻了个白眼,从躺椅上跳起来,瓜子撒得满地都是。 他顾不上捡,围着高庭钦转了一圈,才抬手戳着高庭钦的胸口道,“我们是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尚未可知,但某人不承认心意是真的很明显。” 高庭钦微掀薄唇,想要回答。 老顽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跟我扯什么有的没的,你现在闭上眼睛,如果这世上被淹没了,大家都向你伸出手,我问你,你第一个想在水里救出来的人,是谁?” 说话可以骗过别人,但脑子不会骗自己。 想到的是谁,喜欢的人就是谁。 鬼使神差的,高庭钦缓缓的阖上了眼睛。 四周苍茫一片,好像真的被海水给淹没的大地,耳边有娇滴滴的求救声。 “庭钦救我,我是你最爱的桑榆啊,快点来救我啊,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声声呼唤,在耳边响起。 逼得高庭钦不得不睁开了双眸,无奈的看向正凑在他耳边掐嗓子说话的老顽童。 扯了扯嘴角。 “你这样一喊,我有种想要第一个把你给淹死的冲动。” “我这不是为你烘托气氛,难道我学得不像吗?庭钦哥哥,我要嫁给你生猴子呐!” 下一瞬,高庭钦的手已经捂住了老顽童的口鼻,表情冷峻,“还是捂死好了。” 第二百零一章 沈桑榆找人打我 沈桑榆直接回了伯侯府。 眼瞧着魏雪薇的婚期临近,丁家也象征性的送来了一些彩礼。 不过因为不打算大肆操办的原因,这些彩礼都是从后门给运进府中的。 等东西都搬到正厅,管事的家丁就来问沈桑榆,“二小姐,这些东西您看,要分多少出去给四姑娘当嫁妆啊?” 沈桑榆侧躺在软塌上,嘴里含着酸梅子正皱巴着小脸,表情看上去格外的不耐烦。 吓得家丁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跪了下来,“二小姐,您不要生气,是小的不懂事,胡乱冲撞了你。” 沈桑榆摆手,“你哪里是冲撞我,分明是冲撞了我祖母。” 再说沈罗氏如今在伯侯府没了实权,也不得人心,可她到底是伯侯府里的长辈。 丁家送来彩礼此事,直接越过沈罗氏来找她,传出去是会落话柄的。 “小的没有啊,是老夫人让我来问二小姐你的,老夫人说她人老糊涂了,管不来这些事情,全由二小姐安排。”家丁诚惶诚恐,赶紧解释道。 居然是沈罗氏的意思。 沈桑榆诧异的挑起柳叶眉。 难不成是想着已经派人去请沈海川回来了,所以先装装可怜的样子,好让沈海川回来看着心疼吗? 想着,沈桑榆又收回了思绪,“好吧,先去正厅看看。” 瞧瞧丁家给出来的彩礼,都有什么东西。 可去了正厅一瞧,沈桑榆失望至极。 丁家送来的就是一些材质中上等的布料而已,再配了一副翡翠的头面,翡翠里淬着絮,显然是便宜的货色。 其中最贵重的,也只是个金镯子,二指宽,瞧着十分气派,实则薄薄一层。 又因为金子质地软,沈桑榆都不敢拿起来看,唯恐给捏变形了。 “看来丁家对魏雪薇也不怎么待见。”沈桑榆看了一圈下来,得出了结论。 秀儿立马鼻孔里出气,“四姑娘和世子睡过,肚子里头还死过娃娃,谁会待见这样一个媳妇儿啊?” 还能当命妻嫁过去,就算是祖上积德了! 沈桑榆无奈的捏了一下秀儿的鼻子,“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说话这么难听,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本来也是。”秀儿仍旧不服气。 “那照你这么说,这天底下再嫁的女子,都该不受待见吗?柳妈妈也该如此,而不是被温柔相待咯?”沈桑榆问道。 柳妈妈是海庄上的煮饭婆子,把秀儿当自家闺女一样疼爱。 但柳妈妈命运坎坷,她年轻时嫁了一个相公,嗜酒如命,每每喝醉还会打她,哪怕孕时也没有收敛,生生将柳妈妈的孩子给打没了。 柳妈妈伤心欲绝,坚决的和那人和离,到了海庄上当煮饭婆子。 后来海庄的管事喜欢上了柳妈妈,一点不在乎她嫁过人的事情,八抬大轿娶了柳妈妈回家,宠溺满满的溢出来。 “柳妈妈不一样的,柳妈妈是好人,好人自然会有好报,但是四姑娘不一样,四姑娘一肚子坏水,最最过分,所以才会沦落如今这个下场。”秀儿赶忙争辩道。 沈桑榆便轻声道,“秀儿,讨厌一个人没有错,但是背后如此说坏话就不对,人要光明磊落一点。” 讨厌这个人,且她的确惹着自己了,那就收拾一顿。 这比说多少句坏话都管用! “奴婢知道了。”秀儿虚心的点头,又偏头看了沈桑榆一眼,“不过我怎么觉得,小姐这招比我还要过分啊?” “不要质疑你家小姐。”沈桑榆提醒道。 秀儿乖乖点头,不再吭声了。 两人的目光重新落回这些彩礼上。 本来就是不值钱的东西,克扣下来的话就更显寒酸。 “都送去魏雪薇的屋子吧,等到出嫁当日,就原封不动的送上马车当嫁妆。”沈桑榆说道。 家丁应了声是,立马开始搬箱子去蔷薇园。 沈桑榆又去见了一面沈罗氏。 沈罗氏装头疼,不让沈桑榆进屋。 可见对沈桑榆有多厌恶和愤恨。 沈桑榆一点都不恼,就站在门外开口,“祖母,丁家送来的那些彩礼已经安排妥当了,全当做嫁妆给雪薇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沈罗氏在屋里一声不吭。 “既然祖母还睡着,那我就明日再过来仔细的说说,祖母好好休息。”沈桑榆说完,就退下了。 听见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沈罗氏才气鼓鼓的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扔掉了绣花枕头。 “瞧瞧这小娼妇贱人得志的样子!”沈罗氏破口大骂,“等海川回来了,我定要让她扫地出门。” 说完,又扫向旁边的康妈妈,“我让你去给海川送信,送了吗?” “已经请了驿站最快的马去送,说是不出两日就能到海庄,侯爷收到信日夜兼程赶回来,也就是五天之后吧。” “那我还要再忍五天!”沈罗氏想到这个就十分不痛快。 “老夫人,如今沈桑榆是小人得志,且得让她猖狂点才好呢,不是有句老话叫做,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吗?”康妈妈柔声劝道。 沈罗氏顿时泄了气。 说实话,她不忍又能如何? 若真是自己就能扭转当今的局面,还要催着沈海川回来干嘛! “行了行了,”沈罗氏不耐烦的摆手,“那就在海川回来之前,都说我生病起不来,省得那小贱人来恶心我。” 康妈妈应了一声是,转身退了出去。 刚走到房门口,就遇到了正匆匆往这边来的沈逸坤。 沈逸坤面带怒色,进了院子就要张嘴喊沈罗氏。 康妈妈眼皮子突突的跳,赶忙上前拦住了沈逸坤,“三公子,您不要大声嚷嚷啊,老夫人不舒服刚歇下。” “我不管,我都快被沈桑榆给折磨死了,快让祖母起来给我主持公道!”沈逸坤说着,又要往里面闯。 康妈妈无奈,只得道,“那三公子先和我说说,二小姐都怎么折磨你了,我去告诉老夫人,她同意了你再进去。” “还能怎么样?她找了人来打我,你看,藤条印子还在这里呢!”沈逸坤说着,立马伸出了胳膊,那上头赫然有一条红色的印记。 第二百零二章 难道你想当伯侯府的义女 那藤条印子其实不算太深,只因为沈逸坤养尊处优,养得一身皮肉比姑娘家还要细嫩,所以看上去才觉得触目惊心。 康妈妈倒吸一口凉气,“天爷哟,二小姐怎么能如此狠心呢?”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拉开了。 犹如一阵风,沈罗氏打着旋儿就冲出来,到了沈逸坤跟前,神情激动,“快让我看看,这打成什么样了?” “祖母你看,可疼可疼了!”沈逸坤立马伸出胳膊给她看。 他脑子蠢顿,还没察觉到如今伯侯府的风相转变,眼巴巴的看向沈罗氏,央求道,“祖母,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康妈妈刚想要劝沈罗氏多一如不如少一事呢,便听见沈罗氏拍手叫好。 “打得好,怎么不打得再重一点呢!” “祖母,”沈逸坤满脸惊愕,“您是不是气糊涂了,沈桑榆让人打我,您还觉得打得好吗?” 什么时候祖母也向着沈桑榆那个贱人了! 先前也说要去为自己讨回公道呢,结果也偃旗息鼓不了了之来着。 沈逸坤越是想,心中越是惊愕,拽住了沈罗氏的胳膊,“祖母,我才是你的金孙啊,是伯侯府唯一的男丁,你怎么能帮着一个迟早要嫁出去的丫头呢!” “我问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沈桑榆不让的事情,所以她才让人打你的?”沈罗氏问道。 沈逸坤点了点头。 的确是,沈桑榆找了个教书先生来,说是宰相府大公子曾经的启蒙老师,要来教他好好念书考取功名。 他哪里听得进去那些之乎者也啊,就想着要逃去怡红楼找姑娘们玩,结果就被教书先生给狠狠的打了一藤条。 藤条沾了水,打得沈逸坤火辣辣的疼,实在是气不过,就来找沈罗氏诉苦做主了。 “虽然我是没有按二姐说的做,但也只是小事而已,用得着叫旁人这样打我?”沈逸坤还是不服气。 而闻言,沈罗氏越发开心。 一点小事就叫旁人去打自己的亲弟弟,沈桑榆还真是自己会作死啊! 好,真是太好了! “逸坤啊,你想不想帮祖母彻底的除掉沈桑榆?”沈罗氏问道。 沈逸坤想也不想就重重点头,“自然是想的,沈桑榆叫我太恶心了,恨不得弄死。” “那你就回去,继续惹沈桑榆不开心,多挨一点打,知道吗?”沈罗氏说道。 宛如一道惊雷,狠狠的劈在了沈逸坤的头顶上。 他愕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沈罗氏,“祖母,你方才说什么?” 要他回去继续念书不说,还得得罪教书先生,多挨点藤条的惩罚吗? 祖母是不是疯了! 正想要开口质问,沈罗氏的目光陡然急切严肃起来,“难道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吗?不是想要除掉沈桑榆吗,这都做不到,还怎么除掉!” 沈逸坤被吼得都懵了。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问,“那只要回去多挨几藤条,沈桑榆就能被赶出伯侯府了吗?” “何止是赶出伯侯府,这世上,都不会再有她的容身之处!”沈罗氏得意的笑了起来。 “那祖母你打算怎么做啊?”沈逸坤好奇的问道。 沈罗氏张张嘴,正想要说,就想起沈逸坤先前被沈桑榆算计的事情,担心他会说漏嘴。 便把话给咽了回去,朝着沈逸坤摆摆手,“你不用管,总之你记住,祖母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厉害着呢。” 沈罗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沈逸坤便不再问,心中也跟着得意起来,“那祖母,我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啊。” 他退出了院子,想着自己回去还要被教书先生打藤条,心里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但又想起这是沈罗氏的计划之一,为了能除掉沈桑榆,咬咬牙,也能坚持下去。 …… 隔日的上午,柏珠珠到伯侯府来作客。 她直奔映月阁,也不等通传,直接踹开门就走进去,大摇大摆的,“沈桑榆,我送给你弟弟的礼物,还喜欢吗?” “八小姐好歹有点规矩,也不怕我给你宣扬出去,让你嫁不掉?”沈桑榆正趴在桌上写东西。 见柏珠珠这么鲁莽,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柏珠珠不以为意,双手叉腰嚣张道,“我能嫁不掉?我可是宰相府的八小姐,旁人盼着这门亲事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推辞掉。” 所以说,她绝对嫁得掉! “问你话呢,送给沈逸坤的礼物,你还喜欢吗?”柏珠珠再次追问。 她昨天傍晚时分,送来了一个教书先生,最是严厉,又受了她的嘱托,对沈逸坤会更加的严格,打个屁股开花肯定不成问题的。 “你送给沈逸坤,我又没落着什么好处,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沈桑榆懒懒道。 提笔写下最后一行字,鼓起腮帮子吹了吹墨汁,这才转身递给秀儿,“去吧,送到朗三手里,告诉他要等到新的园子开张才能用。” “是。”秀儿抱着写好的话本,立马走了出去。 柏珠珠又往前靠了一点,“你当然应该高兴,沈逸坤放毒蛇要害死你,如今我找个教书先生来收拾他,也算是为你报仇了啊。” “他放毒蛇害我,我用你反击,换来了一纸状书,随时可以把他送去官府,我的仇早就报了。”沈桑榆回答道。 闻言,柏珠珠顿时气鼓鼓,“那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多管闲事?” “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八小姐对我格外好,该不会是……”沈桑榆悠悠然,没把后面的话给挑明。 倒是柏珠珠自己急吼吼的开始解释,“你以为我喜欢你啊?别开玩笑了,像你这样的人我讨厌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喜欢!” 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 等她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通,沈桑榆才接着往下说。 满脸的无辜,“我还以为是宰相夫人想收我当义女,所以八小姐就先来讨好我这个未来干姐姐而已嘛。” “我娘才不会收你当义女呢!”柏珠珠啐了一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沈桑榆干脆的答应,“好吧,那真是好可惜。” “怎么?”柏珠珠看她脸上真的划过惋惜的神情,“难道你真的想当宰相府的义女?” 第二百零三章 就该让他孤独终老 沈桑榆自然没想过,她只是寻柏珠珠开心而已。 还没来得及开口否认,柏珠珠却已经摆出了然于心的表情来。 “如果你真的打算当宰相府的义女,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先说好,不能因为你年长就跳过我当姐姐,你来了也只能是宰相府的九小姐,要叫我一声八姐的。” “八戒这名字,和猪猪有异曲同工之妙。”沈桑榆颔首道。 柏珠珠立马反应过来,气得要上前和沈桑榆打一架。 两个人笑闹倒在软塌上,少女纯真的笑声,透过窗户散了出去。 好半天,沈桑榆才收住了笑声,认真和柏珠珠道谢,“多谢八小姐好意,只是我是伯侯府的嫡女,如今又刚和硕亲王府退了亲,要是再去宰相府当个义女,恐怕会惹得这三家在朝廷上动荡,我不能当这个罪人。” 更重要的是,不能叫硕亲王妃觉得宰相府在有意偏袒她。 否则硕亲王妃报复起来的时候,顺带捎上了宰相府,她岂不是罪孽深重? 只是这一点,沈桑榆没有说出口。 柏珠珠只听了前面那个理由,已经反应了过来。 只是嘴上不肯承认,硬邦邦道,“你还以为我真的打算收你当九妹啊?就你,还不够格!” “是,我这样的人怎么入得了八小姐的眼呢。”沈桑榆含笑伏低做小。 反正柏珠珠就是面上傲气而已,实则是个热心的好姑娘,让让也没什么关系。 “你不是说,你在周家的马场有一匹叫追风的马很厉害,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柏珠珠又问道。 沈桑榆站起身来,“现在就可以,去吗?” “真的?”柏珠珠眼睛顿时发光,又咳嗽一声端住架子,“好吧,既然是你邀请我去,那我便勉为其难去看看吧,省得说不给你面子。” 她欢呼雀跃,跟着沈桑榆去了赛马场。 正巧周若儿也在马场,得知柏珠珠是来看追风的,就很爽快的请柏珠珠也挑一匹马。 柏珠珠一点不客气,选了一匹通体雪白的矮脚马,当即就要带回家。 “我家后院有一块空地,草长得特别好,我把白雪给带回去就养在那里。”柏珠珠说道。 才一会儿工夫,她连马儿的名字都给取好了。 既然爽快送了马,周若儿自然也不在乎柏珠珠什么时候把马儿给牵走。 立马帮着套好了缰绳,还准备了好些精粮,免得柏珠珠带回家之后不知道该喂些什么好。 柏珠珠着急要牵着马回家去炫耀,便先行离开了。 沈桑榆也借了匹马,将秀儿拉上马背,直接去约好的村子跟前找老顽童。 那个村子就在京城西边的郊外,不算太偏远,但因为中间隔了一座大山的缘故,过往的马车只能从边上绕过,所以在这里租的戏园子,价格十分便宜。 老远的,老顽童就瞧见了沈桑榆,开心的摆手示意。 “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一阵了,还以为你忘记了。”老顽童迎上去,埋怨道。 沈桑榆立马歉意的笑了笑,“去还人情,所以耽搁了一会儿,实在是对不住您老人家,不如一会儿回了京城里头,咱们去吃烧鸡。” “两只,吃一只,我还要带一只回去。”老顽童立马道。 “好,都依您。”沈桑榆爽快的答应。 这才翻身下马,跟着老顽童进了买的戏园子里。 这是一处五进五出的大宅院,穿过最外头的门廊便到了前厅,是个偌大的地方,桌椅已经被搬空了,只剩下泛着清幽光芒的石板地面,十分空旷。 沈桑榆略略估量一下大小,足以容纳几百人。 再往后,是小的会客厅,左右分成了好几间,中间又夹了客房,照例都是空荡荡,不过面积都不小。 这个地方,适合用来当做后台化妆休憩。 紧接着再往里的位置,就是主人家的房间了,子女家眷的,都是给隔开做了小院子的。 等走到最后头的位置,才是灶房和茅房什么的,错落有致,十分宽敞。 “这比伯侯府都还要大上一圈呢,”秀儿忍不住咋舌,“谁这样有钱啊,修这样好的房子,却又给空下来了?” “有钱的商人呗,后来沾了赌马,赔得倾家荡产,这处房子也归了赌马场抵债。”老顽童说道。 沈桑榆有点意外。 没想到,这么巧合。 “钱给了吗?”既然这宅子是赌马场的,沈桑榆就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老顽童耸肩,表情淡然无比,“还没来得及给呢,你这丫头就连锅把赌马场给端了,我干脆捡个便宜,从硕亲王那里要来了房契和地契,喏,都在这里。” 两张契书,展开了都交到了沈桑榆手中。 沈桑榆粗略的扫了一眼,也知道老顽童不会骗自己,索性就直接就收了起来。 有了这两张契书,再去官府记到自己名下,就算是把这套宅子归在名下了。 “这么说来,我是白捡了这套宅子?”沈桑榆问道。 老顽童点点头,“是啊,老天爷都疼爱你,舍不得让你花钱,所以白白送了你一套宅子,往后还会送你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的。” 闻言,沈桑榆立马翻个白眼,“您是不是又想扯到高大人身上去?” 这老头儿,怎么还没完了。 看来应该找个机会办桌酒,严肃的说说这件事情,省得下次再让高庭钦听见,尴尬得连眼神往什么地方放都不知道。 正想着,老顽童眼神已经变得愤怒起来,“谁要扯到那个狗东西身上啊,桑榆你以后的男人,比他好得多,他才配不上你呢!” “这……”沈桑榆被他的突然转变给弄得有点糊涂了。 先前还使劲儿做媒撮合呢,这会儿怎么又劝她找个更好的?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改变了心意…… 而老顽童已经在心里骂开了。 叫高庭钦这个小子上次差点把他给捂死,好哇,那他就把桑榆介绍给别的男人,不留给这个小子了。 口是心非,还企图杀人灭口。 就活该孤独终老一辈子的! 第二百零四章 终于盼到曙光 老顽童正在气头上,干脆开始给沈桑榆说起媒来。 “我这些年在京城虽然很少结识朋友,但也知道一些不错的少年郎,新晋的礼部尚书知道吧?才二十岁,年纪轻轻哟,长得那叫一表人才,你要是嫁给他,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真的吗?”秀儿顿时开心起来,“那礼部尚书人好吗,会不会因为我家小姐和硕亲王府退过婚就瞧不起我家小姐啊?” 光这一点,秀儿就得问个清清楚楚。 否则到时候嫁过去了也只是跳进火坑,那才叫遭罪呢! “他敢!”老顽童顿时瞪眼,“我给介绍去的丫头,他敢说一句不好,我立马毒死他!” “您也不怕摊上官司蹲大牢去,”沈桑榆无奈的翻个白眼,“多谢好意,但我没想过要嫁人呢。” 闻言,老顽童撇了撇嘴,“是没想过要嫁,还是除了高庭钦谁也不嫁啊?” 弯来绕去,又扯到了高庭钦身上去。 沈桑榆早就知晓老顽童的脾气,越是和他争辩,他越是来劲。 索性当没听见,抬头看房梁,夸张的称赞,“这上头居然还雕花来着,不愧是商人修的房子呐,细节处也是很舍得花钱的。” 边说边往里走,渐渐地走远了。 老顽童看着她的背影笑了起来。 得,看样子想搅合了这场姻缘气死高庭钦是不可能了,只能等到时候要提亲的时候,多为难为难高庭钦,叫他伏低做小,声声讨好才行。 不然心里这口恶气实在是难出! 想着,老顽童也抬脚要跟过去。 秀儿赶忙拉住他,“神医,你还没说完呢,这个礼部尚书叫什么啊,家里几口人,他娘性格怎么样,我家小姐可不能遇到恶婆婆的,实在是难对付……”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好事,我不给介绍了!”老顽童摆了摆手,阔步走开了。 留下秀儿在原地两眼发懵。 这算哪门子的事情啊? 刚才张罗着要介绍如意郎君的是老顽童,改口说不给介绍的也是老顽童。 左右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神医也太善变了吧! 秀儿在心中吐槽一番,暗暗想,“以后神医的话半点不可信,免得把小姐好好地后半辈子给搭进去,不管他给介绍谁,都直接拒了就行!” 三人在这宅院里转了一大圈,把每个屋子都给看了遍。 除了没什么家具,瓦片被人捡了些走之外,没有任何的问题。 “我找些人来把东西给添置一遍就行了,应该花不了多少钱。”沈桑榆道。 “你那前头至少要买个十几张桌子,还有上百条板凳什么的,花费可大着呢,如今那些木匠,看碟下菜,你穿得这样好的去,肯定会高高的要价,坑你一大笔。”老顽童忧心道。 他承认沈桑榆很聪明,可到底是刚来京城,又是在伯侯府里住着,对于京城那些人的市侩无从得知。 贸然要去买这些东西,肯定会花很多冤枉钱。 “你找府里负责采买的家丁去,他们路子广,也认识人,能把价格压得低一点。”老顽童出主意道。 沈桑榆却摇了摇头,“如今府上那些人都是墙头草,保不齐那天就把我的事情都说出去,我信不过。” “那……我去帮你问问人?”老顽童又道。 “不用了,”沈桑榆露出甜甜的笑容,细糯的小牙齿在金芒下熠熠生辉,“我打算去买一批旧的来。” “买旧的?”老顽童有点诧异,“好不容易要开新的戏园子,结果弄一批旧的桌椅板凳的,不大好吧?” 谁家新开张的铺子酒楼饭庄啥的,都得弄得崭新才好! “大家是近来听戏的,又不是来看桌椅板凳的,坐下之后眼睛就盯着台上了,谁在乎这个,再说了,重新漆一遍,也看不出来。”沈桑榆并不在乎这些。 再说了,这个新的戏园子能开多久还尚未可知,砸下大笔钱,有点不值当。 沈桑榆说得头头是道,老顽童也就不再劝了。 还打趣道,“我家桑榆这么会经商,往后等我老了,你就给我养老送终好了。” “行啊。”沈桑榆爽快的答应道。 两人说笑一阵,这才离开了这套宅院。 沈桑榆雷厉风行,回了京城便去官府把地契房契的事情给办妥,又请老顽童去吃了烧鸡,这才回了伯侯府去。 “和我祖母说一声,晚膳我就不去了。”沈桑榆交代家丁道。 家丁恭恭敬敬的低下头,“二小姐,老夫人说最近头疼不舒服,都不会出来用膳的,所以这话,还用得着传吗?” 沈罗氏装病? 沈桑榆意外的挑了挑眉,没想到沈罗氏的气性这么大,都过了整整一天,还躲着她不见。 记忆中,这老太太睚眦必报,可没这么消停的时候啊。 除非,是私下筹备着要做什么坏事…… 沈桑榆的眼神深沉几分,微微颔首,“好,那你记得去请回春堂的大夫给祖母看看,药都可着最好的捡。” “是。”家丁立马就去办了。 沈罗氏见沈桑榆给自己请了郎中,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当即砸了茶盏出去,摔了个粉碎,“她还真把我当个病人了,我看是想让大夫毒死我吧!让那个大夫滚,我不看!” “老夫人,”康妈妈赶紧上前劝道,“您要是不让大夫给你看,回头二小姐满伯侯府的说你装病怎么办?至于那药,煎好了送来不喝就是了,何必大动肝火。” “这死丫头,我恨不得现在就弄死她!”沈罗氏气得咬牙切齿。 康妈妈抬手拍了一下沈罗氏的胸口,“老夫人莫急,侯爷已经传了信回来,快马加鞭往回赶,估摸着这几日就能回来,到时候您想怎么收拾二小姐,就怎么收拾二小姐。” 听闻这话,沈罗氏又想起了自己的计划。 心情总算是舒畅了一点,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好吧,叫那个大夫进来,随便给我看一看,药我是不吃的,怕那死丫头趁机下毒,我就没法等到海川回来的那天了!” 第二百零五章 大吵大闹 沈罗氏假模假样的看了大夫。 随后,把大夫开的安神汤尽数倒进了痰盂里,一口没沾! 有攀附沈桑榆的丫鬟前去告密,沈桑榆笑笑,并不搭理。 本来她给沈罗氏请大夫也只是免得落人话柄而已,沈罗氏喝不喝药都没关系。 再说,沈桑榆也知道沈罗氏是装病。 “我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沈桑榆躺在软塌上,拨弄着满头青丝,轻声问道。 丫鬟便回答,“我听康妈妈提起过,应该也就是后日了。” “赶在了我表妹成亲之前,看样子更加热闹,伯侯府可有好戏看咯。”沈桑榆笑容柔婉,俨然不知世事的少女,一心期盼着伯侯府能人多热闹些似的。 丫鬟摸不准沈桑榆的脾气,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还是秀儿上前,给了一点赏钱,“行了出去吧,别叫康妈妈看见你总往这里跑,回头给你穿小鞋。” 丫鬟拿了赏钱,欢喜的退了出去。 秀儿这才担忧的看向沈桑榆,“小姐,你说侯爷回来之后,会不会听信三公子和老夫人的话啊?” 真要如此的话,自家小姐岂不是要被欺负得很惨? “怕什么,”沈桑榆表情很淡定,“他们可以说,我也可以说啊。” 这样两个人都解决不了,她还怎么拿回伯侯府属于自己和娘亲的东西? 秀儿见自家小姐胸有成竹,便不再问了。 仔细想想,这段时间里,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吃过亏? 所以这次,一定也可以就大获全胜的! 在这样的笃定信任中,伯侯府迎来了沈海川的归来。 沈桑榆亲自到门口迎接沈海川,向他行礼,“爹爹奔波辛苦了。” 的确是辛苦了。 沈海川收到沈罗氏的信函,便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路上几乎没有停歇,生生将五天的行程缩短成了三日,整个人肉眼的憔悴一大圈,下巴的青茬也窜了出来。 沈海川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二女儿,眉眼如炬,语气十分冰冷,“是不如你在伯侯府安逸!” 站在大门口,当着不少家丁丫鬟的面,沈海川便没给沈桑榆好脸色。 倒也很好理解。 沈罗氏毕竟都写信去告状了,若是沈海川回来还笑呵呵的,岂不是半点孝心都没有? 沈桑榆微笑着,没有半点惶恐和紧张。 “爹爹舟车劳顿的,肯定是累了,我叫家丁日日都收拾好了爹爹的院子,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沈桑榆又问道。 沈海川摆手,“先用膳吧。” 沈桑榆早有准备,立马转头吩咐丫鬟送菜去饭厅,再请沈逸坤和沈罗氏过来。 可在饭厅坐了好半天,仍旧不见沈逸坤和沈罗氏的身影。 “怎么回事,老夫人和逸坤怎么还不来?”沈海川等得不耐烦,便直接询问道。 他接到了沈罗氏的信,信上说沈桑榆在家嚣张跋扈,无恶不作,甚至处处欺压她和沈逸坤,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要是沈海川还不回来,她就要一头撞死过去。 沈海川最是孝顺,立马赶回京城来,要收拾沈桑榆。 可刚才在门口时,他那样凶沈桑榆,沈桑榆却仍旧语气淡淡,没有半点慌张。 不由得,沈海川心中产生了怀疑,怀疑信上的内容夸大了太多。 因此,沈海川改了主意,没有直接罚沈桑榆,而是把大家都给交到饭厅来,当堂对峙,也好说个清清楚楚。 谁知道左等右等,仍旧没等来沈罗氏和沈逸坤。 沈海川不耐烦质问,“再去请一遍老夫人和逸坤,说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丫鬟跌跌撞撞从外面跑了过来。 见了沈海川,直接扑通一声跪下去。 “侯爷,请您赶紧去瞧瞧老夫人吧,她头疼得厉害,实在是起不来身,还说要不行了,想着要见您最后一面呢。” 像是一阵风,沈海川已经消失在沈桑榆面前。 沈桑榆慢悠悠起身,眼神没有半点波澜。 还是和前世一样,她这个爹爹,最是愚孝,只要沾到沈罗氏的事情,就立马没了底线和分寸。 哪怕得知自己发妻的牌位被沈罗氏动了手脚,也从未想过去惩罚沈罗氏,而是选择过来哄她这个二女儿偃旗息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样的孝顺,沈桑榆是真的看不起! “小姐,咱们也赶紧过去吧。”秀儿上前说道。 沈桑榆这才收回思绪,朝着秀儿点了点头,往外走去。 她比沈海川晚一步到院子,到门口就已经听到了沈罗氏哭天抢地的声音,中气十足,可没半点要去世的样子。 “海川啊,我的儿子,娘是在这伯侯府过不下去了,你……你干脆给我一个痛快,让我死了算了,死了也不要让我进祖坟,我没脸去见沈家的列祖列宗啊!” 沈逸坤也嚎啕大哭,就是哭得有点假,“祖母你不要这样,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我也跟着你死好了。” 沈桑榆抬脚走进屋子,正好是看见这婆孙两人抱在一起痛哭,可怜兮兮的。 而沈海川黑沉着脸站在一边,也没上前劝。 大概是不知道该从何劝起头。 沈桑榆看了一眼屋里一众丫鬟家丁,冷声训斥道,“都呆愣愣站着干什么,没听见我祖母和三弟说要去死吗,还不赶紧上去拦住,真要是撞墙了怎么办?” 丫鬟家丁面面相觑,毕竟沈海川回来了,眼下不知道该不该听沈桑榆的话。 “还不赶紧啊,我祖母死了你们都要跟着陪葬的!”沈桑榆又说道。 还转头劝沈罗氏,“祖母你可别寻死,什么撞墙上吊服毒都很难受的呀。” 沈桑榆满脸真诚的劝道,好像很担忧沈罗氏真的会去死。 气得沈罗氏一个倒仰。 她本来是装装样子而已,被沈桑榆这么一说,如果不做点什么反应,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就知道这小娼妇不安好心,哪怕海川回来了就在跟前,都还眼巴巴的盼着她去死呢!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你要害死我和逸坤,你这个贱人,滚出去!”沈罗氏说着,又一把攥住沈逸坤的胳膊。 照着沈逸坤手臂的伤口,狠狠捏了一把。 疼得沈逸坤叫唤出声,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胳膊怎么回事?”沈海川立马注意到异样,蹙眉问道。 第二百零六章 多谢她的蠢 沈逸坤平日里尽做些不讨沈海川喜欢的事情,甚至惹得沈海川把他踢到江南去过苦日子磨砺一番。 但这也不能掩盖沈逸坤是伯侯府唯一男丁的事实。 沈海川越是对他咬牙切齿,就越是说明对他上心。 眼下见沈逸坤胳膊好像有伤,立马上前,扯开袖子查看。 沈逸坤的手臂上是纵横交错的藤条痕迹,新旧不一,显然这段时间都在挨打。 看上去,触目惊心。 沈海川再对这个儿子生气,也从来没下过这种狠手。 当下就怒火中烧,“这是怎么回事!” 沈罗氏见状,心中顿时窃喜起来。 闹了这么大一出,重头戏终于是来了。 她一把从沈海川手中拉回沈逸坤,哭得老脸上全是泪水,“还能是怎么回事,拜你这嫡生的女儿所赐,她看不惯我,也看不惯逸坤,找了外人来打逸坤呐。” 沈罗氏说着,又狠狠的哀嚎起来,“可怜我这金孙,从小压根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要被生生给打死了!” 啪—— 沈海川转头,狠狠的给了沈桑榆一巴掌。 力道很大,打得沈桑榆一个踉跄,跌坐到了地上,嘴角渗出血来。 “小姐!”秀儿心疼得赶紧上前去扶,愤怒看向沈海川,“侯爷,您怎么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家小姐呢,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打死三公子啊!” “你这贱丫头和她是一伙的,都把逸坤打成这样了还不承认?要是海川再晚回来两天,能见到的,就只有我们两个的尸体了!”沈罗氏立马道。 她开始撺掇沈海川,“儿子,沈桑榆还未出嫁就这样恶毒的心思,若是嫁出去惹了祸事肯定会连累伯侯府的,不如现在就解决了,送去尼姑奄也好,送回海庄也好,是不能再留了!” 要除掉沈桑榆,就是现在! 沈海川刚才那巴掌太用力,虎口阵阵发麻,目光暗沉的看向地上的沈桑榆,语气十分失望,“你还有什么话说?” “侯爷听信一面之词就动手,民女无话可说!”沈桑榆声音掷地有声,无谓的对上沈海川的双眸。 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冷漠。 沈海川被这眼神镇住了。 之前好几次,沈桑榆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哪怕是受了委屈也绝对不哀怨声怼,只是这样平静的瞧着他。 直到最后真相大白,她拂袖离去,没有恨意,亦没有欣喜。 可这次比先前哪次都让沈海川觉得心中慌张。 他进门时,沈桑榆叫他爹爹,现在,她叫他侯爷! “海川,你还愣着干什么,她显然是自己都解释不清楚,所以才无话可说的,先打五十大板吧,否则怎么对得起逸坤这挨的打呢?”沈罗氏又催促道。 沈海川缓缓转过身,看向了沈逸坤,问他,“你手臂的伤,如何来的?” “是……”沈逸坤被吓得都结巴了。 “不是跟你说了是沈桑榆找人打的吗,她自己也承认不是?海川你是不是糊涂了,逸坤受了委屈,你反倒凶巴巴的对着他做什么!”沈罗氏赶忙上前帮腔。 沈海川不为所动,继续往下问,“为什么要找人打你,找什么人打你?” “这……”沈逸坤更加结巴了。 沈罗氏本来想帮忙开口的,可才想起来自己也没问过细节,压根无从开口,只得向沈逸坤投以鼓励的眼神,“逸坤不要怕,只管告诉你爹爹,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沈逸坤再三深呼吸,这才开口道,“是沈桑榆找了个教书先生给我,逼着我念书,背不出来就罚我,甚至不让我吃饭,爹爹,我昨天还生生的饿了两顿呢。” “对,还饿肚子呢,简直是……”沈罗氏后知后觉,反应了不对劲,“你说什么,这是教书先生打的?” “是啊,老夫人!”秀儿气得都要哭了,亮盈盈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落下,“宰相府八小姐和我家小姐交好,特意请来了当年教她的先生来教小姐读书写字,可小姐说,三公子前些日子去赌马,怕性子收不回来,才忍痛割爱,把教书先生让给三公子的!” 顿了顿,还补充一句,“那可是教出过宰相府大公子那样厉害人物的教书先生啊!” 可见沈桑榆牺牲有多大。 结果到了沈逸坤这里,自己不学好挨了罚,还要在沈海川面前告一状。 “侯爷,我家小姐盼着三公子成才,不和那些只嘴上说着期盼的人相同,难道这样也有错?”秀儿说完,又转头质问沈海川。 沈海川的眉头越发蹙紧。 原来,沈逸坤胳膊上的那些藤条伤痕是这样来的。 而且,沈逸坤还赌马? 瞧见自家儿子脸色开始不对劲,沈罗氏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护住了沈逸坤。 “海川你别听这贱丫头胡说八道,逸坤赌马是受人蛊惑,要说起来,还有沈桑榆一份呢!” 呸—— 沈桑榆借着秀儿的气力坐直身子,啐了一口血出来。 她咧开红唇,轻声笑了,笑得蔑然,“祖母说话可要讲良心,我的确受过蛊惑,但也只有一次,事后便再也不去,反倒是逸坤,面上威胁着不让我去赌马,背地里自己输了十万两黄金,还叫人送了断指来府里恐吓。 祖母你没了法子,叫我去宰相府求人情,把我和宰相府的那点交情断个干净,如今却来卸磨杀驴?” 沈桑榆知道沈罗氏很蠢,却没想过沈罗氏这样蠢。 拿着沈逸坤挨打一事来开头,便已经注定了会满盘皆输。 多亏了沈罗氏和沈逸坤的蠢,才给她这样好的机会! 沈桑榆说完这些话,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不是装的,刚才沈海川那一巴掌她是生生受住的,打得眼前阵阵发黑,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紧咬着牙关,让自己站得稳些。 才朝着沈海川拱手,客气又疏远,“侯爷,既然伯侯府容不下我了,那桑榆便收拾东西离开伯侯府,这辈子不再回来便是。” 她抬脚,要往外走去。 才走了一步,身子忽然软了下来,整个人像是突然失去了生命力的蝴蝶,直直的朝着地上栽去! 第二百零七章 丢了西瓜捡芝麻 沈桑榆摔倒在地的前一刻,沈海川拉住了她。 “小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秀儿之前强忍着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断了线似的,洇湿了沈桑榆身前的衣襟。 “把三小姐送回就映月阁去,请大夫来看。”沈海川说道。 秀儿却抬手擦了一把眼泪,“不用了侯爷,我这就带着我家小姐离开,断然不会再惹了侯爷的眼脏。” 她只是个小丫鬟,却仍旧硬气的和沈海川说这话。 语气之中,满满都是对沈海川的失望。 “此事我会处理,给桑榆一个公道,先回映月阁去吧。”沈海川沉吟半晌,这才轻声道。 沈罗氏见状,也赶紧冲上前来,“是我误会桑榆了,快,快把我的宝贝孙女送回映月阁去,再请大夫,请最好的大夫来!” 不由分说的,沈罗氏差人将沈桑榆给送回了映月阁去。 等回了屋子,秀儿立马关上门窗,再转头,沈桑榆已经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小姐你再装会儿吧,大夫应该快到了,可别看出了端倪。”秀儿赶忙劝道。 沈桑榆摆手,“本来就是气急攻心晕过去,能晕多久?你去收拾东西吧,不用管我。” 秀儿诧异瞪大眼睛,“咱们真的要离开伯侯府啊?” “走不掉的,但要装样子。”沈桑榆道。 这一招,她是跟沈罗氏学的。 原本沈桑榆想,沈罗氏会哭诉这段时间自己在伯侯府骑在她头上的事情,说什么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甚至抖露出沈逸坤被诱骗着去赌马的事。 可万万没想到,柏珠珠送给沈逸坤的教书先生,到最后还真成了给她的大礼。 沈桑榆不知道沈逸坤为何没和沈罗氏说那些伤痕都是教书先生打的,但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借此扳回了局面,让沈罗氏再也翻不了身了。 甚至,还叫沈海川心中对她愧疚万分。 因为那一巴掌! 沈海川不分青红皂白就扇过来的那一巴掌,将原本就稀薄的父女情分打了个干干净净。 只不过,脸也是真的疼。 沈桑榆拿了个汉白玉做的杯子放在嘴角,让那冰凉的触感缓解疼痛。 大夫也到了门外。 沈桑榆从里头把门给栓住了,不让大夫进门来。 “二小姐,老夫人已经知道错怪你了,这会儿正担心着呢,您赶紧打开门,叫大夫仔细瞧瞧,也好叫老夫人安心些啊。”康妈妈站在外头,声声劝道。 沈桑榆漂亮的眸子沉了沉,凝满了冰霜。 让沈罗氏安心些吗? 让她好在自己儿子面前挽回一些地位还差不多! 沈桑榆可不打算给沈罗氏这个机会。 正僵持着,外面就传来了沈海川的声音,“都站在外面做什么,二小姐如何?” 康妈妈语气哀愁担忧,“二小姐把门从里头栓住了,我们都进不去。” “让开。”沈海川道。 众人立马让开一条道。 沈海川走到了房门口,透过窗户纸,可以清楚的看见里头沈桑榆的身影。 她抵在门口,身影强硬萧索,写满了倔强和失望。 沈海川微微张了张嘴,想喊一声桑榆。 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轻声道,“开门。” 一如既往命令的语气。 沈桑榆眼底的笑意更冷了,“侯爷请回吧,民女用不着侯爷关心,等我收拾完东西,我自会离开。” “我这次去了海庄,找到了你娘亲小时候住过的一处宅子,已经买了下来,房契你拿去。”沈海川说道。 闻言,沈桑榆眼神有片刻的松动。 她明白沈海川说这话,就算是在赔礼道歉了,甚至是拉低了姿态的。 这赔礼的礼物,让沈桑榆有几分心动。 可旋即,眸光又冷下去,“侯爷唬我不成,我在海庄长大,从未听说过我娘亲还有小时候住过的宅子在那里。” “当年她为了能让我在京市买下体面的宅院当伯侯府,卖掉了,那房契上头,还有她的名字。”沈海川道。 房契转手,是会在上头写上名字的,前头的那些主人名字也会在,这一点骗不了人。 缓缓地,沈桑榆打开了门。 她原本想拿这巴掌去换更好的东西,但面对娘亲曾经的宅院,便再也顾不上了。 那件她想要的东西,可以等到之后再想办法。 沈桑榆打开门,对上了沈海川的双眸。 “去给二小姐把脉吧。”沈海川却不看她,转头对大夫说道。 沈桑榆着急,“那房契……” “看了病,再来我的院子拿。”沈海川扔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沈桑榆依言乖乖回屋让大夫把脉诊治。 而康妈妈见状,也回了院子去,向沈罗氏复命。 沈罗氏正因为沈逸坤被罚去跪祠堂的事情心疼难过了,听说沈桑榆这边的情况,不由气得握紧拳头。 “这小娼妇,实在是太嚣张,我布下这样一个局,她生生挨了一巴掌就叫海川心疼成这样,早知道我也先一头撞在柱子上见血好了!” 说着,又问康妈妈,“只是给了一个宅院,她便作罢了?” “是啊,就一个海庄的宅院,是穗蓉夫人小时候住过的,早些年为了补贴侯爷给卖掉了。”康妈妈点头道。 沈罗氏满眼厌恶,“什么叫做补贴,那她是应该做的,能嫁给海川是她的福气,拿些钱有什么?” “老夫人说的是。”康妈妈从善如流。 “那海庄的房子价格低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值得沈桑榆这么大的气性,扭头就给消了?”沈罗氏还是不敢相信,“不对劲,她肚子里面肯定还憋着坏水呢!” 毕竟如果是她,被这样打了一耳光,怎么也该吵着多要些才对。 要那么一处破宅子有什么用! “你派人去打听一下那套宅子有什么秘密,”沈罗氏立马吩咐道。 说着又站起身来,“扶我去祠堂。” “老夫人,如今侯爷正在气头上呢,先让三公子跪着吧,你现在去偏向他,沈桑榆又该有地说理去了。”康妈妈赶紧劝道。 “谁说我要去偏着逸坤了?”沈罗氏拧了拧眉,“我要去给海川施施压!” 第二百零八章 老马失蹄 沈罗氏去了祠堂,铺了张蒲团,跪在了沈逸坤旁边。 吓得沈逸坤浑身打摆,惶恐不安的询问道,“祖母,你也被爹爹罚了吗?” 出了这档子事情,沈逸坤被罚在祠堂跪上五天。 如今,连祖母都来跪着了! “是我自己来跪着的,”沈罗氏回答道。 闻言,沈逸坤更是疑惑不解。 哪有自己主动来跪祠堂的道理啊,又不是什么好事情! 祠堂又阴又冷,即便是膝盖下面垫着蒲团,多跪一会儿仍旧会膝盖发肿,他这么年轻都扛不住,更不要说祖母这么大年纪了。 “祖母你还是不要闹了,赶紧去找我爹爹为我求情吧,我不想跪五天,我会死的。”沈逸坤愁眉苦脸道。 话音刚落,就被沈罗氏捂住了嘴巴,“当着老祖宗的面,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的。” 顿了顿又告诉沈逸坤,“祖母过来跪着,就是来替你求情啊,你爹爹这次气得厉害,还特意拉下面子去和沈桑榆道歉,若是我直接去求情,只会适得其反,所以,祖母陪你跪着,什么时候你起来了,我就起来。” 沈海川狠得下心去惩罚自己的儿子,难道也敢狠下心去惩罚自己的老母亲? 还讲不讲孝道了! 沈罗氏就是要抓住这一点,逼得沈海川开口,绕过她的宝贝金孙。 另外,也可以借这件事情来表表歉意,她一个老夫人,都已经去祠堂跪着和列祖列宗忏悔了,难不成沈桑榆一个做晚辈的,还敢呕着? 听完这番话,沈逸坤顿时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 “还是祖母厉害,这样一来我今晚就能离开祠堂了,太好了祖母,我膝盖都疼死了。”沈逸坤立马道。 沈罗氏心疼的摸了摸沈逸坤的脸颊,“可怜我的金孙了,等出去祠堂,我叫人拿药酒给你擦擦,不要留下什么毛病才是。” 说着话,又交代旁边的康妈妈,“接下来就到你表现的时候了,康妈妈,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康妈妈跟在沈罗氏身边几十年,摸得清清楚楚。 立马颔首道,“老夫人放心,我这就去请侯爷过来。” 说完,便风风火火的奔去了沈海川的院子。 腾海阁内,沈桑榆正站在桌前,等着那张房契。 她只让大夫把了脉,连大夫打算要开什么药方子都没听,全交给秀儿,自己急匆匆来找沈海川。 沈桑榆要那张房契,现在就要! “我回来的匆忙,东西都在箱子里搁着,还没有收拾出来,你等等,应该快找到了。”沈海川说道。 沈桑榆颔首,并不言语,静静的站着等。 橘黄色的烛光笼在她身上,像是夕阳编织的薄纱,耳廓逆着光,可以清晰瞧见细小的绒毛。 沈海川好像头回打量自己这个姑娘,盯着看了半晌,才感叹道,“你的眼睛,很像她。” 她,说的是自己的原配夫人,沈桑榆的亲娘,当年那个为了爱情丢了性命的穗蓉夫人。 沈桑榆立马垂下了羽睫,挡住眸光,任凭大片阴影打在脸上,“希望只是眼睛像,而不是眼光像。” 她讽刺自己的亲娘眼光极差,看上了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她死了,自己拼命生下的女儿没有受过半点优待,有什么纠纷,她便成了出气筒。 沈桑榆心里还有气,语气强硬得很。 沈海川张嘴好几次,到底没说出话来,转头看向正在收拾的丫鬟们,“动作快一些。” 丫鬟们吓得哆嗦,手上的动作越发快了。 正翻找着,康妈妈便来了。 一进屋就开始哀嚎,“侯爷,求你快去瞧瞧老夫人吧,老奴实在是劝不住了!” 为了表现出急切,康妈妈进屋的时候还特意摔了一跤,衬得自己可怜焦急万分。 沈桑榆上前扶她。 “多谢……啊,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康妈妈没想到沈桑榆也在这里,顿时吓到了。 随即,有点头疼。 如今侯爷正是因为觉得愧对沈桑榆,所以才会格外加重的惩罚沈逸坤。 现在沈桑榆还在这里,她来说沈罗氏在变相为沈逸坤求情的事情,岂不是会火上浇油? 已经在嘴边滚了好几滚的话,康妈妈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了。 “康妈妈,你找侯爷做什么?”沈桑榆主动问道。 康妈妈立马挤出笑脸来,支开话题,“二小姐怎么还叫侯爷呢,总是要消消气的,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闹僵了多不好?” “拿到房契,我自会消气,等不到隔夜,所以也算不上隔夜仇。”沈桑榆不咸不淡的顶回去,又把话题扯回去,“我祖母怎么了?” 被沈桑榆逼着问,康妈妈实在是不好办。 她现在不说沈罗氏的事情,扯个谎遮掩过去,等到沈桑榆离开之后再来,就显得太刻意了。 可要是说了,谁知道侯爷会不会更加生气? 纠结了好半晌,康妈妈才硬着头皮道,“是老夫人,老夫人说实在是对不起二小姐,竟然冤枉了这样好的孙女,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更是恨不得那一巴掌打在自己身上,老奴赶紧上前劝,说若是老夫人伤着了自己,老爷泉下有知该心疼了。” 说着,康妈妈又响亮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都怪老奴不好,提什么老爷,叫老夫人心里更愧疚,非要去祠堂跪着和列祖列宗忏悔,险些让沈家丢了这样好的姑娘呢!” 康妈妈大包大揽,把罪责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是她自己说错话,才让沈罗氏想起去祠堂下跪忏悔的。 如此一来,沈海川就算是要生气,也只会往她身上撒气。 她怎么也算是沈罗氏身边伺候的老嬷嬷了,沈海川应该不会对她下手太狠,稍微惩罚一下,她还是忍得住的。 康妈妈想着,就要跪下求沈海川责罚。 结果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见沈海川悠悠然道,“老夫人有这个心也是难能可贵,你去祠堂伺候着吧,什么时候撑不住了,便请大夫去瞧。” 闻言,康妈妈的嘴巴再也合不拢,张开大大的一个圈,目瞪口呆的楞在了原地。 第二百零九章 另类的丁家 康妈妈结结实实的楞在了原地。 她着实是没想到,哪怕她把罪责都包揽到自己身上,沈海川还是不为所动。 甚至,让她去祠堂候着,等着沈罗氏撑不住的时候就叫大夫。 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任由沈罗氏给跪着。 “侯爷……”康妈妈心情越发忐忑了,发觉沈海川去了一趟海庄之后,性子都开始和往常不太一样,“老夫人已经很大年纪了,这样跪着的话,恐怕……” 话还没有说完,沈海川阴沉的眼神已经扫过来,吓得康妈妈一个哆嗦,不敢再吭声。 “既然是老夫人自己要向列祖列宗忏悔认错,我去拦着,岂不是不孝?”沈海川说道,“另外,若是她撑不住,自有大夫会来照顾。” 康妈妈唯唯诺诺,半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心中恐惧着,退出了屋子。 康妈妈赶紧回了祠堂,将此事告知了沈罗氏。 沈罗氏气得当场摔了跟前的长明灯! “混账东西,枉我辛辛苦苦养他一场,竟然这样对我,反了,反了天了!”沈罗氏愤怒道。 沈逸坤则焦急的询问,“祖母,我爹这是怎么意思啊,难不成真的不管我们了?我要跪够五天才能出去?” 五天啊,恐怕出去之后都不能走路了! “祖母我不想在这里跪着了,你快想想别的办法啊。”沈逸坤再次催促道。 沈罗氏被烦得不行。 脸色阴沉了好半天,终于是咬咬牙道,“先跪着,我就不信他真的敢不孝顺,难道不怕我把这件事情到处拿去说,毁了他的官运?” 听闻这话,康妈妈几乎要被吓破胆子,赶紧劝道,“老夫人千万别,若是毁了侯爷的官运,这伯侯府不也跟着完了吗?” “管那么多干什么,既然他不把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我也不用给他留后路,叫他后悔去吧!”沈罗氏说道。 咬牙切齿的,沈罗氏在祠堂跪了一整夜。 她年轻时候在乡下种地,从早到晚忙得不停歇,身子骨硬朗得很,可这样过了一晚上,也实在是撑不住了。 两只眼皮几乎在打架,身上的骨头也像是被打碎了重新拼上似的,疼得要命。 康妈妈看在眼中,只得劝说,“老夫人,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咱们先回去,等侯爷心情好些了,咱们再来给三公子求情?” 沈罗氏早就撑不住了,可自己说放弃又抹不开面子。 眼下康妈妈开口,立马顺坡而下,“我知道你心疼我,好吧,我先回去休息一下,然后再想办法来救我的金孙。” 瞧着沈罗氏就要离开,沈逸坤急了。 一把拽住沈罗氏的胳膊,“祖母,你不是说好来救我吗?怎么自己走了,你不管我了吗?” “祖母自然是管你的,只是也需要想法子才行,你先好好待着,等我想到法子就来救你。”沈罗氏一本正经道。 她疼沈逸坤,但也不能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自己丢了小命,还怎么去救沈逸坤啊? 权衡之下,沈罗氏“病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留下沈逸坤孤军奋战,跪在祠堂里东倒西歪,膝盖都已经麻木没有知觉了。 吃过早饭后,秀儿特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沈桑榆。 忍不住长长吐了一口气,“还好侯爷没答应放出三公子,否则小姐挨得这巴掌,就真的太委屈了!” 说着,秀儿还仔细去看沈桑榆的嘴角。 昨天高高肿起的嘴角已经平复下去很多,但仍旧看得出来红肿,仔细的看,还能瞧见一条裂痕,是硬生生把嘴角给打裂开了。 可见沈海川当时下手有多狠! 沈桑榆满脸无所谓,目光落在手中的那张房契上,“瞧见这个,就不委屈了。” 如今,她已经得知了娘亲当年是被人害死的,但凶手尚未可知。 这伯侯府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沈桑榆需要暂且蛰伏,等到那背后的凶手露出马脚,然后为娘亲报仇! 另外,她也要一点点的,把伯侯府属于她娘亲的东西都给拿走。 这张房契,也算是其中一小部分。 沈桑榆小心翼翼的将房契放进了带锁的木盒里,再交给秀儿藏在衣柜的暗格,保证万无一失这才放心。 刚收拾妥当,院子外头就传来了家丁的声音。 “二小姐,丁家的人来贴喜字了,正在前厅等着呢,您现在过去吗?” “我爹呢?”沈桑榆拿到了房契,按照承诺,又改口叫回沈海川一声爹。 家丁恭敬回答,“侯爷许久没回京城,一大早便上朝去了。” 沈桑榆微微颔首。 也是,伯侯这个位置虽然是个闲职,但这么久没有去上朝,也是要去和圣上禀告一些近日情况的。 “祖母不是从祠堂出来了吗,怎么不去请我祖母?”沈桑榆又问道。 “老夫人在祠堂跪了一夜,伤的厉害,连床都下不了呢。”家丁回答说。 如今这伯侯府里,真正能管事的,也就只有沈桑榆了。 沈桑榆不好晾着丁家的人,便答应了一声,起身梳洗打扮。 秀儿在她的唇角打了厚厚一层粉,总算是勉强把伤口给盖住,只要不近看就看不出来的。 “好了,过去吧。”沈桑榆这才对着外头候着的家丁道。 到了前厅,沈桑榆才发现,丁家来贴喜字的人,居然是丁焦山。 按照京城里头婚嫁的规矩,成亲前三日,男方家会派几个男孩子来女方家贴喜字,是先禀明天上的月老,让他将两人的红线绑得稳固一些。 沈桑榆上辈子嫁给高景齐,也是贴过喜字的。 虽然硕亲王妃十分不喜欢她这个儿媳妇儿,却还是把面子功夫给做足了,请了好些个有出息的亲戚来贴喜字,让当时的沈桑榆激动不已。 之后嫁去硕亲王府,她也见过旁人成亲,甚至帮着张罗过几次贴喜字,算是见识过不少另类的。 可像是丁家这样另类的,沈桑榆真是头一回见。 哪有叫新郎官自己来贴喜字的? 不知道婚前半个月双方都不能见面,否则会不吉利吗? 第二百一十章 还想翻身再起 沈桑榆打量着丁焦山。 他穿着裁剪合度的墨蓝色长袍,却没有半点雍容华贵之感,反而透出一股小家子之气。 上次宰相夫人带着来的时候,沈桑榆只是匆匆扫了一眼,觉得丁焦山带着拘束和慌张,好像很羞涩的样子。 如今看来,好像是她走了眼。 丁焦山不是拘束,而是贼眉鼠眼。 想着,沈桑榆已经跨进了前厅的门槛,语气不咸不淡,“丁公子,抱歉让您久等了。” 丁焦山的目光便落在了沈桑榆身上。 哪怕昨天沈桑榆挨了打,分外狼狈,今天收拾一番走出来,看不出半点端倪,反倒让人觉得整个人落落大方,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不妨事的,能等沈二小姐,是我丁某人的荣幸。”丁焦山拱手道。 沈桑榆坐在了平排的圈椅上,抿了一口丫鬟送上来的大碗茶,“丁公子,贴喜字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您自己来了?这可不和规矩啊。” 沈桑榆的话,带着玩笑的口吻,但实则,是在试探丁焦山的用意。 他是单纯觉得娶魏雪薇不用这样大操大办,还是不满宰相夫人的安排,所以故意做这些事情来膈应伯侯府和宰相府? 事实证明,丁焦山属于前者。 听到沈桑榆问这话,丁焦山的眼中顿时闪过厌恶,“反正也只是自己家办一场,用不着那么严谨的,我想魏雪薇也不会因为这点事情生气吧?毕竟,她挺会破釜沉新的不是?” 最后一句话,带着讥讽。 讥讽魏雪薇自己都能婚前爬上世子的床,还给他搞大肚子,又凭什么在意他怎么贴喜字呢? 丁焦山说完,又觉得有几分不妥,于是又补了一句,“我听闻四姑娘知书达理,肯定能谅解我的。” 知晓丁焦山不是针对伯侯府和宰相府,沈桑榆就放下心来。 配合着笑了笑,“丁公子不拘小节,往后必然是能成打大事的。” 说了一番客套话,沈桑榆才领着他去蔷薇园。 出发去前厅时,沈桑榆交代了丫鬟过去简单收拾一下蔷薇园,并且给魏雪薇松了绑,警告她不许胡乱说话。 这会儿过去,蔷薇园仿佛又恢复了生机。 丁焦山走进屋去,魏雪薇就躺在床上不动弹,俨如一具死尸,看的丁焦山越发的厌恶。 他是真心恶心这个女人。 可宰相夫人许诺了一个地方官给丁家,这足以让丁家衣食无忧。 说起这个,丁焦山就十分气愤。 他饱读诗书,寒窗苦读十数载,就是为了能金榜题名成为状元当大官,努力混到和宰相府那样气派的官职。 因此,他还去攀附了世子高景齐,谁知道是踏进了狼窝。 高景齐不喜欢他,便故意说他在秋闱的时候夹带诗卷,被罚了个终身不得再考状元。 要不是高景齐,丁焦山不至于要靠宰相府来施舍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官! 而他要娶的女人,则是高景齐曾经的女人。 丁焦山怎么可能给得出好脸色? 他早就想好了,娶回去魏雪薇,就日日折磨,狠狠的羞辱她,也可以泄了那些对高景齐的恨意。 想着,丁焦山收回了视线,又看向沈桑榆,“沈二小姐,我的喜字贴在什么地方合适?” “都可以,丁公子开心就好。”沈桑榆并不出主意。 丁焦山便随便的把六个喜字都贴在了桌上,敷衍得很。 贴完之后,就准备离开。 “你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魏雪薇从床上颤颤巍巍爬起来,虚弱的对丁焦山说道。 丁焦山一点不想要! “等成亲之后再说吧,不急这一时,那么,我先告辞了。”丁焦山说道。 魏雪薇语气陡然提高,“你最好拿着,不要后悔!” 好像真的有什么很要紧的东西给丁焦山似的。 丁焦山一时间被震住,愣在了原地。 魏雪薇便趁此机会,从枕头底下掏出了自己刚才写的信函,叠得四四方方,递给了丁焦山,“拿去。” 丁焦山收下了,当即就要打开来看。 又被魏雪薇给制止,“等回家再看,等成亲那日再给我答复就行,这件事情,不许别人知道。” 沈桑榆在旁边听得好笑。 她这么大个活生生的人可就在旁边呢,魏雪薇当她不存在? 丁焦山收下了信函,依言没有打开,揣在怀中离开了。 沈桑榆则在蔷薇园多留了一会儿。 她并不问魏雪薇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只是悠闲的在屋子里转悠,四处翻看。 曾经的蔷薇园装着不少好东西,都是魏氏明里暗里给她这个侄女儿的。 可如今,蔷薇园的柜子里面,只剩下了灰尘和一堆破烂。 昔日的东西早就被收走或者被丫鬟们悄悄地给顺了个干净。 “你很喜欢皇后娘娘在雅集上要给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吧?”沈桑榆忽然开口,“我很想送给你,可惜皇后娘娘说要等到我成亲才能给我,所以,我差人做了一套黄金的送你。” “你会那么好心?”魏雪薇语气中充满了不相信。 她才不信沈桑榆会那么好心呢! 沈桑榆也不辩解,“等你成亲那日就给你,希望你好好的过日子,不要再折腾了,再怎么折腾,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 闻言,魏雪薇忽然有点心颤。 她怀疑沈桑榆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计划,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来敲打自己。 正惶恐不安的时候,又突然想起来,她这件事情除了刚才出去的丁焦山之外,不会有人知道的。 而丁焦山都没有当着沈桑榆的面打开信函! 所以,沈桑榆压根就不知道这些,只是来诈自己而已。 想清楚这一点,魏雪薇嘴角又划过一抹得意的笑容,“我过什么样的日子不用你操心,倒是你,少折腾一些吧,昨晚那巴掌,还没挨够?” “都这样了还能收到消息,看样子这蔷薇园里,还有衷心的狗嘛。”沈桑榆脸上没有半点恼怒,颔首道。 她倒是没想到,魏雪薇都到了这个境遇,也还是残存着势力和念头,想着翻身再起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 终于大婚 魏雪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缄默不语,躺在床上继续当尸体。 “好好休息,后天你大婚,我来送你上花轿。”沈桑榆轻声道,走出了蔷薇园。 到了外头,秀儿才忍不住好奇问,“小姐,你说四姑娘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啊?” “写满了她的不甘心。”沈桑榆说道。 她大致猜到了魏雪薇想做什么,但并不打算制止。 毕竟有了魏雪薇帮忙,她坐享其成,有什么不好的? “那黄金头面?”秀儿又问道。 沈桑榆托腮,“去我的小库房找找吧,选一个最便宜的给她就是了,本来就是敷衍一下而已,不必太花钱。” 秀儿立马欢喜起来,“奴婢还担心着小姐会送什么特别好的头面出去呢,这样便好了,奴婢一定去找最最便宜的出来。” 要说便宜的头面,那可是一翻一大堆,都是魏氏之前送给沈桑榆的。 沈桑榆当时还视若珍宝,觉得魏氏这个继母顶顶好。 现在想来,魏氏差人给自己送头面的时候,估计说的话也跟她差不离。 嫌弃满满,只是敷衍。 …… 临近傍晚,沈海川才从宫中回来。 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瞧了从祠堂出来的沈罗氏。 沈罗氏知道自己去跪祠堂这一招已经不行了,于是换了策略,对着沈海川老泪纵横。 “倒不是我心疼逸坤,这孩子敢犯这样大的错,就该好好惩罚一下才是,可到底后日就是他表妹的婚事了,难不成瘸着去?叫人看了伯侯府的笑话。” 说着,又劝道,“不如等雪薇出了门,再罚他继续跪好了。” 沈罗氏都想好了,等到那个时候,她就去求情,想别的由头拖延,多拖几次,沈海川自己都记不得了,此事不是不了了之? “海川,就当是我这个当娘的求你一次好了。逸坤如今还没落个官职,就被人看了笑话,之后还怎么在京城之中混得下去?”沈罗氏又说道。 沈海川缄默半晌,终于说了个好字。 “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去祠堂扶三公子起来啊,真要是膝盖伤了,往后走路不方便可怎么办啊。”沈罗氏得了准许,立马高兴起来。 康妈妈赶紧往祠堂去。 沈罗氏敛了敛神色,又看向沈海川,“我听说你许给桑榆一处海庄的宅子,是原先穗蓉的?” “母亲好好休息吧,既要操心逸坤,又要操心桑榆,这病何时能好?”沈海川站起来,半个字不肯透露。 好似他在沈桑榆的事情上,格外的缄口如瓶。 宠溺得过分似的。 沈罗氏心里憋了一口气,却不敢发出来。 她才刚把沈逸坤给弄出来,再折腾一番又给压回去怎么办? 沈罗氏可舍不得自己的金孙受这样的委屈。 想着,沈罗氏就拍了拍绣金丝的被子,“好吧,那我便休息了,也好有些精神去参加雪薇的婚事不是?” “儿子告退了。”沈海川拱手,退出了屋子。 前脚刚走,后脚康妈妈便回来了。 她对沈罗氏道,“三公子身娇体贵的,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楚,老奴去的时候,才瞧着两个膝盖肿得和馒头似的,疼得碰都不能碰,请了最好的大夫来,说是要一天不停歇的擦着药膏才好。” “他当然没受过这样的苦楚啊。”沈罗氏恨得咬牙切齿,“往日没有沈桑榆,这伯侯府里唯他独大,谁都是要宠着的,更不要说魏氏还……” 说到这里,沈罗氏突然愣住了,脸上表情变得复杂诡异起来。 康妈妈不解,“老夫人怎么了?” “魏氏!”沈罗氏的声音忽然有点震颤。 她转过头,瞪圆了眼睛看向康妈妈,腔调里带着不可置信,“海川这次回来,没有提起过魏氏,半个字都没有!” 这可是自己的夫人啊,出去一次便失去了踪迹,沈海川竟然半个字没有过问。 一股寒气,顺着沈罗氏的脊背攀升,最后到了天灵盖,变成了战栗。 …… 沈逸坤从祠堂出来,膝盖伤得厉害,压根就叫嚣不起来,天天躺在床上哭爹喊娘的。 连着躺了两日,便迎来了魏雪薇大婚的日子。 说是大婚,整个伯侯府冷冷清清的,没有半点要办喜事的样子。 甚至连门口的灯笼都没有换个喜庆的颜色。 仿佛嫁魏雪薇是什么特别丢人现眼的事情。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丁家派来接新娘子的轿子也是特别普通的那种,停在后院门口,接了魏雪薇便直接离开,没有半点停留。 丁焦山还穿着那日的衣裳,脸上的神情却已经变了。 他再三去看魏雪薇乘坐的轿子,眼中充满了好奇和焦灼。 好像有很多问题要问魏雪薇。 “丁公子,往后我家雪薇便拜托你照顾了。”沈罗氏站出来,说了两句客套话。 丁焦山应下,朝着沈罗氏拱手,“老夫人请放心,丁某人一定会的。” 说罢,就骑马在前头,离开了。 轿子跟在后头,徐徐前进。 走出去不远,魏雪薇挑开帘子探出头来,朝着站在伯侯府后院门口的沈桑榆微微一笑。 笑容阴森,不寒而栗。 沈桑榆也朝着她笑了笑,阳光灿烂,天真无谓。 轿子终于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总算是送走了这个祸害,如今伯侯府可以亲近一段时间了。”沈罗氏说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沈海川听得蹙眉,“到底是雪薇大婚,母亲还是别说这些话的好。” 语气之中不悦满满跃出。 沈罗氏拿捏不准沈海川的态度,又想起他对魏氏离开的事情没有半个字过问,心中更加惶恐不安。 要是换做平时,她肯定要大闹一场才罢休。 可今日只是应了一句我知道了便转身离开,气呼呼的回自己的院子。 这个儿子,如今真是越来越把控不住了! 沈桑榆也转身要往里走。 却被沈海川给叫住,“京城郊外还有一处你娘亲置办的宅院,原本是预备着夏日里避暑用的,去瞧瞧吧,若是你喜欢,便也一并拿去好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真是拿你没办法 那一巴掌之后,沈海川好像变得格外慷慨起来。 许给沈桑榆海庄的宅子之后,现在又打算给一套避暑山庄。 好像,在盘算什么似的。 沈桑榆暗下挑了挑眉,看向沈海川,声音清脆的答应,“好,那就多谢爹爹了。” 她不怕沈海川耍什么计谋。 只要沈海川敢给,她就敢收。 “明日一早,便随我去看看。”沈海川说道。 今日是不能出门去的,因为晌午要去丁家吃饭,一直待到傍晚才能离开。 虽然魏雪薇这么悄无声息的嫁人,但是有些规矩还是要走的。 沈桑榆应下之后,就先回了映月阁休息。 她从抽屉里将城郊外的那处宅院的钥匙,交给秀儿,“你去给朗三,让他带着人过去打扫一番,再翻修一下房顶,至于家具什么的我会安排,他不用管。” 顿了顿,又想起一件事情来,“还得做块牌匾,替我选一块梨花木的木头,回头再刻字就可以。” 秀儿一算,事情还挺多,不敢耽搁,就赶紧出去办事了。 临近晌午,伯侯府的人要出门,秀儿才赶紧赶回来。 “小姐,都交代妥当了,另外朗三给了这段时间的分红,都在这里。”秀儿说着,将绣花的钱袋子递给沈桑榆。 沈桑榆看都不看,塞进了怀中。 “走吧,吃饭去。” 魏雪薇和丁焦山的婚事,悄无声息,可去的人却都有些名堂。 宰相府,硕亲王府,伯侯府。 三家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丁家的宅院,可谓是热闹非常。 丁家人虽然不满意魏雪薇,但能借着这三家得个小官职,也算是感恩戴德了。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丁焦山原本是可以去当大官,只因为被高景齐搅合的话,或许就没有这么开心了。 沈桑榆跟在沈海川后头,不打算做声,找个位置就打算坐下。 结果柏珠珠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小跑到她跟前,并排坐着道,“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为什么不敢来?”沈桑榆问道。 柏珠珠努嘴,指了指不远处那抹黑色的身影,“呐,景齐哥哥来了,你们难道不尴尬?” 反正要是她的话,肯定不会来的。 “我来恭贺我表妹,他也是来恭贺我表妹,目的相同,又是大喜的日子,什么私事都能忍忍的。”沈桑榆淡然回答道。 更何况,她压根不把高景齐放在眼中,又谈什么尴尬不尴尬? 真要是说尴尬的话,高景齐真该尴尬一下倒是。 曾经和自己翻云覆雨,甚至怀了孩子的女人,如今嫁给了自己的侍郎,脑门多绿啊! “景齐哥哥也是的,怎么非要来呢?”柏珠珠嘀咕道。 沈桑榆轻笑了一声,“他又不是自愿来的。” 闻言,柏珠珠啊的瞪圆了杏眸,“是谁逼他?硕亲王妃吗,好让他死了这条心?” 沈桑榆笑而不语,将目光移到了面前的点心上。 大概是因为要招待他们这三家的缘故,丁家人在吃食上格外用心,饭前的小糕点都是选的京城最出名的那家,价格不菲。 沈桑榆伸手拿了一个,又不动声色的递给了后头的秀儿。 这丫头跑了一上午,肯定是饿坏了。 真要是等到她们这些主子吃完饭再去果腹,得饿成什么样子? 秀儿得了块糕点,笑眯眯的躲到角落去吃掉,这才又站回沈桑榆背后。 嘴里的甜一直蔓延到心中,小姐真是疼她啊! 很快,宴席就开始了。 丁家人一切从简,连拜堂都没有,点了一对龙凤珠在高堂就算是完事。 鞭炮也没放,吆喝了一声礼成就开席。 柏珠珠自然是跟着沈桑榆坐一桌。 好巧不巧,高景齐本来是要去硕亲王妃那一桌的,结果位置满了,就被安排到了沈桑榆这一桌来。 见状,柏珠珠顿时捏了一把汗,担心这两个人会打起来。 但很快就发现了,沈桑榆满不在乎,而高景齐心不在焉,目光总是往新房的方向瞟。 她拿胳膊肘捅了一下沈桑榆,小声的问,“景齐哥哥是不是要抢新娘子?” “他要是想抢的话,还轮得到咱们今天吃这桌饭吗?”沈桑榆眼皮都不抬,给自己夹了一块红烧排骨。 高景齐早就对魏雪薇失去了兴趣。 虽然不知道是他移情别恋还是硕亲王妃施压,总之事实就摆在眼前。 魏雪薇百般算计了一大圈,最后还是败在了高景齐身上。 柏珠珠有点不明白,“那为什么总往那边看?” “若是你总下意识往一个人身上看,除了喜欢之外,还有什么?”沈桑榆问她。 柏珠珠仔细的想了一圈,“若是我做错了事情,我会很心虚,哪怕没有被人揭穿,也会下意识的偷看我娘的反应,如履薄冰。” 说完,她就反应过来了。 所以高景齐不是想抢走魏雪薇,而是害怕魏雪薇,才再三的往那边看。 为什么害怕? 这个问题再次悬在了柏珠珠的头顶。 沈桑榆却不再理会她,吃吃喝喝,把自己当成了就是来吃酒席的客人而已。 吃到一半,高景齐就起身去硕亲王妃那桌说自己要离开。 硕亲王妃本来是不想带他来的,是高景齐非要缠着来,说是要亲眼看见才能死心。 硕亲王妃心想也是,便点头同意了。 如今高景齐吃到一半就要离开,那就是已经死心了? “也好,你不是还约了礼部侍郎讨论诗词吗,不要耽误。”硕亲王妃编起理由来,面不改色。 “原来世子还有事情要忙,那便快去,丁家这点小事,不好耽搁世子的。”丁焦山的父亲恭敬说道。 高景齐行了个礼,快步离开了。 前脚他刚走出丁家的大门,后脚沈桑榆就放下了筷子,拿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手,对旁边的柏珠珠道,“真拿你没办法,那好吧,就去外面挑挑新来的珍珠项链,也送一条给雪薇当贺礼。” 柏珠珠满头雾水的抬起头,“我什么时候说……哎,你干嘛……”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沈桑榆给拽起来,直奔着宰相夫人而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你想拉我下水 刚才的话,沈桑榆又和宰相夫人说了一遍。 宰相夫人笑容温柔,“那便去吧,早些回来便是。” “是。”沈桑榆挽住柏珠珠的胳膊,离开了丁家。 柏珠珠这才甩开她的禁锢,气得白皙的脸蛋飞上两抹红晕,“你干嘛拿我当幌子,还掐着我的腰不许我说话。” 刚才她就很想问沈桑榆为什么好端端的提什么买珍珠,可每次要张口,沈桑榆就掐她腰上的细肉。 耐住性子,柏珠珠忍到了现在才问。 “你不是好奇高景齐吗,我们出来就是为了跟踪他啊。”沈桑榆说道。 闻言,柏珠珠恍然大悟。 “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早说啊,我肯定配合你。”柏珠珠说道。 顿了顿又问,“不过你为什么说是我要买珍珠项链啊?” 沈桑榆耸肩,表情十分淡然,“没办法,高景齐前脚刚走我就寻理由跟出去,未免显得太刻意了点,如果是陪你去选珍珠项链就不会那么引人注目了。” “为什么?”柏珠珠好奇的问。 提她的名字,有这么好使吗? 结果沈桑榆说,“满京城都知道,宰相府的八小姐嚣张跋扈,说要什么就立马就得拿到手,所以你要选珍珠项链,非要拽着我去也很正常。” 空气有几分寂静。 柏珠珠脸色由红变绿,最后变成了浓重的黑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沈桑榆,你好得很!” 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丧良心的,就该现在回去揭穿她,让她丢脸才对! 可在心里骂了一通,等到沈桑榆催促她跟上的时候,却还是屁颠颠的跟去了。 柏珠珠在心里给自己找理由。 她才不是因为想帮着沈桑榆才没去揭穿的,而是好奇高景齐会做什么,勉强的妥协。 等这之后,她一定要好好收拾沈桑榆。 思考着,沈桑榆已经领着她到了丁家的后门。 高景齐正站在后门上,做贼心虚似的左右查看一番,确定没有人看见,这才轻敲了三下木门。 吱呀一声,有人打开了木门,高景齐闪身钻进去。 柏珠珠目瞪口呆,十分错愕,“他刚出去又进去,抽什么风?” “至少大家都知道他离开了,再进去,没有人知道的。”沈桑榆说道。 很明显,高景齐不希望别人知道他还在丁家,这样去找了魏雪薇也不会被知道。 “咱们怎么进去呢?”柏珠珠却开始犯愁,“难道真买两条珍珠项链再回去?” 沈桑榆摆手,“从正门进去是没办法找到丁焦山的,我们也都从后门进去。” 至于怎么进去,沈桑榆让柏珠珠看好就是。 柏珠珠一脸虚心求教的表情看向沈桑榆,以为他有什么好点子。 结果却瞧见沈桑榆在丁家后门附近绕了一圈,找了个卖菜的老头,耳语一番,又塞了不少的钱。 老头顿时喜笑颜开,和沈桑榆说了好几个包在他身上。 沈桑榆这才折返回来,拉着柏珠珠躲在了不远处的柳树后。 卖菜的老头挑着菜,走到了丁家的后门上,敲门说是卖菜。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看了一眼老头儿的菜很不满意,要让老头离开。 可老头起身的时候,身上的钱袋子却滑了线头,有了一个小洞,往外扑梭梭的掉铜板,掉得满地都是。 “哎呀,我的铜板啊,快帮我捡捡啊。”老头儿赶忙道。 那家丁动了坏心思,嘴上答应着帮忙捡,却不时往自己怀里塞两个。 看准了机会,老头儿往后门拐角处扔了一块碎银。 正好被家丁看到,他便挪步要往那边去捡。 “快!”沈桑榆看准了机会,拉着柏珠珠就往后门跑。 而老头也扑到了家丁身上,故意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啊,你是不是在偷我的钱,我看见了,在你的衣服里,快点给我拿出来。” 两人闹起来,家丁压根没看见溜进去的柏珠珠和沈桑榆。 今天丁家要招待不少客人,为数不多的家丁丫鬟都在前院伺候,此刻后院空荡荡的,沈桑榆和柏珠珠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魏雪薇的婚房跟前。 两人挑了个墙角隐秘的位置,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很快,里面就传来高景齐愤怒的声音,“魏雪薇,我们好歹恩爱一场,你居然和别的男人这样算计我,你实在是太恶毒了。” 柏珠珠屏住了呼吸。 果然!景齐哥哥果然来找魏雪薇了! 魏雪薇的声音平淡,“世子,当初我们恩爱的时候,你还说无论如何要娶我呢,现在不也眼睁睁看着我嫁给别人,既然我都嫁给丁焦山了,那我就该为丁焦山谋出路,有什么不妥?” 随后,是丁焦山的声音,“世子别那么小气,又不是大官职,你动用一下关系,还不容易?” “你真当那么容易?”高景齐气得够呛,“其中我要搭出去多少的人情,万一被我爹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凭什么为你做这样冒险的事情。” 丁焦山哟了一声,语气满满不屑。 随即,开始愤恨起来,“当初世子害我再也无法考取功名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怕硕亲王知道呢,现在倒是知道怕了,只可惜啊,晚了!” 如今高景齐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反正魏雪薇手中有高景齐的把柄,若是高景齐不答应,他便拿着这把柄自己去谋出路,无非就是得罪硕亲王府而已。 可没了高景齐这个儿子,硕亲王后继无人,又能嚣张几年? 到时候,还是他丁焦山说的算! “你们这对狗男女,不要脸的东西!”高景齐气得开始胡乱的骂起来。 而魏雪薇的声音仍旧平淡,“赶紧做决定吧,否则等我们改主意的时候,或许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我……我要想一想。”高景齐的声音软了下去,显然是害怕了。 柏珠珠听得云里雾里的,转头问沈桑榆,“魏雪薇手里有什么把柄,能让景齐哥哥这么害怕?” “你要是跟我合作,我就告诉你。”沈桑榆小声的回答。 柏珠珠眨了眨眼睛,反应得很快,“你想拉我下水?!” 第二百一十四章 女人真善变 沈桑榆眨了眨眼睛,表情愉悦,“这么理解也没错。” 若是柏珠珠帮她的忙,免不了要搅合进高景齐的破事里头,说是拖下水也不为过。 毕竟她上辈子和高景齐成婚多年,深知高景齐背地里搅合的那些事情里的水有多浑多脏! 沈桑榆也不勉强,“你自己决定,不愿意便算了。” “我最讨厌被吊着了,”柏珠珠气得咬牙切齿,“我答应帮你,你快说!” 她很干脆的答应,心中暗想,反正她是宰相府的八小姐,就算是被拖下水,也还有宰相府的人罩着。 再说了,沈桑榆深知她在家里多么受宠,做事也该有分寸的。 答应帮点无关紧要的忙,就能得知高景齐的把柄,感觉很划算。 柏珠珠想着,又看向沈桑榆,“快说,什么把柄?” “他背地里卖了科考用的试题。”沈桑榆轻声道。 倒也卖得不多,只透露给一些京城之中有钱商户的儿子,叫他们请来信得过的老夫子,先做一张答卷,再给背下来,不离十的往上答。 这样虽然考不上状元也进不了三甲,却仍旧名列前茅,可以在京城或者周边的省县谋一个好官职。 这个年头,商人到底比当官的矮上一头,哪怕腰缠万贯,见了清贫的官员也得点头哈腰的。 所以这些从商的,便想着也要从家里栽培出一个当官的来,底气足一点不说,自己家的生意还能帮着有些照顾。 多好的事情! 可从商的人家里没有气氛,养孩子又是从小在账本银子堆里熏陶出来的,更是没什么学识,别说当官了,二十好几连个童生都考不上的,大有人在。 高景齐就是钻了这个空子,背地里托了关系拿到考题,再高价卖给这些商户,狠狠的赚上一笔! 反正高景齐也不将这些人往高了的地方推,所以干了好几次,都没有被朝廷发现过。 但魏雪薇发现了。 甚至,她还拿到了把柄,只要送到朝廷去,高景齐必死无疑! 也正是因为如此,高景齐才会如此害怕。 “他怎么可能和负责科举的人扯得上关系呢?”柏珠珠又好奇的问道。 沈桑榆解释道,“他之前托关系把丁焦山给害得不能科举了,想必就是那个时候得来的关系吧。” 这其中的关系还是沈桑榆特意去查的。 那天丁焦山来贴喜字,她就发觉了不对劲,觉得丁焦山看魏雪薇的眼神,就好像是在泄愤一般。 若是寻常人不想娶魏雪薇,也只是厌恶或者憎恨而已,怎么会有泄愤这样的表情。 再加上魏雪薇那么公然的拿信函给丁焦山,一副寻求合作要东山再起的样子。 能求着丁焦山合作,必然是要许给丁焦山好处的。 沈桑榆私下一查,知道了丁焦山和高景齐之间的关系,便联想到了前世的事情。 前世她多次劝高景齐收手,惹得高景齐不快,把她给打了五十板子,在床上生生躺了两个月,闹到了硕亲王妃跟前,硕亲王妃才勒令他收手的。 这辈子也没人劝,倒成了魏雪薇的得力武器。 也算是报应了。 而听闻这话,柏珠珠就明白了。 弯来绕去的,这也算是高景齐自作自受,终究折在了自己的阴谋诡计上。 柏珠珠低头想了想,问沈桑榆,“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出去再说。”沈桑榆确定了魏雪薇的确是拿这个做要挟之后,脑海中的计划也就跟着成形了。 她领着柏珠珠,有惊无险的从后门离开了。 两人去首饰铺子随便买了几条珍珠项链,权当是交差,便回了丁家。 其中品相最差的那条,送给了魏雪薇。 魏雪薇已经成功的要挟住了高景齐,心情甚好,看见柏珠珠和沈桑榆这么羞辱自己,也丝毫不气恼。 笑眯眯的收下,“多谢啦,等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一定会送给更好的给你们。” 如果他们两个人还能活到成亲那天的话! 柏珠珠看见她的笑就觉得膈应,一刻也不想多呆,拉着沈桑榆要往外走。 沈桑榆却很厚脸皮的站住,朝着魏雪薇伸出手。 “做什么?”魏雪薇顿时一愣。 沈桑榆笑眯眯的,“给红包呀,你今天可是成亲,我们来送了东西难道不给红包的?” 沈桑榆逼着魏雪薇给红包。 魏雪薇压根就没准备,好在丁家还算是有点人性,床上搁了一盘元宝当做好兆头。 魏雪薇就从里面拿出一块,丢给沈桑榆,“就直接给吧,没有红纸包着了。” “好事自然是要成双的呀,别这么小气,多不吉利啊。”沈桑榆继续伸手。 魏雪薇又给了一块出去。 “还有珠珠呢,项链是我们两个一起送的,都要给哦。”沈桑榆又替柏珠珠伸了手。 之后,还说了好些吉祥话,逼着魏雪薇把那一盘元宝都给交了出来,这才笑眯眯的退出去。 走到外头,柏珠珠很嫌弃的看她,“你怎么这么财迷,要她这点钱干什么,我瞧着都脏!” “她瞧着那珍珠项链还脏呢,既然都只是面上客套,那何必花那冤枉钱,你看,项链钱不就回来了?”沈桑榆道。 说着,还要分一半给柏珠珠。 柏珠珠却摸了摸下巴,仔细打量着跟前的沈桑榆。 半晌才问,“你不止是贪财,还是故意要激怒她,让她忍不住要早点下手,对吧?” “拿了银子还堵不上你的嘴?”沈桑榆笑意盎然,把元宝塞进了柏珠珠怀中。 元宝沉甸甸的,塞在怀里,连带着衣服都在往下坠,压得柏珠珠腰都直不起来。 一走到外头,就赶紧丢给了贴身丫鬟,满脸的嫌弃。 “哪来这么多银子?”宰相夫人看见了,走过来好奇的问道。 柏珠珠立马回答,“红包啊,魏雪薇给的,正好是抵了我送她的那条珍珠项链钱,算是我不亏。” 旁边的沈桑榆默默翻了个白眼。 方才还一副瞧不上的样子呢,怎么这会儿被人问起来,倒主动显摆起来了。 柏家八小姐,可真善变!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主动邀约 从丁家离开,已经是傍晚时分。 柏珠珠溜进了沈桑榆的马车里,语气急切,“你不是要我帮忙吗,赶紧说,本小姐很忙的,要是不早点说,我可不一定有时间。” 哪里是没时间,分明就是太想知道沈桑榆的计划了。 沈桑榆笑着摆手,“不着急,等我明日忙空了再说吧。” “你明天忙什么去?”柏珠珠又问,“不是说要我帮忙,怎么还自己偷偷忙上了!” 这个沈桑榆,太不实诚了! “我爹说要送给我一套避暑山庄,明日我们要去看,路上来回什么的,肯定要耽搁一整日的,怎么,你也想去?”沈桑榆问道。 柏珠珠听得惊愕,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你故意激怒魏雪薇,逼着她早点下手,结果自己却跑去看什么避暑山庄?!” 有什么可看的! 既然是自己亲爹送的,那就肯定没不了,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想怎么看就怎么看,非得现在着急去吗? 柏珠珠摸不清楚沈桑榆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沈桑榆则把她请下了车,“等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自然会来找你,我知道八小姐关心我照顾我,但也不用这么急切往上凑啊。” “谁关心照顾你了,我巴不得你不找我呢,真是笑死人!”柏珠珠嘴上不肯承认,板着脸走开。 有了沈桑榆这番话,她心中再好奇也只能耐住性子,等着沈桑榆来找自己。 否则不就真的应验了沈桑榆那句,是自己在关心照顾她了? 沈桑榆看着柏珠珠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笑。 俯身时,鸦青色的长发散开几缕,垂落在肩上,朦胧的夜色下如绽放开的牡丹。 “回去吧,睡个好觉,明日要出远门呢。”沈桑榆笑完了,才对着外头的马夫道。 等回了伯侯府,众人都准备去休息。 沈罗氏也松了一口气,见今天沈海川都准了沈逸坤去参加宴席,应该是气消了不少。 还想着明天再去求求情,就可以叫沈逸坤以后不受责罚了。 结果还没等到明天,众人刚到伯侯府,沈海川就沉着脸,叫人押着沈逸坤去了祠堂。 之前还欠下的天数,要给跪回来。 沈罗氏顿时焦急万分,“海川,这怎么还要跪呢?逸坤不是已经知道错了吗,你不能这样心狠啊!” 沈海川面色丝毫不变,“说好了五天就是五天,他做的那些事情,难道还不够他跪上五天的?” 沈海川是铁了心。 哪怕先前松口,也不是看在沈罗氏的面子上,而是真的因为魏雪薇要成亲而已。 交代完,沈海川转身回自己的腾海阁。 沈罗氏则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完了,全完了。” 她在沈海川心中的那点威望,已经荡然无存了! 哪怕沈海川还尊她敬她,却也不会一昧的顺从她了! “老夫人您别急,”康妈妈上前劝道,“或许侯爷只是因为魏氏的事情才这样,等回头咱们把魏氏的事情讲清楚,兴许就回到从前了呢?” 闻言,沈罗氏这才回过神来。 她承认康妈妈说的话有道理。 可再想想,心里又很忐忑,毕竟魏氏现在跑了,躲在万佛寺里的是个假货,真要是解释起来,反倒让海川觉得自己捅了大篓子怎么办? “都怪沈桑榆那个小贱人,说是要把魏氏给钓出来,怎么一直没有动静!”沈罗氏咬牙切齿道。 实在是等不了,干脆让康妈妈扶着自己,直接冲去了映月阁。 沈桑榆刚沐浴出来,准备休息。 瞧见沈罗氏,诧异的挑了挑眉,“祖母,这么晚来,是为沈逸坤求情吗?” 如今伯侯府家丁丫鬟都想攀附她,这点消息刚在前厅发生,立马就到了沈桑榆耳朵里。 沈桑榆以为,沈罗氏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 沈罗氏却摆手,“跪就跪着吧,反正我求你你也不会帮忙的,不是吗?” 这老太太,心里还是很明白的嘛! “那祖母,找我什么事情?”沈桑榆又问道。 沈罗氏见她懵懂不知的样子,就猜到了她肯定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越发气得火冒三丈,“魏氏的事情啊,如今你爹已经回来了,你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魏家的人找上门才开始着急吗?” 没想到,沈桑榆还真的点了点头,“是啊,我便是这么想的。” 闻言,沈罗氏气了个倒仰。 布满皱纹的老脸因为愤怒显得越发扭曲可怖,“你疯了不成,若是等到魏家的人来了,管我们要人怎么办,沈桑榆,你是不是诚心的?你就盼着魏家来大吵大闹是不是?” 顿了顿,又反应过来,“魏家怎么会来呢?” 魏氏逃走,肯定是不敢回魏家的,毕竟她去万佛寺也算是皇后娘娘的旨意,逃走回魏家,那就算是违背旨意,是要连累魏家的。 就算是她敢回去,魏家也不敢收,是要捆着给送回来的。 可如今魏家偃旗息鼓,显然是不知道魏氏出事的事情。 但沈桑榆却说,要等到魏家找上门的时候。 沈罗氏想到这里,心中已经升起了不好的念头,“你……你做了什么?” 沈桑榆甜甜的笑了一下,模样单纯可爱,“我请了魏家的人过来作客啊。” 一口郁气,结结实实卡在了沈罗氏的喉咙口,憋得她双眼一翻就要当场去世。 沈桑榆这小贱人是不是活腻了。 哪有主动把魏家的人给招来的,若是他们主动给请来,那人家问起这件事情,该怎么解释才好? “你……你要害死整个伯侯府是不是,那我还不如今天就弄死你!”沈罗氏说着,就要冲上去对沈桑榆动手。 手举在半空,就被沈桑榆给紧紧攥住了。 “祖母,我做事自有道理,你在我身上吃的亏还不够多吗?背地对我下手都没用,明着动手,你确定能赢我?”沈桑榆目光如炬,声音却冷冽得几乎能结出冰霜。 冻得沈罗氏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战,不敢动弹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避暑山庄 从映月阁出去,沈罗氏面色苍白得吓人。 她几乎是被沈桑榆给轰出来的,没了半点伯侯府老夫人的尊严和架子。 “这个小贱人,”沈罗氏被搀扶坐在床沿上,气得咬牙切齿,“迟早我要想办法弄死她的。” 竟然害她这么丢人,以后还如何在伯侯府里立威? 只怕是那些丫鬟家丁都把今晚的事情当笑话一样,传得人人皆知了! 康妈妈上前劝道,“老夫人何必生气呢,那些不过是下人而已,回头解决了二小姐,就把这伯侯府里的所有的下人都给发卖了换新的回来也未尝不可啊。” 闻言,沈罗氏这次眼前一亮。 “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些贱蹄子的下人,都是墙头草,本来也留不得,等尘埃落定之后,就全部给发卖出去。”沈罗氏说道。 从大户人家发卖出去的下人,女的就去了窑子那种地方,男的则是去干苦力,从早忙到晚,才能换一碗稀饭吃。 沈罗氏在心中暗道,就该让这些下人都去吃吃苦头,让他们后悔当墙头草才好! “老夫人,”康妈妈见沈罗氏神情缓和一下,便上前再次开口,“我瞧着二小姐如今胸有成竹的,不如我们就坐享其成,等着她把魏氏的事情解决了再说,还省得脏了咱们的手呢。” 沈罗氏正有此意。 如今沈海川对她的态度明显不如从前,她可不想再因为魏氏的事情闹翻脸。 “就让沈桑榆揽了去吧,我不管了。”沈罗氏摆手说道。 …… 翌日清晨,沈桑榆和沈海川出发去避暑山庄。 说是就在城郊,其实还得再往山里头去,否则平原地区,何来避暑一说? 绕过城郊外连绵的青山,再穿过一片竹林,这才到了避暑山庄的大门口。 避暑山庄这些年都有人在打理着,先前更是得了消息,知道沈海川和沈桑榆要来,负责打理看管避暑山庄的管家便站在门口恭迎。 远远看见马车,便小跑步凑上去,“侯爷,二小姐,一路舟车劳顿肯定是辛苦了吧。” 沈海川和沈桑榆共乘一辆马车,路上沉默得谁也没说话。 这会儿听见外面有人开口,沈海川才说话,“是你娘原先最信任的管事,姓钱,你叫钱管事便是。” 沈桑榆颔首,掀开了马车帘,扬起了笑脸,“钱管事也辛苦了。” 钱管事已经四十好几,穿着一身蓝色的粗布衣裳,干净整洁,头发略有些花白了,模样很是憨厚。 瞧见了沈桑榆,钱管事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二小姐,您……您都这么大了啊,老奴上回看见您的时候,您还在襁褓里呢。” 沈桑榆笑了笑,没回答。 之所以这么久才让钱管事瞧见她第二次,得多谢她的爹爹,几个月的时候就送她去了海庄,拖到长大才接回来,理由还是因为硕亲王要让她当儿媳妇。 否则的话,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和钱管事见面的。 但是这些话沈桑榆不会说出口。 她的确要在沈海川面前卖惨,尽可能的为之前那巴掌赚取足够多的补偿,但也要懂得分寸。 在娘亲的事情上,沈海川暴躁易怒,不知何时就会翻脸。 沈桑榆不打算冒险去引爆他的导火线。 “往后我一定多来看看钱管事,虽然好些年没见到,但是我觉得十分亲切呢。”沈桑榆笑着说道。 钱管事立马点头,“那是自然的,穗蓉夫人孕时,老奴伺候了不少呢,肯定是那个时候二小姐就认识我了。” 那时候沈桑榆还在肚子里,压根就不可能对外界的人和事物有印象,可钱管事这么说,沈桑榆还是愿意相信。 热络的说着话,沈海川便下了马车。 钱管事立马转移注意力,恭敬道,“侯爷,我已经备好了饭菜,还请将就着用一些吧。” “好。”沈海川点头。 钱管事立马迎着两人走进避暑山庄。 穿过长长的回廊,再经过一方花园,才算是到了会客用的前厅,面积很大,足以容纳上百人。 再往后,是同样面积不小的饭厅,到处摆放着果瓜蔬菜的画作,看上去分外有食欲。 而紫檀木的圆桌上,摆放着几盘品相一般的炒菜,都出自钱管事之手。 “老奴并不精通厨艺,还请侯爷和二小姐凑合,不要嫌弃。”钱管事说道。 在到饭厅来的路上,沈桑榆已经得知了,这偌大一个避暑山庄都是钱管事一个人在打理。 日常的打扫清洁,花园的修葺等等,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甚至还要抽开空来给他们预备饭菜,已经很厉害了。 饭菜的味道如何,沈桑榆不在乎。 她夹了一块放嘴里,味道出于意料的好。 “钱管事真真的是什么都会的厉害人才。”沈桑榆立马竖起大拇指称赞,“难怪我爹爹会将避暑山庄交给你来打理。” “二小姐谬赞了。”钱管事笑呵呵的应下。 沈海川沉默不发,只是夹菜吃。 等吃完饭,便站起身来,“钱管事,你领着二小姐四处去转转吧,到底要给她了,不能连这地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钱管事听闻这话,立马欢喜的领着沈桑榆四处转悠。 边转悠还边道,“二小姐你或许还不知道,这避暑山庄原本就是为你准备的,想着你生下后夏日里耐不住酷热,就上这里来才痛快,可你后来却去了海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如今二小姐你已经回来了,侯爷还说避暑山庄要给你,当年的愿望也算是实现了。” 钱管事把自己给说得落泪,趁沈桑榆不注意抬手擦了一把眼眶。 沈桑榆打量着这个偌大的避暑山庄,“我娘当初给我预备的房间,在什么地方?” 钱管事赶忙领着去了,是在山庄里头最好的位置,屋里的陈设也是选的最好的小叶樟木,已经过去很多年,凑近却仍旧能闻到淡淡的木材香气。 “这地方,没人来过吗?”沈桑榆又问道。 钱管事赶忙摆手,“没有的,避暑山庄原本是预备给二小姐的礼物,所以家里头都没说,怕二小姐你在肚子里能听见,老奴守了这些年,都没人来过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请他出山 钱管事说完,又有点疑惑,“二小姐,您问这个做什么?” 沈桑榆挤出俏皮的笑容来,“随便问问。” “这样。”钱管事信以为真,又把话头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 他当年是穗蓉夫人身边衷心的下人,如今见了沈桑榆,就是见到了自己的新主子,事无巨细的讲。 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沈桑榆详细说一番。 沈桑榆也看得出来,钱管事是个好人。 若不是好人,谁愿意巴巴的守着这样一个不会有人来的山庄过日子? 还要每日都认真打扫,好像在恭候谁来似的。 “二小姐,这避暑山庄归您之后,您会常来吗?”钱管事问道。 沈桑榆摇头,“我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但我会尽可能的来多看你的。” 闻言,钱管事的眼神顿时有点黯淡,但又迅速重燃亮光,“二小姐肯惦记着我,是我的福气,不管二小姐什么时候来,我都候着的。” “钱管事,一个人待在这里,有点无聊吧?”沈桑榆又问道。 钱管事愣怔一下,才挤出笑容来,“开始是有些无聊的,但一想到是替穗蓉夫人看管着这避暑山庄,又没有那么难捱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沈桑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又和钱管事去最后头的大花园看了一圈,在角落处居然还有温泉,咕噜噜的冒着白烟,水质清澈。 “当初穗蓉夫人就是看中这处温泉才修的避暑山庄,说就算是要避暑,也应该尽可能选一些暖和的地方,否则太湿寒了对身子不好。”钱管事说道。 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住了这些年,才深深发觉穗蓉夫人这话说的没错,这些年,我连小毛病都不曾有呢!” 钱管事句句不离穗蓉夫人的好,逗得沈桑榆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不能光说是我母亲选的地方好,钱管事肯定福气多啊,等往后,福气会更多的。”沈桑榆认真道。 钱管事乐呵呵的拱手,“二小姐的话肯定是真的,那我先谢谢二小姐了。” 他当沈桑榆只是在说客套话而已。 大致把避暑山庄转完,沈桑榆才回去找沈海川。 沈海川正站在一处秋千前发呆,好像在回忆什么往事。 “爹爹在想娘亲?”沈桑榆走上前去,直接问道。 沈海川转头看了一眼沈桑榆,又重新将目光放回秋千上,抬手摸了摸秋千架子,“这是你娘让我亲手做的,说是将来你会喜欢。” 果然是在回忆他的穗蓉。 沈桑榆垂下杏眸,眼底划过复杂的暗潮。 方才她问钱管事,这处庄子还有没有别人知道,就是想看看,沈海川是不是想把这个地方给藏起来。 毕竟,这是他们特意修给自己的,承载了为人父母的恩爱和期许。 沈海川不愿意告诉别人,就意味着还想在心里为自己和发妻留有一块空地。 现在再听沈海川回忆秋千的由来,就越发敲定了沈桑榆心中的猜想。 然,沈桑榆更疑惑了。 既然那么舍不得发妻,为什么又要再娶魏氏,甚至狠下心把发妻生下的孩子送到海庄去,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 她的爹爹,还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正想着,沈海川的神色已经如常,“庄子都看了吗?” “看过了,很好的地方,尤其是那处温泉。”沈桑榆点头回答。 沈海川颔首,“既然你喜欢,那回去便找我拿房契吧,往后这地方,便归你了。” “多谢爹爹。”沈桑榆行了个礼。 敲定好这件事情,沈海川便决定回就伯侯府去。 钱管事有些舍不得,“侯爷,怎么这么快就要走,眼下深秋,泡温泉最是合适,不如呆一晚上再走吧?” 他总一个人守着这避暑山庄,说不寂寥是骗人的,好不容易盼着有人来,其中还有穗蓉夫人的女儿,就想留住多待些时间。 沈海川干脆的回绝,先上了马车。 “钱管事,过几日我会再来的,到时候给你带礼物。”沈桑榆立马道。 听闻这话,钱管事心中的不舍才舒散几分。 “那老奴等着二小姐来,礼物什么的就不用了,怎么能让二小姐破费呢?”钱管事赶忙道。 他说什么都不要沈桑榆送礼物。 可等到三日后,沈桑榆还是带了礼物来。 还是乌泱泱一大片的礼物。 看得钱管事目瞪口呆,“这……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沈桑榆甜美的笑起来,露出细糯的小牙齿,“礼物啊,钱管事这些年实在是辛苦了,往后叫他们替钱管事干活,你也享享清福。” 上次沈桑榆说钱管事会更有福气,不是说说而已。 她接管了避暑山庄的房契之后,便向沈海川支了银两,自己又添了不少,从外面买了一批丫鬟家丁,统统送到了避暑山庄来。 其中,还有在她映月阁里头的春秀。 春秀是先前沈桑榆在菜市口买来的次等下人,原本是上不了台面的,可这些时日跟在她身边,见识了不少的事情,又受沈桑榆教导,已经十分厉害了。 由她来管教这些新来的丫鬟家丁,沈桑榆一万个放心。 当然,也不是白教。 沈桑榆许诺,只要她叫这些人都老实服帖,就提前还了她的卖身契,还多给二十两银子。 有了这点动力,春秀到了避暑山庄之后,就开始分配起那些人来,压根不用钱管事操心。 “二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啊,这山庄也没人来,送这么多丫鬟家丁来,实在是浪费,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的。”钱管事说道。 沈桑榆拍了拍他的手背,“您也年纪很大了,该休息了呀。” “我还年轻着呢,可以干动的。”钱管事又赶紧道。 话音刚落,便听见沈桑榆说,“自然还是要干的,只是不在这山庄里干了,叫他们去负责打理看管吧,钱管事,我想请您回伯侯府,帮我做些事情。” “要我帮忙?我能帮上二小姐什么忙?”钱管事诧异的抬起头,询问沈桑榆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闹出乌龙 钱管事觉得自己就是个废人。 自己快二十年没有离开过避暑山庄,只每个月和来送东西的马夫说上几句话,问问京城如今的情况,早已经不知道如今的京城和伯侯府是什么模样和光景。 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帮得上二小姐的忙呢? “钱管事知晓以前的事情就够了,现如今的这些,我会一一告诉你的。”沈桑榆认真道。 她表情诚恳,真挚的请求钱管事帮忙。 钱管事便答应了。 这可是穗蓉夫人的亲女儿,他只要是真的能帮上忙,断然不会推诿的。 于是乎,将避暑山庄中的情况都交代给春秀之后,钱管事便跟着去了伯侯府。 路上还好奇的问,“二小姐,我听上回送菜来的马夫说,您得了雅集的首魁,那硕亲王府肯定更加喜欢你这个未来儿媳妇,成亲的日子定了吗?” 秀儿立马瞪圆了眼睛,“我家小姐都退婚好久啦,才不嫁给高景齐当什么破世子妃呢,那腌赞玩意儿!” “啊?”钱管事满脸惊愕,“这是怎么回事?” 回京城需要一个多时辰,秀儿就干脆趁着这段时间,将钱管事还没来得及知道的那些,统统说了一遍。 气得钱管事握紧了拳头,“这样的人还好没嫁,实在是糟心烂肺。” 继而,又抹起眼泪来,“可怜二小姐那么小就去了海庄,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还要受这样的欺负。” “我没有受欺负,”沈桑榆笑道,“没有人能欺负我的。” 秀儿点头附和,“就是,钱伯,我家小姐可厉害了!” “厉害些好,至少不会被人欺负的。”钱管事赶忙点头。 沈桑榆又吩咐秀儿,“你和钱管事说说如今家里的情况吧,我打个盹,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做。” 秀儿立马就开始和钱管事说起来。 沈桑榆倒还真的睡着了,等再睁眼,马车已经到了京城的城门口。 “你领着钱管事先回伯侯府吧,就说我去找柏珠珠了。”沈桑榆伸个懒腰,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沈桑榆直接去找了老顽童。 老顽童今日无事,又看见天气好,就翻出了沈桑榆先前给的火莲晾晒,免得过了个冬天就回潮发霉了。 猛然抬头,才发现沈桑榆已经到了跟前,笑脸盈盈的。 “你这丫头走路都没有声音,是不是奔着火莲来的,想悄悄偷走啊?”老顽童问道。 沈桑榆赶紧摆手,“我哪敢啊,得罪了您,我以后还有好果子吃吗?” 老顽童便哼了一声,“有人护着你,谁知道你敢不敢。” 眼瞅着老顽童就要开始胡搅蛮缠,沈桑榆赶紧打断,讲出此行的目的。 她问老顽童,“上回你说的礼部侍郎,能不能让我见见?” 闻言,老顽童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戒备的看向沈桑榆,“做什么,你还真的打算和礼部侍郎凑一块儿?” 苍天为鉴!他上次只是说的气话而已,像沈桑榆这样好的丫头,当然不该肥水流进外人田,就嫁给高庭钦再合适不过。 如果沈桑榆真的因为他那天的话动了心思,他岂不是成了罪人? 高庭钦那小子会冷着脸把他给大卸八块吧? 想到这里,老顽童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高庭钦长大的,深知高庭钦的脾气,性格内敛,可若是被人夺走了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千倍万倍奉还的。 “桑榆啊,那天回来之后我仔细想了想,给你介绍如意郎君定然那么草率,所以我就去私下打听了一下,才得知那礼部侍郎私下十分不检点,爱去怡红楼不说,还爱赌呢!甚至还贪财!” 为了断了沈桑榆的念头,老顽童把礼部侍郎说得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可沈桑榆的眼睛却亮了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了!” 她要借礼部侍郎来解决魏雪薇和高景齐之间的事情,原本还担心光靠着老顽童的交情会不好办事,如今听说这礼部侍郎不是好人,就放心了。 坏人有爱好,自然也有弱点。 她只需要照着礼部侍郎的这些喜好上凑,就定能让他帮忙的。 “我很想见他,今天可以吗,或者明天也行。”沈桑榆急切的问道。 老顽童傻眼了。 他抬手摸了摸沈桑榆的额头,并没有发烧,那就不该说胡话才对。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可见的? 难道真当是应验了那句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桑榆,你为什么要选礼部侍郎啊,他那人分明坏得不行啊。”老顽童问道。 沈桑榆认真回答,“就是要坏呀,不坏我还不找呢。” “那……庭钦也很坏啊,不然你考虑一下庭钦好了?”老顽童尽可能替高庭钦挽回局面。 沈桑榆愕然瞪大双眸。 老顽童居然让她找高庭钦来帮忙,还说高庭钦很坏。 那是不是说明…… “难道高大人也去怡红楼?”沈桑榆问道。 “这……你希望他去还是不去呢?”老顽童拿不好主意,结结巴巴的看向沈桑榆。 沈桑榆迷茫眨眼,“有我什么事情?” 继而把话题扯回刚才,“算了,高大人还没回京城呢,远水救不了近火,礼部侍郎就很适合,麻烦您帮我引荐吧,我需要他帮我做件事情。” “不行,你不能和礼部侍郎在……等等你说什么,你要他给你做事情?”老顽童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沈桑榆点头,“是啊,不然呢?”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以为你是要跟着他去怡红楼那种地方呢。”老顽童胡乱的解释道。 心中一块大石头放下,老顽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用被高庭钦给大卸八块了! 既然是找礼部侍郎办事情,老顽童立马答应,领着她去了京城西边的一套小宅院,敲门之后,有个妇人探出了头来。 瞧见是老顽童,那个妇人态度立马恭敬起来,“神医,您快里面请。” “李侍郎什么时候回来?”老顽童带着沈桑榆走进去,沉声问道。 妇人回答,“老爷应该快回来了,神医请先等等,我去泡茶。” 说罢,就立马小碎步去了隔壁的灶房。 沈桑榆仔细打量着这处宅院,有点意外,“李侍郎的宅院,这么简陋?” “是他用来养外房的宅院。”老顽童解释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她来代劳 这么一说,沈桑榆就明白了。 京城之中有钱有权的人养外房,十分常见。 但是。 沈桑榆愤怒的瞪圆了眼睛,“你先前还说要撮合我和李侍郎,可他早就有女人了,你岂不是让我嫁过来当妾?” 老顽童尴尬的笑,“哎呀,我当时给忘了嘛。” 毕竟只是说气话,张口就随便说了一个,压根没想起来李侍郎已经有女人的事情。 沈桑榆狠狠翻了个白眼,不吭声了。 老顽童便好言好语的哄,最后还许诺给她一颗十分名贵的紫金丹,这才让沈桑榆有了点笑脸。 紫金丹可以吊命,一颗下去,能强撑着多活好几日,在战场上尤为适用,身负重伤之时服下,就能拖到援兵赶到了。 前世沈桑榆吃过一次,是高庭钦把自己的那颗给了自己,结果他自己伤得不轻,回到京城险些死掉。 这辈子沈桑榆不会再替高景齐上战场,自然也不会遇到那么危险的境遇。 所以这一颗紫金丹,沈桑榆打算送给高庭钦。 权当是还他的。 正想着,李侍郎便回来了。 他见了老顽童,同样态度恭敬,“神医您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老顽童点头,将沈桑榆往前推,“是我最疼爱的小丫头,她求你办点事情。” “沈二小姐!”李侍郎瞬然认出了沈桑榆,“李某有什么能帮上沈二小姐的,定然会拼尽全力的。” 沈桑榆有点诧异,“你认识我?” “京城第一才女,又公然的和勾搭表妹的世子退婚,如此率真的女子,没有人不知道的。”李侍郎说道。 老顽童听完立马很得意,“那是自然的,我疼爱的丫头,就该家喻户晓才对!” 沈桑榆白了他一眼。 又朝着李侍郎拱手,“那么,麻烦李侍郎帮我办些事情,先听我说,若是很为难,我一定不强求的。” 沈桑榆说了自己想麻烦李侍郎做的事情。 李侍郎只问一个问题,“沈二小姐,您要做的这件事情,是好事是坏事?” “好坏没有办法直接定义,我只能说,这对于天下苍生来说,算是公平的事情。”沈桑榆并不把话给说死了。 李侍郎却爽快的答应了,“沈二小姐这么说,定然是做好事了,那我一定办到。” 约定好此事,沈桑榆和老顽童便起身告辞。 在回去的路上,沈桑榆才好奇的问,“你怎么和李侍郎搭上关系的?” “我救过他这外房的命,他有个发妻,生性善妒,又自身不孕,所以瞧不惯别的女人也怀孕,现在这外房原本是平妻,怀胎九个月,被下了毒药,险些一尸两命,李侍郎求医求到了我的药铺,也算是缘分,我就救了她们母子一命。” 但这对母子侥幸从鬼门关走一遭,下一次就没准能这么走运了。 因此,李侍郎干脆谎称一尸两命,把他们藏在了外头,权当外房养着。 虽然条件苦些,但好赖没有性命之忧。 沈桑榆听得杏眸圆凳,好看的柳叶眉紧蹙成一团。 “你也觉得好过分是不是,哪有这样善妒的妇人!”老顽童问道。 沈桑榆却咬牙切齿,“你明知道他妇人狠如蛇蝎,还撮合我和李侍郎,你是不是盼着我死!” “我都说了只是玩笑而已,玩笑啊!”老顽童慌张的解释道。 …… 回到伯侯府,已经是黄昏。 沈桑榆在避暑山庄走了个来回,又去找李侍郎办事情,累得全身都酸痛,躺在软塌上就起不来。 秀儿上前给她捏胳膊捏腿,一边道,“钱伯已经住下了,就在隔壁的院子,侯爷也说钱伯这些年辛苦,许他回来不用干活呢。” “恩,那你再送些东西过去,让那些下人都看见,别叫他们欺负了钱管事。”沈桑榆交代道。 如今伯侯府的下人们看碟下菜,都知道沈桑榆是该讨好的主子,故而连带着沈桑榆喜欢的秀儿也都巴结着。 若是她差人送东西给钱管事,就证明她罩着钱管事,别人也就不敢去欺负了。 “小姐放心,奴婢已经送过了,送的是宰相府的蚕丝被,那些下人听见,脸色都白了。”秀儿立马道。 沈桑榆抬手捏了下她的鼻尖,“不错,做事越是越灵光了。” “小姐,你请钱管事回来,是要做什么啊?”秀儿不解的问道。 “管那么多做什么。”沈桑榆不回答她,“快捏腿吧,明日还要去给我的戏园子买桌椅板凳呢,少不了又要走好多路,这样酸疼着怎么走?” 闻言,秀儿便捏得越发卖力了。 捏完了腿,沈桑榆又叫秀儿安排人去收拾客房。 收拾还不能光打扫卫生就行,沈桑榆附在秀儿的耳边,轻声交代了许多。 这才拍了一下她的纤细的腰,“去吧,安排下去。” 动作要快,因为她请来的贵宾,马上就要来了。 秀儿不敢耽搁,赶紧就叫了人去打扫,全按照沈桑榆的吩咐,没有半点差错和出入。 转天,沈桑榆从开不下去的饭店酒楼买了一批桌椅板凳,送去了城郊的戏园子。 等再回来,好几辆马车便已经停在了伯侯府的门前。 好几个家丁正从马车上卸箱子,瞧见沈桑榆,赶紧停下来喊人,“二小姐您回来了。” “谁来了这是?”沈桑榆问道。 家丁便回答,“是夫人的妹妹,魏媛。” 沈桑榆哦了一声,又把目光放在那些箱子上,“瞧着好像不是送来的礼物啊。” “二小姐真是慧眼如炬,都是魏媛小姐的东西,瞧着是要常住了。”家丁立马惊讶道。 沈桑榆点点头,没再问话,转身进了伯侯府。 嘴角,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当然是要常住的,毕竟,这还是她亲自请来常住的。 魏氏的妹妹魏媛,是魏家最小的姑娘,与魏氏相差了整整十五岁,是老来子,魏家宠得很,魏氏也时常拿伯侯府的东西补贴给魏媛。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魏媛不但相中了伯侯府的东西,也相中了伯侯府的男主人。 沈桑榆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她出嫁没多久,魏氏请她来帮着给老夫人贺寿,结果魏媛大摇大摆住进了伯侯府,还逼着魏氏要把她收成了身旁伺候同个男人的“姐妹”,闹得不可开交。 这辈子魏氏早早跑掉了,压根来不及给魏媛写信。 于是,沈桑榆便代劳了。 第二百二十章 贼心初起 沈桑榆问了家丁几句话,得知魏媛已经到了伯侯府,便直接去前厅。 果不其然,魏媛正在前厅说话。 还没走到跟前,就能听到魏媛娇滴滴的声音,笑声温婉,像是冬天里酿的蜜,温暖里透着甜,几乎要酥到骨头里。 依稀记得前世,魏氏被这样的魏媛比下去,气得够呛,也想学这一口软糯腔调说话,结果年纪终究摆在那里,还被京城中的贵妇人学了笑话去。 沈桑榆想着,敛了敛眸色,抬步走进了前厅。 一进去,便瞧见了正中央站着的魏媛。 魏媛穿了一身粉嫩的绣牡丹花色苏绣夹边裙,满头鸦青色的长发随意的挽了桃花鬓,点缀一只金步摇,再配上那张美丽妩媚的脸颊,挑不出半点错来。 而上座上,沈罗氏正在和她有一腔没一腔的搭话,心不在焉的。 甚至,算得上是心中胆怯。 她怕魏媛是为了魏氏的事情来讨说法的! 正惶惶不安,瞧见沈桑榆进屋,当即眼前一亮,摆手道,“桑榆来了,快到祖母跟前来,你姨母来了,快来见见。” 沈桑榆依言走上前,靠在了沈罗氏身旁。 沈罗氏便压低了声音问她,“她是你请来的?” 沈桑榆轻抬了抬眼帘,沉默含着笑,默不作声,算是承认了。 “你……你疯了不成?”沈罗氏倒吸一口凉气,“把她请来做什么,难道没人提到魏氏的事情,你就心里痒痒不成!” “祖母,”沈桑榆这才缓缓开口,“你只管待着就好,说了我会搞定,你就不用管。” 她胸有成竹,不给沈罗氏再开口盘问的机会。 气得沈罗氏一个倒仰。 随后又想,既然沈桑榆要包揽过去,那就全部交给她好了!省得她回头再来找自己不痛快。 最好是沈桑榆在这件事情上把自己给搭进去,还省得她再用计谋了。 想到这些,沈罗氏的脸色骤然和悦起来,“快,桑榆,叫声姨母好。” 沈桑榆落落大方的行礼,“姨母好。” 听到少女如黄鹂般清脆的声音,魏媛这才正眼瞧过去。 十六岁的少女,额前留着未出嫁千金都有的细碎刘海,遮住了亮澄澄的眼眸,只显得整个人老实天真,没有半点精明样子。 乡下长大的丫头,就是不怎么样! 魏媛心中不屑,但碍于沈罗氏还在场,还是笑着应下了。 甚至还从手腕上退下一只金镯,交到沈桑榆手中,“好孩子,姨母瞧着你觉得亲切,这点见面礼可不要嫌弃,往后要和姨母多走动来往才是。” 一只造型还算精美的金镯,但是轻飘飘的,一两有余。 这见面礼,沈桑榆还真的挺嫌弃的。 毕竟她是有十万两黄金的人,这一两摆在跟前,真的不起眼。 但也笑着收下了,还和魏媛道谢,“姨母对我真好,往后我一定多去魏家找姨母。” “用不着去魏家,我最近要在你们家住着呢,帮你祖母张罗寿宴,你还不知道吧?”魏媛说道。 沈桑榆装作不知道,茫然看向康妈妈,“是康妈妈瞧着夫人去了万福寺不得空,所以特意请来姨母的吗?” 康妈妈茫然的眨眨眼,又迅速反应过来。 顺着沈桑榆的话往下说,“是,老奴担心老夫人的寿宴没人筹备,所以特地请魏家小姐来的。” 沈罗氏跟着点头,“你也是个有心的。” 又寒暄了几句,外头便传来了脚步声,沉稳有力,一听便是男人的脚步声。 魏媛立马激动的看向厅外,“是姐夫回来了吗?” 的确是沈海川回来了。 他下朝回来,瞧见伯侯府门口停着马车,又有人搬东西,一问才得知是魏媛来了。 来者便是客,沈海川不好怠慢,特地来前厅打个招呼。 “魏媛比上回见着又大了不少。”沈海川颔首道。 上回见,还是三年前,魏媛那个时候吃不下饭,看着整个人瘦巴巴的,小小一只。 现在再看,养得身上都有了肉,的确是长大了不少。 而魏媛听闻这话,不由得将胸脯又往前挺了挺,心中分外得意。 她当然长大了,面上看是这样,解开了衣服再看,更是长得好呢! “姐夫,我好些年没来京城了,很想吃京城的特色菜,晚上你领着我出去吃吗?”魏媛十分大胆,直接上前要求道。 她说,要沈海川带着她出去吃,而不是全家人领着她去吃。 魏媛想和沈海川单独相处。 这么迫切的心,沈桑榆倒是有点诧异。 难怪魏氏上辈子被这魏媛磨得几乎要口吐白沫,遇着这样主动的女人,有几个男人不动心呢? 至少上辈子,沈海川就动心了。 结果最后要收为平妻的时候,魏氏豁出去闹了一通,上吊跳井什么的,又找来了老太太,说是魏媛命里没有生儿子的命,嫁进来反倒是分了沈逸坤的福气。 老太太心疼沈逸坤,帮着去沈海川说,这才断了这个念头。 至于后来嘛…… 魏媛由魏雪薇引荐,好像是嫁给了一个官职不错的人,还总是往伯侯府跑,显然是贼心不死。 正想着,沈桑榆便听到沈海川道,“我有事要马上出去,近几日都回不来,既然是馋京城的特色菜,就叫桑榆领着你去好了,她来京城这么久,也没出去吃过饭,你们权当是吃个新鲜。” 说完,就直接离开了。 魏媛再想开口,沈海川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 气得魏媛跺了跺脚,咬唇十分恼怒。 她大老远的跑来,姐夫怎么能多看自己一眼都没有,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呢。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连陪她都顾不上。 还有,叫她和沈桑榆这个丫头一起出去吃算怎么回事啊? 和乡下的丫头出去吃饭,闹了笑话多丢人! 沈桑榆却在等着呢,“姨母,我们何时出发啊?” “我想了想,舟车劳顿有些辛苦,还是明日再去吧,今日我想休息一下。”魏媛说着,还打了个呵欠。 装得像模像样的。 沈桑榆也不揭穿,笑眯眯的看向秀儿,“那让丫鬟领着姨母去客房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 假意答应 客房是沈桑榆早就吩咐收拾好的,就在沈海川的滕海阁不远处。 规规矩矩,挑不出错。 如果非要说,那就只有一个错处,离着沈海川的滕海阁太近了一点。 可沈桑榆早就找好了说辞,离着远的那一排客房回潮了,屋子里全是霉臭味儿,压根就没法住人。 所以挑来挑去,那一间最合适。 魏媛并不知这是沈桑榆安排的,进了屋子打量一圈还挺满意。 毕竟推开西边的小窗户,就可以瞧见姐夫的院门,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隔空相望…… 沈罗氏见魏媛这个样子,也猜出了她的想法。 心中不由冷笑一声,暗道魏家的姑娘可真没一个好东西。 魏氏从伯侯府中饱私囊,甚至想要私底下害死她。 魏媛更好,想取代魏氏的伯侯夫人之位。 “你瞧见魏媛刚才听见魏氏在万佛寺的模样了吗?真真的小人得志!”沈罗氏转头和康妈妈说道。 康妈妈立马点头,“老奴瞧见了,看样子这魏家小姐是觉得魏氏走了,她便有机会了,所以高兴得很呢。” 沈罗氏附和着颔首,“沈桑榆叫她来不就是为这个吗?” 但不得不说,沈桑榆这个点子很有用。 魏氏之所以逃走,就是不愿意在万佛寺待到死,先来个假死被劫持走的理由,蛰伏到沈海川回来,找到合适的时机就道歉哭诉,说不定就能回来了。 可眼下,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 毕竟皇后娘娘的佛像还没有宣告开光完毕,要是她就这么回来,哪怕沈海川想要让她回来,也只能先把她押回万福寺去。 毕竟得罪了皇后娘娘,整个伯侯府都要跟着完蛋。 魏氏又怎么可能幸免于难? 所以,魏氏在等着皇后娘娘开口将佛像给拿回皇宫去,这样就能够回来开始演戏卖惨了。 “老夫人,可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才能把佛像给拿回去啊?”康妈妈不解的问道。 沈罗氏摆了摆手,“这你就不懂了,沈桑榆这么做,肯定是可以求得动皇后娘娘拿走佛像,否则的话,就算是魏媛都坐上了伯侯夫人的位置,魏氏也不敢现身啊。” 魏氏一日不现身,他们找替身送去万佛寺的事情,就一日有可能被揭穿。 沈罗氏很担心,沈桑榆自然也会担心的。 “她不是叫我们不要管吗,叫她逞能去吧,我们等着就是了,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沈罗氏又说道。 闻言,康妈妈便不再问了。 魏媛舒舒服服的在伯侯府住了一夜。 翌日刚起床,便听丫鬟说,沈逸坤在外面等着,急吼吼的要找她。 “找我干什么?”魏媛挑了挑秀丽的柳叶眉,慵懒的躺在床上,还有点半梦半醒的妩媚,香肩半露,分外诱人。 只可惜,她想诱的人不在府中。 魏媛叹了一口气,这才坐起来让丫鬟给换衣裳,“叫他再等等吧,我梳洗打扮好,他再进来。” 丫鬟便出去传话了。 沈逸坤乖巧的站在门廊等,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好不容易得了准许,立马冲进了屋子,“姨母,姨母你总算是起来了,我等你好久,腿都站酸了。” 语气之中,带着埋怨。 他是伯侯府里娇生惯养长大的,谁敢让他等啊,哪怕是捏着他把柄的沈桑榆,让他等了也会被数落。 所以到了魏媛这里,沈逸坤一如既往的开口埋怨。 话音刚落,魏媛的眉头便不悦的蹙起。 如沈逸坤一样,她也是在魏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因为是老来子的缘故,得来的宠爱更是加倍。 算起来,她比沈逸坤大不了几岁,听见姨母这个称呼本来就不爽了,再听他说这话,当即冷下脸,“又没人逼着你等,你不想等,不来就是了。” 闻言,沈逸坤当即愣住。 他感觉到了魏媛的怒气。 很想上前大吵一架,先想到自己刚从祠堂出来,膝盖还没全好呢,再因为得罪魏媛被丢进去跪一轮,着实不划算。 忍了又忍,才挤出笑脸凑上前,“姨母,是我刚才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 魏媛傲气十足,哼了一声,抬眼皮打量沈逸坤,“说吧,大早上找我什么事情?” “姨母,你这回来除开帮我祖母筹划寿宴之外,还要做点什么啊?”沈逸坤立马问道。 “我能干什么。”魏媛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奔着嫁给沈海川来的。 被这个小兔崽子知道,闹翻天怎么办? 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不能声张。 她不说,沈逸坤自然想不到那上头去,搓了搓手,有点期待,“姨母,既然你来了,那就帮着我娘说说情,让她从万福寺回来吧,正好也帮你一起筹备寿宴不是?” 魏媛这才明白过来。 感情这臭小子是来帮着魏氏求自己帮忙的啊。 她这个亲姐姐,自己没本事在伯侯府站稳脚跟,还要连累她吗? 魏媛当然傻乎乎的去当冤大头,得罪沈海川,丢了自己在沈海川面前的好印象。 但是面上也假装的答应了沈逸坤,“我会去说的,挑个合适的时机,放心吧。” 沈逸坤顿时喜笑颜开,“姨母真好。” 魏媛也笑起来,“我自然是对你好的。” 以后当了他的继母,还会对他更好的! 得了空头承诺,沈逸坤美滋滋的离开了。 魏媛用了一碗茶,向丫鬟打听,说是沈海川昨天出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这个时辰估摸着已经去宫里上朝了。 哪怕是要回来,也要等到晌午之后。 “去问问二小姐起来了吗,昨日不是说要出去吃点特色菜吗,正好我们今天出去吃,也逛逛,瞧瞧如今京城之中都时兴些什么东西。”魏媛说道。 丫鬟立马就去映月阁找沈桑榆。 沈桑榆也刚起,听闻这话立马就答应了,跟着丫鬟一块儿回了魏媛的屋子。 “姨母,我这些日子也知道不少京城好玩的地方,我领着你去。”沈桑榆兴高采烈道。 魏媛面上答应,心里嘲讽,一个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瞧着什么都是好的,能有什么真正的好玩地方!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壶菊花酒 如魏媛所想,沈桑榆带她去的地方果然很没劲。 菜市口那些犄角旮旯的小摊贩,沈桑榆都视如珍宝,还非要拉着魏媛去尝试。 魏媛真是多看一眼都嫌脏! 心中阵阵鄙夷,暗道不愧是乡下来的丫头,没见识也就算了,居然会没见识到这种程度。 到后头实在是看不下去,才领着沈桑榆去了京城里头最大的首饰铺子。 还十分大方的施舍,“选一个你喜欢的吧,我付钱。” 沈桑榆琥珀色的杏眸里顿时迸射出惊喜的光芒,“真的吗姨母,你对我可真好,谢谢姨母。” 说完,便立马去挑那些花花绿绿的首饰去了。 这品味,又让魏媛心中狠狠鄙夷一番。 但也因为如此,魏媛在心中觉得,沈桑榆就是个蠢货,是可以用来套情报的棋子。 买完了首饰,魏媛拉着她去一品居吃饭。 等菜的期间,软着声音问沈桑榆,“我姐姐之前待你好吗?” “夫人对我很好的,先前还让我去参加雅集呢,说是相信我一定能得魁首,我原先是不信的,后来她就叫我去练字,说是皇后娘娘最喜欢写字好看的,我就认真练了练,就真的得了魁首了!”沈桑榆立马点头道。 魏媛知道这件事情,昨晚从丫鬟口中知道的。 可丫鬟分明说得是,魏氏是想让沈桑榆出丑才叫沈桑榆去参加的,还搬来不少书让她快认真的读。 面上摆得真切,实则只是做做面子功夫而已。 向来说什么练字,也只是说出来哄骗沈桑榆,只是没想到沈桑榆听了进去,还真的练得不错,入了皇后娘娘的法眼。 瞧吧,她这个姐姐就是喜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分明是这么好哄骗的乡下丫头,结果却搞得一团糟。 这样的女人还怎么当伯侯夫人?难怪会被送到万福寺去。 “我姐姐就是这样的,对人对事都很好。”魏媛却不揭穿,笑意盎然,“那除开我姐姐之外,在伯侯府里,还有谁对你好啊?” 沈桑榆立马道,“还有我祖母呢,我祖母说自己生病,还把掌家权给了我,我做错事也不会责罚我。” 魏媛就明白了。 这是捧杀! 真要是想教沈桑榆学些管家的事情,那必然是做错了就要责罚要纠正的,这样宠着惯着,是盼着她日后出更大的岔子呢。 “那,逸坤对你如何?”魏媛又问道。 沈桑榆沉默了半晌,“原先是不错的,可后来他赌马之后,觉得是我的错,就不想跟我来往了。” 吃顿饭的功夫,魏媛就从沈桑榆口中,大致把伯侯府的情况给摸清楚了。 甚至她还得知,沈桑榆把当年的钱管事给接回了伯侯府养老。 “钱管事替我娘亲看守避暑山庄,这些年实在是太辛苦了,所以我想让他好好休息,等我之后攒够钱,就在京城里头给他置办一处小宅院,再请个下人伺候他。”沈桑榆说道。 魏媛心中窃喜,面上不露声色,夸赞沈桑榆,“你是个有孝心的。” 那可是钱管事啊! 魏媛是知道这个人的。 钱管事原本是穗蓉夫人身边的人,后来跟着穗蓉夫人嫁到沈家,也跟着伺候了沈海川好些年。 直到穗蓉夫人去世才请辞离开。 后来沈海川找了好些管事,都不如钱管事顺心,为此经常换人。 为此魏氏还向魏媛抱怨过,说是这样压根就没有办法安插自己的眼线,还总是提心吊胆的。 过了好些年,才总算是定下了一个王管事。 如今钱管事却回来了,魏媛觉得这是老天爷都在帮自己。 天底下还有谁比钱管事更懂沈海川的呢? 有了钱管事帮忙,她一定能很快捕获沈海川的心,然后一举取代魏氏,成为伯侯夫人。 魏媛想着,心情不由越发的愉悦起来。 她摆出关切的样子问沈桑榆,“我以前也是见过钱管事的,觉得他和长辈一样亲切,既然如今在伯侯府,那不如带我去看看吧?” 沈桑榆立马就答应了。 “姨母你人真好,连个下人都记了这么些年。”沈桑榆感动说道。 魏媛只道她天真。 钱管事这种下人可不是一般的下人,是可以帮助主子上位的得利棋子呢! 不过这话她不会跟沈桑榆说。 吃完这顿饭,魏媛已经和沈桑榆打成了一片,关系十分亲密的回了伯侯府,去见钱管事。 钱管事早就听了沈桑榆的吩咐,这会儿瞧见魏媛也不意外,站起来行礼。 魏媛上前扶住,语气娇柔,“钱管事,我都好些年没有见到您了,您身体还好吗?” 钱管事笑呵呵的,“多谢魏家小姐惦记,奴才身子骨坚朗着呢。” “那也是需要保养的,宝娟,你去将我从家里带来的鱼胶燕窝拿些来。”魏媛赶忙道。 不管钱管事如何拒绝,魏媛坚持要给。 还不是只给了这一次就结束,魏媛有个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就想到了钱管事这里。 连着送了几天之后,沈海川也总算是回了伯侯府。 瞧着时机成熟,魏媛便去了钱管事的屋子。 “钱伯,我在侯爷这里住着,总归是不好意思的,您在他身边伺候的时间最长,定然是知道他喜欢什么的,不如您告诉我,我去买点东西送给侯爷,也当是道个谢。”魏媛说道。 钱管事赶紧摆手,“魏家小姐可不要这样说,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侯爷定然是答应的,再说谁舍得让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露宿街头啊。” 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告诉了魏媛。 “我记得侯爷很喜欢在秋日里喝菊花酒,还得挑大朵的佛手菊晾干,将酒温热之后泡进去,瞧着菊花在酒中渐渐舒展开花瓣,酒中带着菊花的清香,是最好的。” 魏媛立马照办了。 她在自己的屋子里煮酒,也不送到滕海阁去,只是把对着滕海阁的那扇窗户给打开,让酒香味儿飘散出去。 没多时,外面便有丫鬟来通传,“魏家小姐,侯爷想来你这里讨一朵菊花煮酒吃。” 魏媛心中大喜,果然是成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没长眼睛啊 沈海川闻见了菊花酒的味道,一问源头是魏媛的院子。 想了想,便让家丁去讨一朵菊花来煮酒。 可没想到,魏媛居然直接捧着酒到了他的屋子。 “姐夫,我也只得了这么大一朵佛手菊,多不出别的匀给你,既然你想喝,那我们就分吧。”魏媛笑容妩媚的走上前道。 沈海川看了一眼魏媛,率先坐在了桌前,摆了两个杯子。 魏媛一看就知道有戏,立马凑了上去。 她给沈海川满满斟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白嫩似藕的手臂从衣袖中滑落出来,摇曳烛光下几乎白得反光,肌肤几乎透明似的。 “姐夫,这杯我敬你。”魏媛说着,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不听话的酒滴顺着嘴角淌落,划过锁骨深入未可知的地方。 这模样,着实是诱人。 然沈海川看都不看,只是低头喝酒。 一壶菊花酒,没多少时间,他就喝了大半,眼神开始变得有几分朦胧起来。 魏媛见状,更加不想走,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如果这个时候能和沈海川生米煮成熟饭,那之后什么都不用做,沈海川也必须要娶自己了。 她心仪沈海川,已经不是一两日了! 沈海川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模样仍旧俊朗,甚至带着成熟的魅力,三年前,魏媛看见他,便再也走不动道了。 其余什么来上门说亲的少年,她统统瞧不上。 都是些愣头青,稚嫩得没法说,又怎么可能照顾好她呢? 魏媛想要的,就是沈海川这样高大如父亲的男人! “姐夫,你是不是喝醉了啊?”魏媛上前,软软的手搭上沈海川的臂膀,“我扶你去床上休息?” 刚准备要扶着沈海川往床边上去,便被沈海川给狠狠推开了! 魏媛猝不及防,被狠狠推倒在地,还撞翻了桌子,连带着桌上还没喝完的菊花酒都撒了一地。 魏媛也被摔得够呛,胳膊在地上擦伤,火烧火燎的疼,双眼茫然的看向沈海川,“姐夫,你这是做什么?” “抱歉,我喝醉了。”沈海川说着,便躺上了床榻,吩咐外头的家丁送魏媛离开。 家丁立马客客气气的领着魏媛出去。 魏媛摔得满身都是伤,连夜找了个大夫过来瞧,上药时疼得冷汗阵阵。 心中着实是纳闷,为什么沈海川会对这一招不感兴趣。 难道说,是自己太操之过急了吗? 还是沈海川压根就对自己没兴趣? 正想着,沈桑榆便上了门来。 她来给魏媛送白玉膏,擦在破了皮的地方,不出三日,连疤痕都看不出来,最是管用。 “难为你还是个好孩子,总是惦记着我。”魏媛心不在焉的夸赞道。 沈桑榆则低垂了眼眸,“爹爹最近总是不开心,想来是因为夫人去了万佛寺还没回来的原因,所以才这样的,定然不是针对姨母,姨母不要生气。” 魏媛恍然大悟。 原来是还在惦记着她的姐姐啊! 一个没用的魏氏,有什么可惦记的? 她哪点比不上魏氏了! “夫人好像还要很久才能回来呢,我想着,要不然咱们去万佛寺见见夫人,说不定夫人有什么话要带给我爹爹呢,我爹爹听了,心情也许能好些。”沈桑榆说道。 魏媛赶紧拦住,“不能去!” 沈桑榆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声音都弱了下去,“为什么不能去啊?” 当然不能去! 若是魏氏求着沈桑榆带了什么求饶示好的话给沈海川,而沈海川听完之后就心软,她还怎么取代魏氏的地位呢? “可爹爹不开心着呢。”沈桑榆再次提到这个问题。 魏媛仔细的想了想,便道,“这样吧,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和你爹爹说,你一个小孩子,只需要管好自己便是了,姨母会操心的。” “姨母真是太好了。”沈桑榆立马感动,“自打姨母来了,我感觉家里头的事情都能被分担好多,轻松了不少呢。” 沈桑榆一副感激魏媛的样子。 而魏媛心里只想发笑。 她之所以帮着沈桑榆分担伯侯府的那些杂事,是想现在家丁丫鬟面前树立自己当家主母的威严而已。 只有这蠢呆呆的沈桑榆以为,自己是真的为了她好! 可怜的乡下丫头,被人卖了还美滋滋的帮忙数银票呢。 “这件事情你只管交给我就是了,我给你一笔钱,你去帮忙瞧瞧这京城里头哪里有合适的宅院,买来给钱管事养老用吧。”魏媛说着,便递给了沈桑榆三百两银票。 三百两,足够在京城的边角位置买一处不算好的小宅院。 养老是足够了。 沈桑榆欢喜接过,立马出了伯侯府物色小宅院去了。 秀儿跟着她去,在旁边好奇的问,“小姐,这魏媛姨母真的会在侯爷跟前说夫人的好话吗?” 好话? 沈桑榆忍不住笑了,“她都能干出夜送菊花酒的事情,又怎么会盼着魏氏的好呢。” 之所以自告奋勇的去,只不过是信了自己的话,觉得沈海川心里放不下魏氏,所以打算在沈海川面前再提提魏氏的坏而已。 这样一来,魏氏再想回伯侯府更加困难,而魏媛也可以借着安慰的名号再度靠近沈海川。 一举两得,魏媛的小算盘打得很精。 魏媛想走的下一步,沈桑榆都猜到了。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上辈子沈海川的的确确是接受了魏媛,若不是魏氏和沈罗氏强硬阻拦,魏媛一定会嫁进伯侯府当平妻的。 可这辈子没了魏氏和沈罗氏的阻挠,魏媛怎么就反倒走起来越发艰辛了。 刚开头,就吃了个闭门羹。 难道这一世的沈海川,因为经历了许多原本前世没有的事情,也跟着转了性子? 沈桑榆在心中猜测着,也不由有点打鼓。 若是沈海川不按照前世的路子来,她要用魏媛对付魏氏这一招,或许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了。 心里胡乱的想着,便没有注意看路。 一不小心的,便撞到了一个人,往后踉跄了一步才止住步伐。 还没缓过神来,对面那人已经掐着嗓子骂开了,“没长眼睛啊,看也不看就往上撞,脑子不想要了吗!” 第二百二十四章 看她是谁家的小娼妇 对方劈头盖脸一顿骂,唾沫星子差点溅到沈桑榆的身上。 秀儿立马护住了沈桑榆,“你说话客气一点,我家小姐又不是故意的,至于吗你?” “至于吗?”对方嗤笑一声,终于是抬起头,露出娇嫩蛮横的脸颊,眼神阴毒,“知道我是谁吗,敢这样和我说话!” 秀儿在心里嘀咕,管你是谁,反正我家小姐是伯侯府的嫡女,是皇后娘娘喜欢的丫头,是宰相府的贵客呢! 不过这些话,沈桑榆没让她说出口。 出门在外,沈桑榆不想招摇。 本来也是她不小心撞到了人,便软下声音道歉。 “哼,看你还挺识趣的,就饶你这一次。”女人冷哼一声,眼神极其轻蔑,“以后走路长点眼睛!” 说罢,就扭着纤细的柳叶腰离开了。 “小姐,”秀儿愤愤不平,“你干嘛和这样的泼妇道歉啊,瞧着就刁钻刻薄,要是我,我才不理她呢。” 沈桑榆摇摇头,杏眸微眯望着那个女人的背影,“她穿的是如今京城里最时兴的印花蜀锦料子,滚边还嵌了金丝呢。” 秀儿又是跺脚,“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去研究她穿什么衣裳!” “傻丫头,”沈桑榆无奈的笑了,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指,戳了戳秀儿的额头,“这料子刚到京城,价格不菲先且不谈,数量着实是有限,就算是宰相府也只拿到两匹而已。” 这么一说,秀儿就有印象了,“柏珠珠还在小姐你跟前炫耀过呢,说是有钱有权的人家才能买得到。” 说完这话,秀儿自己就反应过来了。 有钱有权的人家才能买到的印花蜀锦料子,如今穿在了那个妇人身上,自然是说明妇人的身份不浅。 小姐笑眯眯的道歉,一半是因为错在自己,一半是因为不想得罪权贵。 毕竟京城的圈子也就这么大,谁知道得罪了其中一个,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秀儿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还是小姐观察仔细,要是我,肯定早就把人给得罪了。” “走吧。”沈桑榆含笑拍了拍秀儿的脑袋,往前走去。 她带着秀儿在京城之中那些角落的巷子看了一圈,总算是选到了一处还算是心仪的小宅院。 独门独户,推开院门是小小的天井,左右分别是房间和灶房茅房,正对院门的那间则是堂屋,摆了刷了红漆的八仙桌,视野开朗,光线明亮。 最关键的是,四周很安静,隔壁住的是求学的秀才,也不怕邻居混杂不堪入目了。 沈桑榆去谈了价格,用二百两拿下,再用剩下的钱添置了家具和铺陈被罩等东西,三百两就花得七七八八了。 “这些东西都记好账,是要拿给姨母过目的。”沈桑榆交代旁边的秀儿。 秀儿趴在八仙桌上鬼画符的记账,愁眉苦脸的,“这三百两小姐也能出,干嘛要过魏媛姨母的手,搞得钱伯好像欠了她人情似的。” “就是要让钱管事欠她人情啊,”沈桑榆双手托腮,坐在了秀儿旁边,“否则钱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向她透露我爹的各种喜好呢?” 人人都讲无利不起早,钱管事无缘无故上前帮扶魏媛,很容易招惹怀疑。 可如果他收了魏媛买的宅院,也算是事出有因,魏媛听从意见时,也能听得安心点。 魏媛安心,沈桑榆接下来的计划才能顺利的进行。 顿了顿,沈桑榆又道,“再说三百两也是钱啊,能省就省,这叫做勤俭持家,懂吗!” 写好了账目,沈桑榆让秀儿先送回伯侯府去。 “就和姨母说,我去官府办房契了,等回去就把房契给她。”沈桑榆说道。 秀儿点头,揣着账单先行离开。 沈桑榆则去了李侍郎在外头的院子。 按照约定,她今天要来找李侍郎拿说好的东西。 敲了门之后,仍旧是上次那个妇人来开门,虚虚的开了一条缝,确定是沈桑榆之后,才把门缝开大一点,请沈桑榆侧身进屋。 李侍郎正在屋里坐着喝茶。 瞧见沈桑榆来,便起身相迎,“沈二小姐,您来了。” “李侍郎,我是来拿咱们说好的东西的。”沈桑榆开门见山道。 李侍郎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单子来,递给了沈桑榆,“这次负责采办宫中物品的商户都在上头了,包括他们此次的报价和采办数目等,都有记录。” 沈桑榆接过去,粗略的扫了一遍,便从其中发现了熟悉的名字。 “多谢李侍郎,那我就先走了。”沈桑榆起身要告辞。 “沈二小姐,李某还是有点好奇,你拿这份单子有什么用处啊?”李侍郎问道。 沈桑榆莞尔一笑,白皙的脸颊上徐徐绽放开一朵柔净的花儿,“算是为朝廷捉坏虫吧。” 顿了顿,还再次保证,“绝对不会做坏事的,李侍郎请放心。” 李侍郎赶紧摆手,“李某没有这个意思,沈二小姐是神医最相中的晚辈,自然品性是极好的,否则皇后娘娘和圣上也不会对你青睐有加了。” 更何况,这份名单早就交由圣上过目敲定了,哪怕是公之于全天下,也没有什么关系。 沈桑榆拿了去,李侍郎一点都不担心。 只是很好奇,沈桑榆要拿这份谁拿走都没关系的单子,去为朝廷捉什么坏虫? “李侍郎,那我就先告辞了,事成之后,我会再来登门道谢的。”沈桑榆拱手道。 李侍郎便亲自送沈桑榆到门口。 关门的瞬间,感觉自己眼角余光好像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可要仔细去看,却又发现没什么异常。 摇摇头,转身进了屋子。 不远处的大榆树后,这才走出来一个因为愤怒而脸颊都变得扭曲的妇人,恶狠狠的瞪了那扇院门一眼,又吩咐旁边的丫鬟,“去,跟着那个从这里离开的女人,看看她到底是哪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娼妇!” 丫鬟得令,立马就小跑跟上了沈桑榆,片刻不敢放松,双眼死死的贴在了沈桑榆的后背上。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再忘记吧 丫鬟穿梭在人潮之中,死死盯着前头不远处的沈桑榆。 然而她分明瞧见沈桑榆拐进了一处死胡同,走进去看,却空无一人。 方才还跟踪得好好的人,凭空消失了! 丫鬟焦急万分的张望,又抓了个胡同口摆摊的小贩问,“刚才进来那个姑娘呢,有没有看到?” 小贩被揪着衣领,仍旧客客气气,“哪有什么姑娘啊,这胡同总有醉汉撒尿什么的,脏得不行,我一个糙汉子都不愿意进,姑娘能愿意?” 听闻这话,丫鬟被火撩了屁股似的,赶紧跳到了胡同外,厌恶的使劲摩擦鞋底,免得沾染了什么污秽。 又左右看了一圈,确定自己真的是跟丢了,这才垂头丧气的离开。 前脚刚走,后脚沈桑榆便从胡同的墙上跳了下来。 这道胡同很窄,宽度仅供成年人独自前行而已,因此她刚才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便直接闪身躲进胡同,飞快的双脚撑住墙面,位于丫鬟的正上方。 甩掉了丫鬟,沈桑榆这才掏出碎银子来,递给摊贩,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多谢。” 小贩就是个卖竹篓竹筐的,忙活一个月都不定能挣到这些钱。 当即眉开眼笑,捧着钱巴巴的感谢沈桑榆,“是我该谢谢小姐,小姐可真是大好人!” 沈桑榆不置可否的轻抿红唇,转身离开了。 她顺着丫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脑海中并没有想起自己前世见过这号人物。 那看样子,又是这辈子新的恩怨呢。 沈桑榆并不在乎,从袖子里翻出那张名单,再次看了一眼,这才往醉梦仙走去。 醉梦仙,是京城之中最大的酒馆,自家掌握着十几种独门酿酒的工艺,就连皇宫之中的御酒,有好些也是从醉梦仙买去的。 搭上宫里的生意,醉梦仙自然是不差钱的。 只是这家子脑子里只剩下个钱字,别的什么都没有,故而,也就没出过文人。 沈桑榆记得很清楚,前世里,醉梦仙掌柜的小儿子张坤,就是靠着高景齐泄出的试题,在京城之中做了个小小的官史,虽然官职不大,却能在给朝廷做账时多扣一些油水出来。 时间一长,官也当了,钱也赚了。 这样的好买卖,醉梦仙感激得很,逢年过节就会来给高景齐送礼道谢,沈桑榆也是因此才得知的。 这一世,还没等到张坤当上官史,沈桑榆便上了门去。 醉梦仙的铺面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八大街口,青灰色瓦片,木板门面店铺打底,上头又重了两层小楼,微微翘起的屋檐上挂了几个甜白釉的酒瓶,倒也成了活招牌。 隔着老远,沈桑榆便闻到了浓郁的酒香。 她抬头看了一眼汉白玉做的牌匾,上面器宇轩昂的写了“醉梦仙”三个字,是花重金请某一个状元郎给写的,说是也沾沾文人的福气。 沈桑榆抬脚,走进了铺子里。 立马有穿着黑色长袍的跑堂过来,语气恭敬,“这位姑娘,您要打酒还是买酒啊?” 打酒就是自己带壶,花个几文买那散酒,味道一般,但是便宜。 买酒的话,则是在醉梦仙买已经装好成瓶的酒,味道会更好,看着也好看。 沈桑榆琥珀色的杏眸淡然,清秀脸庞透着严肃和沉着,“我找张成。” 跑堂还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明白沈桑榆这是想找自己的掌柜,醉梦仙的老板。 他狐疑的打量沈桑榆,“你认识我家掌柜吗?” “你去找他,只管说我找他是为了张坤科举的事情便是。”沈桑榆道。 跑堂还是半信半疑,可看沈桑榆好像不是开玩笑。 而且,沈桑榆还知道自家少掌柜要参加科举的事情呢! 兴许是认识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想到这里,跑堂不敢耽搁,赶紧跑到后头去找张成,说起这件事情。 张成正在算账,金框翡翠珠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听闻这话,立马将手按在了算盘上。 他抬起头,脸上刻满了商人惯有的精明和狐疑,“她说她叫什么了吗?” “没有,不过我瞧着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穿得极好呢。”跑堂说道。 闻言,张成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起来。 他要送自己的小儿子张坤去参加科举的事情,可是受过高景齐叮嘱,不许外传,也就那次太高兴,和店里的跑堂提起过而已。 外头那个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随我出去看看。”张成顾不得算账,起身赶紧往外走去。 沈桑榆正站在酒柜前静静的等。 “姑娘,我家掌柜来了。”跑堂说道。 张成细细打量沈桑榆,瞧着面前这个不出十六七的小丫头,总觉得有点熟悉似的。 “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张成问道。 沈桑榆抿唇,眸色微微收敛,“我叫沈桑榆,原先和高景齐有过婚约。” 张成恍然大悟。 “原来是沈家二小姐,是张某眼拙,竟然没有瞧出来,快快快,沏茶,要最好的西湖龙井,沈家二小姐,我们去后院坐下谈?”张成得知沈桑榆的身份,语气立马恭敬起来。 沈桑榆也不客气,跟着去了后院。 比起前面的铺面,后院摆放了不少正在酿造的酒缸,味道更加浓郁。 连沈桑榆这样能喝酒的人,走在其中也感觉自己有几分微醺了。 好在西湖龙井很快送上来,微苦清香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人就清醒了过来。 “沈家二小姐,您这次过来,是不是受人之托啊?”张成也摸不准,不敢贸然提到高景齐的名字。 沈桑榆看出了他的担忧,“我是替高景齐来的。” “啊,世子好端端的,找我做什么啊?”张成还想装糊涂。 “再过三日便是科举了,不知张坤背下的答案,有几成熟悉了?”沈桑榆沉声道,“我记得题目是,晨昏定省,堪以治国?” 听到高景齐泄出的试题,张成心中最后一点怀疑也没了。 赶紧看向沈桑榆,“正是正是,沈二小姐,我家张坤已经背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一定会……”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桑榆给打断,“把背过的,再一字不落忘掉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讨一样东西 张成以为自己听错了话,双眼瞪大,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的沈桑榆。 “沈二小姐,你刚才说什么?” 沈桑榆便将话给重复了一遍。 而后,张成恼了。 他拍桌而起,跟端上来的龙井茶从杯中溅出,撒得到处都是,茶香味四溢。 “这是什么道理,我花了好大价钱才弄来的题目,当初世子可是承诺过的,只要背下这道题,科举之后,必然是能够混到一官半职的,这眼瞧着就要到手的官位……” 张成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差点喷到沈桑榆身上去。 沈桑榆不由往后靠了靠。 等张成的情绪稍稍平复,这才道,“若是你想让你儿子因为此事入狱,那你就执着去,我不会强求。” 听到入狱两个字,张成瞬间沉默了。 充满商人市侩的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落在沈桑榆身上,“沈二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先前世子说好的,不会出事,所以我们才花大价钱……” “世上哪有不漏风的墙,做了亏心事,就得担心鬼敲门啊。”沈桑榆歪头,朝着张成俏皮的笑了笑。 望着面前不过十六七的少女,张成彻底没了主意。 像是泄了气的皮囊,焉搭搭靠在圈椅上,“那可怎么办,我花了好些钱呢。” 说到这里,又想起什么来,眼睛亮闪闪的看向沈桑榆,“既然我们不考科举了,那……银子总是可以退的吧?” 一万两纹银呢!不能这样说没就没了。 “自然是要赔给你的,但不是现在,这样,我给你写一张欠条,后头你便来找我兑现便是,只是,也有条件。”沈桑榆说道。 沈桑榆的条件,都在欠条上写得清清楚楚。 她要求张坤仍旧要参加科举,却不能再作弊答了那道题,否则欠条作废不说,张坤还得锒铛入狱。 张成想回自己的钱,又担心儿子会坐牢,自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双方签字画押,欠条便算是生效了。 用同样的方式,沈桑榆又去了其余几家京城大头的商户家,要求他们不能在这次的科举上作弊。 走了一圈,怀里多了好几张欠条。 沈桑榆不仅有点庆幸,高景齐还算是个稍微有脑子的人,只是按着特别有钱的商户忽悠,要是广撒网,连小鱼小虾都不放过,她这欠条估计就能堆得比天高了。 而且那么多钱,她后头也平不了账,只能眼睁睁瞧着魏雪薇借此作威作福。 好在,高景齐不算是蠢到家。 但花钱如流水这点,倒是确认无疑了。 之所以高景齐被魏雪薇给拿捏住,而不是选择私下去找那些买了试题的人解决,就是因为他已经把钱给花没了。 高景齐成天出入烟花之地,又酷爱摆什么世子的尊严,打肿脸充胖子,不管认不认识的,总是出手阔绰。 前世沈桑榆嫁给高景齐,嫁妆还被高景齐给统统拿了去换钱喝花酒呢! “这笔钱丢出去,不拿个双倍还回来,实在是对不起我自己。”沈桑榆轻声喃喃道,转身往伯侯府走去。 回到伯侯府,已经是黄昏。 魏媛正在前厅挑选布料,瞧见沈桑榆回来,便笑意温柔的摆手,“桑榆,快过来帮我选选布料。” 沈桑榆乖巧的走过去。 前厅之中,摆放着几十种花色的布匹,让人眼花缭乱。 “姨母是要做新衣裳了吗?”沈桑榆轻声问道。 魏媛回答说,“是啊,回头你祖母生辰,总是要选新衣裳的,你看看,有喜欢的吗?” 沈桑榆仔细的看了半天,选了一匹桃水红的布料,衬得白似雪的皮肤越发娇嫩。 “这花色给你做成衣裳肯定好看,挺有眼光的。”魏媛说着,眼睛已经在布匹上挪不开了。 她也相中了这块布料。 虽然她是沈桑榆的姨母,可年纪上差不了几岁,最是适合这种鲜嫩的颜色。 要是款式做得新式一点,穿上会更加显得年纪小,让沈海川看了,也会觉得心动吧? 沈桑榆余光瞥见,猜出了魏媛的心思。 指着旁边的淡紫色布匹道,“姨母选这个吧,华而不老,还衬得人娇嫩无比,要是在上头再绣上牡丹花,定然很好看,我先前就瞧着夫人穿过,我爹爹还夸好看呢!” “真的吗?”魏媛顿时激动起来。 仔细回忆一下,她的亲姐姐好像的确很喜欢穿淡紫色的衣裳,原先她还以为仅仅是魏氏喜欢而已,却不曾想,还有这层原因。 “那我就选淡紫色了。”魏媛说道。 “恩,做出来的衣裳一定会很好看。”沈桑榆十分捧场的点头。 随后,魏媛又让下人捧了颜色稳重的布匹去给沈罗氏挑,至于沈海川的,她打算自己去。 说得还冠冕堂皇。 “这也是我头一次筹备寿宴,担心有什么不妥,去问问姐夫总是好的,另外也让姐夫选选喜欢的布料,好一并送去做衣裳。” 沈桑榆看破不说破,乖乖的离开了。 魏媛便捧着布匹去了滕海阁。 昨夜里魏媛被“请出”滕海阁的事情,院里伺候的下人都已经传开了,此刻再看见魏媛过来,眼神中多少都带着一点古怪的神色。 魏媛不屑的甩头,直接端着布匹到了门口。 “姐夫,我是魏媛,麻烦你开一下门,我抱了不少的东西,实在是腾不开手。”魏媛说道。 她不问沈海川,自己能不能进去,而是抱着东西催促。 这样沈海川不想开也只好开了。 “有什么事情,说完就让下人帮你抱了东西出去吧。”沈海川就仍旧冷淡的态度,双手背在身后,沉声道。 魏媛满脸温柔的笑,将布匹一股脑在桌上摆开,“姐夫你瞧瞧,喜欢什么样的,我好叫裁缝做成衣裳,到时候老夫人寿宴上穿。” “你看着办就是。”沈海川并不想去选。 如此敷衍和敬而远之的态度,魏媛也丝毫不恼怒,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好,那我便照着我的喜好来了,姐夫到时候不要嫌弃我选的丑就。” 顿了顿又道,“姐夫,我还想问你讨件东西,你能给我吗?” 第二百二十七章 很重要的存在 沈海川仍旧双手背后,伫立在原地。 摇曳的烛光映衬下,魏媛几乎要看呆了。 沈海川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气度雍容,有着无法遮掩的矜贵,更不要说那上天恩赐般的宽额高鼻,湛黑色的眼眸深邃,像是有旋涡似的,要把魏媛给吸进去。 “要什么东西,便去库房支,用不着向我报备。”沈海川道。 魏媛摇摇头,如宝石般璀璨的眸光落在沈海川的脸上,面颊微微有些发红,刻着少女的紧张。 旁人看了,只怕是魏媛要了自己的心也立马挖出来给她。 可沈海川仍旧不为所动,甚至轻轻蹙眉,“要什么?” “我听桑榆说,钱管事这些年都在避暑山庄尽心尽力的打理,实在是太辛苦,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想着,给钱管事买了一处小宅子,又添置了一些东西,等着老夫人寿辰之后,就送他出去养老,既然是养老,那还是把卖身契还给他吧。” 顿了顿,魏媛又道,“怎么说钱管事也算是跟了姐夫这么多年了,怪不容易的。” “恩,去找王管事,卖身契在他手里。”沈海川眉头舒展开,点了点头。 见状,魏媛心中免不了有几分窃喜。 她帮钱管事安排养老的事情,当然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一来,是让钱管事对自己感恩戴德,好透露更多沈海川的事情给自己,方便她去勾搭沈海川。 二来,让沈海川觉得自己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哪怕是个和自己没太大关系的老人家,也会想办法给人安排好后路。 三来嘛…… 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借着钱管事这件事情,魏媛可以在伯侯府里先打出感情牌,变相的告诉那些丫环家丁,她将是一个温柔对下人极好的伯侯夫人。 有了下人们的追崇,魏媛之后要做什么事情,会更加容易。 只花三百两,就能走这么漂亮的棋,魏媛心中不由洋洋得意起来。 正想着,沈海川又缓缓掀开了薄唇,“还有别的事情吗?” “还有的。”魏媛赶忙回过神来,朝着沈海川点头。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来,翻开,里头密密麻麻写的都是筹备寿宴的事情。 “我到底是第一次筹备这样的东西,还有好些地方不太明白,所以我想去万佛寺请教一下姐姐。” 说完,又换上了楚楚可怜的表情,“姐夫,我知道你可能心里对姐姐还有恨,觉得她对桑榆那么坏,对老夫人那么过分,甚至挪用伯侯府的财产罪无可恕,可她肯定也知道错了,不然的话,让她回来帮我筹备这次的寿宴,筹备完了再回万佛寺吧?” 魏媛口口声声是在为魏氏求情。 实则,却把魏氏先前犯过的罪行抖露出来说一遍,生怕沈海川想不起来似的。 末了还举起手来发誓,“我知道老夫人还恨着姐姐,觉得姐姐要害了她的性命,那我保证,不让老夫人瞧见了姐姐,可以吗?” “不行。”沈海川干脆的拒绝了。 魏媛心中顿时开心起来,面上还要装得很失望,“这样啊,那我知道了,我再想想办法问别人吧,姐夫,你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在沈海川面前提起魏氏做过的那些坏事,好让沈海川对魏氏产生恨意。 这个目的已经达成,魏媛功成身退。 刚走到门口,又被沈海川给叫住。 “若是你一个人搞不定,就让桑榆和你一起,她也是大姑娘了,该学着做这些才是。”沈海川道。 魏媛沉浸在喜悦中,忙不迭答应了。 随即,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沈桑榆。 “姨母放心,有什么我能帮帮上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不会推辞的。”沈桑榆满脸认真道。 魏媛笑眯眯的点头应下,“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将你玩得好的朋友请来吧,要仔细的写好请柬,不能丢了伯侯府的脸面。” 至于其他的,魏媛没想过交给沈桑榆去做。 一个庄子上来的丫头,能指望她做什么事情? 别丢人现眼就算是好的了! 交代完,魏媛便心满意足的扭着水蛇腰,回自己的房间去继续筹备寿宴的事情了。 秀儿这才愤愤不平,“这魏家小姐可真是,还叫小姐你叫朋友来呢,是不是想着要在寿宴上做什么小动作,好让小姐你出丑什么的?” “她哪有这个心思。”沈桑榆缓缓摇头,“更何况这次的寿宴是她筹备的,出了差错她也难辞其咎,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闻言,秀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想得太多了。 倒也不怪她。 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秀儿看着谁都像是坏人。 “那小姐,你打算请谁来啊?”秀儿又问道。 沈桑榆双手托腮,坐在桌前仔细的想,“我也没什么好朋友啊,最多就是周若儿而已,至于柏珠珠嘛,宰相府会受邀,我也没必要再单独请一次。” 就一个周若儿,完全不用费劲写什么请帖。 “我倒是更好奇,爹爹为什么会让我帮着筹备寿宴。”沈桑榆沉声道。 秀儿摆摆手,“这有什么好奇的啊,如今伯侯府只剩下小姐你一个人,要找人帮忙筹备寿宴,肯定会想到你啊。” “你可知道筹备寿宴意味着什么?”沈桑榆问道。 “意味着什么?”秀儿茫然不解。 不就是准备一下东西什么的,然后邀请客人之类的吗? 沈桑榆摇头,“谁来筹备寿宴,便意味着此人在家中具有很重要的地位,否则也不会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前世里,她多次帮着硕亲王府筹备各种宴席,可到了最后,却全部被魏雪薇给占了名去。 世上都以为那些宴席是魏雪薇准备的,夸赞的同时,也意识到魏雪薇在硕亲王府地位不低,越发的巴结。 至于她,则被众人当做不受宠的世子妃,受尽了冷眼。 “所以,”秀儿试探着开口,巴巴的看向沈桑榆,“侯爷这是觉得,小姐你在家中是很重要的存在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是在咒我吗 沈桑榆微微眯了眯双眼,琥珀色的眸子映衬在湛黑的眼波中,幽静且深不见底,叫人捉摸不透。 随即掀开薄唇,声音温软道,“谁知道呢?”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沈海川现在到底要干嘛了。 不果然,既然是沈海川开口安排,这次的寿宴,她怎么也该好好地出力帮帮忙才是。 “去找王管事要这次寿宴的空白请帖来。”沈桑榆想着,转头交代秀儿。 秀儿迷茫不解,“小姐不是说请周若儿的话,用不着那么正式吗?” “不是给她的,是给魏雪薇的。”沈桑榆沉声道。 闻言,秀儿立马惊愕的瞪大双眸,“请她来干什么啊,瞧着都晦气,大家还都不喜欢,多扫兴啊。” 沈桑榆笑着戳了戳秀儿的额头,“你这丫头怎么能感情用事呢,毕竟她是伯侯府的旁支亲戚啊,如今又是魏媛来帮忙操办的寿宴,她不来,说得过去吗?” 真要是不请,魏雪薇随便出去传几句闲话,都足够叫人嚼舌根好些日子了! “真是过分。”秀儿不情不愿,跺着脚这才往外走。 很快,就拿了空白的请帖来,又帮着沈桑榆研磨。 这些日子沈桑榆每日都会练字,虽然还是写得不怎么样,但好赖是比先前要强点,至少是可以认得出来写的是什么了。 铆足了十二分精神,沈桑榆写好了请帖。 上头写的是,宴请丁焦山及丁夫人一同前往。 如今的魏雪薇已经嫁做人妇,哪怕是写在请帖上,也再没有自己的名字了。 “小姐,请帖交给我吧,我去送就好了。”秀儿见她写好,立马伸手要去拿。 沈桑榆抬手移开,摇摇头,“我亲自去送。” 她坐马车,亲自到了丁家的宅院去。 结果到了宅院跟前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来回应。 好像里头压根就没人住似的。 最后还是路过的路人瞧见了,这才好心告诉沈桑榆,说是丁焦山一家已经搬去城南了。 “麻烦问一下,是城南的什么位置呢?”沈桑榆笑眯眯的问道。 沈桑榆本就长得清秀,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衬得整个人可爱纯真,让路人毫不犹豫的开口回答。 “你去了城南一眼就能瞧见,可气派的一处宅子了,要是还找不着,问一下哪里是丁家,保管给你指路。”路人道。 沈桑榆再次笑着道谢。 随后,才往城南去。 果然和那个路人说的一样,丁家的新宅子十分眨眼,几乎是刚到城南的街道,就看见了。 那院墙都挂着崭新的红灯笼,门口还有不少燃烧过的鞭炮,汉白玉做的匾额更是气派辉煌。 “这宅院,比伯侯府还要大一些吧?”秀儿左右看了一圈,不禁目瞪口呆。 沈桑榆略微颔首,“恩,是比伯侯府还要大一些的,这是前朝官员留下来的房子,里面花园的构景更是别出一格。” 前世里,这套宅院被高景齐送给了魏雪薇,还戏称什么金屋藏娇。 到了这辈子,仍旧是到了魏雪薇手中,只不过寓意变了而已。 “这丁焦山在世子那里得了点好处,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区区一个小官,也敢住这样大的宅院,还住得这么高调,不怕出事吗?”秀儿嘟囔道。 沈桑榆扯了扯她的衣角,“在别人家门口说坏话可不好,再说,你怎么知道他还是小官呢?” 秀儿仰起头,“那小姐怎么知道,他现在就不是小官了呢?” 她非要和沈桑榆赌一把,压了一整包的红薯干。 结果进了丁家的门,就听见家丁语气得意的炫耀,“如今我们家老爷也算是高升了,所以搬来这边的新宅院,才算是衬得上身份嘛,没想到沈二小姐会找来,真是辛苦您白跑一趟。” 沈桑榆笑着摆手,“不辛苦。” 得了一整包的红薯干,哪里还有什么辛苦可言? 家丁不知这层原因,只以为沈桑榆是被丁焦山高升的事情给吓到了,所以才不敢发牢骚。 心中越发得意,领着沈桑榆去了门廊之后的大厅。 “请沈二小姐先坐会儿,我去请老爷和夫人过来。”家丁说道。 立马有丫鬟过来给沈桑榆奉茶。 用的是最好的碧螺春,光是看着茶汤的颜色,就知道价格定然不菲。 有了魏雪薇扶持,丁焦山早已经脱离了当初那穷酸样,摇身一变阔老爷了。 正想着,魏雪薇便已经走了过来,雍容华贵,丝毫不见成婚当日的狼狈样子。 “表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魏雪薇脸上噙着笑意,轻声说道。 她不和沈桑榆撕破脸,沈桑榆自然也不会主动上前把关系闹僵。 笑吟吟的,从怀中掏出请帖来,“再过一段时间就是祖母的寿辰了,想着你是从伯侯府出嫁的,当然是少不了你,所以,请你回去参加寿宴。” “那我自然是要参加的。”魏雪薇笑着接过请帖。 顿了顿又道,“表姐既然来了,不要忙着走吧?我这儿刚搬了宅院,想着让你参谋参谋,瞧瞧什么地方还缺东西的。” 哪里是参谋参谋,分明就是想让沈桑榆看着眼红而已。 沈桑榆也不揭穿,满脸受宠若惊,“真的吗,那我就看看吧,说实话在外头我就很好奇了,这么大的宅子,里面得有多气派啊。” 看着沈桑榆那好奇的样子,魏雪薇心中不由嗤笑一声。 乡巴佬就是乡巴佬,压根就上不了台面。 瞧见一处大宅子就走不动道,这要是看见别的什么,岂不是都要原地惊呼出声? 说出去,谁能相信这是伯侯府嫡女呢? “走吧,我领你四处去看看。”魏雪薇心中得意,拉着沈桑榆开始参观。 绕了一大圈,总算是大致把宅院给看完了。 沈桑榆没有说出什么好不好的,光顾着惊叹宅院的精妙之处了。 顿了顿,又转头问魏雪薇,“突然就换这么大的宅院,哪怕是高升了,也很容易引人注目,招来横祸吧?” 听见横祸二字,魏雪薇顿时黑了脸,“你是在咒我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口是心非 魏雪薇气炸,妩媚的脸狰狞扭曲,头上的珠钗更是止不住的震颤。 她恨不得当场给沈桑榆两耳光! 沈桑榆面容淡然,目光悠悠然的落在魏雪薇脸上,眸光像是一潭深水,任凭石子投入,怎么也掀不起波澜。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对不起雪薇,就当是我这个人说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她沈桑榆道。 闻言,魏雪薇又是怄得要吐血。 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还说? 而且她都这么开口道歉了,自己再发火,反倒是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魏雪薇心里的怒气,只能强行压下,“无妨,我知道表姐是好心提醒而已,我没往心里去。” “那我先回去了,等寿宴那天,你一定要来。”沈桑榆道。 魏雪薇心里还残余愤怒,懒得起身送沈桑榆,只找了个身边伺候的丫鬟应付打发。 她在正厅的圈椅上坐了一个多时辰,连丁焦山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丁焦山刚回府,就听小丫鬟鹦鹉学舌,说了沈桑榆上门的事情。 “夫人呢?”丁焦山立马蹙眉问道。 小丫鬟忙道,“还在正厅坐着呢,想来是气坏了,老爷快去哄哄夫人吧。” 丁焦山赶紧去了正厅。 他当然要哄魏雪薇,毕竟如今得来的一切,都是靠着魏雪薇才有的,魏雪薇就是他的招财树,转运星! “有什么好气的,虽然我现在的官职还比不上伯侯,但要压沈桑榆一头还是绰绰有余了,等到时候寿宴,我和你一块儿回去,叫沈桑榆羡慕眼红去。”丁焦山说道。 魏雪薇不屑一顾,朝着丁焦山翻了个白眼,“肤浅,沈桑榆那种人,才不会因为我如今得势就眼红呢,再说了,我再得势,也比不上嫁给高景齐得势!” 闻言,丁焦山脸上顿时划过尴尬之色。 他现在的身份,远比当初那个小官员要辉煌气派得多,可若是比高景齐,还是要差上好多。 毕竟,这些都是高景齐给他的。 丁焦山不禁觉得自己是个被施舍的人。 而魏雪薇,则是帮着自己得到施舍的那个人。 心中的开心和得意,被魏雪薇这番话,狠狠给浇熄了。 沉默了好半天,才继续道,“总之不管怎么样,我们将来会越来越好的,这不就够了吗?” 魏雪薇笑着没回答,眼底的不屑却看得见。 她觉得丁焦山太容易满足了。 完全配不上她的庞大野心! “这次回去参加寿宴,我要送给沈桑榆一份大礼。”魏雪薇说道。 丁焦山便好奇的问,“是什么大礼?” “不用你操心,我自己就能搞定,你自己先用膳吧,我要去找高景齐一趟。”魏雪薇说道。 她交代了自己的行踪,却不说目的,扭着水蛇腰曼妙的消失在丁焦山的视线中。 丁焦山的表情逐渐阴沉下来,继而握拳,狠狠的砸了一下紫檀木的八仙桌面。 “贱人,嫁了人还这么不安分,真以为高景齐还能看上你?他早就把你当青楼女子还不如了。”丁焦山恶狠狠的骂道。 要不是现在还需要魏雪薇帮她铺平之后的官路,今晚魏雪薇就该死在他手上的。 可现在…… 丁焦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才吩咐丫鬟,“用膳吧。” …… 送完请帖回伯侯府的路上,沈桑榆正好路过周家,便去找了周若儿,说起寿宴的事情。 “那日你要是有空便来,没空不来也无妨。”沈桑榆说道。 说这话,就是希望周若儿不去。 周若儿倒也可以不去,只是很好奇原因,“你家姨母不是说让你请我吗,我要是不去,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就是个乡下丫头,请不来京城里头的千金小姐很正常,倒是你,你可别忘了,咱们合伙坑了沈逸坤一把,他现在记恨着你呢。”沈桑榆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周若儿当然没忘。 前两天她上街碰巧遇到了沈逸坤,沈逸坤虽然没有上来讨个说法,可那怨恨的眼神却始终黏在她背后,跟了好几条街才作罢。 真要是去了伯侯府,指不定沈逸坤还要怎么瞪她呢。 “正好那天我想带着追风去土匪山再转一圈,或许能帮你再挖到一两棵俏里红呢。”周若儿说道。 沈桑榆顿时喜笑颜开,“是送给我吧?” 周若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难道你我的交情,我还要收你钱?”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阵,沈桑榆这才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周若儿追出来,“桑榆,寿宴那天若是需要我帮忙,你叫上我也可以,若是不需要我去添乱,我也不去也罢。”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沈桑榆单独撇下自己,是要做什么事情,免得连累自己。 “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伯侯府里乱来啊,搞垮了伯侯府,我以后上哪儿栖身去?”沈桑榆笑着说道、 周若儿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那你早些回去吧。” 她和沈桑榆讲好了不去参加寿宴。 可等到寿宴当天早上,还是天不亮就起来,催促着丫鬟给自己梳洗打扮。 丫鬟不解,“小姐这么早要去什么地方吗?” “去参加寿宴啊,今天是伯侯府老夫人的寿辰。”周若儿坐在了铜镜前,给自己描眉。 “可沈二小姐不是让你不要去,小姐干嘛还去凑热闹。”丫鬟又问道。 想起那日在街上遇到沈逸坤,那骇人的眼神,心里就忍不住震颤呢。 “我去看看,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呢,其余的不用管,毕竟是寿宴,难道还真的敢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周若儿说道。 丫鬟自然是拗不过周若儿的,只能帮着梳洗打扮,又给换了圆领的银丝滚边夹裙,配上银色绣云纹的披风,简单又不失贵重,在人群中不眨眼,却也不会沦为普通。 周若儿很满意这身装扮,点了点头,这才出了门去。 哪知刚出门,便遇到了另一组马车,在伯侯府必经之路的巷子口撞上,谁先谁后分不出个次序来,故而堵得结结实实。 偏偏的,那马车里坐的还是自己最不喜的人。 第二百三十章 收买人心 和周若儿的马车撞到一块儿的,是魏雪薇的马车。 准确的说,是丁夫人的马车。 彼时魏雪薇也正好是掀开了帘子再往外看,和周若儿对视个满眼。 她唇角带着笑,浑身珠光宝气的,衬得那笑容带着几分贵妇的架势,却叫周若儿不寒而栗。 周若儿可没忘记,先前魏雪薇是怎么和魏氏一起,拿她当棋子使的事情。 正打算装作没看见放下帘子,再叫丫鬟绕道。 就听见魏雪薇主动开了口,“周小姐,你也去参加伯侯府的寿宴吗?” 人家都主动开口问了,周若儿也不好再无视下去。 只得大大方方掀开了帘子,挤出笑容来回应,“是啊,是沈二小姐邀请我去的,说是沈老夫人寿辰,人去得多,总是要热闹些的。” “我也是,既然是同个地方,不如和我坐一辆马车吧,我这马车宽敞,坐得下。”魏雪薇热情邀请道。 周若儿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这马车虽然小一些,但也是平日里坐惯了的,就这个挺好,我们往后退一步,先请丁夫人走吧。” 说罢,就直接让马夫勒紧了缰绳,先把巷子口的路让出来给魏雪薇。 周若儿一点都不想和魏雪薇坐在一辆马车里,会膈应死的。 不如吃点亏,先让魏雪薇的马车先走,反正左右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没关系的。 这么想着,马车已经往后退了好些。 丁家的马车便趾高气昂的从眼前经过,气派得很。 周若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要让丫鬟端了点心给自己用些的时候,马车的帘子便从外面被掀开了。 周若儿那句话还噎在嗓子里,瞧见掀开帘子走进来的人,差点给自己呛死。 “见着我也不用这般激动吧?”魏雪薇脸上笑吟吟的,“周小姐也太欢迎了我一些。” 周若儿简直要气哭。 她怎么可能欢迎魏雪薇啊,分明是气得够呛好不好? 可魏雪薇都已经上了马车,自己也不好赶魏雪薇离开,只得挤出笑脸,“没有的事情。” 魏雪薇便在马车里坐下了。 原本马车里只有周若儿和丫鬟两个人,还稍稍显得空间富余。 这会儿再加上一个魏雪薇,顿时拥挤不堪,连转动肩膀都很勉强。 魏雪薇却好像没感觉到似的,还往周若儿跟前亲热的凑了凑,“对了周小姐,我这里有个礼物,是专程要给你的。” 说罢,就掏出一个玉镯子,套在了周若儿手腕上。 动作干脆利落,没等周若儿反应过来,手腕上已经多了个冰凉沉甸甸的镯子。 震惊之后,又赶紧要还给魏雪薇,“使不得的丁夫人,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有什么能不能的啊,我说你能,你便能,不用推脱,拿着吧,是我的一番心意呢。”魏雪薇执意要给。 顿了顿又道,“先前我成亲的时候,也没顾得上邀请你,自然是没法给你红包了,眼下这个便抵了红包吧。” 周若儿猜不出魏雪薇这话的意思。 感情是打算问她要份子钱? 可仔细想,又觉得不是。 她一个小官员的千金,哪怕是能掏出份子钱,顶了天也比不上魏雪薇给出的这个玉镯值钱。 魏雪薇何必做这种亏本生意呢? 除非,魏雪薇还有别的目的。 周若儿想着,眼神暗沉下去,垂着眸子问道,“丁夫人有什么话直说好了,这车里是我最亲近的丫鬟,不妨事的。” “我就喜欢你这样直爽的人,”魏雪薇爽朗的笑了,纤纤玉手摆弄着马车内垂吊的红色流苏,“和直爽人相处最是舒坦,日后要有个什么走动的话,也不至于被规矩给束缚住了。” “丁夫人想跟我走动吗?”周若儿问道。 魏雪薇颔首,“周小姐还不知道吗?如今你父亲是在我家相公手下,自然是少不了要来往的,他们男人家来往,难道我们女人家不来往吗?” 周若儿顿时骇然。 先前魏雪薇的婚事,她听沈桑榆提起过,说那丁焦山不过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官员,几乎要低入尘埃里那种。 如今才多久的功夫,竟然已经爬到了她爹爹的头上去? “你是不是还有顾虑?”魏雪薇又轻声问道,“我也知道,毕竟你和我表姐关系最好,陡然到了我这边来,显得好像背叛了她似的,所以,你私下的来便是了,我定然不会让表姐知道的。” 周若儿紧抿着红唇,没有吭声。 魏雪薇又说了一阵,见周若儿没有回应,眼神顿时变得凝重而阴冷起来。 她叫停了马车,掀帘子要出去。 边掀帘子边道,“总之我的话是说完了,周小姐要如何选择,是周小姐的事情,我是不想与你交恶的,毕竟你父亲有些本事,若是在我相公手下办事,是最好不过,但若是出了错,这也是说不好的……” 说完这些话,魏雪薇便走了出去。 丫鬟气得简直想哭,浑身颤抖道,“这丁夫人未免太嚣张了一点,威胁的话就摆在明面上说,如此过分!” “丁焦山短短时间就能爬到我爹爹的头上去,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也活该魏雪薇这么嚣张。”周若儿沉声道。 又迅速收敛了神色,看向丫鬟道,“走吧,先去见沈二小姐。” 和魏雪薇前后脚到了伯侯府,周若儿立马去找沈桑榆。 今日的寿宴虽然是魏媛在操办,但到底是沈海川开口加了沈桑榆的名字,魏媛也不好全部包揽过去,就让沈桑榆帮忙看着下人搬运东西。 瞧见周若儿来,沈桑榆便将这活儿交给了秀儿,自己则带着周若儿回了映月阁。 倒了一杯茶,才问道,“怎么,来的路上出了事?” “是啊,我碰见了魏雪薇。”周若儿重重点头,继而又抬起手,使劲晃悠,“看见没,魏雪薇给我的!” “收买你吗?”沈桑榆忍不住轻声笑起来,眼角弯成月牙儿,“倒也像是她的风格!” “你还笑得出来,她能收买我,便能收买其他人,都火烧屁股了,你不着急?”周若儿又急急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假意迎合 沈桑榆凝眸看着跟前满脸焦灼的周若儿,眼底噙上一抹笑意。 “我又不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沈桑榆轻声道。 周若儿摆手,表情严肃,“你是不做亏心事,但难保她会使绊子啊,你又不是没领教过魏雪薇的本事,你忘了上次马场的事情了吗?” 上次若不是沈桑榆反应够快,又和高庭钦里应外合演了一场戏,哪有如今这样和谐的场景? 想着,周若儿还有点后怕呢,打了个哆嗦。 “没事,你只管应付她就可以了,要是实在是觉得难缠,表面上答应和她交好也可以,把我的事情说给她听,总不能让你父亲跟着受委屈吧?”沈桑榆道。 提到自己的父亲,周若儿顿时缄默下来。 的确,如果因为这件事情牵连到爹爹的官职,她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可沈桑榆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为了爹爹背叛沈桑榆,她也做不到。 两相为难,周若儿的眼中充满了犹豫和纠结。 沈桑榆抬手按住了周若儿的手背,表情骤然严肃起来,“没事的,你先去魏雪薇那里,等回头事情解决了,还和往常一样。” 沈桑榆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将周若儿的心思给抓了回来。 她抬眸,看向了沈桑榆,瞬时心中充满了安全感。 不知为何,沈桑榆压根没给她任何的保证,可周若儿就是想要选择相信她! “好。”她重重的点头。 既然选择了要“背叛”沈桑榆,周若儿便起身,先行离开了映月阁。 她到沈罗氏的院子去,送上自己的贺礼。 是缀了寿字玉牌的平安结,不算什么稀罕物,但胜在玉体通透,又有个寿字做映衬,寓意很好。 沈罗氏也看不懂这些,只知道周若儿是沈桑榆请来的客人,想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也没怎么给好脸色,敷衍的说了一句谢谢而已。 周若儿倒也不恼,乖乖退下了。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有丫鬟过来奉茶,她就坐下喝。 一盏茶还没喝完,魏雪薇便凑到了跟前来。 “怎么闷在这里啊,周小姐,和我去转转吧,我从前住在这里的,对四处都很熟,我领着你去。”魏雪薇说道。 不由分说的,她便拉着周若儿要出去。 周若儿闻着她身上浓郁的脂粉香气,实在是有点不太舒服,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可想起沈桑榆的话,又生生的忍住了。 故而在魏雪薇看来,周若儿这是已经开始动了心思,打算投奔自己了。 领着周若儿,她唇角带笑的去了伯侯府的花园里。 早有好些个千金和夫人们聚在一起聊天,瞧见魏雪薇,便纷纷扭过头来,眼神中带着讨好和谄媚,“丁夫人,您来了啊。” “诸位在聊什么,看起来好生热闹啊,可不能撇开我和若儿不肯分享啊。”魏雪薇笑着说道。 如今她是丁夫人,借着丁焦山现在的地位,在后院的女人们里头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就这些女人,见了她都得巴巴的挤出笑脸讨好。 又听见魏雪薇直接称呼周若儿为若儿,心中顿时一惊,看向周若儿的眼神都开始变得尊重起来。 “我们能聊什么啊,无非就是外面的铺子最近新出了布匹,说是西域的新鲜花色,商量着要去看看呢。”一个夫人忙道。 继而,向魏雪薇和周若儿发出邀请,“若是丁夫人和周小姐有空的话,咱们一块儿去吧?” “那自然是好的呀。”魏雪薇点头道。 顿了顿,才看向周若儿,“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跟你介绍了,这位是周夫人,御前史官的正妻,旁边这位是莫小姐,大理寺少卿的小女儿,还有这位……” 一连串介绍下来,周若儿总算是明白了。 魏雪薇这是故意把自己领到这里来呢! 就刚才介绍的那些,家中男子的官职都高于自家爹爹,但却又被丁焦山如今的职位所管辖着。 魏雪薇的目的,周若儿已经看出来了。 无非就是告诉自己,若是跟着她,往后这些官职的人都得让着自家爹爹,什么磕磕盼盼都不会有,甚至,还有高升的机会。 当了官的,谁不希望能爬得更高一点呢? 等一圈介绍完,周若儿便垂眸,附在魏雪薇的耳边,轻声说了句谢谢。 魏雪薇王若未闻,只是嘴角的笑意越发扩散开来。 聊了好一圈,便有丫鬟过来请,说是要准备入席用膳了。 魏雪薇自然是拉着周若儿坐在一起。 期间沈桑榆陪着沈罗氏过来敬酒,看见周若儿,脸色顿时变得震惊下来。 而后把酒瓶递给旁边的秀儿,过来拉着周若儿出去说话。 魏雪薇有点好奇,想跟过去偷听。 但仔细一想,又能说什么呢,无非就是质问周若儿怎么和自己交好之类的吧。 果然如她所想,等周若儿回来,便朝着她眨了眨眼睛,而后便起身去和沈桑榆坐在一桌去了。 期间沈桑榆还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好像在炫耀自己抢回了周若儿似的。 “可笑。”魏雪薇在心里忍不住笑骂起来,“现在还得意呢,看你待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想着,旁边的丫鬟就过来扯了扯魏雪薇的胳膊。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过来扯胳膊的时候,就意味着是一切准备妥当了。 魏雪薇缓缓站了起来,靠近了沈桑榆那桌。 沈桑榆那桌是主桌,坐的就是沈家的人。 “沈祖母,姑父,表哥表姐,姨娘,我还有些事情,就不久留了,先告辞了。”魏雪薇说道。 沈罗氏巴不得她快走。 想起这个死丫头被打发到丁家去,居然还有本事翻身当了大官的太太,心里就膈应得厉害,一刻都不想多见。 “那好,我叫人送你。”沈罗氏面上还是很客气的。 魏雪薇便摆手,“不用的沈祖母,您吃饭就是,我自己也能出去,不过我想去原先住的庭院拿点东西再走,可以吗?” “你的东西没拿完吗?”沈罗氏问道。 魏雪薇颔首,“是啊,还藏了件宝贝呢,当时忘了拿,现在想起来,应该取走才是。” 第二百三十二章 娶亲 听说蔷薇园里还有魏雪薇藏起来的宝贝,沈罗氏的耳朵顿时支棱起来。 她向魏雪薇打听,“是什么东西啊?” “既然是藏起来的东西,又怎么能沈祖母知道呢,是要保密的。”魏雪薇笑眯眯的说道。 她这么神秘兮兮的样子,反而就让沈罗氏更加好奇了。 很想跟着魏雪薇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可今天她是寿宴的主角,贸然离场不大合适。 左右搜寻了一圈,只瞧见沈桑榆比较适合跟着去。 不然还能找谁? 魏媛是魏家的人,说不准会帮着魏雪薇隐瞒。 沈海川如今性情大变,她这个当母亲的也摸不准心思。 至于沈逸坤,更是不能指望的,他三言两语恐怕就会被魏雪薇给支开的。 左右思量之后,目光还是只能放在沈桑榆身上,“桑榆,那你陪着雪薇去吧,再送雪薇出门,如今雪薇是客人,总不好怠慢的。” 顿了顿,怕自己的话太刻意,还补充一句,“再说你不是还有话要和雪薇说吗,再不说,雪薇可就要回家了。” 沈桑榆乖巧站起来,朝着沈罗氏行礼,跟着魏雪薇出去了。 魏雪薇去了蔷薇园,就当没有沈桑榆这个跟屁虫似的,从床底下掏出了一个玉镯子,下等货色。 这原本是贴身丫鬟藏在这里的,后来她落魄,丫鬟也被发卖了出去,这个镯子就永久的留在这里。 魏雪薇压根瞧不上这个镯子,只是为了圆谎而已。 拿了镯子,还特意套在手上,左右的看,“好看吗表姐,这可是我的心爱之物呢。” 沈桑榆点头,“和你选人的眼光一样,是挺好。” 闻言,魏雪薇顿时脸色大变。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听明白了沈桑榆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桑榆是说她选人和选东西的眼光都一样,一样那么烂! 气得魏雪薇想要上去撕烂沈桑榆的嘴。 可想到自己的计划,又生生的忍住了。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急躁,和沈桑榆撕破了脸皮,到时候还怎么完成精心准备好的计划啊? 想着,魏雪薇强行挤出笑脸,就当做没听见这话,抬步走了出去。 沈桑榆送她到门口去。 到了大门口,立马就有人迎了过来,“嫂嫂,今天我大哥有事情,所以没空来接你,换了我来。” 魏雪薇看见来人,立马笑起来,“原来是丁成啊,辛苦你跑了一趟了。” 说罢,又拉着沈桑榆介绍,“丁成,这位是我的表姐,叫做沈桑榆,是伯侯府的二小姐,表姐,这位是丁成,是我夫君的表弟,在刑部当差呢!” 沈桑榆这才看过去。 相比当初一身寒酸的丁焦山,丁成的打扮要豪气得多,穿的都是崭新的绸布衣裳,袖口还用金丝绣了云纹,脚踩的靴子也镶嵌了玉牌,瞧着就是家底不错。 模样嘛,中规中矩。 沈桑榆在打量丁成的同时,丁成也在打量着她。 只一眼,脚就挪不动了。 沈桑榆本就长得好看,来京城之后,被好生养了一番,更是衬得肤如凝脂,嫩白得吹弹可破,桃花瓣似的玫唇微微弯,笑容如春日里初绽的花朵甜美,温柔又多情。 实在是太好看了! “瞧你这样子,莫不是看上我表姐了?”魏雪薇立马打趣道。 丁成赶紧收回眼神,“不敢的,怎么能觊觎沈二小姐呢。” 是不敢,并非不是。 沈桑榆只当没听见,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丁成恋恋不舍的眼神,在她背后停留。 等到再也看不见的时候,终于给收了回去,再次看向魏雪薇,“嫂嫂,我送你回去吧。” “好。”魏雪薇点头道。 回去的路上,魏雪薇又开口询问丁成,“你是不是喜欢沈桑榆?” 丁成立马否决,脸颊却红了。 魏雪薇又偷笑起来,“还说不喜欢呢,分明是喜欢的。” “嫂嫂,你不要取笑我了。”丁成立马道。 魏雪薇收起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你啊,喜欢有什么好害羞的,真要是喜欢的话,我去帮你牵线搭桥啊,我和我表姐的关系可好了。” 闻言,丁成眼神立马变得激动起来,“真的吗嫂嫂,你真的可以帮我去牵线搭桥吗?” 若是真的可以的话,那他就能娶到沈桑榆了。 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若是可以当自己的妻子,该有多好啊。 丁成心里正美滋滋,又想起自己的长相来,眼神黯淡下来,“还是算了吧嫂嫂,就我这样的样貌,沈二小姐肯定是看不上的,我配不上他。” “傻孩子,”魏雪薇一副长辈说教的口吻,“你长得也挺好看的啊,再说长相不能当饭吃,痴情和上进才是,我可听说了,下个月你便要晋升为刑部的主判官了,这样的官职,还不够娶我表姐的吗?” 好一番安抚下,丁成的信心又回来了。 甚至还催着魏雪薇早点去帮自己牵线搭桥。 魏雪薇便笑着应下了。 第二天一早,便出了门去办这件事情。 但首先去的地方,却不是伯侯府,而是周家。 魏雪薇去见了周若儿,一副客套的样子,眼神却一直看向屋子里的丫鬟。 周若儿立马会意,沉声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和丁夫人单独说些话。” 等丫鬟们都出去之后,魏雪薇这才开口缓缓道,“周小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一改昨天的抗拒和抵触,周若儿今天格外殷勤,听闻这话便立马点头,“丁夫人你说,只要是我能帮到你的,我一定都帮你。” “是这样,我婆家有个表弟,叫做丁成,如今在刑部里头当差,下个月便要晋升为主判官了,官运自然是没得说,家里头也是底子丰厚,如今他看上了沈桑榆,想要去求亲,你是沈桑榆的好姐妹,若是她不同意,你便帮着去劝劝。” 周若儿点了点头,眼神疑惑不解,看向魏雪薇问道。 “劝倒是可以劝,可为什么啊,你不是讨厌沈桑榆吗,为什么还要平白的塞这么好一个男人给她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这是做什么 丁成即将升官,成为刑部的主判官之后,便会有收不进的油水和贿赂。 沈桑榆嫁过去,一定会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甚至,还会踩在魏雪薇的头上去。 “丁夫人,这么好的事情,你干嘛要便宜沈桑榆啊?”周若儿询问道。 魏雪薇冷声的笑,“我和她是好姐妹,这种好事,当然要便宜沈桑榆才行!” 等沈桑榆以为自己捡到了便宜,嫁给丁成之后,她再借用高景齐的势力,将丁成给一脚踹下来,甚至让他连官都当不成。 沈桑榆从云端跌入泥堆里,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那才叫痛快呢! 她就是要这样看着沈桑榆的一生被毁掉。 就像沈桑榆当初和宰相夫人商量好,把她丢给丁焦山一样。 不就是想让她活在痛苦当中。 可惜,百密一疏,没想到她手中还有可以拿捏高景齐的把柄,如今便到了她反击的时候。 “你只管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魏雪薇唇角勾起得意的笑,“事成之后,我会让丁焦山给你爹爹升了官位,他这些年也着实是辛苦了。” 周若儿立马诚惶诚恐的道谢,忙不迭答应,“我这就去做,丁夫人请放心。” 瞧着周若儿巴结讨好的样子,魏雪薇心中又是一阵不屑。 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千金,就是没什么用,稍稍威胁一下,便直接为己所用了。 “我等你的好消息。”魏雪薇缓缓起身,眉眼泛着冷意,离开了周家。 前脚刚走,后脚周若儿便去了伯侯府。 直奔映月阁而去,才得知沈桑榆今日不在府中。 “二小姐好像是出了城去,约莫着要午时才能回来呢,周小姐可以在这里等着,亦或者先回去,等二小姐回来了,小的就和她通传。”丫鬟恭敬的说道。 周若儿选择了坐在映月阁里等。 好不容易挨到午时,总算是等到了沈桑榆回来。 “桑榆,你去什么地方了,怎么弄得全身脏兮兮的?”周若儿迎上去,皱眉问道。 “出去办了点事情,在城郊呢,身上的灰尘应该就是那时候沾上的,无妨,洗个澡便好了。”沈桑榆不在意的摆手。 眼角,甚至噙着一抹笑意。 她今天去了一趟城郊的新戏园,和朗三一起,规划了到时候戏班子的布置,另外又在主屋的柜子后头发现了暗道,里头足足有一亩地的空地,足以筹备她的计划了。 因为这件事情,沈桑榆心情挺好。 周若儿却很着急,“等你听完我要说的事情,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说着,就把魏雪薇和自己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这丁成简直要被魏雪薇夸出花来,越是夸,越是让我觉得不对劲。”周若儿道。 沈桑榆托腮,撑在桌上摆弄着面前的小茶碗,“真要是对劲,那才叫不对劲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种绕口令?”周若儿无奈的翻个白眼。 “你不觉得这是好事吗?”沈桑榆反问。 要让一个人毁灭,必然要先让这个人膨胀起来。 而膨胀的必然要素,则是要让她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绝对完美的。 沈桑榆现在做的事情,就是这个。 “我有对付魏雪薇的办法,既然她让你来说服我,那你现在任务完成了,我已经被说服了,那个丁成,我会去见一见的。”沈桑榆说道。 听到这里,周若儿总算是回过神来。 “感情你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魏雪薇自己送上门来啊?”周若儿说着,还略带哀怨的看了沈桑榆一眼,“怎么不早说,害我白白的担心你。” “喜欢看你担心我嘛。”沈桑榆笑眯眯说道。 周若儿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谁要担心你啊,少自恋了。” 见周若儿口是心非,沈桑榆也不揭穿。 笑嘻嘻的端出一盘马蹄糕来,请周若儿吃。 随后,又拉着她在伯侯府转了一圈,用过午膳才叫秀儿给送出去。 “小姐,那个丁成什么时候会来提亲啊?”秀儿好奇的问道。 沈桑榆微微促狭起眼睛,“应该就是这几天吧,正好,有魏媛在伯侯府,可以帮我拿捏一下。” 魏媛这会儿忙着上位成为伯侯府的当家主母,对沈桑榆十分关怀,就差在脑门上刻上慈爱后母四个大字了。 从沈桑榆口中听说了丁成这件事情,立马端起架子来。 当即拉着沈桑榆的手,满脸严肃道,“咱们伯侯府的嫡女,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娶到手的,更不要说你还是雅集的首魁,甚至连世子都不看在眼里,这个丁成,要好好拿捏才是。” 沈桑榆垂眸,乖巧无比,“都听姨母的。” “你放心,如今伯侯府里,我会帮你撑腰的。”魏媛又沉声道。 沈桑榆当然放心,把考量丁成的事情交给魏媛之后,自己又继续去忙活城郊的戏园子去。 算算时间,高庭钦也快打胜仗回来了。 几乎是他回来的同时,那个边疆的贼人便已经摸到了京城周边,到时候她就要开始忙活起来了。 只要赶在这之前解决掉魏雪薇,就可以了。 然而,魏雪薇远比沈桑榆还要急切。 翌日一大早,便带着丁成上门伯侯府,领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妥妥一副上门求亲的架势。 被周遭的百姓看了,纷纷议论开来,暗道沈桑榆是不是要重新谈婚论嫁了。 魏雪薇听得心里舒坦,还吩咐了丫鬟去给那些人发糖,更是混淆了视听。 如此一来,沈桑榆就算是到时候不想嫁,也只能因为外头的传闻低头不可。 魏雪薇正美滋滋的想着呢,魏媛便从伯侯府里走了出来,瞧着正在美滋滋领糖的众人道,“前几日伯侯府老夫人大寿,虽然晚了一点,但也发些糖叫诸位都跟着乐呵乐呵,不要嫌弃才是。” 说罢,还让丫鬟又撒了一些铜钱出去。 “姨母,你这是做什么?”魏雪薇见自己精心设计的一步棋被魏媛给搅合,当即沉脸询问道。 “我还要问问你,你这是做什么呢!”魏媛妩媚的脸颊冷冽一片,沉声问道。 第二百三十四章 若是你觉得好那我便答应 魏媛满心满眼怒火,怒视前方的魏雪薇。 “姨母,”魏雪薇心中诧异,“你现在是在……” 接下来的话,魏雪薇没说完。 站在伯侯府大门口说这些,实在是容易传进其他人的耳朵里。 故而魏雪薇挽着魏媛的手,走进了伯侯府。 刚走到游廊处,魏媛便不耐烦的甩开了她的胳膊,“雪薇,如今你已经嫁人了,最好还是少到伯侯府来,省得旁人说你新婚燕尔便和夫君不和,是来伯侯府诉苦的。” “姨母,你疯了不成?你居然帮着沈桑榆?”眼下没有旁人在,魏雪薇这才问出声来。 难不成魏媛已经成了魏雪薇的走狗吗! “我自然是要帮着她的,等我当上了伯侯夫人,她便是我的继女,我难道不该疼爱着吗?”魏媛冷哼一声道。 当然,疼爱也只是一时的。 等她坐稳伯侯夫人这个位置之后,她便会给沈桑榆指派一门勉强的亲事,把沈桑榆给嫁出去。 到时候,伯侯府就成了她一个人的天下了!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 眼下计划还没有达成,魏媛不打算和沈桑榆撕破脸,到时候闹得京城沸沸扬扬,她还怎么当伯侯夫人啊? 听闻这话,魏雪薇当即笑了起来,眼神中带着轻蔑和不屑。 “你这是什么意思?”魏媛当即不悦的拧眉。 魏雪薇便开口道,“姨母,你真以为留着沈桑榆就能当上伯侯夫人吗?别傻了,姑母和我,都是被沈桑榆搞到如今这境地的,留下她,有得你哭!” 顿了顿又道,“你要当伯侯夫人,我可以帮你。” “真的吗?”魏媛的眼神中迸射出光芒来。 但随即,又消失个干净,满脸都是不信任,“得了吧,若照你说的,你是被沈桑榆害成这般境地的,又怎么来帮我,不怕沈桑榆再来对付你吗?” 这逻辑上压根说不通嘛! 更不要说魏媛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观察着伯侯府里的人。 沈桑榆不过是个庄子上来的丫头,什么都不懂不说,身边也没个权贵的。 这一点从沈罗氏寿宴上就可以看出来。 沈桑榆只请了周若儿这个小官的千金而已。 而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硕亲王和皇后娘娘,一个都没来。 要是寻常人,这样好的机会,定是要拿来显摆的。 哪怕请不来皇后娘娘,难道硕亲王还会不给面子吗? 而沈桑榆一个都没请来,只能说明她地位不够,只是外面传得汹涌而已。 想到这些,魏媛看向魏雪薇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不信任。 魏雪薇简直要呕血。 “姨母,我和你才是本家姓,沈桑榆就是个外姓人,如今你不信我却选择相信沈桑榆吗?”魏雪薇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搬出姓氏来质问。 一语惊醒梦中人。 魏媛的眼神开始变得惊愕起来,定直看向面前的魏雪薇。 “姨母,我们才是一伙人,你不要忘了啊。”魏雪薇暗道有戏,赶忙说道。 她甚至要贴上去再次挽住魏媛的胳膊。 结果手还没碰到魏媛,就被狠狠的推开了。 整个人失去重心,狠狠摔在地上,忍不住痛呼出声。 再抬头,魏媛的眼神已经变得厌恶起来。 “你倒是提醒我了,你当初可是投奔着我姐来的伯侯府,如今却又要来和我绑在一起,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魏媛冷声道。 如果只是魏家的事情,那她肯定和魏雪薇齐心协力。 可这事不一样,伯侯夫人只有一个,不是她就是魏氏,魏媛也摸不准魏雪薇到底是哪边的人。 索性不要相信了。 “雪薇,以后你还是少来伯侯府,省得叫人看了笑话去,毕竟传出传闻什么的,我管不着。”魏媛冷哼说道。 说这话其实已经相当于警告了。 魏雪薇脸色骤然变化,瞪了一眼魏媛之后,这才缓缓道,“我今天是来帮丁成说亲事的,事成之后,我自然不会再来的。” 魏媛冷笑一声,“不会事成的,但你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 魏媛冷脸赶走魏雪薇的事情,很快就被秀儿知道了。 鹦鹉学舌般,她转述给了沈桑榆。 “小姐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魏媛给收入麾下,让她替你干活挡灾的。”秀儿称赞道。 沈桑榆却摆摆手,“收入麾下?你想多了!” 如今魏媛护着她,是担心自己胡乱的应下这门婚事,会让沈海川厌恶自己。 可如果沈海川点头答应的话,魏媛还不是要笑嘻嘻的把她送出门去? “等着瞧吧,魏雪薇还不会放弃的。”沈桑榆沉声道。 沈桑榆的嘴就如同开过光一般。 被赶走的魏雪薇还没消停到两天,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这次直接选了沈海川下朝回家的时间,蹲在伯侯府的门口等,迎上去便喊了一声姑父。 沈海川不好直接赶走魏雪薇,只能带回了家中。 魏雪薇和沈海川在前厅交谈了整整三个时辰。 离开的时候,嘴角洋溢着大大的笑容。 沈桑榆站在银杏树下,看着扑梭梭的黄色树叶在面前飘落,轻声道,“她成功了。” 的确成功了。 不过是晚膳之后,沈海川便单独留下了沈桑榆,沉声道,“我为你安排了一门婚事,是丁家的丁成,在刑部当差,前途无量,人也是……” “爹爹,”沈桑榆缓缓抬头,打断了沈海川的话往下问,“爹爹觉得,这门婚事会让我幸福吗?” 沈海川顿时蹙眉。 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瞧着丁成是个不错的,不久之后又要升官,比世子要好得多。” 沈桑榆眼底的那点光芒,瞬时黯淡下来。 这些话,她从周若儿的嘴中已经听说过了,都是魏雪薇说的而已。 有关丁成的其他,沈海川只字不提。 当然,也没法提。 魏雪薇晌午来说服了沈海川,晚上沈海川便宣布要把沈桑榆嫁出去。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去了解丁成这个人? 看来她的爹爹,终究还是要把她给盲婚哑嫁出去了…… “若是爹爹觉得好,我便同意吧。”沈桑榆垂眸,轻声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戏园开张 沈桑榆答应嫁给丁成,但也提了要求。 此事在没有正式敲定之前,不能宣扬出去,哪怕是伯侯府的人也不能告诉。 对此,沈桑榆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 “当初我和高景齐的婚事就是传得沸沸扬扬,结果到最后退婚,反倒让人指指点点,此事刚刚平息,再来一次,不光我顶不住,恐怕伯侯府的面子也有点难堪。” 于情于理,都挑不出错来。 沈海川缄默片刻,颔首答应了。 临到沈桑榆要走出屋子时,沈海川又突然开口道,“桑榆,希望你知道,爹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你好。” “是。”沈桑榆答应一声,头也没回便走了出去。 恰逢起了一阵风,风里夹杂着深秋的寒意,将眼眶中滚落出的泪珠迅速吹凉,胭湿了胸前的衣裳,晕染开来。 “小姐,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秀儿瞧见了,顿时慌张,掏出手帕要给沈桑榆擦眼泪。 “没事,沙子进眼睛而已。”沈桑榆撒了个谎,抬脚继续往前走。 心底却止不住的嘲讽。 她的亲爹自认为嫁给丁成是好,不过是自以为而已! 从始至终,她在沈海川心中,都没有被真正关心过吧? 沈桑榆深吸一口气,将这些想法尽数摈弃出脑海之中。 无所谓了,她不在乎。 只要能收拾魏雪薇和高景齐,再从沈罗氏手中拿回属于娘亲的所有东西,她就离开京城,离这个伯侯府越远越好。 回映月阁睡了一宿,沈桑榆又生龙活虎起来。 领着秀儿,她去了老顽童的药铺。 “今日是城郊那处戏园子开张,最是热闹,怎么说地方都是您老人家给找的,不请您去听戏,说不过去吧?”沈桑榆笑眯眯的说道。 老顽童欣慰捋胡子,“就知道你孝顺我,我当然得去,不过今天可不止我去。” “还有谁?”沈桑榆疑惑的眨眼问道。 下一瞬,药铺外头便走进来一个人,身形高大,模样俊朗,投射下的阴影,正好将沈桑榆笼罩在其中。 淡淡的清冽气息,将她包围住。 没由来的,沈桑榆的心跳漏了一拍,琥珀色的杏眸中满是惊讶,“高大人,您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剿匪成功,自然就回来了。”高庭钦颔首,沉声道。 他已经换下了盔甲,着一身墨蓝色的圆襟长袍,如点漆般的头发高高束起,衬得面颊轮廓如刀琢斧凿一般。 只是那眼中的疲惫,怎么都遮掩不住。 “他拿下那敌人的首领,便日夜兼程赶回来了,生怕少瞧了你一眼会吃亏似的。”老顽童在一旁坏笑道。 高庭钦轻咳一声,从怀中掏出那件沈桑榆做的护心甲,“多亏她救我一命,特地来感谢你。” 闻言,沈桑榆这才反应过来。 她就说为什么高庭钦比前世里提前好几日回到京城。 原来是因为这辈子没有受伤,所以不用被人护送着回京城,自己骑马的话,速度自然会快好几倍。 “以后高大人也穿着吧,这可是护身符。”沈桑榆认真道。 高庭钦颔首,将护心甲又收回了怀中。 “还聊什么啊,赶紧准备出发吧,不是戏园子今天开张吗?”老顽童不知何时找了件大红色的褂子出来,穿在身上十分喜庆,满脸高兴的催促道。 “高大人有空吗,一起去看看吧?”沈桑榆开口邀请道。 高庭钦干脆利落的答应,“好。” 三人便共乘一辆马车,去往城郊的戏园子。 朗三和宋一干活最是利索,早早的便将开了新戏园的事情宣扬出去,又说了前三日听戏都免费,自然吸引了大批的百姓。 离着戏园子还有一里的距离,马车便无法再行进了,前头乌泱泱的全是人头和马车,堵得水泄不通。 瞧得老顽童暗自咋舌。 又抬手敲了一下沈桑榆的额头,“你这丫头,总是跟我哭穷,如今我瞧着,你可比我有钱多了!” 就这样的阵仗,戏园子开起来不狠狠挣个十几二十万纹银的,都说不通。 沈桑榆捂着额头吐舌头,模样娇憨,“这都是奔着不收钱才来的,平时哪有这些人啊,再说了,戏班子的人只是跟我合作,挣得到钱要分账,我拿不到多少的。” 老顽童白她一眼,“要是拿不到多少钱,你会这么大张旗鼓再开个新戏园?” 听闻这话,沈桑榆便抿唇微笑,不再吭声了。 开戏园为了赚钱没错,但也不单单是为了赚钱。 其中的缘由,沈桑榆暂且不能和任何人说。 既然马车进不去,三人只能下来,步行走进去。 可即便这样,也仍旧拥挤不堪。 人人都想挤在最前头进戏园子听戏,使劲的推搡着旁边的人。 沈桑榆一个不小心,被人推了一把,眼瞧着就要摔倒,然后被无数双脚给踩来踩去。 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掌,忽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圈入了怀中。 沈桑榆的双手撑在那人结实的胸膛上,嗅着鼻尖淡淡的清冽气息,面颊绯红。 “多……多谢。”沈桑榆说着,就要推开高庭钦。 然下一瞬,却被高庭钦禁锢得更加用力。 几乎是强行抱着一般,高庭钦带着她在往前走,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拥挤。 在如沙丁鱼似的人群之中,高庭钦也是如磐石的存在,脚步不偏,径直朝前面走去。 一面轻声道,“抱紧我,这里很危险。” 沈桑榆犹犹豫豫,到底还是抱住了高庭钦。 分明是喧闹的人群,她却能清楚听到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不知属于高庭钦,还是属于她自己。 好不容易挤进去,门口还有戏班子的人负责看守,得一个个的往里放。 毕竟这宅子虽然大,用来做戏台的地方却不大,故而每场戏进去的人只有那些,等看完便从后门离开,再请下一批人进去。 可瞧见沈桑榆,戏班子的人立马恭敬迎上去,“沈二小姐您来了,快请进,位置都给您准备好了。” “我还有两个客人呢。”沈桑榆指了指旁边的高庭钦,目光又在人群之中搜寻起老顽童来。 看了一圈之后,苦着脸看向高庭钦,“怎么办,好像把他老人家给弄丢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要嫁给他 戏园的人听闻这话,顿时热心凑上前。 “沈二小姐你是在找谁啊?我们帮着你找好了!” 沈桑榆瞧了一眼面前乌泱泱的人头,欣然同意了这个提议。 “要找一个五十上下的伯伯,今日穿了浅灰色的圆襟褂衫,外头搭了一件红色的褂子,上头还有金丝绣的云纹图案,头发花白,胡子也白了。”沈桑榆描述道。 听了这些描述,戏园的人也大概有数了。 “沈二小姐,您和这位公子先进去吧,待会儿我们找到那位伯伯,便领着去找您。”他道。 沈桑榆愣怔一下,“我们先进去?” “是啊,这门口实在是太小了,还得放其他人进去,实在是挤不过,所以您看……”戏园的人满脸堆笑,恭敬的说道。 “那我们先进去吧。”沈桑榆当即会意,和高庭钦抬脚往里走。 戏园子的生意,她不想耽搁。 里头也有人招待,瞧见沈桑榆,便恭敬的去着去了楼上的雅间。 端茶倒水,又捧来了瓜子点心,照顾得不是一般周到。 “朗三和宋一今日有些忙,要招待那些贵客,所以可能不能立马过来找沈二小姐,我会去说一声的,请沈二小姐先看戏。” 沈桑榆颔首,“好,你去忙吧。” 等那人退了出去,小小的雅间里头,便只剩下了沈桑榆和高庭钦两人。 空间狭小,可以清楚的嗅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清冽和玉兰花交织,缠绵无比。 一抹红晕,悄然爬上了沈桑榆的面颊。 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重生之后,第一次和高庭钦这样单独相处。 楼下戏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着,曲调迂回婉转,拨动着台下众人的心弦。 这回唱的是一出爱情剧,富人家的千金与穷书生相爱了,哪怕惹恼了整个家族,也义无反顾的要嫁给穷书生,众人都说千金这辈子注定要跟着穷困潦倒了。 谁料穷书生考上了状元,并且拒绝了宰相府要将女儿嫁给他的好意,回到乡里头,和千金团聚。 老掉牙的故事,但却戳中了不少人期待爱情的心思。 众人纷纷抬手抹泪,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而台上的戏码还没结束。 千金和穷书生相遇之后,喜极而泣拥抱在一起,继而,便吻住了…… 虽然只是台上借位的假吻,但从沈桑榆这个角度看过去,却真得不能再真。 不由得尴尬的大笑一声,“这……这演得还挺好的,是吧高大人?” 实则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这出戏有这么的桥段,她是打死也要找借口先离开雅间的。 和高庭钦一起看这样的戏,像什么样子啊! 正懊恼不堪时,高庭钦已经站了起来,沉声道,“我出去寻寻老顽童,你接着看。” 前脚高庭钦刚走,后脚朗三便笑嘻嘻的迎了上来。 “沈二小姐,您来好一阵了吧?我都没顾得上来招待你,真是不好意思。”朗三道。 沈桑榆摆手,“没事,你忙你的就行。” “多谢沈二小姐体恤。”朗三拱手,又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单子来,请沈桑榆过目,“这上头都是今天要演的细目,沈二小姐先挑着自己喜欢的,我们给您演,回头您好去后院休息。” 真要是听上一天的戏,得累死。 这点小贴心,沈桑榆十分受用。 当即接过单子,仔细的看了起来。 可瞧了一圈,脸就绿了。 怎么翻来覆去的看,这上头只有情情爱爱的戏码。 “我记得先前写给你的本子里,也有一些是讲恩怨情仇的啊,什么姐妹相争,婆媳不和的,这上头怎么没有?” 朗三挠了挠头,“毕竟是开张,就演那些悲惨的结局,总觉得晦气。” 沈桑榆哑口无言。 这个理由,她还真没办法反驳。 犹豫再三,才从里头挑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戏目。 朗三立马下去准备,告诉沈桑榆下一场就演这个。 沈桑榆原本还担心这一场也要和高庭钦单独看,结果等到高庭钦回来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个老顽童。 “您老人家去什么地方了,转眼就找不到您了。”沈桑榆立马上前问道。 老顽童气得猛翻白眼,“还好意思说,你们两个背着我悄悄就进来了,是不是想单独你侬我侬啊?” “若是这样,我就不用特地去找你了。”高庭钦沉声道。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已经你侬我侬完了……”老顽童撇嘴,坐在了圈椅上。 沈桑榆尴尬的看了一眼高庭钦,随即坐在了老顽童的侧边。 三个人的雅间,总算是没有那么尴尬了。 等好不容易看完了这出戏,高庭钦便起身要告辞。 “军营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妥当,先走了。” 沈桑榆起身送他,谁知道一个不小心,膝盖磕到了桌角,疼得呲牙咧嘴,身子也失去重心,往地面摔去。 沈桑榆还以为自己会摔个四脚朝天。 结果有一双手将她紧紧的圈入了怀中,避免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桑榆,”老顽童满脸笑意,“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总是要放得开一些,可也不能当着我这糟老头子就开始恩爱啊。” “我们没有……”沈桑榆下意识的想要推开高庭钦,以证自己的清白。 结果试了好几下,都没有推开高庭钦。 面前的男人双手宛如最牢靠的禁锢,将她圈入其中,便怎么也不肯松开了。 “高大人?”沈桑榆迷茫的眨了眨眼睛,轻声喊道。 高庭钦这才回过神来。 他松开沈桑榆,说了句抱歉。 “我送高大人出去吧。”沈桑榆说着,抬脚往外走去。 沈桑榆亲自领着高庭钦从后门出去。 她还牵来了追风,养在了后院里头,这会儿正好借给高庭钦。 骑马回去,总是要比走着快的。 “沈二小姐,”高庭钦翻身上马,看着面前的沈桑榆,湛黑色的眼眸深沉,喉间滚动了一圈,掀开薄唇道,“我听秀儿说,你要嫁给丁成了?” “恩?”沈桑榆愣怔住,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瞬,高庭钦的话又传到了她的耳中,“不要嫁给他,好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对劲的魏媛 沈桑榆惊愕抬眸,看向面前的高庭钦。 旁边的追风弯下了头,卷起舌头舔了舔沈桑榆的掌心。 沈桑榆下意识摸上追风脖子上的毛,手掌纤薄,嫩白无比,像是上好的玉。 只是这块玉的动作晃动得,有几分慌张。 她的眼底秋水澄澈,潋滟着一池静谧的水,终于掀开红唇,“高大人,我不懂你的意思。” 高庭钦却已经翻身上马,勒紧了缰绳,面色如常,“不要嫁给他。” 说完这话,便骑马飞快离开了沈桑榆的视线中。 他让沈桑榆不要嫁给丁成,却没说原因。 沈桑榆百思不得其解,迷茫的回到了雅间里。 老顽童已经被底下演的情情爱爱所吸引了,竟然也没注意到沈桑榆的异样。 等要回城中时,在马车里才察觉到端倪。 一问,便笑了起来。 沈桑榆十分好奇,“您笑什么啊?” 老顽童摆手,故作神秘,“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告诉你,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不管沈桑榆怎么问,老顽童的嘴巴都很紧巴,不肯透露半个字。 无奈,沈桑榆只得放弃了。 再回到伯侯府里,才瞧见下人们正在忙活往里面搬东西。 “是丁家送来的东西吗?”沈桑榆上前问道。 门丁有点诧异,但又很快回过神来,朝着沈桑榆重重点头,“是啊,二小姐,这些都是丁成送来的。” “有说是送来干什么的吗?”沈桑榆又问。 这次门丁茫然的摇头,“不知道,他们没有说,只是侯爷发话让我们搬进去而已。” 沈桑榆心里有了底,抬脚往里走去。 到了前厅里,魏媛正在帮忙清点着那些东西。 瞧见沈桑榆回来,便立马笑着招手,“桑榆快过来,瞧瞧这里面有你喜欢的吗?” 沈桑榆和丁成的婚事,瞒了所有人,但魏媛如今帮着主持后院各项事宜,是绝对瞒不过的。 甚至送来的彩礼,也都要过魏媛的手。 这会儿魏媛摆出当家主母的架子,温柔可亲的拉着沈桑榆说话。 沈桑榆便抬步走过去。 丁成家底比丁焦山要厚得多,送来的东西也看得出来昂贵,甚至这其中还有一株百年人参,更是价值连城。 “看样子丁成是真的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的,”魏媛开口道,“当初我还想帮你回绝这门婚事呢,如今看来是我草率了。” 沈桑榆立马摆手,表情诚恳,“当初也是我请姨母帮我回绝的啊,可爹爹后来劝我,我才知道这其中的好处,之后还要请姨母多帮我操心,否则我这婚事,谁帮我张罗啊?” 一番话,将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又捧了魏媛几句。 瞬时让魏媛开心起来。 拍了拍胸口,“放心好了,你的婚事,姨母保管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多谢姨母。”沈桑榆福身行了个礼。 “不过,”魏媛话音又是一转,湛蓝色的眼波停在沈桑榆身上,“若是你成婚的话,也算是伯侯府的大事,到时候我姐姐,应该是要回来的吧?” “那我也要姨母帮我张罗才好,先前夫人帮我张罗婚事,就替我搞黄了,我可不想总被退婚呢。”沈桑榆故意做出讨厌的表情来。 看得魏媛心中一阵舒坦。 那就好! 虽然沈桑榆在伯侯府没什么太大的地位,可到底占着伯侯府嫡女的位置。 只要她帮忙张罗了这场婚事,传出去,大家自然会觉得她是个好的。 往后占了魏氏的位置,也显得更加名正言顺。 眼下最应该要担心的,就是魏氏如果赶在这个节骨眼回来的话,她该怎么处理才好。 魏媛满心担忧,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 半夜时,她睡得半梦半醒,就忽然感觉有人站在了自己的床前。 魏媛惊醒,借着朦胧的月光,果然是看见了自己跟前站着一个人。 面容枯槁,全身破破烂烂的,甚至还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恶臭,,熏得人忍不住要蹙眉。 魏媛惊坐起身,杏眸圆瞪,“你……你是什么人?” “媛媛,听说你想取代我的位置?”那人缓缓开口,声音熟悉无比。 不等魏媛慌张得要开口喊人,面前的人已经狠狠的掐住了魏媛的脖子,拼命用力。 直接勒得魏媛两眼翻白。 “救……命……”魏媛双手胡乱的抓住那人的胳膊,想要挣扎开禁锢。 可脖子勒得要断开一般,半点空气都呼吸不到…… …… 翌日清晨。 用早膳时,沈逸坤便开始吐槽起后院养的那条大狼狗来。 “也不知道昨晚抽了什么风,叫唤个不停,让我压根就没休息好。” 沈罗氏当即心疼的看过去,“还真是,瞧着可真是憔悴啊,心疼死我的乖孙子了。” 圈椅上,魏媛微微搅动着面前的稀粥,声音沙哑开口道,“既然狗不老实,就杀了吧。” “杀……”沈罗氏吓了一跳,惊愕的看向魏媛,“你怎么突然狠毒成这样了?” “狗不听话,自然是要杀的。”魏媛抬眸,对上沈罗氏,眸底闪着寒意,“难不成留着反咬自己一口吗?” 不知为何,沈罗氏总觉得面前的魏媛有点奇怪。 可要仔细探察到底有什么不对劲,又想不出来。 只得心慌意乱的继续吃饭。 而魏媛说到做到,吃过早膳之后,便直接让人杀了那条大狼狗。 那狗的惨叫声,隔着好几个院子,都传到了沈罗氏的耳朵里。 沈罗氏赶紧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串佛珠来,“阿弥陀佛,老天爷,你要怪罪就怪罪魏媛吧,是她要杀生的,和我没什么关系啊。” 康妈妈当即过来劝,“老夫人,你不用那么紧张,善恶有报,老天爷都看着呢,怎么会怪罪到您头上呢?” “不怪罪我自然是最好的。”沈罗氏摆手,“但我就是怕万一,我瞧着这魏媛不是个善茬,尤其是今天,就跟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老奴瞧着也是,她胳膊上还有两道抓痕呢,像是和谁打过架似的。”康妈妈说道。 闻言,沈罗氏顿时眼珠乱转,“你快去查查!” 要是查到什么不对劲,她就可以借此赶走魏媛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希望你不要嫌弃 康妈妈领命,赶紧去调查魏媛。 可查了好大一圈,却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但她分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啊,康妈妈你也应该瞧出来了才对,就今天早晨来向我请安,我瞧着她的眼神,像是要生吞活剥了我一般。”沈罗氏急急道。 康妈妈查不到原因,只能选择安抚沈罗氏。 “或许是老夫人您想多了,魏媛到底只是个客人而已,哪怕暂时帮着打理伯侯府,也终究不是主人家,等沈桑榆嫁出去之后,老夫人你再扯个理由赶走就是。” 伯侯府里嫁掉沈桑榆,唯一需要操心的便只剩下沈逸坤了。 到那个时候,沈罗氏自己便可以操持一切。 “你说得对,我这么担心干什么。”沈罗氏点头,“如今沈桑榆要出嫁了,我也不想上去触霉头,还是先留下她,让她去忙活吧。” “老夫人所言极是。”康妈妈回答着,退出了屋子。 刚把房门给关好转身,腿都吓软了。 不知什么时候,魏媛居然站在了院子里,眼神阴测测的看着她,似笑非笑。 那样子,叫康妈妈几乎吓破了胆。 “魏……魏家小姐,您什么时候来的啊?”康妈妈颤巍巍的说道。 下一瞬,魏媛却又重新挤出了笑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小包东西来,“有好东西要送给康妈妈,走,咱们去边上讲。” 不由分说的,魏媛领着康妈妈去了花园的小亭子里。 小亭子位于角落处,又有假山遮掩着,十分幽静,平时也鲜有人来。 康妈妈心里十分害怕,不断的打着鼓,“魏家小姐,你找我什么事情啊,我还要赶着去给老夫人拿点心呢,耽搁不起。” 说完,就着急想要起身。 魏媛又抬手,将她按了回去。 “康妈妈急什么,若是要点心的话,我这里有啊,正好可以拿去给老夫人不是。”魏媛道。 说着,便将手里的小包袱递给了康妈妈。 康妈妈两只手拿着,十分惶恐。 她说不上来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只感觉有些热乎乎,还有点湿哒哒的。 越是神秘的东西,越是让人心里胆怯。 康妈妈甚至连打开的勇气都没有。 还是魏媛再三催促之后,这才试着打开。 只看了一眼,人就吓得跌坐在地,大张着嘴巴,嗓子眼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个包袱里头,装着的是,是一个手掌! 已经被切碎了,又用针线给缝起来,看起来七零八碎的,还带着余温,打开包袱之后,鲜血淌得满地都是。 而让康妈妈最为吃惊的不是这只切碎又缝起来的断手。 而是断手上,无名指上那个熟悉的疤痕。 花生大小,已经成了灰黑色,哪怕被血覆盖了一层,也十分扎眼。 这是她儿子小时候被鞭炮给炸的,伤疤一直留到了长大。 而现在,这块伤疤已经不属于她的儿子了,伤疤连带着整个手掌,都和儿子脱离了! “康妈妈,”魏媛缓缓开口,眼底划过嗜血的笑意,“大春晕过去之前,都还在喊娘呢。” 康妈妈全身哆嗦起来,“魏家小姐,你要我做什么,只要你放过大春,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 映月阁内。 沈桑榆捧着秋日里的软柿子吸吮,一面听着秀儿说起伯侯府里传出的八卦。 “魏家小姐特别奇怪,分明是自己下令杀了那条狼狗,却又好像很不舍得一样,亲自扛着铁锹去后山埋了,据说,半夜还烧了几张纸钱呢!” 说着,又觉得好笑,“小姐,你说那条大狼狗去了阴间之后,就可以跟人一样用冥币买东西了吗?” “真要是那样,岂不是早乱了套。”沈桑榆翻白眼,“人间的狗不会说话,阴间自然也不会,否则鬼都被吓得满人间乱窜了。” 秀儿觉得有点道理。 不由叹了一口气,“那大狼狗也太可怜了一点,无缘无故被杀了不说,去了阴间收到冥币也不能换东西吃,该多难过啊。” “是啊,”沈桑榆低下头,几缕鸦青色的长发垂下,为她温软的眉眼添了几分清冽的姿态,红唇微抿,又透了几分坚定,“但不会白死的。” 秀儿不解,想要开口追问沈桑榆。 可已经有丫鬟跑进来通传,说魏媛和魏雪薇已经到了门口,想要进来找沈桑榆。 “这两个人先前不还在伯侯府门口闹了一出吗,怎么现在又好得像是一个人了。”秀儿蹙眉不解,“小姐,要不然你装病不见吧?” “他们还盼着把我嫁给丁成呢,不用躲着,直接见,他们不会现在就对我做什么的。”沈桑榆十分无谓。 丫鬟便出去请了两人进屋。 魏媛和魏雪薇满脸笑容,手挽手亲热的进了映月阁。 到了沈桑榆的屋子里,便拿出了好些礼物,堆得桌上满满当当的。 “表妹,你送这么多东西给我,该不会是又想害我吧?”沈桑榆满脸警惕,提防的开口。 魏雪薇立马满脸委屈的解释,“表姐,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着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呢!” 忘了? 沈桑榆在心中冷笑。 先前魏雪薇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她还真是没法忘! 刻骨铭心,永世难忘呢~ 旁边的魏媛也缓缓开口,“桑榆,以后你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了,不要这样针锋相对伤了和气,雪薇都跟我说了,她以后一定会改的。” 面对魏媛,沈桑榆又做出了那副乖巧的乡下丫头模样。 犹豫了半晌才点头,“那好吧,看在姨母你的面子上,我就暂且再相信雪薇一次,要是之后再敢对我做什么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魏雪薇立马展开了笑容,甜美可爱,人畜无害,“表姐终于肯原谅我了,太好了。” 说完,又拉着沈桑榆坐下,“表姐,这都是我给你选的首饰,先前沈祖母把你的嫁妆典当去赎逸坤表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毕竟是成亲,嫁妆可不能太寒酸,这些都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第二百三十九章 柏珠珠到访 魏雪薇出手阔绰,送的首饰都价值不菲。 全套的翡翠镶金丝头面,和田玉的雕龙凤双喜镯子,一对光面压箱底用的金耳坠。 其余珊瑚和珍珠等等,也都是铺满了盒子的底部。 “这些东西,得花多少钱啊?”沈桑榆好奇的问道。 站在魏雪薇旁边的丫鬟立马道,“这些一共花了一万两银子呢,我家夫人自己都没舍得添置这么多的贵重首饰的。” “不许多嘴,”魏雪薇等她说完才出声训斥,又挤出甜美的笑容,“表姐,钱多少的无所谓,主要是你出嫁要体面一点嘛,这些你可都要收下啊。” 沈桑榆半推半就,便收下了这些。 心中却暗道,看样子丁焦山如今能捞到的肥水的确不少,不然魏雪薇怎么舍得下血本来钓她上岸呢? 这样有诚意的“诱饵”,沈桑榆必须要收下。 等和魏雪薇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这才打了个呵欠借口送客。 随后,便把东西都递给秀儿,“寻个机会送到老顽童那里去。” “小姐也觉得这些东西脏手对吧?”秀儿气呼呼的,“要照我说,合该全部都拿去当铺换成钱才对。” 否则看着这些首饰,也看越心烦。 沈桑榆却抬头,轻敲了一下秀儿的脑门,无奈的笑道,“笨秀儿,买这些东西的钱才叫脏呢,我若是拿出去卖了,岂不是昭告天下,我和这脏钱也有瓜葛?” 藏起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听闻这话,秀儿也反应了过来,赶忙捂住嘴巴,满脸惊恐,“对不起小姐,我都忘了这茬了,我这就去办。” 结果等去了老顽童那里,又被训了一通。 “告诉桑榆,怎么能随便什么赃物都往我这里塞呢,当我这里是仓库呀,叫她明天过来给我道歉,还得是带着烤鸭的那种。” 说完,就赶了秀儿出药铺。 虽然语气凶巴巴,但秀儿心里却很清楚。 这哪里是生气自家小姐什么东西都搬来啊,分明是找借口要吃烤鸭而已。 便把这话拿回去,鹦鹉学舌告诉了沈桑榆。 沈桑榆笑得娇肩轻颤,无奈的摊手,“那怎么办才好,我最近都没法去道歉了,看样子烤鸭只能你带去了。” 她和丁成的婚事将近,按照规矩,是不能再出门的,省得撞见了丁成,这样不吉利。 魏媛更是借此,安排了好些家丁守在映月阁外头。 像极了囚禁。 对此,沈桑榆没有半点焦急。 反正吃喝不愁,待在映月阁里也挺自在的。 临近要成亲的日子,柏珠珠才从自家大哥柏随念的口中得知此事,非要拽着宰相夫人来拜访沈桑榆。 而后进了映月阁,便开始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也太没良心了,说嫁人就嫁人,连喜帖都不发一张,难道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不请我喝喜酒?” “等我孩子满月的时候,我再请你喝满月酒好了。”沈桑榆开玩笑的说道。 柏珠珠气得要跺脚。 “珠珠,你去找一趟沈家老夫人,只说请她帮我找一卷佛经,是在伯侯夫人的院子里的,是绝本,我想趁着进宫面见皇后娘娘时,摘抄一份当做礼物。” 宰相夫人轻声说道,将柏珠珠给支了出去。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沈桑榆两个字,这才拉起沈桑榆的手,表情温柔又认真,“好孩子,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是要嫁给丁成了吗?” “是要嫁,但嫁不出去的。”沈桑榆认真的说了实话。 听闻这话,宰相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是真心要嫁就好,”宰相夫人点点头,“那是家里人要逼你?” 若是如此,她怎么也要帮沈桑榆一把的。 “我身边有个合适的男子,正值婚嫁的年纪,若是你不嫌弃的话,便……” 没等宰相夫人的话说完,沈桑榆便直接拒绝了。 “不必了夫人,是我答应要嫁给丁成的。”她说着,眼睛亮澄澄的,像是夏夜里璀璨的星空,瞬间吸引了人的注意力。 一字一句的,告诉宰相夫人,“请夫人放心,我做什么都是有分寸的,若是对我自己不利的事情,我是沾都不会沾的。” …… 等柏珠珠举着佛经回来时,沈桑榆和宰相夫人已经欢笑成一片。 气得柏珠珠把佛经啪的一声扔在了桌上,可爱的小脸气鼓鼓,“你们怎么还有心情笑啊,嫁给那个丁成有什么好的?” 说完,又愤愤瞪了沈桑榆一眼。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多厉害的人物,连景齐都看不上,结果现在呢,居然会看上一个丁成。” 柏珠珠还特意去调查过丁成这个人。 “不过就是个刑部的小官而已,那么大的年纪,还不如我大哥混得好,你说说你,还不如选我大哥呢。” 闻言,沈桑榆顿时满脸惊讶,“所以你希望我当你大嫂吗?” “呸呸呸,”柏珠珠立马皱巴起小脸,“谁要找你这样的人当大嫂啊,想想就觉得讨厌,你还是去祸害别人吧。” 沈桑榆无辜耸肩,“所以啊,我不是去祸害丁成了吗?” 柏珠珠:…… 她的话被沈桑榆给堵得死死的,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只得使劲跺脚,拉着宰相夫人就要离开。 沈桑榆起身亲自送到映月阁门口。 再往外就不能送了,家丁会拦住她,到时候被柏珠珠看到了,保不齐又是要一通闹。 宰相夫人站在映月阁院子外,转身朝着沈桑榆摆手,“行了,既然你这场婚事要办得低调一些,那到时候我们便不来了,如你说的那般,等你生孩子做满月酒,我们再来。” “到时候我一定请宰相夫人。”沈桑榆恭敬道。 柏珠珠骇然,赶紧摇晃宰相夫人的胳膊,“娘,咱们不去喝沈桑榆的喜酒吗?可丁成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我们去看看吧娘!” “不许胡闹,否则这本佛经就交给你来誊抄。”宰相夫人板着脸说道。 看着面前厚得可以直接敲死人的佛经,柏珠珠心不甘情不愿的,乖乖闭上了嘴巴。 第二百四十章 搞清楚情况 柏珠珠焉搭搭的跟着宰相夫人回了府。 郁闷得连晚饭都不吃,窝在自己的绣楼里生闷气。 “珠珠这是耍什么小性子呢?”柏随念从宫里回来,有些好奇的询问宰相夫人,“往日我若是得空回来吃饭,她一定黏得我心烦才对。” 宰相夫人给柏随念夹了一块排骨,眉眼淡淡,“她嚷嚷着要去喝桑榆的喜酒,我不答应,就生气了。” “沈二小姐要成亲了?”柏随念意外挑眉,“我怎么没听庭钦提起过。” “不是和高庭钦,是刑部的那个丁成。”宰相夫人解释道。 想了想又担心自己的大儿子和小女儿似的乱想。 又添上一句,“情况是有些复杂的,你不用管,桑榆是个聪明孩子,不会把自己推入火坑的。” 闻言,柏随念便压下了眼底的诧异,应了一声是,埋头继续吃饭。 可等吃完饭,心里还是觉得十分不踏实。 便叫人备马,去了一趟硕亲王府。 高庭钦正在硕亲王府的后院里练剑。 深秋时节,晚风瑟瑟,吹得那回廊里来回的丫鬟小厮都缩起了脖子,冻得脸颊通红。 而寒未迟却赤膊着上身,握着手中那柄木剑舞动,破竹声没有片刻消停过。 而后,只用木剑,便把面前的一块石头给劈成了两半,木剑还毫发无损。 可见武功高强,内力深厚。 柏随念抬脚靠近,深深蹙起了眉头,“你还有心思练剑,可真是半点迫切感都没有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高庭钦转头,看向了柏随念,湛黑色的眼眸里划过一抹意外,“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要是再不来,你就该后悔得痛哭了。”柏随念瞪了他一眼。 察觉到空气中隐隐约的怒气,高庭钦便蹙眉,先驱散了旁边的丫鬟小厮。 再带着柏随念到自己的书房。 这才开口询问道,“我有什么后悔的?” “自然是沈二小姐的婚事,你难道没有听说?”柏随念开口道。 见高庭钦表情淡然,又是狠狠握拳,“果然你刚回京城,什么都还不知道,我娘和我已经说过了,不日,沈二小姐便要嫁给刑部的丁成。” 那个丁成,柏随念是见过一次的,却毫无印象,可见这人并不是好大的官衔。 “若是太子抢走了沈二小姐,我自然不会站在你这边,可这样一个名不经传的人都抢在了你的前头,你难道不生气着急?”柏随念质问道。 高庭钦薄唇微微勾起,并不回答柏随念。 只留柏随念着急上火,说了好一通。 最后拉着高庭钦道,“若是你还喜欢沈二小姐,我便请我娘和爹帮忙,怎么也帮你争取到手,哪怕是太子的口谕,我也能想办法给你弄来。” 说着,柏随念目光灼灼,看向了高庭钦。 只要高庭钦一句话,他便去帮高庭钦搞定,不管有多艰难险阻! 然,高庭钦却拒绝了。 还轻声道,“我知道她要嫁给丁成的事情。” 柏随念愕然瞪大双眸,“那你怎么不着急,难道你应该不喜欢沈二小姐了?” 可方才提到沈桑榆的时候,眼中明明还有温暖的光啊! “她答应过我,不会真的嫁给丁成的。”高庭钦沉声道。 虽然那日在戏园门口,沈桑榆并没有直接回答,可那个眼神,他已经知晓了一切。 柏随念有点缓不过神来,“等等,你是说,你知道了沈二小姐要和丁成成亲之后,还从她那里得到了承诺,说她绝对不会嫁给丁成?” “恩。”高庭钦颔首道。 柏随念茫然,“可她婚期都定好了。” 说完这话,柏随念脑海中花火电石,又想起了在饭桌上时,自己娘亲说的那番话来。 宰相夫人说,沈桑榆是个聪明孩子,绝对不会推自己入火坑的。 当时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现在他却明白了。 “难怪你这样风轻云淡,原来是早就知道这一切都不会真的发生。”柏随念说着,嘴角已然勾起了一抹释怀的笑意。 顿了顿,又很好奇的询问,“那沈二小姐搞这么一出,到底是想干什么?” “她做什么,自然有自己的道理,等瓜熟蒂落,我们就能知道了。”高庭钦沉声道。 对于沈桑榆,他从不过问太多,拥有着满满的信任。 听得柏随念啧了一声。 “难怪你会喜欢上沈二小姐,两个人的性格如此相似,合该是一对的。” 高庭钦抬手,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木剑,“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不送了。” 柏随念听出了逐客令。 反正心中的担忧已经消散,便也不再多留,抬脚便往外走去。 经过门廊的时候,正巧是遇到了从外头回来的高景齐。 夜色有点苍茫,等靠近了借着回廊里的灯笼光线,柏随念这才看清楚高景齐的长相,顿时吓了一跳。 不过一段时间不见而已,高景齐突然就苍老了好些。 十的少年,如今看上去比三十岁的中年男子还要沧桑,双眼更是凹陷得可怕。 整个人瘦削无比,哪怕是穿着华丽的衣裳,也完全撑不起来。 风一吹,整个人就在衣裳里面晃荡。 说句夸张的话,比蒙着皮的骷髅好不到哪里去。 “世子。”柏随念心中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打招呼。 高景齐双眼无神,茫然的看向了面前的柏随念,“是柏公子啊。” “世子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柏随念纳闷的问道。 高景齐却好像没听到一样,打完招呼便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去。 偏偏倒倒的,好似下一秒就会摔倒在地。 柏随念有点担忧的看向高景齐,直到高景齐消失在转角,这才收回视线来。 摇了摇头,轻声喃喃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就弄成这个样子了啊。” 说完这话之后,这才抬脚走出了硕亲王府。 得知了高庭钦和沈桑榆之间的真实情况之后,柏随念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下,接下来,就只有一个事情要做了。 “回宰相府,路上绕到那家混沌店,给珠珠买上一碗。”柏随念对车夫道。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你们要抓谁啊 提着热腾腾的混沌,柏随念回宰相府去哄自己的小妹。 在绣楼跟前,就被丫鬟给拦住了。 “大公子请回吧,八小姐今天特别伤心,说了谁也不见的。” 柏随念晃了晃手里的馄饨,“我给珠珠买了她最爱吃的馄饨,生气可以,但是肚子不能饿着,送进去我就走。” “可是八小姐说了……”丫鬟还在犹豫。 柏随念已经抬脚往里走,“珠珠平时谁也不见,却是要见我的,用不着担心那么多,若是怪罪起来,就推到我头上好了。” 说着,便走到了房门口,语气温柔道,“珠珠,看看大哥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推开房门,便从里面扑出一股浓郁的火锅香辣气息。 柏珠珠就坐在桌前,守着铜锅吃得不亦乐乎。 这会儿听见柏随念的声音,茫然的转头,手里的筷子还悬在半空,上头的牛肉摇摇晃晃,分外诱人。 柏随念愣怔一瞬,不由好笑道,“还以为你这丫头会亏着自己,看样子是我想多了,馄饨哪有火锅好吃啊,我看我还是拿走吧。” “大哥大哥,”柏珠珠赶紧拦住柏随念,可爱粉嫩的小脸上挤出笑容来,“我这不是有点饿吗,难道你希望我饿出毛病吗?” 对上那双澄澈的杏眸,柏随念哪里还有脾气。 无奈的抬手敲了一下柏珠珠的脑袋,“行了,快吃吧,大哥陪你吃。” 立马有丫鬟添了一套碗筷。 柏随念坐在桌前,开始动筷子。 吃了好些牛肉之后,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沈二小姐的事情,你不用太操心,她远比你想象中要厉害得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柏珠珠撇了撇嘴,“人都有失误的时候,万一失败了呢,这可是一辈子的婚姻大事啊,要是嫁给丁成,她这辈子就完了。” “不会的。”柏随念眼神十分笃定,“大哥想向你保证,有一个人会帮她的,如果沈二小姐的计划失败了,会有人救她出水火的。” “谁啊?”柏珠珠好奇的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柏随念卖了个关子。 安抚了自家小妹的情绪,柏随念这才重新站起身来,“好了,吃完火锅记得去找娘问个安,她担心着你呢。” 丫鬟却在旁边偷笑起来,“大公子,这个火锅其实就是夫人悄悄送来的呢。” “这不是你给我准备的吗?什么时候又成了我娘给准备的了。”柏珠珠愕然瞪大了双眸。 丫鬟往后退了一步,“夫人不许我们告诉小姐您,但如今大公子应来说通了,奴婢便想,应该也是可以讲的了。” “行了,记得待会儿去。”柏随念宠溺拍了一下柏珠珠的脑袋,抬脚走了出去。 …… 经过柏随念这样一番开导,柏珠珠也便不再担心沈桑榆的婚事。 甚至,隐隐约还有几分期待。 她倒是很想知道,究竟谁是站在沈桑榆背后的那个靠山,会在沈桑榆需要帮助的时候站出来。 万般期待下,沈桑榆的婚期总算是到了。 伯侯府一切从简,办得如同当初嫁魏雪薇那般悄无声息。 从后门送出去,有丁家的轿子等着。 沈桑榆便上了轿子去,摇摇晃晃的往丁成的新宅去。 而伯侯府众人也都坐上马车,跟在不远处一同前往。 等到了丁成的宅院跟前,众人这才愣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沈海川蹙起眉头,看向门口浩浩荡荡的宾客队伍,语气俨然不悦。 “姑父,您们来了啊。”魏雪薇穿着华丽的衣裳,从里头走出来,满脸堆笑。 沈海川愤怒质问,“先前不是说好了一切从简,是不请其他人的,如今你这样一弄,把伯侯府放在何处?” 丁家娶妻办得浩浩荡荡,而伯侯府嫁女却悄无声息。 说出去了,只会叫人觉得伯侯府看不上沈桑榆这个嫡女,连带着散播出更多的传闻。 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 沈罗氏虽然不喜欢沈桑榆,但看见此情此景,也为伯侯府的脸面感到恼怒。 “若不是我们把你嫁给丁焦山,你哪有今天这样的地位,而你却要恩将仇报,让我们伯侯府被京城的人嘲笑是吗?” “沈祖母说的什么话,”魏雪薇面对质问,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挤出满脸的笑容来,“我也是不希望表姐不被重视嘛,所以才擅自做主的。” 顿了顿,又保证道,“伯侯府那边,我也是请人去安排了酒席的,沈祖母若是不相信,可以现在回去看看。” 闻言,沈罗氏的脸色顿时缓和下来。 “真的吗?”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魏雪薇,“你真的没打算害伯侯府?” “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和伯侯府对着干啊,丁焦山就算是再能干,也不过是个小官而已,若是惹恼了姑父,叫他对付丁焦山可怎么办?” 这么一番话,成功的说服了沈罗氏。 “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暂且相信你一次吧。”沈罗氏点点头,眼神四处的看,“不过这都是请了什么人啊。” “可多了,”魏雪薇表情洋溢的开口介绍,“几乎整个京城的达官贵族我都请来了,也叫别人都瞧瞧,咱们伯侯府的牌面来。” “这倒是真的,伯侯府可不能缺了牌面。”沈罗氏认同的点点头。 两个人正说着话,便听见外面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一众穿着刑部大牢衣裳的男子便握着刀走到了丁家宅院的门口。 纷纷黑着脸,像是黑阎王一般,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几位官爷,这丁家正在办喜事呢,你们这样跑来冲撞,实在是不好吧?”魏雪薇心中窃喜,面上却认真的说道。 刑部的官爷冷哼一声,“我们是来抓人的,没空管你们是在办喜事还是在办白事,抓了人,我们就走。” “你们要抓谁啊?”魏雪薇又问道。 官爷摆手,“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跑去通风报信,我们自己进去抓,抓了人,你们继续办事情。” 说完这话,一众人便直接闯进了丁家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敢置信 魏雪薇假模假样的拦了两下,便放了一众人进去。 此刻丁家的宅院内已经汇聚了不少的宾客,正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猛的瞧见这些刑部的官差进来,纷纷愣住,旋即窃窃私语起来,不明白这是出了什么事。 “诸位不用担心,这些官爷只是来抓个人而已,抓人就立马走人,不耽误今天的喜酒的。”魏雪薇赶忙出来打圆场。 随即又催促那些官差,“官爷们,你们还是赶紧去抓吧,否则我这喜酒还怎么摆得下去啊。” 听闻这话,官差不由诧异的多看了一眼魏雪薇。 他们都来家里抓人了,魏雪薇居然还惦记着办喜酒的事情。 真不知道该说临危不乱,还是没心没肺了。 然这些事情也不归他们多操心。 官差想着,便板着脸点头,“行,抓了人我们立马就走。” 说着,便开始在人群中开始四处搜寻起来。 魏雪薇的眼神也跟着四处乱转。 好不容易,总算是在堂屋的方向看见了一身喜庆婚服的丁成。 瞬间变了脸色,慌张的喊了一声丁成,“快过来招呼一下各位官爷,他们说是要来抓人呢,你问问看到底是要抓谁。” 魏雪薇说着,心中顿时一阵得意。 她故意喊得这么大声,就是想让这些官差能顺利的找到丁成,然后抓丁成回刑部大牢! 她设计了这么大一出好戏,总算是到了要收尾的时候了。 魏雪薇一边想,一边得意的往婚房的方向看去。 心中暗暗道,“沈桑榆啊沈桑榆,你总算是栽在我的手里头了吧!” 先前沈桑榆故意恶心她,把她塞给了丁焦山那个没用的东西当妻子。 好在她手里有高景齐的把柄,借此才漂亮翻身。 而眼下,沈桑榆自以为自己嫁的是个即将高升的大官,实则她却已经把丁成私下受贿的事情捅了出去。 今日这些官差,就是来抓丁成去审判的。 到时候丁成的罪名落实,别说升官了,就连现在的官职都保不住! 而沈桑榆却已经嫁给了丁成,木已成舟,她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辈子过着抬不起头的日子。 光是这么一想,魏雪薇心里就已经舒坦无比。 眼下她只等着官差在众目睽睽之下抓走丁成,让沈桑榆狠狠的丢脸! 可官差却并没有奔着丁成去,反而是往反方向的位置去。 魏雪薇当即懵了,赶忙扯住旁边的一个官差,“你们去什么地方啊,丁成不是在堂屋吗,你们怎么还不去抓?” 官差一副看神经病的样子看向魏雪薇。 随即狠狠甩开魏雪薇的胳膊,“谁说我们要去抓丁成了,喏,我们要抓的人,是那个!” 顺着官差手指的方向看去,魏雪薇彻底傻眼了。 只见那群官差直接冲到了丁焦山的跟前,然后一个擒拿,将丁焦山按在了地上。 丁焦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整蒙了,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喊疼。 “你们干什么,好端端的抓我家夫君干什么就!”魏雪薇赶忙冲上前,想要推开那些官差。 “你们要抓的人是丁成,丁成和丁焦山你们还分不出来吗?赶紧放开,去抓丁成啊!” 官差面色平淡的看向魏雪薇,“丁夫人,你怎么就知道,我要抓的,就是丁成呢?” 魏雪薇瞠目结舌,面对四面八方投递来的眼神,贵美的脸苍白一片。 是啊,她怎么知道的。 如果不是她预先就准备好了这场局,她怎么会知道,官差要抓的人是丁成,而不是丁焦山呢? “总……总之你们抓错人了,丁焦山又没犯错,你们凭什么抓他?”魏雪薇犹豫了半晌,赶忙说道。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凭他捏造谎言,企图污蔑本世子!” 高景齐缓缓的从人群中走出来。 今日他穿了一件白色的圆襟袍子,衬上云纹,倒也不像是之前那么瘦削阴沉沉。 再摇着手中的那把折扇,仿佛还是曾经那个留恋青楼的倜傥世子高景齐。 可魏雪薇看了,只觉得窝火。 “你血口喷人,我家相公什么时候要污蔑你了,明明是你贪污受贿,私下收了银钱,便泄题给那些人,好让他们混个一官半职!” 高景齐耸肩,“是吗?那你有证据吗?” “我自然是有的。”魏雪薇胸有成竹,“官爷,你们只管去查,这京城之中做陶瓷的傅家,还有……” “还有王家,刘家和徐家,都是世子受贿过的人家,对吧?”官差问道。 “对……你怎么知道的?”魏雪薇诧异的问道。 高景齐又是摇了摇折扇,“自然是这些人家都已经为我作证了,是你逼得他们来做假证,想要污蔑本世子的。” “不……这不可能!”魏雪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多了去了,或许你也想不到,你原本想要设计丁成成为阶下囚,再让沈桑榆跟着备受羞辱的这出好戏,也是我和沈桑榆私下商议好的吧?” “你早就和沈桑榆勾搭在一起了?”魏雪薇双眼满是血丝,愤怒的质问道。 而高景齐却摆出了一副深情的模样,“当初便是你在中间横插一脚,害得我和沈桑榆只能做朋友,如今她被你这般算计,我自然是帮她一把的。” 旁边的人听闻这话,纷纷都开始赞叹起高景齐的有情有义来。 顺便再鄙夷的看向魏雪薇,只觉得她是搅合了他人婚事的搅屎棍,祸害精! “行了几位官爷,你们先把丁焦山给送去刑部大牢好好审问吧,至于丁家这边,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高景齐轻声说道。 官差立马恭敬的拱手,“那就麻烦世子了,你们几个,把丁焦山给我扣好,带回刑部大牢!”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魏雪薇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眼前阵阵发黑,就要往地上栽去。 就在魏雪薇自己要狠狠摔个狗吃屎的时候,却有一双手稳稳的托住了她,将她给扶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我要嫁给你 魏雪薇茫然的转头,看向身后。 只一眼,全身便再也控制不住的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魏雪薇惊讶的问道。 “见到我很意外吗?对,也是了,毕竟在你的计划中,我应该毫不知情,穿着一身喜服在婚房里面,等着自己刚嫁的夫君锒铛入狱的消息,对吧?” 沈桑榆笑意盎然,缓缓掀开红唇,呵气如兰道。 她脱下了红得像是炭火一般的喜服,改而穿的是一件淡粉色的齐胸襦裙,上头绣着各色的牵牛花。 人人都以牵牛花做为衣裳上的装饰为不屑。 毕竟牵牛花又名夕颜,朝开夕落,是一种特别不吉利的话。 可穿在沈桑榆身上,竟没有一个人再想起这点晦气来。 反而觉得沈桑榆穿着这身衣裳分外娇艳,衬得和初晨还带着露水的水仙花没什么区别。 而落入魏雪薇眼中,只是叫她全身控制不住的,狠狠颤抖起来。 沈桑榆穿这种衣裳,是不是故意讽刺她? 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地位,却又要一切落空,回到原来的窘迫生活。 甚至比原来还要不如! 不,她绝对不能让沈桑榆这样嘲笑自己。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魏雪薇抬起手,拔下了头上一只鎏金的牡丹样式簪子,直接朝着沈桑榆扎去。 丁焦山已经被抓走了,而高景齐也开始跳出来说是她诬陷。 可见这件事情早已经在沈桑榆的手底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只是靠着她一个人的本事,是绝对没办法再翻盘的。 但—— 如果她真的要死,那也要拉着沈桑榆一起! 锋利的鎏金簪子,笔直朝着沈桑榆的胸口扎去。 沈桑榆还来不及躲闪,魏雪薇的簪子已经到了跟前。 正以为自己难逃这一下的时候,旁边却突然冲出来一个身影,直接一把将沈桑榆给拉入怀中。 而那个人则背对着魏雪薇,结结实实的挨了那一下。 “高大人!”沈桑榆顿时慌张。 她刚才压根就没有看清楚,高庭钦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然后高庭钦就替她挨了这一下。 “你没事吧?高大人,我现在就送你去看大夫。”沈桑榆慌张的说道。 旁边的魏雪薇见自己行刺失败,心中尚且不甘。 便再次捡起地上的金簪,又要往沈桑榆身上扎去。 这次沈桑榆狠狠一脚,就把魏雪薇给踹飞出去。 直到撞在回廊的柱子上,这才停了下来,嘴角渗出鲜红色的血来。 “你们一个个都傻了吗?”沈桑榆冷眼扫向众人,眼神已然淬了满满的冰霜,“贱妇魏雪薇,蓄意谋害当朝忠臣高庭钦,其罪当诛!” 听闻这话,旁边那些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纷纷上前,将魏雪薇给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沈桑榆则扶住高庭钦,着急往外走去。 “沈桑榆!”魏雪薇在她身后大声的咆哮,“为什么,为什么赢的人总是你?我到底是哪点不如你,凭什么你总是可以赢过我一头?” “凭什么?”沈桑榆脚步微顿,却没有转过头去,只是冷笑着道,“我想你心里比谁还清楚。” 说完这句话,又继续往前走。 都已经走到了丁家的大门口了,还能听见庭院里魏雪薇的咆哮声,“我不清楚,你给我说清楚啊,凭什么!” 若是换做平常,沈桑榆或许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和魏雪薇解释一下。 可现在她忙着要去带高庭钦去治病,便再没有了心思。 走出丁家,沈桑榆直接拔出靴子里的短匕首,砍下跟前伯侯府马车上套着的马儿缰绳。 然后翻身上马,让高庭钦靠在自己背后,直接赶去了老顽童的药铺。 老顽童正在喝茶,瞧见此情此景,直接慌张得连茶桌都给掀翻了。 “这怎么弄的?”老顽童赶忙走出来,“庭钦受伤了?” “高大人替我挡了一簪子,您快给他看看,在背后,不知道有没有毒。”沈桑榆赶紧说道。 虽然魏雪薇要杀她只是临时起意,可那个女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没准就真的在头上随身插了一根带毒的金簪呢? 检查一下,总是要好些的。 老顽童赶紧扶着高庭钦去了后院,又吩咐沈桑榆,“帮我烧点开水,还有金疮药和纱布,待会儿一块送到房间来。” 沈桑榆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高庭钦。 “放心吧丫头,你要我救的人,我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的。”老顽童看出她的担忧,认真的保证道,“快去吧。” 沈桑榆死死的咬了咬红唇,这才往灶房的方向走去。 为了抓紧时间,她把灶膛里的火给烧得很旺,烘得她全身都开始发烫,可自己却浑然不觉。 甚至为了感觉水的温度,直接把手指给伸进去。 好不容易把水给烧开,便连带着金疮药和纱布一块儿,直接端到房间去。 高庭钦却已经平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了无生气的样子。 “高……高大人?”沈桑榆心中某根弦,忽然就断了。 不会吧,难道高大人已经? 否则为什么伤在背上,人却已经可以平躺了呢? “你这丫头,现在知道关心他了?”老顽童倚靠在门框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要是你早点对他这么好,或者愿意嫁给他的话,说不定就可以避免今天的事情了啊。” 这可不是老顽童胡说八道。 只要沈桑榆答应了嫁给高庭钦,那今天也就没办法再整出和丁成假成亲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魏雪薇刺杀的这件事情。 “是我的错。”沈桑榆十分内疚,眼中全然是泪水,看向了软榻上的高庭钦,“只要高大人可以醒过来,我就嫁给他!” 嫁,现在就嫁! “真的吗?”老顽童顿时激动起来,“那可说好了啊桑榆,只要高庭钦醒过来,你就嫁给他。” “是真的。”沈桑榆重重点头,“所以麻烦你赶紧把他给治好吧。” 老顽童笑呵呵的走到高庭钦面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还装什么啊,人家都答应嫁给你了,赶紧起来商量着给多少彩礼呀!” 第二百四十四章 倒也不是不可以 听闻这话,沈桑榆顿时茫然的眨了眨杏眸。 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便已经瞧见躺在软塌上的高庭钦徐徐坐了起来。 “高大人,”沈桑榆赶忙走过去,“你受伤了,不要乱动。” “我没事。”高庭钦声音略带沙哑,黑曜石般的眸子炙热的看向沈桑榆,喉结微微滑动,眸底染上了深情。 “可你不是替我挡了魏雪薇那一簪子吗?哪怕没有毒,身上也肯定有伤口啊,你别硬撑。”沈桑榆蹙眉,仍旧不放心。 下一瞬,老顽童便哈哈大笑起来,“他真的没受伤,身上穿着你送的护身甲呢,那金簪如何能伤得了他,倒是丫头你,算是栽进他手里了。” “沈二小姐,”高庭钦微掀薄唇,“你需要我给多少彩礼,我高某一定竭力满足你。” 沈桑榆的双颊,顿时飞上两抹红晕,火烧火燎的滚烫,张了张嫣红的嘴唇,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倒是老顽童走进来,狠狠拍了一下高庭钦的后背,“你这是做什么,让桑榆自己说,她要多了显得胃口大,要少了又委屈自己,让人家怎么好提?” “那……照您老人家说,应该如何?”高庭钦满脸认真的求教。 老顽童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照我说,就十里红妆吧,再买一处风景最好的宅院,你再写个保证书,保证成婚之后,不会出去拈花惹草,更不会纳妾收通房,要一心一意对桑榆最好。” 如此苛刻的条件,高庭钦想也不想,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接便点头答应了。 留下沈桑榆楞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这就去准备,定然不会让二小姐失望。”高庭钦沉声道。 老顽童欣慰点头,“赶紧去吧,先去选宅院,若是你拿不定主意,便来找我。” “好。”高庭钦颔首,消失在了老顽童和沈桑榆的眼前。 “您这是做什么啊,我……我没说要嫁给他啊。”沈桑榆望着高庭钦的背影,这才跺脚说道。 老顽童看她一眼,“可丫头你也没说不嫁啊,而且,若是你想拒绝的话,刚才便直接说出口了,何必私底下跟我这个老头子发牢骚呢? 除非,你原本心里就是想嫁给高庭钦的,只是抹不开女儿家的面子,所以才私下扭捏一下。” 听闻这话,沈桑榆很想要否认。 可话到嘴边,又找不到半句否认的句子来。 思考了好半晌才道,“即便是我愿意嫁,我也没办法。” 她曾经和高景齐订过婚,而高庭钦又是高景齐的义兄,与硕亲王府关系密切。 义兄娶了义弟曾经的订过婚的女人,算什么事情? 恐怕天底下都会把高庭钦的脊梁骨给戳断。 沈桑榆不怕自己被人误解,但是担心高庭钦会被其他人指指点点。 他一生行事刚正,从来没有半点越距的想法,为人本分无比。 要因为她受委屈,沈桑榆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傻丫头,”老顽童抬手拍了一下沈桑榆的肩膀,“放心吧,很快这一切就会改变了,你只管好好的,等着当高庭钦的新娘子便是了。” 说完,又迅速转移话题,“你要帮着硕亲王缴杀边疆反贼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沈桑榆立马严肃起表情,“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只等那帮反贼入瓮,我便可以一举拿下,到时候随便找一个罪名捉拿起来,再搜出令牌,就可以直接斩首。” “好。”老顽童点点头,“你办事,我是最放心的。” 说了一会儿话,沈桑榆这才从老顽童的药铺离开。 刚走到巷子口,秀儿便找了过来。 秀儿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惊喜,“小姐,我正要来找你呢。” “丁家那边,事情都搞定了?”沈桑榆问道。 秀儿重重点头,“都搞定了,高景齐以为小姐你帮了他好大的忙,拿着鸡毛当令箭,耍了好大一通威风,不过所有人现在都知道了真相。” 真相便是,魏雪薇故意编造谎言,让高景齐一路高升丁焦山,又假意让高景齐再高升丁成,实则是要等沈桑榆嫁给丁成的时候,就把这件事情给抖露出去。 “小姐你是不知道,”秀儿一个劲的在面前比划,“当时世子的鼻孔都快要翻上天了。” “该他得意才是。”沈桑榆笑着说道。 秀儿嗯了一声,又忍不住皱起脸蛋叹气,“只是小姐白白掏了那么多钱,奴婢瞧着世子没有要还钱的意思,这钱咱们算是打了水漂。” 若不是牵连到小姐,她还巴不得高景齐一直被魏雪薇给要挟控制呢。 可惜那一大笔的钱了。 “谁跟你说这钱是白白给出去的,等着吧,会有人来送钱的。”沈桑榆笑着说道。 到了下午,硕亲王妃便匆匆赶到了伯侯府,直奔着沈桑榆的映月阁而去。 见到沈桑榆,就伸出手,“把你手上那些证据都拿出来。” “什么证据啊,夫人?”沈桑榆笑眯眯,满脸懵懂的问道。 她宛如不谙世事的少女,衬得面前的硕亲王妃像是个泼妇一般。 气得硕亲王妃一个倒仰。 咬牙切齿又道,“你少给我装糊涂,你手上那些证据,你说服那些在景齐身上掏钱买功名的人放弃这笔买卖,总不可能是白白帮景齐的,证据呢,拿出来吧。” 沈桑榆这才翻身从软榻上坐起来。 “王妃,您既然知道我不会白白帮高景齐,那您这样来找我要东西,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硕亲王妃气得想骂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无可奈何的看向沈桑榆,“那你想怎么样,说吧,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东西?” “呐,”沈桑榆掏出了当时请那些人写的字条,一一在硕亲王妃面前摆开。 “这是什么意思?”硕亲王妃不解问道。 沈桑榆耸肩,“字面意思,还请王妃仔细看看上面的数额,把这些加在一起,翻十倍,还给我。你想要的东西,我便全部交给你。” “你疯啦?十倍!你怎么不去抢呢!”硕亲王妃顿时咆哮。 闻言,沈桑榆摸了一下下巴,“要是被抢劫这些数额,会让王妃觉得舒坦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瞬间,沈桑榆便掏出了小匕首横在硕亲王妃纤细的脖颈上,声音匪迷,“交钱,否则我就揭发高景齐!” 第二百四十五章 你糊涂了吧 硕亲王妃气得脸都绿了。 好笑开口,“沈桑榆,你还真是没皮没脸。” “多谢王妃夸奖,不是有句老话说了吗,脸皮厚,吃得够,我瞧着是真的,不然我怎么能从你这里拿到十倍的银子呢?”沈桑榆勾起一抹俏皮的笑容,笑得纯良无害。 可落入硕亲王妃眼中,却只觉得她像是一只妖怪。 吃人血肉的妖怪! 愤恨无比的推开沈桑榆的匕首,“知道了,这银子我会尽快凑齐,希望你守承诺,再次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沈桑榆乖巧点头,“那是自然,有钱不赚却去搞小动作,我多傻呀。” 硕亲王妃愤恨的看了沈桑榆一眼。 旋即,便准备起身离开。 可眼角余光,却瞥见了那把匕首,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你这匕首……”硕亲王妃着急想要开口,顿了顿,又赶紧收住声,神色怪异的朝着外面走去。 步伐匆匆,险些栽了跟头。 硕亲王妃一路匆忙赶回了王府,并不着急回自己的屋子休息,只问丫鬟,“大公子在什么地方?” “大公子刚从军营回来,此刻应该正在书房和王爷说事情。”丫鬟恭敬说道。 话音刚落,硕亲王妃已经朝着书房奔去。 匆忙赶到书房门口,高庭钦已经说完事情,从书房退出来。 瞧见硕亲王妃,便拱手行礼,“义母大人。” “用过膳了吗?”硕亲王妃收敛了神色,轻声问道,“若是还没吃,便陪着我用一点。” 听闻这话,高庭钦有几分意外。 印象中,自己这位义母向来是不喜他的,不说旁的,一起用膳是绝对不可能。 今日是怎么了,居然太阳打西边出来。 可既然硕亲王妃开了口,他也不便否决,只得应了一声好。 恭敬跟在硕亲王妃身后去了饭厅,丫鬟便很快送了一大盘的手把肉上来。 所谓手把肉,便是将带骨头的羊肉用清水加生姜煮过,整盘端在桌上,用小刀切着蘸料或者直接吃。 “已经要入冬了,天气冷,吃些羊肉壮心火。”硕亲王妃解释道。 说着,硕亲王妃便亲手给高庭钦割肉。 割了两片肉之后,眼神忽而变得嫌弃起来,“这厨房拿的是什么小刀,一点都不好用。” 说罢,便将匕首往地上一扔。 丫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王妃恕罪,我这就去让厨房换把锋利的匕首来。” 正要起身,又被硕亲王妃给叫住。 “罢了,厨房里面若是有锋利的匕首,早就应该拿出来了,何苦等到现在我发火?庭钦,你身上有匕首吗?” 高庭钦从腰间取下匕首,递了过去。 硕亲王妃在火上烤了烤,这才开始割肉,一面漫不经心问道,“这匕首看着挺新的,是刚买的吗?” “恩,先前那把送人了。”高庭钦如实回答。 听闻这话,硕亲王妃的手一顿,心中开始涌动起来。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高庭钦起身离开。 硕亲王妃则看着桌上剩下的手把肉冷笑,“沈桑榆那个小贱人,居然敢去勾搭高庭钦,这是把我们硕亲王府不放在眼里吗?!” 这要是传出去。 沈桑榆和高景齐退婚,转头却嫁给高景齐的义兄…… 沈桑榆不嫌丢人,她还嫌丢人呢! 想着,硕亲王妃又是气得把桌上的东西都往地上推。 这才起身,朝着书房走去。 硕亲王正在研究兵法,见自己娇柔可人儿的夫人走过来,紧蹙的眉头顿时舒缓,爽朗的笑起来,“怎么这般生气,是不是谁惹你生气了?” “王爷,”硕亲王妃声音哀切,“若是有人想要陷我们硕亲王府于不伦不类之地,你该当如何?” 硕亲王见她意有所指,眼神顿时严肃几分,“出什么事情了?” “你先告诉我,你该当如何?” 仔细思索一番之后,硕亲王便道,“自然是要严惩,否则这王府的颜面,还往什么地方搁?” “那好,”得了这句话,硕亲王妃立马点头,“那王爷现在就派人去把沈桑榆给抓起来,好好地严惩!” 见娇妻气呼呼的样子,硕亲王吓了一跳,更加疑惑不解,“好端端的,扯到桑榆身上做什么去?” 硕亲王妃便将这件事情说了个仔细。 最后咬牙切齿,“匕首可是贴身之物,王爷不用为沈桑榆开脱,若不是两情相悦,怎么能送这种东西呢,若是他们日后在一起,我……我便一头撞死在王爷面前。” 硕亲王狠狠蹙眉,“不至于这样严重,既然是两情相悦,在一起也是应该,你也该知道,当初我娶你,众人也是纷纷反对,可如今,我们不是过得不错?” 当初硕亲王还只是个京市的混子而已,家徒四壁,硕亲王妃执意要嫁给他,甚至不惜和家里搜破脸。 瞧瞧如今,不是过得很好? “情况自然是不一样的,我嫁给王爷,只是众人说那时的王爷配不上我而已,可若是沈桑榆嫁给高庭钦,让景齐如何,让王府如何?”硕亲王妃说道。 “和景齐和王府有何关系?”硕亲王不解。 “王爷你是不是糊涂了,”硕亲王妃说得心在滴血,“人人都知道沈桑榆先前和景齐订过婚,现在又嫁给高庭钦,真是让人脸都丢尽了。” 听闻这话,硕亲王笑呵呵的摆手,“夫人若是担忧此事,大可不必。” “这还不用担心?”硕亲王妃有些看不懂这个同床共枕几十年的男人了。 为了一个外人,都开始睁眼说瞎话哄骗她了吗? 正要发火,又听见硕亲王道,“当初和景齐订婚的,是伯侯府的二小姐,而之后要和庭钦成婚的,便是其他人。” “她还能是什么人?”硕亲王妃追问道。 硕亲王便拉着她往檀木的书架后走,翻出一卷抓捕令,递给她看。 语气中带着欣慰和憧憬,浑浊的眼睛闪着光,“只要这件事情搞定,我便会去圣上那里为桑榆求个功劳,到时候圣上亲自赐婚,天底下谁敢多嘴,说半个不好?”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试试 宛如一道惊雷,狠狠的劈在了硕亲王妃的头顶。 她几乎站不住脚,漂亮妩媚的杏眸中满是震惊和愕然,“你……你说什么?” 硕亲王以为她没听清,便又将这话给说了一遍。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你这样帮她,她能记着你的好嘛?王爷,你别办糊涂事啊!”硕亲王妃痛心疾首道。 若是圣上真的给了沈桑榆一个新身份,起码也是个郡主的身份。 虽然比不上世子妃的身份高贵,可也足够名正言顺的嫁给高庭钦。 再加上高庭钦在朝中的地位…… 那日后,沈桑榆还不死死的将她和高景齐踩在脚底? 硕亲王妃想着,心中俨然划过一抹不悦。 “她不止是个小丫头,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初在海庄,若不是桑榆救下我,我早就死在那帮倭寇手中了。”硕亲王面容严肃道。 硕亲王妃狠狠拧眉,“王爷福大命大,即便是没有沈桑榆出手相救,也会有其他人相救的。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王爷真的念及她的恩情,当初你许诺让景齐娶她为妻,便已经是报过恩了啊。” “之前的确如此,可桑榆不是和景齐退婚了吗,如今因为这件事情,她和庭钦两情相悦却不能在一起,我自然是应该帮帮忙才是。” “可……”硕亲王妃微张嘴唇,还想要再说话。 硕亲王却直接扬起大手,“行了,这件事情我早就决定好了,谁来说都无法改变。” 话语中,已然隐隐发怒。 到底同床共枕多久,硕亲王妃还会知晓枕边人的脾气的。 此时要是再继续往下说,换来的只会是他的暴怒。 只得不甘心的闭了嘴,脚步虚浮的朝外走去。 到了回廊里,高景齐正捧着一盏墨菊回来,瞧见硕亲王妃,便欢喜的凑上去。 “娘,你快看我新淘来的墨菊,顶顶好看呢,摆在你的房间如何,你不是最喜欢菊花了吗?”高景齐说道。 瞧着高景齐脸上的笑意,硕亲王妃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扬手便掀翻了那盆墨菊。 咔擦—— 清脆的响声在回廊中响起。 娇嫩无比的墨菊前一瞬还傲然挺立,此时却奄奄一息的在土堆里头,没有半点娇贵的模样。 “就知道摆弄这些没用的东西,真是个混账!”硕亲王妃恶狠狠的骂道。 “我怎么了?”高景齐不解的问道。 他现在挺好的啊。 摆脱了魏雪薇,还和沈桑榆退了婚,浑身轻松,往后可以常混在花丛之中,等玩够了再挑一个合适的千金小姐娶回家。 这不是娘亲曾经的愿望吗? 怎么如今好端端的,因为他又发起火来。 瞧着面前高景齐懵懂不解的样子,硕亲王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呢。 知道给她闯了多少祸吗? 如今沈桑榆不光要借着他的事情狠狠敲诈硕亲王府一笔,更是要高嫁高庭钦,日后踩在她和高景齐头上。 以后,她还怎么抬得起头? “来人,把少爷给我关到房间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出来。”硕亲王妃冷声道。 立马有家丁上前,架着高景齐就往房间走去。 高景齐拼命挣扎,扯着嗓子嘶吼,“娘你干什么啊,好端端的干嘛要关我?娘,我还约了人斗蛐蛐呢,你快让他们松开我啊。” 可硕亲王妃却王若未闻,任由家丁将他给拖走。 如今她要处理沈桑榆,还要阻止硕亲王为沈桑榆谋前程,要忙的事情很多,实在是顾不上高景齐。 免得这蠢货再干出什么蠢事来,还是关起来最靠谱。 想着,硕亲王妃又看向自己身边的嬷嬷,“孔嬷嬷家中不是有个得了重风寒的吗,领来在少爷的屋子干两天活吧。” 孔嬷嬷原先是硕亲王妃的奶妈,一直跟到今天,最是懂硕亲王妃的意思。 立马颔首,“是,老奴这就去办。” …… 当天夜里,高景齐便发了风寒,躺在软榻上全身酸痛,动也动不了。 大夫来瞧过,开了十几天的汤药,又让好好休养,将门窗紧闭,彻底将高景齐给软禁了起来。 硕亲王妃则凑齐了银票,去找沈桑榆。 冷冷甩在沈桑榆面前,“证据呢,都给我。” 沈桑榆笑眯眯的将银票给捡起来,一张张仔细清点。 那市侩算计的模样,看得硕亲王妃心中窝火无比,“你莫非是担心我少给了你钱?” “数一数总是好的。”沈桑榆不为所动,手指平滑的从银票上划过。 清点一番,确定是要的数额之后,这才递给秀儿收好。 自己则从怀中掏出证据来,递给了硕亲王妃。 硕亲王妃几乎是一把抢过,眼神愤恨无比,起身就要离开。 到了门口,又站住脚,“这次的事情,景齐说要谢谢你,后日桃花阁,记得来赴宴。” 沈桑榆有点意外的挑眉。 高景齐什么时候长出了良知? 缄默半晌,才微微掀开红唇,“若是我有空便会去,不过其实世子用不着谢我,我也算是收钱办事而已,而且我还借他的手铲除了魏雪薇,算起来,该我请他吃饭才对。” 不等硕亲王妃张口,又继续往下讲,“不过我比较膈应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硕亲王妃气得一个倒仰。 她还是头次见人敢当着她的面,如此说她的宝贝儿子! “不过世子主动感谢设宴,我会考虑的,没准就勉为其难去一次呢?”沈桑榆勾着笑容,轻声说道。 继而摆手,“那便不送硕亲王妃了。” “贱人。”硕亲王妃疾步冲回屋内,扬手想给沈桑榆一巴掌。 手刚举在半空,就被沈桑榆给狠狠攥住了,疼得骨头像是要裂开一般。 “王妃,”沈桑榆笑吟吟,蚀骨的寒意铺天盖地从眼中涌出,将她团团包裹住,“你确定要现在跟我动手吗?撕破了脸,倒霉的不仅是你,还有世子呢。” 以一换二,她可丝毫不吃亏。 “你敢!”硕亲王妃震怒。 沈桑榆耸肩,表情淡然,“你试试?” 第二百四十七章 鸿门宴 沈桑榆这般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将硕亲王妃给震住了。 一时间,连手腕的疼都忘却了。 “谁准你这样对我家王妃的,这伯侯府的嫡女,竟这般没规矩吗?”孔嬷嬷率先回过神来,上前护道。 沈桑榆这才松开了手。 “那么,我就不送王妃了。”她轻声说完,转身便躺在了软塌上。 硕亲王妃脸上如同打翻了颜料盘,青了红红了白。 最后愤恨的咬唇,愤怒离去。 “小姐,这世子突然设宴,奴婢怎么瞧着都像是要给咱们挖坑,要不然还是别去了吧?”秀儿担忧的说道。 沈桑榆扫眉看她一眼,“怕了?” “奴婢不是怕,是担心小姐您的安危。”秀儿赶忙道。 自家小姐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在伯侯府里站稳了脚跟,在京城之中也有了点地位。 若是这会儿被算计,岂不是太惨了一点? “若是高景齐真的想要算计我,哪怕我不去,他也会想办法背地里来算计我的,与其这样,不如我主动赴宴,直接了结此事。” 明着来,总比暗着躲要好得多。 …… 转眼间,便到了高景齐设宴的日子。 沈桑榆穿了身淡青色的韵锦长裙,梳了桃花鬓,什么首饰都不带,素面朝天便去了。 饶是如此,高景齐瞧见了,也是眼中顿时发出光来。 他竟是头次知道,沈桑榆竟然还这样好看。 比魏雪薇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早知道的话,就不该答应退婚,踹掉魏雪薇之后,便和她成婚,日后再娶几个心仪的妾室,那日子才叫组美滋滋呢。 “世子,擦擦你的口水吧。”沈桑榆满脸嫌弃的提醒道。 这个男人,怎么一副八百年没见过女人的样子,实在是太招人讨厌了。 而高景齐听闻这话,下意识赶紧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干净清爽,并没有半点口水。 这才意识到是被沈桑榆给嘲讽了。 “你……算了,念在你这次帮了本世子的份上,本世子便不跟你计较了。”高景齐摆手道。 顿了顿,又问沈桑榆,“你如今都已经在京城闹了两次婚事的笑话了,恐怕没人敢娶你了吧?” 沈桑榆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高庭钦的模样来。 谁说没人娶她? 心里划过一抹欣喜,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冷声道,“多谢世子关心,我嫁不嫁人,能不能成亲,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本世子是在关心你,若是你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可以娶你当平妻,日后你和世子妃好好相处,本世子不会亏待你的。” 高景齐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鬓,眼角尽是自信。 他相信沈桑榆一定会答应的。 毕竟不是谁都像他这样温柔体贴,愿意给人第二次机会,还是许诺平妻这样好的身份。 沈桑榆应该感激涕零才对! 可面前,沈桑榆却眼神厌恶的拱手,“我还是请世子不要再祸害我了,放我一条生路吧。” 真要是嫁给高景齐,又重蹈了前世的悲剧怎么办? “你这个女人,不要太过分了,本世子给你机会是看得起你,旁人想要这个机会,我还不给呢!”高景齐顿时气得拍桌而起。 而面前的沈桑榆却神情淡定无比,“那么,世子还是把这个机会送给别人吧,你给我,我也不稀罕要。” 不等高景齐再发火,她又缓缓抬起头来,琥珀色的杏眸中满是冷冽,“若世子约我来,只是说这些没用的话,那我便走了。” “来人,上菜!”高景齐气得够呛,愤恨的喊道。 心中恨得牙痒痒,还暗自不解。 就沈桑榆这样的女人,为什么娘非得让他请着吃什么饭。 还冷着脸下了死命令,若是这顿饭没吃完的话,就再关他三个月的禁闭。 为了能早点出去,高景齐只得咽了下这口恶气。 正想着,便有小厮鱼贯而入,将各色菜品都放在了桌面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桌子上便已经被摆得满满当当,几乎看不见任何空隙了。 “请吧。”高景齐说道。 沈桑榆也不客气,直接开始动筷子。 旁边的秀儿原本还想要提醒沈桑榆,要仔细看看有没有毒。 可见沈桑榆满脸放心,便也不好开口提。 提心吊胆的看着沈桑榆吃完这顿饭,便赶紧张罗着要去见老顽童,请老顽童看看有没有中毒。 正准备开口,旁边的小厮便狠狠的撞了秀儿一下,疼得她踉跄跌坐在地。 “没事吧?”沈桑榆关切的问道。 秀儿赶紧摇头,“没事小姐,就是撞了一下而已。” “对不起对不起,我着急要去撤盘子,所以才……”小厮赶紧解释道。 “你以后小心点,别做事毛毛躁躁的,要是遇到别人,和该找你麻烦了。”秀儿轻声道。 小厮赶紧点头,就要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沈桑榆叫住了他,“秀儿不找你麻烦,难道我还不找你麻烦吗?” “小姐……”秀儿赶紧伸手去扯沈桑榆的袖子,小声道,“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奴婢没事的。” 心中则是有些纳闷。 印象里,自家小姐没有这般斤斤计较的,遇到这种事情也绝不会生气。 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还要发火的架势。 还没想个明白,便瞧见面前的沈桑榆握紧了拳头,朝着小厮狠狠砸去。 那小厮没想到一个女人家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毫无防备的,直接被沈桑榆给打飞了出去。 继而,撞到了旁边的高景齐,两个人齐刷刷的跌倒在地。 “真抱歉世子,误伤到你,没事吧?”沈桑榆这才关切的上前搀扶。 高景齐气得狠狠甩开她,“你这女人发什么疯,居然还动手打人,简直是粗鲁,快离我远一点!” 像是瞧见灾星邪神一般,高景齐赶紧往门外走,一刻都不想跟沈桑榆多待。 而雅间内,沈桑榆的神情也骤然敛紧,“走吧,咱们也该走了。” “那这个小厮……”秀儿有点担忧,看着地上躺着不断呻吟的小厮,有些拿不定主意。 第二百四十八章 要不你验验货 沈桑榆莞尔一笑,直接拽着秀儿离开。 扔下那个小厮在地上翻滚呻唤。 出了酒楼,沈桑榆便跟上了高景齐,一路尾随,到了硕亲王府门口。 而后,当着硕亲王府门口那些个家丁的面,直接打晕高景齐。 “回去告诉你们王妃,此事若是声张,世子必然没命,若是她放任不管,世子便会和我家秀儿一样的结局,王妃或许不在乎我身边的小奴婢,但她应该会在乎她的亲生儿子吧?” 说罢,沈桑榆拖着高景齐扬长而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家丁还没回过神来,沈桑榆便已经拖着高景齐,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这要告诉王妃吗?”家丁愣然,结巴的问道。 另一个家丁便狠狠的拍他的脑袋,“不告诉难道等死吗?沈家二小姐若是对世子做了什么,我们谁吃罪得起?” 说罢,便赶紧跌跌撞撞的往屋里冲去。 硕亲王妃正在屋子里抄写佛经,见家丁冲进来,妩媚的柳叶眉瞬间蹙紧,“没规矩,扔去后山喂狗。” 扑通—— 家丁跪在地上,颤抖着开口,“王妃饶命啊,是世子,世子被沈二小姐给打晕带走了,小的们着急来告诉王妃,所以才……” “什么!”硕亲王妃直接扔了手中的狼毫小笔,腾然站起来,“你说世子被谁带走了?” 家丁声音更加颤抖,“是……沈二小姐。” “她怎么会带走世子?”硕亲王妃疑惑不解。 家丁赶紧将沈桑榆说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硕亲王妃的脸顿时变得铁青。 静默片刻,猛然将桌上抄了一半的佛经全部扫到地上,“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眼睁睁的看着世子被人给带走,却不知道上前去救?” 家丁们面面相觑,不敢吭声了。 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们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沈桑榆都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王妃,”孔嬷嬷上前安抚硕亲王妃,“如今看来,这沈桑榆是已经知晓了咱们的计划,还拉了世子做垫背,咱们得赶紧去才行,否则世子出了事就……” 被这么一提醒,硕亲王妃总算是回过神来。 “备马车,现在就去伯侯府要人。”硕亲王妃说道。 马车风风火火的奔着伯侯府去。 到了门口,孔嬷嬷还想扶着硕亲王妃下车,她却已经直接跳下车,直奔着沈桑榆的映月阁而去。 沈桑榆早早便恭候着她,桌上放着热腾腾的茶水。 “王妃,请坐。” 硕亲王妃双眼几乎要喷射出火来,“景齐呢,把人交出来。” “王妃先把解药交给我,我便放人呀。”沈桑榆无辜摊手,“否则我也太亏了一点,不公平的。” “什么解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硕亲王妃咬牙切齿道。 “那我也不知道世子在什么地方了,或许和秀儿在一起呢,不如等到时候让秀儿给送回来?”沈桑榆笑吟吟道。 那双琥珀色的杏眸看向硕亲王妃,带着嘲讽和嗤笑,“王妃,这映月阁里都是我的人,半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你尽管说实话,否则,我们真的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刷—— 硕亲王妃拔出一把匕首,比在了沈桑榆纤细的脖颈上,“赶紧说,否则我就杀了你。” “你随意,反正我死了,没有人再知道高景齐在什么地方,有他给我陪葬,我一点都不亏。”沈桑榆眼神坦然,没有半点害怕。 反而是硕亲王妃崩溃了。 她怕,怕真的杀了沈桑榆之后,就再也见不到高景齐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硕亲王妃声音颤抖的问道。 沈桑榆推开了她的匕首,“给我解药,再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杀我不可,我就将高景齐,毫发无损的还给你。” “因为你该死!”硕亲王妃的眼神中迸射出恨意来。 满满的,几乎要将整个映月阁都给灌满。 “你一个庄子上长大的野丫头,不过是救了王爷一命,却能获此殊荣,嫁给我最宠爱的儿子,摇身一变世子妃,凭什么?” “可我退婚了。”沈桑榆不解蹙眉。 “那又怎么样,京城还不是传得沸沸扬扬,说景齐配不上你,所以才退婚的,哪怕那告示上说得清清楚楚,是我们硕亲王府与你解除婚约,可大家还是说,是你给我们面子,才甘愿背上骂名的。” 说到这里,硕亲王妃凄惨的笑了一声,“我经营了多少年的好名声,被你毁了个干干净净。” “你的好名声,便是在后院妇人之中冷漠摆姿态吗,这样的话,的确是很好的名声。”沈桑榆无情的揭穿。 硕亲王妃双眼都在喷火,“你懂什么!那些和你原本都没有关系了,可你居然要嫁给高庭钦,如此一来,我和景齐最后的尊严,都会被你给无情践踏的。” “所以,你设计了这场鸿门宴,让小厮撞到秀儿,将毒药下在秀儿身上,再间接的落在我身上。”沈桑榆危险的眯起了杏眸。 硕亲王妃点头,供认不讳,“没错,你是只狡猾的狐狸,只给你下毒当然不行,所以我想到这招,让你去死,只要你死了,你就再也不能嫁给高庭钦,踩在我们头上了。” 真是……好狠的计谋。 沈桑榆缓缓摇了摇头,有些悲悯的看向硕亲王妃,“可你没想到我仍旧能察觉出来。” “都说了,你是只狡猾的狐狸。”硕亲王妃语气反而平淡下来。 是她轻敌了。 “孔嬷嬷,把解药给她。”硕亲王妃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颊,“然后把高景齐还给我。” “我会让人去接世子回家的。”沈桑榆颔首,“王妃先回去吧,不久世子便会安全出现在你面前。” 硕亲王妃眼神警惕,“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安排的什么人我都不知道,万一对景齐做什么怎么办?” “怎么会呢?”沈桑榆勾唇轻声笑起来,“要不你亲自看看,那人到底是谁?” 话音刚落,从屏风后,便走出了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 硕亲王妃愕然瞪大了双眸,双腿发软,扑通跌坐在了冰冷坚硬的青石地板上。 第二百四十九章 准备收网 从屏风后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硕亲王。 此刻,硕亲王铁青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结发妻子,语气中充满了失望,“你做的好事!” “王爷……我……”硕亲王妃张嘴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才她和沈桑榆的那番对话,已经被硕亲王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 再想解释,怎么解释? “既然是王爷的家务事,我也不好再在旁边掺和,这映月阁先留给两位,其他人,跟我出去。”沈桑榆说着,便退出了映月阁。 领着一帮丫鬟家丁,到了映月阁的院子外面赏花。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硕亲王便领着硕亲王妃出来了。 “桑榆,这件事情希望还卖给老夫一个面子,日后,我必然是要好好感谢你的。”硕亲王说道。 沈桑榆颔首,“王爷请放心。” “那个孽子,还劳烦你给送回王府。” 扔下这句话,硕亲王便拉着硕亲王妃快步离开。 硕亲王妃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嚣张跟得意,灰溜溜的跟在硕亲王身后,宛如打了败仗的狗。 沈桑榆收回视线,吩咐旁边的春竹,“去把秀儿和世子给请上来吧,先吃了解药,再把世子给捆着送回王府。” 春竹应了一声是,赶紧往映月阁的西厢房走去。 沈桑榆则转身,对上了不远处魏媛满眼的笑意。 “姨母。”沈桑榆勾唇,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来。 魏媛却没有搭理,转身离开了。 …… 等吃了解药之后,秀儿总算是了解了整件事情。 惊得背后全是冷汗,“所以说,如果小姐你没有发现的话,我不光我会死,我还会害得你也死?” 沈桑榆颔首,“是啊,所以现在,你还心疼那个被我打了一拳的小厮吗?” 还心疼什么啊。 秀儿眼下连杀了小厮的心都有了! 到底是什么蛇蝎心肠的人,居然会帮着硕亲王妃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可是两条人命啊就! “好了,”沈桑榆抬手,拍了拍秀儿的肩膀,“有你家小姐我在,往后也会护你周全的,你会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谢谢小姐。”秀儿鼻尖有点发酸,哽咽道。 说着话,便有家丁来报,说外头有个叫做朗三的人来找沈桑榆。 “怎么回事?”秀儿疑惑不解,“往日朗三来给分红,都是在后院找人知会我,这次怎么从正门直接来见小姐你了呢?” 沈桑榆从绣花鼓凳上站起来,神情淡然,“是我叫他来的,有点事情要说。” 说着,就要走出去。 秀儿还想和往常一样跟着伺候,却被沈桑榆给拦住,“你就留在映月阁里,我很快就回来了。” 秀儿哦了一声,乖乖的站住脚。 沈桑榆亲自出去见了朗三。 朗三先是恭敬的朝着沈桑榆鞠了一躬,这才拿出请帖,“沈二小姐,明日是最热闹的日子,还请您一定要赏脸去城郊外的戏园子听戏才是,明日是十五,都不收钱的。” “办得这样热闹,得有多少人啊?”沈桑榆翻看着请帖,漫不经心的问道。 朗三便回答,“足以容纳下五千人。” 顿了顿又道,“主要是尊贵的客人会坐在上头的雅间里,占了些位置。” “那便也为我留个雅间吧。”沈桑榆沉声道。 朗三这才离开。 这话落入门口的家丁耳中,听不出半点端倪来,更不会让人想到别处去。 故而,家丁们只以为,是自家二小姐如今名气大,那戏园子的人为了巴结二小姐,便主动邀请而已。 谁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唯有沈桑榆,在夜里的微风中,微微勾了勾绯红的玫唇。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 已经是黄昏,沈桑榆这才出门去听戏。 等到了那城郊外的戏园子,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大多数都是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家,一个劲儿的往里挤。 冷不丁瞧见沈桑榆这样标志的美人,眼神纷纷不怀好意的往她身上乱钻。 沈桑榆王若未闻,径直往里走去。 到了戏园里头,朗三亲自迎着她去了楼上的雅间,又沏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 “这样好的日子,茶实在是不够助兴,换了酒来吧,酒钱都算在我身上。”沈桑榆说道。 朗三依言,立马着人将整个戏园子的茶都换成了酒。 有了酒,众人的气氛高涨,声浪几乎要将戏园子的屋顶给掀翻过去。 正吵闹之中,忽而,有人扑通的,往地面栽去。 旁边的人见了,还想要嘲笑那人不胜酒力,结果下一瞬,自己也摇晃着往地面倒去。 扑通声此起彼伏。 顷刻间,戏园子里的人,几乎都倒了。 剩下零星那么几个,也被直接冲进来的人给打晕在地。 沈桑榆静静坐在楼上的雅间,看着从门外走来的高庭钦。 今日他换上了盔甲,越发显得俊朗倜傥,眉眼紧蹙,却在和她对视的那一瞬,温柔成了一汪水。 “高大人……”沈桑榆想要开口喊他。 话刚说出口,雅间之间用木头做的隔墙便被狠狠劈开。 饶是沈桑榆迅速往旁边闪躲,却也没有躲得过那一把锋利的长刀。 亮晃晃的,横在了她的脖颈上。 “你们都给我退出去,否则我就弄死这个娘们。”男人嘶哑着声音,咆哮着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将目光投向高庭钦,等着高庭钦下令。 “不要动她,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高庭钦沉声道。 男人却冷笑一声,“我要这江山,你能给我吗?你不过就是个护国大将军而已,识相的话就赶紧放我离开。” “你求他有什么用,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以我换你的命,我想应该很值得。”沈桑榆担心高庭钦真的会答应,赶紧说道。 闻言,男人的长刀往沈桑榆的脖颈又勒了勒,嫩白的肌肤瞬间被割破,往外冒出鲜红的血。 “既然你没任何作用,那我还留着你干什么,不如现在就弄死你!” 说着,便拽着沈桑榆,要用长刀抹脖,彻底的解决掉她。 下一瞬,戏园之中,却传来了清脆的声响。 是兵器和青石地板碰撞的声音。 第二百五十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清脆的碰撞声,在两处同时响起。 楼下,高庭钦主动扔了手中的长剑,只为了保全沈桑榆。 楼上,沈桑榆却已经利索的拔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没有半点犹豫,反手插入了男人的胸口。 男人惊愕的瞪大眼睛,手中的长刀哐当落地,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胸口被没入的匕首。 “再见。”沈桑榆缓缓掀开红唇,笑得俨然不谙世事的少女,手中的匕首却在男人体内转动。 暗红的血从男人的嘴中涌出,滴落在沈桑榆的手背上,晕开大片复杂的花朵。 而后,此人倒在了地上,双眸不甘心的瞪大,死死盯着面前的沈桑榆。 “桑榆!”高庭钦抓住旁边的柱子,直接借力,两三步便上了雅间,一把将沈桑榆给拥在怀中。 满身盔甲的男人有几分颤抖,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怎么都不肯松开。 “我没事。”沈桑榆双手撑在他胸前,对于这样的亲近有些不自在。 但,心中竟然半点都不排斥。 若不是那楼底下还站着乌泱泱一大堆的士兵,沈桑榆真想反抱住高庭钦。 “将军令应该在他的身上,快找找。”想着,沈桑榆收回思绪,赶紧说道。 高庭钦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弯腰在男人的身上搜寻起来。 不消片刻,便从男人的胸口搜出一块带着祥云图案的血玉来。 高庭钦举着端详了片刻,微微颔首,“是真的将军令。” 听闻这话,底下的士兵纷纷松了一口气。 他们的任务便是夺回将军令。 原以为今晚要厮杀个血流成河,却不成想,竟然如此轻松就夺回了将军令。 而且,大家什么也没干,那个偷了将军令的男人便已经死在了沈家二小姐的手中。 沈家二小姐,好生厉害! 有和高庭钦关系还不错的,此刻便已经开口调侃起来,“高将军,这么好的媳妇儿上哪儿找啊,不如趁着今晚有大家当证婚人,就先把喜事给办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也都跟着嚷嚷了起来。 嚷得沈桑榆面颊滚烫,有几分喘不过气。 只得推了推高庭钦,“你怎么不跟他们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难道你不嫁给我了?”高庭钦挑眉反问。 沈桑榆张张嘴,正准备回答,外头已然传来了硕亲王爽朗的笑声。 “你们一个个的,隔着老远便能听见声音,是有什么大喜事呢?” 军营中的副将赶紧走上前,双手抱拳,恭敬的喊了一声硕亲王。 得了硕亲王的准许起身,这才将刚才的事情都给说了一遍。 硕亲王的眉眼越发舒展开,连着说了三个好字。 “桑榆,本王果然是没有看错人,以你的聪明才智,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将这棘手的事情给办得妥妥帖帖,难怪庭钦这般喜欢你。” 沈桑榆脸颊不由得更红了,垂下头小声回答,“都是些小聪明,上不了台面的,若是真正的带兵打仗用我这套,肯定是不行的。” “不用谦虚,”硕亲王朝着她摆手,“万事都有不同的解决办法,若都用行兵打仗那套去怎么行,你能搞定这件事,那就是你厉害!” 说着话,硕亲王又叫人将那满地被迷晕的人都给捆好带走。 等戏园里只剩下沈桑榆,高庭钦与他三人,这才轻声道,“桑榆,明日一早,我便会去朝堂之上为你请功,到时候,圣上至少会赐你一个郡主的身份,你就用新的身份,嫁给高庭钦!” “谢王爷。”沈桑榆微微福身道谢。 硕亲王又捋了捋胡须,笑得十分爽快,“原以为这辈子无缘再听你叫我一声公公了,谁知道峰回路转,你还是成了我们高家的儿媳,老天爷,果然是没有薄待我!” “是老天爷厚待我。”沈桑榆纠正。 说说笑笑间,士兵们已经将那些迷晕的人已经全部给处理妥当,被搜出来的兵器和钱财在旁边摞成了两座大山。 这些人一路从边关过来,少不了的打砸抢掠,如今身上搜出来的这些还只是少数。 更多的,是在他们的驻扎地当中。 关于这一点,沈桑榆也早早便打听好了,“就在这镇子外的一处破庙里,此刻去应该没几个人看守,很快就能拿下。” “快去。”硕亲王看向副将,沉声说道。 虽然这话是从沈桑榆一个女子口中说出,可副将却没有半点不服气。 毕竟刚才他亲眼所见,沈桑榆到底是如何临危不惧,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直接了断了男人的性命。 如此巾帼英雄,比男人更有魄力! 得了命令,立马领着一队人马往破庙赶去。 硕亲王则将目光转向高庭钦,“天色已经不早了,桑榆到底还是吗未出阁的姑娘,你送她回去吧,仔细解释一番,别叫伯侯府的人误会了去。” 沈桑榆幽幽的望了硕亲王一眼,“王爷叫高大人送我,才是故意叫伯侯府的人误会吧?” 被揭穿了心思,硕亲王哈哈大笑。 “你这丫头半点不领情,既然明日就要昭告天下了,今晚先给伯侯府的人说一声,也好让他们心里有个底啊!” 被这么一说,沈桑榆的心中竟然也有些隐隐约的期待起来。 等明天,她就会被全京城的人知道,高庭钦即将迎娶过门的妻子是她吗? 到时候,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正胡乱的想着,沈桑榆便感觉自己的身子忽然腾空,又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被高庭钦圈在怀中,鼻尖满满的清冽气息。 “别走神,小心摔下去。”高庭钦附在她耳边,沉声说道。 温热的气息拂过沈桑榆的面颊,轻而易举的便撩拨了她的心房。 高庭钦则一勒缰绳,让马儿转了个方向,扬起前蹄嘶鸣,随即大步的朝前奔去。 渐渐地,两人的身影越来越渺小,几乎和夜幕融为一体。 硕亲王微眯起双眸,眼神深邃且欣慰,摸着自己的胡须,语气颇有些感慨道,“总算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揭露真身 夜风萧瑟,京城的街道静悄悄,与白日里的人声鼎沸截然不同。 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声响清脆,被风刮得四处飘散开。 “高大人,送我到后院门口便可。”沈桑榆轻抚着马背上的细短毛发,轻声说道。 高庭钦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怕别人传闲话?” “不是,”沈桑榆摇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若是你去了,恐怕会逼得那人不敢再献身。” 高庭钦这才颔首,翻身下马,又朝着沈桑榆伸出手臂,“那么,我步行送你过去,马蹄的声音太响,容易招来人。” 将沈桑榆给抱下马,两人沿着青石板路,绕到了伯侯府的后院门口。 高庭钦这才转身离开。 沈桑榆瞧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便转过身去,拍了拍后院的大门。 好一阵,才有家丁过来开门。 “二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来啊!”家丁诧异的揉眼,声音逐渐压低,“老夫人都找您一整天了,快进来吧,可别被老夫人给瞧见了。” 如今伯侯府里的家丁见风使舵,都知道沈桑榆是可抱的大腿,故而说话都格外向着沈桑榆。 沈桑榆颔首,抬脚走进后院,交代家丁道,“明日若是祖母问起来,只说我是去了周家,天亮才被周家的人送回来,知道吗?” 家丁赶紧点点头,想要答应。 可下一瞬,不远处的回廊却传出沈罗氏的冷笑声,“好啊,沈桑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般晚归不说,还教唆了家丁帮你遮掩,简直是有辱门风!” “祖母。”沈桑榆垂眸,眼神有几分躲闪。 沈罗氏气冲冲的到了跟前,“败坏家风的玩意儿,赶紧的,给我关到柴房去,等明日叫她爹爹好好处置。” 家丁听命,便朝着沈桑榆逼近。 沈桑榆连连往后退,眼瞧着事情不对劲,赶紧开始往边上跑。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我追,抓到了先打一顿,省得还有力气能逃跑!”沈罗氏怒吼道。 今日,她便要让沈桑榆再无翻身之地。 这段时间,沈罗氏处处受限于沈桑榆,心里一口郁气无处消散。 正不知道该怎么收拾沈桑榆的时候,没想到机会便自己凑到了跟前来。 今日一早,便有人来通风报信,说沈桑榆是出门幽会去了,一直要到晚上才会回来,到时候先关起来,等到沈海川回来,再验明身子,只要不清白了,那随便安一个沉塘的罪罚都是小事一桩! 沈桑榆注定难逃一死! 家丁们举着火把,开始在偌大的伯侯府里开始搜寻起沈桑榆来。 绕了好一圈,总算是有眼尖的人瞧见,“二小姐翻围墙往后山去了,大家快追啊!” 众人一拥而上,纷纷朝着后山跑去。 岂料前几日下了雨,将后山的泥土都给泡得松软无比,人踩上去一个劲的往下陷,行动十分受限。 家丁们个个深陷泥泞之中,沈桑榆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扑通一声,她跪到在了跟前凸起的小土坡上,费力的往外拔腿。 看准了机会,家丁们赶紧上前去按住了沈桑榆,想要带回柴房去关着。 可下一瞬,旁边的家丁便骤然变了脸色,扑通摔倒在地,颤颤巍巍的指着沈桑榆的脚底,“头……有头!” “吵吵嚷嚷什么呢,人都按住了,还不快点带过来?”沈罗氏被搀扶着,走到后山脚下,沉着脸道。 家丁脸色煞白,舌头在打结,“老夫人,地底下有个人头!” “什么!”沈罗氏听闻这话,也差点昏厥过去。 若不是被康妈妈扶住,恐怕早已经滑坐到了地上去。 “你们几个,不要吓到了老夫人,先把人头给挖出来,瞧清楚是谁的了,再来告诉我便是。”康妈妈沉声道。 几个家丁这才回过神来,顶着恐惧,上前去挖人头。 很快,便将结果告知了康妈妈。 人头虽然埋在地底下有些腐烂了,但也能依稀辨认出来,是魏媛的。 “胡说八道什么,”康妈妈眉眼顿时突突的跳,“魏家小姐好好活着呢,怎么可能会尸首异处?是不是你看错了!” “小的仔细瞧过了,那魏家小姐耳垂后带着一个小肉瘤,人头上……也有。” 证据确凿,那人头是魏媛的,无疑了。 康妈妈不由有几分疑惑,“可魏家小姐傍晚还好好的,被约着去城外赏花了,总不可能刚出门就被杀了……” 就算是被杀了,那脑袋也不至于腐烂得这么快才对。 除非,那个去了城外的人,压根就不是魏媛! 此事一出,康妈妈哪里还有心思再去管什么沈桑榆,赶紧急吼吼的奔着沈海川的院子就去了。 …… 翌日清晨。 魏媛从城外回来,便直接被家丁摁倒在了伯侯府的门口。 随即,像是拖死狗一般,将她拖去了大厅。 “你们搞什么?”魏媛眼神冷冽的扫过厅中的人,眼神愤怒,却不见半点慌乱。 沈罗氏坐在圈椅上,瞧见魏媛这张脸便忍不住捂胸口,“海川,你快叫人去看看,这张脸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海川铁沉着脸,让旁边的家丁去瞧。 听闻这话,魏媛便明白了一切。 “不用查了,我不是魏媛,我是魏姗姗。” 沈桑榆乖乖的站在沈海川身后,低垂着头,柳叶眉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没想到魏氏这么轻易便承认了。 “你这个小贱人,”沈罗氏顿时愤怒的跳起来,“你不是装死跑了吗,居然还敢回来,还假扮成魏媛,你……你到底是何居心!” 魏氏冷眼扫过去,“闭嘴吧,死老太婆!”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沈罗氏气得身子一个劲的哆嗦。 魏氏却不再理她,目光灼灼看向沈海川,“侯爷,我为你生下逸坤,又操持这样大的家业,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误,老夫人便和沈桑榆密谋起来要送我去山上的寺庙,你说,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杀了魏媛。”沈海川缓缓开口。 “所以,你还是怪我?”魏氏眼底逐渐浮现了恨意,滔天般,一阵阵席卷而来,“你也不打算原谅我,对吗?” ??? 第二百五十二章 拖沈罗氏一起去死 饶是这眼神只对着沈海川,旁边的沈罗氏也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魔鬼! 这魏氏一定是魔鬼! “海川你还在等什么,赶紧把这个女人给解决了啊,留着实在是个祸患!”沈罗氏大声催促道。 “你闭嘴!”魏氏转头看向沈罗氏,眼神淬了冷意,狠狠剜过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而已,若是没有穗蓉夫人的家底,你以为沈海川今日能有这样的权势,容你叫嚣,作威作福?” 沈罗氏气了个倒仰。 又颇为心虚的看了旁边的沈桑榆一眼,发觉沈桑榆好似没听见一般,这才壮着胆子反驳,“你这娼妇,胡说八道个什么,我儿子如今的基业,都是他一点点挣来的。” 呵—— 魏氏冷笑一声。 事到如今,她也知道自己是难逃一死了。 既然迟早会死,那怎么样也该拉着大家一起陪葬才对。 魏氏想着,长长舒了一口气,“沈桑榆,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真相吗,那我就告诉你真相好了。” 沈桑榆眨了眨眼睛,瞳孔终于转动,平缓的挪到了魏氏的身上。 终于,要说出口了吗? 清晨的风旖旎,像是被吹拂的水面,泛起圈圈涟漪,让她的心情再也平复不下去。 在伯侯府快半年,经历了这么多的尔虞我诈,每次都惊险的取胜,将敌人扳倒。 如此种种努力,沈桑榆就是在等这一刻。 当年的真相。 她母亲当年遭遇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闻言,沈罗氏惊得不行,惊愕的看向魏氏,“你疯啦,魏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魏氏宛若未闻,目光灼灼看向沈桑榆,“当年,你母亲的保胎药被换成了慢性。毒药,主谋除了我之外,还有你亲爱的祖母!” “你这个娼妇,信口雌黄,我杀了穗蓉,对我有什么好处?”沈罗氏明显是慌张了。 她伸手去推康妈妈,“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去扇这贱人的嘴,叫她不能再说半个字才好。” 康妈妈领命,挽起袖子凶神恶煞的走了上去,高高扬起了手臂。 可没等巴掌落下,魏氏凌冽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差点忘了康妈妈呢,你祖母还觉得下药太慢,寻了个合适的时机,约着你娘亲去河边赏花,让康妈妈推她下河呢。 只可惜啊,你母亲命硬,掉进河里居然都没死,被救上来连风寒都不曾有,数九寒天,你说,是不是你命不该绝?” “真是翻了天了,康妈妈,快给我打啊。”沈罗氏越发焦急的催促道。 不能再让魏氏说下去了。 会出大事的。 康妈妈稳住心神,再次扬起了胳膊。 而这次,却被沈海川给攥住了。 “侯爷……这魏氏就是在……”康妈妈结结巴巴的开口。 沈海川面色阴沉,“让她说。” 饶是沈罗氏在伯侯府的地位高,可也架不住这伯侯府真正当家做主的人是沈海川。 康妈妈只得瑟瑟收回胳膊,退回了沈罗氏旁边。 魏氏仰起头,对着沈海川笑了一下,“侯爷,你心里还惦记着你的穗蓉对吧?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有忘过她,哪怕是将她生下来的女儿给送得远远的,也会派最衷心的人过去伺候着,你爱你的穗蓉,而你从来不爱我。” “若是你乖乖的,伯侯夫人的位置,本该一直归你。”沈海川沉声道。 魏氏摇头,“不可能的,你让我当上这个位置,也不过是因为那封穗蓉留下的信而已,可你不知道,那封信是我写的,如果我不伪造,这个伯侯夫人的位置,怎么可能轮到我!” 说到激动处,魏氏声音都沙哑泣血。 “既然你已经交代了一切,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沈海川颔首,“念在我们夫妻一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魏氏仰起头看他,“侯爷,你相信我说的这些话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沈海川沉声道。 大厅中沉寂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魏氏夸张的笑声,“好一个其言也善,沈海川,我真是看错了你!” “带下去吧。”沈海川沉声道。 立马有家丁上前,将魏氏如拖死狗一般,拖了下去。 沈桑榆也转身准备离开。 “桑榆。”沈海川轻声开口,“你娘亲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解释的。” 沈桑榆脚步不停,迎着初晨的金芒,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有什么好解释的,该听到的都听到了,接下来,便是将坏人绳之以法,这便是最好的解释。” 瞧着沈桑榆走远,沈罗氏这才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去,“海川,你不要相信魏氏那个娼妇说的话,娘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啊,穗蓉是我的儿媳,我好端端害她做什么,再说那个时候,她都还没有生下孩子,你也知道我是最爱孙儿的,要是我害了她,也害了肚子里的孙儿,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等到她生下孩子,你便下了手?”沈海川问道。 沈罗氏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害过穗蓉的,你要相信我啊,我是你娘啊!” 沈罗氏说着,又想要去抱住沈海川的胳膊。 沈海川却避开了她。 面容冷冽无比,看上去便叫人不寒而栗,“母亲,这件事情我自会查明,若你没有半点错,我自然会还你一个清白,可如果真的有什么,也请让我给桑榆一个交代。” 说完这话,沈海川便走了出去。 眼瞧着偌大的大厅里只剩下自己,沈罗氏终于是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跌坐在地,“完了,这下全完了!” “老夫人您别这样,虽然魏氏将当初的事情都给抖露出来,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光凭她一张嘴,怎么可能真的拿你怎么样呢,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稳住啊。”康妈妈劝道。 若是自己做出心虚的样子,便不用别人去查什么,答案都写在了脸上。 “那我要怎么办?”沈罗氏六神无主,“魏氏敢拉我下水,说不定手里真有证据呢?” 到时候,她装得再稳重,又有什么用! 第二百五十三章 好事成双 康妈妈冷笑一声,“即便魏氏手中有证据,那也要有本事拿得出来才行啊!” “她怎么会没有本事呢,她都敢杀了魏媛混回伯侯府,又有……” 沈罗氏愤怒的开口,满脸烦躁。 可当对上康妈妈的表情时,又瞬间反应过来。 是啊,魏氏即便是有证据又如何? 看她有这个本事拿出来吗! “康妈妈,你也在我身边跟了这么多年了,是我最器重的人,此事办成之后,我便想法子为你家孙子在京城谋一个官职,再将你全家从乡里接来,你也年纪大了,该享享清福了。” 听闻这话,康妈妈顿时激动得双眼放光。 当即给沈罗氏跪下磕头,“谢谢老夫人!” “去吧,把这件事情给办得利索点。” 康妈妈立马转身出去了。 等她走后,沈罗氏又朝着旁边的小丫鬟摆手,“你过来。” 小丫鬟顿时打了个哆嗦,战战栗栗的走了过去,声音怯弱,如同蚊子嗡嗡响,“老,老夫人。” “你是康妈妈新领着的丫鬟是吧,你叫什么名字?”沈罗氏眯起沧桑浑浊的双眼,轻声问道。 小丫鬟赶紧回话,“老夫人,奴婢叫做迎春。” “迎春,以后等康妈妈走了,你便得留在我身边伺候我,成为我最新器重的人,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为我卖命?” 迎春赶紧跪下,“奴婢愿意的,老夫人叫我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好孩子。”沈罗氏爽朗的大笑起来,“那么先交给你一件事情,办好了,以后这个位置,你便坐稳了。” 她朝着迎春摆手,轻声的在迎春耳边说了自己的计划。 惊愕得迎春瞪大了杏眸,眸底满是恐惧和慌张。 “怕了?可我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了你,若是办不到,我就只好叫你这辈子都乖乖闭嘴。”沈罗氏沉声道。 迎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凉飕飕的。 “奴婢不怕,只要是老夫人吩咐的,奴婢都去办!” 说完,便赶紧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 将魏氏给关押起来后,伯侯府肃静了小半日。 等到正午时分,又开始热闹起来。 硕亲王同宫里的罗公公一起,来伯侯府给沈桑榆道喜。 罗公公颇有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欣喜感。 “沈家二小姐,哦不,现在应该叫一声郡主了,皇后娘娘都说郡主你本事不小,叫咱家送些礼物来巴结呢。”罗公公笑着说道。 沈桑榆走上前,乖巧的露出细糯的小牙齿,笑得可爱纯真,“罗公公又说笑了不是,皇后娘娘若是都来巴结我,我是要吓死的。” 闻言,旁边的硕亲王蹙起眉头,“好好地日子,不许说这些字眼,不吉利的。” 沈桑榆吐了吐舌头,不再吭声了。 “不说别的了,来来来,瞧瞧皇后娘娘给你的礼物吧。”罗公公说道。 他摆手,立马有宫里跟出来的太监们,将礼物一件件摆在沈桑榆面前。 珍珠首饰,摆件金银什么的。 就在伯侯府门口一字排开,周遭全是围观的百姓,看得眼睛都直了。 送了这么多的东西,可见皇后娘娘到底有多喜欢这位新封的郡主了! 众人心中想着,看向沈桑榆的眼神都开始变得尊重和崇敬起来。 而罗公公想要的便是这样的结果。 他故意在伯侯府门口将礼物摆出来,就是要叫京城的百姓都知道沈桑榆是个连皇后娘娘都疼爱的郡主。 往后沈桑榆才不会被人欺负。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罗公公想着,抬手轻咳一声,“还有最后一件,来伸出手,咱家亲自给你。” 沈桑榆有点疑惑,却还是乖乖的伸出手。 罗公公便拿出一个匣子,递到了沈桑榆的手中,“这东西归你了。” 匣子沉甸甸的,压得沈桑榆几乎手酸。 越发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罗公公笑着说道。 沈桑榆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硕亲王,得到了鼓励的眼神,这才缓缓打开匣子。 只一眼,便楞在了原地。 而硕亲王也走到了伯侯府门口的正中央,拿出圣旨,清了清嗓子,大声宣读。 “兹有伯侯府嫡女,沈桑榆,贤良淑德,有勇有谋,深得朕喜。故封为京城平安郡主,赐府邸一座,良田千亩,再配良人,御前大将军高庭钦。择日成婚,钦此!” “愣着做什么呀,赶紧接旨呀。”罗公公笑着拍了拍沈桑榆的肩膀。 沈桑榆这才放下手中的红宝石头面,赶紧上前接旨。 跪在硕亲王面前,双手高举过头顶,“民女沈桑榆,多谢圣上!” “如今可不是民女了,你是平安郡主。”硕亲王笑呵呵的提醒,将圣旨递到了沈桑榆的手中。 又拍拍她的手背,眼神中充满了欣慰,“好孩子,什么都不用准备,你与庭钦的婚事,我会和老顽童操持的,你只管嫁过来便是。” “谢谢王爷。”沈桑榆福身行礼。 硕亲王朝着她摆手,“还叫什么王爷呀,再过一段时间可就得改口了,不如现在先适应适应?” 公公两个字,他等了好长时间了。 沈桑榆张了张嘴,却有点说不出。 分明前世她不知道叫了多少遍公公。 或许,因为自己的夫君换成了高庭钦,感觉也就跟着变了吧? “硕亲王可不要刁难咱们郡主呀,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定是要找你算账的。”罗公公上前帮腔道。 硕亲王爽朗大笑,“若是罗公公不说,皇后娘娘如何知道?” “硕亲王这话未免给我扣了帽子,日后真是传到皇后娘娘耳中,不管是不是我告的密,王爷都要找我麻烦?”罗公公立马不悦的开口。 下一瞬,两人对视一眼,却又开始开怀笑出声。 这样大的喜事面前,谁又会真的为了这点小事置气闹得不愉快呢? “去,把我的钱袋给拿来。”罗公公转头,对着旁边的小太监吩咐道。 小太监不敢怠慢,赶紧奔着旁边的马车跑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 送她上路 小太监送来了罗公公的钱袋,表情恭敬的递上。 罗公公却没接。 只是吩咐道,“换成铜板,撒给这些百姓,告诉他们,这都是平安郡主赏的。” 听闻这话,沈桑榆顿时紧张摆手,“不用了罗公公,我这里有钱的,拿我的去就好了。” 纤细白皙的手刚准备去拿钱袋子,就被罗公公给按住了。 “傻丫头,”罗公公含笑,“咱家还指望你日后多关照关照呢,这点小钱,咱家花得值当,你若是不肯接收,咱家可要多想了。” 沈桑榆只得作罢。 心里却很清楚。 像是罗公公这样在皇后娘娘身边当红的老人,哪里还用得着找别人关照。 只是撒谎而已。 其实就是喜欢她,所以才想帮她长脸。 这份疼爱,沈桑榆记下了。 “日后桑榆一定好好的关照罗公公。”沈桑榆福身道。 等小太监给百姓们散了铜钱,罗公公这才准备回宫去。 硕亲王也告辞。 “还得回去挑吉日,再送聘礼过来,要忙的事情很多,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到时候当最漂亮的新娘子,嫁到我硕亲王府来。”硕亲王爽朗的笑着,转身离开。 沈桑榆着人把东西带回了映月阁去。 看着把屋子塞得满满当当的那些赏赐,沈桑榆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小姐,得了两件大好事,你怎么不高兴啊?”秀儿摸着旁边的翡翠白菜,好奇问道。 她都高兴坏了! 如今自家小姐当上了平安郡主,有自己的封地和府邸,还要嫁给高大人。 日后,看谁还敢欺负了她家小姐去。 “有点不敢相信,我真的要嫁给高庭钦了吗?”沈桑榆颔首,轻声说道。 秀儿重重点头,“是呀小姐,再过不久,你就要变成高夫人了!” 高夫人…… 这三个字,被沈桑榆含在嘴中仔细的嚼。 嘴角悄然间,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秀儿正准备调侃,又听见沈桑榆问道,“老夫人和我爹爹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夫人现在自身难保,躲在院子里不敢出来呢,至于侯爷,奴婢没看见,听府里的下人说,好像是出去了。”秀儿回答道。 正好。 沈桑榆缓缓站起身来,“准备些纸钱香蜡,去地牢一趟。” 是时候去见见她那可怜的表妹魏雪薇了。 …… 大理寺地牢中。 魏雪薇双手双脚都带着镣铐,被锁在水牢之中,仅剩下脑袋勉强露在外面。 那浑浊发黑的水,面上还漂浮着一层污秽。 有头发,有人指甲,甚至有人被割下的肉块。 魏雪薇在这样的环境下,俨然没了当初骄傲矜贵的模样,头发乱糟糟,脸上乱七八糟,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饶是如此,在见到沈桑榆的时候,眼中仍旧迸射出了愤恨的光芒。 “你来干什么。”魏雪薇咬牙切齿道。 沈桑榆站在水牢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水坑里的魏雪薇,眼中带着可悲,“我来看看你啊。” 说着,便交给秀儿十两银子,“去,请人将她给弄上来,在这水牢里头,还怎么能好好地姐妹叙旧呢?” 捧着十两银子,秀儿很快找来了地牢里的士兵。 士兵用一个大钩子,勾住魏雪薇手上的镣铐,硬生生的将她从水牢里给拖出来。 哗啦一声,魏雪薇被扔在了水牢旁边,全身都被泡得发白起皱,身上的伤口也被泡得皮肉外翻。 “沈……沈桑榆,看见我这样,你很得意吧?”魏雪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仰头质问道。 沈桑榆面色如常,“我有什么可得意的,让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是你自己,真要是说,我应该很同情你才对。” “你同情我?”魏雪薇冷笑,“就是你把我害成了这样,你现在跟我说,你同情我?” “你当初想靠着那个孩子嫁进硕亲王府,先哄得我同意你当平妻,然后你再讨好硕亲王妃,等到时机成熟,将孩子给流掉,栽赃给我,对吗?”沈桑榆问道。 闻言,魏雪薇惊愕的抬眼,“你……你怎么知道的?” 沈桑榆抿唇轻笑。 她不光知道这些,她还知道更多的。 只不过在这辈子里,都不可能再发生了。 所以,没有告诉魏雪薇的必要。 “我本来想留着你,让你这辈子都活在痛苦和折磨当中,可我现在改主意了,若是你想死,现在就有刀,你当着我的面,死掉吧。” 沈桑榆说着,从靴子里拿出了那把匕首,递到魏雪薇面前。 匕首反射着寒光,看上去便叫人不寒而栗。 那上头,映着沈桑榆淡然的笑容,也映着魏雪薇扭曲不甘心的狰狞。 “凭什么你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沈桑榆,凭什么?”魏雪薇大声咆哮。 “凭我过得太惨,所以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帮了我一把。” 所以,他有了重生的机会,就能够将这一切的悲剧全部扭转。 可魏雪薇却夸张的大笑起来,“你只不过是个被伯侯府流放到就庄子上长大的嫡女而已,老天爷凭什么要帮你,你以为你是谁?” 秀儿立马站了出来,挺直了腰杆儿,“我家小姐可是圣上亲封的平安郡主,地位不是一般的高,老天爷自然是要帮的。” “什么?”魏雪薇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满眼不敢相信,“她当上了平安郡主?郡主?这……这怎么可能呢?” 要知道,郡主的位置,可比世子妃地位要高得多。 沈桑榆当初将世子妃的位置给扔掉,如今还能得到更好的? “你这个贱人凭什么,你把我害得这么惨,却还能当上郡主,而我什么都没有了,不公平,这不公平!” 魏雪薇骤然陷入了癫狂之中。 她发疯似的抓起那把匕首,想要扎进沈桑榆的胸膛。 可还没有碰到沈桑榆,手腕便被沈桑榆抬脚踩住,疼得使不上力气,连手中的匕首也哐当落地。 “今天,这把匕首如果非得沾血,只可能是你的。”沈桑榆声音冷冽,“魏雪薇,最后一程,希望你好好走。” 第二百五十五章 魏雪薇死了 魏雪薇在地上挣扎了好半天,都没有挣脱开沈桑榆的桎梏。 只得放弃的扔掉刀子,躺在地上开始大笑起来。 “沈桑榆,说白了,你今天还是想来送我一程是吧,连香蜡纸钱都准备好了,不是吗?”魏雪薇偏头,看向了秀儿胳膊上挎着的竹篮。 秀儿立马把竹篮往身后藏,满脸警惕往后退。 “你想错了,这些东西不是给你的,准确的说,不是用来献祭给你的。”沈桑榆沉声道。 魏雪薇被说得有点糊涂,“什么意思?” “这些东西,是用来给你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沈桑榆微掀红唇,“毕竟你很快就要下去见他了,不给他带点礼物吗?” 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如今魏雪薇即将得到应有的下场,往后便不会有人再记得那个婴孩了。 所以在魏雪薇死之前,她希望,魏雪薇可以给那个婴孩烧点纸钱。 也算是,不枉那个孩子在这残酷的人世间走一遭。 沈桑榆说完,便颔首示意,让秀儿将竹篮放在了魏雪薇面前。 魏雪薇盯着竹篮发怔。 半晌,才回过神来,嘴角露出笑,“沈桑榆,你把我当傻子耍是不是?” 她猛然掀翻了面前的竹篮,里头的东西撒得满地都是。 被地上的脏水浸润,变成了湿软肮脏。 “你不要就算了,为什么要打翻,浪费我家小姐的好意。”秀儿气不过,上前理论道。 魏雪薇阴毒的眼神扫过去,恨得咬牙切齿,“这算哪门子的好意,要不是你,我不会失去那个孩子的,沈桑榆,这一切都是你害得,如果要烧香,也该是你烧!” 面对愤怒的指控,沈桑榆的表情没有半点波澜。 只是轻轻颔首,“我会烧的,你放心。” 不过有关魏雪薇的那一份,她不会代劳。 “既然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那便算了,只当我没来过,喏,这是火折子,若是还能将这些东西给擦干,你便捡起来用吧。” 扔下一个火折子,沈桑榆起身离开。 魏雪薇想要去追,身上的镣铐却沉重得拽住她,根本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桑榆转身离开,朝着有光亮的牢房门口走去。 “沈桑榆,你不要太得意,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魏雪薇咆哮的喊道。 沈桑榆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若是老天爷也会让魏雪薇重来一辈子的话,那她就等着,等着魏雪薇来找她报仇的那一天。 再看看到底是谁胜谁负。 走出了牢房,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了沈桑榆的肺中。 将先前那些浑浊污秽全部排出来,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 “秀儿你说,为什么看着她要死了,我心里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和痛快呢?”沈桑榆歪头,看着面前的秀儿。 秀儿迷茫的咬手指。 想了好半天才道,“也许是小姐心里已经放下了吧。” “或许是吧。”沈桑榆颔首,眼角微微上扬。 过往的大半年时间,总算是让她放下了前世的仇恨,是吗? “走吧,我们回去。”沈桑榆抬步,朝前走去。 从大理寺的地牢回伯侯府没多久,便传来了魏雪薇自杀的消息。 “奴婢听人说,是魏雪薇放了一把火,把自己给烧死的。”秀儿捧着脸说道。 还不忘拍了拍胸口,满脸惊魂未定,“还好小姐走得快,否则她要是放火的时候烧到小姐可怎么办?” “她哪还有这个本事?”沈桑榆轻声笑道。 继而,又沉默了一会儿。 “死了也好,总算是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沈桑榆轻声道。 若是被拉出去当街斩首,魏雪薇曾经做过的那些坏事便会叫整个京城的人知道。 到那个时候,即便是魏雪薇死了,死后也会一直被人说三道四的。 魏雪薇不想要这样的结局,所以,便借着沈桑榆给的火折子,结束了这一生。 “等到头七那天,记得给她烧点纸钱吧。”沈桑榆轻声道。 秀儿撇嘴,满脸写着不愿意,“奴婢不想,四姑娘曾经那样对待小姐你,死有余辜,咱们怎么还要给他烧纸钱啊,又不亏心。” 顿了顿又道,“再说了,四姑娘还有魏家人帮着烧纸钱呢,咱们操这份心干什么呀。” 沈桑榆却缓缓摇头,“若是魏家的人真的还惦记着魏雪薇,你以为,为什么魏雪薇出事,甚至是嫁给丁焦山,都没有魏家的人来过呢?” 被这么一说,秀儿也回想起来了。 是啊,为什么? “她在魏家便不受欢迎,是做错了事情才来京城投奔魏氏的,想借着高景齐的世子之位翻身,重新得到魏家的宠爱,可没想到,一错再错。” 魏家巴不得甩掉这个祸害,又怎么会主动往上凑呢? “难怪四姑娘从来没提起过魏家的事情,原来是这么回事。”秀儿恍然大悟的点头。 又很好奇的问,“小姐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就从别人口中,好了,别问了,去把这些皇后娘娘的赏赐都收拾起来,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去封地看看呢。”沈桑榆摆手道。 秀儿便乖乖的去了西厢房清点礼物。 留下沈桑榆坐在绣花鼓凳上,单手托腮,陷入了回忆当中。 她之所以会知道魏雪薇孤立无援,自然是因为前世。 前世魏雪薇如愿以偿成为了硕亲王府最受宠爱的平妻,远比她这个世子妃还要风光。 故而,魏雪薇多次邀请了魏家的人前来做客。 每一次,都会再三摆谱。 沈桑榆便知道,魏家的人和魏雪薇不和。 否则也不会让魏雪薇如此仇恨,非要拉到跟前来证明自己过得有多好。 这样想来,魏雪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长期的性格导致的。 是她让自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正在思索中,门外突然传来了响动,有人缓缓朝着门口靠近。 沈桑榆神经瞬间绷紧,保持着动作,注意力却已经全放在了门口。 大晚上的,她倒是很好奇,谁会这样悄无声息的潜入她的房间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冤有头债有主 沈桑榆不动声色,躺在软榻上装睡。 外头的人试探着推开了一条缝。 确定沈桑榆没听到动静后,这才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缓缓地,掏出了怀中藏着的匕首。 皎洁的月光下,匕首反射着冷冽的寒光,直奔着沈桑榆的胸口而去! 然而没等到匕首靠近,沈桑榆便猛然张开了双眼,杏眸之中满是冷冽。 抬起手,直接攥住了那人的手腕。 稍一用力,那人便疼得哎哟一声,手里的匕首也拿不住,直接哐当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沈逸坤,你还挺有胆。”沈桑榆看清面前的人,不禁冷笑道。 “沈桑榆你这个贱人,赶紧放开我,我要杀了你,给我娘陪葬!”沈逸坤双眼赤红,愤怒的喊道。 沈桑榆有些好笑的开口,“你娘是咎由自取,碍我何干?” “就算我娘是咎由自取,也轮不到你来对我娘痛下杀手,你害死了我娘,就得偿命!”沈逸坤激动的说着,嘴中喷出的唾沫四处横飞。 听闻这话,沈桑榆愣怔了片刻。 魏氏死了? 分明早上才被关在柴房里。 这么快就定了罪,被杀掉了? 沈桑榆想着,本能的觉得这件事情有问题。 如今魏氏走到这一步,显然是已经抱着必死的心态,否则也不会将沈罗氏也给抖露出来。 可现在沈罗氏还好好的,她怎么甘心去死? 除非…… 魏氏就是因沈罗氏而死。 “你有这心思来杀我,不如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想,这伯侯府里最想杀你娘的人,到底是谁。”沈桑榆敛了敛神色,沉声道。 沈逸坤俨然被愤怒蒙蔽了双眼,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只顾着对沈桑榆咆哮,“最想杀我娘的人,除了你还有谁,沈桑榆,你别想狡辩了,你巴不得我娘去死,所以就杀了她,对吧?” 说着,又想要上前去,和沈桑榆拼命。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房间中响起。 沈逸坤被这巴掌打偏了头,嘴角甚至渗出了鲜红的血来。 捂着脸颊,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沈桑榆,“你……你竟然敢打我!” “我要是不打你,你的脑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清醒。”沈桑榆翻了个白眼。 她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掌心。 “如今这局面,已经对我很有利,而你娘自己认了罪,早已经是必死无疑,我何必再去多此一举,惹你怀疑呢?”沈桑榆沉声问道。 闻言,沈逸坤顿时愣怔,“可能……可能是你……” “可能是我想早点看着你娘死掉,心里才安心,所以才痛下杀手,对吧?”沈桑榆替他想好了缘由。 沈逸坤还真就一点不客气的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了,那你就该偿命才对。”沈逸坤点头如捣蒜。 “你别忘了,是我揭穿你娘假扮魏媛的事情,我老早就认出了她,若是想杀人灭口,不必等到现在。” 她有无数机会,可以将这件事情办得神不知鬼不觉。 又怎么可能让沈逸坤抓住把柄,跑到映月阁来大吵大闹? …… 从映月阁出来,沈逸坤的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一想到沈桑榆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就不知该不该相信。 站在花园里吹了好一阵的冷风,这才回过神来,直奔着沈罗氏的院子走去。 院内,沈罗氏正捧着甜白釉的瓷碗,小口的品着参汤。 瞧见沈逸坤进屋,便笑着摆手,“我的宝贝金孙来了,快,祖母这里有上好的参汤,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说罢,便吩咐旁边的小丫鬟去端参汤。 “不用了祖母,我就来问点事情,问完了我就走。”沈逸坤沉声道。 沈罗氏仍旧笑吟吟的,“有什么就问吧,祖母这里没什么不能问的。” “祖母,我娘是怎么死的?”沈逸坤仰起头问道。 哐当—— 沈罗氏心中一惊,差点没攥住手里的瓷碗,险险的在红檀木桌上磕了一下。 继而回过神来,将瓷碗扶正,放在了桌上。 “你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吗?你娘许是心中有太多愧疚,所以才自杀了吧。”沈罗氏面色沉稳的说道。 沈逸坤满脸不相信,“她不是被人害死的吗?” “你娘本来就认了罪,死是迟早的事情,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害她呢,岂不是惹得一身骚?”沈罗氏摆手道。 这番话,和沈桑榆说得几乎一字不差。 于是沈逸坤接着这话往下问,“如果那个人害怕被我娘拉下水,所以就赶在我娘害死她之前,先把我娘给害死了呢?” 听闻这话,沈罗氏脸上却没有半点慌张。 她重新端起桌上的那碗参汤,拿着调羹慢条斯理的搅合起来,满脸沉思道,“你说得也不道理,这样,祖母一定给你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也给你娘一个公道,好嘛?” “可是……”沈逸坤还想再开口争辩。 刚开了个口,就被沈罗氏用狠戾的眼神给吓得闭了嘴。 “逸坤,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竟让叫你开始怀疑起祖母来了?” 沈逸坤吓得哆嗦了一下,低下头不敢再吭声了。 沉默了好半天,这才小声道,“祖母,孙儿知道了,那孙儿先告退了。” “去吧。”沈罗氏朝他摆了摆手。 等沈逸坤走出院子后,旁边的小丫鬟这才走上前来,语气恭敬,“老夫人果然是足智多谋,竟然连三少爷会来闹事都知道。” “我办事,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的。”沈罗氏得意的扬起了头。 继而又看向小丫鬟,“我交代给你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小丫鬟福了福身,“老夫人请放心,已经办妥当了。” “好,明日一早再请三少爷到我的院子来,将事情都告诉他,如此一来,事情也就算是了结了。”沈罗氏颔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解决了魏氏,又找到了绝佳的替死鬼。 往后高枕无忧,什么都不用怕了。 想到这一点,沈罗氏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沧桑浑浊的眼睛隐匿在褶皱之下,泛着若隐若现的阴毒。 第二百五十七章 花田月下 沈逸坤翌日清晨,便去了沈罗氏的院子里,等着听个解释。 结果刚走到院子里,便瞧见地上大刺刺的躺着一个人。 背面朝上,臀部的位置已经被鲜血给浸润个透,许是时间有些久了,衣服上的血成了黑褐色。 连带着地上还有好大一摊,看上去触目惊心。 沈逸坤向来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吓得后退得跌坐在地。 弄出的声响被小丫鬟给听见了,这才上前扶他。 “三少爷别吓着了,不过是打死了个该死的老奴而已。”小丫鬟轻声哄道。 沈逸坤惊魂未定,“什么该死的老奴?” “就是老夫人身边的康妈妈啊,三少爷应该是知道的。”小丫鬟说道。 沈逸坤还真的知道。 当即惊愕的瞪大了双眸,“康妈妈怎么会死呢,那可是我祖母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了。” 说句不为过的话,即便是在这伯侯府有半个主人家的位置,也是讲的过去的。 可现在,康妈妈却已经死在了这院子中央。 还是以这样悲惨的死法。 看那臀上的血迹,应该是被活生生打死的。 “可我昨晚怎么没有听到康妈妈的哭喊声呢?”沈逸坤又问道。 小丫鬟抿唇一笑,“老夫人说,这样的坏人再喊求饶什么的,实在是天理难容,所以叫人堵住了嘴巴才打的。” 闻言,沈逸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跟了几十年的老奴,就这样,被打死了? 打死之前,还觉得哭喊求饶是天理难容,所以一个字都不要听。 他的祖母,竟然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金孙,”沈罗氏从屋子里走出来,眼神冷冽,似乎是看穿了沈逸坤心中的想法,便开口解释道,“就是她下毒害死了你娘亲,这样的人,我留在身边,还有什么用?” “是康妈妈干的?”沈逸坤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 沈罗氏颔首,长吐一口气,“没错,就是康妈妈。” 顿了顿,又用悲悯的眼神看向沈逸坤,“你随我进屋来,我再将这件事情好好的讲给你听。” 沈逸坤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进去了。 …… 一个多时辰后,沈逸坤才从沈罗氏的院子走出来,脚步虚浮,面色惨白无比。 一模一样! 和沈桑榆说的那些一模一样! 他的祖母,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康妈妈的身上去。 说康妈妈当年便和魏氏勾结在一起,谋害了当时伯侯府的女主人穗蓉夫人。 现在魏氏自知大难临头,是难逃一死了,所以便打算拖着康妈妈一起下地狱。 康妈妈担心自己真被暴露,于是便痛下杀手,先将魏氏给杀了。 甚至,沈罗氏还拿出了证据来。 一桩桩一件件的,将康妈妈的罪名钉得结结实实。 若是没有沈桑榆那番话,沈逸坤没准今天就真的相信了。 可现在,他半个字都不想信。 若真的如沈罗氏所说,那沈桑榆又是从何未卜先知的? 总不能说这一切都是她干的吧? 毕竟如果这事和沈桑榆扯上关系,也就证明着沈罗氏和沈桑榆是一伙的。 杀康妈妈,只是封了魏氏的嘴巴而已。 试问天底下谁会干出这种事情,帮着杀害自己亲生母亲的人圆谎? 别人不会,沈桑榆更不会!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只能说明,这是沈罗氏安排好的谎言而已。 沈桑榆早就认清了沈罗氏的真面目,甚至连她要走什么棋都知道了。 对,沈桑榆什么都知道! 沈逸坤想到这一点,忽然就开始激动起来,快步的朝着前面走去,想要去找沈桑榆说个清楚。 可去了映月阁,才得知沈桑榆出了门去。 “二小姐,哦不对,是平安郡主,郡主去看自己的封地和新府邸去了,三少爷有什么事情,还是等到晚上郡主回来再说吧。” 映月阁的丫鬟的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起来,自然说话也傲气了些。 沈逸坤却已经无心再争辩。 听说沈桑榆要晚上才能回来,干脆就站在了外面等。 他就在这里,等到沈桑榆回来,再好好问个清楚! …… 沈桑榆去了一趟周家的跑马场。 特意要将自己先前挖的俏里红给移栽到新的府邸去。 一并带去的,还有当初周若儿送的那匹马,叫做追风。 “当初你不肯带回家,说是家里没地方,现在好了,有了属于你的府邸,有的是地方养他了。”周若儿笑着说道。 沈桑榆也面带笑容,“是啊,总算是有地方了。” 往后,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郡主府,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地方。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郡主府长什么样子,要不要带我去开开眼啊?”周若儿又问道。 沈桑榆自然点头,“待会儿就带你去。” 周若儿立马开心的答应。 郡主府在京城的东头,是一处新盖起来的四合院,不算是太大,但造型别致,里头的花园什么的,更是美得不行。 可见这处地方,是当真花了心思去修建的。 更不要说屋子里头的各类摆设,都价格不菲。 “圣上也真心太疼你这个郡主了。”周若儿感慨道。 继而不好意思的掏出自己准备好的金条,“原本是打算把这个放在你的床底下,给你镇镇新宅,现在看起来,就我这点东西,够镇什么呀。” 沈桑榆颇为感动,一把拥住了周若儿在怀中。 “我听说,若是搬新家之前,还是要找人来添添人气最好,真要是过意不去,今晚便留下来陪我睡,替我镇镇这新宅?” 周若儿娇嗔着推开她,“谁要和你一起睡,叫别人知道我夜不归宿,该坏了我的名声了。” “我也夜不归宿,怕什么。”沈桑榆耸肩道。 周若儿纠正,“你夜不归宿,是因为你已经和高大人定亲了呀,这京城谁都知道,就算是你没回家,也只会以为你们两人花田月下去了,我可不一样。” 回头来,她被人骂了一通遭,还白白的替高庭钦背了锅。 可真是一点都不划算。 “不然,趁着天还没黑,我也去京城的街上吼一嗓子,告诉大家你和心上人花田月下去了?”沈桑榆一脸坏笑的说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 就看你见不见 周若儿气得捏沈桑榆腰上的软肉。 “就算是要造我的谣,也该先给我安排个心上人再说,否则这样的委屈,我也不受。” 沈桑榆被捏得连声求饶。 可最后,周若儿还是败下阵来,请丫鬟回去传话,说今晚要住在郡主府不回家。 沈桑榆也不打算回去了,就在郡主府里住下。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拥有过专属于自己的府邸,格外新鲜和激动。 “可惜这房子你住不了两天,然后就要嫁给高大人,住到高大人的府邸去了。”周若儿轻声道。 沈桑榆想想也是。 怪可惜的。 犹豫再三,想了个法子。 半个月住郡主府,半个月住在高宅。 反正都在京城里头,就算是来回住也不会太麻烦。 不过光是她决定了还不行。 这件事情得找高庭钦商量了才可以。 想着,秀儿已经从外头的酒楼打包了饭菜,请沈桑榆和周若儿到饭厅去用膳。 “等你搬来的那天,我送你几个丫鬟,如此阔气的郡主府,要是少了伺候的人,说出去该叫人笑话了。”周若儿说道。 沈桑榆不客气的点头答应,“好啊,那就多谢啦。” 两个人说说笑笑,也懒得再讲究什么饭桌上的规矩,吃得格外像个小孩子。 结果饭还没吃到一半,外头便有人找来了。 “是三公子,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小姐,要见吗?”秀儿问道。 沈桑榆颔首,“你先领着周小姐去方便,我解决完事情就过来。” 知晓这种场合自己不适合待着,周若儿便迅速站起身,从屏风后离开了。 前脚刚走,后脚沈逸坤便冲进了饭厅。 他满脸的焦灼,巴巴看向沈桑榆,“沈……二姐,求你为我主持公道!” 沈桑榆悠然坐在圈椅上,杏眸微垂,打量着面前的沈逸坤。 相较前日夜里的气势汹汹和凶神恶煞,此刻的沈逸坤像是被人扒掉了一层皮,整个焉搭下来。 隐约的,还能看见哭过的痕迹。 可见这个真相对他的打击有多深。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不直接去告诉爹爹,来找我,是打算拖我下水吗?”沈桑榆悠然问道。 “整个伯侯府,只有你看出来了不是吗?”沈逸坤反问,“即便爹爹也看出来了,他不作为,便已经证明了他的态度。” 沈海川向来孝顺,断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惩治沈罗氏的。 但沈逸坤却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只能来找沈桑榆。 “二姐,我知道你也恨祖母,若不是她,你不会有这么悲惨的命运,如今有机会,难道你不想报复她吗?”沈逸坤咬牙切齿的问道。 沈桑榆轻笑一声,“怎么听,都觉得你在拿我当棋子。” “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沈逸坤赶紧疯狂摆手,“我真的就是来找你合作而已,我们一起报复祖母,这样彼此都有把柄在对方身上,就不用担心会告密之类的了。” 这样的话,要是死,大家会一起死。 沈桑榆有些惋惜的耸耸肩,“可我不想有把柄在你身上啊。” “那你想怎么样?”沈逸坤没辙了,只能哀求的看向沈桑榆,“你不能扔下我不管啊,是你非要把真相告诉我的,现在我知道了,却没有人帮我报仇,我该怎么办?” “你害我的时候,不是很有办法吗?”沈桑榆讥唇,语气中满满的讽刺。 往她的房间里扔毒蛇的时候,不见他有半点犹豫。 “可我不是被你给收拾了吗?好长一段时间都提心吊胆的。”沈逸坤立马道。 又拿哀求的眼神看向沈桑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算是你不帮我,给我指条明路,可以吗?” “回去吧,就当夫人的死是一场意外好了。”沈桑榆说道。 “可……” 沈逸坤仍旧不死心,张嘴还想要和沈桑榆周旋。 下一瞬,对上沈桑榆冷冽的眼神,顿时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灰溜溜的,赶紧离开了。 等走到外头的马车上,这才气得狠狠挥舞拳头,“臭娘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她不想杀祖母,还非要装出清高的样子来,假惺惺劝我也放弃。” 话刚说完,沈逸坤的眼神骤然又闪了闪。 是啊。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如果他娘的死是一场意外的话,那么为什么祖母的死,不能是一场意外呢? 只要做成意外的样子,就不会有任何人是他干的了。 如此看来,沈桑榆刚才哪里是在给他下逐客令,分明是换着花样的提点他。 还真的提到了点子上! “回伯侯府,快!”沈逸坤心中怀揣着激动,大声的说道。 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上狂奔,冲着伯侯府而去。 …… 这头。 郡主府内。 打发沈逸坤之后,沈桑榆便回了房间。 她和周若儿说起这件事情来。 周若儿也想到了这一点,“若是沈逸坤以为这就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到时候事情败露,把你给供出去给怎么办?” 沈桑榆莞尔一笑,皙白嫩粉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一头鸦青色的长发垂在脸侧,衬得红唇越发玫丽。 “与我何干,我已经和他说过了,夫人的死只是一场意外而已,是他不相信,非要将事情强加在我祖母身上。 不过,也不是随便强加不是吗?我爹爹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查不到真相呢?” 沈逸坤即便被发现,也不过是被重拿轻放,没什么大事。 “而你却坐收渔翁之利?”周若儿笑着问道。 沈桑榆满脸无辜的摊开手,“讲清楚,我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能说是渔翁呢?” “是是是,你是这京城之中最漂亮的郡主,渔翁什么的,自然是比不上你。”周若儿从善如流,立马回答道。 沈桑榆这才满意的点头,“这还差不多,冲你这一点,我也应该给你介绍个如意郎君才是,不如明天一早,就跟我去见一面?” “你真的有合适的人选?”周若儿诧异的问道。 沈桑榆颔首,“真的有,就看你愿不愿意去见。” 第二百五十九章 踢蹴鞠 周若儿将信将疑。 琥珀色的杏眸上下打量着沈桑榆,“该不会是沈逸坤吧?” “他可不算是什么合适的人选。”沈桑榆摇头,“我再怎么样恨你,也不该把你推到这火坑里去不是?” 顿了顿,又笑起来,“再说了,万一你跟着沈逸坤学坏,狼狈为奸,合起伙来算计我,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周若儿赶紧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什么的。” 沈桑榆一句玩笑,就叫周若儿急得跳脚。 哄了好半天,总算是给哄好了。 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 少女的新鲜和娇憨毕露无遗,她们叽叽喳喳,说起这郡主府里什么地方需要重新装扮,十分起劲。 一个不注意,竟然聊到了天色擦亮。 沈桑榆这才抓紧时间睡了一会儿。 等到秀儿来敲门,请她们起床用膳时,这才去推周若儿,“别睡了,待会儿还有约呢。” 周若儿迷茫的揉了揉眼睛,“什么约,比得上睡觉重要?” 沈桑榆差点被气笑。 抬手捏了一把周若儿粉嫩的脸颊,“不是说好要给你介绍合适的如意郎君吗,今天就是好机会,走吧。” 等用过早膳,沈桑榆直奔着宰相府而去。 到门口时,正好是赶上柏珠珠要出门。 “沈桑榆,你好久不来找我了,如今当了郡主,也学会摆架子了是吧?”柏珠珠瞧见她,立马开心的迎上去,嘴里却说些气呼呼的话。 “最近太忙,实在是没顾上,这不是找到机会就来了吗?”沈桑榆回答。 继而,目光落在了柏珠珠身后的马车上,明知故问道,“八小姐这是要出门?” “恩,我大哥今日在郊外组了一个诗会,让我去瞧瞧。”柏珠珠点头。 她还酸溜溜的看了沈桑榆一眼,“毕竟庭钦哥哥被你给抢走了,我总要找个更好的,气死你才行。” “也不要找太好的,到时候我嫉妒怎么办。”沈桑榆故意道。 沈桑榆深知柏珠珠的性子。 她最喜欢和别人对着干了。 要是说这话,她肯定会起劲,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害怕她似的。 如此一来,小姑娘的虚荣心,也就能得到极大地满足了。 果然如沈桑榆所想。 此话一出,柏珠珠立马扬起了傲娇的下巴,“我就要找个更好的,到时候天天到你面前去炫耀,气死你。” 说着还上前去挽住沈桑榆的胳膊,“你跟我一起去,帮我看谁家的公子哥比庭钦哥哥好,我就选谁。” “我倒是能去,但是今天周若儿跟我在一起呢,我不能扔下他。”沈桑榆犹豫道。 柏珠珠当即摆手,满脸不在乎,“这有什么关系,一起去好了。” 闻言,沈桑榆眼角顿时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狡黠笑容。 她就是掐准了柏珠珠今日要去参加诗会,所以才领着周若儿来的。 毕竟前世里,柏珠珠也参加了这一场诗会。 当时已经嫁到硕亲王府的魏雪薇还去来着,认识了不少有钱有权的公子哥,并且忽悠得他们团团转,没少往她的手里头送东西。 诗会里自然也不全是这样的纨绔子弟。 也有好的男孩子。 柏珠珠就是在其中挑中了自己心仪的未来夫君的。 沈桑榆想,这诗会上必然不会只有柏珠珠看中的那唯一一个好男人。 只要周若儿好好挑选,必然也能找到自己合适的。 如果挑不中,那日后有机会,再介绍别的就好了。 在心中敲定了主意,沈桑榆便领着周若儿坐上了柏珠珠的马车,一起出发往郊外的诗会去。 诗会的地方在一大片平阔的草地上。 早就有人搭好了简易的帐篷,中间是一大片的空地,有人正在踢蹴鞠。 “大哥!”柏珠珠眼尖,下了马车便看见了站在蹴鞠场边上的柏随念,提着裙边蹦蹦跳跳的跑过去。 柏随念眼中带着宠溺的笑容,朝着柏珠珠伸出手去,“慢点跑,仔细摔了。” 等到跟前时,便扶了柏珠珠一把,“来得这么晚,看蹴鞠的好位置都被占光了。” “都怪沈桑榆太沉了,压得马车压根都走不动,所以才耽搁的。”柏珠珠立马甩锅给沈桑榆。 闻言,柏随念抬头,将视线放在了不远处的沈桑榆身上。 拍了拍柏珠珠的肩膀,“去叫丫鬟给你换身衣裳,你不是最爱蹴鞠了,一会儿和大哥踢一场,我先过去和平安郡主打个招呼。” 柏随念抬步,走到了沈桑榆面前。 “郡主怎么有空来,我还以为忙着筹备婚事呢。”柏随念笑着说道。 沈桑榆也跟着笑起来,没半点拘束,“我给人做媒来了呀,瞧瞧柏大公子组的诗会上,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是给哪位说媒呀?”柏随念好奇问道。 “就是……哎?若儿,你躲在我身后干什么?”沈桑榆想介绍周若儿,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躲在了自己的背后,藏得严严实实的。 很是害羞的样子。 “看样子这位姑娘是打算见到心仪的男子再露面呢,看样子,我没机会了。”柏随念开玩笑说道。 沈桑榆摆手,“这京城里头,谁不想嫁给柏大公子你啊,她定然是被你的光芒给刺到眼睛了,所以才不敢和你对视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便将这点尴尬给化解了。 而那头,柏珠珠已经换好了衣裳出来。 她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绸布衣裳,袖口和裤脚都用丝带给绑上,省得到时候碍事。 至于头上的那些发饰也被全部取下来,只绑了一个束高的马尾,看上去颇具英气。 场上不少男子的目光,顿时就黏在柏珠珠身上,扣都扣不下来了。 “大哥,快点过来踢蹴鞠。”柏珠珠大声的催促道。 柏随念便拱手,“那我先过去了。” 话音刚落,柏珠珠却已经走过来。 直接绕到沈桑榆背后,一把将周若儿给扯出来,“女孩子这边还差个人,我记得你也会蹴鞠对吧?你跟我一块儿踢好了!” 第二百六十章 谁说踢不成了 猛然被这么一拽,周若儿险些没摔倒在地。 一旁的柏随念赶紧帮扶,“周小姐小心。” 仿佛触电一般,周若儿赶紧抽回自己的手,离柏随念远远地,面颊绯红,“多谢,我没事。” “你怎么这么弱啊,这能玩蹴鞠吗?”柏珠珠立马狐疑的打量起面前的周若儿。 “我来打。”沈桑榆便站了出来。 “你也会蹴鞠?”柏珠珠眼神惊喜,“好啊,那你跟我组队,最好把那些男人都给赢了,叫他们看看咱们女子的厉害。” 说着,便催促着沈桑榆去换衣裳。 沈桑榆转头看了一眼周若儿,“你去亭子底下看吧,仔细晒晕了。” “好。”周若儿点头,被丫鬟搀扶着,往亭子走去。 沈桑榆便去了帐篷换衣裳。 她来时也没准备,好在柏珠珠出门时总爱臭美,带了好几套踢蹴鞠用的衣裳来。 两人身形相似,稍微用腰带勒一勒,倒也显得合身。 “你除了蹴鞠之外,还会点什么?”柏珠珠问道。 沈桑榆便将自己会的都告诉了柏珠珠。 “你还会上树?”柏珠珠惊愕的瞪大了杏眸,“难怪庭钦哥哥会看上你,而不是选我,感情你比我还要野!” 闻言,沈桑榆有些无奈的摇头。 她野,也是无可奈何的。 打小便被扔去了海庄,连个稍微懂点规矩的教习嬷嬷都没有,只用那些海庄附近的农妇来伺候。 能有如今这样子,已然是不错了。 “我管你是为什么变成这样野的,总之我都把庭钦哥哥让给你了,往后你要好好对庭钦哥哥,否则我就想办法让庭钦哥哥休了你,再娶我过门。”柏珠珠仰起头,一脸认真的说道。 继而,又看向沈桑榆,“喏,这里有两块我随便求来的玉佩,应该不怎么管用,你拿着,我等着你们夫妻不和呢。” 接过那两块玉佩,沈桑榆顿时愣怔住了。 这玉佩她认识。 前世的时候,她为了能和高景齐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特地去很远很远的娘娘庙求过。 是很难求到的姻缘玉佩。 当时她跟个宝贝似的,拿回去送给高景齐。 结果高景齐看都没看,直接就扔在了桌上。 一路上都好好的玉佩,只是磕碰了一下,便直接碎成了好多块。 那个时候她只顾着伤心了,却从未想过,或许老天爷是为了给她暗示。 告诉她,高景齐非她良人。 这一世,她又拿到了这两块姻缘玉佩…… 断然不会和上次那样被摔碎了! 想着,沈桑榆便收回了思绪,一脸认真的看向面前的柏珠珠,“多谢八小姐,这两块玉佩我一定会好好珍藏起来的。” 柏珠珠脸上有几分不自然,将视线给挪开,“都说了就是随便求的而已,灵不灵还不知道呢,反正我是盼着不灵!” 说罢又赶紧扯着沈桑榆往外走,“今天是来踢蹴鞠的,你让着我一些,好让那些男子都瞧见我的厉害,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知道吗?” “好。”沈桑榆笑着点头。 她将玉佩用手帕包好,交给秀儿保管之后,这才和柏珠珠一起去了正中央的草地。 到底是富贵人家的蹴鞠,踢得没有沈桑榆在庄子上那般卖力气。 又或许是那些男子都特意让着她们这边的女孩子。 半个时辰过去,女孩子这边竟然还占了上风。 柏珠珠早已经玩得忘乎所以,上场之前说的什么要叫男子拜倒自己的石榴裙下,统统都给忘记了。 她俨然成了蹴鞠场上的小霸王。 到了兴头上,还要给大家表演一下如何花式踢蹴鞠。 结果兴奋得太过头,直接绊倒在蹴鞠上,整个人便在草场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珠珠!”柏随念赶紧上前,一把将柏珠珠给扶起来,满脸关切,“没事吧?” “大哥,我脚踝好像是断了,快给我请最好的郎中来。”柏珠珠疼得眼泪汪汪,模样楚楚可怜道。 “这里也没有大夫啊,我让丫鬟送你回京城去。”柏随念焦急的说道。 刚准备扶着柏珠珠站起来,就听见她疼得倒吸凉气,“不行大哥,我要是这么回去,估计路上就直接把脚给颠断了。” 一旁的沈桑榆听闻这话,差点没忍住笑。 走上前去,脱了柏珠珠的罗袜,仔细查看伤势。 “就是脚崴了而已,有点肿,不过没伤到筋脉,回去休养两日就可以了。”沈桑榆沉声道。 柏珠珠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还学过医术?” “小时候我皮,经常扭伤,扭着扭着,自己就知道怎么治了。”沈桑榆回答道。 她一边回答,一边伸出手,捏了捏柏珠珠脚踝两侧,“你看,这样是不是就好多了?” 柏珠珠试着动了动脚踝,“还真是。” “没事就好,不过扭伤也得回去休养,我让丫鬟直接送你回去。”柏随念松了一口气,扶着柏珠珠站了起来。 柏珠珠却赖着不肯走,双手死死的攥住柏随念的衣袖,“大哥,这场蹴鞠还没踢完呢,我要是现在走了,他们还怎么踢啊!” 听闻这话,柏随念气得几乎想笑,“脚都崴了,还想上场?以后变成瘸子了,可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那就换个人上场,我在旁边看着,等踢完了我再回去。”柏珠珠折中道。 主意倒是不错,可要去什么地方再找个人,却成了难题。 京城之中女子会蹴鞠得本就不多,再加上瞧见柏珠珠这一出,都担心自己会受伤,个个都摆手推脱,没一个愿意上场的。 “瞧见了吧,今天这蹴鞠是踢不成了,你就老实的先回京城去,改日等你的脚好了,大哥再给你组个局,让你痛痛快快的踢一场,好嘛?” 和哄小孩似的,柏随念柔声细语的劝说道。 柏珠珠贝齿紧咬着红唇,满脸写着不甘心三个大字。 而后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骤然发亮起来。 “谁说踢不成了,喏,找她来替我,不就踢得成了吗?”柏珠珠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亭子。 第二百六十一章 你可不能偏袒她 一炷香之后。 沈桑榆看着面前抱着蹴鞠一脸局促的周若儿,有几分担心,“能行吗,实在不行我便帮你推了吧。” 反正她领着周若儿出来,只是物色心仪的未来夫君。 又不是奔着踢蹴鞠来的。 即便是不踢也没什么关系。 大不了就是让柏珠珠发一通牢骚。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沈桑榆大概也摸清楚了柏珠珠的脾气。 柏珠珠生气来得快,消气也消得快。 回头再送些好玩的东西过去,她自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事,”周若儿摇了摇头,略有些紧张的咬住了红唇,“只是有一年多时间没有踢了,担心出丑。” “如果你待会儿出丑了,我就出个比你更大的丑,让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沈桑榆说道。 “那怎么行!”周若儿顿时紧张起来,“到时候大家都会笑话你。” 沈桑榆却满脸无所谓的耸肩,“怕什么,反正我马上就要嫁出去了,只要高大人不笑话我,其他人怎么看,我不在乎。” 沈桑榆是真的不在乎。 若是在乎旁人的眼光,打从和高景齐退婚的那天,她就该以泪洗面,羞愧得再也不敢出门,怄死在映月阁里了。 周若儿显然也明白这个理。 感激的朝着沈桑榆眨了眨眼睛,这才应了一声好。 一旁的柏珠珠不耐烦的催促,“你们两个人干什么呢,嘀嘀咕咕的,好好踢,不要给本小姐丢脸啊!” 很快,蹴鞠的下半场便开始了。 周若儿和沈桑榆分明是第一次合作,但却表现出了极高的默契。 两人一前一后,成功的绕过了跟前的男子,将蹴鞠一脚踢进了旁边的网兜里。 顿时间,周围的男男女女都发出了赞叹声。 柏珠珠开心的蹦起来,“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人肯定行,只要再进一颗,我们就能赢了!” “我会尽力的。”周若儿沉声道。 而场上,和柏随念搭档的那位男子却阴沉下了脸。 他若是输给柏珠珠,倒还能够想得过去。 对外也能说是让着宰相家的八小姐,是怜香惜玉。 可若是输给周若儿这么一个名不经传小官的女儿,说出去,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一时间,心中怒火中烧。 “杜申,愣着做什么,准备准备,我瞧着周小姐这次铁定是要赢过咱们了。”柏随念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杜申冷笑一声,眼底划过一抹浓烈的恨意,直直扫向了周若儿。 她能赢? 想都不要想! 杜申在心中很快便想出了主意。 面上做出风轻云淡的样子,继续上场。 毫无悬念的,他和柏随念占了下风。 眼瞧着周若儿要从他身边绕过,直接将蹴鞠给踢进网兜里时,杜申的身子,忽然就往周若儿的身上撞了一下。 快准狠的,将周若儿直接狠狠掀翻在地。 饶是一旁的沈桑榆眼疾手快,却仍旧没有扶住周若儿。 她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好些圈,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这才停了下来。 而杜申也立马瘫坐在地,捂着胳膊满脸的痛苦,“你……你居然敢撞我!” “没事吧?”沈桑榆关切的上前询问。 周若儿疼得脸色煞白,勉强的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撞到腰了。” 撞到腰了还叫做没事? “我扶你起来,回京城去看大夫。”沈桑榆拧眉说道。 可刚刚站起来,杜申便已经冲了上来,满脸气愤,“撞到人还想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没有撞你,分明是你突然撞我的。”周若儿紧咬着红唇说道。 “你开什么玩笑就?”杜申愕然瞪大了双眸,愤怒的看向周若儿,“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撞你,难道我跟你有仇?” 顿了顿,又扬声道,“倒是你,一个小官的女儿,若不是借着平安郡主的面子,压根就不可能来这种地方,我看你刚才就是为了能抢风头,让大家都觉得你很厉害,所以才故意撞我的,对吧?”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 听闻这话,看向周若儿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鄙夷。 的确,像这种小门小户的女儿家,为了能出风头,背地里干些阴损招数的,多得都数不清了。 而周若儿想在蹴鞠场上博得所有人的注意,急功近利的进球,却撞到了杜申。 这完全说得过去! “你放什么狗屁!”柏珠珠气得够呛,直接冲上来,指着杜申的名字就开始骂,“我都看见了,是你撞的周若儿,你还在这里贼喊捉贼,真不要脸啊!” “如果八小姐非说是我的话,那便是我吧,我向周小姐道歉,这样可以吗?”杜申立马说道。 听闻这话,一旁的沈桑榆到底没忍不住,拧了拧清秀的眉毛。 杜申这话面上好像是承认自己有错。 可实际上,却是在告诉大家,柏珠珠胡搅蛮缠,而他深明大义。 见柏珠珠为自己的好姐妹包庇,他也不拆穿,直接就将罪过都包揽在自己身上。 虽然道了歉,却反倒让自己显得更加的深明大义。 这个男人,挺会要咬文嚼字的。 “杜公子,这场上这么多人,就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相信你肯定不会那么傻,特地跑去撞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孩子,对吧?”沈桑榆上前一步,满脸微笑的说道。 杜申立马点头,“是啊,我断然不会这样的。” “我觉得也是,杜公子你又不傻,知道大家都盯着呢,怎么可能还会干这种蠢事,那试问小门小户的周小姐,又哪里来的胆子呢?” 顿了顿,又道,“要知道,她可是小门小户,但凡惹了这场上任何一个人,都是吃不了兜着走,这脑子,岂不是要比杜公子蠢个千百倍?” 杜申嘴角的笑意,顿时就僵住了。 他方才还以为沈桑榆是在帮自己说话! 可如今看来,分明是自己想多了。 沈桑榆压根就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 相反的,还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直接要将他给死死的钉在这罪名上头! “平安郡主,你……你可不能因为周小姐是你带来的朋友,你就格外偏袒她啊。”杜申咽了一口唾沫,小声的反击道。 第二百六十二章 笑死人 听闻这话,沈桑榆冷冽的眼神扫向杜申。 偏袒? 这男人哪只眼睛看见她是在偏袒了? 周若儿有些紧张的扯了扯沈桑榆的袖子,小声道,“你别管我了,惹上麻烦不好。” 虽然沈桑榆已经身为郡主了。 可到底刚刚才坐上这个位置,在京城的势力不算大。 要是因为她招惹了那些人,回头被欺负怎么办? 沈桑榆抬手,拍了拍周若儿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担心。 继而抬起琥珀色的杏眸,看向杜申,声音清脆,“你觉得我在偏袒周若儿,对吗?” 杜申梗起了脖子,“是啊,毕竟周若儿是平安郡主你带来的嘛。” 沈桑榆哦了一声。 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柏珠珠已经气得跳脚。 她抓起旁边的果盘就往杜申脸上砸。 “你要不要脸,撞了女人不道歉就算了,还倒打一耙?活该你这把岁数都娶不到媳妇儿,你最好是孤独终老!” “八小姐,你若是想为周若儿出头,我杜某也只能咬牙忍着了,你尽管砸吧。”杜申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 衬得柏珠珠跟个不讲理的泼妇似的。 再加上以往京城中各种有关柏珠珠的负面传闻,众人的眼神都开始染上一抹对杜申的同情来。 真是倒霉! 居然会遇到柏珠珠和沈桑榆两个人都偏袒的女人。 这下吃了亏也只能打碎牙和血往肚子里吞了。 “你这人!”柏珠珠撸起袖子,打算上去揍杜申一顿。 反正都被人当做嚣张跋扈的泼辣小姐了,她不介意真的泼辣一回。 刚要冲上去,就被沈桑榆给拦住。 “你拽着我干什么,难道你也向着杜申那边?”柏珠珠气鼓鼓的问道。 沈桑榆摇了摇头,“我向着他做什么,我只是想讲道理而已。” 柏珠珠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和这种人有什么道理可讲,揍就完事了。” 本来还想再往下说,可对上沈桑榆的眼神,只得气鼓鼓的作罢。 沈桑榆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回杜申身上。 “杜公子,你说我和柏珠珠偏袒周若儿,是不是证明,我们两个人和周若儿的关系格外的好呢?”沈桑榆说道。 杜申疑惑。 这算是哪门子的问题。 若是关系不好,怎么会偏袒呢! 他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这话。 沈桑榆略略颔首,继续往下说,“既然周若儿跟我们两人的关系这样好,又怎么会跟你这种人过不去呢,岂不是跌份?”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骤然多了几分寒戾。 冻得杜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正打算再继续往下说的时候,沈桑榆再次开口,“再说了,你说是周若儿欺负的你,那你刚才推到她的时候,还把她的腰给撞紫了,这怎么说?” 柏珠珠立马跳了起来,“你总不会说这腰上的伤也是周若儿自己弄的吧,好啊,我现在就要回京城去,敲锣打鼓,大街小巷的说你的事情,让你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她腰上怎么可能会有伤呢,我分明刚才推她的时候,推得是胳膊。”杜申急了,赶紧说道。 结果话音一落,便明白了自己是中了圈套。 压根就没有什么淤青。 是沈桑榆说出来故意诓骗他的。 骗他主动说出真相,这样周若儿便能洗脱嫌疑了。 “真是不要脸,自己推了周若儿,还把罪名赖在周若儿头上,你上辈子是王八吧,要不然这辈子这么喜欢当缩头乌龟呢?”柏珠珠骂道。 旁边围观的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柏随念蹙眉,过去拽住柏珠珠,“珠珠,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说话不要这样粗鄙不堪!” “好话是留给好人的,像这样的人,他不配。”柏珠珠认真的说道。 劝不动自家小妹,柏随念只得将无奈的眼神放在杜申身上。 “杜公子,希望这件事情你能向周小姐道歉,往后也不要再来参加我组的局了。”柏随念说道。 宰相府大公子发话,杜申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转头看向周若儿,结结巴巴的,“对不起周小姐,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刚才只是不小心而已。” “你不是不小心,你是想赢这场蹴鞠。”沈桑榆无情的揭穿他的真实目的,“不过是玩玩而已,你却为了在大家面前表现,故意这样为难周若儿,欺软怕硬,杜公子,你不过如此。” 扔下这句话,沈桑榆便扶着周若儿转身离开。 回到马车上,这才歉意的看向周若儿,道,“吓到了吧,真是抱歉,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 “没事。”周若儿摇头,“再说你都帮我找回场子了啊。” 顿了顿,瞧见沈桑榆仍旧愁眉不展的,又笑着推了推她的胳膊,“大家都瞧出我太厉害了,所以才会被杜申给嫉妒,指不定心里怎么对我有好感呢,到时候来给我提亲的人,就会踏破我家门槛的。” 听着周若儿都开始有心情开玩笑了,沈桑榆才跟着松口气。 “那你可得擦亮眼睛,杜申那样的千万不能要。” 周若儿点头如捣蒜,“放心吧,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要的。” 说话间,马车便已经回到了京城的周家。 周父得知了自己宝贝女儿受伤,赶紧叫了郎中来看。 “没什么大事,只是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小姐就不要出去骑马什么的了,仔细着颠簸。”郎中交代道。 听说不能骑马,周若儿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脸,“那要什么时候才能骑马啊?” “半个月吧。”郎中回答道。 半个月?! 周若儿顿时哀嚎起来,“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旁的周父顿时沉下脸,“胡说八道个什么,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不吉利,你要好好活着呢,长命百岁。” 继而又看向郎中,认真地保证,“放心吧大夫,我会看着这丫头的,即便是捆着,也要在家捆上半个月,让她好了再出去野。” “那就辛苦周大人多费心了。”郎中答应着,起身带着药箱变要往外去。 结果刚转身,便和急匆匆跑进来的丫鬟给撞在了一起。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小姐归来 郎中毫无提防,被丫鬟狠狠一撞,直接摔倒在地。 丫鬟也没好到什么地方去,摔了个屁股墩不说,脑袋还磕在了门外的柱子上,疼得呲牙咧嘴。 “什么事情这么慌张,没瞧见小姐受伤需要静养吗,这般没规矩!”周父沉下脸训斥道。 丫鬟赶忙摆手,“回老爷,奴婢是因为着急来传话,所以才撞到郎中的,是奴婢的错,请老爷不要责罚奴婢。” 说完这话,又赶紧和郎中道歉。 郎中倒是个通情达理的。 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裳上的灰尘便离开了。 “传什么话?”周父又问道。 丫鬟便道,“宰相府的大公子来了,还带了好些礼物,正在前厅等着老爷呢,奴婢瞧着,像是来提亲似的。” 扑哧—— 沈桑榆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而卧床的周若儿则直接被口水给呛住,咳得面红耳赤的,娇媚的杏眸嗔怒瞪向丫鬟,“胡说什么呢,什么提亲,柏公子只是来道歉的而已。” 至于原因很简单。 今天她是在柏随念举办的宴会上受的伤和委屈,柏随念登门来表示歉意,再正常不过。 “行了,”周父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前头招待一下柏公子。” 等周父离开,沈桑榆这才揶揄的戳了戳周若儿的胳膊,“其实你也别太果断下定论,没准柏随念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所以就来向你提亲呢?” 周若儿气得抬手捏沈桑榆腰上的软肉,“郡主这样胡说八道,我可就不欢迎你了。” 沈桑榆怕痒,被挠得哈哈大笑起来,赶紧求饶。 又陪着周若儿厮混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准备回家去。 昨天便在郡主府睡下的,今天要是再不回去,恐怕那府里头的老太太要闹翻天了。 秀儿搀扶着沈桑榆往外走去。 在周家门口,正好是碰上了同样要离开的柏随念。 “柏公子。”沈桑榆微微福身,行了个礼。 柏随念同样拱手回礼。 又关切的询问道,“郡主,请问一下周小姐的伤势如何?” 瞧着柏随念那个模样,沈桑榆的心中顿时起了一个念头。 她勾起绯红的玫唇,神情却黯淡下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太好呀,郎中说可能会落下终身的残疾,你说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若是有了残疾,还怎么嫁人呢?” “这么严重?”柏随念顿时蹙起了眉头。 那张清秀俊朗的脸颊,此刻也噙着几分担忧和愁容。 “柏公子,不如你去求求老顽童,他向来是有办法解决的,你说呢?”沈桑榆提醒道。 柏随念瞬时回过神来。 对了,他怎么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身为高庭钦的至交,有关老顽童的真实身份,他也是知道的。 这可是神医啊。 若是能请到老顽童为周若儿医治的话,肯定能治好的。 “多谢郡主提醒,我现在便去请老顽童。”柏随念拱手说完,便准备起身告辞。 又被沈桑榆给拦住。 “你这个时候去找他,他恐怕不会乐意的,还是明天再去吧,去的时候记得带一些好吃的,投其所好嘛。”沈桑榆说道。 顿了顿又道,“这个时候你该去看的,应该是柏珠珠,她那个暴脾气,要是没人看着,恐怕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几乎是话音刚落,便有个小厮骑着快马往周家门口冲来。 快到跟前时,直接翻身下马,在地上滚了一圈,跪在了柏随念跟前,喘着粗气道,“大公子,八小姐说要去放火烧了杜申家,现在正在路上,您……您快去看看吧。” 闻言,柏随念脸色骤变。 沈桑榆赶紧耸肩,“这可不是我乌鸦嘴啊。” “我家小妹做出什么事情,我都见怪不怪了,总之,郡主我先告辞了。”柏随念说道。 他翻身直接上了拉马车的那辆马。 继而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匕首来,割断了马背上挂着的绳索。 双脚夹着马腹,马儿便嘶鸣着往前奔去。 沈桑榆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柏随念远去的背影,眼神微微眯起。 沉声对旁边的秀儿道,“我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柏大公子的马术也这样好。” 秀儿拼命点头,“刚才那模样实在是太帅气了。” 一向文质彬彬的人有些狠劲时,便会显得格外的帅气。 沈桑榆对此十分满意,摸着自己光洁的下颌道,“难怪周若儿会喜欢他,要是我,我也喜欢。” “周小姐什么时候说喜欢柏公子了啊?”秀儿不解,“我怎么没有听到啊。” 顿了顿又道,“还有小姐,你要是喜欢柏公子的话,那高大人怎么办啊?你们两个人不是马上就要成亲了吗!” 沈桑榆有些无奈的朝着秀儿摇了摇头。 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这个小脑瓜里,除了吃的能不能装点别的?” “那喝的也可以装进去的。”秀儿弱弱道。 “行了,回家吧。”沈桑榆对自己这个傻丫鬟无话可说了。 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便回到了伯侯府去。 如今沈桑榆已经是郡主身份,伯侯府的家丁丫鬟都格外的尊敬,瞧见了,都是要鞠躬行礼的。 沈桑榆倒是觉得有点不太自在了。 加快步伐回了映月阁,稍作休息,便有家丁过来请用膳。 “都有谁啊?”沈桑榆慵懒的靠在美人榻上,轻声问道。 家丁便道,“侯爷,老夫人和三公子,还有……大小姐。” 大小姐? 沈桑榆直接翻身从美人榻上坐直了身子,“沈知雨?” “是,今天晌午才到的京城,应该是赶着回来喝二小姐您的喜酒吧。”家丁回答道。 沈桑榆哦了一声,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这位大小姐,上辈子也是在她的婚宴上才出现的。 只不过是上一世,是喝她跟高景齐的喜酒。 而这一世,变成了喝她和高庭钦的喜酒。 “知道了,我收拾一下便过去,你先去回话吧。”沈桑榆说着,便走到了铜镜跟前,拆掉了头上的发簪,“秀儿,帮我找些夫人曾经送我的首饰戴上。”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你怎么这般小气 秀儿诧异看向沈桑榆,清秀的脸颊布满犹豫,缓缓提醒道,“小姐,老早之前,你就把夫人送的那些首饰给扔掉了啊。” 沈桑榆愣怔。 继而,又无声的抿唇轻笑。 她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早在她重生归来的第一天,她便将魏氏送的那些劣质的首饰给扔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留下的,不是皇后赏赐的,便是高庭钦送的。 再看其他的,都是娘亲留下来给她的嫁妆,一样都动不得。 思索再三,沈桑榆想到了最合适的首饰,“去将皇后娘娘赏给我的红宝石头面拿来戴上。” “那么珍贵的头面,小姐难道不留在出嫁当日戴吗?” 顿了顿又问,“小姐,那位大小姐是什么来头啊,值得小姐您这样隆重打扮的去见她?” 这位大小姐是什么来头? 沈桑榆的脑海中,便回想起了前世的种种来。 要说起沈知雨,只不过是沈海川的故友留下来的孩子而已。 当年那位故友惨遭敌人杀害,全家上下十九口人命,无一幸存。 仅仅有贪玩跑出去的沈知雨捡回一条命。 之后,沈海川便将沈知雨给带回了家里抚养,并宣称这是自己的大女儿。 沈知雨在伯侯府无忧无虑的长到十六岁,被沈海川许配给了沧海的府衙,也算是门当户对,婚后日子过得十分幸福。 但这位大小姐,脾气有些古怪。 或许是因为沈海川格外的宠她,亦或者是因为沈知雨瞧不上她这个自幼长在海庄的二妹。 前世见到沈知雨时,她并没有给沈桑榆什么好脸色。 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要走了沈桑榆好看的首饰。 那是高景齐为了哄沈桑榆答应让魏雪薇当平妻时买的发簪。 虽然比不上她头上戴的红宝石头面,却也价格不菲。 就那样轻易的被沈知雨给拿走了不说,事后沈知雨还随意的打发给了下人。 说什么这样寒酸的东西,也就下人才愿意戴。 沈桑榆那时候忍气吞声,只以为是自己没生长在伯侯府里,和这位长姐交情太浅才会有这样的事情。 可这一辈子,沈桑榆不打算忍了。 戴上耀眼夺目的红宝石头面,沈桑榆便起身,朝着饭厅走去。 才在饭厅外头,便听见了沈知雨娇滴滴的声音,“爹爹你也是心狠,好久都不来探望我,把我扔在沧海那边,难道不怕卢念欺负了我?” 沈海川的声音难得的温柔和蔼,“就你这样,卢念不被欺负,就算是好的了。” “爹爹这是什么话,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凶巴巴?”沈知雨一副不高兴的语气。 沈海川爽朗的大笑起来,“当初为你挑选夫婿时,便是看中了卢念的老实木讷会疼人,我亲自看中的人,难道会有错?” 听着屋里的欢声笑语,沈桑榆顿住,神情有片刻恍惚。 那么一瞬间,让她觉得自己只是这个家里的外人而已。 可真要是论起来,这个家里真正的外人,是沈知雨才对。 “真是不公平,侯爷从来没有这样对小姐笑过。”秀儿在旁边使劲的揉着自己的衣角,小声嘟囔道。 沈桑榆却已经回过神来,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来,“不许多嘴,乖乖跟在我身后就是。” 说罢,便抬步进了饭厅里。 随着沈桑榆的进入,饭厅里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沈知雨转过头来,一张粉嫩的娃娃脸上噙着一抹虚假的笑意,上下打量着沈桑榆。 继而,目光落在了沈桑榆的头顶上,顿时有些激动起来。 “爹爹,这位就是我二妹妹了吧?”沈知雨立马站起身来,笑意盎然的问道。 甜腻腻的声音,配上这张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实在是显得人畜无害。 想起前世,沈桑榆就是因为这两样觉得,沈知雨是好人,错的只是她自己而已。 到现在再想起来,真想凿开自己的脑子看看,当时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浆糊。 “大姐姐好,我叫沈桑榆。”沈桑榆福身行礼,姿态优雅。 沈知雨有些诧异。 她回到伯侯府之后,也向身旁的丫鬟打听过,都说这个二妹妹是从海庄回来的。 海庄是什么地方? 就是个靠近海边的小镇子而已,穷乡僻壤,连个秀才都很难出。 而沈桑榆怎么会学得这套大家闺秀的模样呢? 不知不觉间,沈知雨打量沈桑榆的眼神,便多了几分警惕。 可目光一落在沈桑榆的头上,心情又有些按耐不住的激动。 她上前去扶住了沈桑榆,掌心微凉覆在沈桑榆的手背上,“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叫沈知雨,以后你唤我知雨姐姐或者大姐姐都可以,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要熟络些才行。” 顿了顿,又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镯子来,“大姐姐和你是初次见面,总是要做个见面礼当礼物的,这个你收下吧。” 沈桑榆垂眸看了一眼那只镯子。 很一般的品相,不太水灵,甚至还飘着棉絮。 即便颜色已经接近碧绿色,却仍旧值不上什么价格。 沈桑榆笑着推脱,“大姐姐都说了,跟我是一家人,还送什么礼物啊,收回去吧还是。” “这怎么能行呢,这是我们姐妹间的见面礼啊,以后走出去,也算是咱们姐妹情深的证明不是?” 沈知雨不由分说,将镯子直接戴在了沈桑榆的手腕上。 继而满意的打量好几圈,“很适合你,二妹妹你戴着比我好看多了。” “那就多谢大姐姐了。”沈桑榆应下,便坦然的要落座。 沈知雨赶紧拦住她,“等一下二妹妹,既然是姐妹情深的证明,你也该回礼才是,否则我走出去,怎么和别人证明啊?” 顿了顿,又笑容满脸道,“你也不用特地准备什么,我瞧着你这副头面便很好,不如送给我吧?” “这个吗?”沈桑榆摆出吝啬的表情来,将头面紧紧的藏在背后,拼命摇头,“不行,这副头面我不能给你的。” “二妹妹你怎么这么小气,不就是一副头面吗,当做见面礼都不肯?”沈知雨立马说出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谁才是家里的老大 沈桑榆有些想笑。 果然,这还是她印象中的那位沈知雨啊。 胡搅蛮缠的性格与前世分毫不差! 而这一次,却没有人再帮着沈知雨说话。 沈罗氏面色发白,看着沈桑榆脸上的笑意更是胆战心惊。 赶忙训斥道,“放肆,伯侯府里也轮得到你这样胡作非为了?分明是你要给桑榆见面礼,桑榆就非得礼尚往来,也还你一个?这要是说出去,还叫做一家人吗!” “是啊大姐姐,要不然我送你一只金钗吧,是我新淘来的。”沈逸坤也赶忙道。 他转头去,想要吩咐自己的贴身家丁去院子里取。 沈知雨却不想要。 区区一只金钗就想要打发她? 这红宝石的头面一看就非常的昂贵,若是拿出去变卖的话,不知道要值多少的金钗呢! “我也不是非得让二妹妹送我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一份心意而已,若是以后想要,她再拿回去就是了,连这点场面活都不肯做,可真是让我寒心啊。” 沈知雨说着,还摆出失望难过的样子来。 沈桑榆不为所动。 琥珀色的杏眸如炬,看着面前的沈知雨,微微掀开绯红的玫唇,“大姐姐想要是吗?那好,你来取吧。” 沈知雨顿时心中乐开了花。 瞧瞧,大家都畏手畏脚的样子,实际上,沈桑榆哪有那么可怕啊。 到底是个在乡下庄子里长大的丫头,学了点闺阁之中的规矩又如何? 还不是被她三言两语就给怼得拱手相让了吗? 沈罗氏原本就不是特别喜欢沈知雨,只不过是碍于沈海川的面子摆出好脸色而已。 眼下她把自己的关系给撇干净了,到时候沈桑榆要追究起来,也不会查到她脑袋上。 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 一旁的沈逸坤也是心中另有所想,坐在了位置上,低头摆弄着面前的筷著。 唯有沈海川抬手轻咳,“知雨,二妹妹才从庄子上回来没多久,本来身上的首饰就不多,这东西就不要再拿了。” “怕什么啊爹爹,明日我便带着二妹妹出去买新首饰去。”沈知雨俨然听不下去这些。 她笑眯眯的走到了沈桑榆跟前,抬手就要取下那副头面。 沈桑榆却微微俯身,从靴子里拔出了那把锋利的匕首,快准狠的,插在了沈知雨的手背上! 嫩白的手被匕首给扎穿,最后死死的钉在桌子上。 沈知雨愣怔了片刻,这才想起来哭喊来。 “救命啊,我要死了,呜呜呜,救命啊!”沈知雨痛苦的大喊道。 立马有丫鬟走上前,看着那通体玄黑的匕首,你推我我推你的,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去拔下来。 “沈桑榆,这可是你的大姐姐。”沈海川拍桌而起,愤怒道。 沈桑榆风轻云淡。 她扫眸看了一眼沈海川,缓缓道,“是哦,那又如何?” 顿了顿,沈桑榆声音带着温柔的提醒,“应该不用我告诉你,这头面是皇后娘娘赏赐给我的,让我留着成亲当日佩戴吧?如今大姐姐拿去了,是不打算让我遵循皇后娘娘的旨意出嫁呢,还是打算直接替了我的位置?!” 最后一句话,沈桑榆陡然染上了狠戾。 她将匕首从沈知雨的手中拔出来,又狠狠的,钉穿在黄梨花木的饭桌上,目光横过沈海川,“爹爹不觉得,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吗?” 沈知雨大喊大叫着,看着自己手掌的那个小小的窟窿,终于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愣着干什么,还不送我大姐姐去找郎中?”沈桑榆转头看向旁边已经吓傻的丫鬟们,沉声道。 丫鬟们这才回过神来。 却仍旧不敢上前,眼神怯弱的看向旁边的沈海川。 得到沈海川的同意之后,这才赶紧忙活着上前,将沈知雨给抱了出去。 沈桑榆也站起身来,拔出那把还淌着鲜血的匕首,“想来诸位也没胃口跟我吃饭了,我先回映月阁了。” 说完,便干脆的转身离开。 直到沈桑榆走出去好远,沈罗氏这才松了一口气,疯狂打着鼓的心脏平静几分。 满是沧桑皱纹的脸上,透着厌恶和愤怒。 抬起手来,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将气都撒在了沈海川身上,“瞧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啊!” “我会好好管教的。”沈海川声音低沉道。 沈罗氏专挑着软柿子捏,从鼻孔里喷出气来,“你管教?你如何管教,如今桑榆可是京城的才女,雅集上的魁首,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圣上亲赐的平安郡主,再过不久还能当上高庭钦的夫人!” 就这些身份,随便挑两个出来,都能死死的压住沈海川。 “当年那个道士真是没有算错啊,这丫头在海庄住的那些年,伯侯府一派祥和,而现在呢?” 沈罗氏说着,便摇头站起身来往外走,“完了,真是完了啊。” “爹爹,我去看一眼大姐姐好了。”沈逸坤也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方才还热闹非常的饭厅里,此时便只剩下了沈海川一个人。 满桌饭菜还没凉,空气中却已经再也闻不见任何香味。 萦绕在鼻尖的,是浓郁的血腥气息。 来自沈知雨手掌的伤口。 “侯爷……”不知道过了多久,丫鬟才壮着胆子上前去,“饭菜都已经凉了,需要给您热一下吗,还是重新做一份?” “送一份莲子羹去映月阁吧。”沈海川沉吟片刻,轻声道。 丫鬟赶紧答应。 “再送些吃的去给老夫人。”沈海川又道。 交代完这两件事情,沈海川站起身来,奔着沈知雨的院子走去。 瞧着沈海川有些无奈和萧索的背影,丫鬟们纷纷交头接耳,小声的讨论起来,“你们说,这伯侯府是不是要变天了啊?” “可不是吗,如今家里最能做主,也最嚣张的人便是二小姐了,没看见刚才吗,她随随便便就弄伤了大小姐,却能全身而退!” 这伯侯府里谁不知道,最得沈海川疼爱的,便是大小姐了。 沈海川没帮沈知雨出头,就证明沈海川也拿沈桑榆毫无办法。 伯侯府里的众人的地位和权威,悄然间,在所有下人的心中都排好了先后次序。 第二百六十六章 凭什么她比我好 伯侯府,舒云阁内。 沈知雨浑身发颤的坐在梨花木桌前,跟前则是小心上药的郎中。 药粉碰到手掌的伤口,顿时疼得沈知雨大叫一声。 抬脚便狠狠的将郎中踹翻在地,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烦躁,“你怎么回事,是故意想把我给疼晕是不是?” 郎中被踹中肋骨,疼得说话都费劲。 却仍旧要卑躬屈膝的解释,“大小姐,是您不愿意用冰块先冰敷的,如果冰敷之后,就不会这么疼了。” “冰块那么凉的东西,若是把我的手给冻出什么好歹怎么办?”沈知雨不耐烦道。 她睨了郎中一眼,愤怒不已,“你不是京城里头有名的大夫吗,怎么就这点本事,真是个废物!” “是我没用,大小姐如果觉得我不太好的话,可以换一个郎中再来瞧瞧。”郎中说道。 闻言,沈知雨又举起桌上的茶壶,就想将里头滚烫的茶水浇在郎中身上。 “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您才刚刚回来,若是现在犯了事情,岂不是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去了?”贴身丫鬟宁心瞧见了,赶忙上前阻拦道。 “就这个该死的下贱东西,居然也敢学着沈桑榆的口气来跟我说话,他就算是死在我手上,那也是活该!”沈知雨愤愤不平道。 如今这伯侯府究竟是怎么了。 她不过出嫁两年而已,这伯侯府里就已经变了天吗? 那个从庄子上回来的卑贱丫头踩在她头上也就算了。 现在这么一个区区的小郎中,也敢跟她耍脾气! “大小姐,”宁心无奈的按住沈知雨的胳膊,“奴婢知道您心里有气,但那也是因为沈桑榆啊,她如今刚当了郡主,自然是嚣张,咱们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离她远点就是了。” “我凭什么要离她远点?”沈知雨不服气,“她当郡主就了不得吗,区区一个野路子的郡主而已,想我当年还差点当上太子妃呢,我可不曾像她这样嚣张跋扈。” “大小姐别胡说。”宁心赶紧拦住了沈知雨,“小心隔墙有耳啊。” 顿了顿又看向旁边的郎中,“李大夫,我送您出去吧。” 李大夫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走去。 出了舒云阁的大门,宁心便往李大夫的手中塞了一掂银子,眉眼敛紧,“李大夫,今天您在舒云阁听见的,还请你保密,否则的话,这钱就不是封口费,而是别的钱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宁心是什么意思,李大夫也心里清楚了。 如果把这件事情给宣扬出去,那这钱,就会变成棺材本的。 “宁心姑娘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李大夫也不想惹事,拿了钱,便扶着胸口,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宁心也转过身去,准备回屋子。 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而来的沈海川,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笑意,快步迎上去。 “侯爷,您是来看大小姐的吗?”宁心故意大声的喊道,好让里头的沈知雨听到。 如此大嗓门,让沈海川有几分不悦。 微微蹙起眉头,沉声道,“就是随便来看看而已,知雨的伤口处理好了吗?” 宁心长长叹了一口气,露出忧愁的模样来,“没有呢,大小姐说受到这样的委屈,实在是难过,不让人给她处理伤口,奴婢刚把李大夫给送走呢。” “不处理伤口?”沈海川顿时蹙眉,“那怎么行,去,拿我的金疮药过来。” 家丁立马领命,赶紧去拿了金疮药过来。 拿着金疮药,沈海川抬脚进了舒云阁。 房间里,沈知雨早已经躺在了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给遮挡得严严实实,连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沈海川长叹一口气,走上前去,轻拍着被子,“知雨,先把伤口处理了再睡。” “爹爹何必来关心我,反正如今我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比不上二妹妹这个郡主重要,就算是死了,对爹爹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知雨的声音从被子里沉闷的响起,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你对爹爹来说很重要,别耍小性子了,快坐起来,你不是最怕落下伤疤了,这要是处理不好,到时候不好看,可不要怨恨爹爹。”沈海川说道。 沈知雨这才缓缓的掀开被子坐起来。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沈海川,满脸都是泪痕,“爹爹,你也觉得我是在耍小脾气吗?” “是不是不重要,”沈海川拉过沈知雨的手,仔细又小心的将金疮药倒在伤口上,“重要的是你没事就好。” “二妹妹真的很不好相处,我只不过想要个头面而已,若是她直说是皇后娘娘送的,我还会那样要求她吗?爹爹,她分明是想引我入套!”沈知雨气愤的说道。 “若是你不问她要,就不会有这件事情的。”沈海川公正的评价道。 并不是沈桑榆在引她入局。 是沈知雨非要自己往里跳的。 “那你不是说疼我吗,为什么还要帮着她说话呢,爹爹,她只是个乡下养大的女儿而已啊,我才是你从小养大的娇娇女,你现在不宠我了?”沈知雨不解的瞪大眼睛。 沈海川一言不发,用纱布将沈知雨的伤口给包扎好。 打好结后,便站起身来,缓缓道,“知雨,你是我从小养大的娇娇女,却也是我朋友的娇娇女,桑榆从小被我扔在外头长大,却是我和结发妻子的亲生女儿,我宠你,当然也会宠她。” 沈知雨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沈海川还在继续往下说,“以后不必再和桑榆比较了,我只帮理,今天这件事情是你做错了,等你伤好之后,我会带着你去和桑榆道歉的。” 扔下这句话,沈海川起身离开。 直到消失在舒云阁的门口,沈知雨这才回过神来。 她气愤的抓过枕头,狠狠扔在了地上,双眼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疯了吧,伯侯府的人是不是都疯了,沈桑榆凭什么跟我平起平坐,凭什么连爹爹都要向着她那边,凭什么!” 这个沈桑榆,凭什么分走爹爹对她的宠爱! 第二百六十七章 虚惊一场 沈知雨略有些圆鼓鼓的脸上,刻满了阴毒。 宁心走上前,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枕头,声音温柔,“大小姐,你已经从京城离开一年多时间了,如今这伯侯府是什么样子不太清楚也正常,反正时间还早,多的是机会,不是吗?” 听闻这话,沈知雨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那倒是。” 继而,又看向宁心,“我回来的事情,和太子说了吗?” “已经派人去传消息了,请大小姐放心。”宁心恭敬的说道。 “行吧,去打盆清水来,把这些药粉都给我洗掉,若是在见到太子之前就好透了,我还拿什么当武器?”沈知雨说道。 宁心应了一声是,立马出去忙活了。 …… 翌日凌晨,沈桑榆出门去周家。 临出门前,在伯侯府的门口,正好是撞见了同样要出门去的沈知雨。 “大姐姐早。”沈桑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微微朝着沈知雨福身行礼。 气得沈知雨面容扭曲。 这个该死的贱人,昨天将她伤成那样,现在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 真是脸皮厚! “大姐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莫非是我今天的妆容不太好,惹着你生气了?”沈桑榆抬手摸着脸颊,疑惑的问道。 沈知雨快言快语,差点就要答应。 好在旁边的宁心反应过来,赶紧一口接下,“怎么会呢二小姐,我们家大小姐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瞧着二小姐的气色很好,想讨教一下而已。” “这个啊,”沈桑榆勾唇微微一笑,“倒也没有什么诀窍,就是吃好喝好睡好,千万不要受伤流血,就会保持好气色了。” 听到受伤流血四个字,沈知雨又差点忍不住想上去打沈桑榆。 若不是宁心拦得快,今日一大早,伯侯府门口过往的路人,便都能看见一出好戏了。 “大姐姐身边的丫鬟真是好,你什么都不用说她都能知道你在想什么,简直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 沈桑榆扔下这句评价,便转身离开了。 走出去好远,秀儿还有点担忧的转过头去看。 瞧见沈知雨那张阴沉无比的脸颊,“小姐,你好像真的惹大小姐生气了,这样得罪她也没什么好处,你图什么啊?” “什么也不图,就是觉得高兴而已。”沈桑榆回答,“看我,是不是笑得很开心?” 闻言,秀儿便凑上前仔细看了看沈桑榆的脸颊。 果然是笑着的,而且是发自内心的那种。 “小姐,”秀儿的眼神越发的迷茫了,“不知道为什么,瞧见你这样笑的时候,就让奴婢觉得,好像大小姐曾经跟你有什么恩怨,现在你报仇了似的。” 可……这分明是自家小姐和大小姐初次见面啊。 沈桑榆没有回答,只大步朝前走去。 将秀儿甩在身后好远,这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轻声喃喃道,“有这么明显吗?” 一边嘀咕,一边继续往前走。 虽然是步行,但因为周家和伯侯府之间并不远,一盏茶的功夫,沈桑榆便到了周家跟前。 门口赫然停着宰相府的马车。 沈桑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谁来了。 向门丁一打听,果然是柏随念。 “同行的还有一位大夫,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是柏大公子特意请来为我们家小姐看伤的。”门丁说道。 “速度还挺快的。”沈桑榆笑着露出一口细糯的小牙齿,“走秀儿,咱们看热闹,哦不,看病人去。” 轻车熟路的,沈桑榆便到了后院周若儿的屋子去。 门是敞开的。 站在门外,便能瞧见老顽童正在为躺在床上的周若儿把脉。 眉眼之间的神情十分严肃。 旁边的柏随念不由得有点紧张,“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啊?” “什么时候伤到的?”老顽童表情凝重的询问道。 连周若儿都跟着害怕起来,说话有点磕巴,“就昨天……昨天中午。” “你这个病啊,还好今天就让我来了,否则拖到明天的话……” 说到这里,老顽童便捋了捋胡子,顿住了。 瞬间就让大家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秀儿都忍不住了,直接冲进去,“神医,周小姐是怎么了啊,严不严重啊,应该不会有什么性命危险吧?” 若是真的有性命危险的话,那……她家小姐岂不是也有责任? 毕竟是小姐非要拉着她去参加蹴鞠的。 所有人都敛声屏气。 唯有沈桑榆看穿了老顽童的心思,笑着走进去,无奈的朝着他翻个白眼,“您要是再不说啊,吓坏周若儿,到时候看你怎么赔礼道歉。” 老顽童一时间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丫头,还真是了解我,总是拆我的台!” “那……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啊?”柏随念有点疑惑了。 老顽童摆手,“当然没事啊,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多休养一段时间,每日下床走动走动,半个月就能好。” “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啊?”柏随念更加疑惑了,“你分明说如果今天不来找你的话,就……” “如果今天不来找我,就自己好了啊。”老顽童把剩下的话说完,“要是明天再让我来,已经好了,你说我是收诊金,还是不收诊金呢?” 听闻这话,柏随念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即朝着老顽童笑了起来,俊朗的脸上布满了温柔笑意,“如果出诊了,那自然是要收诊金的,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要给的。” “那可就说好了啊,明天我还来,你付双倍的诊金给我。”老顽童顿时喜笑颜开,“明日我来给她拔拔火罐,去湿气。” “你收诊金啦?”沈桑榆有点诧异,“收了多少钱?” 居然还想要占双倍,看来这诊金的确是十分丰厚啊。 老顽童重重点头,朝着沈桑榆比出两根手指来,“两倍的诊金,就是两只烤全羊,从西域过来的小羔羊,怎么样,划算吗?” 沈桑榆一时语塞。 她早就该猜到的,像老顽童这样的人,会在乎那点钱吗? 他在乎的,只是天下的美味而已! 第二百六十八章 意外的声响 会诊完,老顽童连药都没有开,直接收拾药箱子就准备离开。 到了门口又顿住,转头看向柏随念,“记得我的烤全羊,还有每日过来陪着她活络一下筋骨,这样才能好得快。” 滕然间,周若儿面颊绯红一片。 支支吾吾的摆手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每日活动的,不用柏大公子的。” 老顽童呲牙一笑,“那是你和柏随念之间的事情,和我说不着。” 继而朝着沈桑榆摆手,“走桑榆,咱们去吃烤全羊,我把羊腿分给你一只。” 沈桑榆露出夸张的表情来,“我马上就要成亲了,要是吃胖了穿不上喜服可怎么办?” 嘴上念叨着,手却还是挽住了老顽童的胳膊。 两人亲昵得如同亲爷孙似的,说说笑笑的往外走去。 片刻功夫,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周若儿和柏随念二人。 方才还热闹非常的气氛,此刻俨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周若儿抬手掩面,轻轻的咳了一声,“柏大公子,其实你不用每日都来的,我家丫鬟自会陪着我散步活络筋骨,您每日还要去陪太子读书,本就很辛苦了,我不敢用这点小事叨扰你。” 柏随念缓缓站起身来,“那我先告辞了。” 直到柏随念走出屋子再也看不见影,周若儿的目光还久久的收不回来。 “小姐,”丫鬟走上前去,略带郁闷的看向周若儿,“你分明是期盼着柏家大公子来陪你的,为什么非要说出那违心的话啊?” 她当真搞不懂。 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何必弯弯绕绕的,推了柏大公子,回头又来暗自神伤呢? 周若儿眼神带着几分躲闪,“没有的事情,我哪有盼着。” “就是有啊,我跟着小姐你都十几年了,刚才你看向柏大公子的眼神,就和平日里看见好吃的一样,眼巴巴的馋得很。” 馋这个字眼,似乎戳到了周若儿某根紧绷的神经上。 她腾然板起脸,“不许再胡说了,否则我就将你嫁出去,换个安静点的丫鬟来伺候。” 听闻这话,丫鬟顿时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她还不想嫁人,还想在小姐身边伺候个几年十几年呢! …… 宰相府。 柏随念乘坐马车回到大门口,便瞧见了自家小妹大包小包的往外搬东西,门口更是停着好几辆马车。 “大哥!”老远瞧见柏随念,柏珠珠便兴奋的大喊道,提着裙边飞快的奔上前去。 脸颊上,满是委屈巴巴的神情,“你可算是回来了,快点跟我去见娘亲和爹爹,帮我求情啊。” “出什么事情了?”柏随念宠她,抬手将柏珠珠耳旁散落的碎发给收敛起来,声音温柔,“你又做什么事情惹他们不高兴了?” 还能有什么事情? 柏珠珠简直气得要翻白眼,咬牙切齿的模样却格外娇憨,“就是那个杜申啊,我又没有真的烧了他们家的房子,他却嚷嚷到了朝廷上去,叫圣上知道了,爹爹便只能说是他管教无方,要送我去城外的寺庙思过三个月。” 三个月啊! 寺庙那种地方连点荤腥都见不着,终日里除了豆腐就是青菜。 她要是去待三个月,肯定就没有人形了。 “大哥,我知道你是最疼我的,你去向爹爹娘亲求情怎么样,想法子救救我。”柏珠珠恳求道。 柏随念无奈,“那你是想被圣上处罚吗?” 柏家若不是靠着宰相的位置和这些年在圣上面前的功勋,恐怕很难这样轻易的平息这件事情。 倒不是柏珠珠的事情做得太出格,而是如今圣上年事已高,太子已然蠢蠢欲动,朝廷之上分成了两大派。 柏家归属于圣上这边,必然就会受到太子那一党派的弹劾和针对。 但是这些事情,不能和柏珠珠讲。 朝廷上的勾心斗角,家里头最小的姑娘不必知道。 “大哥会经常去看你的,你听话些,三个月时间一到,大哥便立马去接你。”柏随念哄道。 柏珠珠没寻求到帮自己的人,委屈得撇嘴,眼泪啪嗒啪嗒就要往下掉。 可怜巴巴得像是一只迷了路的小鹿般。 这是柏珠珠的杀手锏。 往日里就算柏随念再不同意她的无理要求,只要她掏出这招杀手锏,柏随念便会立马答应。 可今日,柏随念却似乎铁了心般。 说完那番话之后,便转头看向柏珠珠旁边的丫鬟,“去我的屋子拿一些蜜饯,珠珠在寺庙里吃不着荤腥,但是蜜饯还是能吃的。” 言下之意,是真的要送柏珠珠去寺庙里了。 “你这个臭大哥!”柏珠珠气鼓鼓,冲到了马车里头,再也不搭理柏随念了。 柏随念勾唇笑了笑,抬脚进屋去。 快速的换了进宫时穿的朝服之后,便后门坐马车奔着皇宫而去。 从后门走的原因没有其他,只是怕柏珠珠气消了,又缠着他要帮忙说情而已。 事实也的确如此。 柏珠珠坐在马车里头,百无聊赖的抬手敲着自己因为坐得太久而有点发麻的屁股,一面小声的问旁边的丫鬟,“大哥怎么还没出来啊,难道他今日不去宫中陪太子读书吗?” 丫鬟也有点疑惑,踮起脚尖往里瞅。 一面安抚柏珠珠,“应该快了吧,小姐你再等等,肯定快出来了!” …… 这头,柏随念进了皇宫,直奔太子的宫殿而去。 虽然今日去了一趟周家,但柏随念将时间把控得非常好,甚至还比平日里早了一炷香的时间抵达。 站在殿外,恭敬的开口,“太子殿下,柏家之子柏随念来向您请安。” 话音刚落,殿内便传来了一阵慌乱混乱的声音,甚至还有瓷器摔在地上的脆响。 骤然间,将柏随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大白天的,守卫森严的皇宫之中,难道有贼人潜入了太子殿下的寝宫,甚至还挟持住了太子殿下? 柏随念的眸光倏然敛紧,绯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太子便在里头慌张的喊道,“不用进来,是孤起身时不小心撞翻了香炉罢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他知道那是谁的鞋了 柏随念准备伸出去的手顿住。 但眼中的狐疑和警惕却仍旧浓厚。 他陪太子读书不是一两日了,对于这寝宫之中的各种摆设最是清楚不过。 太子平日里休憩用的软榻和大床,都离香炉很远。 怎么会睡醒起身时打翻了香炉呢? 莫非,是那个贼人胁迫了太子,逼他这样说的? 柏随念暗下打算让旁边那些太监去找侍卫来。 还没来得及示意,寝宫的门便已经被打开了。 太子衣襟还有几分凌乱,墨色长发更是有些糟糟的,说这样子是刚睡醒,的确很可信。 “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孤正在休憩。”太子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似乎柏随念打搅了他的好梦。 柏随念拱手行礼,声音不卑不亢,“昨日太傅留下的棋局还没解开,所以想早点过来,请太子解局。” 闻言,太子眼神中顿时闪过一抹不耐烦。 却到底什么都没说。 只是烦躁的摆摆手,“行吧,进来吧。” 柏随念这才跟着太子走进去。 寝宫内,的确有打翻在地的碎片,却不是香炉,而是放置于在软塌旁边,那只太子最喜欢的青花瓷花瓶。 满地的碎片中,一朵新鲜的莲花还颤巍巍的躺在地上。 柏随念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正打算看向别处时,眼角余光却撇见了屏风底下的那双精美绣花鞋。 格外的熟悉。 不由得,柏随念多看了几眼,只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双鞋子。 “你在看什么?”太子走过来,语气中带着几分紧张。 柏随念迅速收回视线,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没什么,只是可惜了太子殿下这般好的青花瓷花瓶。” “一个花瓶而已,算不上什么稀罕玩意儿,回头再让人从江南的水乡给孤送几个来就是了,怎么,柏爱卿喜欢?” 太子格外的爽快,大手一挥,“那便也给柏爱卿几个。” 柏随念拱手谢过,并不多言。 陪着太子解了那盘棋之后,太子便宣称自己头疼,让柏随念先离开。 “明日孤要去陪孤的母后,柏爱卿不用来了,正好我听说你的八妹惹怒了杜申,被罚到了寺庙里思过,柏爱卿便趁着这空档去瞧瞧她吧。”太子殿下说道。 显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偏偏柏随念还不能动怒,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来,说了句谢太子殿下。 转身离开时,目光再次看向了屏风。 那镂空的底座之后,精美的绣花鞋若隐若现,款式实在是熟悉。 可具体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柏随念愣是想不起来。 …… 直到柏随念退出去,屏风后的女人这才缓缓走出来,语气中带着无尽的娇嗔,“太子殿下,你真是好狠的心啊,扔下人家去和那柏随念下棋,完全不管人家在后头站得腿酸。” 太子殿下立马露出宠溺的笑容来,上前搂住了那女子细软的腰肢,“是孤的错,孤向你赔礼道歉,送你南海进贡的头面,如何?” 说罢,便叫了外头的太监,从库房翻出了那顶珍藏已久的头面,递到了女人跟前。 头面通体都是正红色,且闪着耀眼的光泽,格外的美丽。 只一眼,女人便再也挪不开眼睛,抱着头面左右的看。 “这是红宝石的吗?”她急切的问道。 太子殿下嘴角的笑容有点僵硬,“这是红珊瑚的,红宝石头面仅仅皇后娘娘有,还赏给了你的二妹沈桑榆,你不知道吗?” 听闻这话,沈知雨的眼神顿时闪过几分阴毒。 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情。 甚至,还是因为那红宝石头面,才被沈桑榆给狠狠摆了一道,伤了自己的手。 今日进宫来,她便是想和太子哭诉这件事情。 岂料还没有将这话给铺开,柏随念便来了,一直打搅到现在,叫她在屏风后好等! 想着,沈知雨的眼泪说来就来,当即滚落在了面前的红珊瑚头面上。 “这是怎么了,不喜欢这头面吗,孤还为你准备了其他的,来人啊。”太子殿下心都要化了,赶忙哄道。 沈知雨抬手,哽咽的抹眼泪,“太子殿下何必在意知雨的想法呢,反正我得到的都不过是这些次等货而已,比不上沈桑榆的那副头面不说,还活该被沈桑榆给羞辱。” 羞辱? 太子殿下顿时敛紧了眸色,“她羞辱你了?告诉孤到底是怎么回事,孤一定为你出气!” “我才刚回京城,不想惹麻烦,太子殿下也不要为我蹚浑水了。”沈知雨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可偏偏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最能激起太子殿下的保护欲。 “今日你这件事情,孤就算是堵上一切,也一定会为你出头的,快说。”太子殿下厉声道。 沈知雨抽噎了两声,这才缓缓的开口。 而这头,柏随念快步离开太子的寝宫,穿过红墙的宫道时,正巧是碰上了去面见圣上刚归来的高庭钦。 两人交情甚好,既然撞见,便极为默契的同行往外走。 “珠珠的事情我今日在朝上听见了,但我没帮忙,不帮她,反而是在救她。”高庭钦沉声道。 柏随念颔首,“我知道,珠珠那性子,若是再不收敛着些,迟早会吃大亏的,叫她去寺庙里待着也不错。” 至少就不用因为柏家的身份,被迫卷入这场朝廷的纷争中了。 “需要的话,我会派人去保护她。”高庭钦又轻声道。 虽然已经给了处罚,但保不齐杜申还会再耍什么阴谋诡计,防备一下总是没错的。 “你去才是最合适的,你一个人便能抵上十几二十人,珠珠又喜欢粘着你,有你在,她便不会嚷嚷着要回来了。”柏随念调侃道。 瞧见高庭钦板着的神情,又迅速改口,“行了,我知道你要成亲了,事情很多,不会真的让你去的。” 说到这里,柏随念的神情顿时僵住了。 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双绣花鞋。 在自家母亲为高庭钦准备的彩礼中。 那双绣花鞋,是送给沈桑榆的彩礼之一! 第二百七十章 开始怀疑她 柏随念忽然顿住脚,神情带着几分凝重。 “怎么这幅表情,心疼珠珠了?”高庭钦不解询问,“若是你实在担心,我便上寺庙去看看好了。” “我不担心珠珠,”柏随念摇头,“只是,我突然想起来,我娘曾经在你下给沈桑榆的聘礼里头,加了一双绣花鞋,是吗?” 高庭钦颔首,回答得很干脆,“不错,那双鞋底镂空,里头嵌了最名贵的香粉,每一步走出来都是鸳鸯的图案,柏夫人说,这样的鞋成亲那日穿是最好的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香粉还在我这里放着呢,到时候去接亲的时候,我亲自给塞进鞋底里。” “这样啊。”柏随念点点头,没有再继续往下问。 至于高庭钦询问的时候,也只是不再吭声。 两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宣武门,这才分道扬镳。 回到宰相府中,柏随念直接去见了自己的娘亲。 柏夫人正在堂上品茶,素白的手腕细细的转动着,吹开茶水上的浮沫,轻轻抿了一口。 瞧着跟前的柏随念,表情格外的淡然,“若是为了你妹妹的事情来,就不用说了,你爹爹这是在保护他,你在柏家最年长,应当是知晓的。” “是,”柏随念拱手,说得格外委婉,“只是我想着珠珠在寺庙里闲着,恐怕也会生出什么事端来,正好我那里有一块陈年的抹香鲸香块,不如拿去给珠珠,让她磨成香粉,送给沈桑榆当成亲的贺礼。” “香粉?”柏夫人挑眉,“倒是也不错,正好我送了一双绣花鞋给桑榆,若是把香粉填在那里头,最合适不过。” “那不如将绣花鞋要回来,悄悄的塞上,再给送回去。”柏随念说道。 听闻这话,柏夫人却有几分犹豫了,“这样恐怕是不太好吧,东西已经送出去了,再拿什么理由去要回来呢?” “便说是让珠珠临摹着再绣一副鞋面好了,另外告诉珠珠,这是为沈桑榆做的,她也用心些。”柏随念回答道。 用这个借口,沈桑榆和柏珠珠都会相信。 而他,也就可以确定那双鞋是不是沈桑榆的了。 柏夫人仔细思索了一番,最后认同了柏随念的这个主意。 “倒是让我有点意外,你居然对庭钦和桑榆的婚事这般上心。”柏夫人说道。 “庭钦是我的至交,至于桑榆,她帮过珠珠,亦是帮过我,这点事情还是应该上心的。”柏随念回答道。 继而行礼,离开了柏夫人的屋子。 顾不上歇息,柏随念直奔伯侯府而去,说了自己的来意,家丁立马去了映月阁告知沈桑榆。 彼时沈桑榆正慵懒的窝在美人榻上,一旁的秀儿往她的手指上涂上加了明矾的凤仙花汁液,给她染个单蔻。 “那双绣花鞋吗?”沈桑榆有点意外,“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让柏珠珠给我多做一双了,她该不会粗心到把针留在里面,到时候扎到我吧?” 嘴上嫌弃着,却仍旧是吩咐秀儿,“去西厢房里找出来吧。” 秀儿领命,立马跑去西厢房寻找。 可找了半晌,都没有找到。 正无功而返准备去告诉沈桑榆的时候,便被急匆匆赶来的沈知雨给撞到了胳膊。 秀儿一下子失去了重心,直接摔倒在地。 沈知雨也被撞得胳膊疼,蹙眉看向秀儿,狠狠的骂了一句贱皮子。 “走路真是不长眼睛,若是把我给撞坏了,仔细我扒了你的皮!”沈知雨骂道。 秀儿只得跪下认错,“对不起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赶着去见我家小姐,所以才不小心……” 话未说完,就被沈知雨给打断了,“赶着去投胎都跟我没关系,撞了就是撞了,哪来这么多借口,宁心,把她带到旁边去罚跪!跪够半个时辰才能起来。” “是。”宁心立马拖着秀儿往旁边走。 正吵嚷之际,沈桑榆听到了响动,便走了出来。 第一眼,便瞧见了正在被拖着走的秀儿。 “把秀儿给我松开,不然我一定弄死你。”沈桑榆声音冷冽的说道。 隔着很远,却仍旧清晰的传入了宁心的耳中,叫她有些不寒而栗。 “二妹妹,你的丫鬟撞到了我,险些将我给撞坏,我惩罚一下怎么了?”沈知雨站出来说话,圆滚滚的脸上带着几分阴毒,“区区一个丫鬟,我还收拾不得了?” “大姐姐说笑了,”沈桑榆皮笑肉不笑,“若是秀儿真的做了错事,不用大姐姐说,我自然会收拾她的。” 顿了顿,不等沈知雨露出得意的笑容,又缓缓道,“只是我竟不知道,我这丫鬟气力这般大,昨天我扎了大姐姐一下子,大姐姐都还生龙活虎,怎么如今被她撞了一下,就说自己要被撞坏了呢?” 被提起昨天的事情,沈知雨顿时挂不住脸。 她昨日孤立无援,生生的受了委屈,还在伯侯府众人面前丢了面子。 如今沈桑榆还要故意揭露她的伤疤? 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心思真是太歹毒了! “宁心,我们走!”沈知雨气鼓鼓的,领着宁心转身离开。 沈桑榆上前去,扶起了秀儿,“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 秀儿摇头,眼眶有点湿润,“对不起小姐,是奴婢给你惹麻烦了,都怪我光顾着回来告诉小姐你没找到东西,所以才会没长眼睛撞到大小姐的。” 害得小姐为了她和大小姐吵架。 恐怕昨晚结下的梁子,如今更深了! “无妨,反正我在伯侯府也待不了几天了,只要她不作妖,我便和她井水不犯河水,走吧,我自己去找找。”沈桑榆颔首道。 到了西厢房里,刚才秀儿死活都找不到的绣花鞋,突然间便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这么明显的地方,你还找不到?”沈桑榆笑着转身,将绣花鞋的木盒递到秀儿跟前。 秀儿则疑惑的挠挠头,声音中充满了疑惑,“奇怪了,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分明没有啊,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冒出来了,难道这东西会隐身?” 第二百七十一章 她凭什么比我厉害 一双鞋子会隐身,显然是不可能的。 沈桑榆笑着拍了一下秀儿光洁嫩白的脑门,“定是你不够仔细,所以才没瞧见的。” 说罢,自己便抱着木盒往外走去。 留下秀儿站在原地,迷茫的看着满屋子的东西,最后搓搓胳膊,“真是邪门了,分明没有发现的啊。” 肯定是鞋子会隐身,只是自家小姐不肯相信自己的话而已! 沈桑榆走到伯侯府的门口,亲自将绣花鞋交到了柏随念的手中。 “明日我便送回来,只是拿回去描个样子而已。”柏随念说道。 沈桑榆颔首,“只要赶在我出嫁之前送回来就行,不用着急的。” 说完这话,沈桑榆便准备转身回映月阁。 “郡主。”柏随念又叫住了沈桑榆,试探着询问,“我能问问你,你喜欢高庭钦,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听闻这话,沈桑榆不由意外挑眉。 好端端的问她这个,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周若儿,但是又不确定自己的内心的情感,所以才来问她的吧?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她可得好好回答才行。 思考了半晌,沈桑榆清了清嗓子道,“也没什么感觉,无非就是在遇到好笑好玩的事情时,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便是他,若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要求救的人也是他,更是在自己亲眼目睹什么事情的时候,第一个庆幸还好不是他的人是他。” 喜欢一个人,就是无时无刻将他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管喜怒哀乐,想到的都是他。 说这些话时,柏随念一直在观察着沈桑榆的表情。 那双琥珀色的杏眸亮澄澄的,带着无尽的期盼和憧憬。 她是真的喜欢高庭钦,这样的感情即便是没有经历过爱情的柏随念见了,也能迅速在心中下定义。 “我明白了。”柏随念颔首,“那我先走了。” 目送柏随念走远,沈桑榆的嘴角不由得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转头看向旁边的秀儿,轻声道,“看样子再过不久,若儿给我的份子钱,我就得还回去了啊。” 秀儿明白沈桑榆的意思,跟着吃吃的笑起来。 殊不知,坐在马车里渐渐远去的柏随念,看着手中这双鞋底已经被磨损过的绣花鞋,已经陷入了沉思当中。 绣花鞋有磨损,说明的确被穿出去过。 藏在太子殿下屏风后的女人,真的是沈桑榆吗? 可—— 刚才沈桑榆说起喜欢的时候,眼神中分明充满了真挚和羞涩。 她是喜欢高庭钦的才对。 如果真的去了太子殿下的寝宫,想来也只是有什么事情要紧事情,不过是不愿意被人撞见说闲话而已。 柏随念想着,便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说辞。 等回到了宰相府,甚至还将绣花鞋交给管家,仔细的叮嘱,“将鞋底磨损的部分给修整好,要做得跟新的一样。” 管家连声答应,恭敬的接过了绣花鞋。 “另外在描一个花样,送到寺庙里去,让珠珠绣好了送回来,权当是给沈桑榆的新婚贺礼。”柏随念又交代道。 说完这两件事情,柏随念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去。 …… 伯侯府内。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沈知雨并未出现。 只让丫鬟宁心前来传话,说是手上有伤,吃起饭来也不太利索,还白白的让人看了笑话,索性就在屋子里吃。 “那你便好好伺候大小姐吧,多准备一些对伤口好的药膳。”沈海川面色如常,沉声交代道。 宁心原以为沈海川会心疼紧张的多问两句,没想到沈海川如此冷淡。 碰了壁,面上也有点挂不住,只得讪讪的退下了。 沈桑榆权当没听见这番话,仍旧十分淡然的夹菜吃东西,甚至还少有的给旁边的沈逸坤夹了一块红烧肉。 看着白米饭尖上的红烧肉,沈逸坤诚惶诚恐,半晌都不敢动筷子。 “你怕什么,是担心我下毒,还是别人下毒啊?”沈桑榆直率的问道。 啪—— 沈海川面色阴沉,放下了筷子,喉间缓缓滚出如同雷震一般的二字,“放肆!” “爹爹觉得我说得不对?”沈桑榆挑眉,“大姐姐不出来吃饭,还特意叫了丫鬟来说这番话,让人觉得我好像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如果这时候我不把话挑明,回头沈逸坤吃了我给的红烧肉,稍微有个毛病,也得赖在我头上吧?” “我不敢的二姐,”沈逸坤早就见识过沈桑榆的手腕和本事,赶紧惶恐的摆手,“你对我那么好,怎么会下毒害我呢?” 说罢,赶紧夹起那块红烧肉,直接塞进嘴里。 连嚼都不嚼,直接咽进了肚子里。 继而挤出自认为十分灿烂的笑容来,“二姐给夹的红烧肉格外好吃。” “格外好吃,可能是下了毒药呢。”沈桑榆挑眉轻声道。 沈逸坤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怎么可能有毒呢,二姐若是想要针对我,早就对我下手了,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却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不会对一家人动手的。” “是啊,一家人怎么会动手的,除非,有人和我不是一家人嘛。”沈桑榆微微勾起嘴角,轻声笑道。 继而站起身来,无视了目瞪口呆的沈罗氏和旁边面色铁青的沈海川,微微行礼,“我吃饱了,各位慢用。” 退出饭厅,走到花园正中央,这才揉着自己的肚子催促道,“秀儿你赶紧去给我找点吃的,好饿啊。” 秀儿脸上带着笑容,“放心吧小姐,映月阁里有奴婢下午才买的烧鸡,两只呢,管饱!” “还是你这丫头懂事,走,回去啃烧鸡吃。”沈桑榆满意的抬脚往前走去。 与此同时,沈知雨听了丫鬟说的消息之后,顿时气得摔了桌上的茶杯。 这个沈桑榆,简直就是该死的贱人! “为什么我做什么她都知道,甚至还反过来咬我一口?”沈知雨愤怒的质问道。 她双眼中充满了血丝,表情格外的狰狞,“她不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吗,到底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招数,居然还敢骑到我头上来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希望你好自为之 沈知雨气得面容扭曲。 她之所以让宁心去饭厅上告知沈海川,就是想要卖惨,博取沈海川的同情。 顺便也告诉众人,她之所以这样畏惧胆小,全因为沈桑榆太过嚣张跋扈。 只要沈海川站在她这边,那么伯侯府里的地位高低,自然就会跟着发生变化。 可谁知,沈桑榆居然来了这么一招。 直接嘲讽她是个外人,一家人之间才不会搞这些小心思,唯有外人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都不用等到明日,今晚这个消息便会传得整个伯侯府沸沸扬扬。 她沈知雨是个嫁出去的外人,是个没有沈家血缘关系的外人! 沈桑榆,好得很! “小姐,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啊?”宁心询问道。 沈知雨咬牙切齿,眼神中迸射出恨意来,“急什么,她一个乡下野丫头还想要爬到我的头上来?” 她不会同意的,她身后的靠山也不会同意的。 想着,沈知雨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得意,“我今日已经和太子殿下哭诉过了,他自然会来为我撑腰的。” 就凭沈桑榆也想撼动她在伯侯府的位置? 实在是……痴人说梦! 沈知雨语气格外悠闲,站起身来,躺回了床上去。 “大小姐,您不吃晚膳了吗?”宁心关切的询问道。 沈知雨摆手,缓缓的合上了双眼,“若是现在吃了,明日生龙活虎的,还怎么装可怜啊?” 装可怜嘛,自然是要如同林黛玉一般,娇弱无比才最真实。 …… 翌日清晨,伯侯府门外便悄然的停放了一长串的马车。 对方浩浩荡荡的来,却并未引起太大的轰动,只因为是挑着天色还未亮的时候。 沈罗氏亲自出去迎接,声音诚惶诚恐,“贵妃娘娘,您光临寒舍,可真是让伯侯府蓬荜生辉啊。” 伯侯府门口,风韵妖娆的女人穿着浅桃色的宫中襦裙,白皙软嫩的肩头拢着一张白色的狐皮,成色极好。 即便在初晨的淡淡光辉下,也反射着柔和的光泽。 这便是贵妃娘娘的派头。 她出身于北齐附属的蒙古族,是族里最受宠的小公主,十四岁入宫,仅仅两年时间便爬到了这贵妃的位置上,甚至被宠爱至今。 更不要说,她所诞下的唯一一个儿子,已经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这样的大人物,沈罗氏怎敢不迎? “沈家老夫人不必如此拘礼,我只是听说我的干女儿回了京城,所以想着来瞧瞧而已。”高贵妃抿唇,轻声笑道。 干女儿? 沈罗氏还没反应过来,“贵妃娘娘在伯侯府有干女儿吗?” 一旁的太监立马走上前来,“伯侯府嫁出去的大小姐沈知雨,便是贵妃娘娘的干女儿。” 轰—— 宛如一道惊雷,狠狠的劈在了沈罗氏的头顶上,炸得她整个人外焦里嫩。 张大的嘴巴,怎么都收不回去。 半晌才犹豫试探着询问,“知雨,是贵妃娘娘的干女儿?” 她怎么不知道啊! “也怪我,没有往外说过,知雨这孩子也喜欢低调,总之,我今天是来见知雨的。”高贵妃轻声开口,声音如同百灵鸟一般清脆。 沈罗氏赶紧带路,领着高贵妃往沈知雨的屋子走去。 早有丫鬟通风报信,将高贵妃来伯侯府探望的事情告知了沈知雨。 沈知雨便迅速起身,往脸上扑了脂粉,好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的苍白。 甚至狠狠心,撕开了手掌上的疤,鲜红的血液迅速涌出来,染红了纱布。 做完这一切,高贵妃和沈罗氏已经到了院子里。 沈罗氏故意大声的开口,“知雨,快来看看谁来了。” 格外关切亲昵的语气,好让高贵妃觉得,她心里是在乎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大孙女的。 高贵妃表情不见半点波澜,抬脚走进了房间。 沈知雨摇摇晃晃的从床上爬起来,轻咳两声,“给高贵妃请安,高贵妃吉祥。” “行了,伤得这般严重还起来做什么,好孩子,回床上躺着吧。”高贵妃柔声道。 宁心便扶着沈知雨回床上躺下。 “贵妃娘娘,您不用担心,我老早就让人备好了燕窝,等一会儿就给知雨送过来,她肯定会很快痊愈的。”沈罗氏立马上前说道。 “恩,那就有劳沈家老夫人了。”高贵妃微微颔首道。 沈知雨也柔弱无比的道谢。 高贵妃陪着沈知雨说了好一阵的话,这才将目光放回了沈罗氏身上,轻声道,“老夫人,不知道我可否和知雨单独说两句话呢?” “自然是可以的,我去后厨瞧瞧,这燕窝怎么还没送来。”沈罗氏赶紧道。 等沈罗氏退了出去,高贵妃便使眼色给身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迅速会意,将屋子里所有的丫鬟都给轰了出去,就连宁心也没放过。 眨眼间,偌大的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沈知雨和高贵妃二人。 “贵妃娘娘……”沈知雨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紧张和局促。 高贵妃收起了方才满脸的笑意,抬手整理着自己的衣襟,缓缓道,“眼下也没有外人了,你不必跟我套近乎,有些话,直说好了。” “什么话啊?”沈知雨的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有些惶恐起来。 方才的高贵妃和眼前的高贵妃,看上去分明不是一个人! 她此刻只觉得战栗,恐惧,心头有无尽的压迫感! “你想在伯侯府站稳脚跟,我会帮你,甚至踩下沈桑榆一脚,我也会帮你,但,不是没条件的。” 高贵妃那双妩媚动人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抹寒光,冷得如同冰刀一般,刺穿了沈知雨的心脏。 “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你离我的儿子远一些,他往后是要继承皇位的,你一个妇人,不该,也不配和他牵扯不清!” 沈知雨紧咬着红唇,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滚,“贵妃娘娘,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啊。” “我不用听,总之我话已经告诉你了,若是你敢动什么坏心思,我不介意现在就拉你下深渊,如今帮你,不过是看在我儿子的面上而已,你应该知足!” 第二百七十三章 高贵妃的礼物 高贵妃声音冷冽,将话堵得死死的。 饶是沈知雨想要开口解释,却也找不到借口。 徒然的张大嘴巴,支支吾吾了半晌,眼神心虚得都不敢和高贵妃直视。 越是这样,高贵妃心中便是窝火。 就这样一个嫁过人的女子,有什么值得她儿子喜欢的? 身为太子,天底下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挑,偏偏是这样一个人! 高贵妃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 闺阁之中,气氛变得格外的微妙。 沈知雨向来嚣张跋扈,此刻却在高贵妃的强大气场下,吓得一声不敢吭。 最后还是高贵妃先行开口,“等我替你解决了沈桑榆,你也就离我儿子远一点,知道吗?” “是。”沈知雨不敢有半句反驳。 高贵妃缓缓地站起身来,“你好好养着吧,既然受了伤,就少去皇宫里走动,好好休养才是。” 顿了顿又道,“本宫想着伯侯府定然是伺候得不如皇宫里那样好,正好我身边的嬷嬷是个学医的,便来照顾你,直到你痊愈。” 听闻这话,沈知雨的脸色顿时煞白,呼吸都紊乱了几分。 这哪里是找个嬷嬷来为她治伤啊,这分明是请个嬷嬷来盯着她啊! 把她给牢牢看死在这伯侯府里,没有机会去找太子殿下诉苦告状。 想到这点,沈知雨不由得后悔了起来。 早知道这太子殿下这般没用,处理区区一个沈桑榆都还得去寻求自己的母亲,她就不该去开那个口。 如今被高贵妃记恨着,她往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沈知雨似乎已经预见了往后的悲惨日子,双眼翻黑,心情沉到了谷底。 而高贵妃并不在意这些。 她缓缓起身离开了屋子,直奔着沈桑榆的映月阁而去。 之所以答应来收拾沈桑榆,自然不全是为了自己那个糊涂的儿子,更是因为她需要拿捏住沈桑榆。 拿捏住沈桑榆,便等同于拿捏住高庭钦。 日后太子想要上位,少不了高庭钦的扶持。 这一石二鸟的计谋,高贵妃早已经在心中盘算清楚。 想着,高贵妃便走到了映月阁的院子跟前。 沈桑榆正领着秀儿等人在院子中央烤红薯,窜上天际的火苗在初晨的薄雾里折射出橘色的光芒,将她嫩白柔和的脸颊上镀了一层光。 不算倾国倾城的美,却格外赏心悦目。 “郡主果然是不同于常人,如此活泼,难怪会叫皇后娘娘和圣上如此疼爱。”高贵妃抬步走进去,轻笑着说道。 沈桑榆抬起了头。 她一眼便认出了面前的来人。 前世随着高景齐进宫面圣时,她曾见过高贵妃一面。 高贵妃乃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生下的独子更是高居太子之位,身份别提多么尊贵了。 如此尊贵的女人,居然会大清晨的跑来伯侯府。 而且,还来找她? 沈桑榆微微眯起了双眸,本能的觉得高贵妃来者不善。 “桑榆给高贵妃请安,高贵妃吉祥顺遂。”心中揣测着高贵妃的来一,面上该有的礼仪丝毫不差。 高贵妃有些诧异的挑眉,“你认识本宫?” “贵妃娘娘这样的美人,敢问世间还能找出第二个吗,自然是一眼就能认出身份来的。”沈桑榆不露声色的拍马屁。 然,高贵妃不为所动。 她高居贵妃之位,虽然比不上皇后娘娘尊贵,可该有的赞美和吹捧都听过了,甚至是听腻。 单单靠着沈桑榆这么一两句话就想要哄她开心? 自然是不可能的。 “早就听圣上说,郡主是个好孩子,如今一瞧果然是这样,我瞧着就喜欢。”高贵妃沉声道。 继而摆手,示意旁边的小太监送上一个手镯,“来得匆忙,也没什么东西给你,便把这个给你当见面礼吧。” 沈桑榆的目光落在了小太监手里的托盘上。 丝绒的托盘里,安静躺着一只红色的镯子,通体圆润光滑,里头的红均匀鲜艳,哪怕在初晨的薄雾下,也丝毫遮挡不住那之下的妖艳来。 这只镯子,格外的值钱。 若是拿去卖掉的话,至少可以换七八个茶庄,到时候等到洪水之后,再炒一番茶叶,就能赚回十几只镯子钱。 沈桑榆心中飞快的盘算了一番,最后又收回了念头。 这等白日梦,只能想想而已。 从皇宫里送出来的东西,她要是敢拿出去卖,脑袋都不够砍的。 不过—— 沈桑榆不打算要。 她露出甜美的笑容,一口细糯的牙齿熠熠生辉,“多谢贵妃娘娘,只是民女生性粗鲁野蛮,担心会摔碎了这镯子,到时候糟蹋了贵妃娘娘的心意多不好。” “这有什么的,”高贵妃丝毫不在意,“送给你了,便是你的物件,你如何处置都是你的事情,我不过问。” 顿了顿又道,“若是摔碎了,便再来找本宫,本宫定然会再送你一个新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思已经很明了。 这只手镯,她今天非要送给沈桑榆不可。 若是摔碎弄丢了,她还要再补新的给沈桑榆。 如此热情,沈桑榆不得不怀疑镯子有什么猫腻。 “贵妃娘娘对民女这般好,民女一定会好好珍惜这只镯子的。”沈桑榆不动声色的收下了这只镯子。 高贵妃并不满足,还要看着沈桑榆戴上镯子,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 目送高贵妃远去,沈桑榆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背过身去,眼神格外的阴沉凝重。 “小姐,你快把镯子给摘下来吧,奴婢总觉得这镯子不太对劲,是不是里面下毒了啊,咱们拿去给老顽童看看好了。”秀儿说道。 沈桑榆嗯了一声,“你去备马车吧。” “那奴婢也得先看着小姐你把镯子取下来再说啊。”秀儿紧张道。 “可问题就在于……”沈桑榆的语气中满是无奈,将自己的手腕递到秀儿跟前去,叫她看个仔细,“这镯子戴上之后就取不下来了,我皮都要被撸掉了,这镯子还是卡得稳当当啊!” 那红色的镯子在沈桑榆素白的手腕上微微晃动,就如同,长在她的皮肉里一般! 第二百七十四章 寻常镯子 高贵妃轻轻松松便套在沈桑榆手腕上的镯子,此刻却无论怎么样都取不下来。 能想到的办法,秀儿都试了个遍。 丝帕,菜油,胰子,泡水。 通通不行。 镯子稳稳当当的,反倒是沈桑榆的手腕被卡得红肿,让那镯子卡得越发严丝合缝。 “要不然咱们直接砸了吧。”秀儿出主意道。 除开这个办法之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沈桑榆却摇头,否决了秀儿的提议,“高贵妃说过了,哪怕是碎了,也会再送我一个新的,而且刚送给我就碎了,若是传出去,恐怕还会给我扣上一个目中无人的罪名。” “那……”秀儿声音哽咽,眼眶中蓄满了泪水,“总不能这样一直戴着啊,万一有什么问题怎么办?” 这个镯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必须要赶紧摘掉。 沈桑榆盯着手腕上的红镯看了半晌,沉声道,“先去见老顽童吧,叫他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再说。” 若是有毒什么的,以老顽童的本事,应该也足够解毒了。 马车摇摇晃晃,直奔着老顽童的药铺而去。 抵达巷子口,秀儿便直接跳下车,飞快的跑进去,“神医,神医请你快看看我家小姐吧!” 老顽童挎着药箱正打算去给周若儿复诊,瞧见火急火燎的秀儿,心中顿时紧张几分。 “桑榆怎么了?”他询问道。 秀儿连笔带划,颠三倒四的说了好些话,却愣是没有说清楚。 “我没事,就是手上卡了个镯子而已。”沈桑榆缓缓走进药铺,轻声说道。 老顽童紧蹙的眉头却仍旧没有松开。 若只是简单的卡个镯子,砸开便是,不可能会让秀儿吓成这个样子。 恐怕是因为那镯子别有蹊跷。 等沈桑榆坐在了铺子里,将手给伸出来,将事情给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老顽童这才会意。 看向镯子的眸光深邃暗沉了好几分。 他仔细的检查了镯子,眼神却逐渐的变得疑惑起来。 “怎么样神医,这个有办法吗,是不是毒性非常强,会让我家小姐死翘翘啊?”秀儿紧张的问道。 老顽童缓缓摇头,“恰恰相反,这镯子一点毒都没有,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红镯而已。” 准确的说,是只上好的玛瑙镯。 这样极品的成色,若是拿出去,起码要卖上几百两黄金。 高贵妃身为草原上的小公主,能拿出这样的贵重物件倒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她和沈桑榆第一次见面,并无任何交情,不该这样出手阔绰才是。 “原因我会再去调查的。”沈桑榆轻声道,“只是,这镯子能取下来吗?” “不行,”老顽童摇头,“我试过了,卡得严丝合缝,若是真的要取下来,你起码要再瘦个二十斤,或者削掉部分掌骨才行。” 而这两种选择,沈桑榆都做不到。 “这样,你把这个镯子给戴上。”老顽童仔细想了想,从药格里取出了一只黑漆漆的镯子,“这是用百种解毒草熬煮再做成的镯子,其中还加了孔雀石,若是你中毒的话,服下它,能救你一命。” 沈桑榆看了一眼那只宽约两指的镯子,又拿在手上敲了敲,硬得要命。 这一口咬下去,恐怕牙都能崩掉。 怎么吃? 直接咽,也咽不下去啊。 “它溶于沸水中,至于沸水,只能靠你自己想办法了。”老顽童说道。 沈桑榆颔首,“我记下了。” 她将那只黑色的镯子递给了秀儿,“替我在外面缠一圈金丝,切莫被人察觉到了。” “如今你倒是越发学聪明了。”老顽童格外欣赏道。 又迅速收起了笑容,看向沈桑榆道,“这镯子的古怪我让庭钦去查查,或许能找到摘下来的办法。” 话音刚落,沈桑榆便果断的拒绝了,“先别和他说了,大婚在即,若是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再和高贵妃起冲突,太子殿下难免会针对他。” 到底是经历过一世,有关朝廷上的事情,沈桑榆还是知晓的。 前世,高景齐便是跟随着太子的衷心走狗。 他想法弄死高庭钦,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想在太子面前邀功,告诉太子,他弄死了一个可能会威胁到太子登基的人。 想到这里,沈桑榆心中便咯噔一声,想到了高贵妃的来意。 这个女人之所以无缘无故送上玛瑙镯子,莫非是打算借她压制住高庭钦,逼着高庭钦成为太子的党派人士? 不是没这种可能! “若是要弄到一只和这样的镯子几乎一模一样的玛瑙镯,要去什么地方找?”沈桑榆询问道。 花多少钱都没有,只要不成为别人要挟高庭钦的工具就可以! 老顽童却有些为难的蹙眉,“恐怕不行,像是这样成色的玛瑙,都是要送到宫里去的,外头找不到的。” 这种镯子,有价无市。 顿了顿,又缓缓道,“不过倒是可以用别的东西来代替。” “什么东西?”沈桑榆急切询问道。 老顽童沾了沾茶碗里的水,涂在了那只红玛瑙的镯子上,“能将镯子养出这种颜色,除了天然的玛瑙之外,还有血……” 以血养玉,便可得到如血一般鲜红的镯子。 从外观上来看,和红玛瑙的镯子没有分毫不同。 “那样的血镯起码要泡上几十年,而且还是用人血,您就不怕我戴上夜里鬼压床?”沈桑榆无奈的看向老顽童。 老顽童却摆手,“那是寻常人的养法,我这里可以用鸽子血和朱砂混合,再加上药材的催化作用,七天便能做成。” “能保证一模一样吗?”沈桑榆急切询问,“若是做不成一样的,被高贵妃识破,我就没法交代了。” “怀疑我的本事?”老顽童语气傲娇了几分,撅起下巴看向不远处,“你若是不相信就算了,想来我这一身的本事无处施展,也真是憋屈啊。” “若是您能做出来,我包一年的烤乳猪。”沈桑榆笑着开口,“如何?” “哼哼,还要一只烤骆驼,否则不考虑。”老顽童哼唧道。 第二百七十五章 四处送礼 答应了老顽童的条件之后,血镯的事情便敲定。 “正好你和周若儿感情好,不如跟我一块儿去?”老顽童提议道,“正好路上我们再聊聊。” 沈桑榆没有拒绝,欣然应允。 马车很快便抵达了周家。 到了周若儿的院子里,沈桑榆先左右探看了一圈,发现柏随念没来,不由有几分失望。 看来柏随念对周若儿并没有意思,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要牵红线而已? 可再想想,又释怀了。 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她极力撮合了柏随念和周若儿在一起,等到成亲之后两人才发现不合适,岂不是更惨? 她与高景齐上辈子便是一场悲剧,又何必再推周若儿进火坑呢? 想着这些,沈桑榆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趁着老顽童针灸的空档,说起了去寺庙里思过的柏珠珠。 周若儿满脸愧疚,“八小姐是因为想给我讨回公道才去针对杜申的,她那个性格,在寺庙里待着,恐怕会憋出毛病吧。” “她只是被送去寺庙而已,只要不回京城便没关系,那寺庙周围,好玩得紧呢。”沈桑榆说道。 青山绿水,钓鱼摘野果,许许多多在京城里玩不到的东西,在山上都能玩到。 周若儿家中管得不严,常年都在马场待着,关于沈桑榆说的这些,也都是基本上玩过。 的确是要比京城里头什么雅集诗会要好玩得多。 只是…… 周若儿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解,“如果八小姐都没有去玩过,你又是如何得知八小姐就真的喜欢呢?” 这种预判的自信,沈桑榆从何而来? “她那么喜欢蹴鞠,性子自然是野的,喜欢一些新奇的玩意儿,不难猜啊。”沈桑榆解释道。 这话有理有据,周若儿挑不出错来,便点点头,同意了。 却没注意到,沈桑榆悄然松口气的娇憨模样。 她之所以知道得如此清楚,自然是因为上辈子听说了太多柏珠珠的事情。 上辈子,柏珠珠嫁给了一位农户出身的状元,成亲之后便成了四品官员的夫人。 那状元对柏珠珠百依百顺,抽出不少的时间陪着柏珠珠游山玩水。 为了让柏珠珠能够开心快乐,更是变卖了圣上御赐的宅邸,改而在京城之外重新修了府邸,好让柏珠珠可以在山野之间肆意的玩耍。 沈桑榆上辈子和柏珠珠并不熟悉,却也在各种后院的茶会诗会上听说了不少柏珠珠的事情。 夫人们皆批判柏珠珠不太合规矩,堂堂一个宰相府的千金,四品官员的夫人,竟然光着脚去田里抓泥鳅种种。 唯有沈桑榆当时很羡慕。 去当一个这样的田野妇人,也比她强行陪笑,低三下四的当一个毫无尊严的世子妃要强啊! “师傅,”沈桑榆忽而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转过头去看向老顽童,“已然要冬天了,我听说这时候小溪里的田螺最肥美,若是我去抓的话,高庭钦会同意吗?” “他有什么不答应的,”老顽童丝毫不犹豫的回答,哼了一声,吹得白色的胡须轻颤,“只要你想要,他连去那月亮上的梯子都能给你做出来。” 顿了顿又道,“再说他不同意还有我呢,我带你去抓,他要是生气,我就扒了他的皮!” 宠溺如父亲般的话语,让沈桑榆的心间不由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甜味儿来。 “回头抽个时间我们就去。”沈桑榆沉声道。 说说笑笑之间,周若儿的针灸也到了时辰。 老顽童迅速拔针,再次把脉,“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便不会再来了,等半个月之后再请我来复诊便是,好好休养,适当的下地行走。” “是。”周若儿低垂着眼帘,“我都记下了。” 沈桑榆便和老顽童走出去。 才到周家大门口,便瞧见了那外头坐在马背上的高大身影。 老顽童的声音不由多了几分揶揄,“你未来夫君这是要领着你去捞田螺了,可得要多多益善,等拿回来,我便给你做爆炒田螺吃。” 沈桑榆朝着老顽童翻了个细细的白眼,抬脚走上前,仰头看着马上的高庭钦,“你怎么来了,是找周大人有事吗?” “我来找你。”高庭钦沉声道,“府邸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去看?” “你说新房?”沈桑榆有点意外,“可我不是应该成亲当日才能去吗,现在去,不合规矩吧。” “这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去,我也去。”老顽童立马撺掇道,“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把屋子布置成什么样了。” 沈桑榆丝毫没有拒绝的机会,便被两人拉着去了高宅。 那处偌大的宅院经过修葺,顿时间焕然一新,而墙头和门口高高挂着的红绸和红灯笼,更是点衬得这地方格外的喜庆。 抬脚进了门,入眼便是偌大的花园,那百年的松柏树上,居然还挂着不少剪出的小囍字,随着风一吹,便晃晃悠悠,最底下居然还缀着极小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些便也罢了,就连那丫鬟家丁身上穿的衣裳,也都被缝了大红色的囍字,就在心口之上,格外的显眼。 一圈看下去,沈桑榆没有半点可以发牢骚的地方。 倒是老顽童找到一处,指着那些丫鬟家丁身上的衣裳,“这囍字未免太小气了一点,怎么不缝得大一点,是绣娘不够吗?” “我想要绣一个大的囍字,就在胸口处,可怎么想,都觉得格外的熟悉。”高庭钦无奈道。 沈桑榆迅速会意,“有点像是囚衣!” 囚衣就是在胸口写一个大大的囚字啊! 还别说,高庭钦这样一说之后,她脑海中构想出来的衣裳,还真的和囚衣差不了多少。 让下人穿那样的衣裳,肯定是要被笑话的。 “算你有理,”老顽童哼哼一声,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别处,“那盘子呢,盘子上有囍吗,这些小细节可不能马虎啊。” 话音刚落,便有家丁跑过来传话。 “高大人,高贵妃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有了好主意 高庭钦颔首,声音低沉醇厚,“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去看看吗?” 沈桑榆点点头,“既然都送东西了,我岂有不去的道理?” 正好去看看,也能猜猜高贵妃到底是要玩什么把戏。 两人到了宅院的大门口去。 负责来送东西的小太监正站在外头。 瞧见高庭钦,便掐尖了嗓音道,“高大人,您可真是好大的福气啊,贵妃娘娘亲自绣了一方丝帕庆贺您大婚,更是送了好些金银珠宝,还有这珍珠发钗,您谢礼吧。” 所谓谢礼,便是要讲规矩。 宫里头娘娘们赏赐的东西,也是要跪下,双手高举着接过的。 高庭钦按照规矩,收下了那些东西,又掏出银子来打发小太监。 得了银子,小太监这才喜笑颜开的转身离开。 而高庭钦和沈桑榆则对着门房里的一堆东西仔细打量起来。 东西都是极好的,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 真要是惹人怀疑的话,就是那方丝帕。 丝帕上绣了一对鸳鸯,栩栩如生,着实是件工艺品。 “这绣工恐怕是宫里的绣娘做出来的,贵妃娘娘是在草原上长大的,怎么会这手艺呢。”沈桑榆说道。 拿别人的成果来充自己的门面,倒也是宫里面常有的事情。 沈桑榆上辈子见得太多,早就已经习惯了。 查看了一番,才吩咐人将这些东西全部抬到仓库去,并且要专门用箱子搁置,切勿受潮沾了水。 “宫里头的东西最是金贵,要是有什么问题,回头追查起来,就该扣个嫌弃看轻的罪名了。”沈桑榆说道。 家丁连声答应,赶忙抬着东西往库房走去。 沈桑榆满意的转过头来,这才发现高庭钦正盯着自己,湛蓝色的眼眸中满是笑意。 不由得脸颊俏红了几分,视线挪向别处,“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你脸上的确有点东西,不过是有点漂亮。”高庭钦沉声道。 顿了顿,语气又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桑榆,你已经有当家主母的派场了。” 刚才吩咐家丁的样子,已然是这个宅院的女主人了。 沈桑榆心中顿时一囧。 要是她现在告诉高庭钦,之所以这样驾轻就熟的吩咐这些事情,是因为上辈子嫁给了高景齐,她整日都要为了这些事情忙活,所以刚才才会不自觉的发号施令,高庭钦会怎么想? 不过…… 这辈子她所有的发号施令,都只会为了她和高庭钦的家了! 想到这点,沈桑榆的声音有点哼唧,“提前适应一下,不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高庭钦回答道。 他垂眸看着跟前的小女人。 橘黄色的光线下,沈桑榆脸上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红唇微微张合,仿佛是这世间最极致的美味。 高庭钦忽而有几分心动,想要去尝尝是什么味道。 可还没有触碰到,沈桑榆便已经飞快的往后躲开,甚至还紧张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可以,若是成亲之前亲近的话,不吉利。” 怕高庭钦再要求,沈桑榆干脆利落,拽着秀儿便离开了。 走出去好远,秀儿往后看了一眼,确定高庭钦没有追上来,这才不解的询问道,“小姐,您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了啊,魏氏头七那晚上,说是不能出门,你不也出门了吗?” 沈桑榆朝着她摆手,清秀的脸上满是凝重和一本正经,“你不懂。” 信与不信,也是要分时候和情况的。 她并不在乎魏氏,所以便不信。 可她在乎高庭钦,更想要和高庭钦白头偕老,在这些小讲究上面,就格外在意。 即便知道是骗人,却还是忍不住去相信。 秀儿不懂这些,只是无奈的摇头,“只要小姐遇到高大人,就会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你以后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他会让你和平时变得不太一样的。”沈桑榆说道。 闻言,秀儿便想起了自己平时也就是吃吃喝喝而已。 如果遇到那么一个人要变得不一样,岂不是就不能吃吃喝喝了? 她拼命的甩着自己的脑袋,眼神中满是坚定,“我不会遇到那个人的,就算是遇到了,我也要把他给踹开!” 谁都不能阻挡她吃吃喝喝的,谁都不行! …… 说话间,沈桑榆便回了伯侯府去。 走到映月阁跟前,才瞧见沈逸坤蹲在院子跟前的花丛里头,睡得四仰八叉的。 “叫醒他。”沈桑榆看着自己精心种下的牡丹被这么糟蹋了,顿时心中不悦,冷声道。 秀儿干脆利落,凑到了沈逸坤的耳边,气沉丹田,大声的吼了一声三公子。 沈逸坤吓得直接弹起来,慌张又迷茫的四处张望。 继而发现是秀儿朝他嚷嚷了一嗓子,便愤怒的举起了拳头,“你这个死丫头,你是不是要吓死我,我耳朵都要聋了!” “你糟蹋了我的牡丹,我让秀儿收拾收拾你,扯平了。”沈桑榆立马护住秀儿。 听见沈桑榆的声音,沈逸坤立马就消气了。 他赶忙拍拍屁股站起来,眼神讨好的凑到了沈桑榆跟前,“二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等你好半天了。” “我有事没能早点回来,真是对不住你。”沈桑榆冷声道。 她又没让沈逸坤等着。 自己要等,又为什么要埋怨? 沈逸坤也察觉到了沈桑榆的不悦,连忙改口,“没关系的二姐,是我自己想等,哪怕你明天再回来,我也会等下去的,我特别愿意等你。” 这谄媚讨好的态度,当真和最开始的嚣张跋扈是天壤之别。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我要回去歇息了。”沈桑榆开门见山的问道。 沈逸坤张了张嘴正准备回答,又左右看了看,眼神警惕,“二姐,隔墙有耳,不如咱们进去说吧。” 这么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禁让沈桑榆勾起了好奇心。 虽说沈逸坤这人脑子跟核桃仁似的大,装不下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毕竟如今府中多了一个沈知雨。 保不齐沈逸坤就能想出什么招数,连带着沈知雨一起霍霍了呢? 第二百七十七章 希望他别后悔 沈桑榆微微挑眉,抬脚先进了映月阁。 见没有被拒绝,沈逸坤便知有戏,便也赶忙跟了上去。 到了屋里,沈逸坤关上了门窗,将屋子封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又让秀儿在外头好好地守着。 一副生怕别人察觉到什么的模样。 “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事情了吧?”沈桑榆问道。 沈逸坤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药粉来,“二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沈桑榆看了一眼那白色的粉末,闻起来微微带着麝香的味道,便试探性的猜问,“情药?” “对!”沈逸坤重重点头,“那你再猜猜,这是我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沈知雨的屋子里?”沈桑榆问道。 听闻这话,沈逸坤惊愕的瞪大了双眼,“你简直神了啊二姐,你怎么知道的。” “沈知雨没回来之前,不见你对我有这么巴结谄媚,如今突然换了性子,我不猜她,猜谁?”沈桑榆悠悠然道。 顿了顿又道,“再说这伯侯府里,除了沈知雨之外,你觉得还有谁会藏这东西?” 总不能是沈海川或者沈罗氏吧。 听闻这话,沈逸坤徒然的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半句话来反驳。 好半晌才道,“总之,她藏着这个东西显然是心怀不轨,二姐,你可要小心了!” “我为什么要小心?”沈桑榆挑眉。 “你得罪了沈知雨啊,她如今记恨你,巴不得你出点什么事情,被伯侯府,被京城的人嗤笑看不起,到时候她再想对付你,不就易如反掌了?”沈逸坤语气焦灼,甚至要跳脚。 话里行间,都是为了沈桑榆好。 再三叮嘱之后,这才拍拍自己的大腿,“行二姐,总之我话已经带到了,你要小心啊。” 沈逸坤抬脚,准备要离开。 才到屋门口,却听见身后的沈桑榆轻声问道,“你准备对付沈罗氏的事情,筹备得怎么样了?” 如今撕破脸皮,除非是当着外面的人装样子,否则沈桑榆一定是直呼沈罗氏的名字。 什么老夫人? 不过是狐假虎威的乡下得势老妇人而已! 被问到这话,沈逸坤的脚步顿时一顿。 继而挤出僵硬的笑容来,转头看向沈桑榆,“我还在筹备呢,没想到好主意,二姐,如果你想到什么好主意的话,也记得告诉我啊。” 沈桑榆很直爽的摇头,“我不掺和这件事情,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堂堂一个郡主,即将成为功臣高庭钦的结发妻子,犯不上蹚浑水。” 沈逸坤的脸上挂不住笑,眼神有几分愤恨。 这叫蹚浑水? 当初沈桑榆自己在伯侯府撒野胡来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是她自己搅合浑了这伯侯府的一池子水呢! 如今不过是稍微得势而已,装什么大尾巴狼! 心中咒怨着,沈逸坤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挤了个笑容,便飞快的离开了映月阁。 前脚刚走,后脚秀儿便挤进了屋子。 眼神警惕的四处看了一圈,唯恐沈逸坤又像是上次一般,悄悄的往屋里面扔两条毒蛇什么的。 查看了一圈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又看向沈桑榆,“小姐,三少爷找你都说了什么啊?” “他说,沈知雨偷偷藏了情药,有可能是打算对付我,让我小心一点。”沈桑榆回答道。 秀儿神情顿时紧张起来,“大小姐真的要对付你?那怎么办啊,眼瞅着小姐你马上就要出嫁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端倪,到时候婚宴什么的……” 不好的结果,秀儿不敢说出口。 毕竟不吉利! “她现在不就正在对付我吗?”沈桑榆含笑,“在伯侯府里给我刁难还不够多吗?” 在沈海川面前卖可怜,故意拿捏大姐的架子,甚至还对着下人指槐骂桑。 这都是些小事情,沈桑榆也不好跟她吵起来。 可偏偏就是这些小事,一件一件的积累起来,日后便会变成大隐患。 且不说别的,就说下人的嘴巴四处乱讲,日后她再回伯侯府,甚至去别人家的茶会诗会,都会被诟病。 沈知雨这招毁人润无声,当真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她分明能用这种手段解决掉自己,又何必用什么情药? 若是被查出来,恐怕还会白白丢了自己的名声和地位。 沈知雨才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呢。 “那……”秀儿不禁有些迷茫起来,“为什么三少爷还要这样说啊?” 这不是闲得慌吗? 沈桑榆微微勾唇,“他是想让我跟沈知雨打起来,到时候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这脑子,当真是转得很快。 若是她和沈知雨接触得太密切,到时候沈罗氏一死,沈逸坤就可以跳出来,指证是她和沈知雨密谋杀了沈罗氏。 连多余的原因都不用找。 毕竟沈知雨和沈桑榆都不得沈罗氏喜欢,两个女孩子被嫌弃得太多,一时间怒火中烧,冲昏了头脑便杀了亲祖母。 任谁听了,都挑不出这其中的端倪。 “三少爷怎么可以这样!”秀儿怒了,挽起袖子就要追出去,“我现在就要去告诉侯爷,说三少爷是个居心叵测的小人!” “回来,”沈桑榆无奈的摇头,“如今他什么都没做,你去告状,谁相信你?” 不被打一顿板子就算是好的了。 “那也不能让他这样算计小姐你啊,若是到时候真的计谋得逞了,侯爷说不定又要对小姐你发脾气了。”秀儿说道。 想到这点,秀儿便忍不住红了眼睛。 小姐从海庄回来,压根没过两天舒坦日子,现在好不容易要跳离这个火坑去过好日子了。 临门一脚,被沈逸坤给搅黄,算什么事情? “放心,”沈桑榆语气格外淡然,“你家小姐我既然能猜出他的意图,又怎么会真的让他得逞呢?” 只怕这次沈逸坤的计谋,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你把耳朵凑过来,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去帮我办好。”沈桑榆神秘的朝着秀儿招手,琥珀色的杏眸里透着一抹狐狸般的狡黠。 第二百七十八章 居然这么不要脸 沈桑榆附在秀儿的耳旁,轻声交代了要办的事情。 秀儿顿时双眼放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小姐你好聪明啊!” “去吧,”沈桑榆颔首,“动作小心些,别被人给发现了。” 秀儿赶忙答应,欢喜的奔出了映月阁。 而另一头,沈逸坤的院子里,正一派莺歌燕舞。 三个身着西域舞服的青楼女子,正摇曳着自己的曼妙身姿,隐匿在金色面纱下的红唇若隐若现,分外撩人。 沈逸坤依靠在软塌上,怀中还揽了个美人,正在往他的嘴中送剥了皮的枇杷。 “三公子,”随从从外头回来,恭敬的跪在沈逸坤跟前,“信我已经送到大小姐那里去了。” “我大姐什么反应?”沈逸坤轻声问道。 “大小姐怒火中烧,摔了屋子里的东西,更是扬言要杀了沈桑榆,只不过被宁心给拦住了。”随从回答道。 蹭一下,沈逸坤从软塌上坐起来,满脸厌恶的推开身旁的女子,啐了一口痰,“那宁心当真是碍事,若是没有她拦着,恐怕我大姐早就去找沈桑榆闹起来了!” 只要他们闹起来,让伯侯府所有人都知道,那他的计划就得以完美实现了! 偏偏就是该死的宁心,坏了他的好事。 “三公子莫急,宁心劝得了一时,也劝不了一时,属下再多去几次,保管那大小姐会沉不住气去和沈桑榆争论,到时候三公子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听闻这话,沈逸坤脸上并没有半点舒心的表情。 眉头反而越蹙越紧,满是焦灼,“我等不起那么久了,就算是我能等,沈桑榆那边也等不了了。” 眼瞅着沈桑榆就要出嫁。 等她嫁出伯侯府,这府里头便只剩下他和沈知雨两人。 再想动手,恐怕只会引火上身。 就算是洗脱了嫌疑,就靠着沈知雨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恐怕结论也会有变数。 更何况到时候家中就只有他一人值得被怀疑。 沈知雨睚眦必报,肯定会想法设法的对付他的! “我已经去江南待了好几年了,这次若是再惹怒父亲,恐怕我的就不是江南,而是那边塞了!”沈逸坤咬牙切齿道。 “可是那个宁心实在是找人讨厌,除非她能被解决掉,三少爷,要不然属下去悄悄做掉宁心吧,神不知鬼不觉的。”随从说道。 想都不想,沈逸坤便否决了这提议。 沈知雨能被宁心给拦住,便足以说明宁心地位很高。 若是这个节骨眼解决掉宁心,沈知雨必然会将注意力从沈桑榆身上转移到替宁心找凶手上。 到时候要担惊受怕被发现不说,想让她们二人斗起来的希望也会落空。 得不偿失,实在不可取。 可如果不把宁心给处理掉,这两人又该如何斗起来呢? 沈逸坤绞尽了脑汁,思考了好半晌,忽而脑海中便迸射出了点子来。 “正好,宁心不是喜欢拦着吗,那便去沈桑榆的院子里拦着好了。”沈逸坤说着,嘴角露出一抹阴毒的笑意来。 这下子,看谁还能拦着沈知雨去找沈桑榆的麻烦! …… 翌日清晨,宁心外出,准备去药铺里头给沈知雨买脂玉膏。 如今高贵妃留了狠话,沈知雨再想靠着手上的伤博取太子的同情是不可能了。 既然留着伤没有半点用处,那就得赶紧处理掉。 否则等到日后留了疤痕,后悔也没有用了。 原本说好午膳之前就回来的宁心,一直到傍晚时分都没出现在沈知雨面前。 沈知雨派人在府里找了一大圈,得知宁心外出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这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烦躁的摔了桌上的茶杯,“丢了人你们都不知道?还不赶紧去给我找,要是找不到宁心,我就把你们都给发卖给伢婆子!” 丫鬟和家丁战战栗栗,迈开腿赶紧要往外跑。 结果刚走到门口,便瞧见了院子门口熟悉的身影。 “是宁心姐姐,大小姐,宁心回来了。”众人惊喜的说道。 沈知雨听闻这话,也赶紧走了出去。 只瞧了宁心一眼,顿时惊讶得合不拢嘴,“你……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面前的宁心衣衫不整,头发乱糟糟的,脸颊上更是好几道巴掌印,整个人憔悴不堪,双眼无神,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宁心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沈知雨面前,缓缓地抬起头。 刚张开嘴,便忍不住的哽咽,“大小姐……我该怎么办啊?” 沈知雨吓了一跳,命人将宁心带去了房间里。 她虽然生性跋扈,却也会善待自己身边的下人。 尤其是宁心,这可是从小陪着长大的丫鬟,沈知雨感情非常深。 看见宁心这般模样,便再三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心抖如筛糠,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了自己的遭遇。 “我……我今天早上出去给大小姐买脂玉膏,结果刚走到巷子口,就被人给拖了进去,给……给……大小姐,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虽然没具体说是怎么了,可沈知雨到底已经成亲,算是过来人,当即便明白了是什么事情。 她浑身血液都发冷,“看清楚是谁了吗?” 宁心泪眼婆娑的摇头,“他蒙着脸我看不见,但是我看见了他手臂上的刺青,是个蝎子,钳子还是红色的。” “别哭宁心,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这个男人我一定会找到,到时候把他的脑袋给砍下来,手也剁下来!”沈知雨愤怒道。 继而,又催促宁心,“你把那个刺青给画下来,我让人照着去找。” 以她的能力,要在京城里搜出这么一个手臂上有刺青的男人,不算什么难事。 宁心抽噎着,努力的画出了那个刺青的样子。 沈知雨扫了一眼,骤然觉得十分熟悉。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忽然脑海中便冒出了一个名字来。 “是沈桑榆院子里的下贱家丁,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动我的人,等着,我现在就去把他给弄死,让他碎尸万段!” 沈知雨抄起铜镜旁的鞭子,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全在你一念之间 沈知雨怒火中烧,攥着藤条便风风火火去了映月阁。 彼时,沈桑榆正和秀儿在院子里荡秋千。 “沈桑榆,让你院子里的那个狗东西给我滚出来,我今天非要弄死他不可!”沈知雨咆哮道。 “大姐,”沈桑榆从秋千上站起身来,清秀的面庞上刻满了慌张和疑惑,“这好端端的是做什么啊,我院子里哪个下人招惹你了?” 沈知雨冷哼一声,眼神中淬了剧毒,狠狠扫向沈桑榆,“你少给我装蒜,赶紧把你院子里的奴才都给叫出来。” 她并不知道那个下人叫什么名字。 但可以肯定,那绝对是沈桑榆院子里的下人。 因为她前天从外头回来时,那个下人便冒冒失失的将水洒到了她的身上。 气得她想要砍了那个下人的胳膊,而后沈海川回来,沈知雨这才作罢。 当时她的丫鬟已经按住了下人的胳膊,下人挣扎求饶时,露出了胳膊上的刺青来。 就和宁心画出来的那个刺青一模一样! 至于今天的事情,沈知雨便也能想明白了。 铁定是因为这个下人记恨那天的事情,所以就想出了这样的损招来,糟蹋了宁心,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 却不曾想,他居然让宁心发现了胳膊上的刺青! “我不想跟你废话,若是你再跟我装糊涂,我就当你也知道这件事情,别怪我的鞭子不客气!”沈知雨说道。 听闻这话,秀儿赶忙张开手臂,焦急的拦在沈桑榆面前,“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啊,我家小姐有没有招惹您,您怎么可以打她呢?” “一个连自己的人管不好的乡下丫头,我管教一下也是应该的,否则以后嫁出去了,旁人该说伯侯府里没有家教,有个大姐却没帮着以身作则,好好管教过,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沈知雨冷声道。 见秀儿仍旧死死拦在沈桑榆面前,桃花眸中满是不耐烦,“再不让开,我就先打死你!” “大姐,我叫那些下人出来便是,你等着,别生气,也别拿秀儿撒气。”沈桑榆立马妥协道。 很快,映月阁的下人便都站在了沈知雨的面前。 沈知雨迅速的从其中挑出了那个胳膊上有刺青的下人,扬起鞭子,便准备勒住那个下人的脖子。 她要把这个下人拖着到宁心的面前,等到他和宁心道歉了,再一点一点的弄死他! 纯羊皮的鞭子甩出去,在空中发出了凄厉的响声。 却没有勒在下人的脖子上。 沈桑榆随手从地上捡了根木棍,绕在了鞭子上,语气平淡,“大姐这是做什么,有事好好说嘛,一言不合就要动鞭子,多不好啊!”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不过区区一个下人而已,难道我还处置不了了?”沈知雨怒瞪双眸。 沈桑榆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又问沈知雨,“既然大姐这么想要动手,也罢,只是一条贱命而已,大姐要就拿去吧,但至少,跟我说说是因为什么吧?” 要取下人的性命,也总该有个理由才是。 沈知雨瞪了那下人一眼,“总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得弄死他。” 具体的原因,她不能说。 偏偏沈桑榆替她回答了,“大姐是不是因为,他糟蹋了宁心,所以现在为了给宁心讨回公道,才要把他给弄死啊你?” 听闻这话,宁心顿时惊愕的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继而,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愤怒,“你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因为你也参与谋划了这件事情?” 好哇! 她早就知道沈桑榆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沈桑榆是这样卑鄙的贱人。 为了对付她,竟然不惜先去糟蹋了宁心,好让她最衷心的丫鬟折断双翼,日后再也无法尽心尽力为她办事。 沈桑榆,果然够狠! “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今天这个下人的狗头我要拿走,还有你的脑袋,恐怕也危险了!”沈知雨说道。 沈桑榆抬眸,琥珀色的杏眸里澄澈如春水,“敢问大姐,哪只耳朵听见我承认了?” “你刚才分明自己说的,是你的下人糟……那个了宁心!”沈知雨咆哮道。 沈桑榆耸耸肩,“我只是询问你,你是不是因为这个而来,倘若我真的做了这种事情,会主动告诉你?等着你来弄死我吗?” 这天地下哪有这么多傻子! “若不是你做的,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沈知雨一点不相信她的话。 沈桑榆一定是主谋,解释什么都没有用! “大姐,我如今是郡主,若是你敢动我,我一定让你和你的丫鬟都为我陪葬,至于那个下人,你杀了也就杀了,只是你确定,要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而你却跟我结下梁子吗?” 轻飘飘的话,落入沈知雨的心中,却变得十分沉甸甸。 她骤然开始沉思起来。 倘若沈桑榆说的都是真的,那她不能为宁心报仇不说,还要给自己惹上麻烦。 怎么算都不划算。 只是…… 沈知雨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看向沈桑榆,“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沈桑榆扬起淡淡的笑容来,“如果大姐愿意配合我的话,或许你能看一出好戏。” 至于宁心嘛…… “我很抱歉,”沈桑榆眼神中带着几分愧疚,“或许到时候大姐你亲手杀了那个凶手,能让宁心解气,亦或者,找一门好婚事给宁心也不错?” 沈知雨只觉得这是痴人说梦。 “宁心不过是个丫鬟,是入了奴籍的,往日里能找个有农田的人家嫁了就算是高攀,现在还这个样子,上哪儿去找一门好婚事?” 恐怕宁心这一辈子都要毁在这件事情上了。 沈桑榆却满脸笃定的自信,“当然能找到,而且这门好婚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要大姐你愿意配合我,宁心的婚事,我定然要帮你帮得妥妥当当。” 顿了顿又道,“若是不愿意,那你便打死这下人吧,至于我,你可能会跟我斗得两败俱伤,要什么样的结局,全在大姐你一念之间!” 第二百八十章 我不想惹麻烦 沈知雨楞在了原地。 她死死的盯着沈桑榆的脸,想从其中看出些许说谎的痕迹来。 偏偏沈桑榆神情淡然,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 “你真的能帮宁心找到一门好婚事?”沈知雨质问道。 沈桑榆颔首,“保管让大姐你满意,只不过可能以后宁心就会跟你身份相同了,到时候你会不会心里不平衡啊?” 听闻这话,沈知雨立马拧起了眉头,眼神恶狠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宁心是跟着我从小长到大的丫鬟,说是丫鬟,其实比你这个姐妹要亲得多,她能从糠箩兜跳到米萝兜里,我自然是开心的。” “希望大姐到时候也能记住这句话,别反悔才是。”沈桑榆沉声道。 不等沈知雨再继续往下说,沈桑榆便递了一把匕首上前。 “大姐,那下人的肚脐往下三指,你扎进去,他不会死,去吧。”沈桑榆说道。 那寒光闪闪的匕首横在沈知雨面前,她却往后退了好几步。 方才的愤怒消散,此刻沈知雨只剩下了恐惧和慌张。 “你……你要干什么?”沈知雨声音有几分颤抖,“你不是跟我说不是你的下人干的吗,现在你又让我捅他,是不是打算去找爹爹治我的罪?”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沈桑榆未免太过分了些! 果然是乡下出来的野丫头,做事果然阴险毒辣。 “大姐,你不捅这一匕首,叫那背后的人怎么能相信我们已经闹崩,他没有放松警惕,我也就没有办法帮宁心了。”沈桑榆笑着说道。 沈知雨沉默了。 这话有理有据,她无法反驳。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沈知雨颤抖着拿起了那把匕首,缓缓的走到了那个下人跟前。 那下人看着沈知雨朝自己靠近,甚至主动的解开了腰带,扯开衣襟,露出自己的上半身。 甚至特地指了指肚子上用毛笔画出来的那个圈,“请刺这里,大小姐。” 沈知雨举起了匕首,狠狠的往上面扎去。 快要碰到的时候,又猛的停住,眼神中带着几分崩溃,“沈桑榆,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来,作戏非得做全套吗?” “大姐你害怕吗?”沈桑榆缓缓的走过去,站在沈知雨面前,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然的笑,仿佛盛开了什么柔净的花朵儿来,“倒也不是非得你来,只是我觉得你更合适。” “为什么?”沈知雨不明白。 沈桑榆抬手,攥住了沈知雨的手腕,语气逐渐的冷冽下来,“因为我不希望别人背上伤人的骂名啊,如果是大姐的话,我便无所谓了!” 听闻这话,沈知雨心中顿时咯噔一声,隐约想到了什么。 可已经来不及了。 沈桑榆按着沈知雨的手,狠狠的送入了下人的肚子里。 下人疼得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疼得蜷缩成一团,像是一直不断颤抖的虾米。 沈知雨吓得跌坐在地上,哐当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沾血的匕首。 “秀儿,送大小姐回去吧,另外今晚的晚饭我就不吃了,就说我怕忍不住弄死大小姐,所以避而不见。”沈桑榆说道。 秀儿清脆的答应一声,立马扶着沈知雨往外走去。 …… 还不到用晚饭的时间,沈知雨冲到映月阁去捅了一个下人的事情,便已经传得整个伯侯府都知道了。 沈知雨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躲在屋子里不出去。 沈桑榆则声称自己怕冲动去杀了沈知雨,所以闭门不出。 至于那个下人,则是在送出城的过程中,不知怎么的就被人给追杀了。 伯侯府人人都在传,这件事情是沈知雨干的! 毕竟这位刁钻蛮横的大小姐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们都不会太意外。 唯独沈海川知道了这个消息,气得火冒三丈,立马将沈知雨给叫去了书房。 “跪下!”沈海川面色阴沉,声音中充满了威严。 沈知雨执拗的抬起头,“爹爹,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跪?” “你去对一个下人发难,闹得现在伯侯府人尽皆知,若是只在伯侯府说说也就算了,可要是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在京城抬起头?”沈海川痛心疾首。 他曾经答应过已故的朋友,一定要好好的照拂沈知雨。 可如今让沈知雨变成这个样子,他太愧疚! 最好是在酿成大错之前,先将沈知雨给拉回来。 “这件事情我会去替你圆谎,你现在就去找沈桑榆,好好道歉,说这一切都是你糊涂,知道吗?”沈海川交代道。 听闻这话,沈知雨顿时瞪大了眼睛,“我还要去道歉,爹,他不过是个从小被放养在海庄的女儿而已,我才是你一手拉扯大的,你如今却护着沈桑榆,而不是护着我?” “我若是不护着你,这时候就该家法伺候,只是让你跪,便是对你很客气了。”沈海川冷冷道。 见沈知雨还站着,干脆狠狠心,抄起旁边的戒尺,直接打在了沈知雨的膝盖上。 沈知雨吃痛,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好好跪着,不到天亮不许起来。”沈海川说道。 不等沈知雨再发牢骚,他便已经拂袖,转身往外走去。 离开书房后,居然还将门给锁住了。 看着被锁住的房门,沈海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开。 殊不知,不远处的假山后头,有一双眼睛正目睹着这一切。 见沈海川离开,这人才缓缓的从假山后头走出来。 他远远地盯着书房看了一眼,然后脚步轻快无比,朝着沈罗氏的屋子走去。 月色之下,那背影充满了喜悦和轻松。 等到了沈罗氏的院子跟前,脚步便陡然变得慌乱起来,大步的往里面跑。 负责打扫院子的丫鬟本来想要拦,却死活没拦住,还被撞了个四脚朝天,疼得清秀的脸蛋儿都扭曲了。 “祖母,祖母,”脚步声越发靠近沈罗氏寝屋的同时,还有惊慌失措的喊叫声,“祖母你快想想法子啊,要是你再不出面,我大姐恐怕就要被二姐给害死了啊!” 第二百八十一章 真不愧是我的好孙子 沈罗氏正坐在藤椅上喝茶。 被这么一吼,吓得茶水尽数溅在了衣服上。 虽然是深秋,可茶水仍旧滚烫得沈罗氏直接弹站起来。 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了不悦,“慌慌张张的乱吼些什么,把嘴闭上!” 沈逸坤权当没听见,快步冲到了沈罗氏跟前,满脸焦灼的扣住了她的胳膊,“祖母,你得想法子救救大姐啊。” “出什么事情了,我怎么就要救她了?”沈罗氏满脸不解,“沈知雨出了事情,你最该去求的,难道不是你爹爹?” 要知道这伯侯府里头,最疼爱沈知雨的人,就是沈海川了! 说到这里,沈罗氏的心中猛然咯噔一声。 如果说沈逸坤选择来求她而不是去求沈海川,那便只能说明…… “祖母,这次要帮着害死大姐的人里头,爹爹也是其中一个啊。”沈逸坤下一瞬便解答了这个问题。 沈罗氏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那你具体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沈桑榆好端端的,为什么就要害死沈知雨了?”沈罗氏询问道。 沈逸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始说起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来。 当然,是添油加醋的版本。 在这里头,沈桑榆便是一个无恶不赦的坏人,是她派人针对了沈知雨,还对付了沈知雨的丫鬟宁心,让宁心丢了清白。 等到沈知雨上门为宁心讨回公道时,再倒打一耙,逼得沈海川无奈的将沈知雨给关押在书房里面壁思过。 “如今大姐心里肯定恨透了沈桑榆,而沈桑榆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祖母,若是你现在帮大姐一把,大姐必然会对你很感激的,咱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多好啊。”沈逸坤撺掇道。 沈罗氏听闻这话,眼神中满是犹豫。 她倒是也知道沈知雨在沈海川心中的地位。 原先她不在乎沈知雨,是因为她是沈海川敬重的母亲,是伯侯府尊贵的老夫人。 可自打沈桑榆回来之后,她这点地位便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若不是她这个儿子还算是孝顺,她早就被赶回乡下去过清贫的日子了! 而现在,想要保住自己在伯侯府的地位和安稳日子,沈罗氏的确应该寻求一点帮助。 沈知雨,便是最好的帮助。 有了沈知雨撒娇帮情,她在沈海川心中的地位,一定会回到原来的高度。 只是…… 她这样做的代价就是,会得罪沈桑榆。 两者之间思考了半晌,沈罗氏还是怯弱的退缩了,“桑榆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道理,咱们还是不要瞎操心了,更何况你爹爹都站在桑榆那边,必然是桑榆做得对,你现在去袒护知雨,岂不是纵容知雨?” 听闻这话,沈逸坤丝毫不意外。 曾经那个嚣张蛮横的祖母,早已经在一次又一次和沈桑榆的交手当中磨掉了底气。 她如今很怯弱。 任何有关沈桑榆的事情,她都需要再三考量才敢有行动。 不怪沈罗氏怯弱,只怪沈桑榆太有手腕了! 但沈逸坤今天来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沈罗氏能一口答应自然是好的。 若是不答应,他也有方法应对。 “祖母……”沈逸坤走上前去,抬手扣住了沈罗氏的胳膊,“你怎么能这样想呢,爹爹这哪里是偏向于沈桑榆,这分明是偏向于沈知雨啊。” “这还叫偏向于知雨?”沈罗氏目瞪口呆,“都把沈知雨给关起来了,这叫什么偏向?” “祖母,你知道如今二姐是什么身份吗?”沈逸坤见她不明白,便耐心的循循善诱起来。 沈罗氏想起这个就有些烦躁,“还能是什么身份,自然是个郡主身份,再过不久嫁给高庭钦,便会成为护国将军的夫人,往后当个诰命夫人也是轻而易举的。” 这些身份随便摆出来一个,都足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试问这样的沈桑榆,她怎么敢去招惹? “祖母你也知道她身份比较高,而我大姐的身份呢?”沈逸坤继续问道。 沈知雨的身份? 和沈桑榆比起来,那简直是太逊色了。 不过就是个小官员的妻子,伯侯府领养的大小姐而已。 说到这里,沈罗氏顿时恍然大悟,眼神中满是激动的光芒,“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爹爹之所以将知雨给关到书房去,就是因为他想保护知雨?” 沈逸坤满脸微笑,“难道不是吗?” “当然是!”这次沈罗氏回答得没有半点犹豫。 她激动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声音又急又低,“难怪你爹爹会这么着急的惩罚沈知雨,他唯有赶在沈桑榆之前就处罚了沈知雨,才能免得沈知雨被沈桑榆给刁难。” 比起沈桑榆的那些招数,沈海川让她去书房里头跪着,简直是太轻松不过! “是啊祖母,”沈逸坤重重点头,“如今,爹爹,大姐,我还有你,我们四个人才是一家人,沈桑榆已经位高权重了,等她嫁出伯侯府,她便再也没有位置。” 而眼下这个时候,一家人难道不该互帮互助吗? 沈罗氏心动了。 她倒不是想互帮互助。 不过是想到了自己的处境罢了。 只要这次帮助了沈知雨,让沈知雨记住自己这个人情,等到之后沈桑榆嫁出伯侯府,她就可以借着沈知雨还的人情,重新当回那个位高权重的当家祖母! “好金孙,你可真是我的好孙子,不枉祖母我疼你一场。”沈罗氏牵起沈逸坤的手,激动的拍着手背,“你等着,这件事情我必然会出面,好好地帮着你大姐的。” “那祖母,你打算怎么帮?”沈逸坤问道。 沈罗氏愣住了。 她刚才只是想着要帮,但是具体的法子,她还没有想到呢。 “时间不多了,祖母,你若是想不出什么法子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只是可能会有点冒险,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试试?”沈逸坤立马悠悠然的开了口。 沈罗氏来了兴趣,“不愧是我的好孙子,快,告诉祖母,你想的法子是什么!” 见鱼儿已经上钩,沈逸坤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又迅速的隐匿,凑到沈罗氏的耳边,说出了自己的办法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挑拨离间 沈逸坤语速极快,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沈罗氏。 惊得沈罗氏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这……这能行吗?”沈罗氏费力的咽了一口唾沫,“若是到时候没有收拾了沈桑榆,反而还把沈知雨给得罪了,我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祖母,”沈逸坤抬手按住了沈罗氏的手腕,表情格外真挚,“若是您一个人动手,可能会出事,但这不是还有我吗?” 顿了顿,沈逸坤继续补充,“祖母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个成语叫做,法不责众。” 沈罗氏回答得很干脆,“我没有听说过。” 结结实实的,将沈逸坤接下来的话都给噎了回去。 深呼吸一口气,这才转头给丫鬟递眼色,“你过来,给我祖母好好的解释解释。” 伯侯府里的丫鬟虽然都是从外头穷苦人家买回来的,但多少都跟着管家学过一些字。 眼下,丫鬟便语气恭敬的解释道,“老夫人,所谓法不责众,便是说若是做这件事情的人很多,就算是有北齐的律法,也没有办法惩罚。” 沈罗氏仍旧不解,“为什么不能惩罚,那北齐的律法,岂不是写着糊弄人的?” 瞧着沈罗氏瞪大的双眸,沈逸坤越发的无语。 她这样目不识丁的草包乡下老太婆,居然也能压在他头上,甚至害死他娘。 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祖母,这律法是用来惩治个别人的,若是大家都犯了这样的错,难道北齐要把所有人都给斩首示众吗?”沈逸坤解释道,“大家都死了,北齐不就没了?” 这样的道理,放在伯侯府里同样适用。 沈海川可以单独的惩治沈罗氏或者沈逸坤。 可若是这两个人同时犯错,再加上那些丫鬟家丁什么的。 沈海川难不成要把伯侯府都给抄家?! 解释到这种份上,沈罗氏总算是反应过来。 她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好,就按你说的做,只要到时候不会算账到我头上来,我便放心了。” 说完这话,沈罗氏也觉得是有些不妥当。 又赶忙改口解释,“祖母的意思是,我在看着你成亲生子之前,都得要好好的,祖母之所以活到这把岁数,全是盼着你才活的啊。” 说到动情处,沈罗氏还抬起了手帕,假模假样的抹了抹眼眶。 假得沈逸坤想作呕。 他忍住,挤出一抹乖巧金孙该有的笑容来,“祖母对我真好,祖母这样的好人,必然是要长命百岁的。” 心里则默默添上一句,“才怪!” 他巴不得沈罗氏现在就死! 在沈罗氏的屋子待了会儿,沈逸坤这才请安离开。 走出那院子,骤然挺直了腰板,眼神中带着阴毒狠辣的光,朝着院门口啐了一口浓痰。 狗屁的法不责众。 到时候这律法要置于死地的第一人,便是院子里头的沈罗氏! 眼瞅着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沈逸坤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绕着花园走了好几圈,任由夜里料峭的秋风吹得他皮肤皲裂发红,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这才哭丧着一张脸,又去了书房。 书房内,沈知雨正坐在梨花木的圈椅上发脾气。 满地的古书和笔墨纸砚。 平日里沈海川视若珍宝的那些藏品,在她眼中都不过是用来发泄的物件罢了,毁得不成样子。 听到有人在外头摆弄锁头,她这才翻身从圈椅上站起来,眼神警惕又愤怒的看向门口。 靠着铜丝,沈逸坤成功的打开了那把铜锁,小心翼翼的探进头来,“大姐,你在里面吗?” 沈知雨满脸愕然,“怎么是你,爹呢?” “爹爹好像去二姐的映月阁了,估摸着是为你道歉去的,大姐,你饿不饿啊,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糯米糍。” 沈逸坤说着,果真是从怀中掏出了用油纸裹着的糯米糍。 居然还是温热的。 也不知道是糯米糍本身的温度,还是硬生生被沈逸坤给焐热的。 沈知雨很嫌弃,“我不要,爹爹这样对我,我还不如饿死算了。” “大姐你不要糊涂啊,如今你已经成家,若是因为闹别扭就寻死觅活的,被姐夫知道了,该多伤心呀。”沈逸坤十分关切的劝道。 沈知雨冷哼一声,满脸不屑,“知道了又怎么样,他难道还敢冲来帮我讨回公道不成?你姐夫就是个六品官员,哪里比得上沈桑榆那个郡主身份啊!” 语气中,满满的愤愤不平。 “大姐,我明白你的心情,如今这伯侯府里,的确是人人都向着二姐,就连祖母也……”沈逸坤欲言又止,满脸的心疼和无奈。 “祖母怎么了?”沈知雨敏锐的嗅到了这话里的端倪,立马追问道。 沈逸坤吓得赶紧摆手,“大姐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是在放屁好了。” “我听得清清楚楚,赶紧说,祖母怎么了,难道祖母也偏向于沈桑榆那个小贱人?”沈知雨追问道。 沈逸坤长叹了一口气,“都怪我不好,我原以为祖母是要站在我们这边的,所以我便去求祖母,谁知道祖母却将我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还让我在院子里罚跪。” 他脸上那吹得皲裂红肿的皮肤,便是在院子里罚跪的最好表现。 等到沈知雨眼中露出了相信的神色,沈逸坤才继续往下道,“祖母罚我的同时,还去找了沈桑榆,好像是要安抚沈桑榆,免得她因为大姐你的嚣张跋扈气坏了身子。” 哐当—— 话音刚落,沈知雨便愤怒的掀翻了桌上的砚台。 砚台摔在青石地板上,变成了碎块,墨色的汁便淌得四处都是。 “沈桑榆凭什么被大家喜欢,她一个卑贱的乡下丫头,这祖母是不是眼睛瞎了,居然去讨好这样一个人,当真是老糊涂了!”沈知雨气得破口大骂。 实在是忍不下去,便抬脚往外冲,“我现在就要去找祖母问个清楚!” “等等啊大姐,”沈逸坤赶紧上前拦住,飞快的掩饰住嘴角的那抹笑意,“你现在去,可就真的没办法斗赢沈桑榆了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想必你已经做好了选择吧 闻言,沈知雨顿住了步伐。 她转头疑惑的看向沈逸坤,“我现在去找沈桑榆的麻烦,怎么就斗不过她了?” “大姐你仔细想想,如今爹爹和祖母都是向着沈桑榆那边的,若是你现在公然去找她麻烦,爹爹和祖母知道了,是帮你还是帮她?”沈逸坤声音悠悠然的问道。 沈知雨顿时愣住。 沉默了半晌,又开始咬牙切齿起来,“所以我就活该受这份委屈,宁心也活该被欺负吗?” 沈逸坤抬起手,轻轻的按住了沈知雨的肩膀,“大姐,你还有我啊,我不就是来帮你的吗?” “你帮我?”沈知雨的眼神中满满不屑,“你是能让爹爹回心转意,还是能让祖母回心转意啊?” 沈知雨嫌弃万分,“你不过是仗着是伯侯府唯一一个男丁而已,可如今你这个男丁什么成绩都没有,还不如沈桑榆,人家至少还捞了个郡主位置坐!” 听闻这话,沈逸坤面色铁青。 他恨不得狠狠的扇沈知雨两巴掌。 这个外头的野种,居然还敢瞧不起他? 若不是爹爹老糊涂,把别人的种养得比自己的孩子还要宠,这沈知雨怎么可能如此嚣张。 她不借着沈家这个姓,说不定早就流落街头,甚至去怡红楼里卖了身子也不一定! 是沈家给了她一切,而现在,她居然敢反过来嘲讽沈家的嫡子! “你瞪着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沈知雨还厌恶的质问道。 沈逸坤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笑容来,“大姐你看花眼了,我怎么会瞪你呢,我不过是为你生气而已。” 他话里行间,都是对沈知雨的关心。 “大姐,我也是个没本事的,若是我能在爹爹或者祖母心中多一点地位,就能直接带你离开这里了,可现在,只能先委屈你,等到你被放出来之后,咱们再弄死沈桑榆。”沈逸坤说道。 听到弄死两个字,沈知雨的眼睛里骤然多了几分亮光,“你要怎么弄死她?” “很简单,爹爹放你出去,必然是觉得你已经知错了,到时候少不了要撮合你们二人吃顿饭和解,往后当相亲相爱的亲姐妹。 咱们就趁这个时候,给沈桑榆的碗里下毒,最好是慢性毒,当时不发作,等她成亲当日再送一碗,毒性发作,让她死在那送亲的轿子里!” 如此一来,沈桑榆就算是死了,也会被众人拿出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说沈桑榆是个晦气种,居然死在成亲当日,看来是个不吉利的。 如此种种,让沈桑榆就算是成了鬼魂,也无法翻身! 沈知雨的眼神骤然发亮,“你这法子不错,只是能成吗?” “我既然来找大姐,那便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大姐只管放心。”沈逸坤见她已经上钩,话语便夸张了不少。 沈知雨半信半疑。 好半晌才点了点头,“行吧,总之你要跟我一起动手,若是出了事情,你也别想逃!” “大姐放心,我跟你本来就是一伙的,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沈逸坤拍着胸口保证。 又寒暄了几句,沈逸坤这才准备离开。 刚走到书房门口,又被沈知雨给叫住,“如果我没记错,往日我们两人并不对付,现在你却主动示好,还要为我出谋划策,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我当然有目的,”沈逸坤答应得十分干脆,“我要报仇啊大姐,沈桑榆害得我在京城丢尽颜面不说,还害死了我娘,这个仇,我难道不该报?” 他咬牙切齿,磨牙霍霍,仿佛面前就站着沈桑榆,而他打算将沈桑榆给拆骨入腹,嚼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沈知雨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此刻却被沈逸坤的狰狞表情吓得打了个哆嗦。 那眼神太过阴毒,仿佛从地狱深处升上来的一般。 沈知雨被吓得呆愣住。 等再反应过来,沈逸坤早已经消失在了书房门外。 她走上前去,试着推了推书房的门,发现已经重新上了锁。 若不是那寒颤之后的鸡皮疙瘩还未散去,沈知雨简直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 子夜,沈知雨趴在书房那凌乱的古书上,睡得极为不踏实。 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是听见有人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等到睁开眼睛,便瞧见沈桑榆那张清秀的脸颊放大的出现在她的眼前,近得连那蒲扇一般的睫毛都瞧得根根分明。 “鬼啊!”沈知雨吓得大叫一声,往后踉跄着,重重摔倒在地,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沈桑榆眼神中带着几分哀怨,“原来我在大姐的心中,就只是鬼一样的存在吗?” “沈桑榆?!”沈知雨气得一骨碌翻身爬起来,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愤怒,“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吓唬我干什么,难不成是想吓死我?” 沈桑榆无辜耸肩,“我也是这个时候才刚刚脱身呀,大姐你可是不知道,祖母和爹爹轮番来我的院子里好言相劝,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分明是抱怨的话,可落入沈知雨的耳中,却成了坦荡荡的炫耀之词。 合着她在这里被关着罚跪思过的时候,沈桑榆的映月阁里,有两个人轮番着去哄她开心,而沈桑榆还觉得太过烦人? “有什么就直说,我很忙,没空跟你折腾。”沈知雨说道。 话音刚落,沈知雨便后悔摆这个谱了。 她如今被关在书房里头,除了睡觉和发火之外,还有什么事情可做? 说这话,不过是等着沈桑榆羞辱和嘲讽而已。 可沈桑榆却并没有半点要奚落的意思。 她只是盯着沈知雨,嘴角勾着半抹淡淡的笑,“大姐,沈逸坤来过了,是吗?” 沈知雨愣怔了瞬刻,“是,来过了。” “看你的表情,想来沈逸坤说的话跟我和你说的那些分毫不差,”沈桑榆满脸淡然,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半盏砚台,细细的把玩,“这可是爹爹最喜欢的砚台呀,大姐说摔就摔了,任性得有些过头了,若是这次没把握好机会,恐怕就该被爹爹责罚了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知雨满脸无谓,清秀的脸蛋上自信满满,“这不是还有你吗?” 如今她和沈桑榆可是盟友。 摔碎了爹爹最爱的砚台又如何? “反正你是平安郡主,你那郡主府上,要找出比这好的砚台岂不是就多了去了?”沈知雨耸肩道。 沈桑榆却笑了笑,抿着绯红的玫唇,淡然的看着沈知雨。 看得沈知雨心头有点发颤。 她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试探着询问沈桑榆,“你这样笑着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不打算帮我了?” “大姐,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我怎么会不帮你呢?”沈桑榆缓缓道。 沈知雨松了一口气。 语气平静几分,“算你识相,这砚台你想办法,其他的我还可以解决的。” “自然。”沈桑榆颔首,“那请大姐继续思过吧,我先走了,待会儿被人看见可不好。” 沈桑榆退出去,将书房的门又给锁上了。 离开书房好远,跟在旁边的秀儿才忍不住开口询问,“小姐,咱们真的要帮大小姐赔那盏砚台吗?” 虽然她不懂砚台是什么品相,但她也知道,侯爷最喜爱的砚台,必然是价格不菲。 虽然郡主府里有不少别人送去的砚台,可那些都是归自己小姐的,凭什么让给大小姐做赔礼呢? 秀儿为此愤愤不平,“小姐,咱们就不能不管大小姐吗,就算是盟友,咱们也不能这样帮忙擦屁股啊,否则一旦她成了习惯,岂不是沾了屎就来找咱们撅屁股?” 听完秀儿的话,沈桑榆无奈又好笑,抬起素白纤细的手指,戳了戳秀儿的额头。 “你一个还没出嫁的小丫头,怎么说话这般粗俗,整日里屁股屎什么的挂在嘴边,还怎么嫁的出去?” 秀儿梗起脖子,“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奴婢要当一辈子的老姑娘,伺候小姐您。” “我可不要你一直伺候我,否则往后我有了孩子,迟早要被你教坏的。”沈桑榆满脸嫌弃道。 秀儿当真了,吓得赶紧举起手来发誓,“小姐,奴婢改还不成吗,奴婢再也不说这些粗俗的话了,你别把我嫁出去,奴婢求您了。” “逗你的,”沈桑榆不忍心,“这些话当着我的面说说也就罢了,去外面不许说,知道吗?” 秀儿点头如捣蒜,心虚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任由徐徐的夜风吹散她眼中的最后一丝惊慌。 沉默了半晌,才又好奇的问,“那小姐,咱们真的要帮大小姐弄一块砚台吗?” “当然啦,而且不光要弄,还要弄最好的。”沈桑榆颔首道。 只不过这笔钱,不是她来出。 “回屋,替我磨墨,我要写一封信。”沈桑榆说道。 眉眼中带着无尽星光的少女款款朝着映月阁走去,背影早已不见曾经的怯弱和慌张。 取而代之的,是从容不迫和狡黠。 一只小狐狸,悄然的在伯侯府里长大了。 …… 翌日黄昏,沈知雨总算是从书房里被放出来。 她没跪,却还是待得全身酸痛,脸上更是油光乍现,宛若一个疯婆子似的。 宁心强撑着难过和残破的身子,亲自扶着沈知雨回屋去。 “宁心你不要怕,我已经想到法子替你讨回公道了,只是你还得再忍忍,知道吗?”沈知雨安抚道。 面对这个陪着自己长大的丫鬟,沈知雨少有的耐心和温柔。 宁心眼眶通红,声音哽咽无比,“小姐你不要管奴婢了,奴婢就是一个奴籍,活该被欺负的,不要连累了小姐您。” “我不会有事的,”沈知雨满满的自信,正要开口和宁心详说,眼角余光又瞥见了旁边站着的丫鬟们,“你们先出去,我有点事情要单独和宁心说。” 丫鬟们依言乖乖退了出去。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宁心两人,沈知雨这才再次开口,“我找了沈桑榆联手,这次必然会将那个凶手给捉拿归案,甚至还能为你谋得一桩好婚事呢。” 沈桑榆?! 宁心听得心中一惊,滕然便从榻上坐了起来,眼神中满是焦急,“小姐你可不要犯糊涂啊,府中人人都说沈桑榆是个妖精,她一来,就搅合得伯侯府鸡犬不宁呢。” 这次说不定也只是面上说要帮自家大小姐,实则是在心中打什么如意算盘。 沈知雨却不以为意。 “她在伯侯府有本事才好呢,否则我还怎么借助她的力量替你讨回公道?” 至于沈桑榆会不会算计她嘛…… 沈知雨的声音渐渐的沉下来,附在宁心的耳边沉声道,“你忘了我身后还有谁当靠山吗,沈桑榆嘚瑟又怎么样?在太子殿下和高贵妃面前,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 眼下,沈桑榆以为她是被利用的那一方,实则,沈桑榆自己才是被利用的那一方。 “等给你讨回了公道,我再来收拾沈桑榆。”沈知雨说着,漂亮妩媚的眼睛里划过了一抹阴毒。 几乎是话音刚落,院子里头的家丁便跑过来传话,“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她来干什么?”沈知雨忍不住蹙眉,“我可没叫她来啊。” “二小姐说,是来给大小姐送东西的,至于是什么东西,二小姐包裹得太严实,奴才没有看清楚。”家丁如实相告。 听到送东西三个字,沈知雨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 看看,她说什么来着! “沈桑榆恐怕还以为我是什么靠谱的盟友呢,所以眼巴巴的就来给我送砚台了。”沈知雨兴奋的说道。 她站起身来,转头看向宁心,“你就安心养伤,其他的事情不用管,我会给你安排得妥投当当的。” 望着沈知雨离开的背影,宁心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而这头,沈知雨已经走出去,见到了站在院子里的沈桑榆。 到底是人多眼杂,沈知雨并没有表露出半点开心来,反而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憎恶,冷声质问,“你来干什么,我这里可不欢迎你。” “大姐,你已经伤了我的家丁了,如今还想要跟我反目成仇吗?”沈桑榆语气平淡,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怎么说我们是姐妹,为了一个下人闹得不愉快多不好啊,我来给你赔礼道歉,咱们这件事情就算是翻篇,如何?” “你说翻篇就翻篇?”沈知雨狠狠的翻个白眼,“你算什么东西。” “大姐不要着急说这话,要不要翻篇,总得看了东西再说吧?”沈桑榆继续说道。 犹豫了半晌,沈知雨这才勉为其难的点头,“行吧,进屋说,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拿了什么东西来表诚意。” 说罢,沈知雨便抬脚走进了屋子。 沈桑榆尾随其后,还不忘将门给关起来,不给外头那些好奇的人半点窥探的机会。 屋子里门窗紧闭,是最适合说秘密的好地方! 第二百八十五章 我们沈家的种就是有出息 进了屋子,沈知雨立马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她坐在绣花鼓凳上,朝着沈桑榆伸出手,语气理直气壮,“我要的砚台呢,拿来吧。” 沈桑榆缓缓地从盒子里掏出一块砚台来。 沈知雨接过去看了一眼。 她自幼就被沈海川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夫子请了无数,琴棋书画虽然不太精通,却也略懂一二。 故而砚台一入手,她便能感觉出来那砚台的价值来。 是个好东西。 “行,算你有诚意,”沈知雨将砚台扔在了桌上,“还知道拿值钱的过来,放心,我在爹爹面前交差了,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沈桑榆颔首,笑得一脸纯真,“那么大姐,剩下这些东西,你是不要了对吧?” 她缓缓的,又从盒子里拿出了好些首饰来。 都是些品相水色极好的翡翠镯子和簪子,加在一起恐怕也要值个好几百两。 沈知雨心中有片刻的心动,“你把东西都送到我面前了,我还不要,我岂不是傻子?” 沈桑榆声音凿凿,“就是要让大姐你当傻子啊。” 让她当傻子? “你什么意思,你是嫌弃我笨吗?”沈知雨勃然大怒。 正打算抬手去打沈桑榆的时候,却被沈桑榆直接攥住了手腕,“大姐别这么暴躁嘛,女人家太暴躁可是容易长皱纹的,我带东西来,又让你拒绝,自然有原因的。” 或许是沈桑榆的表情格外真切,沈知雨心中的火气真的消散了几分。 她狠狠的抽回自己的手,微微的活动,冷哼一声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原因?” 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就别怪她翻脸了。 沈桑榆摊开手,“大姐你也该知道,你如今跟我是水火不相容的,若是我拿东西你就收下,岂不是告诉大家,你跟我和解了,那好戏还怎么演下去啊?” “你说得有道理,”沈知雨信服了这话,朝着沈桑榆重重点头,“那我的确应该当个傻子才对。” 她是个傻子。 哦不对,她应该是个傻子。 沈知雨在心中纠正了好几遍这话,却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最后干脆放弃了,不耐烦的沈桑榆摆手,“总之我把这些东西扔出去就行是吧?” “扔在我身上吧,这些东西挺好的,大姐不要,我还想要呢。”沈桑榆惋惜道。 沈知雨心中在滴血,无声的咆哮。 她当然想要啊! 如果不出这档子事情,她便是伯侯府最受宠的女儿,所有首饰铺子都会欢迎她去挑选,任她买到眼睛酸都没关系。 可如今她被沈海川给管住了,还要扮演一个生气发怒的大小姐,压根不能出去买东西。 好不容易送到眼前的首饰,还要忍痛说不要。 这是人能忍的事情吗? 偏偏沈知雨还只能忍下,紧咬着红唇,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随便你,不就是一点破首饰吗?谁稀罕啊!” 沈桑榆笑眯眯的站起身来,“那就请大姐配合演场戏吧,演完了我也就可以回去了,戴上这些首饰去见高庭钦。” 说着,沈桑榆还抬手摸了摸发鬓。 宽大的水袖滑落,露出一小截儿皓白的手腕来,那手腕上,血红色的镯子分外显眼。 沈知雨一眼便瞧见了,眸底错愕分明。 但只是瞬间,她又迅速的收拾好神情,抓起桌上的首饰便往门口走,“别墨迹了,赶紧从我这里滚吧。” 她说着便打开门,先是将沈桑榆给推搡出去,再将首饰狠狠的扔在沈桑榆的怀中。 咬牙切齿的骂,“拿这点东西就想要来讨好我?沈桑榆,你不过就是个乡下的丫头,想要来巴结我,我告诉你,你压根不够格!” 沈桑榆眼眶中转动着晶莹的泪珠,看上去楚楚可怜,哽咽道,“大姐,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你要这样针对我,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生活在乡下啊。” “你就应该活在乡下,就你这样的灾星,本就不该踏足伯侯府半步,看看你这个德行,回了伯侯府害了多少人,怎么着,现在还想害死我?” 沈桑榆拼命摇头,“我没有啊大姐,你误会了。” 沈知雨却半句都听不进去,直接让下人将沈桑榆给赶了出去。 必须要现在赶出去,否则,她怕她的笑声会被沈桑榆给听见! 目送沈桑榆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沈知雨便迅速的回了屋子里,趴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闷在里面开始放声大笑起来。 心中默默道。 沈桑榆啊沈桑榆,没想到你已经要大难临头了啊。 高贵妃用上这一招来对付沈桑榆,肯定是下了杀心的。 她压根都不用动手,就可以让沈桑榆毙命。 而且,沈桑榆死之后,就算是变成了冤魂回来索命,也只会找高贵妃而不是找她。 这样的借刀杀人,真是爽! 沈知雨越想越痛快,恨不得现在就去皇宫一趟,亲自向太子殿下表达自己的感谢。 可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到底还是忍住了。 不管是因为忌惮高贵妃,更是不能在这个时候把计划搞砸。 再忍忍,解决了沈桑榆和宁西的事情,她便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 映月阁内。 沈桑榆从沈知雨的院子回来,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这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在伯侯府中传遍了。 沈罗氏原本在后院抄经念佛,听闻这话,熏了一半的檀香也顾不上了,一骨碌爬起来便往映月阁跑,还不忘备了一盒沈桑榆最喜欢的糯米糍。 “怎么哭成这般模样,都要出嫁的人了,这样可不太好,来人,去取一些冰块来,给二小姐敷敷。”沈罗氏语气关切和蔼的说道。 沈桑榆敛去眼中的凄哀,凌冽寒光扫过沈罗氏,“祖母,你我之间还需要这般客套吗,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样弯来绕去可没什么意思。” 闻言,沈罗氏心痛的捂住胸口。 那双满是皱纹的眼睛里透出愧疚和难过,“桑榆,我知道你恨祖母,但祖母已经知错了,你就不能原谅祖母吗?” 沈桑榆没吭声,仍旧如同警惕的小兔子,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仿佛稍有危险,便会迅速逃走。 不给沈罗氏半点得逞的机会。 沈罗氏却当真软下了身段,声音中甚至带着几分恳求,“祖母当初也是糊涂,总觉得你在乡下养着,都不算是我们沈家的人了,可看看你现在,多有出息,这不就是我们沈家的种吗?” 沈桑榆冷笑一声。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透着暗光,悠悠然问,“所以祖母的意思是,沈家的种都是有出息的?” “那自然是。”沈罗氏一口应下。 沈桑榆哦了一声,音调千转百回,“那便奇怪了,三弟什么出息都没有,为何祖母还一口一个金孙的叫着呢?” 第二百八十六章 还不是被我拿捏得死死的 沈桑榆的语气中带着讥讽,瞬时让沈罗氏下不来台。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跟开了染坊似的,恨不得现在就掀桌离去。 就说这乡下来的丫头不是什么善茬。 她堂堂伯侯府的当家老夫人,如此软下身段来哄她,居然还要嘲讽。 真以为自己当上郡主就飞上枝头变凤凰,可以无法无天了? 沈罗氏想给沈桑榆两巴掌。 可手刚抬起来,又怯弱的给缩了回去。 如今她哪敢跟沈桑榆明着干? 恐怕是嫌弃自己的命不够长差不多! 深呼吸好几口,沈罗氏才勉强挤出笑容来,“你三弟如今是没有什么出息,可这伯侯的位置不是世袭吗,往后他就可以继承你爹爹的伯侯位置,也算是捡来的出息啊。” 沈桑榆歪头,笑容纯真,宛如不懂世事的少女,说出的话却让沈罗氏战栗不易。 “所以祖母的意思,我三弟现在想要出息,就得盼着爹爹赶紧死是吗?” 沈罗氏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到底还会不会听人说话了! “祖母没有这个意思,祖母只是……”沈罗氏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解释起。 好在沈桑榆也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深究。 她站起身来,走到了沈罗氏跟前,“祖母,你有什么事情吗?” “祖母就是来看看你呀,顺便给你送一些好吃的,走,咱们去屋子里好了。”沈罗氏回过神来,赶紧重新摆出和蔼可亲的模样来。 沈桑榆似乎相信了,跟着沈罗氏进了屋子。 偌大的桌子上,被沈罗氏带来的各色糕点摆得满满当当。 其中糯米糍最多,什么口味的都有。 沈桑榆小心翼翼的用银针试过没有毒之后,这才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总算是吃得肚子滚滚圆。 沈罗氏在一旁笑呵呵的,慈祥的递上一杯晾得温热的茉莉花茶,“慢点,别撑着了。” “祖母当真是下血本了,送这么多好吃的给我,要说没有什么目的,我都不相信啊。”沈桑榆说道。 沈罗氏颔首,倒也很直爽的点头,“祖母当然是有事,祖母是来向你倒戈的。” “倒戈?”沈桑榆诧异的挑眉,“祖母之前是谁的人啊,现在来倒戈我?” “祖母也是个没用的,什么事情都听你爹爹的,当年才会糊涂的答应让沈知雨成为伯侯府的千金,可如今看来,这沈知雨实在是有些不识好歹了。”沈罗氏咬牙切齿道。 从她的表情中,是当真仇恨沈知雨的。 沈罗氏甚至开始翻旧账,从沈知雨小时候的错事开始说起。 什么打碎一只碗,得罪了权贵家的公子,一天便花了上千两银子等等。 但凡是想得起来的,她全部倒出来,告诉了沈桑榆。 听得沈桑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这才看向沈罗氏,“所以,祖母曾经都全部忍了,现在却忍不了了?” “祖母自然也想忍,可一想到你,祖母就忍不了了。”沈罗氏说着,还攥紧了拳头。 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恐怕就真的被沈罗氏的样子给骗了,以为她是什么和蔼可亲的好祖母呢。 沈桑榆活了两辈子,这位祖母是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 不过是当做看猴子耍戏法,看个热闹罢了。 见沈桑榆没吭声,沈罗氏还以为自己的话让她相信了,语气更加的激昂起来,“以往祖母眼拙,没有看见你的好便罢了,可你如今这般出息,凭什么被一个外人欺负了去?” 沈桑榆善意提醒,“祖母,在爹爹眼中,大姐可是比我还要亲,论起来,我才是外人呢。” 沈罗氏摆手,“你爹爹就是个死脾气,人家拜托他一点事情,他就千百万倍的做好,连自己家的事情都顾不上了,这种人有什么用,万事还得祖母自己出马才行。” 说罢,沈罗氏又握住了沈桑榆的手,“你放心,祖母如今站在你这边,你想怎么和沈知雨闹就怎么闹,你爹爹那边,我帮你扛着!” 抗? 沈桑榆在心中无声的笑。 恐怕沈罗氏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吧。 她以为自己是曾经那个只手遮天的伯侯府当家老夫人吗? 早就不是了! 如今的沈罗氏,说上一百句话,有一句话能让沈海川听进去,就算是不错了。 可这点真相,沈桑榆并未戳破。 她缓缓颔首,“我会考虑的,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祖母请回吧。” 突如其来的逐客令让沈罗氏有点懵。 但她还是站了起来,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放心,叮嘱道,“桑榆,祖母当真是站在你这边的,你不要怕,不就是一个外人吗,天塌下来还有祖母顶着呢,你尽管去做就是了。” “秀儿,送祖母出去。”沈桑榆并不接茬。 秀儿笑眯眯的站在门口,“老夫人,您小心门槛。” 不情不愿的,沈罗氏离开了映月阁。 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这才开始担忧的来回踱步,眼神中满是担忧,转头询问自己身边的丫鬟,“你说,沈桑榆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丫鬟心中也打鼓,却还是点了点头,“老夫人您说的话天衣无缝,她怎么会不不相信呢?” “这倒是,我都已经将沈知雨的那些劣迹全部告诉她了,也算是满满的诚意,这沈桑榆有什么不相信的?”沈罗氏松了一口气。 继而,她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 只要沈桑榆相信了自己是她那一边的,有恃无恐的去向沈知雨挑衅,那么就好办了。 到时候,整个伯侯府都会知道,沈桑榆和沈知雨合不来。 而这个时候,沈桑榆中毒死掉,最后嫌疑的人,不是沈知雨是谁? “还是我的金孙有办法,能想出捧杀沈桑榆这样的好办法,早点解决掉这个野丫头,可别等到她嫁到高家去,到时候成了将军夫人,我还怎么拿捏她?” 恐怕逢年过节回伯侯府,她这老身板还得跪下来给沈桑榆磕头行礼呢。 这样的羞辱,沈罗氏想都不要想。 而如今,便是最好解决掉沈桑榆的机会。 “你去,今晚的晚膳多准备一些下酒菜,我要小酌几杯。”沈罗氏激动得眉飞色舞。 “可是老夫人,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过,千万不能饮酒的。”丫鬟为难道。 沈罗氏真要是出了事,还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倒霉? 沈罗氏却无所谓的摆手,“只是今晚而已,没什么关系,去吧,取一些荔枝酒来,那个算什么酒,平日里喝都不醉人的,再说我就喝一杯而已。” 丫鬟实在是拗不过沈罗氏,只得去灶房吩咐饭菜和酒水了。 回来时经过小花园,却瞧见秀儿扛着一个大包袱从角落跑过,急匆匆的往后门跑。 想再仔细看看,眼前哪里还有人影。 丫鬟使劲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便没有太在意,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原来我是这样厉害的人 去灶房吩咐完,丫鬟折返回沈罗氏的屋子。 伺候着沈罗氏用晚膳,继而再沐浴休息,已然是子时。 丫鬟守夜,只能在屋子外头的屋檐下蹲着打盹。 一时间睡的太死,等到再睁眼时,便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了。 顿时吓得丫鬟一个激灵,从地上直接蹦了起来。 “完蛋了,完蛋了。”丫鬟小声的嘀咕了好几遍,心情格外的焦灼。 往日夜里沈罗氏总是要起夜的,起夜就得让人伺候着。 而她昨晚睡得那么死,居然没有听到沈罗氏的吩咐,想必沈罗氏已经火冒三丈,今天想要打死她的冲动都有了。 想起前不久被沈罗氏打死的那个小丫鬟,躺在院子里头,全身都是血,一张嘴,便冒出不少的血,甚至还有血红色的碎块。 据有经验的老丫鬟和老家丁说,那是内脏被打碎了,便从嘴里吐了出来。 丫鬟抖如筛糠,全身的血都凉了。 这才过去多久,没想到她就要重蹈那小丫鬟的惨状了。 心中想着,却还是得硬着头皮推开门走进去,心中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或许和沈罗氏解释一下,沈罗氏能放过她一马呢? 怀着忐忑的心情,丫鬟推开了门。 厚重的雕花木门发出干涩的声音,像是指甲刮在了心口,让丫鬟越发的提心吊胆起来。 她咽了一口唾沫,抬脚走了进去,颤巍巍道,“老……老夫人。” 睡在软塌上的人没有回应,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 丫鬟壮着胆子又喊了一声,“老妇人,奴婢昨晚不知怎的睡得太死,是不是让您老人家夜里不方便了,奴婢该死,奴婢甘愿去刷一个月的马桶。” 沈罗氏仍旧没有说话。 到这里,丫鬟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若是换做往常,沈罗氏不论是发火还是不发火,都该有个声才对。 可现在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丫鬟犹豫了一会儿,靠近了软塌,轻轻地掀开纱幔,看向了软榻上的沈罗氏。 屋子里沉寂了好半晌。 继而,爆发出了丫鬟的尖叫声,“老夫人,老夫人!” …… 山中,万佛寺。 柏珠珠百无聊赖的戳着碗中的那半根红薯,悠悠然叹气。 而她对面坐着的沈桑榆却吃得格外香甜。 半根红薯而已,愣是吃出了熊掌鱼翅的样子来。 “你好端端的跑来寺庙里,抱着红薯就开始啃,难不成是在伯侯府里,他们都不给你饭吃?”柏珠珠好奇的问道。 沈桑榆摇头,“府里天天都是山珍海味的,吃得都腻了,偶尔还是要换换口味嘛。” 说着,又递给秀儿半根玉米,“秀儿你快吃,这个可甜了。” 秀儿嘴里还塞着红薯,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似的,却仍旧忙不迭接过玉米,声音含糊,“小姐,这里的东西真的好好吃啊,奴婢觉得比府里的红烧肉还要好吃。” 红烧肉…… 听到这三个字,柏珠珠不争气的眼泪就要从嘴边流出来了。 她真心怀疑这主仆二人,是故意来寺庙里气她的。 自打她上山之后,就再也没有沾过荤腥,嘴里都快要淡出鸟了。 现在听到任何荤菜的名字,便会忍不住的流口水啊。 “你们喜欢吃是吧,一会儿我让人拿一筐给你们,拿上你们两个赶紧滚蛋。”柏珠珠气呼呼的说道。 沈桑榆吃完了手中的那半根红薯,拿起手帕擦擦嘴,慢条斯理道,“不着急,我得住几天呢。” “你来寺庙住?”柏珠珠诧异,“你也得罪了杜申全家?” 柏珠珠忽然就来了点兴趣,“快跟我说说,你是杀了杜申还是放火烧了他们家?” “跟杜申没关系,”沈桑榆摇头,“我祖母去世了。” “你祖母死了,跟你来这里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柏珠珠嫌弃的说道。 话未说完,她便想到了什么,赶紧捂住了嘴巴,“天呐,你……你祖母该不会是被你杀的吧?” 柏珠珠刻意压低了声音,眼神灼灼的看向沈桑榆,“是不是你干的?” “大家都说是我干的。”沈桑榆回答,又从盘子里拿了半根玉米。 还没来得及吃进嘴里,就被柏珠珠给抢走了。 柏珠珠语气焦灼万分,恨铁不成钢,“你杀了你祖母,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吃东西?还不快点躲起来,我跟你说,这间寺庙虽然看上去安全,但如果官兵来查,必然能搜到你,你得赶紧走。” 不管去什么地方,总之不能在这里就是了。 柏珠珠说着,还折返回自己的房间去,掏出了一个桃粉色的钱袋,塞进沈桑榆的手中,“这是我上山的时候带的,原以为可以买点什么好吃的打牙祭,谁知道山上什么都没有,这钱就没用上,你拿去,路上当盘缠。” 顿了顿,又看向沈桑榆的脸颊,“你这脸也太招摇了一点,得想办法易容,要是易容不行,就毁容吧,我帮你,我下手很快的,应该不会疼。” 柏珠珠真的取下了头上的木簪,作势要对沈桑榆动手。 沈桑榆这才无奈拦住她,“大小姐,我是说,别人以为是我干的,这事跟我没关系,你别这么激动好吗?” 好家伙,这么一会儿工夫,盘缠和路线都给她了,甚至还要帮她毁容躲避官兵搜捕。 再不阻拦,她岂不是要顶着一张毁容的脸去嫁给高庭钦了? 沈知雨的心情平复几分,脑子却还没有转过弯来,“什么叫做他们以为是你干的,但是跟你没关系?” “字面上的意思,是我让他们以为我是凶手的,在他们以为的这段时间里,我需要在这里躲一躲。”沈桑榆说道。 沈知雨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你故意让大家以为你是个杀人犯?” 这个沈桑榆,什么毛病! “你们海庄出来的女人都这样不寻常吗,你知道这是不能开玩笑的事情吗,如果到时候你解释不清楚,你就真的成杀人犯了!”沈知雨板着脸,和沈桑榆说起事情的严重性。 寻常老百姓杀了人还得偿命呢,更何况沈桑榆是郡主,还是高庭钦即将过门的妻子。 这若是传出去,一经发酵,恐怕沈桑榆不光要脑袋分家,还得被挂在城墙上示众个三天三夜呢。 “你冒险做这种事情,究竟想干什么?”柏珠珠问道。 沈桑榆耸肩,表情格外淡然,抢回了那半根玉米,“能干什么啊,自然是有人想要找我麻烦,所以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咯。” “还有人敢找你麻烦?”柏珠珠觉得不敢置信,“脑子是进了水吗,你连边塞的罪人都能一举拿下,寻常人又怎么会是你的对手呢?” “哇,”沈桑榆满眼璀璨的星光,托腮看着面前的柏珠珠,“原来我在你心中,是这般厉害的人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你说她到底是图什么呢 柏珠珠被她噎住。 面红耳赤的梗住脖子,“谁觉得你厉害了啊,我只是在说你老奸巨猾而已,你就是一只老狐狸。” “狐狸得长得好看才行吧?那你还是在夸我好看。”沈桑榆笑着回答。 再次噎得柏珠珠说不出话来。 眼瞅着柏珠珠就要恼羞成怒,沈桑榆这才跳开了话题,“是我的弟弟,沈逸坤。” “那个无赖?”柏珠珠满脸嫌弃,“那个人的确没什么眼力见,敢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倒也正常。” 听闻这话,沈桑榆便嗅出了不对劲来,好奇的询问道,“怎么,你们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故事吗?” “我们两个人之间能有什么故事,无非就是他当年眼拙,不知道我是宰相府的八小姐,居然想要当街调戏我,结果被我暴揍了一顿而已,我差点把他眼珠子给挖出来。” 提起当年的英勇豪举,柏珠珠心情格外的好。 沈桑榆有点诧异,“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还不是因为我爹爹,说我一个女孩子家如此粗鲁刁蛮,若是传出去会让大家害怕我,到时候我就嫁不出去了,所以就强行将这件事情给压下去了。” 闻言,沈桑榆恍然大悟。 难怪她前世和今生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感情是宰相出面了。 以宰相的本事,想要压下这件事情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 “岂不是不该压着的,这样欺瞒着,大家还以为你是什么温柔淑女,结果娶回家发现是母老虎,岂不是要气吐血?”沈桑榆诚恳道。 柏珠珠跟着点头,“是啊,等等,不对啊,我怎么就是母老虎了!” 柏珠珠气炸,作势要过来挠沈桑榆。 沈桑榆赶紧改口,“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这个顶多叫做性格直爽,将来必然会找到喜欢你的男子的。” 这世界上好男儿千千万,总有喜欢柏珠珠的。 “我也觉得会有,所以我不着急,若是遇到不喜欢的嫁了,将来天天都要见面,我岂不是要吐血?”柏珠珠认同的点头。 继而才反应过来,“行了,好端端的说我干什么,说你的事情,那沈逸坤到底是要做什么死?” 沈桑榆这才原原本本的将这件事情给说了一遍。 沈逸坤这次当真是聪明了,学会了三方游说。 他告诉沈桑榆,自己是要利用沈知雨对付沈罗氏,到时候把罪名推到沈知雨身上。 他告诉沈知雨,自己是要和沈知雨合作,然后悄悄地毒死沈桑榆。 他又告诉沈罗氏,自己是要借着这次机会弄死沈桑榆,再帮沈罗氏重新站稳脚跟。 等到三方都相信之后,沈逸坤便下手了。 他给沈罗氏下了毒,让沈罗氏死翘翘,再将下毒这件事情推到沈桑榆和沈知雨身上。 毕竟这两个人都有动机。 沈知雨可以说是记恨沈罗氏帮着沈桑榆,所以一时冲动动的手。 沈桑榆可以说是以为沈罗氏是站在沈知雨那边,所以就狠心杀死了这个奸细。 而他,全身而退。 毕竟在这次争吵之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卷入其中的人。 柏珠珠听得都愣住了。 说话不禁有点结巴,很小声问道,“那……你这样一跑,大家肯定就怀疑你是畏罪潜逃了啊?” 沈桑榆表情十分淡然的点头,“是啊,这话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了吗,我现在是被大家以为杀了人的那个。” 柏珠珠有点迷茫了,“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背下罪名,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甚至,沈桑榆不光背下了罪名,还跑到了寺庙里来。 待上几天,那沈逸坤没准都把证据都给找全了,到时候沈桑榆一回去,百口莫辩,直接被扣上杀人的罪名! 想到这里,柏珠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抬起手,慌张的去推沈桑榆的肩膀,“你别在这里待着了,赶紧回去,趁现在还能解释得清楚,否则你就真的无法洗脱罪名了。” “你在关心我吗?”沈桑榆歪头问道,“让我有点感动啊。” 柏珠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搓了一下胳膊,嫌弃的看向沈桑榆,愣是嘴硬,“谁在关心你啊,我只是不想被人说曾经收留过一个杀人犯而已,我可是宰相府的八小姐,我前途一片光明,不想被你糟蹋了。” 沈桑榆若有所思的思考,“也就是说,只要别人不知道你收留过我,就可以了是吧?” “也可以这样说吧。”柏珠珠点了点头。 沈桑榆颔首,笑容灿烂起来,“这还不好办吗,我现在就去你屋子待着,如果有人来了我就跳窗离开,你放心,我跳窗很厉害的,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 拗不过沈桑榆,柏珠珠到底留着她在寺庙里住下了。 却也不忘给山下写信,请高庭钦来救沈桑榆。 信中疯狂控诉,说沈桑榆脑子已经出了毛病,有解释清楚的机会不用,非要在寺庙里待着,还说什么自有打算,一看就是被刺激得脑子不清楚了。 如今唯一能劝动沈桑榆的人,恐怕就只有高庭钦了。 殊不知,高庭钦扫了一眼那封信之后,便直接烧成了灰烬。 继而便挑起马车的车帘,看向面前伯侯府的匾额,眸光越发的深邃,嘴角却缓缓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淡淡的笑,看得前头的马夫心惊胆战。 心中默默道,这高大人必然是被这件事情给刺激得有点过头了,所以被邀请来伯侯府商议退婚的事宜,居然还能笑出来。 不得了,不得了,这京城之中,恐怕是要有大热闹看咯! “高大人来了,”沈逸坤走出来,满脸的恭敬,“高大人,家父已经在等着了,请您随我来。” 高庭钦嗯了一声,抬脚下了马车,随着沈逸坤往书房走去。 穿过回廊时,悠悠然询问,“怎么不见府中其他人?” 沈逸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语气悲切万分,“高大人你也知道,我二姐杀了祖母,如今还畏罪潜逃了,府中的人都惶惶不安,都帮着去找我二姐了,如今也就留了两三个伺候的下人而已。” 高庭钦颔首,不再问下去。 这般淡然的态度,让沈逸坤有点摸不着头脑。 犹豫了半晌,还是试探着询问,“高大人,你难道不觉得生气和震惊吗?” “为何要生气和震惊?”高庭钦反问。 沈逸坤开始侃侃而谈,“自然是因为我二姐这番作为啊,她放着好好地平安郡主和你的妻子不当,居然干出谋杀祖母这种丑陋的事情,你说我二姐图什么啊!” “是啊,”高庭钦微微勾起了薄唇,湛蓝色的眼眸中划过一抹讥讽,“她有大好的前途,却来做这种事情,沈二少,你觉得,平安郡主究竟是图什么呢?”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家人 高庭钦穿着一件玄色长袍,里面是咖色的元宝领口里衣,同色的发带,并不显眼。 可这一身落在他身上,就是格外的扎眼,让人挪不开视线来。 沈逸坤愣在了原地。 倒不是因为高庭钦的俊朗容颜,而是那双眼中扫出的寒光。 像是两把淬了毒的毒箭,射穿了他的胸口,疼得他背后被冷水打湿。 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被看穿一切的慌张感。 可思来想去,沈逸坤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只能在心中不断的安抚自己,这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沈逸坤挤出了一抹笑容来,“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二姐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二姐不就是这样吗,做什么事情都超乎了人的想象,我们寻常人压根理解不了。” 高庭钦勾唇,没有回答。 气氛沉闷了好一阵之后,沈逸坤这才继续带路。 等到了书房门口,他站住脚,目送高庭钦进屋。 关上了书房门,他反手抹了一把后背,衣服早就被打湿了,几乎能拧出水来。 分明高庭钦什么都没做,可就算是站在那里,他也如临大敌,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般。 真是活见鬼。 不过是个会打仗的莽夫而已,哪来这么大的气场? 沈逸坤嘀咕着,转过身去,打算回屋去给自己换一身衣裳。 而书房内,高庭钦正在和沈海川谈话。 沈海川十分客气,直接推了一张纸给高庭钦,“这个上面写上你的名字,剩下的事情,我会去办妥的。” 高庭钦看了一眼,上头明晃晃的写着休书两个字。 倒是没什么意外,毕竟来的路上就猜到了。 沈桑榆畏罪潜逃的事情闹得那么轰轰烈烈,伯侯府又怎么好扣着高庭钦和沈桑榆的婚事不放呢? 总不能让高庭钦到时候娶一具尸体吧! 取消婚事,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沈海川悠悠然叹了一口气,“是桑榆没有这个福分,或许她命中就不该成亲,亦或者不该回京城来。” “桑榆回京城,是我义父的意思,当初她是为了嫁给高景齐才回到伯侯府的。”高庭钦轻声道。 对上沈海川愕然的眼神,高庭钦继续往下说,“如果沈大人觉得桑榆不该回来的话,那便是在怪罪我义父吗?” 怪罪硕亲王,谁有这个胆子?! 沈海川赶紧否认,“我没有这个意思,硕亲王当时也是好意,谁知道会出这么多的事情,哎,是桑榆命不好。” “她命很好,回到京市之后,她当了雅集首魁,得了圣上和皇后娘娘的喜欢,甚至还当了平安郡主,这样的本事和荣誉,哪一个命不好的人能有?”高庭钦继续反驳。 怼得沈海川哑口无言。 沉默了半晌之后,“可如今桑榆犯了大错,庭钦,我到底也算是你半个长辈,虽然这样做或许不太好,但为了你的前途,签了这休书,日后你的前途还很光明的。” 高庭钦缓缓拿起了那张休书。 沈海川还以为他想签,便递了毛笔过去。 结果下一瞬,高庭钦却当着他的面,直接将那封休书给撕碎了。 碎片如同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了高庭钦和沈海川的面前。 “你……你这是?”沈海川不太明白。 高庭钦抬起头来,湛蓝色的眼眸中刻满了信任,“桑榆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是这世上的人都不相信她,我也会选择站在她那边,为她与所有人为敌,我也在所不惜,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不会放弃她的。” 顿了顿又道,“沈大人,你或许太不了解您的女儿了,她不是那样的人,她聪明,善良,足智多谋,但更多的,是需要信任和保护。” 扔下这句话,高庭钦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书房。 沈海川在原地愣怔了很久。 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几个月之前,沈桑榆刚回到京城伯侯府时的场景。 那个绑着乡下发髻的沈桑榆怯弱胆小的小姑娘趴在马车的车窗上看他,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嗡嗡响,“你就是我爹爹吗?” 沈海川那时候说是,我就是爹爹。 于是那个土里土气的小姑娘便笑了起来,开开心心的喊了一声爹爹,声音很清脆,很大声。 仿佛要那过去十几年的爹爹都在这一声里补上似的。 …… 等沈逸坤换好衣服再回书房,高庭钦早就走了。 他探头探脑的走进去,满脸疑惑,“爹,你和高大人谈什么了,怎么满地的碎片?” 说着,沈逸坤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一些,勉强的紧凑,便看见了休书两个字。 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出来,这肯定是让高庭钦和沈桑榆散伙的休书。 可这封休书如今却被撕成了碎片。 难道…… “爹,都已经这样了,高大人居然还是不愿意和二姐解除婚约吗?”沈逸坤不解的问道。 这男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去把那些下人都叫回来吧。”沈海川沉声道。 沈逸坤一时间没听清楚,“什么?” “把那些下人叫回来,不用再查了。”沈海川再次说道。 闻言,沈逸坤骤然变了神色。 把下人都给叫回来,那也就意味着,沈海川打算放过沈桑榆了? 怎么会! 那可是沈罗氏,他的祖母,沈海川的亲娘啊! 亲娘都被杀了,沈海川居然还打算善罢甘休? 想到这点,沈逸坤气得咬牙切齿,“爹,是不是高庭钦跟你说什么了啊,二姐是咱们家的人没错,可太子犯法,还和庶民同罪呢,难道二姐杀了人,就不该被绳之以法了吗?”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上前扣住了沈海川的胳膊,“爹,你别犯糊涂啊,若是被祖母知道,你这样放过杀人凶手,她在九泉之下又怎么能瞑目呢?” 沈逸坤声声泣血,声音沙哑的咆哮道。 沈海川i缓缓抬眸,看着自己面前的沈逸坤。 过去十几年,他仿佛从未这样仔细的端详过自己这个儿子。 如今看起来,只觉得陌生。 沈逸坤却并不知道这点,他心中暗喜,以为沈海川是被自己给说动了。 于是他趁热打铁,“爹,咱们应该早点把二姐给抓回来才是,你这样纵容着二姐,才是对二姐和祖母最大的恶意啊。” “逸坤,”沈海川抬手按住了沈逸坤的肩膀,声音骤然冷下来,“我竟是不知道,你是这般的人。” 这般的人? 哪般的人? 沈逸坤有点糊涂,“爹你是说我对祖母的事情操心吗?如今伯侯府就剩下我们几个了,我自然是要挑起重担的呀。” “不,”沈海川缓缓摇头,眼中的失望如同湖中心被溅起的涟漪般,一圈圈的扩大,几乎笼罩了整个书房,“为什么你一定觉得是桑榆干的呢?他是你二姐,你从未想过为她开脱,一口便咬定是她,你可真是一家人啊。” 最后一句话,是在说沈逸坤,亦是在说他自己。 第二百九十章 这算得了什么 沈逸坤慌张起来。 他感觉到了亲爹心中的失望和质疑。 “爹,我不是非要怀疑二姐,只是二姐离开得太蹊跷了,为什么祖母出事她就不见了呢,还是渺无音讯的那种,难免让人多想啊。” 沈逸坤解释着,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来,“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只是下意识觉得而已。” 说罢,又晃了晃沈海川的胳膊,“其实我觉得爹你说得有道理,二姐失踪并不一定和祖母的死有关系,可能是那个凶手害死了祖母又拐走了二姐呢?所以我们更应该找到二姐啊。” 面上慌张无比,心中却在冷笑。 只要找回沈桑榆,便能将准备好的所有证据拿出来。 到时候,看沈桑榆还怎么狡辩! 这次可真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不光解决了沈罗氏这个老贱人,还能解决掉沈桑榆这个小贱人。 这两个曾经欺负了他娘的人,早就该死了! “叫他们回来吧,沈桑榆不是被绑走的,她是自己走的,她会回来的。”沈海川坚持道。 沈逸坤心中明白,若是再坚持下去,恐怕只会平白惹得一身骚。 眼下最好的做法就是面上答应,然后背地派人去找。 别被沈海川发现就是了。 乖乖答应之后,沈逸坤退出了书房。 走出去,他迅速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回到屋子里去,吩咐自己的心腹去办这件事情。 结果等到了晚上,心腹才回来,脸上还带着淤青。 “怎么搞成这样了?”沈逸坤诧异的问道。 心腹眼神躲闪,“奴才找到了沈桑榆,担心被发现就赶紧撤,结果慌乱中踩到了青苔,摔在地上了。” 找到沈桑榆了? 沈逸坤激动的搓搓手,开心的从圈椅上站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你办事果然是利索,我信得过的,那她在什么地方,我们现在就去把她抓回来。”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一早,沈桑榆的脑袋就要被挂在城墙上示众。 想想就让人热血喷张啊! 心腹立马领着沈逸坤去了沈桑榆待的地方。 是一间位于京城最东头的破庙,沈桑榆蜷缩在稻草堆上,全身都脏兮兮的,脑袋上还插着几根毛,也不知道是鸡的还是鸭的。 看上去,和乞丐没什么分别。 “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饿得走路都成问题,属下拿了带催晕药的馒头来,待会儿让人送进去,她吃了,咱们就进去把她捆起来。”心腹说道。 沈逸坤双眼放光,连声说好。 馒头很快便找了个附近的百姓送了进去。 瞧见有馒头吃,沈桑榆便接过去,道谢之后囫囵的往嘴里塞。 巴掌大的白面馒头,沈桑榆一口水都没喝,直接干塞,三两下就吃了个精光。 吃完之后打了个饱嗝,蜷缩在稻草堆上,睁着眼睛发呆。 渐渐地,眼睛开始迷糊起来,继而便昏睡过去。 沈逸坤早已经迫不及待,赶紧抢过心腹手中的绳子,大步朝前走去。 到了沈桑榆跟前,他得意的狂笑两声,“沈桑榆,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没想到吧,居然会栽在我的手上,遇上我,可真是算你倒霉。” 说罢,沈逸坤蹲下身子,便打算将沈桑榆给捆起来。 视线刚刚平行,沈桑榆便猛然睁开了眼睛。 在这间光线昏暗的破庙里,沈桑榆的杏眸灿若星河,亮闪闪的,几乎要灼伤沈逸坤的眼睛。 吓得沈逸坤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眼神中满是惊恐,“你……你怎么……” “怎么醒了?”沈桑榆歪头,缓缓的坐直身子,伸了一个懒腰,“当然是等你啊,还能是为什么。” 这稻草睡起来一点都不舒服,而且好像有什么小虫子,一直在咬她。 要不是耐力好,她刚才就要穿帮了。 “可你吃了带催晕药的馒头啊。”沈逸坤不解问道。 催晕药吗? 沈桑榆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说我肚子里的馒头有催晕药,是什么催晕药啊,是不是这个?” 不等沈逸坤反应过来,沈桑榆已经朝着他的脸上蒙了一张手帕。 手帕上带着醉人的香味,沈逸坤张嘴还想要呼救,却狠狠的吸了一口这味道,顿时就两眼发白,晕了过去。 “没意思!”柏珠珠从角落走出来,扔掉了手中的破木板,“不是说好让我砸晕的吗,你干嘛要迷晕!” 沈桑榆好气又好笑,“你好意思说?刚才说好用小木板的,你看看你现在换的木板,都快赶上沈逸坤的身板宽了,这一板子下去,人都死了,我还怎么往下演戏?” “就这破木板?”柏珠珠不以为意,“这都被水泡软了,哪有那么厉害啊,顶多敲出一个大包来而已。” 再说了,沈逸坤是个男人啊,怎么那么娇气,被敲击两下都不行? 沈桑榆懒得和柏珠珠在这种小事上纠缠,“行了,你也看见我的确是有计划的,现在放心回寺庙了吧?” “你怎么这么着急赶我走?”柏珠珠一脸委屈,“我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总得吃点东西吧,我跟着你步行下山,脚都起泡了啊!” 要不是惦记吃烤鸭猪蹄红烧肉,板鸭酱鸡猪皮冻,谁要跟着下来啊。 “这会儿估计也没有地方在卖东西了,你跟我回郡主府吧,我给你做点东西吃。”沈桑榆说道。 柏珠珠顿时欢呼雀跃起来,“那我要吃烤全羊!” 沈桑榆:…… “没有!” …… 三更天,郡主府里安静非常。 忽然,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郡主府的每个角落。 不少人惊醒过来,纷纷好奇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之后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了,大家便又躺了回去,暗道可能是自己听错了而已。 殊不知,郡主府的后院里,沈逸坤被困在柱子上,疼得额头上的青筋根根分明,眼球里满是红血丝,偏偏嘴巴被堵住了,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远处,沈桑榆和柏珠珠坐在小板凳上,眼巴巴的盯着面前火堆上的烤鸡。 柏珠珠十分焦急,“还没有好吗?” “你已经问第八十遍了,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沈桑榆无奈的翻个白眼。 “我着急啊,吃完了我还得回寺庙去呢,你这烤的什么鸡,还有这个什么师傅,怎么还没有把刺青给做好?”柏珠珠问道。 沈桑榆表情淡然,“急什么,还早着呢,慢慢等,吃饱喝足了,我让人用马车把你送回去,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你撒谎,”柏珠珠表情严肃,摆手指了一下旁边被绑成粽子的沈逸坤,“他就知道,到时候揭发我怎么办?” “你下山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就是让你爹再帮你收拾一下烂摊子而已。”沈桑榆耸肩,满脸无所谓。 顿了顿,目光悠悠然看向沈逸坤,“比起他的事情,你这算得了什么?” 第二百九十一章 终于暴露 被沈桑榆这样一对比,柏珠珠的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照你这么说,那我岂不是可以在京城多呆几天,吃够了再回去?”柏珠珠问道。 沈桑榆果断干脆的摇头,“当然不行。” “为什么?”柏珠珠惊愕的瞪大了双眸,“可你刚才还说我和沈逸坤的事情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啊。” 这才多久功夫,就直接改口否认了? 沈桑榆也太善变了吧! 沈桑榆朝着她耸肩,清秀白净的脸上透着几分无奈和狡黠,“你若是偷偷下来一晚上当然没有关系,可你如果待了好几天,到时候肯定会被追查帮凶的,我可不想因为你担上帮凶的罪名呀。” 愣怔了好一会儿,柏珠珠这才反应过来。 沈桑榆这是怕她自己被牵连! 顿时气得她鼻子都歪了。 这还是人吗? 得知沈桑榆被怀疑杀了人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提供盘缠和路线,甚至还打算帮沈桑榆易容。 结果到了沈桑榆这里,连当个帮凶留她多吃两天好吃的都不愿意。 这个女人,简直不可深交! 气呼呼的吃完了烤鸡,柏珠珠抹嘴离开,宛如炸毛的小刺猬。 沈桑榆也不挽留,笑着叮嘱郡主府里的马夫要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在路上有什么闪失。 这话被柏珠珠给听见了,便小声的嘀咕,“假惺惺的,这个臭女人,我以后要是再帮你,我就是狗!” 说完,便气呼呼的钻进了马车里头。 马车里头也不知道堆了什么东西,只剩下一个能坐的地方,正好把柏珠珠给卡在中间,连动弹都很费劲。 不动的时候还好,马车一旦动起来,那些东西也跟着摇晃,越发挤得柏珠珠喘不过气来。 “喂,你家郡主到底给我整了一辆什么马车啊,这都是什么东西啊?”柏珠珠气呼呼的质问道。 马夫一愣,“这不是郡主给八小姐准备的吃食吗?” 给她准备的? 柏珠珠愣怔片刻,打开了最近的那个盒子,里面居然用荷叶包裹好的酱肘子,还透着热乎劲。 旁边的是猪皮冻,红烧肉,烧鸡酱鸭。 甚至还有切好的烤全羊。 也不知道沈桑榆到底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郡主交代过了,往后我每日都会去寺庙一趟,专程给八小姐从吃食的,八小姐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提前吩咐,第二日便给您带去。”马夫说道。 柏珠珠扬起头,嘴里嚼着一块猪皮冻。 声音很小,如同蚊子嗡嗡,“汪汪。” “什么?”马夫没听清楚,“是要吃血旺吗?那个东西好像不太好带啊,我努力试试吧,明天给郡主您带去寺庙。” …… 马车摇摇晃晃奔着山顶的寺庙而去,沈桑榆这边也差不多收工了。 沈逸坤的胳膊上,被纹了个十分完美的刺青。 沈桑榆凑上去看了一眼,满意的点头,“不错,难怪人家都说,京城里头要刺青的话,就得找你,我果然是没找错人。” 刺青师万分恭敬,“多谢平安郡主夸奖。” 沈桑榆掏出五百两银票来,递给刺青师,“一会儿城门开了就赶紧走吧,至于去什么地方,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知道的,”刺青师点头哈腰,“郡主请放心,我们拿钱办事,自然不会开口说什么的,这十年之内,我都不会再回来了。u” 沈桑榆满意点头,“很好,去吧。” 等到刺青师离开,沈桑榆这才看向被绑在柱子上奄奄一息的沈逸坤。 刺青的时候,沈逸坤没有喝麻沸散,故而那银针扎进皮肤的痛觉十分清晰的传入他的脑海中。 开始还疼得想喊,可后来干脆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任由刺青师摆弄,恨不得直接死掉。 现在沈逸坤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沈桑榆抬手撤掉了沈逸坤嘴里的臭抹布,发现上面全是血迹,显然是沈逸坤疼的时候咬破了嘴皮留下的。 “怎么样,刺青的滋味?”沈桑榆悠悠然问道。 沈逸坤费力的抬起头,怒瞪她一眼,“你……你早就知道我的计划了?” 从她开始给自己刺青开始,沈逸坤便隐约明白了,自己的计划是被沈桑榆给发现了。 所以沈桑榆才会给他刺青,目的就是想让他变成那个玷污了宁心的罪魁祸首。 “沈桑榆,”沈逸坤气得够呛,朝着沈桑榆吐带血的唾沫,“你别高兴的太早了,等你回去之后,就会被证据给包围的,到时候你百口莫辩!” 他无非就是背上玷污了宁心的骂名,只要娶了宁心就好了。 而沈桑榆呢,沈桑榆可是要被抓起来砍头的。 要说起惨,还是沈桑榆惨。 沈桑榆脸色骤然大变,“你要冤枉是我杀了祖母?可你不是跟我说,是你想要杀祖母吗?” “我当然想要杀她,但我如果亲自动手,岂不是要脏了我的手,你看看现在,是你背了骂名,我什么都没有落下。”沈逸坤得意的笑起来。 沈桑榆气得咬牙切齿,“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就因为我不愿意掺和你和祖母之间的恩怨吗?” “是,你以为你是什么清白的女人吗,居然想独善其身,我告诉你没门,我不仅要弄死祖母,我也要弄死你,到时候,伯侯府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沈逸坤得意的大笑起来。 “怎么可能就你一个人,难道大姐不是人,爹爹不是人?”沈桑榆继续往下问。 沈逸坤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癫狂状态,他开始咆哮起来,“他们算个屁,一个嫁出去的外人,一个迟早要把位置让给我的人,沈桑榆我告诉你,我才是这伯侯府里真正的主人。” 只有他,才能真正的掌握伯侯府。 沈桑榆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继而抬起头,眼角带着淡淡的光泽,轻笑起来,“你真的是真正的主人吗?” 她的笑容很淡,却莫名的让沈逸坤开始心慌起来。 不等沈逸坤张口需要什么,眼角余光便瞥见了角落处走出来的两个人,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我是在帮你 沈逸坤手臂的疼又开始席卷而来。 这次不光是手臂,他全身都开始疼起来,害怕和恐惧弥漫,让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下意识的想逃,却被就死死的绑在了柱子上,压根挣脱不开。 只能徒劳的朝着沈桑榆咆哮,“放开我,放开我啊!” 沈桑榆眼神无辜,朝着沈逸坤眨了眨眼睛,“怎么了我亲爱的三弟,这不是两个压根对你没有威胁的人吗,为什么你这么害怕呢?” 一个嫁出去的外人。 一个迟早会传位给他的亲爹。 有什么可怕的? 沈逸坤惶恐的瞪大了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掉入了沈桑榆设计的陷阱当中。 他惶恐的想要逃离,却怎么都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知雨和沈海川靠近,站在了他的面前。 “爹,大姐,我……我是被冤枉的,是沈桑榆,一切都是沈桑榆干的。”沈逸坤慌张的解释道。 啪—— 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沈逸坤的脸颊上。 沈逸坤被打得偏了头,牙齿都被打掉一颗,和血滚落在地,耳朵里更是嗡嗡作响,压根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含糊不清的解释,“真的不是我,爹,求求你放过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是被冤枉的。” 在巨大的恐惧面前,沈逸坤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沈海川扬起手,还想要再给沈逸坤一巴掌。 却被沈桑榆给拦住了。 沈桑榆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讥讽的笑,“爹,别打死了啊,打死了,宁心谁来娶?” 沈知雨眼神中带着几分嫌弃,“我可不愿意让宁心嫁给这种王八蛋,这种东西,活该被打死。” 如果不能打死的话,被她捅死也是可以的。 说着,沈知雨真的掏出了一把匕首。 看着明晃晃的匕首,沈逸坤更加慌张了。 他看向了唯一帮自己说话的沈桑榆,全然忘记了刚才气焰嚣张挑衅沈桑榆的事情,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起,“二姐,二姐你帮帮我,我不想死,我保证会对宁心好的,我这辈子都只娶宁心一个人,是真的!” “你会写保证书吗?”沈桑榆轻声问道。 没有半点犹豫,沈逸坤立马点头,“别说保证书,就算是跪下来写血书我也愿意的。” 只要能或者,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沈桑榆满意的点头,“那便好办了。” 她又转头看向沈知雨,“行了,你把他弄死了又有什么好处呢,不如留着,宁心以后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当弟妹,真要是出什么事情你还能关照一点,不好吗?” 顿了顿,又看向沈海川,“祖母没死,放心吧。” 没死?! 沈逸坤都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 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实在是太狠,他现在肿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从隐约光线里搜寻着沈桑榆脸上的表情,确定沈桑榆是不是在开玩笑。 他记得自己下毒用的是正常的三倍剂量,怎么可能还没死呢? “我换了毒药,现在是假死药,不过为了逼真,还是放了一点毒药。”沈桑榆说道。 “那你祖母……”沈海川顿时激动起来。 沈桑榆颔首,“你们不是还摆着棺材没有发殡吗,现在回去的话,应该刚刚醒。” 听闻这话,沈海川也顾不上沈逸坤,拔腿便往外走去。 沈知雨对那个老太婆没什么兴趣,留下来继续盘问沈逸坤。 老实说她不希望宁心嫁给沈逸坤,这种人渣败类可不是什么好归宿。 可换做其他人,谁又能接受宁心已经被…… 思来想去,沈知雨走上前去,眼神中带着厌恶,“你这辈子真的只娶宁心一个人?” 此刻想要活命,沈逸坤说什么都会点头。 面对沈知雨的问题,他疯狂的答应,“是啊大姐,我真的只娶宁心一个人,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沈知雨颔首,“那好,我相信你,那你会和宁心生孩子吗?” “我……”沈逸坤摸不准沈知雨的心思,没敢回答,试探着反问,“大姐,你愿意我和宁心生孩子吗?” 沈知雨的眼神中骤然划过一抹厌恶,“我当然不愿意,宁心的孩子要是有你的血,我真的要恶心死!” “那我就不生,”沈逸坤从善如流的回答。 他心中很清楚,如果现在不顺着沈知雨的话回答,必然会吃苦头的。 殊不知…… 即便是顺着沈知雨的话回答,也一样会吃苦头的。 几乎是话音刚落,沈知雨便掏出了那把匕首,照着沈逸坤的下身便狠狠的扎去。 沈逸坤脖子和额头的青筋再次爆出,几乎要炸裂似的,看得人心惊胆战。 他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这才想起来张开嘴,想要大声的喊叫。 沈桑榆干脆利落,把刚才那块臭抹布又塞进了他嘴里。 恩,顿时世界都清净了。 沈知雨颤抖着松开了匕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好,这下我便放心了。” 就算是宁心嫁给沈逸坤,沈逸坤也没有办法再出去找别的女人了。 甚至,他连后代都没有了。 这就是给沈逸坤的教训! “大姐你还挺厉害的,为了一个丫鬟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来。”沈桑榆轻声道。 沈知雨斜着眼睛看了沈桑榆一眼,“你不用拍我马屁,我知道你有个丫鬟,你也对她特别好,如果今天宁心被换做是你那个丫鬟,你也会这么做的。” 沈桑榆却摇了摇头,“我不会的。” 她笑起来,露出细糯的小牙齿,如春光就般明媚,说出的话却带着寒气,仿佛从阴间升上来的一般。 沈知雨甚至有种错觉,感觉能在这样的天气里,看见沈桑榆嘴中呵出的寒气。 沈桑榆说,“我不会的,因为在他这样做的时候,我就会直接掏出他的心脏,我的丫鬟可以跟着我一辈子,但是他的一辈子,结束了。” 声音很轻很柔,仿佛从远处传来,又好像死神附在耳边的轻喃。 让沈知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在两个女人的谈话声中,沈逸坤终于扛不住剧烈的疼痛和严重的失血,两眼一翻白,昏死过去了。 沈桑榆这才嫌弃的将视线放在沈逸坤身上,“真是没用,过来搭把手,把他送去看大夫吧。” “要不是想到宁心还要嫁给他,我巴不得他死了。”沈知雨同样嫌弃。 两个人把沈逸坤从柱子上解下来,拖死狗一般,扔去了门口的耳房,交给门丁,“送去医馆,告诫医馆的人要守口如瓶,如果有一个字泄露出去,就直接杀人灭口,知道吗?” 门丁冷汗阵阵,赶紧点头,背着沈逸坤往外跑。 望着那颠簸的背影,沈知雨蹙了蹙眉头,“你为什么要替沈逸坤遮掩,因为你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 “大姐真是说笑了,同父异母,算什么亲姐弟啊。”沈桑榆莞尔一笑,“我只不过是在帮你而已。”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多吃点 沈知雨的眼神带着几分怪异,“你在帮我?” 何以见得? “是啊,如果现在公布出去,大家便只会幸灾乐祸而已,觉得宁心之所以能嫁给沈逸坤,是因为沈逸坤那里坏了,所以宁心捡了便宜。” 顿了顿,沈桑榆继续往下说,“可如果换做成亲之后,再说出这个消息来,大家便只会可怜宁心了,觉得宁心是被骗了,因为沈逸坤那里坏了,所以才找宁心来当填房。” 沈知雨要怎么选,由她。 被沈桑榆这么一提醒,沈知雨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这点。 若是刚才冲动的直接命令家丁逢人就说,那宁心可就真的被毁了。 莫名的,沈知雨居然有点想要感谢沈桑榆。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 沈知雨拼命的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有什么好感谢的,沈桑榆不过是偶尔施舍一下而已,本质上沈桑榆还是一个坏人。 要不然也不会在她第一次回来时就给她下马威,甚至还订穿了她的手掌。 想到这点,沈知雨便开始咬牙切齿起来。 她刚才差点就被沈桑榆的小恩小惠给骗到了。 难怪这个小贱人可以让圣上和皇后娘娘都喜欢,感情是因为这么喜欢玩手段啊。 想到这点,沈知雨的眼神骤然冷下来,“用得着你说吗,这样的道理我也不知道,不要以为就你聪明。” 扔下这句话,沈知雨扬长而去。 秀儿气得够呛,“小姐,这大小姐未免也太难伺候了一点,咱们一心一意为她好,她还不领情,拽什么拽啊。” 还说什么她心里也明白。 压根就不明白好不好! “我可是钉穿过她手掌的坏人啊,若是我钉穿了你的手掌,你还能心平气和跟我说感谢的话吗?”沈桑榆问道。 秀儿立马梗起脖子,“如果是小姐的话,我肯定能心平气和,别说钉穿手掌了,就算是剁了我的手,我也不生气的。” 一瞬间,逗得沈桑榆哈哈大笑起来,心口涌过一阵暖流。 她抬起手捏了捏秀儿的脸颊,“就知道你最乖了,中午咱们去老顽童那里蹭饭怎么样?” “好啊好啊。”秀儿立马开心的点头。 如今伯侯府乱做一团,她可不想回去凑热闹,还是找个人少的地方待着比较好。 等到了老顽童的药铺,老顽童正在炖鸡汤。 抬头瞧见沈桑榆时,立马扔下了蒲扇,起身扑过去,声音激动万分,“你怎么才回来啊,这几天都把我急坏了,还以为你真的不见了呢。” 沈桑榆的目光悠悠然放在那砂锅上,“你都急坏了,结果还炖汤喝?” 老顽童脸上的表情顿时愣住了。 挠挠头,又朝着沈桑榆笑起来,“哎呀,我也得吃饱饭才有力气去找你嘛。” 见沈桑榆表情严肃,这才无奈的摊牌,“好吧,其实是昨天高庭钦过来了一趟,说是知道你在柏珠珠那里,说你肯定没事,我这才放心的。” 沈桑榆有点诧异,“高庭钦怎么知道我在柏珠珠那里?” 问完之后便反应过来了。 还能怎么知道的,自然是柏珠珠告诉的。 难怪快要下山之前,柏珠珠一直说高庭钦的坏话,感情是因为她觉得高庭钦得到消息却没有作为,不是什么好男人啊。 沈桑榆想着,不由的哑然失笑。 说起来她还真的应该感谢高庭钦没有插手这件事情。 否则她要收拾沈逸坤,哪有这么顺利? “师傅,”沈桑榆收回思绪,可怜巴巴的看向老顽童,“最近我一直在山上吃红薯和玉米,都瘦了一圈了,你今天中午留我吃饭怎么样?” 老顽童仔细打量了一圈,“果然是瘦了,都没有以前胖的时候好看了,行,等着,中午我给你露两手。” 沈桑榆心安理得的坐在了藤椅上。 秀儿也打算搬张板凳坐下。 结果却被老顽童给揪住了衣领,“我这里不养闲人,你去给我扒蒜!” 秀儿哭唧唧的去后院的灶房扒蒜了。 沈桑榆躺在藤椅上,任由阳光照在自己脸上。 深秋的阳光温煦不刺眼,很是舒服。 或许是太舒服了,不知不觉间,沈桑榆居然睡着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时,发现饭菜已经做好了,老顽童和秀儿正在旁边很小声的下棋。 转头瞧见沈桑榆醒了,秀儿便开心的推开了棋子,“太好了,小姐醒了,咱们可以吃饭了。” 沈桑榆迷糊的坐起来,“什么时候了?” “已经快要天黑了。”秀儿回答。 沈桑榆诧异的往外看,果然是看见原本高挂在头顶的太阳已经落在了西边,只剩下半边还在山坡上挂着。 她一觉睡到了现在。 “你们该不会等我吃饭到现在吧?”沈桑榆询问道。 秀儿赶紧摆手,“当然不会啊,我们中午偷偷吃了一点,这是晚饭了,小姐你饿了吧,赶紧起来吃饭。” 沈桑榆颔首,站起身来,便打算去后院洗个手。 刚要掀开帘子,后院却有人先挑开了布帘,和沈桑榆打了个照面。 那张熟悉的脸颊出现在自己面前,沈桑榆还有点愣怔,看得有点傻。 那人便抬起手揉了揉沈桑榆的额头,“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吧,我做了松鼠桂鱼。” 沈桑榆这才回过神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中午过来的,”高庭钦回答,“看你睡着了就没打扰,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天早上,不过还好,赶上一起吃晚饭了。” “等着,我去洗手。”沈桑榆赶紧道。 她大步的跑进灶房,洗了手又跑回桌前坐下。 不大的红木八仙桌,四个人各坐一方,简单的五菜一汤,却透着十足的温馨。 比起伯侯府里的山珍海味来说,沈桑榆更喜欢这里的饭菜。 最重要的是,身边都是自己爱的,同样也爱自己的人。 坐在这里吃饭,感觉都可以多吃两碗饭! 刚把这话给说出口,老顽童便嫌弃的看向沈桑榆,“你别吃那么多了,吃那么多变成胖子,到时候庭钦肯定就会嫌弃你的。” 沈桑榆气得翻白眼,“您明明上午还说我瘦了来着,怎么现在又开始嫌弃我胖了?” “那是客套话而已,你也真的信?”老顽童回答,“女孩子,自然还是要瘦一点好。” 结果话音刚落,他便往沈桑榆的碗里夹了一只鸡腿。 “你不是说女孩子要瘦一点好吗?”沈桑榆疑惑的问道。 “是啊,”老顽童重重点头,“但你不是女孩子,你是我的徒弟,是庭钦未过门的妻子,是二小姐,是平安郡主,在这里,这些身份就是可以多吃!” 说完,老顽童笑容如同灿烂的花朵,和蔼慈祥得像是沈桑榆真正的父亲一般,“多吃点,胖一点多可爱啊!” 第二百九十四章 是我亏欠你的 沈桑榆吃得几乎有点撑。 故而回伯侯府时,便步行溜达,权当是消消食。 高庭钦亲自送她回去。 两个人沿着京城街道的青石板路往前走,脚步悠闲,影子被缓缓升起的月光拉得斜长,交织在一起,缠绵非常。 一路沉默。 快到伯侯府门口时,沈桑榆这才缓缓抬起头,“你收到信之后,相信我吗?” “你做什么都自有打算,如果你不寻求我的帮助,那便说明你不需要我的帮助,我信任你,很信任。”高庭钦沉声道。 沈桑榆便笑起来。 朦胧月光下,她的笑容像是柔净的花朵儿,让高庭钦的心莫名的动了一下。 而沈桑榆还飞快的抱了高庭钦一下,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不等高庭钦回过神来,她已经抽出身子,飞快的跑进了伯侯府的大门里。 只剩下怀中还未完全消散开的玫瑰香气,提醒着高庭钦,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绯薄的嘴唇勾起一抹笑意,他转身,离开了伯侯府。 …… 白天忙活了一整天,沈海川总算是暂时将所有的事情都给处理妥当了。 沈桑榆回来时,便悠闲的躺在映月阁的软塌上,听着丫鬟一桩桩的说给她听。 沈罗氏没有死,可因为那点毒药,直接被毒成了一个中风,如今嘴巴歪得都能够到耳后根了,眼睛也成了斗鸡眼,更不要下床行走什么的。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纷纷摇头说无力回天。 往后若是能好生休养,再活个十年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想要好起来,可能转世投胎比较容易。 沈逸坤和宁心的婚事已经提上了日程,宁心已经脱了奴籍,为了给宁心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沈海川将宁心塞进了京城一家有钱商人家,声称是那户人家的五小姐。 虽然商人之女嫁伯侯府之子仍旧是高攀,可到底比奴婢嫁给伯侯之子要好听得多。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宁心便会过门,不会办婚事,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就算是礼成,不过彩礼什么的,倒是没有亏欠宁心。 “明天就成亲啊?”沈桑榆有点惊讶,“这么着急,也不知道沈知雨有没有帮着宁心找好嫁衣啊。” 丫鬟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沈桑榆道,“那个……大小姐被关起来了,因为她做错事了,至于做错什么事情了,奴婢也不知道。” 丫鬟不知道,沈桑榆心中却格外清楚。 她无声的笑了笑,“犯了这样大的错也只是被关起来而已,看样子我爹对大姐还真是宠爱得很啊。” 这个朋友的孩子,沈海川当真是比自己的孩子还要宠爱的。 沈桑榆想着,心中居然还有些略略的发酸。 正想着,外头便传来了沈海川的声音,“桑榆,是我,你要是有空就出来,有事情要跟你说。” 沈桑榆迅速收敛起多余的表情,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秀儿。 秀儿无辜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沈海川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来。 从回府到就现在,他们也没做什么让沈海川不快的事情啊。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自家小姐明知道沈逸坤心怀不轨,却仍旧纵容沈逸坤动手,让沈罗氏现在变成这样。 可这也不能怪自家小姐啊。 就算是自家小姐阻止了又怎么样? 阻止了这次,能阻止下一次吗? 想着,秀儿心中越发愤愤不平起来,抬起头看向沈桑榆,“小姐你不要怕,我去和侯爷说,这一切都是我撺掇小姐的,我一个人扛着就是了。” 沈桑榆摇头,“我不是想问你这个。” 秀儿眼神迷茫,“那小姐你是想问什么?” 沈桑榆指了指窗外的院子,语气有点愤怒,“为什么外面没有人拦住他?” 沈海川的声音分明是从院子里传来的。 也就是说,没有人在院子门口拦住沈海川。 这是她和娘亲唯一有关系的地方了,她不希望沈海川踏足! 想着,沈桑榆便迅速抬步走出去,眼神中满是冷冽,“爹爹有什么事情就出去说吧,我这院子小,恐怕招不开爹爹。” 沈海川眼神悠悠然落在了院子角落的那颗玉兰花树上。 二十年了,玉兰花树茂盛的生长,早已经长得比房子还要高了。 依稀记得,那个时候还是一棵不到一丈的小树苗。 就好像…… 沈海川的目光又放在了沈桑榆的背影上。 那个刚来时还眼巴巴的喊着他爹爹的女孩,此刻已经变成这般坚强的模样了。 他到底错过了多少? 沈海川几乎不敢想。 他轻叹一口气,转身走出了院子。 微风轻拂,玉兰花树的树叶晃动,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无数的窃窃私语在身后绽放。 …… 沈海川跟着沈桑榆到了花园里头。 在石桌前,沈海川掏出了一枚印章,推到了沈桑榆面前。 “这是什么?”沈桑榆疑惑的蹙眉。 黄铜做的印章很小巧,没有什么多余的图案,但看得出来用了很多年,因为上面已经被抛光了,甚至还有一些磕碰出现的痕迹,里面有汗水之后的污秽。 沈桑榆拿在手中把玩,努力想要认出那上面的字。 还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便听见沈海川道,“是我的印章,伯侯位置的印章,日后传位,便用这个盖章。” 简单来说,就是谁拥有这个印章,谁就拥有了伯侯这个位置。 沈桑榆忽而觉得有点烫手,把印章扔回了桌上,眼神冷冽,“爹爹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一个女人家,能混到郡主的位置就算是不错了,伯侯我可当不了,这北齐女子为官,是要被砍头的。” 她的亲爹又这么恨她吗? 沈海川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满满的警惕,有些无奈的挤出笑容来,“不是这样的,这枚印章是留给你的,亦是留给你的子孙后代的。” 听闻这话,沈桑榆这才反应过来。 北齐的确也有这样的规矩,如果伯侯底下没有儿子辈的人继承这个位置,就可以找外孙来继承。 “怎么,爹爹现在是因为三弟没有办法再生孩子,所以才找上我的吗?”沈桑榆问道。 看样子,她身上的担子还不轻呢。 若是生不出儿子,岂不是要辜负了沈海川这一番“好意”? “东西已经给你了,你怎么处置都可以,就算是断在你手里,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沈海川沉声道。 闻言,沈桑榆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错愕,头次认真地打量起沈海川来。 他没开玩笑吧? 断在她手上,也无所谓? “桑榆,是我亏欠你的太多,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你,只希望这点东西,能稍微让你平衡一些吧。”沈海川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轻声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他回来了 啪—— 黄铜印章和石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夜间空旷的花园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沈海川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沈桑榆,“你……” “多谢侯爷厚爱,可是这印章,我受不起。”沈桑榆缓缓站起来,面若冰霜,“即便沈逸坤无后,也该让他过把瘾才对,我对伯侯府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可你是我的女儿,我的东西给你,不应该吗?”沈海川质问道。 沈桑榆已经往前走了几步。 听闻这话又顿住脚,转头看向沈海川,细碎刘海之下,那双杏眸中的神色看不真切,却又只觉得悲哀和可怜。 “侯爷,说实话,你有几分待我像女儿?我小时候你将我扔在海庄不闻不问,你口口声声说是因为大家讲我是个灾星,我克死了我娘亲,可你扪心自问,我娘费劲千辛万苦把我生下来,是为了让你把我扔去海庄的吗?” 这一切,只是沈海川的借口而已。 “你曾经喜欢过我娘亲,我相信,但这份爱早就没有了,你谁都不爱,你只爱你自己。”沈桑榆缓缓道。 她盯着沈海川,忽然觉得说出这些话格外的轻松,“老实说,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调查清楚我娘的死因,再顺便将我娘的东西给拿走而已。” 现在两件事情办成了一件。 剩下的那件,在不在伯侯府待着都能继续往下查。 她又何必在这地方继续待着呢? “侯爷的东西还是留着给三弟吧,我受不起!” 扔下这句话,沈桑榆终于扬长而去。 留下沈海川i楞在原地,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 翌日,沈逸坤大婚。 说是大婚,伯侯府里却没有半点要办喜事的热闹样子。 只是草草的在沈逸坤的屋子里挂了两个红灯笼,贴了几个喜字,便算是齐活儿了。 宁心穿着火红嫁衣,自己走进了沈逸坤的院子里,待到晚上,又回了沈知雨的院子伺候。 沈桑榆全程没参与,窝在映月阁呆了一天。 关于府里的事情,全是秀儿在她面前学舌的。 “小姐,”秀儿说到一半住了嘴,眼神中带着几分担忧,“您没事吧?” 沈桑榆缓缓摇头,琥珀杏眸空洞无神,“没事啊。” 可这番样子分明是有事才对! 秀儿想了想,又试探着询问,“是不是昨晚和侯爷出去之后,侯爷和小姐您说了什么重话啊?” “他能说什么重话,再者说,我怕什么重话?”沈桑榆平静回答。 前世她什么话没听到过,早就习惯了。 就沈海川说的那只言片语,连她的皮毛都伤不到,她压根不在乎。 只是她不解。 为什么沈海川会把伯侯位置的印章给她? 若真要说亏欠,直接将伯侯府的家产分给她一半,岂不是更好。 她这位亲爹想要做点什么,沈桑榆当真摸不透。 最后实在是想得心烦,沈桑榆只得放弃,起身爬起来,“去买一腿牛肉,去找老顽童喝酒烤肉。” “这么晚还去啊?”秀儿看了一眼已然黄昏的天空,“等到喝完酒吃完肉,就该子时了。” 虽说如今沈桑榆不回伯侯府也没什么关系,可到底子时还在外头溜达,不是很安全。 若是自家小姐是清醒的倒也算了,喝醉了酒,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如果真的被什么……她怎么和高大人交代啊? 秀儿想到这点,吓得狠狠的打了个哆嗦,“小姐,要不然咱们就自己在院子里吃算了,奴婢陪您。” “你能陪我喝酒吗?”沈桑榆问道。 秀儿愣住,缓缓摇头,“奴婢不会喝酒。” “她不会我会啊,好徒儿,快让她去买牛肉吧,不要牛腿肉,要牛排上的肉,烤起来才叫做滋味呢。”院门外,传来了老顽童的声音。 沈桑榆双眼骤然亮闪闪,“师傅,您怎么过来了?” “受人所托,过来看看你祖母。”老顽童轻咳一声道。 对上沈桑榆的眼神,又连忙安抚,“放心,已然病入膏肓,我也无力回天呀。” 沈桑榆轻笑,“师傅也有棘手的病症啊。” “我是个大夫,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次次都药到病除呢,总要有些治不好的病的。”老顽童说道。 他顺势坐在了沈桑榆旁边,“丫头,你这伯侯府尽早搬出去吧。” 声音很轻,仅够沈桑榆听见。 沈桑榆沉默了半晌,猜到了老顽童说这话的原因,“是硕亲王请您来的。” “要不然怎么说是我一眼就相中的丫头呢,就是得我喜欢,脑瓜子转得真快。”老顽童又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旁人见了,只觉得老顽童是在说闲话而已。 唯有老顽童和沈桑榆两人清楚,眼下的话题已然变得严肃起来。 硕亲王请老顽童来给沈罗氏看病,只有一种可能性,硕亲王在蓄意的和沈海川套近乎。 而套近乎唯一的原因,只能是朝廷上,分歧已然十分严重了。 沈桑榆脑海中仔细的回想了半天,都没有想起前世这个时候,朝廷上出现了什么动荡。 最后想得实在是头疼,便将目光投向了老顽童,“是有谁加入了吗?” 这些年里头,朝廷早已分裂成两派,虽然一直明争暗斗,却也没有明面上撕破脸过。 而现在硕亲王都开始按耐不住,恐怕是有人加入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摄政王,他从极寒之地回来了。”老顽童轻声道。 沈桑榆周身一震。 那位摄政王,回来了? 前世她也是听说过这位摄政王的。 相传他是圣上的亲侄儿,天资聪慧,三个月便会说话,一岁识字,十岁便文武双全,比起圣上,这位亲侄儿显然更有能力担任北齐的皇帝。 可按照辈分和种种规矩来算,圣上成为了皇帝,而这位亲侄儿则成为了摄政王。 当年圣上和摄政王联手,铲平了朝廷中不少中饱私囊的狗官,更是为百姓造福无数。 等到国泰民安,这位摄政王便只身前往了极寒之地,说是去那个地方思考人生的真谛。 可大家都说,是圣上觉得摄政王的价值已经到头了,所以便将他发落到那个地方去自生自灭。 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哪个说法是真相。 渐渐地,这件事情便销声匿迹了。 沈桑榆也是偶然听硕亲王提起过这个人,才隐约有点印象。 前世还遗憾,没有办法见到这位摄政王的真面目。 没想到这辈子便有了机会。 摄政王回京,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郡主,却也有资格参加皇家的晚宴,亲自为摄政王接风洗尘。 只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沈桑榆抿了抿绯薄的红唇,轻声询问,“师傅,这位摄政王回来,是打算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老顽童目光悠然看向远方,长长的叹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北齐的天,要入冬了。” 话音落地,一片枯黄卷曲的落叶,轻飘飘的落在了老顽童的掌心。 第二百九十六章 你还能撑住吗 秋风瑟瑟,沈桑榆裹紧了身上的狐毛大衣,盯着面前生起来的火堆,“那硕亲王的意思,是要拉着我爹站在圣上那一派了吗?” “我瞧着是。”老顽童点了点头。 继而又耸肩,满脸的吊儿郎当,“不过也说不好,硕亲王可是老奸巨猾的狐狸,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这只小兔子,可别被他给骗了。” 沈桑榆努力的勾起绯红的玫唇,笑得有几分勉强。 或许硕亲王在别的事情上是真的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可在保住圣上这件事上,他从未变过心。 前世里,硕亲王就是因为执意要站在圣上那一边,让跟着太子的高景齐觉得有危机,害怕硕亲王日后会将位置传给高庭钦,故而下毒害死了硕亲王,以此某得了王爷的位置。 这一世再加上摄政王来插上一脚,恐怕硕亲王会更加危险! 想到这里,沈桑榆顿时有些坐不住。 她蹭然站起身来,抬脚往外走去。 秀儿刚买了牛排肉回来,在映月阁的门口和沈桑榆撞上,满脸疑惑,“小姐您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啊,是不是要买什么东西,奴婢帮您买?” “你招待我师傅吧,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沈桑榆摆手道。 秀儿张张嘴还想再问,却只瞧见沈桑榆如同一阵风一般,飞快的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不用担心,你家小姐只是去硕亲王府了而已,估摸着两个时辰就能回来。”老顽童在身后悠悠然道。 闻言,秀儿更是惊讶,“小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硕亲王府,难不成是那世子又找我家小姐麻烦了?” 真若是这样,只能说高景齐也太没眼力见了。 曾经瞧不起身为伯侯府嫡女的小姐也就算了。 如今小姐都已经是平安郡主了,居然还敢招惹? “高景齐算个什么东西,”老顽童语气中满满的鄙夷,“我家徒儿才懒得跟他计较呢。” 去硕亲王府,当然是找硕亲王谈事。 “谈什么事啊?”秀儿好奇的问道。 老顽童却梗起了脖子,双眼怒瞪看向她,“你一个小丫头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把牛排肉拿过来,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 沈桑榆独自去了硕亲王府。 门口的家丁态度恭敬万分,“平安郡主,王妃说今日王爷并不在府中,若是郡主愿意等,便去大厅候着,若是不愿意等,便请改日再来。” 沈桑榆讪笑一声,“我亲眼看见王爷进的府,劳烦你再去传话,若是王妃这么不愿意给我这个郡主的面子,往后真的撕破了脸,也别怪我不留情面。” 家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声音发颤,“郡主稍等,小的现在就去传话。” 连滚带爬的,家丁飞快的奔着硕亲王妃的院子跑去。 没多会儿,又飞快的跑回来,气喘吁吁的,“郡主,王妃说王爷现在正在书房和人说事,暂时没空见您,您可以先去王妃的院子坐一坐。” 沈桑榆颔首,答应得十分干脆,“好啊,那劳烦你带路。” 前世里,沈桑榆无数次进入硕亲王妃的院子请安,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可眼下被家丁领着,却仍旧做出了头次去的新鲜样子。 一路走走停停,好半晌才到硕亲王妃的屋子里。 进了屋,硕亲王妃正在铜镜跟前坐着,背对着沈桑榆,周身都散发着阴沉的气息。 显然是被沈桑榆的威胁气得够呛。 沈桑榆半点不在乎,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喊了一声硕亲王妃好。 继而便大刺刺的坐在了绣花鼓凳上,准备给自己倒水喝。 啪—— 硕亲王妃狠狠的将手中的金簪扔在桌上,声音冷冽非常,“平安郡主可真是不客气,我都没说请你坐下,你便自己坐下了,若是说出去,还以为是个没人管教的呢。” 沈桑榆半点不受影响。 她反倒朝着硕亲王妃挤出了一抹乖巧甜美的笑容来,“是啊,我的确是没人管教啊。” 试问她在海庄被放养了这些年,能有什么人管教? 能活到现在就算是不错了。 顿了顿,沈桑榆又感慨,“王妃对我这样了解,想来是因为喜欢我吧?倒也是,毕竟我差点成为你的亲儿媳,现在摇身一变是你义子的媳妇呢。” 硕亲王妃被气得喉间一阵腥甜。 这个该死的乡下野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知道她的死穴在什么地方,就狠狠的往上面戳! “你还想和我攀亲戚不成?我可告诉你,别叫我婆婆,我觉得恶心。”硕亲王妃狠狠道。 沈桑榆笑容以对,“正好,我也觉得恶心呢。” 真以为就她会摆架子? 沈桑榆面上笑吟吟,将那杯茶水一饮而尽,“我要等多久才能见到王爷呢?” “急什么,你不是连王爷天刚亮就回府都知道吗,想来都等了好久了吧,再等会儿又能如何?”硕亲王妃冷声道。 她不能明目张胆的动沈桑榆,但是这点冷板凳,还是可以让沈桑榆好好坐坐的! 既然之前都等得起,那不如在她的屋子里多待几个时辰好了。 可听闻这话,沈桑榆却迷茫的眨了眨眼睛,“我是刚到王府就被王妃您给请进来了啊,压根没有等的。” 硕亲王妃不相信,“那你怎么知道王爷今天回府了?你找下人盯着的?” “这个啊,”沈桑榆笑着露出一口细糯的小牙齿,宛如不谙世事的少女,偏偏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化作了利剑,狠狠的插进硕亲王妃的心脏,“我就是虚张声势而已,吓唬一下王妃您,结果您真的禁不住吓唬。” 硕亲王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牙齿几乎要咬碎。 这个该死的贱人,居然敢诈她! 好。 很好。 沈桑榆可真是好得很! 再三深呼吸,硕亲王妃才压住心中的怒火,冷声道,“王爷还得要很久才能见你,这次你再怎么诈我都没用。” 沈桑榆哦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担忧,“那王妃您就要忍我很久很久,您还能撑住吗?” 第二百九十七章 就是为了他 沈桑榆双手交叠坐在绣花鼓凳上,鸦青色的长发垂在在身后,刘海轻覆着,之下的杏眸亮闪闪,唇角有淡淡的笑。 偏生气得硕亲王妃想吐血。 她每回见沈桑榆,都讨不到半点好!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运气好而已!”硕亲王妃咬牙切齿道。 从始至终,沈桑榆都是运气好。 运气好救了硕亲王,被指婚成为世子妃。 运气好在雅集上崭露头角,一举成为魁首。 运气好剿灭了山贼,被圣上喜欢疼爱。 甚至运气好,取了那边境叛徒的首级,被封为平安郡主,甚至被指婚给高庭钦。 这不过都是走狗屎运而已。 区区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若是离了这些运气,什么都不是。 “可是……”沈桑榆半点不恼怒,眨了眨琥珀色的杏眸,“运气好也是种实力啊,还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实力呢。” 硕亲王妃感觉自己心口中了一箭,疼得说不出话来。 她死死的攥住手中的帕子,捏得几乎要碎开。 深呼吸好几次,这才压下来想要弄死沈桑榆的冲动。 正巧下人过来通报,说硕亲王已经和人谈完了事情。 沈桑榆便缓缓站起身来,“看来王爷知道我和王妃合不来,格外的疼爱王妃,所以希望我早点离开呢。” “那你还不滚?”硕亲王妃控制不住,撕开了伪善的模样,低声咆哮道。 沈桑榆行礼,“那王妃,我便告辞了。” 走出硕亲王妃的院子,沈桑榆直接奔着书房去了。 太着急去见硕亲王,竟然连没有人带路这件事情都没发现。 …… 到了书房,硕亲王正在擦拭自己的宝剑。 瞧见沈桑榆,便笑着放下那把剑,“桑榆来了,快坐。” “王爷,我就不坐了,还得早点回去呢,我把东西给您就走。”沈桑榆说道。 硕亲王有点疑惑,“什么东西?” 沈桑榆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平安符来,双手递给了硕亲王,“这是我去庙里求来的。” “桑榆有心了。”硕亲王接过去,却没有直接揣进怀中。 这一点,和前世一模一样。 硕亲王不相信平安符什么的,只觉得是无稽之谈。 前世沈桑榆也送过他一枚,硕亲王只是笑着收下,却放进了盒子里,一次都没有戴过。 这辈子,沈桑榆说什么都要让硕亲王随身佩戴那枚平安符。 “王爷,这枚平安符请您一定要放在身上,这是用来保佑我和高庭钦的婚事幸福美满的。”沈桑榆抬起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闻言,硕亲王的手一顿,来了兴趣,“本王戴着平安符,怎么能保佑你和庭钦的婚事呢?” “因为王爷是媒人啊,若不是王爷想法子让我当上了这平安郡主,我怎么能和高庭钦有婚约呢?”沈桑榆说道。 若是顶着伯侯府嫡女的身份,她即便嫁给高庭钦,也终究要遭人话柄。 是硕亲王把她捧到了这个位置上,给了她全新的身份,得以名正言顺,被大家祝福着成亲。 这不是媒人是什么? “我特意去求的,那算命的人说我命太硬,小时候因为母亲去世而被扔在了乡下,而后回到京城更是丢了一门好婚事,若是这次不好好庇佑,会惨淡收场的。”沈桑榆说道。 硕亲王勃然大怒,“这是什么算命先生,竟然这样乱说,等着,本王去替你收拾他!” “王爷,”沈桑榆眼神中带着无奈,“我知道您不信这些,但我是信的,有句古话叫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当是我拜托您,先戴着怎么样?” 顿了顿,沈桑榆又眨了眨眼睛,“王爷您应当是疼我的不是吗?” 否则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还替她求了个郡主的身份。 这话果然是戳到了硕亲王的心坎去了。 他沉默了半晌,到底还是答应了,“好吧,就当是为了你,我戴着吧。” “多谢王爷。”沈桑榆笑起来,露出俏皮的小虎牙,“这护身符不光能保佑我和高庭钦,若是真的遇到有毒的东西,也是会变色的,王爷可以留意些。” “你怕有人给本王下毒?”硕亲王问道。 沈桑榆颔首,“也是说不准的事情,毕竟摄政王要回来了,王爷你要站在圣上那一边,难免有人会动手脚。” 听闻这话,硕亲王这才反应过来。 那张威严万分的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你这丫头,这平安符原本就没有什么保佑你和庭钦的效果吧?” 从一开始,就是奔着保佑他来的。 沈桑榆也不否认,笑得一脸纯真烂漫,“谁让王爷不信这些,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想出那种话来骗王爷啊。” “我是真的不相信这些,”硕亲王低头看着手中的平安符,“不过为了你这丫头,我就破例一次吧!” 沈桑榆这才轻笑起来。 聊了好一阵子,沈桑榆行礼告辞,离开了硕亲王府。 与此同时,硕亲王妃也正在听家丁的报告。 “平安郡主和王爷在书房里就是闲聊,也没什么要紧事情,不过,平安郡主送给王爷一个平安符,还叮嘱王爷一定要时时刻刻都戴着。” 硕亲王妃冷笑,“王爷是最不信这些东西的,送平安符,还不就是被扔在盒子里头落灰?” “不是的,”家丁赶紧摇头,“王爷真的收下了,而且还揣在了怀里头,小的看那架势,王爷是真的会一直放在身上的。” “什么?!” 硕亲王妃气得拍桌而起,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随便送一个平安符,王爷都要视若珍宝?” 想想她之前还特意三扣九拜的,到南山的寺庙里去求来的平安符,王爷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便直接搁置起来。 这巨大的对比和落差,让她心中如何能平复得下来? “小的还发现,这平安郡主好像对府中的路十分熟悉,她到书房的时候,身后并没有跟着任何的家丁和丫鬟,显然是自己便找到了路,直接过来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大好的机会 硕亲王妃的眼神骤然狠戾几分,“你说什么?” 家丁匍匐得越发贴地,抖如筛糠,“请王妃恕罪,小的也是张口胡说的,小的就是嘴贱,小的再也不敢了。” “不,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硕亲王妃催促道。 家丁摸不准硕亲王妃的意图,却也只得颤颤巍巍的复述了一遍。 硕亲王妃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便是有点意思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沈桑榆连府中的次数寥寥无几。 即便是去过书房,也断然不会知道书房和她屋子之间该怎么走的。 而沈桑榆如今却了然于心,仿佛走了千百回似的。 说是没问题,都没有人相信。 而且恐怕那问题,便出在那张护身符上头! “如今摄政王要回京城了,朝廷一片动荡,保不齐这沈桑榆野心太大,想要在朝廷上插一脚,所以才会来针对我家王爷呢?”硕亲王妃在心中暗想道。 真要是这样,那这张护身符,可就万万不能留在王爷身边才行! 硕亲王妃的眉心不禁突突的跳起来。 她滕然站起身来,便朝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跟前,硕亲王正要外出,两人撞了个迎面。 “夫人这样急匆匆的,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硕亲王亲生问道。 “王爷,那护……”硕亲王妃便着急要开口。 刚开了个头,又赶紧将剩下的话咽回去。 她若是直接告诉硕亲王,那护身符有问题,不就证明她派人偷听了硕亲王和沈桑榆的谈话吗? 真要是抓住沈桑榆的把柄还能解释过去。 若是这护身符以她的本事查不出端倪来,便只会平白的让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生了嫌隙。 到时候,沈桑榆岂不是更加得意? 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想着,硕亲王妃赶忙改了口,“那副百鸟朝凤图好像是有些受潮了,原就是宫中的画师做的画,我想,应该再送去宫中修葺才是。” “这种事情,夫人决定就好。”硕亲王没什么兴趣,“若没别的事情,我便出去了。” “王爷,”硕亲王妃又赶紧叫住他,“那王爷晚上还回来用膳吗?” “自然是回来的,顺便将景齐叫来一起用膳吧,我有些话想要叮嘱。”硕亲王颔首道。 硕亲王妃福身行礼,“好。” 目送硕亲王离开,她在心中做着新的计划。 直接说不行,那便只能悄悄来了。 等今晚用膳时,她多让硕亲王喝几杯酒,等到有些晕的时候,再扶着硕亲王去沐浴。 沐浴自然要脱下所有的衣服,到时候她便趁机找出护身符扔掉,回头硕亲王想起来追究,再随便找个丫鬟家丁当替罪羊便可。 部署好了一切,硕亲王妃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 很快,便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高景齐坐在硕亲王妃的右手旁,瘦削如同骷髅一般的脸上满是焦灼和慌张。 他坐立不安。 小声的询问硕亲王妃,“娘,爹突然让我一起吃饭,是不是打算惩罚我,要把我送到江南那些地方去吗?” “你爹不会那样心狠的,如今高庭钦已经搬出去住了,你便是这硕亲王府里头唯一的男丁,又是他的亲生儿子。” 即便是再也不争气,也是要忍着的。 “娘你也觉得我不争气?”高景齐错愕的问道。 硕亲王妃翻了个白眼,“难道争气吗?” 她纵容着高景齐,甚至答应他娶魏雪薇过门,还以为到时候成亲之后,这两个人就可以锦瑟和鸣,帮扶着高景齐当一个好世子。 可没想到这其中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数。 魏雪薇惨死狱中,而她这个儿子名声尽毁,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如今沈桑榆要和高庭钦成亲,京城之中更是议论纷纷,都说感激高景齐当初眼瞎退了沈桑榆的婚事,否则哪来如今的佳偶天成呢? 不管她去什么地方,都能听到这些话。 实在是气得火冒三丈。 “娘,”高景齐也恼了,“那都是沈桑榆设计陷害我的,她就是个贱人,要不是她,我不会弄到现在这般地步的。” “你连一个乡下的丫头都斗不过,还好意思在这里发牢骚?”硕亲王妃怼了回去。 高景齐张了张嘴巴,愣是说不出话来。 心中,早已经蔓延开愤怒的情愫来。 都是沈桑榆害的。 让他抬不起头来! 这仇,他一定要找沈桑榆报了! 高景齐暗暗的握紧了拳头。 没有来得及再开口,硕亲王已经抬脚走进了饭厅。 吓得高景齐一个激灵,直接站了起来,语气毕恭毕敬,“爹,您回来了。” 硕亲王刚和高庭钦见了面,瞧着高庭钦意气风华,谈吐十分优雅。 再回来看见自己的亲儿子这般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搞得这副鬼样子,平日里就少给我出门,丢人。”硕亲王冷声道。 高景齐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是。 “王爷,”硕亲王妃到底是心疼自己这个儿子的,“景齐这段时间不太舒服,你就不要训斥他了。” “既然不舒服就更应该在家好好待着,这段时间不许给我出去惹麻烦,知道吗?”硕亲王叮嘱道。 高景齐不解,“爹,我这段时间都很老实的,没有给你惹麻烦啊。” 天地可鉴,他连调戏丫鬟都没有做过! “最好是这样,”硕亲王的语气仍旧很严肃,“摄政王就要回来了,这京城之中拉帮结派的,指不定就要踏入歧途,你给我老实一些,不要掺和这些事情。” 否则真要是出了事情,高景齐必然会被砍头。 说到底,硕亲王还是在乎自己这个独子的,怕他真有个三长两短。 可高景齐却听不出半点关切来。 听闻这话,双眼顿时放光,几乎要蹦起来,心中的喜悦满当当的,要从胸腔里头蹦出来似的。 大家都开始拉帮结派了吗? 那岂不是说明他也可以在这个时候,大展拳脚? 到时候真要是混出一点名堂来,看谁还敢狗眼看人低,处处讥讽他! 第二百九十九章 你是心虚吗 沈逸坤激动得双眼发光。 下一瞬,对上硕亲王冷冽不满的眼神,又赶紧做鹌鹑状,声音嗡嗡道,“我知道了爹,我一定不会出去胡来的。” “最好是这样。”硕亲王冷哼一声,这才开始动筷子。 一顿晚膳,三个人吃出了三种不同的心态。 硕亲王妃原本还想要多劝硕亲王喝几杯,见气氛这样僵持,也不敢 贸然行动了。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晚膳,便立马温柔的要扶着硕亲王回房间去休息。 “你不必伺候我,有时间多去管教一下景齐,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要给我惹麻烦。”硕亲王沉声道。 想了想,仍旧是觉得不太妥当。 “实在不行,便把他先送出京城去,我记得玄海城那边的亲戚还算是靠谱,送过去照看个一年半载吧。” “王爷,”硕亲王妃满眼的舍不得,“如今景齐病成这样,本来身子骨就不好,这要是在路上颠簸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你我可就这么一个孩子啊。” 说着,硕亲王妃便已经抬手抹泪,“还是王爷瞧不上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本王没有这样的意思,送他离开,也是为了他好。”硕亲王赶忙解释道。 硕亲王妃却狠狠的甩开他的手,快步回了自己的屋子,低声吩咐丫鬟,“去,把最烈的酒给拿出来。” 原本她还发愁在晚膳上没有机会灌醉硕亲王呢,眼下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丫鬟一路小跑,赶紧捧来了一坛竹叶青。 硕亲王妃刚刚端起来喝了一口,硕亲王便赶来了。 “夫人这是做什么,本王也只是为景齐好而已,你不要这样难过。”硕亲王安抚道。 “王爷分明就是嫌弃景齐,顺带还觉得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教好景齐,才让景齐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不是吗?”硕亲王妃质问道。 明知道这就是实话,可硕亲王却不能承认。 到底是几十年的夫妻,该哄的时候就得哄。 硕亲王坐下来,端走了硕亲王妃的酒杯,“是本王错了,本王自罚三杯,如何?” 说罢,便眉头也不皱一下,直接开始灌酒。 三杯酒下肚,醉意已经三四成。 硕亲王妃乘胜追击,又逼着硕亲王喝了好几杯。 趁着他有些迷糊的时候,主动凑上去,寻准了硕亲王的唇。 丫鬟见状,赶忙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上,却仍旧挡不住里头的声响。 约莫一个时辰后,硕亲王妃翻身从软榻上坐起来。 看着旁边已经沉睡的男人,动作十分轻柔的开始在衣服里面翻找起那个护身符来。 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护身符。 不禁暗自纳闷,难道是那家丁骗了自己? 可再想想,家丁也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有什么胆子敢来骗她? 恐怕是硕亲王虽然面上答应着沈桑榆要戴上护身符,实则背地里还是将护身符给收了起来。 这样也好。 只要是收起来了,那就一定在这个硕亲王府的某一处。 等到时候慢慢的翻出来,查出护身符里到底有什么,再去找沈桑榆算账就是! 想着,硕亲王妃便下了床去,绕到屏风后开始清洗身子。 殊不知在她沐浴的时候,原本躺在床上的硕亲王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滕然翻身坐起。 他张开手掌,看着手掌心的那个护身符,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还真是和沈桑榆那个丫头说得一模一样。 若是被硕亲王妃知道这个护身符的存在,那硕亲王妃必然会想法子来找。 这个护身符他让老顽童看过了,就是一些解毒的药粉而已,其中还掺杂了一些银粉在表面,若是遇到有毒的东西,碰上一点,便会变色的。 沈桑榆是好意才送的护身符。 至于自己的夫人为什么想要来找这个护身符,是什么用意,他便不得而知了。 想着,硕亲王又躺回了软榻上,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压根没有醒过。 …… 伯侯府。 沈桑榆和秀儿一起收拾了院子里头的火堆,这才换了一身衣裳,去瞧瞧已经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沈罗氏。 如今沈罗氏大势已去,若不是沈海川特意安排了两个丫鬟照顾,那院子里恐怕早已经落叶满地了。 即便有人照顾,院子也是乱七八糟的,看上去如同好些年没有人住过似的。 “这些人可真是势利眼,知道老夫人再也不能发号施令了,就这样敷衍。”秀儿忍不住吐槽道。 沈桑榆表情却格外淡然,“到哪儿都是这样的,人走茶凉。” 想她前世嫁到硕亲王府去,即便是顶着世子妃的头衔,也不过是两个丫鬟伺候而已。 而且说是两个丫鬟伺候,倒不如说是她在伺候那两个丫鬟。 丫鬟趾高气昂的,几乎要爬到她的头上去。 倒也容易理解。 毕竟一个压根不得宠的世子妃,他们尊敬了有什么用? 还不如多去巴结一下平妻的魏雪薇呢! 想到前世的事情,沈桑榆的手便不自觉的紧握成了一团。 下一瞬,却又听见秀儿道,“别人是这样我管不着,但如果是小姐这样,我肯定不会离开你的,我要一辈子照顾小姐的。” 秀儿清脆的声音仿佛一道暖流,涌入了沈桑榆的心间。 她挤出了一抹笑意,“你最有心了,明天晌午的饭,给你多加一个鸡腿。” “真的吗?”秀儿激动得双眼放光,“谢谢小姐,我就知道小姐对我最好了。” 正开心交谈着,身后却传来了沈知雨讥笑的声音,“哟,你也来看祖母,莫非是这次的事情觉得太对不起祖母,所以才跑来忏悔吗?” “害祖母的人是沈逸坤,我有什么好忏悔的。”沈桑榆眼神淡然,轻声回答。 顿了顿,又勾起绯红的玫唇,“倒是大姐,这大晚上的来,是不是因为之前说了太多祖母的坏话,担心以后被纠缠啊?” “你……”沈知雨被戳中了心思,顿时恼得不行。 面上还要嘴硬,“我才没有说过祖母的坏话,来见祖母,自然是尽孝心而已,毕竟我还是这伯侯府的嫡长女!” 第三百章 自有办法 嫡长女三个字,沈知雨咬字极重。 同时睥睨着目光,看向旁边的沈桑榆,等着她反击。 然,沈桑榆声音轻柔,宛如湖面飘落一片羽毛般,不留半点涟漪。 “那么就一起进去吧。” 关于沈知雨的挑衅,她宛若未闻,抬脚便往院子里走去。 这般无视沈知雨,反倒是沈知雨心中更是恨得牙痒痒,几乎要把一口银牙给咬碎。 这沈桑榆,分明就是瞧不起她! 不就是当了个破平安郡主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还美得跟什么似的。 想到这点,沈知雨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她干嘛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呢?就当是在沈桑榆临死之前,做点好事吧。 心情舒畅了,沈知雨这才抬脚往里走去。 两人走到了沈罗氏的屋子里。 还没靠近床榻前,便闻到了一股臭气熏天的味道。 “这什么地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伯侯府里头是有个猪圈呢。”沈知雨捂住鼻子,满脸嫌弃的说道。 负责伺候的丫鬟赶紧跪下,声音怯弱,“大小姐,如今老夫人已经无法自理了,奴婢们十二个时辰不眨眼的伺候,也赶不上换洗啊。” “这么严重吗?”沈知雨勾了勾唇畔,“倒是辛苦你们了,不过该收拾的还是要收拾才是。” “那奴婢现在就去找换洗的被褥床单过来。”丫鬟赶紧说道。 还没往外走两步,又被沈知雨给拦住,“你这样换洗有什么用,治标不治本,这伯侯府有多少床单被褥能给我祖母这样来回的换啊?” 丫鬟满脸迷茫。 那不换床单被褥,又要屋子里没有臭味,这怎么可能? 见丫鬟还没理解过来,沈知雨便干脆好心的详细指点,“既然我祖母不能自理了,那干脆你们就给她长期备着马桶和尿盆,这样你们只需要换马桶和尿盆就可以了,多好啊。” 旁边的沈桑榆暗暗挑眉,没有吭声。 但心中不得不腹诽一句,这沈知雨的损招,可真是一般的多。 要让沈罗氏一直坐在马桶和尿盆上,那必然是要脱了裤子光溜溜的。 这样的样子羞辱人不说,还很容易着凉。 眼瞅着就要入冬了,沈罗氏的身子骨,禁得住几回冻? 面上沈知雨是在为沈罗氏好,实则是要让沈罗氏死得更快,死得更痛苦啊。 “二妹妹,你有什么意见吗?”沈知雨不忘拉沈桑榆下马,“你要是没意见,我就这样吩咐了。” 回头如果真的要追究起来,沈知雨还能拉着沈桑榆一起认罪,能少挨罚一些。 沈桑榆又何尝不知? 她莞尔一笑,脸颊上绽放开一朵柔净的花骨朵儿,“大姐姐关心祖母,我跟着凑什么热闹,我要是想关心祖母,我会自己想法子的,省得到时候爹爹都不知道该表扬谁了。” 想拉她下水? 门都没有! 沈知雨暗暗的骂了一句,面上挤出笑容来,“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掺和,那我就自作主张了。” 两个丫鬟干脆利落,直接扒了沈罗氏的裤子,将她绑在了圈椅上,那圈椅中央挖了一个洞,下面则接着一个木桶,是方便接住沈罗氏的污秽。 “祖母,这样是不是好多了,不仅不臭了,还不会全身都湿漉漉黏糊糊的呢。”沈知雨上前问道。 沈罗氏嘴巴都歪了,费力的张了张,却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祖母是想夸赞我吗?”沈知雨笑魇如花,“这都是孙女应该做的,毕竟祖母以前对我很好,我现在就该报答你啊。” 沈罗氏愤怒的眨着眼睛,连沈知雨一根毫毛都伤不了。 挣扎了半天之后,到底还是放弃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想要眼不见心为净。 得不到回应,沈知雨便觉得索然无味,准备离开。 “照顾着祖母的老寒腿,至少应该给绑着两个护膝的。”沈桑榆沉声道。 然而光腿上帮着两个护膝,也只是杯水车薪。 沈罗氏仍旧冻得慌。 沈桑榆却不打算再帮忙。 她对沈罗氏,仁至义尽。 走出沈罗氏的院子,衣服上的臭味还经久不散,熏得沈知雨忍不住皱眉。 转过头来,看向沈桑榆,“二妹妹,我听说京城有一家做熏香的非常不错,你不如去帮我弄一点来,熏熏我这身上的臭味吧。” “大姐姐说的是,罗家的熏香?”沈桑榆挑眉问道。 沈知雨点头,“就是他家,说是有一种百年檀木的熏香最好了,我也不要多了,来个三盒就行。” “大小姐,”秀儿愤愤不平,“那罗家的熏香特别贵,就算是最便宜的也得好几两银子一盒,像大小姐说的那个起码也得上百两,一次要三盒,要很多钱的!” 闻言,沈知雨的眸光骤然冷冽,不悦的看向秀儿,“区区一个丫鬟也敢在我面前叫唤了,二妹妹要是管不好自己的狗,那不如让我来动手好了。” 沈桑榆立马护住了秀儿,满脸笑意,“大姐姐何必跟一个小丫鬟生气呢,不就是几盒熏香吗,我买来便是了。”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沈知雨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看来二妹妹还是个识时务的,知道在祖母这件事情上,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得罪了我,可没什么好果子吃,不如花钱免灾。” 沈桑榆颔首,“大姐姐说得是,给你买东西,我自然是开心的。” 得了满意的回答,沈知雨这才扭着纤纤细腰离开。 气得秀儿满脸委屈,“小姐,你干嘛要花钱给她买东西啊,那罗家的熏香特别贵,她还一次就要买三盒,多来上几次,小姐你就要变成穷光蛋了!” “怎么可能变成穷光蛋,”沈桑榆弯起指节,敲了敲秀儿的额头,“你家小姐的钱,一文钱都不会给她的。” “那小姐你去什么地方弄钱?”秀儿满脸不解,“总不能是去偷吧?” 沈桑榆无奈的看向自己的小丫鬟。 她如今好歹也是个郡主,偷钱被发现,以后还要不要在京城做人了? “这笔钱,自然是从沈知雨的身上出!” 第三百零一章 这是我家小姐的 秀儿满脸不解。 沈知雨摆明了是要敲自家小姐的竹杠,专门挑着最贵的香料要。 就这架势,怎么可能自己出钱呢? “不可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沈桑榆莞尔一笑,“总之你家小姐不会吃亏就是了。” 闻言,秀儿微微松了一口气。 对于自家小姐的话,她深信不疑。 只要小姐说不会吃亏,那就必然不会吃亏的! “走,回映月阁去,我要写一封信,还是老规矩,你帮我交到驿站去。”沈桑榆交代道。 秀儿跑腿十分勤快。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从驿站回来了。 顺便还把老顽童给领了回来。 瞧见老顽童,沈桑榆顿时愁眉苦脸,“你老人家怎么又来了啊,前日来吃了牛肉,花得我的月钱都快要没了,这次来,可就只能在我这院子里挖一点野菜吃了啊。” “你这个抠门的小丫头,”老顽童气呼呼的,“难道在你心中,师傅我就只知道吃?” 沈桑榆满脸惊愕,反问老顽童,“难道不是吗?” 除开吃之外,她还真的想不到老顽童来干什么。 总不能又是来给沈罗氏治病的吧? “呐,镯子。”老顽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雕花檀木盒子。 沈桑榆恍然大悟。 上次她戴着高贵妃送的红镯去找了老顽童,虽说没有查出任何端倪,可到底心里膈应,所以便和老顽童商量着,打算找一个一模一样的换上去。 这次,老顽童便是来送镯子的。 沈桑榆笑眯眯的接过木盒子打开,瞧见里头的镯子,顿时便愣住了。 这镯子,简直是和手上的一模一样! 肉眼上看,查不出半点端倪来。 “师傅就是师傅,造假这样厉害。”沈桑榆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一旁的秀儿也跟着点头应和,“神医您这个本事,若是以后不给人治病了,去卖一些假的古董首饰,恐怕也是要赚个盆满钵的。” 老顽童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用得着靠这个吃饭?还有,你们两个这话是夸我吗,我怎么听着像是在损我似的!” 沈桑榆和秀儿对视一眼,抿唇偷偷笑了起来。 玩笑之后,老顽童这才准备给沈桑榆取下胳膊上的镯子。 秀儿先往里头塞了一张丝帕,免得到时候敲下来的碎块划伤了沈桑榆。 继而再用小榔头,轻轻地敲碎了那镯子。 敲开之后,这才瞧见这镯子里头的端倪。 这里头竟然嵌入了一圈金丝,像是锁链一般,拧成了一股绳,十分坚韧。 虽然不知道是用什么工艺塞进去的,但正是因为这圈金丝,才让沈桑榆死活都取不下来镯子。 眼下镯子都碎了,金丝自然也不用再好好地保存。 秀儿操起一把大剪刀,咔擦便剪断了金丝。 再由老顽童戴上那个假的镯子。 “这镯子没有金丝固定,你想什么时候取就什么时候取,只要别被高贵妃发现端倪就行。”老顽童叮嘱道。 沈桑榆颔首,“多谢师傅。”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不被那些贼人所害,我心里也踏实些。”老顽童摆手。 顿了顿,又仔细的给沈桑榆把脉。 眉头,忽而就皱了起来。 吓得旁边的秀儿魂儿都没了,“怎么了神医,是不是我家小姐的脉象不对劲啊,是中毒了吗,还有救吗?”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老顽童声音低沉,又悠悠然叹了一口气,“就是脉象洪大,看上去最近心浮气躁的,这样可不太好啊。” “不太好什么?”沈桑榆疑惑询问。 她的声音格外淡然,半点不担心自己。 毕竟如果自己真的有事,老顽童绝对不会是这个吞吞吐吐的样子。 说话放一半藏一半,必然只有一个可能性,那便是想逗她的闷子。 事实果然如沈桑榆所想。 老顽童犹豫好半晌,这才叹气道,“不太好当最好看的新娘子啊,人激动的时候气血上涌,容易长痘痘,到时候新娘子脸上有痘痘可怎么办?” 沈桑榆:…… 她就知道是这样! 说说笑笑好一阵子,老顽童瞧着天色渐晚,这才起身告辞。 沈桑榆也不留他,如今伯侯府不是什么好地方。 若是被沈知雨知道她和老顽童的关系很好,指不定又会做什么妖呢。 还是等到以后搬到郡主府或者高庭钦的府邸之后,再好好的和老顽童吃饭聊天吧。 等送走了老顽童,秀儿便看着扔在台阶上的那金丝,好奇的询问,“小姐,这个金丝咱们还要吗?” “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扔了吧。”沈桑榆眼皮都不抬一下。 扔了? 秀儿心中一阵心疼,“这可是金子的啊,扔掉多可惜啊,要不然奴婢拿着吧。” 虽然不算太多,但若是换成银子的话,应该也值十几两了吧? 积攒一点钱,往后小姐需要的话就可以给小姐。 小姐不需要,她就自己留着老了过日子。 正美滋滋的准备捡起来的时候,却又听见沈桑榆悠悠然道,“这高贵妃送来的镯子都不知道是什么名堂,这金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古怪,万一有什么毒怎么办?” 听闻这话,秀儿吓得赶紧把手给缩回去。 犹豫再三,找来了刚才的剪刀,将金丝给夹起来,迅速的扔进木盒里,这才捧着回自己的屋子去。 撬开地上的青石板,又用布仔细的裹了好几层,这才塞进那地上的洞里头。 即便这有毒,埋在这地底下,也不可能伤到他了吧? 秀儿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个做法实在是太机智了。 哼着小曲儿,又出去伺候沈桑榆去。 刚走出去,外面便刮起了一阵狂风。 院子里的树都给刮得弯了腰,晾晒在屋檐下的那些东西更是飞得到处都是。 秀儿惊呼着,瞧见了沈桑榆的外衫被吹得往外跑,赶紧追了出去。 一路小跑追到了花园里,眼瞧着就要拽住那外衫了,结果手却抓了个空。 那件青绿色的外衫,也落入了一个男人的手中。 秀儿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赶紧垂下头去,“这……这是我家小姐的衣裳……” 第三百零二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夜凉如水,微风刮得秀儿的身子有几分发抖。 她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 虽然是夜里头,可面前男子身上穿的衣裳却格外刺眼。 皎洁的月光照上去,衬得那里头缝缀的金丝格外耀眼,更不要提那身后乌泱泱十几个穿着黑衣裳的护卫。 这阵仗,说是来抄家的都不为过。 而且这天底下敢穿这种正黄色衣裳的人,除了皇家的人之外,还有谁? 秀儿虽然在海庄长大,可这点事情还是知道的。 民不与官斗,更不该得罪皇家的人。 “你家小姐?”男人悠悠然开了口,“沈桑榆吗?” “是……”秀儿声音弱弱的回答。 男人嗤笑起来,“感情是平安郡主的丫鬟,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人,教出来的丫鬟也这样上不得台面,罢了,拿去吧。” 说罢,男人将衣服扔给秀儿,便直接抬脚朝前走去。 后头的侍卫跟上去。 经过秀儿身边的时候,还塞了五十两银子在秀儿手中,恶狠狠的警告,“敢将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小心你的脑袋不保。” 虽然只是威胁,可秀儿却已经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了。 赶紧点头道,“我知道的,我不敢乱说的。” 惹不起,她会躲不起吗? 见秀儿十分听话,侍卫这才满意的离开。 临走之前,还特意再提醒秀儿,“连你的主子也不能说,否则……哼哼。” 秀儿的脖子又是一凉。 等到那群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更是后背直接被冷汗给打湿了。 有多害怕,可见一斑。 秀儿脸色煞白,抱着衣裳回了映月阁。 其他的丫鬟正在寻她,见了便立马迎上前去,“秀儿姐姐你做什么去了,小姐正找你呢。” “啊,我出去追衣服了,衣服跑掉了。”秀儿魂不守舍的回答道。 丫鬟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那你把衣服给我吧,这肯定得再洗一遍了,秀儿姐姐你先去回小姐的话好了。” “好。”秀儿勉强的挤出笑容。 站在沈桑榆的屋门口,她费力的吸了好几口气,这才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抬脚走了进去。 “做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沈桑榆询问道。 “我……我刚才去花园里看蚂蚁来着。”秀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看蚂蚁? 沈桑榆不解的蹙起眉头,“你好端端的看蚂蚁做什么?” “这不是快要下雨了吗,我听人说,如果在院子里看见蚂蚁,仔细观察的话,就可以知道是下什么样的雨。”秀儿赶紧解释道。 沈桑榆来了点兴趣,“都有什么样的啊,你说来听听?” “就……就如果蚂蚁排成一排往山坡上走,就是普通的大雨,如果是绕着弯儿往上走,那就是小雨,但如果乱七八糟的往山坡上爬,说明这会是大暴雨,而且还带着闪电的那种!” “那你瞧着是什么样的蚂蚁啊?”沈桑榆又问道。 秀儿含含糊糊,“我也不太记得了,好像是乱七八糟往上爬来着。” 说罢,又想要转移话题,“既然都要大暴雨了,那我先去把外头的东西都给收拾了吧,好像西厢房还有点漏雨,我先去找个桶准备着。” 话音刚落,沈桑榆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细糯的小牙齿,“一听就是在鬼扯,如今你也学会编这些谎言来哄我了,快说,到底去花园里干什么了?” 秀儿苦瓜着一张脸,死死的咬着牙不敢说真话。 她要是死了,以后谁来照顾小姐啊? 哪怕是骗小姐一次,也比死了再也不能照顾小姐强! 正打算咬咬牙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的,便瞧见外头亮光骤闪,一道隐隐泛着粉色的闪电将天空给劈成了两半。 继而,便是让人心惊胆战的跨擦声。 风和雨瞬间降临,拍在屋顶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秀儿和沈桑榆都吓了一跳。 “还真是带闪电的大暴雨,”沈桑榆轻拍自己的胸口,“挺准的。” “是……是啊。”秀儿勉强挤出笑容来,“我就说了是真的,是小姐你不相信嘛。” “我现在信了,”沈桑榆眼神格外的虔诚,“而且非常相信,对了,这是谁告诉你的啊?” 秀儿的舌头顿时打结,眼神也跟着飘忽起来,“就……就是一个外头卖菜的老婆婆,对就是一个老婆婆来着!” “看来还是这些老人比较有智慧,回头你要是再碰见那个老婆婆,记得请进来喝茶,让我和她聊聊天啊。”沈桑榆叮嘱道。 她马上就要嫁给高庭钦成为当家主母了,自然是要多学一点这些生活上的经验才是。 唯有经验老道,才能镇压住那些丫鬟和家丁,摆出当家主母的样子啊。 “好。”秀儿含糊的应着,又询问沈桑榆,“对了小姐,你刚才找我干什么啊?” “我定做的凤钗和金镯好了,明日要去取,想问问你如今手中的银票够付钱吗,若是不够,明日便早点去钱庄取了再去拿货,省得回头手忙脚乱的。”沈桑榆解释道。 秀儿点头如捣蒜,从床底下翻出了那个丹红漆面的小盒子,“里头还有三千的银票,完全够了,小姐放心。” “有你在,我自然放心。”沈桑榆颔首,又抬手搓了搓胳膊,“下雨还挺冷的,煮点姜茶来喝吧,仔细别感染了风寒。” 否则到时候成了带病出嫁的新娘子,可才叫人笑话呢。 秀儿连声答应,撑伞去伯侯府的灶房里头拿砂罐和姜片来熬姜茶。 结果刚走到灶房门口,便被人给拦住了。 “我给二小姐煮姜茶,你们拦着我做什么?”秀儿不解的蹙眉问道。 家丁板着脸拦住秀儿,“大小姐在里头煮姜茶呢,你先等着吧,别打扰了大小姐。” 大小姐? 秀儿有点诧异,“你莫不是在同我说笑吧,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么可能会亲自来煮姜茶呢。” 再说了,大小姐能认出什么是姜吗? 正想着,灶房里便已经传来了沈知雨不耐烦的声音,“这姜怎么这么难切,刀又大又重,是不是想把我的手腕给累断啊!” 第三百零三章 什么人这样位高权重 隔着厚厚的墙壁,秀儿仍旧能听到沈知雨愤怒的咆哮声。 真正在里头的人有多饱受摧残,可想而知。 好半晌,秀儿才回过神来,抬手合上自己的嘴巴,诧异询问,“里头还真是大小姐,怎么回事,大小姐亲自来给灶房煮姜茶,是为了给侯爷喝吗?” 除此之外,秀儿当真想不到,在这伯侯府里头,沈知雨还需要这样大费周章的去讨好谁了。 家丁同样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总之秀儿姐你先回映月阁吧,姜茶我待会儿做好了给你送来便是。” 秀儿也不打算真的进去和沈知雨碰面。 毕竟她在伯侯府里头也就是个丫鬟,真要是让沈知雨看不顺眼,被打骂都是其次,主要是会给自家小姐惹麻烦。 “那你早点送来,二小姐眼瞅着就要成亲了,这时候感染了风寒你可吃罪不起。”秀儿叮嘱道。 等家丁再三点头保证,秀儿这才回了映月阁去。 屋子里,沈桑榆正躺在软榻上看外头的大雨。 转头瞧见秀儿两手空空,有几分纳闷,“灶房里没有姜了吗,怎么没有煮好了姜茶端回来。” “因为大小姐在灶房忙活呢,”秀儿回答道。 继而双眼放光,赶忙凑到了沈桑榆跟前去,“小姐,你说稀奇不稀奇,大小姐那样一个吃虾都得别人剥壳的人,居然还亲自去煮姜茶,莫非是打算煮好了姜茶讨好侯爷,然后再来对付小姐你吗?” 话音刚落,沈桑榆便蹙眉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倒不是相信沈知雨,而是如今沈海川并不在府中。 “爹爹这两日都在府衙里没回来,想来是为了摄政王回来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了,沈知雨怎么可能会特意做姜茶去讨好他呢?” 秀儿愣怔一瞬,“也……也许是打算送到府衙去呢?” “府衙那种地方,我身为郡主都没有资格进去,沈知雨也不过是个官妇,更是不可能进去的。”沈桑榆摆手道。 更何况,如果真的要送姜茶到府衙去,又何必亲自动手呢? 反正沈海川不在家,沈知雨就谎称是自己熬煮的,也断然不会被发现的。 即便是被发现,在沈海川的心中,也只是撒娇一半的娇憨可爱举动吧? “小姐,茶满出来了……”正想着,身旁便传来了秀儿的惊呼声。 沈桑榆这才回过神来,慌张的将茶壶给放下,胡乱的用袖子去擦拭满桌子的茶水。 “小姐你没事吧?”秀儿满脸担忧的询问道。 “没事,”沈桑榆挤出微笑来,“不过是手滑撒了点水而已,也至于你这样大惊小怪?” 闻言,秀儿的脸上更是布满了担忧。 倘若真的只是撒了点水而已,她倒是不担心。 偏偏沈桑榆用袖子去擦那些水,还用的是最喜欢的那件水天袖的衣裳,价值千金,平日里沾上一点灰尘都心疼得不行。 眼下却…… “不过是一件衣裳而已,脏了也就脏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人我都不见得在乎,更何况一件衣裳呢?”沈桑榆轻声道。 她有什么好在乎的? 前世那么在乎也没换个什么好结局,这辈子,她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想到这点,沈桑榆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 挑眸看向窗外的那棵玉兰树。 狂风暴雨下,玉兰树被摧残得不像样子,落叶飘摇,场景格外凄凉。 “小姐……”秀儿嗅出了屋子里悲伤的气氛,忐忑的走上前,想要安抚沈桑榆。 却不曾想下一瞬,沈桑榆便重新露出了笑容,“说这个做什么,不是在聊沈知雨到底给谁煮姜茶吗,有必要这样沉闷吗?” 秀儿赶忙点头,“对对对,咱们还是聊聊大小姐吧。” 倘若沈知雨不是给沈海川煮姜茶,那必然是给府中其他值得巴结讨好的人准备的。 沈桑榆想了一圈,没想到其他值得沈知雨巴结讨好的人。 不是府中的人,那便只能是外头的人了。 “你今日有瞧见什么人来伯侯府里吗?”沈桑榆询问道。 闻言,秀儿顿时浑身打了个寒颤,眼神格外闪躲,“没……没瞧见啊,伯侯府里谁也没来。” “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沈桑榆微微蹙眉,“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瞧见什么了?” 秀儿拼命的摆手,“真的没有瞧见什么,我刚才就是太冷了,所以才打了个哆嗦,我去穿件衣服就好了。” 扔下这句话,秀儿便赶紧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瞧见那慌张的背影,沈桑榆的眉头越发的蹙得厉害。 她和秀儿是一起长大的,又怎么可能瞧不出来秀儿是在说谎呢? 这样吞吞吐吐的,显然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而且,这件事情还让秀儿十分害怕。 思考再三,沈桑榆便站起身来,在外头随便抓了个家丁询问,今日到底有谁来过伯侯府。 和秀儿如出一辙,家丁也是眼神躲躲闪闪的,却始终咬牙坚持说没有任何人来过。 “你应该知道,和我说假话,是什么下场吧?”沈桑榆拔了头上的金簪,悠悠然的把玩着,眼神中满是杀意。 倘若家丁是个明白人,此刻便知道说真话才是对他最有利的局面。 可家丁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半天,仍旧咬牙坚持道,“小的说的全部都是真话,今天真的没有人来过,二小姐,您又何必为难我这么一个下人呢?” 沈桑榆沉吟片刻,默默的将手中的金簪插回了头上。 她的确犯不上为难一个下人。 既然在这个家丁身上问不出来什么,那她直接换一个人问便是。 可问了一圈下来,连前后院的门丁都问过了,态度都和秀儿如出一辙。 分明知道点什么,却一副打死了也不能说出来的架势。 即便她摆出凶狠的样子,也不会松口。 沈桑榆只得放弃。 能让这些人冒着得罪她的风险也要守口如瓶的人,她还真的猜不到是谁。 最关键的是,伯侯府什么时候能结交那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让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也猜不出来的? 第三百零四章 那只是玩笑而已 绕了一圈无果,沈桑榆只得回了映月阁。 前脚刚坐下,后脚便有家丁送了信来。 是柏珠珠写的。 通篇只有三个字,来接我。 “字写得这样难看,也真是没谁了,若是说出去,谁相信这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写出来的?”沈桑榆嫌弃的撇了信纸道。 秀儿弯腰从地上捡起来,满脸的好奇,“那小姐,您去不去啊?” “自然是要去,不过不是今天,明日再说吧。”沈桑榆说着,便打了个呵欠,“我乏了,睡醒了再去接她也来得及。” 躺在软榻上舒舒服服睡了一觉,沈桑榆这才起身去了宰相府。 约上宰相夫人一同前往寺庙接柏珠珠下山。 “桑榆,还是你贴心,”宰相夫人满脸欣慰,“圣上只准珠珠选一个人去接她下山,她这个没良心的丫头,竟然也不知道我担心了她好久,竟然想都没有想起过我。” “哪里是没有想起夫人您,是因为怕您瞧见她的模样难过罢了。”沈桑榆乖巧的说道。 懂事的模样,又得了宰相夫人好一番夸赞。 马车摇摇晃晃的,很快便到了山中的寺庙门前。 方丈亲自迎接宰相夫人,语气中充满了恭敬,“宰相夫人真是辛苦了。” “方丈才是真的辛苦,这段日子我女儿在你寺庙里住着,定然是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宰相夫人赶忙道。 方丈摆手,“倒是没有给我添什么麻烦,八小姐生性活泼,为人又十分善良,来着寺庙里修行也算是与我格外有缘分呢。” 寒暄好一阵子,宰相夫人的目光这才挪向一旁,“对了方丈,怎么没有瞧见我家女儿啊?” 方丈拱了拱手,“阿弥陀佛,八小姐说要让接她的人亲自到屋门口去请她才行。” “这珠珠!”宰相夫人顿时有几分生气,“怎么来了寺庙这些日子,还是没有学会懂点规矩,桑榆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撑腰。” 说完,便在小和尚的带领下,直奔着柏珠珠住的屋子而去。 身后,秀儿和沈桑榆对视一眼,动作很是小的竖起了大拇指,“小姐,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紧不慢,还把宰相夫人给带上一起来寺庙了。” 感情是对柏珠珠的小把戏了如指掌啊。 “走吧,看好戏。”沈桑榆从怀中掏出一小把瓜子递给秀儿,自己先抬脚往前走去。 …… 寺庙,屋内。 柏珠珠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自己的指甲,语气中满是郁闷,“这沈桑榆干什么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来,该不会是死在半路上了吧?” “小姐别着急,许是准备的时间长了点,所以才拖到现在吧,要不然奴婢现在出去看看?”丫鬟赶忙道。 “那你出去看看,”柏珠珠点头,“要是还没动静,就让小和尚下山去看看,催催沈桑榆这个女人。” 丫鬟应了一声是,开门走了出去。 没多会儿,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小姐,来……来人接咱们了,而且来的人还是……” “来了?”不等丫鬟说完,柏珠珠便直接鲤鱼打挺,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快快快,扶着我躺在床上。” “小姐要不然还是算了吧,这次来的是……”丫鬟满脸真诚的劝阻。 同样的没有说完话,便被柏珠珠给打断了,“不要废话了,赶紧过来扶着我躺下,否则等你回去,我可要扣你一个月月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再有半年就可以凑够赎回卖身契的钱了,要是现在扣了月钱……” 闻言,丫鬟顿时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吭声了。 乖乖的扶着柏珠珠去了床上躺下。 前脚刚躺下,后脚门外便传来了方丈和蔼慈祥的声音,“八小姐,有人来接您了,现在开门跟着离开吧。” “等一下,”柏珠珠直接叫停,“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岂能让走我就走,就算是有人来接,也得好好的表现一下吧?” “那……你希望怎么表现?”沈桑榆微微勾起唇畔,轻声问道。 听到沈桑榆的声音,柏珠珠更加趾高气昂,扭了扭自己的身子,好让自己在床上躺得更加的惬意。 “这个嘛……倒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我就是突然有点想吃一碗豆腐汤再走,还得是来接我的那个人亲手做的才行,否则我就不走了。”柏珠珠说道。 沈桑榆觉得好笑,“你不走就早说啊,省得我来山上一趟,还怪费劲的。” “沈桑榆!”柏珠珠急了,“你必须要接我下山,这是圣上的旨意,难道你想违背圣上的旨意吗?” “我来接你了啊,是你自己不想下山,我有什么办法?”沈桑榆语气中满满的无奈。 柏珠珠翻身坐起来,气得双手叉腰,“我不下山是因为你没有给我做豆腐汤啊,赶紧的,好不容易使唤你一次,这点事情你还做不到吗?” “是不是谁接你下山,谁就给你做豆腐汤?”门外又传来另外一个声音。 柏珠珠还没反应过来,认真的点头,“是啊,谁接我下山谁就给我做豆腐汤,哎呀婉婉,你扯我的衣裳做什么?” 丫鬟站在旁边,急得满脸通红,对着口型很小声的提醒柏珠珠,“夫人……是夫人。” “什么夫人啊,”柏珠珠仍旧没反应过来,“沈桑榆还没嫁给庭钦哥哥呢,算不上什么将军夫人,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郡主而已,我还是宰相府的千金呢,我们平起平坐,我用得着怕她吗?” “是宰相府夫人,小姐。”丫鬟再次小声道。 蹭—— 只一瞬,柏珠珠从床上蹦了起来,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打开房门。 瞧见外头沉着脸的宰相夫人,努力挤出最乖巧的笑容,“娘亲,您怎么来了啊?” “我来接你,不过接你之前,我还得先去给你做一碗豆腐汤才行。”宰相夫人板着脸说道。 柏珠珠方才还嚣张无比的小表情,此刻全然蔫了。 “娘亲,我就是和沈桑榆开个玩笑而已,我们关系可好了,经常说这样的玩笑,是不是啊桑榆?”柏珠珠解释着,拼命的朝着沈桑榆使眼色,示意她帮自己圆个谎。 第三百零五章 趁机敲诈 柏珠珠拼命眨眼,想让沈桑榆帮着说话。 然而沈桑榆却抬起素白纤细的手,轻托着自己的下颌,“我们平日里是这样开玩笑的吗?” “当然是,”柏珠珠咬牙切齿的笑,“难道你忘了,前几日你来看我,你还同我这样开玩笑呢,现在你不会小气到要跟我生气吧?” 她都提醒到这个份上了,倘若沈桑榆还是故意在娘亲跟前说她的不是…… 那就只能说明沈桑榆这个女人心肠太过歹毒了! “我想起来了,”沈桑榆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脑袋,“上次你同我开玩笑的时候,还借了我五百两银子呢。” “我什么时候借你五百两银子了?”柏珠珠顿时炸毛。 这摆明是打算趁火打劫嘛! “难道不是那次吗,那就是上上次,上上次你借得少一点,只借了二百两,对不对?”沈桑榆满脸坏笑,朝着柏珠珠挤眉弄眼。 “珠珠,你还问桑榆借钱了?”宰相夫人的眉头越发蹙得厉害。 柏珠珠赶紧摆手,“我没有啊娘亲,都是沈桑榆她胡……” 话未说完,沈桑榆又接过了话头,小声提醒道,“八小姐你好好回忆一下,虽然是借了钱,但是开玩笑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啊,你现在想要赖掉这笔账,那我也就只能否认这个玩笑咯?” 威胁! 明晃晃的威胁! 柏珠珠气得头顶上都在冒烟,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点头承认,“是,上次的确是欠你二百两。” “那你什么时候还我啊,我觉得你头上的簪子就挺不错的,要不然拿来抵债好了。”沈桑榆笑眯眯的摊开了手。 柏珠珠极为不情愿,慢吞吞的摘下了头顶上的簪子给沈桑榆。 这可是她去年生辰的时候,大哥送给她的礼物,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却是大哥亲自锻打的,特别有意义。 眼下,也落入了沈桑榆的贼手之中! “宰相夫人,”沈桑榆见好就收,恭敬的看向一旁的宰相夫人,“八小姐和我素来交好,私底下这样开玩笑也是常事,这说明八小姐生性活泼,天真烂漫啊,您何必生气,在这京城的浑水之中能保持这样的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宰相夫人又怎会看不出刚才那一番戏码呢? 只是听了沈桑榆的话,心中也是颇有动容。 在这京城之中,大家都谨言慎行,活得像是冬日里被刻得板正的冰雕,而她的小女儿却像是傲然盛开的小红花。 冬日里,小红花多么难能可贵? 她又怎么舍得将这朵小红花给冻成千篇一律的冰雕呢? “以后不许再这样胡闹了,快,收拾东西跟我下山吧。”宰相夫人低声道。 柏珠珠立马乖巧的凑上前去,“我就知道娘亲对我最好了,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娘亲,我们现在就走吧。” 宰相夫人领着柏珠珠在寺庙里挨个告辞之后,这才坐上马车回京城去。 路上不忘交代柏珠珠,“圣上知道你和桑榆的关系好,又想着桑榆快要成亲了,你若是没法参加这场婚宴必然是会遗憾的,所以才赦免了你,你可不许再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只要那杜申不在我眼前晃悠,我自然不会再去刁难他的。”柏珠珠说道。 宰相夫人抬手轻拍她的脑门,“不单单是指杜申一人,还有其他人,你都不许去招惹,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否则你爹爹要给你许配远方的人家,我可就不帮着你说话了。” “许配人家?”柏珠珠愕然瞪大双眸,“我还没和娘亲你待够呢,我才不嫁呢,再说谁能配上我,我才不要委屈自己。” “也不怕别人笑话你,你这样顽劣的性子,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怎么就没有人能配上你了?”宰相夫人笑着佯装拍了一下柏珠珠的手背。 继而纠正,“我看是没有人能忍得了你的刁难性子吧!” “娘亲怎么说都行,总之不要让我出嫁就行。”柏珠珠憨憨一笑。 “哪有姑娘总是赖在家里头的,若是有合适的,你还是去见见,若是能一见钟情呢?”宰相夫人道。 柏珠珠撇嘴,“这世上哪有什么一见钟情,都是骗人的。” 宰相夫人执拗的仰起头,“怎么能都是骗人的呢,你瞧瞧桑榆和高庭钦,这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不算多,却恩爱非常,这不是一见钟情是什么?” 说罢还转头看向沈桑榆,“桑榆你说是不是?” 话题被扯到自己身上,沈桑榆顿时愣住。 平心而论,她对高庭钦并不算是一见钟情,这是两世加起来的感情和磨合换来的美满结局。 至于高庭钦对她…… 大概真的是一见钟情吧? “你脸红什么啊,”柏珠珠在旁边起哄,“不过是说了一下庭钦哥哥的名字而已,难道,真的被我娘亲说中了?” “没有的事……”沈桑榆赶忙否认。 “哎,前面是不是你们成亲用的新府邸啊,反正都走到这里了,要不然你带我们进去看看吧?”柏珠珠眼角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府邸,便迅速转移了注意力。 沈桑榆对此求之不得。 她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柏珠珠呢。 借着看房子的由头,这个话题也就算是翻篇了。 干脆利落答应之后,马车停在了府邸跟前。 好几个正在忙活的家丁瞧见沈桑榆,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儿行礼。 “我们四处逛逛就是了,你们不用管,忙你们的。”沈桑榆颔首道。 家丁应了一声,这才继续忙活起来。 从前厅到后院,沈桑榆领着宰相夫人和柏珠珠仔细参观。 到最后,才到了用作洞房的那间屋子。 “这屋子里选的可都是最好的紫檀木家具,庭钦哥哥对你可真是太舍得了。”柏珠珠感慨道。 沈桑榆抿唇轻笑,满脸娇憨。 正打算张口回答,却骤然感觉胸口一紧,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绳子将心脏给捆紧了一般,眼前阵阵发黑,身子也不受控制的,重重的朝着青石地板上摔去! 第三百零六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饶是一旁的柏珠珠眼疾手快,也没来得及扶住沈桑榆。 后脑勺与青石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让所有人都楞在了原地。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秀儿赶忙冲上前,眼泪婆娑的跪在沈桑榆跟前,拼命摇晃着沈桑榆得看身子。 然而沈桑榆却紧闭着双眸,脸色发白,满脸都是难受的表情。 柏珠珠吓得够呛,试探着将手指放在了沈桑榆的鼻尖,“还……还有气,她还活着,赶紧找大夫,赶紧找大夫过来!” 一通忙乱之后, 沈桑榆被安置在隔壁的屋子里,附近医馆的大夫也赶来把脉查看病情。 “怎么样大夫,我家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啊?”秀儿着急的探头询问道。 大夫摸着花白的胡须,蹙眉号脉半晌,这才缓缓收起了手帕和腕枕,“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气血有些虚弱,向来郡主最近为了大婚之事操劳忧心过度了,我给开一些益气补血的方子便可。” 闻言,秀儿却不怎么相信。 她满脸狐疑的盯着大夫的脸,“真的吗,可我家小姐刚才突然就晕倒了,特别的吓人,后脑勺还撞出一个大包呢,大夫您给看了吗?” “是真的,”大夫无奈的点头,“若是你不信我的诊断,便再找别人来把脉也是一样的,若不是这样的,砸了我的招牌我也认了。” “那……”秀儿还想要再说话。 沈桑榆抬手拦住了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来,“多谢你大夫,药方您开好之后给丫鬟就可以了,至于问诊费,管家会带你去拿的。” 瞧见沈桑榆格外有礼貌,大夫也不好再发什么牢骚。 又叮嘱了几句之后,便开了药方出去领问诊费。 “你啊,”沈桑榆无奈的戳了戳秀儿光洁的额头,“你这样当着大夫的面质疑他的话,未免太不尊重人了,仔细出去挨打。” 柏珠珠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也点头应和,“就是,这也就是大夫看在桑榆的面子上,否则早就该揍你了。” “我……我就是太着急了,小姐突然就晕倒了,怪让人害怕的。”秀儿低着头,轻声说道。 柏珠珠摩挲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这倒也是,沈桑榆平日里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壮得都能吃下一头牛,结果突然就变成这样,的确是很奇怪。” 闻言,沈桑榆便握紧了粉拳,朝着柏珠珠呲牙咧嘴,“你一天不损我,心里就不痛快吗?” “是有那么一点点吧。”柏珠珠吐了吐舌头。 眼瞧着两个小姑娘就要打闹起来,宰相夫人这才无奈的笑着摇头,“好了珠珠,现在桑榆需要好好休息,你不许胡闹了。” 转过头来,又叮嘱沈桑榆,“要记住大夫说的话,好好休息,都要成亲了,还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往后当了一家之母,要操心的事情更多,到时候岂不是天天都得累得躺在床上起不来?” 沈桑榆心虚的点点头。 又聊了一会儿,宰相夫人和柏珠珠这才起身告辞。 方才还热闹非常的屋子里,顷刻间便变得冷清起来。 骤然的落差让沈桑榆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半晌,这才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回伯侯府去。 可脚刚刚沾地,便发软得差点摔倒。 “小姐你没事吧,怎么虚弱成这样啊。”秀儿赶忙上前搀扶。 心中更是越想越气,“那大夫肯定是骗人的,说什么只是操劳忧心过度,哪有这样厉害的,当初在海庄的时候,刘婶婶为了给小姐你庆贺生辰,忙得三天三夜没闭眼,也没见得这般虚弱啊。” “你现在是说老得连刘婶婶都不如了吗?”沈桑榆好气又好笑的问道。 秀儿赶紧摆手,“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小姐你这病得太蹊跷了,一点征兆都没有,大夫却说没什么大碍,奴婢心里不放心。” 顿了顿,又上前晃荡沈桑榆的胳膊,“小姐,要不然咱们再去找神医看看吧,若是神医也说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瞧着秀儿眼中的诚恳神情,沈桑榆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等去了老顽童的药铺,把脉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现在你总放心了吧?”沈桑榆转头看向秀儿,无奈的问道。 秀儿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疑惑,茫然的挠挠头,“你确定吗神医,真的没有问题?别是把脉的时候把错了。” 闻言,老顽童的双眼顿时瞪得像铜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医术不好吗?我这些年医治过多少的病人,从未有过错诊的。” “我下午还叮嘱过,不要当着大夫的面说这些,你瞧瞧,待会儿挨揍的时候,可别找我帮忙啊。”沈桑榆无奈的捂住了脸颊。 秀儿自认理亏,乖乖的举起了旁边的扫帚,双手递到了老顽童跟前,“神医你要是生气的话,你就打我吧,我绝对不还手。” “算了,”老顽童摆摆手,“我知道你是担心桑榆,倒也是,这好端端的就晕倒了,看来最近身子骨的确太虚,我去找找我做的大补丸,多吃上几颗,身子骨自然就好了。” 大补丸这个东西,沈桑榆前世里也吃过一次。 不过半粒,就已经补得她流鼻血流了好几日。 这要是吃上几颗,恐怕就不是晕倒这么简单,而是要直接流血而亡了。 想到这点,沈桑榆赶忙拒绝了老顽童的好意。 “你这丫头还跟我客气什么,这大补丸可是好东西,寻常人来了,千金我都不卖的。” 千金? 沈桑榆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一副财迷的模样看向老顽童,“那若是我拿了不吃,存在那里,等到真正需要的时候再吃可以吗?” “随你,”老顽童十分阔气,“给你的东西便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不等沈桑榆高兴雀跃,老顽童又冷冰冰的添上一句,“怎么处置都可以,但就是不准给我卖了,你这个守财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第三百零七章 求你帮帮我 闻言, 沈桑榆的小表情立马失落起来。 耷拉着脑袋,活脱脱一个受训的小丫头模样。 瞧得老顽童心中不忍,便只好做出了让步,“给你多一些,只能拿出一半出去卖掉,剩下的给我随身带着,若是什么时候不舒服了,便赶紧拿出来吃上一粒半粒,知道吗?” 沈桑榆迅速阴转晴,上前去亲昵的挽住了老顽童的胳膊,笑着露出一口细糯的小牙齿,“我就知道师傅最是疼我,放心吧,我肯定记着吃。” 顿了顿,又毫不客气的摊开两只手,“那师傅你是打算给我多少啊,一百颗怎么样?” “你这丫头, ”老顽童简直要被气笑了,“你当这药丸是身上的泥给搓的啊,还要一百颗,你怎么不上天去?” “要是师傅能给我做出翅膀来,我肯定上天去。”沈桑榆笑嘻嘻的说道。 打闹一番,沈桑榆这才带着秀儿离开。 回到伯侯府,天色已然已经大暗。 “若是祖母这个时候还能摆摆架子的话,铁定是不让我们进府了。”沈桑榆坐在马车里,笑着和秀儿调侃道。 秀儿却连忙摆手,“怎么会呢小姐,老夫人敢拦住小姐你,难道还敢拦住大小姐吗,有大小姐开路,咱们还不是随便进去?” 说罢,又努努嘴,“不信小姐你看,大小姐也才刚回来呢。” 借着秀儿挑起的马车帘子,沈桑榆果然是瞧见了不远处晃晃悠悠归来的马车。 那精美的绣花车帘,在伯侯府里头,还真的只有沈知雨一个人会用。 “这么晚了,沈知雨是去见了什么人?”沈桑榆心中暗道。 正想着,沈知雨便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率先下了马车,走到跟前便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二妹可真是回来得够晚,如今已经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不知道捡点,若是被人家说三道四,说未出嫁就这样早出晚归,是不是出去偷汉子了怎么办?” 闻言,秀儿便有点急了。 自家小姐眼瞧着成亲在即,大小姐这样胡说,传出去可怎么是好? 正打算上前帮沈桑榆讨回公道,却被沈桑榆给拦住了。 “小姐……”秀儿气得眼睛都红了一圈。 沈桑榆却始终满脸笑容,盈盈的应下沈知雨的话,“大姐教训的是,到底还是大姐有经验,毕竟是出过嫁的人,就知道出嫁前不能早出晚归。” 顿了顿又道,“那我瞧着大姐的样子,就是出嫁之后便可以早出晚归了?哦不对,应该是一个人回了娘家之后才能这样对吧,不然被婆家的人瞧见,也会怀疑偷汉子的。” “你……”沈知雨脸色骤变,气得想要抬手打沈桑榆一巴掌。 可巴掌还没来得及扇到沈桑榆的脸上,便被沈桑榆给死死的扣住了手腕。 “大姐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恼羞成怒了,还是怕我会说出去?”沈桑榆询问着,又故作惊讶的瞪大眼睛,“该不会是真的吧,大姐你上哪儿偷汉子了呀?”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汉子了啊!”沈知雨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声音也不知觉的大了好几倍。 任何人见了,都会有种沈知雨恼羞成怒的模样。 沈桑榆自然也不例外。 她心中念头微微一动,面上却还摆出善解人意的可人模样,“大姐放心,我肯定不会往外说的,毕竟我是你的娘家人,其他娘家人是什么样我不知道,至少我不干那种缺德事。” 一番话,直接将沈知雨的后路都给堵得死死地。 若是日后沈桑榆真的传出什么偷汉子的丑闻,即便不是沈知雨传出去的,她也难逃干系了。 一想到自己栽了跟头,沈知雨的脸上便如同开了染坊一般,青一阵红一阵,最后黑得彻底。 气鼓鼓的,直接抬脚进了伯侯府。 “小姐你这张嘴也太厉害了,三两句话就把大小姐给气得头顶冒烟了。”秀儿满脸崇拜的说道。 沈桑榆淡淡勾起一抹笑意,“只是口舌之快而已,没什么好得意,又没真的伤到她分毫。” 说完这话,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深邃,紧盯着沈知雨离去的背影,满脸的若有所思。 秀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好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只得转头回来询问沈桑榆,“小姐,你老瞧着大小姐做什么,难道你真的怀疑她在外头偷汉子吗?” “你这小命还要不要了?”沈桑榆无奈的戳了一下秀儿的额头,“这话我说可以,你说不行,沈知雨那么小气的人,仔细她扒了你的皮!” 秀儿赶忙攥住了沈桑榆的袖角,“小姐护着我些,我还不想死呢。” “那以后就不许再说这些,知道吗?”沈桑榆叮嘱道。 秀儿点头如捣蒜,“知道了,小姐放心。” 顿了顿,又好奇的询问,“如果小姐你不是在想这件事情,那为什么一直盯着大小姐看啊?” “我只是觉得她身上的熏香味道很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闻过似的。”沈桑榆颔首道。 可是从什么地方闻过,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大小姐不是用的先前让小姐买的那种上好熏香吗?”秀儿抽了抽鼻子,“我没闻出别的味道来啊。” “味道很淡,但是隐约还是能闻到。”沈桑榆摆手道,“算了,不过是个熏香而已,许是我想太多了,咱们进去吧。” 抬脚进了映月阁,沈桑榆的困意便骤然来袭。 顾不上沐浴,便直接窝在软榻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仿佛是感觉到有人凑到了自己跟前狐,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恶臭味,熏得她有些作呕。 费力的睁开眼睛,瞧见面前的人,便直接一个机灵被吓得直接清醒过来。 “你大晚上的干什么,要吓死我是不是?”沈桑榆怒声质问道。 面前的人哽咽得泣不成声,“二姐,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求求你,你帮帮我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应该清楚点记得,你变成现在这样,有我一半的功劳,如今你却跑来求我帮你?沈逸坤,你没犯糊涂吧?”沈桑榆挑眉问道。 第三百零八章 我帮不了这个忙 沈桑榆翻身坐起,用火折子点了跟前的油灯。 幽暗摇晃的光线洒满整个屋子,沈逸坤那张憔悴的脸颊,瞬间映入沈桑榆的眼帘。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可自打沈逸坤成亲之后,这还是沈桑榆第一次瞧见他。 昔日还算得上英俊的面庞,现在全是痤疮和疤痕,双眼深深的凹陷,面色白中发青,嘴唇更是干裂得全是血痂。 模样不堪入目也就罢了,就连身上也是一股浓郁的骚臭味,让人仿佛置身茅房一般。 沈桑榆不由得捂住了鼻子,深深蹙眉,“你院子里的丫鬟家丁都干什么去了,让你邋遢成这样,臭得我都要晕过去了。” 被问到这点,沈逸坤顿时浑身发颤,眼中满是愤恨和难过。 他院子里的丫鬟和家丁自然是尽心尽力在照顾他。 可无奈他没了那话,下头根本就控制不住,整日里的大小便失禁。 往往这一套衣裳刚刚换上,还不等半盏茶的功夫,身上又弄成了这个样子。 次数多了,他自己便也忍受不住这样的来回折腾,便干脆让自己臭烘烘的被屎尿屁腌赞着。 而他都已经这么惨了,沈知雨却还要每日过来敲打威胁他。 他身心都遭受着折磨,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趁着半夜没有人知道,赶紧来找沈桑榆帮忙。 “二姐,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你给我提了如何收拾祖母的法子,我却还恩将仇报,想要对付你,我真不是个东西,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帮帮我,往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沈逸坤满脸的诚恳,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滚落。 沈桑榆往后挪了挪身子,确保自己可以离得浑身臭烘烘的沈逸坤远一些,这才慢条斯理的询问,“我都要出嫁了,能有什么让你做的?” 顿了顿又道,“再说你谋害祖母那件事情可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要因为天黑,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呀。” 大晚上的,沈逸坤突然跑来说这些事情,她不得不提防。 倘若顺着沈逸坤的话应了,被外面的人听见,那她就是阴沟里翻船了。 沈逸坤也意识到了自己这话不对,赶忙摆手改口,“是是是,祖母那件事情是我干的,跟二姐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想请二姐你帮帮我而已,你在伯侯府是最足智多谋的人了,别说倭寇,就连边疆跑来的乱臣贼子你也能摆平啊。” 所以,选沈桑榆来帮忙,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至于要怎么样让沈桑榆答应…… 沈逸坤赶紧举起手来发誓,“二姐,虽然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可日后等爹爹不当这伯侯了,必然是要把这个位置传给我,到时候你和高庭钦,不,你和姐夫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帮忙,我自然是要帮的啊。” 只要当上了伯侯,能帮得上高庭钦的地方便多了去了。 这样好的条件,沈桑榆还不心动吗? 偏偏,沈桑榆还真不心动。 “论起人脉和能力,若是我们日后真的有难,去找皇后娘娘,找宰相家,去找硕亲王府,是不是都比你这个八字没一撇的伯侯要好得多呢?”沈桑榆悠悠然问道。 沈逸坤给的这点好处,她压根就看不上。 “是你先算计了大姐的丫鬟,被她收拾也正常,权当是还债了,忍一忍就过去了。”沈桑榆宽慰道。 继而打了个呵欠,满脸的疲乏,“行了赶紧回屋吧,再多呆一会儿,我这屋子就被你熏得腌入味了。” “二姐!”沈逸坤急了,“你就算是看不上我这个八字没一撇的伯侯,那你总该忌惮一下沈知雨吧?” “忌惮她?”沈桑榆来了兴趣,“为什么要忌惮她?” “自然是因为她这段时间正在计划着收拾你啊,你或许还不知道,她那院子里成天的有人进进出出,还必然是达官贵族。” “你去偷看了?”沈桑榆更加好奇了。 沈逸坤一梗,垂下头去,“这我倒是没去。” 他怎么敢去? 本来沈知雨每天就都会去他的院子指槐骂桑,这还主动送上门去,是嫌自己被骂得不够惨吗! 但,他满脸的自信,确定沈知雨的院子里就是有达官贵族进进出出。 而且,这个人还是男的。 “二姐你忘了,我以往花天酒地的,在京城之中结识了一帮志同道合的好哥们,他们个个都是家中有权有势的,吃穿用度更是极度奢靡,有时候我们聚在一起便会讨论熏香。” 而沈知雨身上的熏香,便是他们曾经讨论的其中一种。 “只是熏香的味道而已,如何判定男女?”沈桑榆越发好奇。 “普通的熏香,男人会用麝香,而女人则是用各种花香,这是根据男女阴阳不同来调制的,二姐,你何时见过女人会用麝香和红花一起调制做熏香的?” 闻言,沈桑榆心中深深的震撼住。 这两样东西用在女人身上,可是极寒极毒的。 怀孕的女子会流产,寻常女子也会受其影响,严重的,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子嗣…… 更不要说,女子用这样的熏香,会让自己落下不少的病根,甚至是短命。 沈知雨看上去,可不像是这么想寻死的人。 “对方位高权重,才会用这样的熏香,来防备身边的女子心怀不轨,二姐,如今沈知雨勾搭上了别的男人,多半就是想要算计你,你还不跟我联手起来,先把她给铲除掉吗?” 沈逸坤循循善诱,眼中充满了愤恨的光芒。 是沈知雨害他变成现在这样的。 既然他这辈子没有办法再当一个完整的男人,没有办法再快乐。 那他又怎么可能放任沈知雨心想事成,万事都如意呢? 找上沈桑榆,便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而接下来,他则要一点点的,将沈知雨给折磨到崩溃,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畅想着将来的痛快的场面,沈桑榆却猛然一下吹灭了面前的油灯,声音冰冷无比,“这个忙我帮不了,你走吧,要找帮手的话,另寻高人。” 第三百零九章 你到底想怎么样 闻言,沈逸坤顿时傻眼。 他仓皇的冲上前去,死死拽住沈桑榆的衣角,“二姐,我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你还不肯帮我,伯侯府能给你的有很多很多,难道你一点都不心动?” “你知道这天底下,最怕外头的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当属哪一类男人吗?”沈桑榆悠悠然问道。 沈逸坤愣怔住,茫然的摇头,“哪一类的男人?” “自然是皇室中人,他们的血脉最是尊贵,怎么能容忍外面的血脉玷污自己呢,所以才会用上这样阴毒的熏香啊。”沈桑榆解释道。 皇室中人,哪一个的权力不比伯侯大? “我犯得着为了帮你去得罪一个皇室中人吗?你也知道我快出嫁了,这个时候上赶着犯事,岂不是断送自己的下半生?”沈桑榆勾唇轻笑。 她抬起纤细素白的手,无情又冷酷的将沈逸坤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所以,得罪人的这种事情,你自己去做就好,不要牵扯上我。” “二姐,二姐!”沈逸坤再次拽住沈桑榆的裤腿,“你也知道皇室中人不好对付,那你肯定也知道,沈知雨攀附这样的权贵,是想要对付你吧?” 他说到这儿,眼神恶毒的攥紧了拳头,“二姐,若是你不跟我联起手来解决掉沈知雨,那么到时候她要对付你时,我也不会再帮你的。” “你在威胁我?”沈桑榆微微挑眉问道。 “我不是威胁,我是在提醒,现在主动出击,还能得到我的帮助,若是日后被迫反击,可就真成了孤立无援了。”沈逸坤循循善诱。 他甚至看向沈桑榆,“二姐,只有我们才是沈家真正的血脉,她一个外姓人在伯侯府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想要除掉我们沈家的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沈桑榆全然明白沈逸坤说这些话的意思。 无非就是想要煽动她的情绪,让她愤怒生气,从而答应和沈逸坤联手,处理掉沈知雨。 “沈知雨和我的确是不和睦,但是很遗憾,我不打算掺和进你的事情里,她要是真的敢来算计我,我必然会让她付出代价。” 至于现在,沈桑榆决定静观其变。 毕竟什么证据都没有,这样贸贸然去对付沈知雨,真要是追究起来,肯定会被当做做错的那一方。 “二姐……”沈逸坤还有点不想放弃,坚持着想要开口。 沈桑榆却已经一脚踹开他,“你知道大半夜进一个女子的闺房意味着什么吗,反正现在房间里没有掌灯,我就算是打死你,也可以说是正当防卫,你想死还是想活,自己选吧!” 沈桑榆声音冰冷无比,黑暗中,那双琥珀色的杏眸中更是透出了寒意,冻得沈逸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灰溜溜的,像是一只夹着尾巴的小狗,离开了沈桑榆的屋子。 出了映月阁的院子,这才借着月光愤恨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朱红色大门。 怨恨无比道,“分明你也厌恶沈知雨不是吗,装什么清高,若是今日沈知雨让你变成这样,我看你还会不会这样神清气爽。” 居然还说什么,要等到沈知雨主动对她下手的时候才反击。 等到沈知雨动手? 黄花菜都凉了! 沈逸坤正骂骂咧咧的,脑海中却忽然火光电石的,想到了一件事情来。 沈桑榆不是说了吗,只要沈知雨主动对她下手,她便会反击。 那么…… 他就帮帮忙,让沈知雨下手不就好了? 怀揣着这个念头,沈逸坤满脸的阴霾一扫而空,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回走。 很快,便到了自己的院子跟前。 正好是遇到在院子里四处张望的宁心,沈逸坤下意识想要躲,却没有躲开,被撞了个正着。 “大晚上的,你去什么地方了?”宁心蹙眉询问道。 沈逸坤眼神中多了几分慌张,格外的闪躲,“就四处转了转啊,哪儿也没去。” “真的吗?”宁心眼神中满是狐疑的打量。 却不等沈逸坤回答,又嗤笑一声道,“倒也是 ,就你现在这样,就算是大晚上出去又能干什么,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如今的沈逸坤,哪怕是被八抬大轿送到怡红楼去,也不可能有半点能力再拈花惹草了。 放心得很! 宁心说完这话,便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瞧见沈逸坤也走过来,还十分大声的将门给关上! 有多嫌弃沈逸坤,全然写在了脸上。 反正如今整个伯侯府都知道沈逸坤是个残缺之身,又是为了补偿才娶了宁心的。 再加上还有沈知雨每日跑来敲打。 沈逸坤如今在伯侯府的地位,甚至还比不上一条狗! 每每想到这点,沈逸坤就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沈知雨和沈桑榆串通起来对付他,他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呢? 这都是拜这两个贱人所赐。 所以,他一定要做点什么,让这两个贱人狗咬狗才行。 沈逸坤想着,便回了自己屋子,嗅着满屋子熏天的臭气,在满脑子的算计和谋略当中,缓缓地睡着了。 …… 翌日清晨,沈逸坤精神抖擞的从床上爬起来。 先是给自己收拾干净换了一身新衣裳之后,便急匆匆的出了门去。 没多一会儿,又赶了回来,手里多了一盒胭脂水粉。 回了院子,正好是遇到沈知雨,便下意识的把胭脂水粉往身后藏。 “你手里头拿着的是什么东西,给我瞧瞧。”沈知雨蹙眉问道。 沈逸坤下意识的往后退,“没……没什么东西的大姐。” “我都看见了,还想糊弄我?”沈知雨语气多了几分气恼,“拿出来给我看看!” 一边说,沈知雨一边上前去,直接抢走了沈逸坤手中的胭脂水粉。 只一眼,眼中便满是恼怒,“你给谁买的?什么都没了,还想学着别人一样,去给女人献殷勤?!” 说完这话,沈知雨便准备将手中的那盒胭脂水粉给砸在地上。 沈逸坤慌了,上前拦住沈知雨,“大姐,这个是我买来送给二姐的,你千万别砸,这个很贵的,就这么一点,上千两银子呢!” 第三百一十章 计中计 沈逸坤此话一出,院子里头骤然死寂一片。 上千两银子,就买了这么点胭脂水粉? 而且还是送给沈桑榆的! 沈知雨脸色骤然阴沉下来,黑得几乎能拧出墨汁来,冷冽道,“你好端端的给沈桑榆送什么胭脂水粉?” “就……就……二姐如今不是快要成亲了吗,嫁的又是高庭钦,日后必定风光无比,我想着总要巴结一下,以后能帮上我的时候,她也会念着旧情帮我啊。”沈逸坤说道。 闻言,沈知雨如同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夸张的笑了好几声,这才死死的瞪向沈逸坤,“你脑子是进水了差不多,沈桑榆会帮你?她那样的贱人,眼中只有自己,若是遇到了麻烦,恐怕早就筑起了围墙把你拦在外头,又怎么可能帮你!” “不可能的,”沈逸坤摇头,满脸的笃定,“之前二姐说过,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她一定会帮我的。” 顿了顿,又看向沈知雨,“就算是她不帮我,如今她也是郡主了,我面上表现得亲密一些,走到外头去也能多风光一点啊。” 郡主的亲弟弟,谁敢招惹? 沈逸坤说完,便赶紧抢回了自己买的胭脂水粉,转身要回屋子去。 才走两步,就被沈知雨给拽住。 沈知雨气急败坏,狠狠的将那些胭脂水粉扔在了地上。 甜白釉的瓷瓶应声碎裂,里头的上好香粉散落满地。 “大姐,你这是做什么啊?”沈逸坤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沈知雨冷笑一声,“好一个血缘关系,好一个打断骨头连着筋,合着我就是外人呗,这样明着讽刺我,当我是傻子,听不出来吗?” 沈逸坤脸色骤变,带着几分闪躲,“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和二姐……” 说到这里,沈逸坤陡然说不下去。 “自己也找不到话来圆是吗?”沈知雨精致的脸上越发狰狞扭曲,“想巴结沈桑榆来自保?做梦吧你!” 扔下这句话,沈知雨便踏着地上的胭脂水粉,气呼呼的离开了。 留下沈逸坤蹲下身子去,一点点的将地上的残渣捡起来。 他的脑袋垂得太低,并没有人看见,那一抹嘴角淡淡的笑意。 很好,鱼儿已经开始上钩了。 …… 傍晚时分,沈逸坤又捧着一盒全新的胭脂去了映月阁。 他特意挑着用膳的时间去,好叫伯侯府里的丫鬟家丁都看见。 如此用心,自然被沈知雨知道了。 前脚刚回院子,后脚沈知雨便杀了过来。 进了屋子,便劈头盖脸一顿骂,“沈逸坤你什么意思,如今你是记恨我断了你的命根子,所以你想找沈桑榆帮忙算计我是不是?” 沈逸坤惶恐不安的摇头,“大姐你怎么这么想,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单纯的想和二姐套套近乎而已。” “单纯套近乎?”沈知雨冷哼,“得了吧,你套近乎想干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如今不过是觉得沈桑榆权势比我大,所以想找沈桑榆找我麻烦呗。” 说罢,沈知雨便端起了桌上的茶水,狠狠的泼向沈逸坤。 滚烫的茶水尽数落在了沈逸坤的脸上,烫得他尖叫一声,没控制住下头,顿时屋子里弥漫开一股浓郁的尿骚味。 “我告诉你沈逸坤,沈桑榆她有什么权势,她迟早死在我手里,到时候没人来帮你,我再好好的折磨你!”沈知雨怒骂道。 沈逸坤顿时慌了。 不顾满脸烫出的水泡,上前便抱住了沈知雨的腿,“大姐你别伤害二姐啊。” “滚开。”沈知雨怒火中烧,抬脚便踹在了沈逸坤的脸上。 方才被烫出的水泡被这一脚给踹烂,淌得满脸都是脓水,黏糊糊的,还隐约泛着一股腥气。 沈知雨差点没被恶心吐。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要是敢去和沈桑榆通风报信,我就连你剩下的两条腿一起打断!”沈知雨警告完,扬长而去。 沈逸坤这才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 抬起手来,一点点的将脸上的脓液给擦拭干净,疼得呲牙咧嘴的。 可心里头却高兴无比。 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之前眼巴巴的去给沈桑榆送胭脂水粉,哪怕被沈知雨针对刁难也要硬着头皮去送。 目的就在于,想让沈知雨觉得,他如今和沈桑榆是一伙的。 沈知雨那么仇恨沈桑榆,得知如今沈桑榆拉帮结派,自然会忍不住下手。 到时候,他再顺水推舟去帮沈桑榆一把,让沈桑榆觉得自己是她那边的人。 这样一来,联起手收拾沈知雨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 只要解决了沈知雨,宁心也就算是没有了靠山,等到时候爹爹再让把伯侯的位置让给他,整个伯侯府,便是他的天下。 他没了命根子的痛,被肆意嘲讽和鄙视的委屈,统统都可以偿还! 只要,只要解决了沈知雨! 沈逸坤的心情逐渐癫狂起来,脸上也露出嗜血的笑容来,坐在地上,发出了无声的大笑! 而这头,沈桑榆正在院子里头收拾东西。 一旦出嫁,她轻易便不会再回伯侯府,所以映月阁里的所有东西都要带走。 至于那棵娘亲种下的玉兰树…… 沈桑榆仰起头,看着面前已经开始飘落黄色树叶的大树,“若是连根拔起来带走的话,是不是很困难?” “想来是有些难度的,要不然给灶房的厨子一点碎银子,叮嘱他时常来浇水好了?”秀儿说道。 沈桑榆颔首,“也只好如此了。” 这棵带不走的玉兰树,便成了她在伯侯府唯一的念想。 沈桑榆和秀儿在院子里说着话,院子外,沈知雨便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屑的嘴脸,摆得明明白白。 暗声道,“我就知道这沈桑榆不是什么好东西,出嫁就想把所有东西都带走,甚至连树都想搬走,想搬树是吧?正好,我成全她!” 说罢,沈知雨便朝着旁边的丫鬟招手,“你过来,替我去外头的铺子里买点东西来,动作要快!”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没有那个意思啊 丫鬟得了吩咐,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沈知雨面前。 “大……大小姐,求您绕了我把,我不敢的。”丫鬟哭得全身都在战栗。 沈知雨妩媚的眸子变得阴冷起来,厌恶的踹了一脚丫鬟,“不过是让你做点小事而已,有这样为难吗?” “可……”丫鬟匍匐在地面,“那棵玉兰树是侯爷最心爱的树之一,若是出了事情追查起来,我会被侯爷给打死的。” 为了一棵树就搭上自己的性命,未免太不值当了。 “你把我爹爹看得未免太残暴了一些,不过是一棵树,没了也就没了,他能怎么样?”沈知雨不屑一顾。 顿了顿,语气又变得悠悠然起来,“再说了,谁能知道这件事情是你做的呢?” 她缓缓抬脚,用鞋尖勾起了丫鬟的下颌,迫使丫鬟和自己对视,“你是我院子里的丫鬟,若是你被查出来,你觉得,我能独善其身吗?” 就算是为了保全自己,这件事情,她也绝对不会让自己院子里的所有人沾染上关系的。 丫鬟仍旧犹豫,结巴道,“可是……二小姐那么聪明,万一查出来了怎么办?” “我记得你家里头还有个弟弟吧,当初被卖到伯侯府来做丫鬟,就是因为你弟弟生了场大病急需用钱,你说,明年你及笄就能出府了,却也赶上你弟弟要娶媳妇儿,老婆本那么贵,恐怕只能将你再卖到怡红楼才能凑够了……”沈知雨悠悠然道。 闻言,丫鬟浑身便打了个哆嗦,如遭雷劈般,脸色也变得苍白无比。 她赶紧跪下来磕头,“大小姐,我去做,您让我做什么我都做,求您不要送我到怡红楼去。” 若是去了怡红楼,这辈子便是生不如死了。 沈知雨下巴微扬,态度倨傲,“我也不想这样对你,只要你乖乖的,那便没什么事情,知道吗?” “是……是。”丫鬟赶紧点头。 沈知雨满意的点了点头, 目光又骤然冷下来,“那你还不快去!” 丫鬟连滚带爬的,赶紧按照沈知雨的吩咐去买东西了。 再趁着天黑了,悄悄地摸入了映月阁,将买来的药粉埋入玉兰树的树根处,这才赶紧离开,回去向沈知雨复命。 “下的是多少剂量啊?”沈知雨端坐在铜镜前梳头发,吊梢着妩媚的眉眼,幽幽问道。 丫鬟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回大小姐的话,是五倍的剂量,卖给我药的那个小厮说,就这个剂量,即便是一大片的树林,也能在短时间内枯黄了。” 而眼下,这些药粉全用在了玉兰树上,等明早起来,还不死得透透的? 沈知雨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接下来便等着她沈桑榆怎么被我给玩死吧!” 揣着这点小得意,沈知雨躺回软榻上入眠。 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沈知雨刚睁开眼睛,便听见丫鬟急匆匆的过来报信。 “大小姐,死了!那棵树死了!”丫鬟忙道。 沈知雨慢悠悠的从软榻上站起来,睥睨着看了丫鬟一眼,“嚷嚷个什么,这种铁板上钉钉的事情也值得来跟我说?” 察觉到沈知雨语气中的不快,丫鬟立马屏住呼吸,不敢再多言。 “行了,沈桑榆什么反应啊?”沈知雨打了个呵欠,这才轻声问道。 丫鬟赶忙回答,“二小姐……二小姐早上见了那棵树,立马便怒气冲冲的出了门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出去找人帮忙救活那棵树?”沈知雨仰头大笑,声音中满是狂妄和嘲讽,“真是太天真了,那树怎么可能还能救活?” 出去寻死还差不多! 说笑了一会儿,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沈知雨这才梳洗打扮好,直接去了沈海川的院子。 进了屋,便换上一副紧张担忧的面孔,“爹爹,二妹妹院子里的事情,您听说了吗?” 沈海川本来就为那件事情着急上火,听闻沈知雨这话,更是面色阴沉了几分,“嗯,知道了。” “爹爹,你也太难过了,我听闻这京城附近有个得道高人,若是找他来看看,应该能查出是什么原因的。”沈知雨温声说道。 “得道高人?”沈海川顿时蹙紧了眉头,“好端端的,我们找这样的人做什么!” “自然是因为二妹妹院子里的树死了啊,眼瞅着二妹妹就要成亲了,这棵由她生母亲自栽种的玉兰树却无故枯萎了,难免有些不祥之兆,请个人来看看,报个心安也是好的啊。” 沈知雨满脸关切的模样,让人瞧不出半点坏心眼来。 更何况面对的人是沈海川,更是让她胸有成竹。 毕竟这天底下最信任他的人,当属沈海川第一了。 不管她说什么,沈海川都一定会由着她去的。 只要沈海川答应了,她再顺理成章的请来那位“得道高人”,去了映月阁一番盘查做法,最后说是沈桑榆是祸害灾星就行了。 即便不会耽误沈桑榆高嫁,她日后在伯侯府,乃至在整个京城的名声,也断然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 只要能让沈桑榆背上这祸害灾星的骂名,看看那沈逸坤还去巴结个什么劲儿! 沈知雨正美滋滋的想着,却又听见跟前的沈海川冷声道,“犯不上请什么得道高人,不过是死了一棵树,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 “爹爹,”沈知雨还没听出这话里的端倪来,又往前走了一步,耐心的劝说,“若是平时死了什么寻常的树,我自然也就无所谓,可这不是映月阁里头,原来的大夫人亲手种的吗,再加上眼下二妹妹正要出嫁,难免会让人联想到一块儿去。” 话音刚落,沈海川的语气便骤然越发冰冷,“那棵树,是我和桑榆的娘亲一块儿种下的。” 若是真的树死了就代表着什么的话,那他岂不是也得看看什么得道高人去? 沈知雨顿时楞在了原地,舌头也有些打结,“爹爹,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为了二妹妹考虑啊。”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是我干的 沈知雨手脚冰凉,显然是没想到沈海川会发这般大的火气。 不过是一棵树而已! 人死了都不见得有这么生气,如今竟然开始宝贝起一棵树来? 心里嘀咕着,面上却还要装出可怜楚楚的模样,眼眶中滚落豆大的泪珠,哽咽道,“是知雨说错话了,爹爹你不要生我的气,这天底下就你最疼我,若是你也厌恶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是沈知雨的杀手锏。 每每这样卖惨,再大的错事,沈海川也能瞬间平息了怒气。 这一次,自然也可以才对。 可没想到的是,沈海川却越发动怒,抬手便将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 甜白釉的茶碗撞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清脆的发出声响,碎裂成了无数碎片,好几片擦着沈知雨的裙角飞过,割破了染青色的绸裙。 裂帛声响,宛如沈知雨心口的那一根弦绷断! 沈知雨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好半晌回过神来,才试探着开口,“爹爹爹?” “为什么要去动那棵树?”沈海川失望的问道。 宛如一道惊雷狠狠劈在头顶上,沈知雨差点站不住脚,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沈海川,“爹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棵树,是你动的手脚,对吗?”沈海川缓缓道。 沈知雨的手心不自觉出了一层薄汗,面上却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我我没有啊,爹爹为什么要这样冤枉我?” 听到这样的否认,沈海川眼中最后一丝期待也瞬间坠落。 剩下的,只是满满的失望。 他朝着沈知雨摇了摇头,又沉声道,“出来吧。” 从屏风后头缓缓地走出来一个人,低垂着脑袋,却仍旧能让沈知雨一眼认出来。 沈逸坤! “你做了什么腌赞的好事情!”沈知雨顿时咆哮道,恨不得要冲上去打沈逸坤一巴掌。 而沈逸坤早已预料到这一出,直接躲在了沈海川的身旁,甚至扑通一声跪在了低声,声泪俱下的开口认错。 “爹,自打上次我做了糊涂事之后,就一直很后悔,想着要好好的改过自新,再也不做那些糊涂事情了,好好地经营管理着这伯侯府,谁知道大姐却要对二姐做出这种事情,我实在是看不过去啊,现在你也看到了,真的是她,人证我也有的。” 立马有人押着早晨去给沈知雨报信的丫鬟进了屋子。 丫鬟抖如筛糠,三两下便磕得头破血流,糊在脸上备显狰狞,“侯爷,这一切都是大小姐指使的,奴婢也想不从,可是大小姐还拿我家里人做威胁,奴婢也是没有办法了。” “你这个贱人,沈逸坤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样来编排我,信不信我掐死你。”沈知雨顿时愤怒起来,扬起手想要狠狠的给丫鬟一巴掌。 可这巴掌还没打下去,便被沈海川给拦住了。 “爹爹?”沈知雨心中发虚,声音也开始打颤起来,“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样对二妹妹呢,我们是一家人啊。” “我们才不是一家人呢,你压根就不是沈家的种,如今瞧着我们沈家的人要高嫁了,你心里恨得慌,所以才这样对我二姐的。”沈逸坤一口接下。 不等沈知雨回答,又继续道,“不然你怎么解释,你得知了那棵树没了就立马来找爹爹告状,说是我二姐的问题呢?” “好端端的树死了,又是在出嫁之前,我难免多想啊,若是我说错了你尽管骂我就好了,何必这样往我的头上扣屎盆子,冤枉我的清白呢?”沈知雨又哽咽道。 沈逸坤等的就是这一刻。 等沈知雨说完,立马仰头大笑起来,“大姐,若是你真的关心我二姐的话,起码也得去看看那棵树吧,那棵树压根没死,你就急匆匆的来污蔑我二姐,还想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那棵树没死? 沈知雨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那棵树怎么没死呢,分明是” 话说到一半,沈知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捂住了嘴巴,瞪圆了眼睛惊恐的看向沈海川,“爹爹我” 然而解释已经来不及了,沈海川洞悉了一切,面色早已经铁青下来。 他高高的扬起手,却到底没有落下去。 只是失望的站起身来,“来人啊,送大小姐回房,收拾收拾东西,送她回婆家吧。” 这便是不再留沈知雨在伯侯府了。 日后就算是再回来,恐怕也是要心生嫌隙的。 沈知雨又岂会不知道这一点,最好的办法就是赖在这里,等到沈海川消了气再说。 下意识的,沈知雨上前去拽住了沈海川的胳膊,“爹爹你听我解释啊,我其实啊。” 不等沈知雨说完,沈海川便甩开了她。 力气不大,仅仅是推开沈知雨的力度而已,谁知道沈知雨却身子一晃,直接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一旁的沈逸坤见了,心中一阵鄙夷,“大姐,如今这种情况,你就算是装死也无济于事啊,何不给彼此一点颜面,大家以后也好继续做亲戚啊。” 说了几句话之后,沈知雨仍旧没有反应。 沈逸坤便准备拿脚去踹一踹。 哪知脚刚刚伸过去,旁边的丫鬟便吓得扑通坐在了地上,声音止不住的发颤,“血,血大小姐流血了!” 顺着丫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沈知雨的身下的襦裙透着淡淡的粉色,血腥味也开始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沈海川刚才还铁石心肠不愿意搭理,眼下却也慌了神,赶忙抱起沈知雨便往外跑去,“去,赶紧叫大夫来,叫京市最好的大夫!” 丫鬟踉踉跄跄,还险些摔了跟头,急匆匆的奔着门外而去。 留下沈逸坤楞在原地,还不忘摇头撇清关系,“爹,这不是我干的,刚才我都没有碰到大姐啊,是她自己好端端的流血了,跟我没有关系的。” 这要是和自己扯上关系,他在伯侯府的最后一丝痛快日子,恐怕也就完了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 莫非你想借子上位 沈逸坤满脸慌张,尽可能的想要撇干净自己的嫌疑。 然,沈海川并没注意他在说什么,满心满眼都放在怀中的沈知雨身上。 再三呼唤,沈知雨也毫无反应。 “爹,大姐这件事情真的跟我没……”沈逸坤还想张口解释。 刚开个头,就被沈海川狠戾冷冽的眼神给吓得愣怔住,“滚出去,再在这里吵你大姐,我就扒了你的皮。” 沈逸坤双股欲坠,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刚跑到门口,便瞧见了匆匆赶来的大夫。 好半晌,沈逸坤才回过神来,紧咬着嘴唇,迈着长腿往映月阁的方向跑去。 …… 映月阁内。 沈桑榆正提着一个小篮子,弯腰将玉兰树掉下来的树叶给捡起来。 听到沈逸坤的话,也没有半点震惊,只是淡然的嗯了一声。 “二姐,你没听清楚吗?”沈逸坤急了,“沈知雨她突然好端端的就开始流血,若是她拿这件事情做文章的话,我们肯定会被收拾的啊。” 情况都这么紧急了,怎么沈桑榆就是半点不着急呢? 沈桑榆缓缓抬起头来,“她怀孕了。” 谁? 怀孕? 沈逸坤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是说大姐怀孕了?那刚才她见红,岂不是……” “小不小产我是不知道,不过若是小产,你也正好借着这件事情做文章不是吗?”沈桑榆悠悠然问道。 想要拿捏住沈知雨的把柄还不简单? 她这样处心积虑的想要烧掉映月阁的玉兰树,偏偏计划没成功不说,孩子也小产了。 岂不是……老天爷专程给的惩罚? 作妖得孩子都被收走了,还有什么资格来算计她和沈逸坤? 沈逸坤也是个聪明的,被指点到这一步顿时便明白了。 他双眼激动的放光,赶紧重重点头,“是啊二姐,还是你有办法,若真是小产了我就拿这番说辞去,若是没有小产,我也能说老天爷是在小惩大诫。” “出去吧,”沈桑榆沉声道,“这就算是你替我保住玉兰树的答谢了。” 明知道沈逸坤帮她保住玉兰树,是不想得罪她而已,但沈桑榆还是指点了他一二。 就当是,沈家人一致对外的团结表现吧。 沈逸坤目的达成,便乖乖的往外走。 到了院门口,又转过头来,看向沈桑榆道,“二姐,你怎么知道沈知雨怀孕的啊?” 这府中上下,恐怕沈桑榆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吧? “我开了天眼啊。”沈桑榆半真半假的笑了起来,“我什么事情都知道,包括预知未来,所以你最好不要招惹我,因为你做的任何事情,都在我的预料之中,稍不注意啊,就会倒大霉的。” 闻言,沈逸坤忍不住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逃也似的,赶紧离开了映月阁。 望着沈逸坤远去的背影,沈桑榆眼底那一抹笑意这才缓缓的隐匿。 她之所以知道沈知雨怀孕,自然是因为前世里,沈知雨也是这个时候宣布怀孕的。 只不过前世里,自打发现怀孕开始,沈知雨便被好吃好喝的供着,直到诞下一个男婴之后,更是被宫中的高贵妃相中当了义孙。 只不过,上辈子是义孙,这辈子嘛…… 沈桑榆倒是想得更多了。 “小姐,你真是神了,”秀儿激动得满脸红光的从院子外头回来,手舞足蹈的比划,“来给大小姐把脉的大夫刚走,整个伯侯府便已经传开了,说是大小姐怀孕了!” “既然怀孕了,那我们自然应该好好的去恭贺一番才对,你来,替我送一封信去客栈吧。”沈桑榆勾起唇畔轻声道。 秀儿动作十分迅速,不到一个时辰,便将信送到了客栈去,顺便又扛回了一大袋的补品。 全是品相最好的那种,价值千金。 沈桑榆拿着这些东西,便直接去了沈知雨的院子。 彼时沈海川还在沈知雨的跟前细心关怀,瞧见沈桑榆来,神色便不自然了几分。 毕竟方才他还为了沈知雨针对沈桑榆的事情大动肝火,现在却因为沈知雨有孕在身又改了态度。 在两个女儿跟前,着实是难办。 沈桑榆只当没看见,压下心中的那一抹失落,挤出笑容来,“大姐,我听说你怀孕了,所以特地准备了补品给你,你看看,这可都是好东西呢。” 秀儿打开了盒子,将上好的燕窝鱼胶等摆在沈知雨的跟前。 然沈知雨只是眼皮一沉,便直接推翻在地,燕窝鱼胶滚得满地都是。 “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我家小姐特意给你准备的,你若是不喜欢就直说,何必这样作践东西呢?”秀儿顿时愣住了。 沈知雨眼眶中迅速滚满泪珠,哽咽无比道,“我刚做了糊涂事,差点烧了你家小姐最心爱的那棵树,现在她却不计前嫌来给我送补品,我敢要吗?我怕啊。” “大小姐是怀疑我家小姐在补品里面下毒?”秀儿干脆直接的问道。 沈知雨不回答,只是抽噎,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秀儿见状更是窝火,想要上前去争论。 却被沈桑榆给拦住了。 “大姐你别想太多了,”沈桑榆脸上噙着淡淡的笑容,“我不是那样的人,既然你没伤害到玉兰树,我也不该对你发火不是吗?再说了这些补品是给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们之间有再多恩怨,也不该殃及你腹中胎儿啊,他可是无辜的。” 说罢,又抬起手拍了拍沈知雨尚且平坦的小腹,“小家伙,你可要好好长大啊,毕竟你身份尊贵,不是什么寻常人,你娘亲也盼着你能出生,替她争些脸面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骂我的孩子是别人的种,我想借子上位吗?”沈知雨立马紧张的询问道。 沈桑榆满脸无辜,“怎么会呢,我听说大姐夫马上就要被调到京城来当官了,升官发财,连带着孩子也跟着沾光,可不就是身份尊贵不一般吗?” 顿了顿,又悠悠然道,“倒是大姐太紧张了,怎么有种草木皆兵的架势,莫非真的是在借子上位?”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多亏了桑榆 沈知雨不打自招,闹了个大囧。 见沈海川还在跟前,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又开始哽咽起来,“桑榆,我知道你不待见我,可我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只在我们身上,你没必要连带着我腹中胎儿一块儿侮辱吧?” 言下之意,是说沈桑榆乱给这孩子扣上了野种的帽子! 小肚鸡肠和阴险毒辣,都是沈桑榆。 沈桑榆勾唇轻笑,“大姐说什么呢,我们之间哪来的什么恩怨纠葛,无非就是你想烧了爹爹和我娘亲种下的玉兰树,你觉得我生气恼火罢了,放心吧,我并不记仇,这事我早忘了,希望大姐也别放在心上,省得回头有个什么不对劲,总是往我身上联想。” 装可怜是吧?当她不会吗? 沈桑榆面若乖巧兔子,默默打量着沈知雨吃瘪却又无法反击的样子。 她连沈知雨这样的恶事都原谅了,而沈知雨却想往她身上扣屎盆子。 任谁听了,也不会觉得她是坏人,而沈知雨是受害者啊! 沈知雨吃瘪得厉害,偏偏找不到半句话来反驳,气得脸红脖子粗,只得将头转向了一边。 “那么,大姐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沈桑榆行了个礼,转身往外走去。 才走到沈知雨那院子门口,便撞见了急匆匆赶来的卢念。 “姐夫。”沈桑榆俯身,轻唤了一句。 卢念赶忙答应,在沈桑榆面前站住脚,抬手擦掉那俊朗面庞上的汗珠,满脸的焦灼急切,“桑榆,你说知雨她怀孕了,可是当真?” 卢念,便是沈知雨的夫君。 前些日子沈知雨从沧海回到京城来探亲,前脚刚走,后脚卢念便收到了朝廷的密函,让他来京城准备升个三品官。 原本卢念是想直接住到伯侯府来,这样才能和沈知雨日日都相见。 可还没从沧海出海,他便收到了沈桑榆的书信,信中让卢念先卖个关子住在京城的客栈中,等到正式入了官职再到伯侯府来报喜,也好给沈知雨一个惊喜。 卢念深以为然,这段时间一直都待在客栈之中,时不时的经由沈桑榆之手,为自己的爱妻送上礼物。 直至今日,沈桑榆派人送信来,说沈知雨怀孕了 卢念满脸的激动,“知雨当真是怀孕了,对吗?” “是真的姐夫,”沈桑榆勾唇轻笑,“恭喜姐夫,大姐正在屋里休养呢,正好爹爹也在,你进去探望,顺便说了升官的事情,岂不是家中双喜临门,爹爹和大姐都会高兴的。” “好,我这就去。”卢念点头如捣蒜,憨笑得像是个得了宝贝的孩童,美滋滋的往里奔去。 因为太过激动,竟然还险些被平坦的路面给绊倒,走得踉踉跄跄。 “这大姑爷可真是个好人,”秀儿忍不住评价道,“只可惜老天不长眼,偏偏让他娶了大小姐那样的女人当正房,也算是家门不幸了。” “你啊,”沈桑榆无奈的戳了一下秀儿的额头,“也不瞧瞧这到底是谁的院子,便敢肆意的胡说八道,小心到时候被人知道,我可保不住你!” 秀儿赶紧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继而又挽住沈桑榆的胳膊,露出乖巧的笑容来,“小姐我知错了,以后我定然不在别人的院子说,就算是要说,我也回咱们映月阁说,这样就不怕别人知道了!” 沈桑榆: 她怎么就教出这么个会钻空子的丫头来了? 听雨阁,屋内。 沈知雨正和沈海川撒着娇,想将沈海川心中对自己的那点怨恨都一抹而去。 而这时,卢念便闯了进来。 “知雨,知雨你现在如何,孩子怎么样?” 卢念冲到了床榻前,一把握住了沈知雨的手腕,目光急切关怀的落在那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沈知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瑟缩,“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和孩子啊,”卢念回答道。 继而,又转头看向沈海川,恭敬的打招呼,“岳父大人,方才小婿太过着急,竟然忘了向岳父大人问好,还请岳父大人恕罪。” “无妨,”沈海川摆手,“你关心自己的妻儿是好事,何罪之有?相反,这般在意知雨,我反而觉得欣慰,总算是没给知雨找错人家啊。” 卢念挠了挠头,又将目光投向了榻上的沈知雨,“知雨,如今瞧过大夫了吗,我知道京城有一位名医,开的补药最是滋补,我明日便请来为你把脉开药如何?” 沈知雨没接这茬,眼神中满满的抵触和厌恶,“请什么名医,我刚才便问你,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在沧海的衙门里头好好审案吗?” “我被调到京城来了,任职三品官,月底便能敲定,正好你如今怀孕,在娘家养着最好,我在京城买一套宅院,日后就算你生完孩子,也好来回走动的。”卢念心情美滋滋,开始幻想起将来的美好日子来。 他求了好几年的子女,总算是在今日得了应验。 且是升官得子一起来,老天爷可真是待他不薄! 卢念欣喜若狂,沈知雨的眼中却满是烦躁。 她抬手狠狠的推开卢念,“你月底才能敲定,为何现在就来了,既然要任职,也不好好去准备,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如今卢念来了京城,她再想和太子殿下有些接触,还怎么掩人耳目? 真是想想就心烦! 瞧见沈知雨的态度,卢念有几分傻眼,“我我原本也是想月底再来告诉你的,可你不是怀孕了吗,若是我不来,岂不是显得我太过薄情寡义,知雨,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啊!” 说着,卢念便伸出手去,想要摸摸沈知雨的肚子。 沈知雨眼神厌恶,抬手狠狠的朝着卢念拍去。 还没碰到,眼角余光便瞥见了沈海川眸底涌动着的深邃,顿时便怔住了。 不对,不对劲! 这突然出现的卢念,定然是有人指使的! 想着,沈知雨硬生生改了温柔的模样,温声细语道,“我怀孕的事情才确定了一个时辰不到,恐怕伯侯府都还没传开,相公你是如何得知的?” 卢念没有半点心眼,立马便回答了,“多亏了桑榆,她特意派丫鬟到客栈去告诉的我,这丫头,心眼可真是极好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也算是公平了 沈知雨的脸色骤然阴沉。 没在锦被下的双手紧紧攥成一团,恨不得要将沈桑榆给捏死。 也就卢念这傻子以为沈桑榆是真心在为他好。 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小贱人,实际上是披着羊皮的狼! 可当着卢念和沈海川的面,沈知雨不敢言语半句。 含糊的回应了几句,便说自己累了要休息。 卢念紧张得很,赶忙站起身来,“那你先好好休息,如今你是双身子的人了,凡事都得格外的小心注意,上次我给你买的那些熏香先不要用了,待我去问清楚里头有没有什么对孕妇有害的香料再说。” “你何时给我买了熏香?”沈知雨又是一愣。 “就是前不久,你应该还不知道,桑榆说起你喜欢这京城的熏香,让我买了讨你喜欢呢。”卢念回答道。 “那之前那些珠宝首饰呢?”沈知雨心中俨然升腾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果不其然,便看见卢念憨厚的笑着挠头,“也是我给你买的,多亏了桑榆,我才知道给你买什么样的你最喜欢,以前总是我自己选,多半挑得你都不喜欢,搁置在盒子里用都不用呢。” 沈知雨几乎怄得要吐血。 难怪当时她狮子大开口说要最贵的熏香什么的,沈桑榆连句磕绊都没有便直接答应了。 感情这压根花的就不是她的钱! 兜了一圈,这羊毛,全部都出在了羊身上! “你这是怎么了,好像不高兴的样子?”卢念察言观色,紧张得询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事,你先回客栈吧,明日再过来找我。”沈知雨摆手,转过身去背对着卢念。 她怕再多一眼卢念的蠢样子,就会气得直接大骂或者上手打卢念。 等到卢念离开之后,沈知雨这才又翻身坐起来,捧着肚子格外的来气,“这个沈桑榆,可真当是会耍小聪明!” “小姐,”宁心上前搀扶住沈知雨,“您何必为了这样的贱人动气,伤了身子不说,还有可能动了胎气,这一胎可是贵子,要好好的养着的。” 提到贵子两个字,沈知雨的脸色总算是缓和几分。 她抬手抚上仍旧平坦的肚子,喜悦之色溢于言表,“是,这可是我和阿盛的孩子,去,派人传信给太子殿下,便说我遇喜了。” 宁心答应着,便要退出屋子。 才到门口处,又被沈知雨给叫住,“还是先不要去,这沈桑榆今天话里有话,没准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偏偏卢念也到了京城之中,我不该太着急。” 反正只要孩子平安健康的生下来,任谁也赖不掉这件事情! 宁心微微颔首,“小姐如今当了母亲,少了好些浮躁,做事变得越发的仔细了。” “为了这个孩子,我不得不仔细。”沈知雨说道。 顿了顿,声音又冷冽下来,“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冒险去做,比如说,解决了沈逸坤!” 若不是沈逸坤,她不会和爹爹心生嫌隙。 倘若没有这个孩子的话,此刻她恐怕早已经被禁足关起来,要任凭沈逸坤和沈桑榆姐弟俩在面前嘚瑟张狂。 这个孩子,便是上天送来帮她的得力武器! “今晚便请沈逸坤来我院子里吃饭吧,解决不了他,我还怎么在这伯侯府里当大姐?”沈知雨说道。 …… 与此同时,沈逸坤正站在沈海川跟前,说起沈知雨险些小产的事情。 按照先前沈桑榆教他的说辞,只说沈知雨这是被老天爷小惩大诫了。 沈海川面色阴沉着,“事关人命,你还有心思说这样的风凉话,当真是让人寒心。” “可……”沈逸坤还想再说点什么。 还没来得及开口,家丁便上前来传话,“侯爷,今晚大小姐设宴,想要请三公子去院子里吃饭呢。” “爹你看,”沈逸坤立马抓住了机会,“大姐显然是还不想放过我,她都已经怀有身孕了,还不知道行善积德的话,这孩子也会被影响的啊。” 若是娘亲太缺德,没准生出来就没屁股呢? 结果话刚出口,沈海川冰冷可怖的眼神便扫了过来。 沈逸坤赶忙心虚的闭上嘴,瑟缩去了角落里。 “告诉大小姐,就说沈逸坤被我发落去了江南再待上两年,好好养养性子再说。”沈海川说道。 “爹……”沈逸坤双眼放光,激动得看向沈海川。 若是换做以前,他得知自己要去江南,必然要撒泼打滚的闹,觉得江南那地方不如京城好玩有意思。 可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沈逸坤再得知自己要去江南,简直是热泪盈眶。 江南是什么地方? 那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啊! 比起京城之中的尔虞我诈和各种算计,他去了那地方,便又是一方霸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江南有一位名医,好好去求求,即便是治不好,也别落下什么病根子。”沈海川言简意赅的说道。 亲儿子被断了命根,他自然心疼。 可如今无法挽回,也只能尽力补救了。 父子俩在书房里说着话,家丁便恭敬的退了出去,准备去回沈知雨的话。 经过花园时,特意绕了一个弯,到了假山之后的大柳树跟前。 沈桑榆在柳树上绑了一个秋千,此刻正被秀儿推着晃悠,欢快得轻笑。 “二小姐,小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特意挑着侯爷也在的时候,将大小姐设宴的事情说了。”家丁说道。 沈桑榆微微颔首,“做得挺好,辛苦你了,你弟弟的病不用担心,我会找一位名医为他医治的,必定药到病除。” “是,谢谢二小姐。”家丁千恩万谢,擦着红彤彤的眼睛离开了。 留下秀儿满脸不解,“小姐,你干嘛还要帮着三公子啊,看着他和大小姐鱼虾之斗不好吗?” 毕竟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呗! “他替我护住了那棵玉兰树啊,”沈桑榆轻声道,“他原本可以让沈知雨烧了玉兰树的,可他替我护住了,那么,我就替他护住一条命吧。” 弃妃轻狂:反派嫡女翻身手册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秀儿瞧着自家小姐悠闲的模样,有些感慨的叹气,“小姐太善良了,切记人善被人欺,要长点心眼才行。” 老气横秋的模样,逗得沈桑榆不禁笑出声来。 抬手掐了掐秀儿嫩粉的脸颊,“你这个小丫头,才多大年纪,就总是这样忧心忧神的,当心变老,到时候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才好呢,这样我就能陪着小姐一辈子了。”秀儿想也不想便说道。 谁料沈桑榆却板起了脸颊,“嫁还是要嫁的,不要说这样的糊涂话,等我办完了婚事,便开始给你相看人家,等你成亲之后再回来伺候我也可以。” 别家府里都有这样的例子,嫁出去的丫鬟又回来继续伺候,只不过每天晚上都会回家罢了。 沈桑榆都为秀儿盘算好了。 她买下了高庭钦那套宅院附近的小院,不算太大,两进两出,足够一对夫妻住着。 等到时候秀儿出嫁,这便当做陪嫁送给秀儿,以后每天往返伺候她也更方便。 秀儿却不知道这一点,仍旧嘀嘀咕咕的,坚称自己不会嫁人,打死也不嫁。 假山后不时传出沈桑榆和秀儿银铃般的笑声,而沈知雨的院子里,却阴沉可怖。 前来传话的家丁跪在地上,全身抖如筛糠,看着跟前的沈知雨大发雷霆。 啪 上好的甜白釉茶碗被摔碎在地,溅起的碎末擦着家丁的脸颊飞过,划出一道口子来,鲜血缓缓渗出。 “贱人,这一定是沈桑榆干的,她故意让爹爹知道了我要宴请沈逸坤的事情,好让爹爹救沈逸坤一命!”沈知雨大骂道。 宁心赶忙走上前,扶住了沈知雨的小腹,“大小姐你别生气了,当心动了胎气,这孩子金贵着呢,如今谁都比不上他重要啊。” “他重要有什么用,又不能帮我出气,眼瞧着沈逸坤就要跑去江南,以后我再想对付,哪还有机会?”沈知雨怒骂道。 那张俏皮可爱的脸颊布满了狰狞,不见分毫侯府千金的端庄淑女。 此时此刻,和乡下泼妇也没什么分别。 宁心继续拍着沈知雨的后背,“不如这样,大小姐,我随着沈逸坤去江南,到时候我帮你收拾沈逸坤便是。” “你去了有什么用?”沈知雨烦躁摆手,“爹爹既然要把他送去江南,就摆明了是要保护他,那江南你又是人生地不熟,没准沈逸坤会反将你一军,你不能去!” “没事的大小姐,我能保护好我自己。”宁心又说道,“我一定会帮大小姐杀了沈逸坤的。” 说这话时,宁心的眼中杀意毕露,看的沈知雨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样凶狠的眼神,在当初宁心被设计丢了清白时都未曾出现过。 沈知雨本能的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按住宁心的胳膊询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宁心眼神闪躲,惶恐的矢口否认,“没有啊,我没有事情。” “你有!”沈知雨语气坚定,“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说实话,宁心,否则等我自己查出来,就不是现在这样的好态度了。” 闻言,宁心仍旧想要闪烁其词。 结果刚一张口,胃里面便开始翻涌起来,她赶紧捂住嘴巴跑到旁边去呕吐。 可呕吐了好半天,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大概是刚得知自己有孕的原因,沈知雨本能的便想到了这件事情上,板着脸看向宁心,“你是不是怀孕了?” 只一句话,便让宁心全身都战栗起来,抖如筛糠,面色苍白如纸,惶恐不安的拼命摇头,“我没有,我不可能怀上的,不可能的!” 这样激烈的反应,恰恰是说明了一切。 宁心就是怀孕了! 孩子自然不可能是沈逸坤的。 而是那个当初糟践了宁心的家丁! 可那个家丁早已经被打死扔去了乱坟岗,恐怕现在已经被野狼吃得只剩下骨头了。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生下来,便是个没有爹的种。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大小姐,”宁心肩膀剧烈的颤抖,“我试了好多办法,我想弄掉这个孩子,可我又觉得太残忍,做错事情的人不是他,他为什么要被扼杀掉来到这个世上的机会呢?” 可要是不打掉这个孩子,往后生下来,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 会不会见到那个孩子,就想起曾经受到的屈辱,因此将仇恨都堆加在孩子身上? 宁心害怕的抱住了沈知雨,“大小姐,我真的好怕。” 沈知雨心中骂了沈逸坤千万遍,面上却不动声色,向宁心发誓,“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正说着话,便又有个家丁走了进来,恭敬的跪在地上传话,“大小姐,宫中传话来,请大小姐去一趟。” “是太子殿下叫我去的吗?”沈知雨顿时开心起来,“我就知道太子殿下得知这件事情一定也会很高兴的,竟然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见我。” 顿了顿,又看向家丁,“行,我这就准备一下前去。” 转头再看见满脸泪痕的宁心,轻声道,“放心,这次我去见了太子殿下,便让太子殿下动手收拾了沈逸坤,你不要脏了自己的手,将来你还有几十年的好日子过呢。” 杀了沈逸坤,若是被查出来,那可就要掉脑袋了。 为了这样一个人丢了性命,实在是不值当。 宁心嗯了一声,感激的看向沈知雨,“多谢大小姐。” “还说这些做什么,快来帮我梳妆打扮,我好早点去见太子殿下。”沈知雨说着,坐在了铜镜跟前,双手不住抚摸着平坦的小腹,嘴角疯狂地上扬。 很快,沈知雨收拾好,便坐上宫中前来接她的马车,摇摇晃晃的奔着皇宫而去。 等进了朝阳门,再下了马车,由宫女和太监领着走在甬道之中。 越是走,沈知雨就越是觉得不对劲。 “这不是去太子殿下寝宫的路,你们要把我带去什么地方?”沈知雨紧张的站住脚,看向跟前的宫女和太监。 太监笑吟吟的看向沈知雨,声音尖细无比,“沈大小姐要见的,本来也不是太子殿下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 弄掉这个孩子 听闻这话,沈知雨下意识扣住了身旁宁心的手腕,强装镇定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来见太子殿下?那我来见谁?” 这皇宫里头,和她有关系的人,除开太子殿下之外,可就没有其他人了。 想到这里,沈知雨的心又是猛然一震。 不,不对。 除开太子殿下之外,她认识的还有……高贵妃! 果不其然,下一瞬,跟前的太监便笑眯眯道,“咱家是奉了高贵妃的命令,来接深大小姐前去叙旧说话的。” 当真是高贵妃。 沈知雨的心中顿时升腾起不好的预感来。 她腹中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的,而太子殿下贵为将来的圣上,怎么能有这样一个来历不耻的孩子呢? 高贵妃显然是考量了这一点,所以要把她给叫去,弄死她腹中的孩子! “我不去,我不去见高贵妃。”沈知雨捂住小腹,惶恐不安的要转身离开。 才走两步,又被宫女太监们给团团围住。 先前说话的太监走上前来,脸上笑得阴森无比,“沈大小姐这是做什么,这可是皇宫,岂能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再说还是高贵妃请你去叙旧呢,还希望沈大小姐不要不识抬举!” 说完这话,太监直接给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迅速的架住沈知雨的胳膊,硬生生的往高贵妃的寝宫拖去。 “你们干什么啊,赶紧放开我家大小姐。”宁心赶忙上前拉扯。 结果却被太监一脚踹飞出去,撞在了墙壁上,直接翻个白眼晕了过去。 “一会儿再来收拾这丫头,先把沈大小姐送到高贵妃面前去吧。”太监吩咐道。 任凭沈知雨挣扎,她仍旧被带去了高贵妃的寝宫。 殊不知,等他们一帮人离开之后,宁心便猛然睁开了眼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直奔着太子殿下的寝宫而去! …… 高贵妃寝宫,御前宫内。 沈知雨被带到了高贵妃跟前,扑通一声,便直接摔在了青石地板上,撞得膝盖生疼,连眼泪都逼了出来。 “娘娘,我们将沈知雨给带来了。”太监恭敬的说道。 高贵妃端坐在最上头的圈椅上,带上精美护甲的手轻轻摆弄着跟前的香炉,模样优雅又风情。 连眼皮都不曾抬起来,嗯了一声,又掀开红唇道,“既然来了,便请周太医来瞧瞧吧。” 太监赶紧去请了偏殿坐着的周太医过来把脉。 沈知雨惶恐不安,拼命的想要挣扎,“我不把脉,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可下一瞬,高贵妃就不悦的挑起眉头,“聒噪。” 太监会意走上前去,干脆利落的给了沈知雨两个嘴巴子,再掏出帕子塞进沈知雨的嘴中,“沈大小姐可不要这样大吼大叫了,我们娘娘最不喜欢别人这样嚷嚷,到时候脑袋保不住,别说咱家没有提醒沈大小姐。” 沈知雨被这话给怔住,即便脸上火烧火燎的疼,也不敢再动弹了。 周太医便赶紧把了脉。 “娘娘,沈大小姐脉象洪稳,是喜脉无疑了。”周太医说道。 “那有多少日子了?”高贵妃又问道。 周太医推算一番,“应该有一月有余了。” 高贵妃颔首,“算起来,一个多月前,她倒是的确来了皇宫一趟。” 这么算,还有什么错? 这孩子,必然是太子殿下的了。 想到这点,高贵妃的眼中不由划过浓浓的阴郁,“周太医,本宫的意思想必不用说你也知道,趁着现在方便,尽快动手吧。” 周太医颔首,从随身的药箱里头拿出一瓶药来,“娘娘,这药分两次吃,要两日才会将腹中胎儿给流掉,不会有人发现是娘娘动的手脚的。” 话音落地,察觉到高贵妃冰冷的眼神,又赶紧改口,“是不会有人怀疑到是微臣动手的。” “恩,那便劳烦周太医操心了。”高贵妃颔首道。 周太医点点头,将瓶子里的药丸倒出来一粒,抬步朝着沈知雨走去。 旁边的宫女十分利索的按住了沈知雨,取下她嘴里的帕子,好方便塞药。 “娘娘,娘娘饶命啊,这个孩子不是太子殿下,真的不是,求你了娘娘,你放过我吧,放过我腹中的孩子吧。”沈知雨惶恐的求饶道。 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高贵妃更是勃然大怒,抬手便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香炉都滚落在地,激荡起白色的烟雾来。 “放肆,你这不知廉耻的妇人,怎么敢把肚子里的孩子跟太子殿下扯上关系?”高贵妃怒骂道。 沈知雨惶恐,赶紧改了嘴,“是是是,跟太子殿下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我和别人的孩子,娘娘求求你了,这是我和卢念的孩子,我要保住这个孩子啊。” “卢念?”高贵妃冷笑,“卢念今日才被调到京城来任职,怎么会与你一个多月之前有关系呢,本宫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干女儿出去被人说三道四而已,流了这个孩子,你回去好好当你的卢夫人,本宫再不会干预。” 有些事情不用说得太明显。 她既然让沈知雨来寝宫,自然是知道了这个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 这样的孽种,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最好的办法,就是除掉他,就现在! 高贵妃想着,又催促周太医,“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吧,本宫晚些时候还要去陪圣上下棋呢。” 周太医不敢再耽误,走上前,说了一句得罪,就要用勺子撬开沈知雨的嘴巴,将药丸给塞进去。 沈知雨死死咬着嘴唇,怎么都不肯吃。 来回折腾了好半天,仍旧是没有将药丸给塞进去。 高贵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干脆亲自走到跟前,指着地上被打翻香炉里的香块,“用这个烫。” 猩红色光亮的香块被捡起来,硬生生的戳到了沈知雨的手背上。 疼得沈知雨忍不住张嘴尖叫了一声。 那粒药丸也就被周太医顺势扔进了嘴里,“捂住她的嘴巴,千万不要让她吐出来!” 与此同时,寝宫外头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小娼妇,”高贵妃眉眼突突的跳,厌恶无比的看向地上的沈知雨,“是你让皇后娘娘来的吗?”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我同意你们在一起 沈知雨手背疼痛不已,眼中蓄满了泪水,惶恐的摇头。 “娘娘,您看”周太医慌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高贵妃。 高贵妃烦躁得很,示意宫女松开了沈知雨。 刚得到自由,沈知雨便赶紧将嘴里的药丸给吐出来,口水淌在嘴角,看上去格外的狼狈。 “听着,若是你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我便让你们伯侯府所有人都去为你陪葬,包括你和你腹中胎儿,我娘家是什么样的存在,你应该很清楚。”高贵妃警告道。 沈知雨垂下头去,全身都在颤抖,“是,我不敢的。” 刚说到这里,皇后娘娘便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这满屋子的狼藉让她不禁蹙起了柳叶眉,“这是做什么呢,弄成这样?”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这是刚才我们”高贵妃立马想要解释。 皇后娘娘却摆手,“不用你来说,让她来说。” 她手指的方向,正是哭得眼眶通红的沈知雨,“这不是沈伯侯家的养女吗,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莫不是高贵妃欺负了你?” 沈知雨浑身打了个哆嗦,拼命的摇头,“回皇后娘娘,没有,高贵妃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太蠢笨了,想要摆弄香炉,结果被烫到了,所以才弄成了这个样子。” 多一个字,沈知雨都不敢说。 她不怕高贵妃迁怒整个伯侯府,她只怕,自己和腹中胎儿的性命会不保。 这可是她和太子殿下的孩子,是可以让她一辈子荣华富贵的孩子! “当真如此?”皇后娘娘眼神中满是不信任。 沈知雨重重点头,眼神却带着几分躲闪,“回皇后娘娘,我不敢撒谎的。” “皇后娘娘何必这样吓唬一个小姑娘呢,总是这样逼问,反倒是显得皇后娘娘不信任臣妾啊。”高贵妃勾唇,说出的话别有他意。 要再这样说下去,皇后就等同于承认和宫中的贵妃过不去。 所谓的母仪天下,大方姿态,都只会在这里被土崩瓦解。 高贵妃拿捏住这点,妩媚动人的眼睛里满是得意,笑看着面前的皇后娘娘,只等着她妥协。 也的确如她所想,皇后娘娘见状,只能作罢。 转头看向沈知雨,轻声道,“许久不见你的妹妹来宫中,方才听说有沈家的女儿进宫了,我便以为是桑榆,谁知道是我空欢喜一场了。” “我今日回去就告诉我二妹,让她来见皇后娘娘。”沈知雨赶忙道。 皇后娘娘颔首,“那你便早些回去告诉她吧,眼瞧着她就要成亲,本宫这里还有好些东西要送给她,叫她过来拿。” “是。”沈知雨应声,“那皇后娘娘,高贵妃,恕草民先告退了。” 高贵妃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知雨离开。 “高贵妃这寝宫乱成这样,本宫也实在是没有兴趣继续待,还是等改日高贵妃收拾干净了,本宫再来坐坐吧。”皇后娘娘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中满是嫌弃。 “皇后娘娘慢走,臣妾便不送皇后娘娘了。”高贵妃说道。 等皇后娘娘走到了门口,又转过头来,满脸的笑意,“高贵妃,今日你就不用去圣上那里下棋了,想来你心浮气躁的也无法好好下棋,我代你去,也正好说说太子殿下的婚事。” 等皇后娘娘离开了寝宫,高贵妃便气得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推倒在地。 那张风情妩媚的脸上布满了狰狞,“贱人,皇后这个贱人!” “娘娘息怒,您这样若是被旁人听见了,皇后娘娘不就有借口定你的罪了吗?”身旁的太监赶忙劝道。 高贵妃冷笑一声,“难道她如今就没有借口吗?” 沈知雨怀上太子殿下的孩子,恐怕皇后已经知道了。 否则刚才临走前,为什么要特意提一嘴太子殿下的婚事。 “这沈知雨到底是哪里来的本事,居然能请来皇后,去给我查。”高贵妃说道。 结果话音刚落,太子殿下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是我去请皇后娘娘帮我救人的。” 啪 高贵妃气得都昏了头,扬手便给了太子殿下一巴掌,“逆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蠢事吗,你如此在乎偏袒一个已经成亲的妇人,皇后心中会怎么想?” 到时候若是真的查出什么,别说这太子的位置,就连她也要跟着遭殃! “我精心为你谋划多年,为的就是将你送上皇位,你如今是要做什么,诚心要气死我吗?”高贵妃怒声问道。 太子殿下被打得偏了头,却仍旧眼神坚定,“那是我的孩子,我要保住那个孩子,不管母亲你怎么说怎么做,那个孩子都是我的底线,你要杀了他,就先杀了我!” “反了天了!”高贵妃更是气得浑身颤抖,“你简直是昏了头,那女人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如此疯癫,这个孩子,包括那个女人,我都要除掉!” “那我就先死给母亲看,我死了,太子的位置该归于皇后娘娘生的十七弟,到时候母亲可别后悔。”太子殿下梗起脖子道。 高贵妃气得又是要给太子殿下一巴掌。 可扬起手,却又怔住了。 她忽然换了表情,叹着气坐在了圈椅上,抬手扶住额头,“你当真要这样吗?” “是,知雨就是我的命。”太子殿下说道,“若不是当初我晚了一步,知雨早就该是我的太子妃。”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高贵妃摆手,“罢了,如果你真的要留下这个沈知雨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也无法阻拦,今日的事情是我不对,彩月,你去西边厢房里找来圣上今年赐给我的血燕和鱼胶,送去伯侯府给她吧。” 闻言,太子殿下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你同意留下知雨了?” “我能不同意吗?”高贵妃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太子殿下,“难道真的要看你死在我面前?你可知你身后期盼的人不止是我,还有整个家族,这个太子的位置,你必须要给我稳稳当当的坐着!” 第三百一十九章 你就是个庸医 高贵妃满眼期许,“只要你答应我,好好的守住这个太子的位置,我就同意留下沈知雨。” “我一定会的。”太子殿下赶紧点头答应。 抱着那堆东西,他美滋滋的离开了。 等离开之后,高贵妃迅速换了脸色,阴郁又可怖,“那个沈知雨留不得,让周太医再过来一趟,想个办法除掉她。” “娘娘,”太监面色犹豫,“您刚刚答应了太子殿下,要是现在再动手,恐怕会让太子殿下与您心生嫌隙啊。” 为了这样一个卑贱的妇人,让母子之间产生裂缝,实在是不值当。 高贵妃冷笑着摆手,“我自然不会傻到现在就动手,既然不能快速的除掉这个孩子,那便只能另寻办法了,你去,让我哥哥明日来见我一趟。” 太监应声,恭敬的出了寝宫。 …… 沈知雨一路惶恐不安,急匆匆的回了伯侯府。 直至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这才放松的躺在软榻上。 一路上因为紧张而忽视的疼痛骤然袭来,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沈知雨面色苍白无比,“去,请大夫,快点去请大夫。” 丫鬟和家丁都被沈知雨这模样给吓到了,赶忙去请了大夫来。 好在一番问诊之后,大夫的面色格外缓和,“大小姐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惊过度了,至于手背上的伤口,我开一些药膏外敷就是了,因为有胎儿的缘故,就不喝药了。” “那我的孩子呢?”沈知雨赶紧揪住了大夫的衣领,“我的孩子没事吧,我刚才吃了什么可以流掉孩子的东西,但是我吐出来了,我现在嘴里都发苦,我孩子会不会有事?” 大夫被沈知雨这疯狂的模样吓到了, “没……没事的,只是小伎俩,多喝些水就能排出来,近日不要吃辛辣的东西,多吃素。” “好,吃素。”沈知雨赶紧点头,“现在就去给我弄一些素菜来,还有水,动作要快。” 丫鬟们赶紧往外跑,太过着急,还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整个听雨阁乱作一团。 好在这时候宁心回来了。 瞧见这场景,便立马摆出大丫鬟的架子来,有条不紊的开始安排大家都干点什么。 之后,再客气的请大夫离开。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沈知雨两个人,宁心这才走上前去,“大小姐,我已经问过大夫了,孩子和你都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不说还好,一说沈知雨的眼泪便忍不住扑梭梭的往下掉。 她扑进了宁心的怀中,哽咽得不行,“可我就是害怕,宁心,高贵妃她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啊,这是我和太子殿下的孩子!” “我已经告诉了太子殿下了,皇后娘娘便是太子殿下请过去的,大小姐放心,任谁想要害孩子和你,太子殿下都不会答应的。”宁心说道。 正说着话,外头便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知雨,你还好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知雨更是难过,“太子殿下,我不好,我差一点就要和孩子命丧黄泉了。” 说着话,太子殿下便推门走了进来。 瞧见沈知雨这模样,顿时心疼不已,赶忙上前去扣住了沈知雨的肩膀,将她揽入怀中,“别害怕,以后不会有人再来害你了,放心吧。” “怎么会没有呢?”沈知雨一万个不相信,“高贵妃她……” “她答应留下你和孩子了。”太子殿下高兴道,“她还送了补品来给你呢,你看,是我父皇特意给她的血燕,这东西千金难求,可见她是真的疼你。” 跟着太子殿下而来的宫女打开了紫檀木的盒子,里头一盏血红色的燕窝赫然映入沈知雨的眼中。 红得太鲜艳,让沈知雨又是往后缩了缩。 方才还要害死她和孩子呢,现在又说可以留下他们,甚至关怀的送来这样珍贵的东西…… 这真的能吃吗? 可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沈知雨不敢诋毁高贵妃,只得含糊答应了。 等送走了太子殿下之后,才赶紧吩咐宁心,“赶紧把这些东西全部都给扔了。” “这可都是好东西啊,”宁心不解,“要是就这样扔了,岂不是浪费了?” 沈知雨满眼厌恶,心中仍有余悸,“高贵妃给的东西能吃吗,恐怕会害死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不能吃,赶紧扔掉。” 听闻这话,宁心眼珠子转了一圈,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 “大小姐,这些东西咱们不能扔,这可是好东西啊。”宁心说道。 沈知雨愕然瞪大了杏眸,“宁心你是不是糊涂了,这些东西都会害死我和孩子的,怎么可能是好东西呢?” “大小姐,你这样想啊,高贵妃位高权重,若是她之后还想要对付你,让你去宫中,你岂有不去的道理?到时候她想怎么对付你,就怎么对付你。” “但如果,大小姐你吃了她送来的东西险些流产,太子殿下必然会心生警惕,到时候不管高贵妃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这样就可以彻底让大小姐你躲开高贵妃了。”宁心解释道。 只要躲开了高贵妃,这个孩子便也算是安全了。 闻言,沈知雨的眼眸顿时一亮。 她怎么没有想到这点呢! “去把刚才那个大夫给我叫回来,把里头是什么毒查出来,把握好分量,我要中毒,但是又不能伤到孩子的那种。”沈知雨兴奋的说道。 宁心依言乖乖照做。 刚离开伯侯府的大夫又被请了回来。 面对那盏血燕仔细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摇头,“大小姐,这里面什么都没有,是安全的,半点毒素都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毒?那你再看看其他的,或许下在其他的东西里面了呢?”沈知雨催促道。 最后大夫就连装东西的紫檀木盒子都给看了一番,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庸医,连下了毒都看不出来,就你这样出去给人看病,只会草菅人命而已,宁心,把他给我赶出去,再请其他厉害的大夫来给我看。”沈知雨愤怒的吼道。 第三百二十章 要不改天再说吧 听雨阁一天之内,几乎请遍了京城之中所有有名的大夫神医。 问起原因,只说是沈知雨不放心腹中的胎儿,所以便多找几个大夫看看。 可秀儿却嗅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奴婢听说,在请大夫来之前,大小姐出去了一趟,回来便成了这模样,小姐,你说大小姐该不会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吧?”秀儿猜想道。 沈桑榆扶着袖子,站在桌前仔细的写成婚的请帖,语气漫不经心,“若真是有事,就不该是这样偃旗息鼓了,早就该闹上天才是。” “不是孩子出事,那为什么要请那么多的大夫啊?”秀儿越发疑惑。 沈桑榆放下狼毫小楷,“你想知道?” 秀儿点头如捣蒜,“想,奴婢想知道。” “那就去问问吧,”沈桑榆颔首,抬手指了指半开门外, 正朝这边走来的沈知雨,“喏,人来了。” 见状,秀儿的脸顿时绿了。 她气得跺脚,“小姐,你明知道她就在门外为什么不告诉奴婢啊,我刚才说得不大声吧?她应该没有听见吧?” 这伯侯府里头,谁不知道沈知雨是个小气又蛮横的性格。 真要是被沈知雨给听见了,指不定会怎么收拾她。 到时候自家小姐帮了就会得罪沈知雨,她心里过意不去。 可要是不帮,倒霉的就是她,没准要养病好几个月才能下地的那种。 总归怎么都不是好结果。 秀儿越想越愁,脸颊都皱成了苦瓜模样。 旁边的沈桑榆不禁被逗笑了,抬手掐了掐秀儿的脸颊,“行了,她没听见,放心吧。” 真要是听见了,岂会这样悠闲? 按照沈知雨的个性,早就气鼓鼓的冲上来,要撕烂秀儿的嘴巴了。 秀儿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我会挨揍,到时候不就没办法再陪着小姐您出嫁了吗?” “总盼着我出嫁做什么,我还盼着早点把你给嫁出去呢,省得在旁边烦我。”沈桑榆故作嫌弃道。 主仆俩正说着话,沈知雨便走到了跟前。 满脸的红光,态度也格外趾高气昂,“沈桑榆你做什么呢?” “我做什么,需要向大姐通报吗?”沈桑榆微微挑眉,“大姐莫非是住在海边,管得这样宽。” “你……”沈知雨顿时被气得够呛。 “大姐小心动了胎气啊,这孩子金贵着呢,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好交代?”沈桑榆故作关心道。 顿了顿,又直接下逐客令,“若是大姐没什么事情的话,便请离开吧,我怕大姐看见这院子里的玉兰树气得慌,到时候伤了孩子。” “谁稀罕在你这院子里待着?”沈知雨厌恶的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替皇后娘娘传话,我才不会进来呢。” 皇后娘娘? 沈桑榆的眼眸微微晃动,“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她说让你……让我带着你进宫一趟。”沈知雨说道。 沈桑榆颔首,“今日吗,那我现在就去梳洗打扮。” 沈知雨格外坦然的往旁边的绣花鼓凳上一坐,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你动作快一点,不要耽误了时辰,真是麻烦,若不是皇后娘娘要我传话,我是半点都忍不下你。” 听闻这话,沈桑榆往屏风后去的动作顿住。 她转过头去,笑意盎然的看向沈知雨,“大姐,你分明可以让丫鬟来传话,可你非要自己来,来了又觉得百般不适,你说,这算不算犯……贱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来提醒你,难道还错了吗?”沈知雨气得瞪圆了双眸,“你难道就不怕我在皇后娘娘面前告你状?” “那也要大姐你能见到皇后娘娘再说。”沈桑榆颔首道。 闻言,沈知雨的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忐忑,“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大姐应该很清楚,皇后娘娘只是叫我去而已,你加上你自己,无非是想进皇宫而已,你不用急着反驳我,待会儿进了皇宫,我问问皇后娘娘身边的罗公公便可知晓。” 沈桑榆满脸微笑看向沈知雨,人畜无害的无辜模样,“就是不知到时大姐你的脸,会不会火烧火燎的疼?” 压根用不着等到那个时候,现在沈知雨便已经挂不住面子。 她切切咬牙,“我就算是说谎又怎么样?反正去了宫中还能见其他人,比如说认我当干女儿的高贵妃,我去见她不行吗?” 顿了顿,还厌恶的翻个白眼给沈桑榆,“你真当我喜欢跟你凑在一起吗?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大姐算什么金子,大姐这样的,黑铁还差不多。”沈桑榆毫不留情的贬低。 不等沈知雨再发火,又从怀中掏出了一盒雪肌膏来,“大姐,我早就听说怀孕的女人会变得憔悴丑陋,如今见了果然是真的,这盒雪肌膏就送给你吧,希望你不要人老珠黄得太快。” 说完这话,沈桑榆便转身去了屏风后。 沈知雨想要上前争辩,秀儿却拦在了跟前,“大小姐,还请你出去稍等片刻,我家小姐要更衣了。” 唰—— 秀儿拉上了屏风跟前的帷幔,将沈知雨那张气得扭曲的脸颊遮得严严实实。 吃了瘪,沈知雨心里格外不是个滋味。 她气鼓鼓跑出去,立马转身询问身旁的宁心,“我最近是不是真的变丑了?” 宁心头也不抬,“大小姐你别听那沈桑榆胡说八道,你只是昨日忧心过度有些疲态而已,休息几日便能恢复的。” “这么说我的确是变丑了?”沈知雨急了,“去,给我找最好的膏药来,还有什么中药,统统给我找来,我不能生完这个孩子就变成丑八怪。” 虽说是母凭子贵,可要是顶着一张丑脸,太子殿下也一定会厌恶她的。 宁心劝不过,只得答应着,又转头吩咐了二等丫鬟去办。 继而轻声询问沈知雨,“大小姐,这沈桑榆摆明了不想让咱们跟着进宫,到时候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怎么办,要不然,咱们改天再进宫吧?” 第三百二十一章 本宫果然没看错你 听闻这话,沈知雨立马甩去了不屑的眼神。 “宁心,你如今怎么也这般畏首畏尾了?不过是去一趟皇宫而已,怎么可能会出幺蛾子,再说了,我现在可是高贵妃宠着的宝贝呢。” 昨天她请了京城之中所有出名的郎中大夫来查看那堆东西,纷纷都说那里面一点问题都没有。 故而,沈知雨便得出了结论。 高贵妃妥协了,她愿意留下这个孩子,所以才会送来这么多的东西好好的让自己生养这个孩子。 倒也很好理解,这毕竟是太子殿下的孩子啊! 沈知雨想着,不禁满面红光,得意洋洋的抚上了自己的肚子,继而转头看向一旁的宁心,“我去皇宫也是为了感谢高贵妃,试问我这样乖巧的人,她怎么会不护着我呢?” 就算是沈桑榆跑去皇后娘娘面前说三道四又怎么样? 高贵妃足以和皇后娘娘抗衡,到时候看谁斗得过谁! 宁心劝不住沈知雨,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始终有点忐忑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高贵妃不安好心。 可要说什么地方不安好心,又说不上来。 正思考着,沈桑榆已经换了一件桃粉色的襦裙,未施粉黛,头上也只是插了一根珍珠簪子,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可爱活泼。 沈知雨又想起了刚才沈桑榆说她人老珠黄的那番话,越发觉得沈桑榆这幅打扮就是故意要气她的。 很好,现在先让沈桑榆嚣张着,等到时候孩子落地,看沈桑榆还能嚣张到什么地方去?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乘坐同一辆马车前往皇宫。 等进了宣武门,沈知雨立马和沈桑榆分开走。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为了跟着你来巴结皇后娘娘的,我是去看高贵妃。”沈知雨趾高气昂道。 沈桑榆满脸微笑,“那大姐慢点去,替我向高贵妃问好。” “哼。”沈知雨转身离开。 瞧着沈知雨得意的背影,秀儿实在是气不过,“这大小姐到底是拽什么啊,人家高贵妃压根就没有召她进宫,这样自己往上凑,还得意洋洋的。” “皇宫之中,不许多嘴非议,小心惹祸上身。”沈桑榆抬起手,捏了捏秀儿的嘴唇,“走吧。” 由太监宫女带路,沈桑榆很快到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在殿外,便瞧见了罗公公。 沈桑榆悄悄摸摸的走到了罗公公身后,再掏出了怀中带来的马蹄糕,从后头递到了罗公公的面前。 “马蹄糕。”罗公公语气惊喜万分,转过身来笑吟吟的,“你这小丫头,倒是有心,进宫还知道给咱家带好吃的。” “桑榆知道罗公公的老家就盛产这个嘛,公公肯定爱吃,快尝尝,味道正不正宗?”沈桑榆满眼乖巧的笑。 接过马蹄糕,罗公公却并不着急吃。 他揣进了袖子里,“咱家回头再吃,快进去吧,皇后娘娘还在等着你呢。” 顿了顿,又扯住沈桑榆的胳膊,“十七皇子也在里头呢,皇后娘娘正在校考他近日所学,心情不太好,你是个小人精,你进去哄皇后娘娘开心开心。” 沈桑榆顿时苦瓜脸,“罗公公也看得起我了,我哪有这本事逗皇后娘娘开心啊?” “你自然是有本事的,快进去吧。”罗公公催促道。 不给沈桑榆再拒绝的机会,他便直接往里通传,“皇后娘娘,伯侯府沈二小姐,沈桑榆在殿外求见。” 里头便传来皇后娘娘的声音,“进来吧。” 得了召见,沈桑榆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到了殿内,入眼便瞧见了满脸苦大仇深的十七皇子站在旁边,满眼期盼的看向自己。 很显然,罗公公老早便跟十七皇子说了,今日会有救星前来。 顶着救星两个字,沈桑榆只觉得肩膀都要被压垮了。 尽可能动作优雅的走上前去,福身行礼,“民女沈桑榆问皇后娘娘安。” “起来吧,”皇后娘娘摆手,“去旁边坐一会儿,等我问完这最后一题。” 沈桑榆应了一声是,乖乖的坐在了宫女搬来的绣花鼓凳上。 皇后娘娘将目光投向了十七皇子,“这最后一题,只问你,天底下,你觉得什么人最重要?” 十七皇子犹豫了一下,缓缓的说出了个我字。 天底下,自己最重要。 “眼界终究太浅。”皇后娘娘有些失望的摇头,“去外头等着吧。” 十七皇子如释重负,退出了殿内。 皇后娘娘又将目光投向了沈桑榆,“桑榆你来说,这天底下最重要的,是什么人?” 沈桑榆赶紧站起身来,“回皇后娘娘,我也觉得是我最重要。” “你不用顾及十七皇子的面子,只管说你心中的想法。”皇后娘娘道。 “这就是我心中的想法,皇后娘娘,您认为十七皇子是大愚,可您知道,大智就是若愚吗?”沈桑榆轻声道。 闻言,皇后娘娘不禁挑了挑眉,“此话怎讲?” 沈桑榆往前走了一步,“皇后娘娘,人字一撇一捺,我幼时学字时,夫子说,这人字就是要靠人来支撑,所以才能成字,可如今想来,若是做不好自己,别人岂会来支撑帮扶?” 先做好自己,才能成为别人帮扶的人,这是其一。 “其二,如今天下太平,大家各司其职,十七皇子往上还有好几个哥哥,甚至还有太子殿下,若是十七皇子光顾着去操心他们该忧虑的事情,在这宫中,又岂会好过呢?” 把心中的豪情壮志都藏起来,先稳稳当当做自己,也是独善其身的办法之一。 “当然,皇后娘娘,能做好自己,在别人眼中,不也是出类拔萃的英才吗?” 一番话下来,皇后娘娘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硕亲王说得果然没错,你若是是个男子,这朝廷之上岂会没有你的一方天地呢?” 沈桑榆眼神有几分茫然,“硕亲王?这是怎么回事?” “你随本宫来,来。”皇后娘娘的态度骤然和蔼,上前主动牵起了沈桑榆的手,便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一切全靠你了 沈桑榆满脸迷茫,跟着皇后娘娘去了睡卧。 站在一人高的黄铜熏炉跟前,闻着里头香甜的味道,更是脑子晕乎乎的。 只见皇后娘娘走到了睡榻跟前,掀开了被子和床褥,将底下暗格里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郑重其事的,交到了沈桑榆的手中。 沈桑榆只看了一眼,顿时跪在了皇后娘娘跟前,“皇后娘娘,这个我不能要。” 皇后娘娘轻声的笑,“这半枚凤印你自然不能要,是本宫暂时放在你这里罢了。” 即便是放在自己手中,沈桑榆也只觉得压力极大。 “我不是后宫的人,若是拿着这个被人知道了,再被利用怎么办,到时候就算是砍了我的脑袋也没有关系,只怕是要连累了皇后娘娘。”沈桑榆沉声道。 皇后娘娘颔首,“不会有人知道的,放在你手中的东西,本宫是放心的。” 顿了顿又道,“替我保管着吧,否则这后宫若是起了什么风云,本宫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扛住。” “这后宫里头能有什么风云啊,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就算是有什么风云,也会迅速的压下来的。”沈桑榆说道。 “哪有那样简单的事情,”皇后娘娘面带苦涩的笑,抬手摆了摆,“桑榆,你知道摄政王要回京城的事情吗?” “听我爹爹提起过,摄政王这一回来,朝廷恐怕回动荡一波。”沈桑榆回答道。 不少人都会选择去巴结摄政王,若是摄政王再居心不良一些,到时候朝中分成三派来争夺皇位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本宫就是在忧虑这件事情,十七皇子年纪还小,连封王都不曾有 ,要是被卷入其中怎么办?”皇后娘娘叹气道。 闻言,沈桑榆也不好安抚。 毕竟十七皇子的身份摆在那个地方,的确是危险得很。 若是摄政王真的有意要抢夺皇位,那么皇后娘娘生出的嫡子,又怎么会被善待? 哪怕不死,也只会成为废人。 难怪皇后娘娘会如此忧心忧虑。 只是……沈桑榆仍旧不太明白,“我只是一个女子,没有办法干预朝廷上的事情,皇后娘娘您就算是把半边凤印给我了,那也无济于事啊。” “如今看来,你的确是帮不上什么忙,但等你出嫁之后,便是顶着护国大将军夫人的名号了,到时候,你便能帮上本宫的忙了。”皇后娘娘循循善诱道。 沈桑榆瞬间了然。 这便是要让她去游说拉拢各大官员的妻子小妾了。 若是能借着后院的女人们掌控朝廷上的官员,倒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本宫自然是希望这天底下没有勾心斗角,可若是真的要走到这一步,那本宫想要护住的,就是圣上和十七皇子了。”皇后娘娘轻声道。 沈桑榆拱手,恭敬的朝着皇后娘娘行礼,“请皇后娘娘放心,桑榆定当全力以赴,替皇后娘娘排忧解难的。” “本宫相信你,就从你刚才替十七皇子解释的那番话,本宫就知道,你定然是个机灵的,能轻松游走在那些后院的夫人小妾之中。”皇后娘娘沉声道。 顿了顿又补充,“将来这件事情解决了,你想要什么样的褒奖或者奖赏,都随你定。” “那桑榆先提前谢过皇后娘娘了。”沈桑榆再次行礼。 揣好了半枚凤印,沈桑榆又陪着皇后娘娘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准备离开。 出了宫殿,罗公公便在外头笑吟吟的候着,“怎么样啊丫头,替十七皇子说话了吗?” “罗公公少笑话我了,十七皇子是何等聪明的人,哪里用得着我去说话啊,我才不要班门弄斧呢。”沈桑榆嗔怪道。 “这天底下,哪里有人比得上你聪明啊。”罗公公笑得越发开心了。 继而又抬手指了指外头的轿子,“喏,皇后娘娘特意赏你的,说是怕你来回走路脚会酸,走吧,咱家亲自送你到宫门口。” 沈桑榆倒也不客气,直接坐上了轿子。 说是轿子,也不过就是一个椅子用四根木头架起来,比起外头的马车轿子要差得多。 可在宫里头,这便是格外高的待遇了。 沈桑榆坐在上面,一路上的宫女都乖乖站在宫道两旁,恭敬得不敢抬起头直视。 “皇后娘娘说了,以后你进了宫中之后,都是这样的规格,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罗公公说道。 沈桑榆吓得赶紧捂住了肚子,“罗公公,我实在是受宠若惊,肚子都吓得有点疼了,我能去方便一下吗?” 闻言,罗公公顿时被气笑了,“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平日里见你走路也没这么多的事情,怎么现在得了轿子反倒肚子疼了?” 嘴上说着,却还是让太监放下了轿子,指着前头宫女住的院子道,“去吧,那里头有马桶,让这两个宫女领着你去,赶紧的。” 沈桑榆赶紧点头,跟着宫女离开了。 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来找罗公公,请罗公公去御花园一趟。 “非得挑这个时候,真是麻烦,行,咱家知道了,这就去。”罗公公不耐烦道。 继而转头交代那几个抬轿子的太监,“一会儿沈二小姐出来,便说我有事情便不送她了,你们几个好好的送她出宫去,不许出什么纰漏,知道吗?” “是。”太监们恭敬道。 目送了罗公公离开,太监们将轿子放在了宫道的边上,等着沈桑榆回来。 可还没等到沈桑榆回来,倒是等到了沈知雨。 沈知雨由宁心搀扶着,一路走到了几个太监跟前,顿时不悦的蹙眉,“你们几个狗奴才,真是好大的胆子,谁让你们跑到这里来的?” 太监面面相觑,表情格外茫然,“是……是罗公公让我们来的。” 罗公公? 宁心简直要气笑了,“那罗公公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怠慢了我家大小姐,赶紧的,送我家大小姐出宫去,否则一会儿有你们好果子吃。” 说完这话,宁心便要搀扶着沈知雨坐上轿子去。 “你不能坐,罗公公没交代说送你们出宫,我们不能照做。”太监急了,赶忙上前去阻拦。 第三百二十三章 真是丢了大脸 太监急吼吼的冲上前去,想要抢回自己的轿子。 可还没等靠近,就被宁心恶狠狠的用眼神给瞪了回去,“做什么,我家大小姐坐个轿子出宫,还需要一个太监来说可不可以了?” 顿了顿,宁心又双手叉腰,“知道我家大小姐是谁的心头爱吗?一个罗公公算什么,他能大过高贵妃吗?” 听到高贵妃三个字,太监们顿时就蔫了。 罗公公自然是大不过高贵妃的,但怎么说罗公公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 两相为难,这可怎么办是好? 犹豫着,太监嗫嚅道,“这位大小姐,我们是罗公公吩咐送沈……” 还没等太监把话说完,沈桑榆便和秀儿从宫女的住所走了出来。 听见吵嚷,不禁蹙起了眉头,“发生什么事情了?” 瞧见沈桑榆,太监顿时犹如见到了救星般,赶紧迎上前去,“沈家二小姐,这位大小姐非要坐轿子,还说是高贵妃的人,奴才们也不好拿主意啊。” 得罪了哪一边,他们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沈桑榆微微挑眉,“大姐要坐轿子啊?” 沈知雨不屑的扬起了头,“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坐个轿子怎么了,高贵妃特意交代了,以后我每次进宫都可以坐轿子,怎么,你嫉妒得很吗?” 嫉妒吗? 沈桑榆抿唇,“那倒谈不上,我虽然是乡下来的丫头,却也没有大姐想得那么愚笨无知,连个轿子都要羡慕。” “嘴上这么说,谁知道你心里是不是在羡慕呢?”沈知雨仍旧不依不饶。 气得秀儿就要冲上前去理论。 沈桑榆眼疾手快拦住了她,用眼神示意不许造次。 皇宫不比伯侯府,要是落下什么话柄,给自己添麻烦不说,还有可能会让皇后娘娘帮着收拾烂摊子,实在是不值当。 有什么事情,回去解决不就好了? “既然是高贵妃准许的,那大姐就坐着吧,秀儿,咱们走。”沈桑榆说着,便准备上轿子去。 见状,宁心赶紧上前阻拦,板着脸凶巴巴的,“二小姐,刚才你不是都听见了吗,我家大小姐要坐轿子,这可是高贵妃特意交代的。” 沈桑榆认真又乖巧的点头,“我听见了啊,所以呢?” 所以呢? 所以应该下来让她家大小姐坐啊! 这二小姐可真是个乡下丫头,连句人话都听不懂,白瞎了护国将军大夫人的位置。 宁心一边在心中愤愤不平的想着,一边继续抬起头看向沈桑榆,“二小姐,你在旁边走路就是了,反正前面不远就是宫门了。” “我把这句话还给你。”沈桑榆说着,直接坐上了轿子,“走吧。” “你……”沈知雨气得要跳脚,“沈桑榆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的轿子,你敢抢我的轿子,就不怕我告诉高贵妃,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吗?” 沈桑榆坐在轿子上,慵懒无比的转过头来,看向面前的沈知雨,唇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想大姐你是搞错了,这轿子是皇后娘娘特意赏赐给我的,你来坐,是打算把皇后娘娘的话当做耳旁风,如此大不敬吗?” 皇后娘娘? 宛如一道惊雷,狠狠的劈在了沈知雨的头顶上。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等反应过来,沈桑榆已经坐在轿子上走远了。 “大小姐你别生气,奴婢瞧着这沈桑榆肯定是在胡说八道,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会给一个小小的官家之女赏赐轿子呢,她又不是什么千金之躯!”宁心说道。 沈知雨却咬牙切齿,“不可能错的,沈桑榆既然敢说,就不可能是假的,皇宫之中,谁敢说假话,不怕掉脑袋吗?” 沈桑榆说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轿子,那便就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越是想,沈知雨的心中就越是恨得牙痒痒。 她原本以为自己在宫中得到高贵妃赏赐的轿子,可以好好的在沈桑榆面前炫耀一番。 可如今看来,压根就没有这个机会。 毕竟除开她有轿子之外,沈桑榆也有,甚至还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输了,是她输了! “真是奇怪,如果那轿子是二小姐的,那咱们的轿子去什么地方了?”宁心纳闷道。 刚才他们也就是下了轿子去附近的甬道转了转而已,再出来便没有发现那轿子。 一路寻找,找到了刚才沈桑榆的轿子,所以才会闹出乌龙的。 “那群狗奴才,等我回头告诉太子殿下,看不扒掉他们的皮。”沈知雨气呼呼的说道。 都怪这群狗奴才,害得她丢了这样大的脸面! 至于现在,沈知雨紧咬牙关,“快走,先出宫再说。” 方才还得意洋洋的沈知雨,现在也只能步行,硬生生的走到了宫门口去。 …… 伯侯府内。 沈桑榆和秀儿先一步回到映月阁内。 刚坐下,板凳都还没有坐热,沈逸坤便出现在了眼前。 “二姐。”沈逸坤今天穿了一身绸缎做的浅绿色袍子,看上去带着几分儒雅,若是不想当初他干的那些事情,沈桑榆还有片刻晃神,以为自己什么可爱的弟弟来了。 “你今天出发去江南?”沈桑榆抬眼看了一眼他的打扮,“我就不去送你了,祝你一路顺风,在江南一切都好。” “多谢二姐。”沈逸坤颔首。 顿了顿,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钥匙来,“二姐,我这次去江南,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个给你,我知道我能去江南都是因为你帮我,所以,这就当做感谢了。” “这是什么钥匙?”沈桑榆不解的蹙眉,将那把黄铜钥匙举在半空中仔细端详。 沈逸坤也摇头,“我不知道,这是我娘之前交给我的,说是非常重要,还说要等到我坐上了伯侯的位置再告诉我这锁的位置在什么地方,可我现在用不上,还是留给二姐你吧。” 一把不知道可以开什么地方的钥匙…… 沈桑榆颔首,将钥匙收进了袖子里,“行,这份礼物我收下了,你一路当心点吧。” “若是你打开了,记得写信告诉我。”沈逸坤想了想,又认真叮嘱道。 沈桑榆忍不住轻笑起来,“你还怕我发现了什么宝贝,然后就悄悄藏起来啊?” “没什么怕的,只是好奇而已。”沈逸坤赶紧摇头。 顿了顿又补充,“这伯侯府里所有东西都是二姐你的,就连我娘手里的那些东西,也不过是雀占鸠巢得来的而已,现在,算是物归原主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留给沈桑榆的钥匙 沈逸坤感慨一番,直到家丁跑来催促,“三少爷,出发去漳州的马车已经到了,赶紧走吧。” “我知道了。”沈逸坤颔首道。 继而转头看向沈桑榆,“二姐,我先坐马车去漳州,再从漳州乘船往江南去,若是一路上遇到什么好吃的特产,我一定都给你寄回来。” “那我先谢谢你。”沈桑榆道。 沈逸坤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来,递给了沈桑榆,“那二姐,我便走了。” 不等沈桑榆反应过来,沈逸坤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留下这盒子在沈桑榆的手中,让秀儿万般警惕的围着打转。 “这里面会是什么,小姐你不要动,我先仔细看看,确定没有危险再开吧,要不然我来开也行。”秀儿满脸紧张道。 沈桑榆不禁轻笑,“没事的,他不会耍诈的。” 大大方方的,沈桑榆打开了手中的木盒子。 入眼看见,便是满满一摞房契地契,塞得这盒子几乎都要装不下了。 沈桑榆一打开盒子,那些纸片便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秀儿弯腰将掉在地上的那几张捡起来,盯着仔细看了半晌,“这都是京城之中的房契地契啊, 小姐,三少爷这是……送给咱们了?” “或许在他心中,是物归原主吧。”沈桑榆悠悠然道。 依照沈逸坤的个性,有钱也绝对不会花在这个上头的。 这些房契地契,原本都收在魏氏的手中,是魏氏留给沈逸坤的家底。 而再往上追溯,这些房契地契,则是魏氏从她娘亲手中拿走的。 现在兜兜转转,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都好好收起来吧,或许我以后老了不愿意在京城里住着,就在这些田地的周围修个庄子,去当个小小庄主呢?”沈桑榆调侃道。 秀儿却格外憧憬,“就像是以前在海庄那样吗?那我一定要跟着小姐你,等到我老了在庄子里,也能被人喊一声秀儿婶婶呢。” 说说笑笑的,映月阁里满是笑声。 而反观听雨阁内,则是乌云密布。 沈知雨走着出了宫门,浑身都不舒坦,气得几乎要打人。 等回来又得知沈逸坤悄无声息的收拾好了所有东西走人,临走之前只去见了沈桑榆而已。 “这个贱人,”沈知雨气得推翻了桌上的茶杯,“她到底有什么魔力,当初沈逸坤不是也恨她恨得要死吗?为什么现在又变成了她的狗?” “大小姐不要这么生气。”宁心走上前来,抬手拍了拍沈知雨的后背,“您一定要注意着腹中的胎儿啊,来,这是昨日高贵妃送来的鱼胶,灶房的厨子都给做好了,您尝尝。” 瞧见那色泽十分美丽的鱼胶雪梨汤,沈知雨心中的怒火总算是消散了几分。 她如今也不算是全无靠山,至少在高贵妃眼中,她可是金宝贝啊! “等回头我生下了这个孩子,又是个男孩,高贵妃一定会格外的开心,到时候我再说两句沈桑榆的坏话,高贵妃还不赶紧帮我收拾了沈桑榆?”沈知雨说道。 宁心连忙跟着点头,“是啊,大小姐说得对,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养胎,让这个孩子顺顺当当的生下来。” 说起孩子,沈知雨的目光不禁又落在了宁心的肚皮上,“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宁心肚子里那个孩子,是去还是留? 听闻这话,宁心便忍不住抬手抚住了自己的肚皮,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我……我也不知道。” “我可以让人去找最好的药,这样对你的身子比较好,粉柳,你去帮我找……”沈知雨立马要让丫鬟叫大夫来。 还没说完话,就被宁心给拦住了。 “大小姐,你让我再想想吧,我现在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宁心说道。 沈知雨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这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一个贱种留着干什么,等往后我弄死了沈逸坤,再帮你物色更好的人家,到时候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可是,他昨晚在肚子里好像踢了我一下。”宁心低声道。 那么强有力的感觉,让她心中震撼。 是,这个孩子的父亲的确是个不为人尊重的家丁,可孩子有什么错? 他又不能选择自己的父亲和娘亲是谁。 他想要的,不过是好好活下去而已。 宁心的心中已经荡漾起了涟漪,眼神逐渐坚定下来,“大小姐,我想自己抚养这个孩子长大,或许听起来有点太糊涂,但是这个孩子,我想留下来。” 沈知雨不敢置信的看向宁心,“你一定是糊涂了,就这样一个孩子留着有什么用?” 可见宁心表情坚决,又不耐烦的摆手,“随便你吧,只要你到时候别来找我哭鼻子就行,我听大夫说了,六个月之前都是可以打掉的,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时间。” “多谢大小姐。”宁心赶紧道谢。 顿了顿,又端起手中的白瓷碗,“大小姐,您再多吃一点。” “这价值千金的鱼胶也不过如此,吃起来很是腥气,我吃不下去了,要不然你吃吧,我休息休息,一会儿去瞧瞧祖母去,收拾不了沈逸坤,我还不能收拾那么一个瘫痪在床的老东西吗?”沈知雨说道。 嘴上这么说着,可真当去了沈罗氏的院子里,沈知雨便立马退了出来。 实在是,太熏了! 沈罗氏如今在伯侯府里毫无地位,身边也就一个丫鬟照顾着吃食而已,处处糊弄无比。 那屋子里头满是沈罗氏的污秽之物,堆积如山,熏得人不断掉眼泪。 “这老东西也算是遭报应了。”沈知雨低声骂道,“算了不进去了,这么臭,一会儿把我的孩子给熏着怎么办?” 这可是格外金贵的孩子,不能被糟蹋的。 宁心应了一声是,赶紧搀扶着沈知雨往外走去。 走到了院子跟前,沈知雨又改变了主意,“虽然我不能进去,但是这些丫鬟家丁可以进去啊,宁心,你让他们每隔十天半个月就给我祖母喂一些“好吃的”,最好是可以腹泻的那种东西。” 反正这里头都臭得跟猪圈差不多了,再臭一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宁心颔首,表情格外恭敬,“大小姐放心,我一定照办。” 第三百二十五章 她也有只能忍气吞声的时候 转眼,就到了沈桑榆成亲的前一天。 按照规矩,沈桑榆要待在伯侯府哪儿不能去,只等着第二日成亲时,再由高庭钦的马车给接去将军府,拜堂成亲之后,就算是过门了。 临近黄昏时,周若儿和柏珠珠约好了前来,身上都穿着桃红色的襦裙,看上去格外娇嫩。 沈桑榆正被秀儿按在铜镜跟前梳洗,瞧见这两个人,顿时诧异的挑眉,“你们怎么来了?” “按照京城的规矩,你明日出嫁是要有一个好姐妹帮着拦住高庭钦不让进屋的,我们来就是想要问问你,你到底要选我们中的谁?”柏珠珠说道。 周若儿垂眸,“我觉得选八小姐最合适,八小姐位高权重的,我就在屋子里帮你梳妆打扮吧。” 一边说,还一边朝着沈桑榆递眼色,让沈桑榆顺着这话往下说。 京城谁人不知,柏家八小姐嚣张跋扈,要是不遂了她的愿,恐怕是要闹得这场婚宴都不安生啊。 只要沈桑榆能顺顺当当嫁人,她干点什么都可以。 瞧着周若儿这样谦让的样子,沈桑榆却挑起了眉头,直接一把将她的肩膀给按住,“我当然是要选你当堵门的那个人啊。” 闻言,柏珠珠顿时急了,“喂,沈桑榆你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选我,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吗?” “桑榆,还是让八小姐去吧,我也不喜欢堵门,到时候说错话怎么办?”周若儿赶紧摆手。 “不行,珠珠要去外头那个大门堵住,你在我的映月阁堵住,要娶我,当然没那么容易,要经过重重关卡才行。”沈桑榆说道。 听闻这话,柏珠珠这才喜笑颜开,得意的扬起了头,“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忘记我的,好,在门口最好,到时候我把所有人都给拦住,不准他们进来,谁进来我就揍谁!” “……”沈桑榆满脸无奈的看向柏珠珠,弱弱提醒道,“八小姐,你把人都拦在外面了,我嫁给谁啊?” “我都忘了,明天是你嫁人,那好吧,我好好刁难一番,再放他们进来。”柏珠珠吐了吐舌头道。 一旁,沈桑榆忍不住和周若儿对视一眼。 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明天成亲,高庭钦等人恐怕是要在外头吃尽了苦头啊。 “时间不早了,你们家怎么还不开饭,我吃完饭就要赶紧休息了,否则明天没有精神,还怎么帮你守住大门啊。”柏珠珠又催促道。 沈桑榆满脸愕然,“你要在伯侯府吃饭?” “是啊,我一会儿还得住在你们这儿呢,虽然是又点简陋,但是一晚上我还是可以将就的,我住在这里,明天省得来回奔波,可以早点去堵门啊。” 说起明天的婚事,柏珠珠便满脸的憧憬,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沈桑榆:…… 她现在把柏珠珠捆了送回宰相府去,不知道合不合适啊。 想着,沈桑榆不禁无奈的笑了一声,转头看向秀儿,“吩咐灶房,多添两个人的饭菜,要做得好一些,毕竟其中一个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八小姐。” “是。”秀儿立马照办。 没多会儿,家丁便来告知,可以去饭厅用膳了。 柏珠珠首当其冲,立马奔着饭厅去了。 刚进饭厅,便瞧着沈知雨正在怒声训斥一个跪在地上的丫鬟,丫鬟瑟瑟发抖,整个人都快要贴在地上去了,而不远处还有一盘被打翻的花生米。 “下贱东西,不知道大小姐现在怀孕了要吃红花生补血吗, 你看你端上来的是什么,黄花生,怎么着,你是不盼着大小姐好吗?”宁心在一旁怒骂道。 丫鬟全身抖如筛糠,“大……大小姐,这就是红皮的花生,您说您吃不了新鲜的,厨子便过油炸了炸,所以变成了这个颜色。” “还敢顶嘴?”宁心一脚就踹了上去,“大小姐怀孕能吃油炸的东西吗?我看你就是诚心想要害大小姐,来人啊,把这个下贱的东西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见状,柏珠珠心中的怒火蹭蹭蹭便冒了上来。 她上前去拽住了那个要被拖去挨板子的丫鬟,怒目圆睁看向沈知雨,“你凭什么打这个丫鬟啊,这是厨子做的菜,你不喜欢也该罚厨子,跟丫鬟有什么关系?” 瞧见突然出现的柏珠珠,沈知雨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继而又反应过来,如今柏珠珠和沈桑榆关系很好,柏珠珠出现在这里,定然是沈桑榆邀请来的。 “原来是宰相府的八小姐啊,八小姐,这别人家的私事,您一个外人还是不要过问了吧。”沈知雨奚落道,“否则别人知道了,还以为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呢。” “我是不是耗子不知道,但你当初当个哈巴狗跟在我大哥后头转悠,还对着我大哥身边的丫鬟指手画脚,当时你怎么没觉得自己像是个耗子呢?”柏珠珠毫不客气的反击道。 闻言,沈知雨的脸颊顿时煞白,“你……你胡说个什么?” “我胡说?”柏珠珠嗤笑,“非要我把当年那点破事拿出来告诉大家吗,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住,毕竟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你伯侯府大小姐的颜面还怎么办啊?” “算了,本大小姐不跟你一般计较。”沈知雨气得攥紧了拳头,却不敢说半个反驳的字眼。 旁边的宁心见状,也赶紧道,“这次是八小姐救了你,还不感谢八小姐?” 丫鬟立马就要给柏珠珠下跪,“多谢八小姐。” “行了起来吧,赶紧好好攒钱离开这个伯侯府,否则这种无妄之灾多来几次,小命都没了,要不然我让沈桑榆收你去郡主府吧,至少郡主府不用因为一盘花生米就挨板子啊。” 沈知雨更是气得够呛,都快要翻白眼了。 遇到柏珠珠,她真是毫无招架的办法! 还能怎么办? 沈知雨只能气呼呼的站起身来,面色阴沉得可怕,“肚子不舒服,不吃了!” 扔下这句话,便迅速的离开了饭厅。 第三百二十六章 刚才那个都不算 沈桑榆和周若儿晚一步到饭厅来。 刚走到门口,便瞧见沈知雨气冲冲离去的场景。 走进去,又瞧见柏珠珠一脸得意的在吃花生米,心中顿时了然了几分。 坐在柏珠珠的身边,拿胳膊肘戳了戳柏珠珠,低声询问,“怎么回事,你把我大姐给气走了?” “我哪有,是她怀个孕都当什么老佛爷似的,还非要刁难一个小丫鬟,我看不过说了两句,这也算气?” 动不动就生气,当自己是河豚吗?! “她的确容易生气,不过你能把她气成这样,也算是有本事了。”沈桑榆感慨道。 柏珠珠摆手,“这算什么啊,以往她总是在我大哥跟前转悠的时候,我说得比这还要狠呢。” 还有这档子事情? 沈桑榆顿时来了兴趣,“她曾经喜欢你大哥吗?” 旁边的周若儿不动声色的,耳朵却已经悄悄的支棱起来了。 “是啊,还是她嫁给卢念之前的事情呢,她当时就想高攀我大哥,贪图我大哥的美貌,可惜我大哥不为所动,后来她还追到了皇宫里头去,想要和太子殿下打好交道,让太子殿下帮着说亲,谁知道后来怎么就嫁给卢念了。”柏珠珠耸肩道。 沈桑榆颔首。 沈知雨还有这档子陈年往事,她倒还真不知道。 喜欢过柏随念,那岂不是…… 沈桑榆转头看向一旁的周若儿,“这也算是你半个情敌吧?” 滕然,周若儿的脸颊便爆红了起来,“你瞎说什么啊,我没有这个心思,再说了,我也怕八小姐到时候把我气得头顶冒烟啊。” 柏珠珠却认真的摸着下巴,盯着周若儿仔细端详了半晌。 这才轻声道,“我觉得你还不错,至少是比沈知雨强,再说你跟沈桑榆玩得好,沈桑榆都喜欢的人肯定不会错,我大哥现在年纪也大了,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大哥又不嫌弃他老的话,我就帮你撮合撮合?” “柏大公子一点都不老啊,你不能这样说柏大公子。”周若儿赶忙说道。 柏珠珠颔首,“都还没过门,就已经开始帮着我大哥说话了,看来是个贤内助,放心,你们两个人这件事情,我管定了!” …… 吃过晚饭,沈桑榆领着两人在映月阁住下了。 原本是要安排柏珠珠和周若儿在西厢房和东厢房的,可柏珠珠却死皮赖脸的要凑在一起睡,周若儿也就跟着来了。 三个人躺在床上,挤得连翻身都很困难,可谁都没有说句埋怨的话。 从小就养尊处优的生活,让柏珠珠和周若儿对这种一起睡的感觉格外新鲜。 哪怕已经到了子时,仍旧瞪圆了眼睛睡不着。 沈桑榆同样失眠了。 一想到明天自己要成为高庭钦的新娘子,她便激动得睡不着觉。 “桑榆,你是不是还没睡着啊,要不然你起来,给我们看看皇后娘娘送给你的那些新婚贺礼吧。”柏珠珠小声说道。 沈桑榆应了一声,干脆利落的起身下床,走到了一旁角落处点了蜡烛,这才领着两个人去了库房。 皇后娘娘的赏赐格外大手笔,每件东西都格外的珍贵。 每拿出一样来,柏珠珠和周若儿都格外配合的惊呼一声,继而开始轻笑起来。 本来也没什么他们没见过的东西,可被这样吼来吼去的,还真成了格外珍贵的样子。 “东西也都给你们看过了,现在满意了吧?”沈桑榆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累得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无奈的看向两个人。 柏珠珠认真地看向她,“那你现在觉得累了吗?” “很累,而且很困,想要一头栽在床上睡着。”沈桑榆诚实的回答。 柏珠珠满意颔首,“那就行了,现在睡得着就赶紧去睡觉吧,我都快要困死了。” 说完这话,自己先大步流星的朝着屋里走去。 瞧着柏珠珠的背影,沈桑榆这才反应过来。 其实作为宰相府的宝贝老幺,什么样的宝贝没有见过,不过是看见她还没有睡意,所以就故意使唤她,消耗了她的体力,这样就能睡着了而已。 “都说八小姐马虎无比,现在看起来,也格外细心啊。”周若儿站在一旁,也是同样的心思。 沈桑榆调侃她,“有这样一个小姑子,以后你就放心吧,肯定不会被欺负的。” 周若儿顿时脸颊一红,“谁说她是我小姑子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呢,你可千万不要乱说啊。” “很快就会有一撇了,等着吧,柏珠珠可是最雷厉风行的。”沈桑榆语气格外的坚定。 至于现在,当然是回去好好的睡一觉。 被柏珠珠这样折腾一番,沈桑榆顿时睡意来袭,沾着床便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已经是翌日清晨。 虽然天还没有亮,但整个伯侯府却已经热闹得不行。 沈桑榆迷迷糊糊的,就被秀儿拽起来换婚服,梳妆打扮。 而柏珠珠早就摩拳擦掌,去了伯侯府的大门口等着,听说是连早饭都没顾上吃。 只有周若儿还算是个有条不紊的,自己去饭厅用膳之后,又给柏珠珠带了一个包子去,至于沈桑榆,则给的是馒头。 “我问了包子是肉馅,你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吃那么味重的东西不好,吃个馒头垫巴垫巴,等到拜堂成亲之后,我再想办法给你带点东西吃。”周若儿说道。 沈桑榆点了点头,捧着馒头眼泪汪汪,“还是你对我好,若儿,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一定给你一个很大很大的红包。” “你今天成亲呢,怎么还编排起我来了。”周若儿脸颊一红,娇嗔着,转身走开了。 剩下沈桑榆坐在凳子上偷笑,小口的啃馒头。 等馒头吃完,高庭钦的迎亲队伍也来了。 柏珠珠果然是履行了昨日的承诺,死死的拦着高庭钦等人不准进屋,满脸的凶神恶煞。 不料高庭钦的兄弟们也不是吃素的,来了一招声东击西,就骗过了柏珠珠,直奔着映月阁而来。 气得柏珠珠在后头跺脚,“不算,你们刚才那个都不算,赶紧都给我回来,我要重新守门,听见了吗你们,赶紧回来啊。” 压根就没有人理会柏珠珠。 所有人的目的都只有一个,接到新娘子,带回将军府拜堂成亲去! 弃妃轻狂:反派嫡女翻身手册 第三百二十七章 躺好我来 闯过了柏珠珠那一关,到了周若儿这里,便更加轻松。 周若儿只是象征性的从门缝收了两三个红包,便大大方方的敞开门,让高庭钦进屋来接人。 “你这也太轻松了吧,怎么也该刁难他们一下啊。”柏珠珠赶过来,满脸埋怨的说道。 周若儿满脸堆笑,“他们这一路走来本来就不容易,该刁难的老天爷都已经刁难过了,我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要知道,就光是让沈桑榆名正言顺的嫁给高庭钦,这期间的什么艰难险阻,就已经够这两个人忙活的了。 还有什么其他好刁难的? 他们只管祝福就是了! 柏珠珠撇撇嘴,“真羡慕他们两个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不知道我的有情人在什么地方。” “快了,缘分到了,自然会出现的。”周若儿轻声道。 正说着话,穿着一身红色长袍的高庭钦已经款款走到了沈桑榆的面前,单膝跪地,从秀儿手中的托盘里拿起红色绣花鞋,亲自为沈桑榆穿上。 继而站起身来,等喜婆为沈桑榆盖上盖头,这才背着沈桑榆往外走去。 前脚刚走出映月阁,后脚院子里便放起了鞭炮。 红色的炮仗纸飞得漫天都是,半个京城的老百姓都可以看见这一幕。 饶是上辈子嫁过一次人,沈桑榆也是头次才知道,原来成亲还有这样繁琐的过程。 倒是不怪她脑子记不住,而是上辈子她和魏雪薇一起出嫁,为了不被人非议,基本上的流程都给省去了。 她记忆中,好像也就是被喜婆盖上了喜帕,然后就被直接送到硕亲王府去拜堂成亲了。 再然后,便有了那悲惨结局的开端。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这辈子要嫁的人是高庭钦,不是高景齐! 沈桑榆想着,心中不由得划过一抹浓厚的喜悦。 拜堂成亲之后,她被送到了房间里,一个人坐着,也怪无聊的。 好在柏珠珠没多一会儿就偷偷溜了进来,还给她带了一只大鸡腿,“你快吃吧,肯定饿坏了吧?” 话音刚落,周若儿也走了进来,手里头还拿了一份米饭。 “都来给我送吃的?”沈桑榆掀开了喜帕,忍不住轻笑起来,“这是打算把我给撑成一头猪吗?” “吃不完你就偷偷藏起来,只要不被人发现就行。”周若儿轻声道,“我们也不好一直在里面陪着你,不过秀儿在门外呢,你要是有事可以叫秀儿。” “好。”沈桑榆颔首,“我知道了。” 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柏珠珠和周若儿这才离开。 而沈桑榆也就着米饭啃了两口鸡腿。 刚吃完,便觉得整个人有点迷迷糊糊的。 暗想可能是今天早上起得太早,缺了觉,刚才又吃了太多东西,所以便有点困而已。 沈桑榆试探着问了一声外头的秀儿,确定没有人往后院这边来,这才放心的靠在床边上打盹。 越是睡,沈桑榆就越是不舒服。 她隐约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娘亲站在房间门口,正微笑着朝着她招手。 “娘亲。”沈桑榆抬步走上前去,想要抱住自己的娘亲。 可刚要靠近,娘亲却往后退了两步。 再往前,又往后退。 不管怎么靠近,他们之间都一直差着两步的距离。 等好不容易抓住了娘亲的袖子,迫使娘亲转头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站着的是高景齐。 是那个前世里站在雪地里,穿着一身裘皮袍子,居高临下,满脸冷漠要让人取出她腹中胎儿的高景齐! 而脚下,是血淋淋已经被剖出来的婴孩,正虚弱无比的张大嘴孱哭,茫然又痛苦的朝着沈桑榆举起手。 “不要!”沈桑榆惊呼一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下一瞬,她整个人都被拥入了温暖的怀抱当中,“只是做噩梦了而已,没事的,不要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闻着跟前淡淡的清冽气息,沈桑榆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 抬起头来,便瞧见了高庭钦那张熟悉的脸。 “庭钦,我刚才做噩梦了,我梦见”沈桑榆着急想要开口。 可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站着的喜婆和一众人,又赶紧回过神来,慌张无比的用喜帕盖住自己的脸颊。 好在喜婆及时反应过来,“新娘子这是借口要早点洞房啊,快,把饺子端过来,咱们早点走完这些流程,你们也好早点休息。” 立马有个乖巧可爱的小娃娃双手捧着一碗饺子走到跟前,亲自喂了沈桑榆一个,奶声奶气问道,“新娘子,生不生?” “生。”沈桑榆回答道。 这饺子压根就没有煮熟,一口咬下去还能吃到生羊肉的腥味,可不就是生的吗? 但随即,她又反应过来了。 这哪里是问饺子生不生,这是在问她生不生啊! 而喂过了沈桑榆,小娃娃又去喂高庭钦,问了同样的问题,高庭钦依旧爽快回答说生。 喜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拱手说了好多吉祥话,讨了红包之后,这才退出了屋子。 高庭钦揭开了喜帕,看着眼前脸颊绯红一片的沈桑榆,不禁舌头都有些打结,“桑榆,你今天很美。” “我刚才做梦了,好像睡了很长时间。”沈桑榆轻声道。 分明闭上眼睛的时候还是白天,等到再睁眼,居然就已经是晚上了。 沈桑榆心中不禁有点纳闷。 就算是她昨晚缺觉,也不至于睡得这样昏天黑地才对。 “成亲的确很累,我也疲了,不如早点喝了交杯酒,早点休息?”高庭钦柔声安抚沈桑榆道。 沈桑榆颔首,喝了交杯酒。 可等躺在床上,高庭钦却仔细给她盖好了被子,自己也转身躺在了旁边。 “不是说早点休息吗?”沈桑榆等了好一阵,没有等到高庭钦的动作,不由好奇询问道。 “你不是累了?”高庭钦语气格外关怀,“等你休息好了再说,我们来日方长,不着急的。” 沈桑榆表情复杂的沉默了好一阵。 她倒是也可以等,关键明日还要交身下的喜帕呢,到时候怎么交代? 高庭钦是真的忘了这件事情,还是故意等她主动? 沈桑榆在心中腹诽了好一番,终于还是直接钻进了高庭钦的被窝里,胡乱的在高庭钦的脸上落下吻。 “桑榆,”高庭钦按住她乱动的小手,声音逐渐沙哑,“躺好,我来。” 第三百二十八章 宫里的板子你要不要试试 红烛帐暖,一夜不休。 次日清晨,沈桑榆扶着酸痛不已的腰,只想躺在床上不起来。 高庭钦倒也真的宠着她,俯身在她的眉间落下一个吻之后,便先自己起身穿衣,继而再帮着沈桑榆穿衣裳。 伺候的态度是挺好的,只是做出来的效果,实在是不忍直视。 沈桑榆昏昏沉沉都没太注意,还是秀儿端着水盆进屋来,瞧见沈桑榆这一身衣裳,顿时惊呼起来,“小姐,你怎么把最里头的衫子穿在了外头,这……旁人看见岂不是要笑话死。” “是我给桑榆穿的,实在是有些繁琐,是不是弄错了其中几件?”高庭钦沉声道。 秀儿好气又好笑,“姑爷,这何止是弄错了其中几件,这除开最里头的兜子是对的之外,其他都给错了。” 顿了顿,又只能替沈桑榆脱了重新穿。 沈桑榆仍旧迷迷糊糊,任由秀儿摆布。 等穿好了衣裳,人才总算是精神一点,梳洗打扮之后,拿着喜帕前去硕亲王府请安。 按照规矩,新娘子过门的第二天,是要一大早给婆婆和公公请安奉茶的。 高庭钦没有亲生父母,这件事情便交由硕亲王和硕亲王妃代劳。 从将军府出发,马车很快到了硕亲王府。 硕亲王格外的欢喜,接过了沈桑榆递上的茶杯,高兴的嘴角的胡子都在拼命的抖动,“好好好,以后便是一家人了,你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找我便是,若是庭钦敢欺负你,你也跟我说,看我收拾他。” “庭钦对我很好的,多谢父亲。”沈桑榆乖巧的回答。 至于一旁的硕亲王妃,碍于硕亲王在场,到底没有摆出什么特别刁难的样子,喝了茶给了红包,便起身要离开。 “桑榆,你们今日还得进宫去见皇后娘娘吧?赶紧出发吧,不要耽误了。”硕亲王说道。 沈桑榆颔首,“是,那父亲,我们便先走了。” “去吧,等你三朝回门之后,再过来一起吃顿饭,一家人好好聚聚。”硕亲王说道。 虽然没能将沈桑榆嫁给自己的亲生儿子高景齐,可如今嫁给高庭钦,也算是自己的儿媳妇,算是圆满了。 硕亲王越是看沈桑榆,就越是觉得心中欢喜。 直到目送沈桑榆离开,这才又转头交代身旁的心腹,“如今庭钦的婚事已经操办完了,你去好好物色一下京城之中的合适女子,瞧着合适的,便给景齐当个世子妃吧,总是这样拖着,他只会越发的散漫。” 心腹拱手,“属下这就去安排,只是若是寻到了合适的人家,王妃那边不同意的话……” “本王同意就行了,妇人之见,若是她当初能听我一点劝,将桑榆给留下,本王也不会如今这样遗憾了。”硕亲王摆手道。 已经错过了一次了,难道还要再错第二次吗? 心腹不再言语,转身离开了大厅。 硕亲王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也站起身朝着书房走去。 却不曾想,大厅的屏风后,高景齐竟从后面悠悠然走了出来,已经瘦得脱相的脸上满是狰狞的愤恨和厌恶。 沈桑榆,高庭钦! 这两个人到底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总是要跟他的日子过不去? 他失去了魏雪薇,失去了自己亲爹的信任,现在就连给自己找一个心仪妻子的权力也失去了! 这一切都怪沈桑榆和高庭钦。 如果没有他们在自己的亲爹面前晃悠,又怎么会让亲爹对他如此失望呢? 等等…… 高景齐的心中顿时冒出了一个想法来。 如果他能改变自己在硕亲王心中的印象呢? 只要让硕亲王觉得,他并不是无药可救,而是还能在朝廷中站稳脚跟,那他以后想做什么,不就容易了吗? 而这样的机会现在就摆在眼前! 那就是去和摄政王联手! 在心中敲定了主意,高景齐便越发的得意起来。 等到那个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他?! …… 进宫的马车上,沈桑榆仍旧有点打不起精神。 秀儿掏出了老顽童给的清凉膏,涂在了沈桑榆的太阳穴上,一面轻声埋怨道,“姑爷也真是的,怎么能这样卖了力气的折腾小姐你呢,这样没精神,待会儿被皇后娘娘和罗公公瞧见了,生气了怎么办?” “咳咳——” 沈桑榆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个面红耳赤,赶紧抬手捂住了秀儿的嘴巴,“你就不能小点声吗?这种事情怎么能在外头说呢,被人听见了,你家小姐我还活不活了?” “车上又没有其他人,小姐你怕什么啊。”秀儿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不会有人听见的。” 就算是姑爷,也在前头骑着马呢。 马蹄声和马车车轮的声音,足以盖过他们的说话声。 看着秀儿这无所谓的表情,沈桑榆心中又是一阵无奈。 但心底, 多少对这件事情有点疑虑。 昨晚高庭钦要得有点狠是真事,但以她的身体,不至于虚弱成这样才对。 或许是最近几天忙着成亲的事情,日夜操劳,所以身体才有点吃不消? 正好成亲之后也没什么事情了,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正想着,马车便已经到了宫门口。 按照规矩,马车和马都是不能进去的。 沈桑榆乖乖下了马车,正准备跟着高庭钦走路去皇后娘娘的寝宫,却瞧见罗公公已经在旁边候着了。 那张略略圆润的脸颊上满是和蔼的笑容,“丫头,咱家都等你好半天了,上轿子吧。” 沈桑榆乖巧的笑,抬手挽住了高庭钦的胳膊,“公公,我想和我家相公走路呢。” “咱家明白了,新婚燕尔,甚是甜蜜,得,是咱家不懂你们这些小丫头的心思了,这轿子算是白准备了,走吧,咱家陪着你们一起走。”罗公公笑道。 秀儿在旁边弱弱的看向罗公公,“罗公公,我家小姐不坐,要不然换我坐吧,我还没坐过这宫里头的轿子呢。” 罗公公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爆栗子,“你还没挨过这宫里头的板子呢,要不要也试试?” 闻言,秀儿赶紧捂住额头,心虚的吐了吐舌头,“不了不了,那我还是不试了。” 为了轿子就挨板子,实在是太不值当! “你这丫头,”罗公公又看了秀儿一眼,“待会儿到了宫女的住所前头,有截儿被封了的死胡同,没有人能看得见,到时候你就试试吧。” “真的吗,谢谢公公,公公真好。”秀儿顿时喜出望外。 就知道罗公公是刀子嘴豆腐心,果然是这么回事! 弃妃轻狂:反派嫡女翻身手册 第三百二十九章 该来的躲不掉 到了那截死胡同,罗公公果然让抬轿子的太监抬上秀儿,好好的过了一把干瘾。 下来之后,罗公公笑眯眯的问秀儿,“怎么样,这宫里头的轿子坐起来怎么样啊?” 秀儿愁眉苦脸的,“怪颠簸的,一点都不舒服,罗公公,下次还是在上头加个软垫吧。” 不然多坐上几次,她的屁股就要变成八瓣儿了。 罗公公气得都笑了,“你还盼着下次呢?能让你试这一次就算是不错了,真当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丫头。” 秀儿赶紧改口,“我是说回头给我家小姐坐,公公,我家小姐金贵着呢,好歹是平安郡主嘛,加个软垫不过分吧?” “恩,要是给桑榆加个软垫的话,咱家倒是还可以去和皇后娘娘说说。”罗公公颔首道。 说笑着,一行人便到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沈桑榆和高庭钦夫妻二人先是按照规矩拜见了皇后娘娘,继而皇后娘娘便道,“高将军,你去一趟圣上那里吧,本宫也正好有些私房话要和桑榆说。” 高庭钦立马拱手,“是,微臣告退。” 临走之前,不忘递了个眼色给沈桑榆,满脸恋恋不舍。 皇后娘娘尽数收入眼中。 等高庭钦离开之后,这才出声笑话,“瞧瞧,好像本宫要吃了你似的,竟然这般舍不得你。” 沈桑榆垂眸,“皇后娘娘不要取笑臣妇了,高将军只是怕我说错话,所以临走之前特意用眼神交代我一下而已。” “怕你说错话?”皇后娘娘越发想笑了,“若是说起说错话这件事情,你第一次在雅集上见到本宫,那个时候说的话就错得离谱。” 当时都没有治罪沈桑榆,现在又怎么舍得呢? 沈桑榆立马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那都是皇后娘娘仁慈,宽宏大量,不和我这这等小民一般见识。” 顿了顿又补充,“再说当时我也是听说了皇后娘娘在外头的传闻,才敢斗胆说那些话的,有传闻,自然是有依据的,皇后娘娘在天下百姓心中,都是宽宏大量的人啊。” 三两句话,将皇后娘娘夸得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抬手指向沈桑榆,眼睛却看向旁边的罗公公,“你看这丫头,伶牙俐齿的。” “有个这样能说会道的丫头在旁边,倒是也挺有意思的。”罗公公轻声道。 “是啊,比起宫里那些被教养得只懂规矩的公主和皇子们是要好得多,若不是你已经被硕亲王收去当了义女,本宫怎么也该给你一个义女的位置才是。”皇后娘娘道。 “皇后娘娘喜欢我,是我的福气,虽然当不了义女,但算起来硕亲王是圣上的亲兄弟,四舍五入我也和皇后娘娘有一半毫无关系的血缘关系呢。”沈桑榆认真道。 越是说,就越是逗得皇后娘娘心情格外好。 又是说了好一堆话,这才让罗公公搬来了好几箱东西,“这些你都带回去吧,既然是刚成家,总是要点东西摆着的,这些东西放在本宫这里也只是丢在库房里头落灰,不如给你好了。” “皇后娘娘,我那屋子里几乎全是您送的东西了,若是以后十七皇子的发妻瞧见,都该吃醋说您偏心了。”沈桑榆道。 “本宫自然有准备,不用推脱,都拿着吧。”皇后娘娘坚持道。 最后无可奈何,沈桑榆只得收下了那些东西。 等到高庭钦从圣上那边回来,身后也是好几个太监抬着好几箱赏赐的东西。 两人来时一辆马车还空荡荡的,等回去时便已经满满当当,塞得连人都坐不下了。 高庭钦干脆利落,将沈桑榆抱上了马背,从身后拥住她,“我们一起骑马回去。” “好。”沈桑榆点头同意。 秀儿急得在旁边跳脚,“小姐,还有我呢,我怎么办啊小姐?” 高庭钦递给秀儿五十两银子,“自己坐马车回来吧,这些钱足够了。” 五十两坐马车从皇宫门口到将军府? 这哪里是够,简直是太够了! “那剩下的银子呢?”秀儿立马眼巴巴的问道,是不是就归她了啊? “剩下的你随意安排吧,不过回来之前,要先替你家小姐去买一些东西,城南的樱桃煎,一品居的上好烤鸭,还有蜜饯果脯,再买一些胭脂水粉,若是遇到好看的簪子再买一只,剩下的钱就归你了。”高庭钦说道。 说完双腿微微夹了夹马腹,马儿便嘶鸣一声,扬起马蹄朝前面跑去。 留下秀儿在原地跺脚,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要是买完这些东西,我压根就剩不下来银子啊,没准还会倒贴的,姑爷,姑爷?!” 压根就没有人理会秀儿,四处行人来去匆匆,每个人都奔着自己的事情在忙活。 等到秀儿买完了东西回到将军府,整个人都气鼓鼓的。 沈桑榆正坐在正厅里头清点昨日各府送来的贺礼呢,瞧见秀儿这模样,顿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抬手戳了戳秀儿的脸颊,“怎么气鼓鼓成这个样子,有这么生气吗?” 当然生气! 秀儿都快要气炸了,“我去帮小姐你买这些东西,自己还倒贴了五两银子呢,都是昨天抢到的红包,现在都没了。” 沈桑榆抬手往秀儿的嘴里塞了一块蜜饯,“一会儿补给你,别气了。” “真的吗?”秀儿又开心起来,“那小姐你千万别忘了啊。” “忘不了,过来,帮我清点东西。”沈桑榆笑吟吟道。 得知自己不用自掏腰包,秀儿顿时精神振奋了不少,立马凑上前去帮着清点箱子里的东西。 依照着礼册上写的,逐一清点,都没有问题。 可等清点到最后的时候,却多出了一对玉如意,成色极好,一看就是上等货色,价值不菲。 沈桑榆翻遍了礼册也没看见这对玉如意是谁送的。 “这可是大礼,不能出问题,去把昨天负责收礼的家丁和丫鬟都给我叫来。”沈桑榆板着脸说道。 如今她嫁为人妇,满头鸦青色长发在脑后挽起,额头上的刘海也被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睿智沉稳的杏眸,骤然多了几分当家主母的架势。 管家不敢怠慢,赶紧将家丁和丫鬟都给叫到了正厅来。 询问一番,其中一个丫鬟走上前轻声道,“回夫人,这是昨天摄政王送来的礼物,当时摄政王送了东西便转身要走,奴婢忙着挽留,一时间忘了告诉写礼册的人了。” 摄政王? 沈桑榆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看来该来的,怎么也躲不掉啊! 第三百三十章 倒是你比较憔悴 如今高庭钦身为护国大将军,官职重要无比,也不意外摄政王会前来打交道。 只是没想到,摄政王来得这样快。 相传摄政王还要三日才能抵达京城,可他却出现在昨日的婚宴上…… 这个人,不得不防。 正想着,高庭钦便从身后环住了沈桑榆的细腰,“在想什么?” “这对玉如意,是摄政王送来的。”沈桑榆轻声道,将面前的东西指给高庭钦看。 高庭钦顿时蹙眉,“摄政王?他不是还没到京城吗?” “很显然,他提前回来,并且是悄悄摸摸,背着所有人的那种。”沈桑榆轻声道。 “我派人去查查,这对玉如意你先挑出来放在一边,我让老顽童过来瞧瞧。”高庭钦说道。 到底是不速之客送来的东西,不得不防。 沈桑榆颔首,“好,我让人放到库房的角落去,你现在去找老顽童吗,正好昨天忙着成亲,我都没有来得及敬酒,说起来我们的婚事还是他撺掇的呢,我应该好好敬上一杯。” “那中午便请来吃饭 。”高庭钦颔首,“我现在就去,你在家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让下人去准备就是了。” “嗯,”沈桑榆点点头,面颊染上了几分羞涩,“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 目送高庭钦离开,一旁的秀儿才托腮感慨道,“真希望小姐和姑爷一辈子都这样恩爱,我看着心都要化了。” “你这小丫头片子,再这样编排我,小心我明天就把你给嫁出去。”沈桑榆恶狠狠的说道。 吓得秀儿赶紧举手求饶,“小姐我错了,我哪儿也不去,我不嫁人,我就要留在你身边伺候你,我一辈子都不嫁人。” “那可不行,”沈桑榆板着脸坚决的拒绝,“你吃得那么多,以后把我给吃垮了怎么办,我看差不多就得把你给嫁出去,否则我要亏死呀。” “我少吃一点,以后我每顿饭只吃三碗饭,实在不行两碗也可以,只要能让我留下来,我可以用自己的月钱吃饭的。”秀儿急了。 瞧着秀儿那急吼吼的样子,沈桑榆忍不住轻声笑起来,抬手戳了戳秀儿的额头,“行了,我刚才就是吓唬你的而已,怎么可能真的舍得不让你吃饭啊,这么大个将军府,还背靠着郡主府呢,能养不起你这头猪?” 秀儿开心的上前抱住了沈桑榆的胳膊,“我就知道小姐对我最好了。” 顿了顿,又后知后觉,“等一下,小姐你刚才是说我是猪吗?” “是啊,”沈桑榆诚实点头,“你才听出来吗?” 顿时间,主仆两人又开始打闹起来。 等清点完正厅里的那些贺礼,老顽童和高庭钦便走了进来。 老顽童激动得搓手,“桑榆,听说你今天要特意敬酒,那我可得多喝几杯,哎呀,昨天要不是碍于这京城太多达官贵人都来参加婚宴,我真应该好好的拉着你絮叨絮叨。” 只可惜他是神医的身份不能暴露,昨天只能憋屈的坐在角落里喝闷酒。 “我不是让柏珠珠去陪您了吗,怎么,柏珠珠没有把你招待好吗?”沈桑榆轻声笑着问道。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老顽童就气得心肝肺疼。 “那个臭丫头,伶牙俐齿的,嘴巴比谁都要毒,我就是絮叨了两句,她就塞给我一个丫鬟,让我和丫鬟喝酒去,半点都不搭理我。” 顿了顿,又气呼呼道,“这丫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以后谁要是娶了她,真是倒霉了。” “你这话要是让柏珠珠听见了,估计又要来找你闹了。”沈桑榆忍不住轻笑起来。 “我不管,反正今天你可得陪好了,把昨天的都给我补上。”老顽童说道。 沈桑榆重重点头,爽快无比的答应,“没问题,师傅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我敬师傅一万杯都可以!” “这可是你说的,一万杯,少一杯都不行。”老顽童道。 嘴上这样说,可真正等到沈桑榆要敬酒的时候,老顽童却还是软了心肠,生怕喝太多让沈桑榆喝醉了身子不舒服。 才敬了一杯酒,便直接打住,哼哼道,“我还是不喜欢和女人家喝酒,来庭钦,你陪我喝吧。” 高庭钦立马端起了酒杯,“我敬您。” “等一下。”沈桑榆按住了高庭钦的胳膊,踮起脚尖凑上前去,小声的和高庭钦耳语了几句。 高庭钦顿时会意,等着沈桑榆也端起酒杯,两人同时站起身来,端着酒杯,恭敬的朝着老顽童微微鞠躬。 这杯酒,郑重其事的敬给老顽童。 若不是老顽童,不会有现在的高庭钦,也不会有现在的沈桑榆。 “我从海庄回到京城,在伯侯府里屡次被人算计,若不是师傅你出手相救,我断然不会活到现在,所以师傅,这杯酒,我把你当父亲,敬给您。”沈桑榆认真道。 老顽童故意板起脸颊,“干什么说得这样严肃,害得我刚才都被辣椒给呛住了,辣得眼泪都出来了,都赖你。” “是我的错,那师傅你尝尝这边不辣的菜。”沈桑榆立马指了指旁边的烩三鲜。 “我就喜欢辣菜,辣得掉眼泪也要吃。”老顽童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辣椒,“看见了吗,我掉的眼泪都是被辣得,跟你们没有关系啊。” 沈桑榆和高庭钦不禁对视一眼,都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是,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等吃完了这顿饭,沈桑榆这才请老顽童去看那对玉如意。 老顽童左右研究了一番,微微摇头,“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来,也不像是有毒的样子,但摄政王送来的东西总是要提防一点,就放在库房里吧,平日里不许任何人来碰。” “好。”沈桑榆颔首道。 “行了,看完了玉如意,我再瞧瞧你吧。”老顽童说着,将目光转向了沈桑榆。 沈桑榆满脸茫然,“好端端瞧我干什么?” “看你面色有点不太好,给你把把脉,瞧瞧是不是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啊。”老顽童一本正经道。 沈桑榆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脸颊,“我看上去有那么憔悴吗?能让师傅你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 “寻常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你师傅我是寻常人吗?赶紧把手伸过来,我好好替你把把脉!”老顽童催促道。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必过问我 对上老顽童严厉的眼神,沈桑榆乖乖的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隔着手帕,老顽童仔细的把脉探看,眉头始终紧锁。 “怎么样神医,我家小姐身子怎么样,是不是喜脉啊?”秀儿凑上前,眼巴巴的问道。 沈桑榆骤然闹了个大红脸,嗔怒的看向秀儿,“不许胡说,我哪有那么快就怀上。” 秀儿茫然的眨眼睛,“不会这么快吗?我还以为马上就会有呢,毕竟小姐身子壮,先前在海庄的时候,庄子上的婶婶们就说小姐以后肯定会有福气,会生儿子的。” 咳咳—— 沈桑榆脸颊红得简直要滴血,“不许说了,什么生儿子,你也不嫌害臊。” “就是,”老顽童跟着训斥,“小丫头怎么能说这种话呢,什么生儿子的。” 不等沈桑榆松口气,又听见老顽童一本正经道,“生女儿怎么了,难道生女儿高庭钦就不待见了?庭钦你说,要是桑榆生了女儿,你会不会喜欢?” 高庭钦深情的将目光投向了沈桑榆,“生女儿我也很喜欢,只要是桑榆生的,我都喜欢。” 沈桑榆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端端的,干嘛一群人讨论她以后生男孩还是女孩啊。 抬手咳嗽一声,感激将话题给扭转回来,“师傅,你不是给我把脉吗,还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吗?” “没看出什么来,脉搏沉稳,只是有点虚而已,应该是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你刚成亲,用汤药太晦气,还是等过段时间再开些药方子给你调理吧。”老顽童说道。 顿了顿,又朝着沈桑榆挤眉弄眼,“放心吧,你的身子很好,不管是生男孩还是生女孩都没有问题。” 沈桑榆:…… 这件事情就算是揭不过去了吗? 好一阵子,沈桑榆总算是将老顽童给送出了门去。 转头再看向秀儿,这才瞪圆了杏眸训斥,“以后不许再胡说八道这些,生孩子没有那么快,起码也要两个月才能知晓啊。” “哦,”秀儿点点头,“我还以为神医查起来会比较快嘛,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不过两个月时间也很快。 “再过两个月我就会有小主子了,小姐, 等回门那天我们去街上买一些好看的布料吧,我可以开始给小主子做小衣服小鞋子了。”秀儿兴奋的说道。 沈桑榆摆手,“不用那么着急,等怀孕了再来做也来得及。” 最关键的是…… 沈桑榆抬手,缓缓的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也不知道那个属于她和高庭钦的孩子,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来。 大抵高庭钦也在期盼这件事情,所以晚上的时候越发折腾得狠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沈桑榆居然都没起来。 想着反正今天什么地方都不用去,将军府里头除开高庭钦之外,就属她的地位最高,不会有谁对她发牢骚,沈桑榆就索性赖床了。 睡到日上三竿,这才慢慢悠悠的爬起来,就在屋子里用了一点早膳,便开始在府里溜达起来。 先前虽然来过高庭钦的将军府,但到底没有多走动,只是在婚房附近转悠了一下而已。 现在当了这里的女主人,自然要好好的转悠,审视一下自己的领土。 这一转,就转到了晌午。 几个丫鬟满院子的找沈桑榆,总算是在后院的桃林见到了,赶紧恭敬道,“夫人,午饭已经备好了,您看现在过去用膳吗?” “将军呢?”沈桑榆问道。 “将军去硕亲王府了,交代了中午不会回来,不过可以让秀儿陪着夫人您用膳。”丫鬟回答道。 听闻这话,旁边的秀儿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小姐,姑爷对您真真是极好的,连带着我都跟着享福了,咱们还等什么啊,赶紧过去吃饭吧。” “走吧。”沈桑榆颔首道。 虽然只有她和秀儿两个人用午膳,可高庭钦还是特意交代了小厨房做了二十几道菜,将整个桌子都摆得满满当当。 秀儿打小胃口就好,这会儿见了这么多好吃的更是挪不开眼睛,拿起筷子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秀儿那欢快的吃相,沈桑榆都觉得自己胃口也好了不少。 可等真的拿起筷子准备吃的时候,却又觉得胃里面不太舒服。 只吃了几筷子便放下了,“不太想吃。” “是不是想姑爷啊?”秀儿也跟着放下了碗筷,“小姐,你多少吃一点啊,不然等姑爷回来了瞧见你都瘦了,怪罪我怎么办?” “或许还没缓过劲来吧,拿点山楂糕给我,我开开胃。”沈桑榆说道。 丫鬟赶紧递上山楂糕。 吃了两口山楂糕,沈桑榆心口那股闷闷的感觉总算是被压了下去,食欲跟着高涨。 再加上旁边有秀儿这个吃得格外畅快的丫头,不知不觉间,沈桑榆就吃了一碗饭下肚。 “这才是小姐平时的饭量嘛。”秀儿满意的点头,“看来姑爷还是十分了解小姐的,知道必须有我小姐才能吃得香,小姐你看,我功劳大把?” “很大,”沈桑榆笑着点头,“那不如再奖励你,把剩下这些全部都吃了把。” 秀儿赶紧摆手,“现在吃不下去了,不过可以留起来当夜宵,不对,一会儿睡完午觉起来估计就能吃下去的,总之谢谢小姐,我会好好享用的。” 说着,说吃不下去的秀儿又拿起了一根鸡腿,狠狠的塞了一口在嘴里,含糊不清问道,“对了小姐,明天就要回门了,您要准备什么东西吗,我一会儿去给你准备上。” 否则一大早的出门来不及,弄得手忙脚乱多不好。 沈桑榆摇了摇头,“没什么好准备的,就这样回去便是了。” 那伯侯府早已经不是她想象中的家了,所谓回门,也不过是守个规矩而已。 还带什么东西回去? 都是浪费! “还是带一点东西吧,否则别人该说道了,我瞧着库房里头有两匹布料非常不错,都送给侯爷怎么样?”秀儿劝道。 沈桑榆随意摆摆手,“你看着安排吧,不必再过问我。” 第三百三十二章 我们回屋慢慢说 见沈桑榆的确没有心思管这些,秀儿便悄然抱着鸡腿退下,自己去安排了。 到了黄昏,高庭钦才从硕亲王府回来。 沈桑榆早早的便在正厅盼着了,一瞧见他的身影,立马凑上前去替他脱下外头的披风。 “怎么在外面吹风,老顽童让你好好休息,你该回房间躺着的。”高庭钦语气温柔道。 沈桑榆摇摇头,“躺在那个屋子里就觉得不舒服,大概是不适合这样安逸的躺着吧,还是站在外面吹吹新鲜空气比较好。” “恩,外头的确是比较舒爽,等过几日忙空了,我带你去城郊的马场骑马。”高庭钦说道。 说起骑马,沈桑榆顿时双眼放光,“是去周若儿家的马场吗,周若儿的骑马本事也是不错的,要不然叫上一起,还有柏家大公子。” 高庭钦瞬间会意,眼角含笑看向自己的小娇妻,“你想撮合他们两个人?” “也不算撮合,这种事情得讲究个你情我愿啊,否则强扭的瓜一点都不甜。”沈桑榆道。 “强扭的瓜甜不甜不知道,但至少是吃到嘴里了。”高庭钦颔首,“随念年纪挺大了,是应该找个贤内助。” 至于周若儿,既然是自家小娇妻亲自举荐的,那自然是错不了! “我去安排,等明日回门之后,我就去给你选一匹马,去后院看了吗,我特意修了一片草场,以后你就可以在后院养马了。”高庭钦说道。 沈桑榆忍不住笑起来,“哪有人在后院养马的啊,多奇怪。” 话音刚落,她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惊喜的抬起头看向高庭钦,“这是我当时在宰相府时参加雅集时说的话,你怎么知道?” 当时去宰相府,她瞧着那后院大片的绿草地,心里实在是喜欢,便和秀儿说起要是在院子里养马肯定很合适。 没想到高庭钦居然听到了,并且记在了心里,到如今,就给她兑现了! “只要是夫人说的话,我都记在心中。”高庭钦颔首道。 两个人抱在一起又腻歪了一会儿,这才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等上了桌,沈桑榆仍旧没什么胃口。 哪怕是叫了秀儿上桌,效果也是甚微。 “要不然,小姐再吃一点山楂糕吧?”秀儿愁眉苦脸之间,突然想到了这点,立马说道。 沈桑榆点头,想说试一试。 等吃完了山楂糕之后,还真的把那股烦闷的感觉再次压下去了。 “这山楂糕真是神了,不愧是城南记的果脯,做得就是好。”秀儿忍不住夸赞道。 高庭钦听闻这话,立马吩咐秀儿,“明日你跟着你家小姐回门, 再回来的路上便去买一些吧,多买一些,搬空了整个城南记的山楂糕都无妨。” “我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再说也就是今天食欲不佳而已,过两天就好了,山楂糕那么贵,还是要省着一点银子花,买个两三斤就足够。”沈桑榆赶紧劝阻道。 高庭钦跟着点头,“是, 还是夫人会过日子,娶了夫人,我便不用担心这府里的事情了。” 吃过晚膳,沈桑榆和高庭钦又去那还没关马的后院草场去瞧了瞧。 顺便,也提了一嘴今日去硕亲王府的事情。 “义父也收到了摄政王送去的礼物,价值不菲,不过义父退掉了,至于我们这份,义父说既然是贺礼,那便收下吧,否则一来二去被人知晓了反倒更加麻烦。”高庭钦说道。 沈桑榆跟着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不知道摄政王究竟给这城中多少人送了礼物,多少有点拉帮结派的意思。” “这件事情义父已经告诉圣上了,无奈摄政王送去东西时都有理有据,要是因为这点定罪,反倒是圣上的不是了。”高庭钦说这话时,眼神中多少带着几分无奈。 下意识的,沈桑榆便想到了皇后娘娘。 那日皇后娘娘拜托她时,眼神中也是这样的无奈和忧愁。 由此可见,摄政王这趟回来,的确是让京城人人都开始慌张了。 她也要抓紧时间,开始打探才行。 至少摸清楚了底细,帮不上皇后娘娘和圣上,也能让硕亲王和高庭钦在朝廷之上提防一些暗箭。 “明日回门需要我陪你吗?”高庭钦沉声问道。 沈桑榆摇头,“不用了,京城本来就没有让相公陪着回门的规矩,说出去该让人笑话了。” “那我下午便去接你,只在门口不进去,总没有人能笑话了吧?”高庭钦说道。 如此认真地语气,不由得逗笑了沈桑榆。 她点了点头,同意了。 “我听秀儿说了,你不愿意准备回门的东西。”高庭钦又轻声道。 沈桑榆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傻笑的秀儿,“这个丫头,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丫鬟,怎么现在事事都跟你说?” “秀儿也是关心你,毕竟如今你大姐在府中,要是落了什么话柄,指不定要怎么样编排你。”高庭钦将沈桑榆揽入了怀中。 “能娶到你,便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情,所以其他事情我来安排就好,回门的礼物我已经让人备好了,明天一早就先送回伯侯府去,你慢慢收拾再回家就是了。” “你不要这样事事都给我安排好了,宠坏了,我以后可就什么都不会了。”沈桑榆娇嗔的看了一眼高庭钦。 高庭钦将她搂得更紧,“有件事情只有你会啊。” “什么事情?”沈桑榆满脸茫然。 “替我生个孩子,生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桑榆,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办到。”高庭钦压低了声音,嗓音醇厚道。 沈桑榆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看着面前的高庭钦,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别在外面说,要是被人听见了多不好?” 尤其是被旁边的秀儿给听见了,指不定又要咋呼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高庭钦颔首,直接打横将沈桑榆给抱起来。 惊得沈桑榆轻呼了一声,下意识的搂住了高庭钦的脖颈。 “不在外面说,我们……回屋慢慢说。”高庭钦勾起薄唇,眼角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你不过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翌日清晨,沈桑榆从将军府出发,回伯侯府去。 高庭钦准备的回门礼物一大早便送了出去,一路上的百姓都看得真真切切。 如今再瞧见沈桑榆,更加议论得汹涌。 “都说这平安郡主格外有能耐,能从被退婚的太子妃成为现在的护国大将军的夫人,寻常人能办到吗?” “是啊,再说人家还当了郡主呢,听说是自幼就被养在了乡下,居然比养在府里的大小姐还要有出息,可见真当是验证了那句话,英雄不问出处啊。” “要我说,还是自己心气高,要是送到乡下去就自怨自艾,哪里会有今天的风光,反正要换成是我,我肯定回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土包子。” “哦对了,这位平安郡主还是雅集的魁首呢,真是了不得,这样的女人嫁给大将军,那才叫做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啊。” …… 听着马车外众人的议论声,秀儿心中如同吃了蜜一样甜。 转过头去看向沈桑榆,嘴角疯狂上扬,“小姐,他们都是在说你呢,夸你和姑爷登对。” “听见了,我又没聋。”沈桑榆也不禁轻笑起来。 前世里她嫁给高景齐之后,每次出门听到的声音,都是什么配不上高景齐,这样的乡下女子真是高攀之类的话。 再加上高景齐和硕亲王妃总是贬低瞧不上她,以至于她后来上街都总是遮遮掩掩的,生怕别人会认出他来。 可如今不同了。 她可以如此光明正大的出行在大街上,甚至得到大家的称赞。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正想着,马车已经停在了伯侯府门口。 不过是嫁出去三天,再回到伯侯府,仰起头看那块匾额的时候,沈桑榆却已经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门丁瞧见了将军府的马车,立马屁颠颠的迎上前去,“郡主您回来了,侯爷已经在正厅候着呢,快请进吧。” “你这话说得,”秀儿递了个白眼给门丁,“什么叫做快请进,说得咱们小姐好像是客人似的,这就是小姐家,她用得着你请吗?” 门丁摸了摸脑袋,笑得格外憨厚,“是是是,是我糊涂了,主要是今天早上小姐送回来的回门礼太多,我帮着搬,搬得人都傻了,所以才会说出话的,伯侯府永远都是二小姐的家。” “嫁出去的女儿原本就是客人,”沈桑榆颔首,“也不怪你说错话,没关系的,秀儿,让门丁去喝点茶休息休息吧,今天早上定然是辛苦了。” 秀儿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递给了门丁,“拿着吧。” 碎银子加起来也有十几两。 门丁见了,立马喜笑颜开,喊得更加的殷勤,弓腰送了沈桑榆进门去。 抬脚穿过回廊,沈桑榆这才侧头轻声问秀儿,“高庭钦准备了多少回门礼,能让这门丁都傻了眼?” 秀儿憨憨的笑,格外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啊,姑爷说今天可以等到小姐你睡到自然醒再去伺候你,所以我也就跟着睡懒觉了,压根没看见,不过听将军府的家丁说,有好多好多呢。” 等穿过回廊到了正厅,看见眼前的场景,沈桑榆这才意识到,秀儿口中的好多好多,到底是多少。 伯侯府的正厅修得气派,已经是寻常人家两倍大的面积,可高庭钦送来的东西仍旧将整个正厅都给堆得满满当当,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沈海川坐在圈椅上,听着一旁的管家说话,始终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直到听见家丁传了一句二小姐回来了,这才猛然抬起头,沧桑浑浊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激动。 继而又轻咳一声压下去,“回来了。” “女儿给爹爹请安,三朝回门,先给爹爹敬茶。”沈桑榆面上没什么表情,伸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双手捧到了沈海川的面前。 沈海川接过去喝了一口,“好孩子,以后成家了便要学着打理一切,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回伯侯府来,爹爹尽量给你撑腰。” “多谢爹爹操心,不过不需要,高庭钦对我极好,再不济,我也会去找硕亲王,硕亲王虽然只是我名义上的公公,但是待我如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四个字,沈桑榆咬得极重。 其间有多少怨气,可见一斑。 沈海川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无奈的轻叹一口气,“桑榆,我知道当初那些事情让你难过了,以后爹爹想尽力的弥补你,希望你还能给我这个机会。” “我是晚辈,怎么能让爹爹这样难做呢,既然爹爹需要这个机会,那我自然会给的。”沈桑榆仍旧语气淡然。 正僵持着,正厅外又传来了沈知雨的声音,“哟,如今二妹可真是风光大嫁了啊,身份跟着水涨船高,已经瞧不上我们这小小伯侯府了吗,三朝回门这么晚,让我们好等啊。” 沈桑榆收敛了眼底的情愫,笑看向门外的沈知雨,“大姐这话说得,我送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总得给爹爹一点时间收起来,才有空地站人啊。” 沈知雨被宁心搀扶着走进来。 原本还想要再继续奚落,结果看见地上那些东西,顿时眼睛都绿了。 “这……这些都是你回门的礼物?”沈知雨不敢置信的问道。 这未免也太奢华了一些吧! 说句实在话,就算是嫁给太子当太子妃,三朝回门也不一定能摆出这么多的东西啊。 “大姐不是都看到了吗,这些箱子上头,可都是贴了喜字的啊。”沈桑榆悠悠然道。 沈知雨气得攥紧了拳头。 越是看面前的沈桑榆,心中越是想打人。 这么多东西说拿就拿了,这高庭钦到底什么来头,能有这么殷实的家底? 还是说…… 沈知雨想到了一种可能,嘴角不由的微微勾起,“二妹,其实你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就为了一时的风光,把将军府的东西都给搬空了,怎么,往后你和高庭钦不用过日子了吗?” 寻常人家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多东西,这定然只是沈桑榆在充门面而已! 第三百三十四章 难道他们在一起了 沈知雨胸有成竹,认定了沈桑榆这一定是在装富而已。 甚至摆出了怜悯的模样来,“其实你真的不用这样,咱们都是一家人,就算是你过得不好,难道我们还会嘲笑你吗?快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吧。” 顿了顿又补充,“要是不够的话,我再补贴给你一些。” 沈知雨正打算说自己当初的嫁妆和彩礼都十分丰厚,结果下一瞬,卢念便从外头进来了。 今日是沈桑榆回门的日子,他这个当姐夫的,自然也要凑在一起吃顿饭。 见了满屋子的东西,卢念顿时瞪圆了眼睛,“这些都是桑榆带回来的回门礼吗?” 瞧见卢念那个表情,沈知雨心底顿时厌恶非常,暗骂一声土包子没见识。 面上却还堆着笑容,“是啊相公,这些都是桑榆带回来的,你看是不是太胡来了啊?” “胡来,真的是太胡来了。”卢念立马点头道。 沈知雨心中满意颔首,暗道自己这个男人还算是有点用处,至少能帮腔说话。 结果下一瞬,又听见卢念道,“这高庭钦到底怎么回事,这不是圣上御赐的夜光杯吗,怎么能拿回来当回门礼物呢,我就知道他东西太多肯定会搞混的,他有上百个夜光杯呢,你说怎么偏偏好,就挑中圣上送的那只了?” 上百个,夜光杯? 沈知雨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 要知道夜光杯在北齐可是稀罕物,就连太子殿下也就只有十几个而已,宝贝得不行。 高庭钦一个刚刚被封为大将军的人,怎么可能拥有上百个呢? “姐夫喜欢夜光杯吗,下次去了将军府我为你挑一对漂亮的吧,庭钦就是这样,总是分不清楚赏赐的那些东西,再加上别人送的和硕亲王给的那些,堆在一起太多搞糊涂了嘛。”沈桑榆轻声道。 秀儿也不甘示弱,赶紧仰起头道,“要不然再修三间库房吧,否则现在十间库房压根就堆不下那么多东西啊,成亲第二天去皇宫里头,圣上和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现在都还在耳房堆着呢。” 闻言,沈知雨更是傻眼。 这高庭钦到底是有多少东西,就连皇宫里赏赐的东西都没有地方堆了? 这么说的话,沈桑榆能拿出这满屋子的东西当回门礼物,简直是眼皮都不眨一下? “大姐怎么这幅表情?”沈桑榆轻声询问,满脸人畜无害的表情,“是不是我带回来的礼物不太好啊,早知道应该先问问大姐了,毕竟大姐当时也送了回门礼物嘛,大姐,你当时送的什么啊?” 被这么一问,沈知雨简直气得要杀人。 故意的,沈桑榆一定是故意的。 借着这么多东西想要羞辱她当时的寒酸! “你出嫁回门和我比什么比,莫名其妙。”扔下这句话,沈知雨便气愤的离开了。 卢念担心她,便也跟着跑了出去。 “爹爹,我想回一趟映月阁,午膳时候再来陪爹爹。”沈桑榆说着,起身行礼。 沈海川嗫嚅了一下嘴唇,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点头,“去吧,后院里头放着你娘亲牌位的那栋小木屋你也去看看吧,拜拜她,得知你现在嫁给了良人,她会很开心的。” 沈桑榆脚步一滞,却到底没有转过头来,抬步走远了。 回到映月阁内,原先的那些丫鬟家丁们便赶紧围了上来。 沈桑榆笑吟吟的,给每个人都发了红包,又挑了当初在菜市口买的那四个丫鬟,要带去将军府里伺候。 至于其他人,“若是你们想要轻松,便去伺候我祖母吧,就是脏一点臭一点,至少不会有人刁难,若是不愿意,便留在这里继续干着,什么时候府里有了新的调遣,你们就去。” 听闻这话,其中有五个丫鬟家丁表示自己愿意去伺候沈罗氏。 剩下的人则选择留在了映月阁内,“侯爷在乎这院子里的玉兰树,应该不会让我们离开去别处的,我们就在这里好好收拾着院子,等小姐什么时候回来,这里都和原来一样。” “好。”沈桑榆颔首道。 她抬步,走到了玉兰树跟前,轻轻的抚摸着深秋里头已经落光了树叶的树干,微微勾起唇角,“娘亲,我嫁给高庭钦了,你也喜欢他,对吗?” “那是自然,”秀儿在旁边一口应下,“姑爷可是天底下顶顶好的人,再说自古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夫人要是在的话,定然比疼小姐还要疼姑爷。” “你也真敢说。”沈桑榆无奈的抬手,掐了掐秀儿的脸颊,“去屋子里把我的那些首饰和旧衣裳都给收拾出来,一会儿带走。” “哦。”秀儿吃疼捂住脸颊,乖乖的走开了。 沈桑榆再次看向面前的玉兰树,轻声喃喃,“娘亲,这秀儿太聒噪,该找个好夫君嫁了,你觉得呢?” 玉兰树不会说话,却恰有一阵风吹过,将树上所剩不多的枯黄树叶卷下,晃悠悠的落在了沈桑榆的手掌心。 靠着玉兰树说了一会儿话,秀儿也将东西都给收拾好了。 眨眼间,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饭桌上,沈海川尽可能的让声音慈祥一些,“你如今是将军府的夫人了,也要学会笼络人脉,替高庭钦做打算,正好趁热打铁,最近快要冬至,你宴请各家的夫人作客也有由头。” “冬至太仓促了一些,之后我会找理由的。”沈桑榆不咸不淡道。 沈知雨坐在桌上又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爹爹,你管二妹这些事情做什么,她现在当了将军夫人,自然是忙得不行,哪有空去巴结别人啊。” 沈桑榆充耳未闻,“我过几日会和宰相府的柏大公子还有周若儿去骑马射箭,到时候我会和他们商议的。” 一个后院女子,一个朝廷上的文官,问这两个人,就足以敲定宴会上的所有细节和注意之处。 “柏大公子和周若儿?”沈知雨的态度却陡然激动起来,“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要跟着你去骑马射箭,难道他们在一起了?” 沈知雨一时态度太过激昂,站起身时袖子带翻了跟前的汤碗,滚烫的汤汁撒了满身,烫得她惊呼出声。 弃妃轻狂:反派嫡女翻身手册 第三百三十五章 千万不要暴露自己啊 旁边的丫鬟吓得够呛,赶忙冲上来给沈知雨收拾衣裳。 可沈知雨却浑然不顾,满心满眼都放在了沈桑榆的身上,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扭曲,“你说啊,柏大公子难道和你那个不入流的闺中密友在一起了?” 沈桑榆表情淡然,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入沈知雨的碗中,“大姐这么着急做什么,我那不入流的闺中密友和谁在一起,那都是她的缘分,大姐操什么心?” 一旁的卢念表情有点怪怪的。 他听出了沈桑榆话中的提醒。 沈知雨这么激动,究竟是因为周若儿可以高嫁而恼怒,还是因为那宰相府大公子心有所属而难过? 沈知雨也迅速意识到这件事情。 她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迫使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才又坐回鼓凳上,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肚子道,“前些日子我和京城中的一个好姐妹说起了柏家大公子,她说家里头已经在商议和柏家大公子的婚事了。” 宁心反应非常快,“大小姐说得可是东城巡抚家的三小姐啊?” “对,就是她。”沈知雨顺坡而下,重重的点头。 顿了顿又道,“三小姐说,若是有孕的话,就和我的孩子定个娃娃亲,不济也可以当个姐妹兄弟的,如今这婚事有变,我着急这娃娃亲飞了,也替我那好姐妹震惊,不对吗?” 这话有理有据,卢念立马就相信了。 “知雨你都怀孕了,可不能这样因为别人的事情激动,伤到孩子怎么办,若是想问个缘由,还是交给桑榆去办吧。”卢念说道。 沈桑榆从善如流,“既然是姐夫求我去办,那我必然要问个清楚。” 一场风波,被沈知雨轻松的翻了过去。 但是这顿饭到底吃得不是个滋味。 好不容易下了桌,沈知雨便赶紧回了自己的听雨阁去,气得连摔了好几个青花瓷瓶。 “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当心肚子里的孩子。”宁心赶紧上前劝阻道。 沈知雨精致的面容气得扭曲,“凭什么?她沈桑榆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就算了,现在连身边的阿猫阿狗也可以和子言扯上关系?” 听闻这话,宁心更是心惊胆战。 她抬手捂住了沈知雨的嘴巴,紧张的往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听见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宁心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您怎么可以说柏家大公子的小名呢,这若是被人给知道了,是要翻天的啊。” 如今自家大小姐有身孕有相公,却还和柏随念纠缠不清,真要是说出去,必然是要沉塘的。 就算是躲过了沉塘这一劫,太子殿下那里,高贵妃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什么周若儿和他在一起吗?”沈知雨难过道。 若是柏随念娶了什么公主郡主,亦或者是京城之中任何配得上他的才女,她也就认了。 可那周若儿,凭什么? 不过是一个小官的女儿,没什么地位,也没有什么钱,最关键的是还和沈桑榆这种贱人混在一起。 就这样的人,若真是嫁给了柏随念,未免也太侮辱柏随念了一点。 “大小姐不要着急,奴婢会去打探打探的,若真是那周若儿对柏家大公子有什么非分之想,奴婢就教着她好好的认清楚自己的地位。” 顿了顿,又看向跟前的沈知雨,“至于大小姐您,最近可一定要沉住性子,方才若不是圆谎圆得快,姑爷就该起疑心了。” 沈知雨满不在乎,“他凭什么对我起疑心,一个窝囊废,能娶到我就算是上辈子烧高香了,就算是知道了,难不成还要杀了我?” “姑爷自然是不敢,可侯爷那里,总是不好交代的。”宁心又劝道。 闻言,沈知雨的情绪也收敛了几分。 是,她能不顾及卢念的感受,但是不能不顾忌沈海川的感受。 “行了我知道了。”沈知雨烦躁的摆手,“出去吧,我要好好休息了。” 宁心扶着沈知雨躺下休息,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映月阁内,沈桑榆也打算睡个午觉,等休息好了再回将军府去。 可无奈秀儿像是只鹦鹉一般,在旁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行了,”沈桑榆满脸无奈,“你说了这么久嘴巴不干吗,去喝点水去。” 秀儿赶紧摆手,“我不渴,想起刚才大小姐的反应,我就激动得有说不完的话,小姐,你看见她刚才那狼狈的样子了吗,满身都是污渍,可好看了。” 顿了顿,又茫然的看向沈桑榆,“小姐,我瞧着这大小姐好像很喜欢柏家大公子似的,你真要是撮合周若儿和柏家大公子在一起,她不会去收拾周若儿吧?” “我倒是想撮合,可也得这两个人自己愿意吧。”沈桑榆轻声道。 再说了,如果真要是撮合在一起了,沈知雨就算是动手,也会有柏随念护着周若儿的。 再不然,柏珠珠也挺愿意周若儿当嫂子的。 有柏珠珠那个京市出了名的大魔头护着周若儿,沈知雨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有这时间去担忧这些,还不如赶紧躺在软塌上,好好睡上一觉呢。”沈桑榆轻声道。 她闭上了眼睛,舒舒服服的躺在窗边的软塌上,跟前的窗户半开着,只要一睁开眼,就可以看见那棵玉兰树。 虽然落得一片叶子都没了,可在沈桑榆的眼中,仍旧是最美的。 迷迷糊糊的,沈桑榆便睡着了。 这一睡,便睡了四个多时辰。 等沈桑榆再睁开眼,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屋子里亮了一盏昏暗的油灯,一抹高大的身影坐在桌前,轻轻地翻阅面前的书本,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 “庭钦?”沈桑榆支起身子,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人转过头来,果然是满眼含笑的高庭钦,语气格外的温柔,“醒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沈桑榆翻身坐起来,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将最后一丝困意给抹去,“怎么也不叫醒我?”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将军府不干净 沈桑榆话音刚落,秀儿便端着点心从外头进来了。 “小姐你总算是醒了,这四个多时辰,你睡得跟猪似的,姑爷都在你旁边守着看了快两个时辰的书了,你愣是没察觉。” 闻言,沈桑榆不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大概是睡在玉兰树下格外安心,所以就睡得太沉了。” “多休息一下是好事,”高庭钦温柔的抬手,揉了揉沈桑榆的头发,“在将军府时, 还没见你睡得这么香甜呢。” 顿了顿,又干脆提议,“要不然在将军府也种一棵玉兰树,你跟我一起种?” “好啊,但是不种玉兰树了,我想种一棵石榴。”沈桑榆颔首道。 “种石榴?有什么别意吗?”高庭钦询问道。 沈桑榆便想说,种一棵石榴,夏日里开的花很好看,等到秋天石榴成熟了,挂在树上红彤彤的一个个,像是小灯笼,看上去非常的喜庆。 结果还没来得及张嘴,旁边的秀儿便接过话头道,“还能是为什么啊,当然是因为石榴……多子呀!” 继而又坏笑着看向高庭钦,“姑爷,我家小姐这是想和你生好多好多孩子呢!” “秀儿!”沈桑榆立马瞪向秀儿。 秀儿吐了吐舌头,赶紧退了出去。 留下高庭钦和沈桑榆在屋子里,气氛陡然微妙起来。 半晌,沈桑榆才干巴巴的开口,“你别听秀儿胡说,我想种石榴,只是喜欢石榴的果实而已。” “嗯,石榴的果实的确讨人喜欢,籽多。”高庭钦的声音压低了几分道。 闻言,沈桑榆更加窘迫了。 这算是解释不清楚了。 干脆转移了话题道,“你定好去骑马的日子了吗,叫上柏大公子和周若儿,我们一起去。” “定好了,这几日都可以,你来决定。”高庭钦颔首。 沈桑榆当机立断,选择了明天。 骑马散心回来之后,她就该准备茶会邀请京城的那些夫人们来做客了,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机会。 “夫人说明天,那就明天。”高庭钦颔首道。 下一瞬,又直接打横将沈桑榆给抱起来,“回去早点休息吧。” 高庭钦担心沈桑榆第二日骑马会没有精神,故而并没有折腾她,早早的便吹灯睡下了。 可即便如此,第二天早上起来,沈桑榆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秀儿为她梳头发时,便不住的打呵欠。 “小姐,为什么感觉你在将军府总是这么累啊?”秀儿疑惑的询问道。 沈桑榆也满脸茫然,“不太清楚,哪怕睡了很长时间也还是累,都不如昨日在映月阁睡的那四个时辰。” “要不然晚上还是回映月阁睡吧,好歹这样小姐你比较有精神啊。”秀儿提议道。 话音落地,沈桑榆便无奈的笑了。 抬手拍了一下秀儿的胳膊,“哪有出嫁之后的女儿每天晚上都带着姑爷回娘家去睡的,说出去大家该以为这将军府不干净了。” 说到这里,沈桑榆心中突然咯噔一下,想到了什么来。 她之所以睡得这样疲惫,莫非真的是因为,这将军府里头不太干净? “你睡的西厢房怎么样,睡得舒服吗?”沈桑榆询问道。 秀儿点点头,“睡得很舒服啊。” “今晚回来我跟你一起睡,听说和睡得沉的人在一起睡,也能睡得香甜,试一试。”沈桑榆漫不经心的说道。 秀儿也没往深处想,只是向沈桑榆确定了高庭钦不会生气之后,便干脆的应下了。 甚至还有点激动的摩拳擦掌,“想起来也就在海庄的时候,小姐会跟我一起睡,回到京城之后,我们之间就要讲规矩了,好在现在将军府里不管这些。” “嗯,”沈桑榆颔首,站起身来,“收拾好就出发吧,庭钦还在前头大厅等着我们呢。” 因为要骑马的原因,沈桑榆今天梳一个十分干练的发型,身上的袖子和裤脚都用丝带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英姿飒爽。 等去了大厅,高庭钦正在喝茶。 瞧见沈桑榆的打扮,不由得眼前一亮,上前一把拥住了沈桑榆, 附在耳边轻声道,“夫人今日打扮得真好看。” “我哪天不好看?”沈桑榆瞪了瞪眼睛,娇嗔道。 高庭钦忍不住轻声笑起来,“是,夫人每日都这样好看,但是今日格外的好看。” 好看到,他忍不住想要落下一个吻,以此标记沈桑榆是他的女人。 高庭钦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趁着秀儿盯着茶桌上的糕点不松眼,便飞快的吻了一下沈桑榆的脸颊。 沈桑榆下意识往秀儿那边看了看,确定秀儿没瞧见,这才娇嗔的瞪了高庭钦一眼。 高庭钦爽朗的笑了。 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男人,要是突然混账起来,也挺气人的! 说了一会儿,三人这才出发去京城郊外的马场。 柏随念和周若儿早就到了。 站在马场边上,周若儿眼睛亮闪闪的,早已经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想要选一匹马骑。 自打上次受伤之后, 爹爹就不准她再骑马,憋得她都快要长蘑菇了。 故而听沈桑榆发出邀请,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桑榆,我现在可以去选马了吗?”周若儿兴奋的问道。 沈桑榆颔首,“当然可以啊,我还以为你早就跑了好几圈呢,一直呆站在这里,莫非……是故意想陪柏大公子?” 闻言,周若儿的脸颊顿时红了一圈。 她刚才没着急去骑马,的确是有这个心思来着。 可面上却不能承认,梗起脖子道,“我像是那样的人吗,只不过是想着你们还没到,所以不好意思先去骑马而已。” 顿了顿,眼角余光又瞥向身旁的柏随念,“再说了,留着柏大公子一个人站在这里等你们,多少有些不太好。” 柏随念眼角立马涌起淡淡笑意,“周小姐善解人意,我很感激。” “既然感激,那不如去替她挑匹马吧。”沈桑榆眼瞧着两人有戏,便笑着撮合道。 殊不知,身后不远处的草丛里,一双阴毒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弃妃轻狂:反派嫡女翻身手册 第三百三十七章 柏随念出事 草丛内,宁心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当看着周若儿和柏随念说说笑笑去挑马时,恨不得要冲出去给周若儿一刀子。 这个周若儿,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分明只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却敢好高骛远,企图攀上柏家这样的大门大户。 凭什么?! 当初大小姐想要和柏家大公子成婚还惨遭拒绝呢,现在若是让周若儿成了,大小姐的脸面往什么地方放? 最关键的是,如果让大小姐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要气的够呛,到时候伤到腹中胎儿可就不好了。 宁心思考着这些,眼神中的阴毒越发明显。 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之后,便迅速的想出了办法来。 她悄悄的摸到了马厩后头,一直蛰伏,等到周若儿骑马在场上转了一圈,将马送回马厩里休息吃草,这才拔出了头上的簪子来。 趁着大家都不没注意,飞快的将簪子插入了马蹄铁的缝隙里头。 这样插进去的簪子并不会立马让马受伤。 但待会儿周若儿再骑马,一旦马儿跑起来,那簪子就会越发的嵌入马蹄内,直到马儿疼痛难忍,将骑在马背上的周若儿给狠狠摔下去! 宁心曾经见过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人,虽然是捡回了一条命来,但是下半辈子都只能在床上躺着,甚至屎尿都不能自理,啧啧,实在是惨啊。 她就不信了,如果周若儿变成了只能躺在床上的废人,柏家的人还会娶她过门! 宁心想着,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又飞快的躲在了草丛之后,等着看周若儿待会儿狠狠摔下马。 很快,周若儿和沈桑榆便说笑着到了马厩跟前。 “怎么样,柏家大公子对你这样彬彬有礼,处处让着你,有没有心动?”沈桑榆问道。 周若儿脸颊悄然泛起一抹红,“柏大公子对我的确很好,但是,应该不是喜欢我吧?” “这还不叫做喜欢?”沈桑榆诧异的看向周若儿,“倘若不喜欢你,刚才那只兔子,会让给你?” “那不过是柏大公子比较谦让而已,再说,?那兔子本来就是我先看到的。”周若儿不服输的梗起了脖子。 闻言,沈桑榆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无奈来,“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他是对你有意思呢,既然你也觉得你们没可能,那我就要另做打算了。” 另做打算? 周若儿心骤然被提起来,“你要做什么打算?” “你也知道我现在当了郡主吧,身边总是要交际的,拉一些人脉对我来说有益无害,但既然要拉人脉,总要拉长远一点的,我觉得,凭我和柏家的交情,要是撮合她们其中谁和柏随念成亲,这关系便也算是稳当了。”沈桑榆慢悠悠道。 闻言,周若儿急了,“你已经定好人选了吗?” “还没有定好,不过你怎么这么激动,反正你也不可能和柏随念在一起,不是吗?”沈桑榆故作诧异的问道。 周若儿闹了个大红脸,说话都吞吞吐吐的,“那那一切还未成定局,也不能这样武断下定义啊。” 说完这话,周若儿迅速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是中了沈桑榆的套。 “还说你不喜欢柏随念?”沈桑榆满脸坏笑,“分明两个人就互相喜欢,干嘛不去争取,可别到时候真的被我撮合给别人了你再后悔啊。” 周若儿有些自卑的垂下头去,“可我什么都不是,柏大公子是宰相之子,又是太子殿下的伴读,我配不上他的。” “这世上没有配不配的,只有合不合适,你们合适在一起,那便是最好的。”沈桑榆认真道。 其他世俗的眼光,何必太在乎? 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两个人说着话,牵马往马场走去。 宁心从马厩后的草丛里走出来,恨得牙痒痒。 她就知道,这件事情必然和沈桑榆脱不了干系。 早知道刚才她就该在沈桑榆那匹马的马蹄下也插一根簪子进去,让她们两个都摔死才好呢! 正想着,不远处的马场上,沈桑榆和周若儿已经开始跑了起来。 偌大的马场内,两个人宛如一阵风,只留下裙角的绯色来。 高庭钦和柏随念并肩走在石子路上,聊着宫中最近的事情,不时抬眸看了看那两个身影,又收回视线。 刹时,周若儿发出了惊呼声! 她身下的马儿失去了控制,开始不断的扬起前蹄,企图将她给甩下去! “若儿,把手给我,快,跳到我的马上来。”沈桑榆赶忙道。 周若儿依言照做,一手紧紧的勒住缰绳,一手朝着沈桑榆伸去。 就在要碰到的时候,身下的马又是狠狠一甩,直接将她给甩了下去。 “啊!”周若儿发出了惨叫声。 可意想中的疼痛却并未出现。 她跌入了一个柔软宽广的怀抱当中,毫发无损。 疑惑的睁开眼睛一看,便发现刚才还离自己很远的柏随念,不知怎么就出现在了她的身下。 此刻柏随念已然面色苍白,直接晕了过去。 有一抹鲜红顺着白色的发带浸染,晕染开可怖的图案来。 周若儿赶紧起身,扶起了柏随念,这才发现柏随念正好是摔在了一片鹅卵石上,后脑勺不断出血,触手一片的湿漉漉。 “柏公子,柏公子?!”周若儿慌了,赶忙呼喊道。 柏随念却毫无反应,紧闭着双眸,已然昏死过去。 “快,快带柏随念去找老顽童!”沈桑榆赶忙道。 高庭钦没有半点迟疑,冲上前去背起柏随念,便朝着马场门外的马车而去。 周若儿整个人魂不守舍,下意识的也跟了上去。 只留下沈桑榆站在原地,看着那匹已经轰然倒地的骏马,眼神中满是疑惑。 这马刚才骑还是好好地,怎么突然就发了疯? 定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来人啊,把整个马场都给我封锁起来,在我发话之前,连只苍蝇都不准给我放出去!”沈桑榆冷声道。 出了这档子事情,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第三百三十八章 负荆请罪 药铺内。 老顽童看着面前已经疼得昏厥过去的柏随念,花白的眉毛便紧紧的蹙在了一起。 “神医,他没事的,他没事的对吧?”周若儿紧张的询问道。 老顽童却叹气摇头,“情况不太好,后背上的伤正好是在腰上,你看” 说着,老顽童便拿出一根银针,扎进了柏随念的胳膊里。 虽然人处于昏迷状态,但是柏随念还是感觉到了疼痛,表情格外痛苦。 老顽童将针拔出来,再扎进柏随念的大腿。 这次柏随念没有半点反应。 周若儿哪怕是再笨,也明白了老顽童的意思。 柏随念的下半身失去了知觉,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站起来了。 “神医,不管用什么办法,求你一定要救救他,要不然把我的腿给他好了。”周若儿慌张的说道,甚至想要给老顽童下跪。 老顽童拦住了她,“丫头,你的腿给他也没用,这种情况很危险,你们先出去吧,我试试能不能治好。” 周若儿和高庭钦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站在门外,周若儿双眼无神,一遍一遍的询问高庭钦,“高将军,他不会有事的,对把?” 高庭钦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不好的话。 只是微微颔首,“嗯,他会好起来的。” 足足五个时辰,老顽童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年纪到底太大了,这样长时间的医治太消耗体力,以至于他刚刚走出来,便直接摇摇晃晃的往地上倒去。 好在高庭钦手疾眼快扶住了他,“没事吧?” 老顽童没好气的朝着他翻个白眼,“你看我这样像是没事吗?赶紧扶着我去吃点东西,不然我就要晕了。” 高庭钦颔首,“那周姑娘,你先留在这里照顾着柏随念,我扶着他去吃点东西就回来。” “好,你们快去吧。”周若儿赶紧点头。 还不忘朝着老顽童深深地鞠躬道谢,“多谢你神医。” 高庭钦抿唇不语,扶着老顽童去了外头的躺椅上坐好,这才轻声道,“我出去给你买点东西吃,你想吃什么?” “我要吃一只烤鸭,一只烧鸡,还有半边烤乳猪,糖油果子三串,糖人五个,凉拌猪耳朵三斤,对了,还要一瓶女儿红哦!”老顽童掰着手指头说道。 “” 高庭钦沉默无语的看着面前的老顽童。 这个人真的要累得晕过去了吗? “你怎么还不去啊,”老顽童见他没有动弹,又不耐烦的催促道,“我都快要饿死了,你要是再不去,待会儿回来就只能见到我的尸体了!” “现在就去。”高庭钦扯了扯嘴角,转身朝外走去。 老顽童轻叹了一口气,舒舒服服的躺在了躺椅上,哼着小曲儿等好吃的。 而屋子里,周若儿的心颤抖得厉害。 长达五个时辰的救治,她也不知道老顽童到底做了什么,总之等她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满地红色的纱布。 血腥味浓重,熏得她忍不住蹙眉。 而和这满地血色纱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躺在床上苍白如纸的柏随念。 周若儿走上前去,颤抖着试探了一下柏随念的鼻息。 还好,是活着的。 虽然有点微弱,但至少是活着的。 “水水”柏随念迷糊之间,轻声喃喃道。 周若儿赶忙满屋子的找水,掏出手帕打湿,轻轻的在柏随念的嘴上擦拭。 “柏公子,你还好吗,你能认出我是谁吗?”周若儿急切的问道。 柏随念费力的睁开眼睛看了看,“若儿” 说完这话,便又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周若儿没见过这种情况,吓得赶紧出去找老顽童。 老顽童进屋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微微松了一口气,“没事,比刚才要强一点,看样子是死不了了。” 顿了顿,又问周若儿,“他刚才说什么,你听清楚了吗?” 周若儿耳垂骤然有点发红滚烫,垂下头去支支吾吾的,“没没听清楚。” “估计是念叨自己太疼吧,行,等我待会儿吃完了烤鸭,我就去给他熬点止疼药喝下去,就能好些。”老顽童嘟囔着,又转身离开了。 而周若儿则站在原地,看着床上的柏随念,心中也不禁陷入了沉思中。 刚才柏随念真的叫了她的名字吗? 是叫的若儿,还是别的什么? 越想心里越乱,最后都开始记不清楚柏随念到底有没有说过话,这一切是不是她自己的幻听了。 而这个时候,沈桑榆也从马场回来了。 “怎么样了?”沈桑榆轻声问道。 周若儿赶紧站起身来,“还是昏迷不醒,中途醒了两次,只是说疼和渴,然后就晕过去了。” “看样子还需要再休养几天,这件事情我还不敢告诉宰相府的人,只是请高庭钦去撒谎,谎称是他留着柏随念在将军府过夜畅谈了。”沈桑榆轻声道。 若是让宰相夫人知道这件事情,恐怕她会急得当场就晕过去吧? “那马场那边,你查到什么线索了吗?”周若儿又问道。 沈桑榆颔首,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用手帕包着的簪子。 那手帕早已经浸染了簪子上的血污,斑驳不堪,让人触目惊心。 而沈桑榆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周若儿心惊胆战。 “这簪子是从你骑的那匹马马蹄里拔出来的,对方想要害你的手段十分高明,而且是中途我们休息才动的手,若儿你仔细想想,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 周若儿茫然的摇头,“没有,我素来不与人结仇的。” 家里的老父亲官职低微,她自幼就知道要看人脸色,压根就不敢和京城之中的贵族女眷们发生冲突。 别说冲突,就连语气重一点都没有过。 闻言,沈桑榆也陷入了沉思当中。 如果周若儿没有仇人的话,那到底是谁非要害周若儿,甚至是要让周若儿去死呢? “我会再继续往下查的,但是明天一早,你得跟我去一趟宰相府,这件事情到底是纸包不住火,我们得去负荆请罪。”沈桑榆按住了周若儿的肩膀,轻声说道。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再也不敢了 没有半点犹豫,周若儿便重重点头,“好,我跟你去。” 柏随念是因为救她才受伤的,所以要去宰相府道歉认错,必然少不了她。 翌日清晨,周若儿便和沈桑榆去了宰相府。 门口的门丁见了沈桑榆,便立马笑吟吟的打招呼,“小的见过平安郡主,平安郡主是来找八小姐的吗?” “我来见宰相夫人。”沈桑榆沉声道。 门丁大抵是看出了沈桑榆脸上的严峻表情,也不敢再耽搁,赶忙快步的往里走,通报了宰相夫人之后,又出来请沈桑榆和周若儿进去。 正厅内,宰相夫人和柏珠珠正在用早茶。 瞧见沈桑榆和周若儿进来,柏珠珠立马按耐不住的冲上前,“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是不是要约着我出去玩?” “我找柏夫人有点事情,很重要的事情。”沈桑榆说道。 闻言,宰相夫人立马道,“珠珠,你去厨房瞧瞧,端两盏燕窝过来给桑榆和周小姐。” 柏珠珠不太想去,“这种事情让下人去做就是了,干嘛要使唤我啊。” 可对上自家娘亲严肃的眼神,到底还是嘟囔着嘴巴,不情不愿的往厨房走去。 前脚刚走,后脚沈桑榆和周若儿便直接跪在了宰相夫人面前。 “好孩子,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什么事情也站起来说啊。”宰相夫人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想要去搀扶。 沈桑榆坚持要跪着,“柏夫人,我特意要单独跟你说并不是因为怕下跪丢人,而是这件事情现在说出去,怕大家传得太厉害,到时候谣言四起,让你招收不住。” 听闻这话,宰相夫人已经隐隐约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坐回了圈椅上,好让自己待会儿不会因为震惊而摔倒在地。 保养得极其细腻白皙的手也死死攥住圈椅的扶手,用力到青筋都浮现,“你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柏大公子昨日跟我们去骑马,但因为我的疏忽,让歹毒之人有了可乘之机,柏大公子从马上摔下来,伤到了脊柱,神医说,或许后半晌都很难再站起来了。” 轰—— 宛如一道惊雷,狠狠的劈在了宰相夫人的头顶。 她蹭然站起身来,徒然张开嘴巴,却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最后又狠狠的跌坐回圈椅上,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更是颤抖得厉害。 柏随念,是她最心爱的儿子! 周若儿赶紧上前解释,“跟沈桑榆没有关系,是我,都是我的原因,是有人想要害我,柏大公子跑来救我所以才出事的。” 宰相夫人沉默了良久,终于深吸一口气,勉强的挤出笑容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孩子。 “随念是个好孩子,是他自己想要去救你的,这就是命中使然,不怪谁的。”宰相夫人道。 顿了顿,又勉强站起身来,“随念现在在什么地方,带我去见他。” 沈桑榆和周若儿立马就领着宰相夫人出了门去。 等柏珠珠端了两盏燕窝回来,正厅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问了丫鬟才得知,三个人已经出了门去。 “难怪要把我给支开,感情是要悄悄出去玩啊。”柏珠珠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噘着嘴嘟囔道。 继而又干脆的往大门口走去,想要追上三人,看看他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玩。 结果刚走到大门口,便撞见了一辆可疑的马车。 那马车停在宰相府外的梧桐树后,车帘微微掀起一个角,里面的人鬼鬼祟祟的往宰相府的大门张望着。 一看就有问题! 柏珠珠掏出了随身佩戴的匕首,缓步靠近了那辆马车。 “里面是谁,给我滚出来,否则就别怪本小姐的匕首不长眼睛了。”柏珠珠凶巴巴的吼道。 马车里头立马传来紧张的声音,“八小姐你别冲动,我们是伯侯府的人,没有任何恶意的。” 伯侯府的人? 柏珠珠便立马想到了沈桑榆。 半点规矩都不讲,直接跳上马车挑开了帘子,“好啊,我还说找你和周若儿呢,你们带着我娘……沈知雨,怎么是你?” 马车里头,是捂住肚子满脸惊恐的沈知雨,旁边,还站着惊慌失措的丫鬟宁心。 再看看马车四处,压根没有沈桑榆的踪影。 “八小姐。”沈知雨忌惮着柏珠珠手中锋利的匕首,捂住肚子小声的开口。 柏珠珠嫌弃的收回匕首,“都怀孕了就不要在我家门口晃悠行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大哥贼心不死呢,这事要传出去,你不嫌弃丢人,我大哥还觉得丢脸呢。” 被珠珠这么一番奚落嘲讽,沈知雨脸上挂不住,死死的咬住下嘴唇才没有发火。 “我们只不过是路过而已,八小姐多虑了。”宁心说道。 顿了顿,又试探着询问,“八小姐,柏大公子在家吧?” 柏珠珠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刚才还说什么只是路过而已,结果现在还不是眼巴巴的问大哥的事情。 “我大哥在家好着呢,今天就要去见伯爵家的大小姐,我瞧着是良配,人家伯爵家的大小姐位高权重,长得又好看,关键矜持温柔,不会围着男人屁股后头转悠呢。”柏珠珠故意胡说道,想要讥讽沈知雨。 沈知雨语气很激动,“真的吗,柏大公子今天真的要去伯爵家见他家的大小姐?” 柏珠珠以为她不相信,又梗起了脖子,“当然啦,我没事骗你干什么。” “我知道了,多谢八小姐,那我们便先走了。”沈知雨说道。 赶着马车,沈知雨和宁心朝着伯侯府的方向而去。 在回去的路上,沈知雨脸上露出了几分欣慰和放松,“还好,柏大公子他没有事情。” 宁心在旁边伺候着,脸上带着愧疚,“大小姐,昨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没有想到柏大公子会冲出去救那个周若儿的。” “行了,”沈知雨摆手,“反正现在柏大公子没事,我就饶你一次,要是下次再敢伤到柏大公子,我一定让你好看!” “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宁心赶忙点头道。 第三百四十章 你这不是骗人吗 教训了一番,沈知雨的心中才舒坦几分。 她长长松了一口气,“行了,左右现在柏大公子没有事情,否则我一定扒了你的皮,走,去选些小孩的物件,回去摆在床头上。” “是是是,”宁心赶紧应和,“我听人说,若是选了男孩子用的物件摆在床头上,那必然是要生个男孩子的。” 到时候自家小姐生下太子的儿子,还不横着走? 正打算说话,又被沈知雨的眼神给瞪回去。 宁心不敢再吭声了。 …… 医馆内。 宰相夫人看着昏迷的柏随念,眼泪不禁扑簌而下。 “随念,你醒来看看娘,娘来看你了,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啊?”宰相夫人轻声道。 或许是听到了这声音,柏随念居然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娘,”柏随念嘶哑的张开嘴,“我……” “别说话了,只要能醒过来就是好的,娘会找天底下最好的药给你,保管你痊愈的,别说话,好好休养。”宰相夫人道。 安抚了柏随念一番,宰相夫人又起身,出去见了老顽童。 站在门外的回廊上,宰相夫人声音忐忑,手也不自觉的绞紧了帕子,“神医,我儿子的病……” “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可能伤到了根基,哪怕后面还能站起来,也不会再有生育了。”老顽童轻声道。 什么? 宰相夫人差点站不稳,好在扶了一把门框。 她紧紧的咬着牙关,声音中满是凄哀,“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夫人,令郎是伤到了脊椎啊,这本来就是危险的病症, 如今能保住命还能下地行走就算是万幸了,您何必再多求呢?”老顽童劝道。 人不能太贪啊。 “我知道,可是一想到随念以后就不能……他还如何婚嫁啊?”宰相夫人很是为难。 偏偏柏随念又是宰相府的长子,不娶妻是不可能的,可要是娶妻了,就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这……实在是头疼。 “夫人,我愿意嫁给柏大公子。”周若儿走了出来,紧咬着红唇满脸坚定。 扑通—— 她直接跪在了宰相夫人跟前,声音清脆无比。 “好孩子,你跪着做什么,起来说话吧。”宰相夫人伸手去扶。 周若儿却说什么都不站起来,背挺得笔直,声音铿锵有力,“夫人,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愿意嫁给柏大公子,这辈子都伺候柏大公子,绝无二心。” “我知道你是想恕罪,但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啊。”宰相夫人有些为难,“快起来吧,我不能害你。” “这不是害我,”周若儿的声音铿锵有力,“我原本就喜欢柏大公子,我愿意跟柏大公子在一起一辈子。” 老顽童也摸了摸花白的胡须,“说起来倒也是,既然她喜欢柏随念,又愿意照顾他,夫人何不遂了她的心愿呢?” 顿了顿,又问道,“莫非夫人看不上周若儿?” 宰相夫人苦涩的笑了,“我本来就不在乎门第什么的,见了这丫头也喜欢,可如今这档子事情,我实在是难以抉择。” 现在是喜欢,可以后呢? 嫁给柏随念之后,是要一辈子独守空房的,这样的苦楚,谁能忍受? “如果夫人不嫌弃我的话,那我改日就让媒人上门提亲,还请夫人到时候成全。”周若儿说道。 事已至此,宰相夫人也只好同意了。 “随念的身子是如何,我不告诉他,只说你愿意嫁给他,如果他同意了,我自然会上门提亲,但如果随念不愿意,那你嫁过来也是空欢喜,就不要耽误你一辈子了。”宰相夫人说道。 “好。”周若儿重重点头。 正说着话,屋里便已经传来了动静。 宰相夫人赶紧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快步走进去。 柏随念已经醒过来,嚷嚷着有些渴。 “来,娘给你倒水。”宰相夫人赶紧倒了一杯水给柏随念。 等柏随念喝完,这才缓缓开口问道,“随念,我刚才问过神医了,神医说你的腿只要好好休养就能重新站起来,我想,不如等你好了之后,就成亲吧。” 成亲? 柏随念眼神顿时黯淡了几分,“我暂时不想成亲。” “可你都没有问我是哪家的姑娘。”宰相夫人试探着,“总要知道人家是谁,才能开口拒绝吧?” “母亲一向都是给我介绍那些达官贵族家的千金小姐,于我而言是一样的,我都不会喜欢的。”柏随念拒绝了。 “哪里是那些千金小姐,这次你出事,周若儿一直忙前忙后,我看着心里很是欢喜,左右我们也不求什么拉帮结派,不注重什么门第,所以我想,让周若儿嫁给你,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算了。” 说着,宰相夫人就要起身离开。 柏随念赶紧伸手去拉,结果牵扯到伤口,疼得倒吸凉气。 “你这孩子,怎么做事这么莽撞,急什么啊,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快让我瞧瞧。”宰相夫人焦急万分,赶紧去检查柏随念的身子。 柏随念则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母亲,我愿意和周若儿成亲,我愿意。” 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当在马场上,周若儿飞出去的那一刻,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急如焚。 他喜欢周若儿,所以不愿意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所以,他心甘情愿的代替了周若儿受伤,甘之若饴。 如今能有这样的好机会,柏随念必须要把握住! “等我的腿能站起来了,母亲你就去提亲,可好?”柏随念问道。 宰相夫人脸上撑着笑容,心里却挺不是个滋味的,轻声应了一句好。 如此将周若儿给圈在宰相府里,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门外,沈桑榆走上前,轻轻拍了一下老顽童的肩膀,“师傅,你又在偷听什么呢?” “还能听什么,自然是一段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啊。”老顽童得意的笑起来,“你过来,我跟你说。” 沈桑榆凑上前,听了老顽童说整件事情。 “师傅,你这不是在骗人吗?”沈桑榆顿时瞪圆了杏眸。 弃妃轻狂:反派嫡女翻身手册 第三百四十一章 有人按耐不住 沈桑榆的声音有点大,吓得老顽童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焦急得胡子都在颤抖,“你小声点,被听见了怎么办?” 说着,便拉着沈桑榆去了别处。 “师傅,你不能这样骗人,我要去告诉宰相夫人和柏随念,说你是个骗子。”沈桑榆气鼓鼓的说道。 老顽童无辜的摊开手,“我这是帮他们一把啊,否则都这样了,窗户纸都捅不破,等日后柏随念彻底痊愈了,那周若儿心存愧疚,就更加不敢接近柏随念了。” 如此一来,两个两情相悦的人儿,岂不是就错过了? 听闻这话,沈桑榆也沉默了。 她犹豫了半晌,“那之后怎么办?柏随念娶了周若儿过门,到时候两个人有了孩子,若是不相信你还好点,要是相信你今日的话,岂不是觉得周若儿出去找了姘头?” 宰相府里头的大奶奶敢找姘头,不光是要浸猪笼,恐怕连带着周家都要遭殃的。 “你这孩子,如今都成亲了,还这样沉不住气。”老顽童训斥道,“师傅我自然是早就想好了对策啊。” 他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子来,塞进沈桑榆的手中,“呐,这个成亲当日你就交给柏随念,说是我用了好几朵红莲才做出来的神药,让他吃下,这样第二日周若儿能交上落红帕,大家自然会心领神会的。” 沈桑榆恍然大悟。 她挽住了老顽童的胳膊,声音亲昵崇敬,“真不愧是师傅啊,还是你厉害。”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你师傅我是谁,以后好好学着点吧。”老顽童得意的摸了摸胡须。 今天做这么一遭,既是撮合了两个人,也是看出了周若儿的真心。 哪怕柏随念不能生育,她也要嫁给他,可见是真心喜欢柏随念的。 “两个人有这样的感情,必然是要白头偕老,儿孙满堂的。”老顽童轻声笑道。 “师傅高招。”沈桑榆再次拍马屁。 …… 不到半个月光景,柏随念要娶周若儿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 沈知雨气得要杀人,在屋子里连连摔了七八个茶杯。 “贱人,贱人,”沈知雨眼角猩红无比,“不是说了他要去娶那些高官的千金吗,娶周若儿算什么?” “小姐,是不是沈桑榆在其中作梗,毕竟她和周若儿关系好,若是能撮合这一段姻缘,那以后宰相府就是她的靠山啊。”宁心猜测道。 将军府和宰相府联手,那在朝廷之上,还有谁人能挡? 沈知雨听闻这话,也觉得有道理。 这一切都是沈桑榆干的。 “走,现在就跟我去找沈桑榆!”沈知雨气鼓鼓的起身。 两人去了一趟将军府,被门丁拦在了大门口。 门丁语气冷冽又客气,“沈大小姐,还请你不要为难小的,如今我家夫人没有同意你进去,我就不能放你进去啊。” “真是笑话,我是她的大姐,我凭什么不能进去,赶紧给我让开。”沈知雨怒吼道。 见门丁还是没有动作,沈知雨干脆挺起了肚子,“我如今怀有身孕,你要是敢拦我,伤到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你担待得起吗?” “这……”门丁顿时不敢说话了。 沈知雨抓住机会,狠狠的推开了门丁,“既然不敢就赶紧滚开,当心我待会儿收拾你。” 说着话,沈知雨已经进了偌大的将军府。 她一边走一边喊,想要找到沈桑榆。 好在很快,她就在房间里看见了正在算账的沈桑榆。 “好你个沈桑榆,你竟然敢做这样下贱的手段,说,你到底是怎么样让周若儿嫁给柏随念的。” 沈桑榆连头都没有抬,继续拨弄着手里的算盘,“大姐说什么呢,人家本是两情相悦,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若是这么有本事,大姐你岂不是该来求我,让我给你支招,好高嫁吗?” “你……你什么意思?”沈知雨有点害怕了。 沈桑榆目光悠悠然落在了沈知雨的肚皮上,“大姐,母凭子贵这件事情,你应该听说过吧?” 沈知雨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强装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待会儿大姐就知道了,本来我想过几日让你陪着我去贵妃娘娘的宫殿的,可你既然来了,那就等着吧。”沈桑榆说道。 沈知雨越发害怕了。 她感觉面前的沈桑榆十分可怕,这个地方也不是她可以待的。 于是赶紧呼唤宁心,“我们走,快走。” 宁心搀扶着沈知雨,刚走到门口,沈知雨便痛苦的唉哟起来。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啊!” 沈知雨疼得眼神都开始模糊了,隐约的,只看见沈桑榆起身缓缓抄自己走来,再然后,她便彻底的晕死过去。 等再醒过来时,沈知雨睁眼就看见了眼睛哭成核桃模样的宁心。 “小姐你醒了,你不要乱动,大夫说了如今不能见风,也不能受凉的。”宁心声音沙哑的劝慰道。 “好端端的我为什么不能见风?”沈知雨有点茫然,但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原先已经隆起的小腹,如今变成了平坦一片。 “我的肚子,怎么回事,宁心,我的孩子呢?”沈知雨傻眼了。 宁心没忍住,又嚎啕大哭起来,“小姐,您流产了,孩子已经没有了。” 什么?! 沈知雨身子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 这可是她和太子的孩子啊,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这都是沈桑榆干的,小姐,如今沈桑榆已经被关押在大牢了,可因为这不是什么大错,过几日就会被放出来的,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去找太子,找太子殿下。”沈知雨大声道。 只要太子殿下出手,那沈桑榆就没有再从大牢出来的可能了。 “可是太子殿下已经被贵妃娘娘送去避暑山庄了,奴婢早就去问过,说是太子殿下要等三个月后才能回来,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早已经凉透了呀。”宁心简直要绝望了。 “扶我起来!”沈知雨紧咬着牙关,恶狠狠的说道。 弃妃轻狂:反派嫡女翻身手册 第三百四十二章 尘埃落定(大结局) 既然太子殿下不能回来,那她就去找贵妃娘娘! 总有一个人可以帮她做主的。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高贵妃的声音,“行了,你不用来找本宫,本宫自己来了。” 门被推开,雍容华贵的高贵妃缓缓抬步走进来,眼神中带着几分蔑然。 “贵妃娘娘,”沈知雨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死死的抱住高贵妃的腿,“是沈桑榆害死了我和太子殿下的孩子,贵妃娘娘你一定要帮我啊。” “帮你?”高贵妃觉得可笑至极,“如今你有什么资格求我帮忙?” 沈知雨茫然的抬起头,“贵妃娘娘,我怀了太子殿下的孩子啊。” 论起来,她也算是高贵妃半个儿媳,不是吗? 高贵妃声音仍旧冷冽,“那是曾经,现在你上哪儿怀了孩子,既然没有,那就是和我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管你?” 什……什么? 沈知雨终于明白过来,浑身战栗的看向高贵妃,“所以贵妃娘娘,你是打算过河拆桥吗?”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给你搭桥。”高贵妃说道。 她缓缓蹲下身子去,伸出带了护甲的手指头,戳着沈知雨的额头,一下又一下,“我这次来呢,就是想要提醒你,不要四处去张扬,现在大家只知道你是流产了,可如果捅出来这个孩子是谁的,你绝对活不了命,不光如此,还有你身边所有人,我都会杀掉的。” “不……太子知道的话,一定会恨你的。”沈知雨拼命的摇头。 “太子不会知道的,因为我有本事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高贵妃缓缓道。 随着高贵妃话音落地,身后的太监便端上一杯酒来,直接灌进了沈知雨的嘴里。 沈知雨五脏六腑都在疼,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她竟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她变成了一个哑巴! “约莫着明日,你便会失眠和全身颤抖,到时候你想告发我,恐怕是难于登天,此外,你觉得太子见了这样的你,还会喜欢吗?” 高贵妃转身离开,“你啊,好自为之!” 沈知雨仓皇的想要去拦住高贵妃,却扑了个空,又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 离开听雨阁,高贵妃想要回宫去。 刚进宫,就被皇后娘娘的人给扣下了。 “你们做什么,我可是贵妃,你们敢这样对我无礼,是不是活腻了?”高贵妃大声训斥道。 为首的罗公公表情淡然,端着笑容,“贵妃娘娘得罪了,咱们也是奉命行事而已,听说太子殿下在避暑山庄勾结了一帮反贼,所以这才请贵妃娘娘去一趟。” 什么? 高贵妃整个人顿时懵了。 她的儿子居然和反贼勾结? “这不可能,你们定然是在诓骗我,我要见皇上!” “皇上也在皇后娘娘的寝宫呢,贵妃娘娘随我去,便能一同见到了。”罗公公笑着说道。 很快,高贵妃便被押着去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最顶上,皇后和皇上正端坐着。 “皇上,臣妾和太子都是被冤枉的啊,太子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呢?”高贵妃拼命的解释。 皇上冷哼了一声,扔下一个通体润红的镯子,哐当碎在了高贵妃的面前,“那这个东西,你如何解释?” 高贵妃看了一眼,顿时骇然。 这……这不是她送给沈桑榆的东西吗? “朕听高将军说了,你私下送了平安郡主这东西,再配上夹竹桃,这样便可以让在屋子里的人中毒,而这个镯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太子给你的生辰礼物吧?” “皇上,这件事情不关太子的事,是臣妾不喜欢沈桑榆,所以才下毒想要害死沈桑榆的。” “你还不说实话,太子什么都跟朕交代了,你若是现在老实一些,我还能饶了他一条活路,若是和他的证词有对不上的地方,你们两个都活不了。”皇上冷冰冰的说道。 高贵妃周身冰凉一片,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完蛋了,她真的完蛋了! 可为了保住性命,高贵妃还是决定将实情全部告知。 该说的全部都说了,皇上的脸色却越发阴沉。 他扶着椅子的手分外用力,最后竟然生生的将椅子给捏碎了一角。 “好,很好,不过是朕诈了一下,说是摄政王回京城,这些藏起来的腌赞东西便开始一个个露出马脚,但是朕没想到,就连朕的儿子也是这般。” 好啊,真是好! 高贵妃还有点茫然,“皇上,您……” “其实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你突然将太子送去避暑山庄有些蹊跷,所以才让你来,想要诓你一下而已,没想到,高贵妃你背地里做了这些龌龊勾当。”皇后娘娘满眼失望道。 什么? 这些都是假的? 高贵妃彻底傻眼了,跌坐在地上,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是她,是她亲手毁了自己的儿子,这一切都完了! “来人,高贵妃品性败坏,褫夺封号,降为答应,打入冷宫!”皇上冷声道。 顿了顿,又道,“至于太子,降为庶民,流放边疆好!” 高贵妃听见这消息,终于承受不住,两眼一黑便直接晕死过去。 旁边的太监和宫女赶紧上前,将高贵妃给拖了出去,三两下扒掉身上的行头,直接丢进了冷宫。 而寝宫正殿内,沈桑榆和高庭钦缓缓走了出来。 见了两人,皇上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庭钦,桑榆,你们两个这次立了大功,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沈桑榆和高庭钦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对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道,“请皇上,允许我们二人告假三个月,也好出去游山玩水一番。” “只要这个?”皇上有点意外,“准了。” 皇后娘娘则是很好奇,“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去游山玩水?” “回皇后娘娘,是我怀孕了,大夫说应当出去多走动走动,这样对孩子有帮助。”沈桑榆笑着回答。 高庭钦捏了捏沈桑榆的手心,“也好教教这个孩子,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偌大的世上,有缘之人,兜兜转转总能相遇相识相知相爱,最后相伴到老…… 弃妃轻狂:反派嫡女翻身手册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