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你抱我一下》 第1章 距离 省高校画展的最佳奖又一次落在谢嘉然头上。 谢嘉然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情绪。 他在全班同学艳羡又崇拜的目光下接了奖杯,下课铃一响,默不作声收拾东西很快离开了画室。 从艺术楼到宿舍有近十分钟的路程,谢嘉然放快脚步,尽量抄近路。 眉头因为身体的不适感一直轻轻蹙着,嘴角抿得笔直。 浑身的皮肤表层下都在泛着痒意,不算严重,但是让他很不舒服。 他用力握着自己的手腕,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手腕内侧的皮肤上压出凹陷,用痛觉压制这阵不合时宜发作的痒意。 以及骤然强烈的,想要被人触碰的渴望。 行过图书馆背后的小路,过了桥,在通过狭窄的林荫道的时候,谢嘉然和几个穿着球衣打打闹闹的男生迎面碰上了。 蝉鸣酷暑下的喧哗显得尤为吵闹,又或许是他现在状态极差的原因,嘻嘻哈哈的笑声让他无比烦躁。 眉头也皱得更深。 他尽量往旁边避让,还是不可避免被其中其中一个过分闹腾的男生撞到了手臂。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事吧?” 男生连忙站好道歉,身上带着运动后滚烫的热气扑在谢嘉然冷白的皮肤上,排斥远远大过那一瞬肌肤相触的满足。 “没事。” 谢嘉然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见男生还想说什么,又认真强调了一句“我没事”,从他身边径直绕过,快步离开。 “完了完了,你被校花嫌弃了。” 见人走远,旁边的男生起哄开上了玩笑:“谢校花洁癖那么严重,被你碰了这么一下,回去不得洗秃噜皮啊。” 谢嘉然校花一称,起源于上上学期一群刚结束期末考闲得没事干的当代“模范”大学生在论坛发起的一场票选校花校草的投票活动。 期间不知是谁的失误,谢嘉然的照片被误贴进了校花楼,结果一路高票领先,足足甩下第二名一千多票,荣登校花宝座。 有未参与的同学听说之后第一直觉是大家在恶意开玩笑,打开论坛一看,便立刻放弃了这个无稽猜测。 不得不承认确实比第二名的女孩子都漂亮。 好在选归选闹归闹,大家都有分寸。 知道谢嘉然性子清冷不好开玩笑,校花的名头也只是在背后偶尔善意玩笑时叫叫,从不会放到明面。 “哪有这么夸张?我上午刚洗过澡的。” 撞到谢嘉然的男生扯起衣领自我怀疑地嗅嗅,也不是很臭吧? “你是不是忘了你刚在球场上疯完?一身臭男人的味道,晦气啊晦气,希望没熏着我们宝贝校花。” 男生笑骂:“你特么没打?就你香?” “我有自知之明啊,没看见我站这么远么?” - 谢嘉然在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放慢脚步,从口袋掏出随身携带的湿纸巾一下一下认认真真擦着被撞到的地方。 不是嫌弃,就是克服不了的心理不适。 将用过的湿纸巾扔进垃圾桶,加快脚步回到宿舍。 他以为自己是头一个回来的。 不过前脚刚放下画具走过去撩起阳台的窗帘,后脚就有人再次推开了宿舍门。 谢嘉然回头去看。 两边的门都开着,穿堂风过,撩动了谢嘉然腰侧的衣摆,一股脑涌向抱着篮球负着一身盛气跨进门的青年。 梁夙年也是刚打完篮球,额头和鼻尖还浸着一层来不及擦掉的薄汗。 他一手抱着球,一手拉着T恤领口扇风散热,笑容在运动之后带上懒洋洋的悠哉。 “兄弟,给张纸用用,我懒得去新拆一包了。” 舒朗的嗓音和这场盛夏微妙地契合。 谢嘉然垂着手安安静静站在原地。 他的视线落在梁夙年扇动衣领时偶尔露出的一小截锁骨处,仅停留片刻便移回到他脸上。 青年皮肤白净,侧脸轮廓深邃清隽,即使鼻尖上面挂着汗珠,他也没觉得抵触排斥。 亦或者用自己的鼻尖去碰一碰他的,也不会嫌弃... 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谢嘉然闭了闭眼,攥着手腕的五指加重了两分力气。 梁夙年说话的时候略微低着头,目光在距离他最近的桌面上来回逡巡,显然是在找卫生纸。 宿舍里只见得他们两个,谢嘉然想当然认为他在跟自己说话。 动了动唇似乎是想开口,靠近梁夙年的上铺忽然探出一颗脑袋。 黎塘怀里还抱着平板,拔下一边耳机问梁夙年:“你说啥?” 梁夙年:“你卫生纸呢?” 黎塘哦了一声,用脚在床上勾了下,脚趾夹住一只卫生纸包装从另一头递出来:“你看看里头还有不?” 梁夙年下意识瞥一眼,空的。 加上被黎塘这不羁的姿势辣到眼睛,不由啧了一声,正想说算了我去拆一包,面前就被递过来两张纸。 捏着卫生纸的手手指细长漂亮,皮肤白得能清晰看见表层下蓝色血管的脉络走向。 “给你。”谢嘉然语调清冷,脸上没什么表情。 梁夙年愣了有半秒才抬手接过,眉尾不禁微微上挑,神色显出几分意外。 “谢谢。”他没忘记说。 谢嘉然淡淡吐出一句“不用”,收回手时,无名指指腹很轻地擦过了梁夙年的掌心。 随即仿佛触电一般迅速收回手,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 “你现在要不要用卫生间?”他问梁夙年,垂在身侧的右手无声攥起。 梁夙年确实是准备去洗澡的,不过想到刚刚进来时谢嘉然站的位置,就说:“我不急,你先用吧。” 谢嘉然敛着眉眼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卫生间。 黎塘嘴巴从谢嘉然给梁夙年递纸开始就缓缓张成了一个O型。 一听到关门声,立刻将脖子伸得更长,出洞的乌龟一般把脑袋凑到梁夙年边上,压得住嗓门压不住吃惊:“我去,什么情况?我在梦游???” 梁夙年食指将纸一叠,随意擦去脑门的汗:“什么什么情况?” “谢嘉然洁癖有多严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黎塘说:“之前我打球驮着一身汗回来,他简直把嫌弃两个字大写加粗顶在脑门,恨不得离我十万八千里那么远,怎么到你这儿就区别对待,脸不臭了人也不躲了,还能主动给你递纸?” 越说越想不通,一大男生莫名还有点委屈上了:“我真有那么臭?还是说你们俩这校花校草的背着我偷偷培养感情了?” 是的,很巧,梁夙年就是那位误打误撞少了一个劲敌,最后在校草投票贴里一马当先的冠军获得者。 校花校草,字面意义的官配,加上又在一个宿舍,按理来说关系应该不错才对,可惜事实恰恰相反。 两人从住一起到现在说过的话拢共也没超过十句。 没办法,谢嘉然太冷了。 把纸巾团成团扔进垃圾桶,梁夙年熟练将篮球抛上指尖转起来,闻言扯了扯嘴角:“想什么呢,没看见人刚才碰到我一下比被针扎了还躲得快么,这也能叫有感情?” “是哦。”黎塘摸摸下巴:“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但是我还是觉得哪里有点奇奇怪怪。” “你觉得没用,臭男人的第六感一文不值。” 梁夙年歪了下脑袋,指着他平板上正在播放的电视剧:“而且兄弟,你女神好像快挂了。” 黎塘卧槽一声赶紧缩回脑袋,开始隔着屏幕给女神加油助威。 梁夙年乐了,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把篮球踢进桌底,打开衣柜拿出干净的衣物做好洗澡准备。 坐下打开电脑等待开机时,视线不经意落到自己手背。 他也白,打一个夏天篮球也晒不黑那种,但是相比谢嘉然的还是差了一截。 再翻过来摊开掌心,面上闪过疑惑。 他知道谢嘉然洁癖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所以接纸的时候也留心了避开的。 明明隔着些距离,怎么还会碰到? 第2章 症状 卫生间里。 谢嘉然低垂着头,一手撑着洗漱台边缘,用触感尚存的右手捂住脸放空了几秒。 随即打开水龙头,捧起凉水一下接一下浇在自己脸上。 附在皮肤表层之下的痒在他勾住梁夙年掌心的刹那得到了极大地缓解。 可惜只有短暂的一瞬。 分离之后,尝到一点甜头却得不到更多安抚的身体开始起势抗议,难受任性地翻了不止一倍。 他沉沉呼出几口气,顶着满脸湿漉抬起头。 镜子里的青年在跟他对视。 毋庸置疑的出挑长相,五官精致得没有半分攻击性。 瞳仁是干净纯粹的黑色,配上漂亮的双眼皮和略微下垂的眼角,本该是极乖巧的味道,却因为眉宇间化不开的清冷被减淡到所剩无几。 连带眼底都被蒙上一层凉意。 ——他如果笑起来的话,一定会非常好看。 这是所有人对他最直观的第一感觉,可惜从来没有人能真正客观认证。 就像没有人知道洁癖严重的他同时还患有无法治愈的皮肤饥渴症。 没有人知道他在抵触与外人接触的同时,内心却压抑不住地渴望能够被亲密触碰。 两种南辕北辙的症状在他身体里共存,无解的矛盾在他这里得到了最好的展现。 所幸两者不是势均力敌,龟毛洁癖始终要略胜一筹。 比起对亲密接触的渴望,他更受不了跟外人产生任何无阻碍的肢体接触。以至于每每在扰人的皮肤饥渴症发作之时,他只能笨拙地选择用睡眠来麻痹自己。 好在症状不算严重,应对绰绰有余。 但是这个维持多年的平衡在梁夙年搬进他的宿舍之后,被无情打破了。 他们宿舍一直是混合宿舍,他是美术系,另外三个有两个建筑系,一个外语系。 后来外语系那位因为个人原因暂时休学,同年级政法系的梁夙年顶空搬了进来。 彼时的谢嘉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尚且不谙他臭毛病的梁夙年自来熟地将手臂搭上他肩膀,而他破天荒地怔了足足有两秒才将他推开之后,事情走向渐渐开始变得不可控制。 龟毛不讨喜的洁癖在梁夙年身上宣布失效。 像是骤然闯入他生活的一个特殊存在,他对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梁夙年意外地生不起任何嫌弃或者抗拒的心理。 如同方才一般,分明都是刚下球场满身盛气的大男生,他对路上遇见的那群人排斥到极点,只想远远躲开。 而对梁夙年,他更想靠近靠近再靠近,最好能够凑上去蹭蹭他,碰碰他,以缓解他一身的不适。 人一旦有了不合时宜的渴求,忍耐就会变得越加痛苦。 亦或者是多年积累的东西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谢嘉然低头看着手腕,上面印满了尚未消退的深浅红印。 从前明明没有这么辛苦的。 梁夙年让他的症状加重了。 谢嘉然在卫生间呆了多久,梁夙年就耐着性子在外面等多久。 见他出来了也没急着进去,怕自己身上汗味太重,跟他擦肩时又会被嫌弃,干脆等他回位坐稳了,才拿上衣服起身进了卫生间。 谢嘉然掌根抵着额头深吸了口气,静下心思开始收拾桌面整理画稿,起草明天要交的指定主题的作业。 可惜刚勾好草图的大概轮廓,卫生间开门的声音又一次不留情面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梁夙年踩着拖鞋出来了。 他的脚步不重,带着清晰的湿漉声,落在谢嘉然耳朵里有很强的存在感。 放才有所缓解的不适感卷土重来。 随意放在桌上的镜子正好将斜对面那人的侧影完整收录。 谢嘉然不觉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偏头,他从镜子里看见梁夙年正垂着脑袋在认真擦头发。 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白T,浅蓝色短裤,连擦头发的毛巾也是浅色,配上白净的皮肤,挺拔的身形,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夏天阳光清爽的味道。 让谢嘉然想到了几天前在校门口买的那杯放了柠檬的冰镇薄荷雪碧饮料。 视线温温吞吞转了一圈,最后停在男生手臂。 梁夙年不是体育生,却酷爱打球,体格清瘦而不羸弱,手臂上覆着恰到好处的一层薄薄的肌肉,抬手之间能清晰看见手背经络骨骼的走向。 刚洗完澡的体温应该是微热偏凉的吧。 如果这个时候过去牵住他,让那双手将自己的裹进掌心,或者只是用手背亲昵地蹭一蹭他的手臂,一定会很舒服,很快缓解掉这阵经久不散的不适...... 啪! 镜子被骤然按倒,不小的动静第一时间引来宿舍里另外两人注意。 黎塘瞪圆了眼睛。 谢嘉然没有回头,站起来兀自开始收拾东西。 接受不了自己这副偷偷“觊觎”室友的变态模样,他冷着脸抱着画稿匆匆逃离宿舍。 自从梁夙年搬进来,他这唯一的避风港也失守了。 关门的声音不轻不重,没失了教养,但黎塘还是不免抖了一下。 “这是...咋啦?” 黎塘缩着肩膀一脸懵逼看向梁夙年,明明人都走远了,他还是很怂地压着音量。 梁夙年无辜摊手:“小梁刚洗完澡出来,小梁什么也不知道。” 黎塘苦恼:“难道是我平板声音开太大了?” 梁夙年没说话,视线一偏落在地上一团灰色上,指了指道:“你臭袜子掉下来了。” 一双袜子洗着麻烦,又不好扔洗衣机,攒一堆再一起收拾是很多男生的常规操作,黎塘也不例外。 苦就苦在他们宿舍有谢嘉然在,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攒,干脆就把袜子全堆在自己床铺另一头藏着。 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在今天阴沟翻船。 “我擦!” 黎塘瞪大眼睛看看地上的袜子,再看看梁夙年,哀嚎一声放下平板蹦下床:“完了!谢嘉然一定是生气了!” 他捡起袜子,又把床上堆的都薅下来。 “我破坏了宿舍咱们305的和谐,我有罪,我立刻去洗掉!” 嘀咕着蹬蹬蹬往洗漱台跑:“我肯定把他惹毛了,出去时脸色那么难看,你说晚上等他回来我道个歉还来的吗......” 梁夙年表情一哂。 继续囫囵擦了两下头发,又停下,自我怀疑地抬臂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他的沐浴露是特意选的清爽型,没什么香味。 而且自己跟他又离这么远,应该没熏到娇贵的小公主...吧? - 落荒而逃的谢嘉然独自摸去了图书馆。 好在近期没有什么考试,图书馆人不多,他找了个空荡无人的角落坐下。 手肘撑在桌面上,掌根抵着额头放空了好一会儿,直到把刚刚看到的画面全部清除出脑海,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开始专心致志画作业。 他学画近十年,以专业省一的好成绩考入清大,专业水平自然不在话下。 别人可能要熬夜苦磨的一篇作业,他从起稿到完成也才花费不到三小时。 收拾好离开图书馆,在侧门一家生意冷淡人烟稀少的饭馆吃了晚饭回到宿舍,时间正好迈入十点半。 距离熄灯时间还有半小时。 黎塘早就翘首盼着了,一见人回来,赶忙冲沈学豪使了个眼色。 沈学豪是他们最后一位室友。 建筑系高材生,跟黎塘是同班同学,下午一直在忙着张罗社团活动,也就比谢嘉然早回来半个小时。 瞟到黎塘的挤眉弄眼,沈学豪用背在背后的手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收到。 扶了扶骑在鼻梁的眼镜,再清清嗓子:“谢嘉然同学,我要代黎塘跟你道个歉,他自己怂,不敢说。” “他已经把臭袜子全部都洗完了,并且保证以后一定脱一双洗一双,不屯不堆,为打造干净舒适的住宿环境贡献最大努力,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他这一次。” “?” 什么东西? 谢嘉然表情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黎塘还以为他是在等自己表态,立刻摆正态度诚恳道:“对!沈学豪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所以那啥,你能别生气了不?” 他空长了个大高个,最怕惹别人生气被别人摆脸色,也不是怂怕打不过,就是觉得闹心堵得慌。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love and peace”是他坚守终身的信仰。 “我没生气。”谢嘉然说。 黎塘半信半疑:“真的?” 谢嘉然眉宇透着疑惑:“我为什么要生气?” “就我没洗袜子啊。”黎塘怂唧唧的:“你下午出去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不是在生我气吗?” 谢嘉然一愣,条件反射看向斜对面梁夙年的床位。 隔着一层蚊帐,依稀能看见里头的人仰躺着在看视频,应该还带了耳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不是。” 他抿了抿嘴角,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只是有急事走得匆忙些而已,跟你没关系,不用道歉。” 说完转身把画稿放到桌上,从衣柜拿出睡衣去了卫生间。 “啊?我误会了?” 黎塘小心观察了一下谢嘉然的表情,好像真没生气,咧嘴一乐:“诶嘿,那我是不是能继续囤袜子了?” 沈学豪:“......你要是敢,下次真把人惹毛,我不会帮你道歉了。” 黎塘震惊:“干嘛这么无情?!” 沈学豪冷静道:“因为囤袜子这事,我也忍你很久了。” 热水从喷头冲刷而下,很快让卫生间腾满白雾。 镜子也被雾气模糊,映出一道隐约冷白的身影。 谢嘉然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站在喷头下淋湿全身。 直到全身皮肤浮起一层浅色红晕,他使劲摇摇头,试图将不该有的画面甩出脑海。 同时松开紧咬的下唇,伸手拨弄了一下控水的把手。 水温由热变凉,冷得他细白的皮肤上很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歹好受些了。 洗完澡收拾清楚爬上床正好熄灯。 谢嘉然枕着暗色躺下,闭上眼睛,意料之中地酝酿不出半分睡意。 没过多久,对铺传来窸窣翻身的动静,黎塘用气音在喊梁夙年:“梁哥,带我摘颗星星吗,小弟差一星荣耀。” “梁哥困了,明天再摘。” 梁夙年的声音带着倦懒的低哑,听在谢嘉然耳朵里,就像是被带着细小电流的音波扫过耳蜗里每一根绒毛。 他闭紧眼睛,默默更往被窝里缩了些。 拧着眉头将蜷在胸口的右手收紧,无名指压在掌心隐约发烫。 懊悔的念头第不知多少次涌上心头。 或许下午递纸那会儿,他应该更贪心一点的。 第3章 球场 谢嘉然因为失眠,清晨起得晚了些,赶到画室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到了。 班长苏小月在收作业,手里拿了挺厚一叠画稿。 谢嘉然翻出画好的稿子递过去,苏小月看了一眼,随即敬佩地冲他比出大拇指:“不愧是你,今日最优。” 谢嘉然客套道了声谢,转身刚走,周围一直在偷瞄的同学立刻围上苏小月。 “看看看看!” “啧,果然又是膜拜大神的一天,我的内心毫无波澜。” “色彩和线条处理得太绝了,怎么办,忽然觉得我昨晚熬了大半夜画了张儿童画。” “勤劳在天赋面前果然一文不值,唉。” “说什么呢?这不是你偷懒的理由。” 苏小月拍开男生蠢蠢欲动伸向画稿的手:“别乱摸,当心蹭花了,赶紧回位置做练习。” 谢嘉然习惯性往左后排去,没走两步就看见林杉在右后排举高了手臂冲他摆手:“嘉然这边!这儿!” 谢嘉然才想起来昨天换位置了。 脚步微顿后调转方向,恰好和一个男生擦肩而过,谢嘉然不着痕迹往旁边让了些,两人险险没有碰到。 对方却眼尖地发现了他的躲避,皱着眉头不友善地瞪了他一眼。 谢嘉然回到位置坐下,林杉立刻伸脖子凑上来:“谢大神,昨天的作业你画了多久,说出来给我膜拜一下?” 虽说是凑,也很有分寸地把握着距离的尺度。 林杉这人性格开朗得有些过头,而且特别自来熟。 在刚开学那会儿别人都因为谢嘉然的冷淡洁癖对他敬而远之时还一头热地坚持要跟他做朋友,就因为信了手机算卦app的随机答案,说他俩特有缘。 谢嘉然不喜欢跟别人肢体接触,他就坚决管住双手不挨他一下,谢嘉然话少,他一个人自说自话都能哔哔半天,不折不扣的尴尬十级杀手。 两年同学下来,自然而然成了谢嘉然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三小时。”他说了个大概时间。 “wow!牛啊!不愧是我偶像!”林杉竖起班长同款大拇指:“我昨天画了整整五个小时,还觉得自己挺快。” “确实快。”谢嘉然说:“从难度上来讲,这个主题要想很好地完成,平均时间都在六个小时往上。” 他很自然地将自己摘出了平均时间外,语气很淡,没有炫耀的意思。 “是吧。”林杉沾沾自喜:“我就知道我越来越棒了,哦对了。”他想起什么:“刚刚你跟孙晗碰面,他是不是又给你脸色看了?” 谢嘉然说:“没注意。” 林杉说:“我看见他瞪你了,这人真的是,从你获奖他就不高兴,对你的敌意都写在脸上生怕别人看不见,搞得好像是你抢了他的冠军似的。” “不对,从你头一次碾压他他就开始这样了,一个男生嫉妒心这么强,真low。” “是好胜心。”谢嘉然纠正。 除了明里暗里跟他较劲,孙晗也没对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举动,用不上“嫉妒”这么严重的词。 “嗐,都一样。”林杉说:“比来比去他也不嫌累,反正我不喜欢这种人。” 老师很快来了,林杉缩回脑袋坐好。 前半节课都是优秀作品点评,语速拉得很慢,底下学生听得昏昏欲睡。 林杉受传染跟着打了个哈欠,拿出手机打开论坛,熟练成习惯地往一个花花绿绿的投票页面投了一票,然后才开始逛八卦贴醒神。 可惜八卦无料,越逛越困。 直到手机上方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林杉随便扫了一眼,视线即刻定住,两眼瞪大,瞬间清醒了。 “嘉然嘉然!” 画板被克制地敲了两下,谢嘉然略微侧头,用眼神询问林杉怎么了。 林杉瞥着老师的方向,一手挡住嘴巴,把手机递到谢嘉然面前,用气音说:“今天下午政法系和中文系有场友谊篮球赛,我男神肯定上场,你陪我去瞅瞅?” “男神?”谢嘉然疑惑:“你不是有男朋友了么?” 林杉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gay的身份,有位同校男朋友的事也是众所周知,谢嘉然之前还遇见过林杉和他男朋友在清大花山湖畔手牵着手散步。 “就是有男朋友才叫你一起啊。” 林杉振振有词:“万一被逮到,我还能把锅推到你身上,说是你想看,我只是被迫陪同。” 谢嘉然:“......” 林杉坦诚得让他无话可说。 “好兄弟,点个头?”林杉眨巴大眼睛。 “好吧。”谢嘉然败下阵来。 去篮球场的路上会经过超市,正好他可以顺便买个铅笔和橡皮擦。 中午吃过午饭,谢嘉然午休结束后回到画室,刚放下东西就被林杉催着出门赶往篮球场。 “有我男神在,人肯定很多,我都不抱希望能挤前排去了。”林杉:“咱们一会儿就站在旁边台阶上看怎么样?虽然远了点儿,好歹没人。” 谢嘉然正寻思着是现在就去超市还是一会儿再去,随意点了点头。 他对篮球不感兴趣,在哪里看都一样。 去那个台阶要先经过球场。 如林杉所说,球场一圈围了很多人,女生男生对半开,隔着一段距离就能听见阵阵喝彩欢呼。 谢嘉然不习惯这样人多混杂的环境,裹满陌生呼吸的空气都让他感到不适。 眉心微蹙,正想绕远一些,林杉忽然嗷地一声叫唤,指着球场里一处:“我看见我男神了!靠靠靠,三分球扔这么准!帅我一脸啊!” 谢嘉然往球场看去,错过了他男神精准的三分球,倒是一眼看见了位分外惹眼的熟人。 友谊赛很随意,没几个人穿球衣,包括梁夙年。 他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色T恤,印着极简的暗色字母花纹,下身是灰色短裤,白色球鞋,露出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晃眼,跟其他队友对比鲜明。 裁判吹了一声口哨,进入中场休息时间。 梁夙年笑着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去休息区找到自己那瓶水,转身面向球场边喝边听队友说话,拧上瓶盖后用右手撩起衣摆去擦额头的汗。 谢嘉然已经听不到林杉在说什么,他的目光控制不住跟着梁夙年的动作下滑,停在他无意露出的半截腰身上。 跟裸露在外的皮肤一样白,劲瘦,覆盖着一层薄而紧实的肌肉。 腹肌明显却不夸张,是恰到好处的漂亮...... 视线遥遥对上的瞬间,谢嘉然心头猛地一跳。 像是被催眠的人骤然苏醒,他果断收回目光,毫不犹豫转过身。 “woc杀疯了吧?你一个男神,大庭广众的能不能有点稍微清晰的自我认知守点男德——诶?嘉然你去哪?” “有事,先走了。” “啊?刚刚不还好好的吗,什么事这么突然?” 林杉一脸懵逼,可惜谢嘉然已经大步走远,身影很快消失在建筑拐角,没再给他任何回应。 球场上,队友忽然拍了梁夙年肩膀一下:“哎,回神了,看哪位迷妹呢?跟你说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你听见没?” “听见了。” 梁夙年收回目光,笑得漫不经心:“哪儿来的迷妹,别胡说。” 分明只有一个大老远跑过来施舍他一个冷眼的舍友。 “哪儿来的,你说哪儿来的。” 队友没好气:“这一圈妹子哪个不是来看你的?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但凡有那么一两个能冲我来,我也不至于单身到今天。” “那你得打印个招牌挂在身上,不然女孩子只会知道你缺钙,不知道你还缺爱。” “???缺爱是真,我不缺钙好吗?” 梁夙年扬了扬唇角,随手将水瓶放在一边桌上:“走吧,第二场开始了。” 距离球场最近的教学楼卫生间里,谢嘉然弯腰站在洗手台前捧着凉水往自己脸上浇了几把,撑在洗手台边缘细细喘气。 太过头了。 方才看见梁夙年撩衣摆时,他竟然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 他想被他用力抱进怀里,想被他的手臂牢牢圈住,想将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贴上他的,想感受从他身上散发的炽热温度—— 哗哗的水声打断险些奔涌失控的思绪。 谢嘉然紧抿着嘴角,再次打开水龙头,将双手置于水流之下,企图以此冲散皮肤下的难耐痒意。 只可惜收效甚微。 他因梁夙年生出的渴望远远不止于这双手。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之前再难受,也只需要忍过那一阵就能好,自从梁夙年出现在他身边,事情就变得越来越不可控。 就像这次,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他的症状仍在反复不见好转。 不见还好,只要一看见梁夙年,情况就会蛮不讲理地骤然加重。 他有些崩溃地捂住眼睛。 怎么办? 怎么办? 距离毕业还有两年,他就要这么一直煎熬下去吗? 万一哪天情况严重到他无法再用理智去战胜,会对同在一个宿舍的梁夙年做出什么更荒唐的事情,连他自己也无法保证。 明知后果可能会很严重,还要继续冒这个险吗? 但是他已经被拒绝过一次换舍申请了。 现在再去申请一次的话,会被同意吗...... 第4章 夜晚 梁夙年晚饭是跟一起打球的朋友出去吃的。 回来就看见黎塘跟沈学豪肩挨肩坐着,对着电脑哇哇直叫唤,沈学豪耳膜都要炸了,干脆把鼠标扔给他,捂着耳朵生无可恋。 “干什么呢?我在楼下就听到你鬼叫了。” 他随意扫了一眼室内,没看到漂亮小洁癖的人影,不知道是不是还呆在画室没回来。 黎塘正手忙脚乱,百忙之中抽空回他:“梁哥,你这个口气怎么跟我高中班主任一模一样?” 梁夙年:“为什么不是跟你爸一样?” “......”黎塘用力点下鼠标左键:“所有想当别人爸爸的男人都是臭基佬!” 这个说法新鲜。 梁夙年暂时没有想到反驳的话,挑了挑眉,回位置拿上杯子倒水去了。 “woc抢到了!我好牛逼!” 黎塘一声长啸,被终于忍无可忍的沈学豪一巴掌拍在后脑勺:“吵死了,快滚回你自己座位。” “好嘞好嘞,我安静,我付完款就滚,嘿嘿。” “抢什么啊?” 梁夙年老大爷似的端着杯子往他俩身后一站,弯腰凑近看了一眼:“TY的鞋?” “是啊,刚出的限量款,配色绝了,穿了绝对斩妹无数,立马就能原地上天。” 被资本主义的圈钱小花样荼毒的当代大学生典型,送钱都送得这么积极向上活力无限。 “你当妹子都是傻的,不看脸看脚?”沈学豪先把白眼翻上天:“这话要是老梁说的我就信了。” “别打击我的热情,不然信不信分分钟哭给你看。” 黎塘心满意足付了款,回头问梁夙年:“梁哥,我记得你也有几双这个牌子的鞋吧?这回不冲?” “没注意活动时间。”梁夙年慢悠悠喝了口水。 “那没事,下周还有一场。”黎塘安慰他:“限量两千双,今晚只卖了一千双,你机会很大。” “嗯,再说吧。” 梁夙年对这次的款式不大感冒,没黎塘那股狂热砸钱的冲动。 看完热闹转身准备回座位,阳台的门被拉开,他掀了下眼皮,和谢嘉然的目光对个正着。 今晚月色不错,男生从外面进来,眼睛里也仿佛沾染了月光,清冷漂亮。 原来已经回来了。 梁夙年习惯性扬起嘴角想招呼一声晚上好,对方却仿佛被什么烫了一下,逃避似的飞快移开了目光。 垂目从他身边快速经过,嘴角拉得笔直,神色冷淡。 梁夙年有些莫名地扬眉,被路过的黎塘不轻不重拐了一下手肘。 “诶嘿,被嫌弃了吧?” 黎塘压低声音乐道:“赶紧洗澡去吧大哥,再晚就要被咱们305的‘小公主’扔进邋遢大王名单了。” 梁夙年啧了一声,试图为自己正名:“注意你的措辞,我打完球之后已经洗过了。” 黎塘往后瞥了眼,小声说:“谢嘉然又没看见,我寻思他应该光看见你在球场上挥汗如雨了吧?” 梁夙年想了想 ...貌似还真是这样。 好吧,也行。 他放下水杯转而打开衣柜。 为了“小公主”今晚能安心睡个好觉,他就再去洗一遍吧。 谢嘉然不知道自己的落荒而逃从里到外都被打上了嫌弃的标签,坐下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脑子乱乱的,只能盯着桌上一页换宿舍申请书发呆。 那是他呆在画室一整晚下来唯一的劳动成果。 叮~ 消息进来,谢嘉然低头打开手机: 林杉:【/图片】 林杉:【美色不容错过!鉴于你下午跑太快错过太多,我特意帮你要到了照片,来接受我男神的俊颜暴击吧!】 谢嘉然回了个小猫趴地的表情,然后才点开大图。 是下午篮球场的照片,从拍摄角度可以看出拍摄者应该是站在球场边缘的最前排。 画面很凌乱没有重点,除了入镜的裁判和几个球员,还有一大圈围观群众,让人摸不清林杉口中的男神到底是哪一位。 谢嘉然猜不到也没有心思去猜,因为在图片放大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站在画面靠左侧的梁夙年。 左手拿着一瓶半空的矿泉水,略微低垂着脑袋,右手撩了衣摆去擦额头的汗。 棱角分明脸被遮住一半,往下是一截露出的腰肢,腹肌明显。 是下午匆匆一瞥的场景。 他花了一整个晚上试图把这个场景从脑海里清除出去,谁料意外防不胜防,竟又被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呈现于眼前。 谢嘉然无意识咬紧了下唇,大脑焦急指挥着别看了立刻掉图片,眼睛和手却不听使唤。 手指不停蜷了又放,指尖一次次嵌入掌心,急于抓住什么,可惜满手空落落的,什么也握不住。 跟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直到脚步声在背后响起。 谢嘉然如梦初醒,啪地将手机屏幕朝下倒扣在桌面。 什么也没干只是想去倒个水的黎塘猝不及防被吓得一抖,差点没抓稳水杯。 傻在原地,一脸懵逼着看着刚刚还安安静静的谢嘉然忽地站起身,眉头紧皱爬上床动作利落拉上蚊帐。 仿佛已经忍无可忍,迫不及待要将自己和他们隔绝开。 “......” 小黎好无辜,好茫然。 他不确定地低头将自己打量了一遍,然后拎起衣领仔细嗅嗅。 刚洗过澡的,也不臭啊。 难道他也要再去洗一遍吗...? 谢嘉然拉了被子闷头将自己整个蒙住,世界黑暗,万籁俱静。 他只能听见自己藏不住焦躁的呼吸声,呼吸声,呼吸声,卫生间的开门声,从阳台绕了一圈回到宿舍里面的脚步声,手背抵着唇的清咳声,电吹风的呼呼声...... 到了熄灯时间,被子外面也被黑暗笼罩,渐渐沉入寂静。 谢嘉然静不下来。 闭眼睁眼都是同一幕挥之不去的画面。 无比清醒地捱到对铺传出细微的鼾声时,他将手背用力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蹭了一下。 翻身看着斜对铺那人的方向,指尖掐着手腕,双眼无焦。 正当他准备再次痛苦闭眼捱过下一个循环,一直注视的方向忽然有了动静。 里面的人翻了个身坐起来撩开蚊帐下床,怕吵醒室友,他把动作放得很轻。 摸黑找到拖鞋穿上,走了几步撩开窗帘拉开门,阳台外蹲守的月光和路灯灯光迫不及待扑了他一身。 直到此时,谢嘉然才看见他没有穿上衣。 一明一暗的交界刻画出清晰的轮廓,肩宽腰窄,手臂和腰际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 白天在众人面前只吝啬袒露出一小截的腰腹此时毫无保留展现在他眼前。 谢嘉然大脑空白了。 呼吸随着指尖的力道齐齐加重。 他腾起坐起来,垂着头用力闭上眼,痒意突然汇聚拔升,嚣张得快要钻出皮肤表层。 - 梁夙年这人有点体热,加上白天运动量过大,洗完澡没多久体温就开始回升。 今晚室内空气尤其闷热,他眯了一会儿就撑不住了,还是决定去阳台吹口风凉快一下,不然今晚估计都睡不好觉。 用凉水随意浇了下脸和手臂,靠在栏杆上边吹风边有一搭没一搭刷着微信群聊记录。 是他前宿舍的群,几个夜猫子还没睡,精力旺盛地合计着明天的决赛该用什么战术打趴对面。 是的,他们和中文系的比赛还没结束。 本来只是想打个小小的友谊赛增进一下感情,谁知道一打打出了个平局。 两边队员觉得比赛就应该有个胜负,偏偏又都不服输,就商量着隔日加个赛,一场定胜负。 梁夙年被艾特了好几条,都是他们在哀嚎着抱怨他今天不该手下留情。 但凡他能拿出七分实力,中文系那几个小菜鸡哪儿还有蹦跶着要求加赛的机会? 【不是说好了友谊赛么,可不就得友好一点。】 梁夙年被夜风吹得舒服,半眯着眼懒洋洋回了这么一句。 他一出现,原本就热闹的小群更是炸开了锅,齐刷刷吐槽他不知道什么叫暗涌表面的客套话,不懂什么是披着友谊外皮实际挂钩院系荣誉的明争暗斗。 梁夙年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 于是虚心接受完批评,准备客观点评一下他们刚刚花了近两个钟头讨论出来的垃圾战术,背脊忽然被戳了一下。 很轻,泛着与他温度不同的清凉。 还有不难察觉的犹豫和小心翼翼。 他回过头,看见嫌弃了他一晚上的室友站在了他身后,距离很近,近到不到他日常迈出的一步。 梁夙年眼底不觉流露出诧异:“有事?” 想到某种可能,他有些牙疼地咬住腮帮。 今天已经洗了两回澡了,难不成出来乘个凉被抓,还要洗第三回? 谢嘉然收回手垂在身侧,仰头看他的眼神含着隐约的湿漉,清淡明亮。 穿着宽大柔软的白色T恤,布料松垮挂在肩上更显身形单薄。 张了张嘴,几个字在舌尖几番纠缠萦绕,艰难吐出: “梁夙年,你可以不可以抱我一下?” 第5章 坦白 谢嘉然身高刚触着180,而梁夙年比他还要高上小半个脑袋,站在梁夙年面前,他得抬头。 能斩获校草头衔的人理所当然有着出挑的相貌。 但比起处处生得恰到好处的五官,梁夙年更突出的是他极出众的骨相,将面部轮廓撑得五官立体深邃,是东方人很难拥有却又极其追捧的长相。 瞳孔是浅亮的琥珀色,眉宇间凝着些冷峻,面无表情的时候会让人很有距离感,但是由于男生总在懒洋洋地笑,眼睛又生得含情漂亮,那点距离感早被磨得七七八八。 而此时此刻,男生始终牵在嘴角的笑意散了。 他略微侧目看他,眉头很浅地蹙着,眼底浮上不确定的茫然困惑:“什么?” 从来出了名不食人间烟火,给他个眼神都像是施舍的舍友,怎么会在大半夜对他说出这种话? 是对方在梦游,还是他热昏头幻听了? 微信群里的消息还在热火朝天刷着,梁夙年却觉得自己这个凉乘得很不真实。 谢嘉然被冲动逼来,站在梁夙年面前,启口之前百转千回地犹豫,真正说出口了才发现原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狠下心撕了那层皮,他松开手,用一贯清冷的嗓音复述方才的话。 努力想要沉着镇静,还是不免带上了几分自暴自弃: “你可以不可以,抱我一下?” 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被拒绝,被当做脑子有病。 眼神在等待中渐渐失了焦距,眼里的光慢慢暗淡。 他几乎灵魂出窍地想着他还有换宿舍这条退路,没关系的,如果换宿舍失败,那他就搬出去住。 反正他在艺术楼,梁夙年在明德楼,清大这么大,他们可以到毕业也不再碰面。 学校周围不好租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就是得住得离学校远些,交通困难些,上下课不方便些—— “怎么抱?” 梁夙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已经发散到外太空的思绪:“这样可以吗?” 谢嘉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对方无师自通地扣住肩膀和腰身,轻手拥进怀抱。 梁夙年动作很温柔,身上沐浴乳的味道很淡很清爽,转眼盈满鼻息。 掌心抵上觊觎已经的皮肤,触摸到完全陌生的温度,谢嘉然大脑在一瞬空白后,悄悄炸开了一朵绚烂烟花。 中枢神经还没有做出指使,身体已经很诚实地做出回应——紧紧回抱住梁夙年,带着难以忽视的迫不及待的味道。 肌肤相接极大缓解了他的不适,也滋生了他的贪婪。 他贪恋这样亲密的触碰,对方的每一寸皮肤,皮肤上的每一分温度都在引诱着他。 侧脸靠近颈侧时,他用仅剩的理智只踌躇了半秒,便毫不犹豫贴上去蹭了蹭。 细微的电流导过皮肤表层,谢嘉然微微扬起下颌,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他还顾忌什么? 梁夙年自然清楚感觉到怀中人的动作。 跟他带着热气的体温恰好相反,谢嘉然整个人都是清清凉凉的,因为骨架小,身量比他小了一圈,抱起来趁手又凉快。 讶异这个世界还真是捉摸不透的玄幻。 就像一只高傲不理人的小猫咪突然亲人了。 不但愿意主动搭理你,还撒着娇在你脚边蹭来蹭去让你抱它,不但可以握爪爪,貌似连埋肚皮都可以被允许。 不过小猫咪这样,一般都是饿了吧? 他当然不会傻得以为舍友突如其来的反常也是因为饿了。 “你怎么了?” 夜里安静,像是怕吓着他,梁夙年声音放的很低:“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谢嘉然闷闷嗯了一声,伏在他肩膀上出奇的乖巧。 “感冒了?” 梁夙年不可避免蹭到了他的发顶,跟他的性格不同,男生发丝柔软得不可思议:“现在不到十二点,宿管大爷应该还没睡,要不现在下楼请个假带你去医院?” “不是感冒,不用去医院,你...多抱我一下就好。” 谢嘉然说完,逃避似地闭上眼睛。 今晚直球打太多,且越来越得心应手,自己都快接受无能了。 他觉得梁夙年估计在猜测他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 所以在对方把这句话问出口前,他认命地选择了主动摊牌:“梁夙年,我有皮肤饥渴症。” 夜风清凉,载着谢嘉然的声音清晰传入梁夙年耳膜。 他当然知道皮肤饥渴症。 一种极度离不开人的心理病症,患者在症状发作时会极度渴望与他人有皮肤接触或者被他人抚摸,否则就会产生强烈的不安全感,以及自卑,孤独,焦躁不安种种负面情绪。 严重的还会出现生理不适,全身发痒发痛。 但是当从谢嘉然嘴里说出来时,他忽然又不太懂了。 “可是你不是洁癖么?” 渴望与人接触和抵触与人接触的两个极端,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是,我有洁癖,而且比渴肤症还要严重,所以在这之前,我一直都在忍耐。”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这些,今天第一次说出来,把这些年独自承受的艰难都吐露出来,不可避免带上了诉苦发泄的情绪。 “每次症状发作,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我皮肤底下胡作非为,我很难受,抓破了皮肤也止不住。” “这种病没有确切治疗的办法,医生束手无策,我只能依靠强迫自己入睡来缓解,幸好它没有到很严重的地步,我还可以应付。” “但是你出现了。” “我的洁癖唯独对你失了效,渴肤症却在不断加重,已经到了睡觉也不管用的地步,你一出现我就忍不住想要靠近你,想要碰碰你......” 情绪差点收不住,敏锐察觉到自己话里不觉有了怪罪意味的时候,他咬着下唇及时止住话题,有些崩溃地闭上眼。 “对不起。”冷调的声音失落下来。 没有怪责他的意思,他只是为自己的被动感到无力和难过。 “所以,你不是在嫌弃我?” 什么责备什么怪罪梁夙年一样也没听出来,他的关注点都奇异地放在了另一个地方,语气微扬:“不是看见我就烦,就想躲得远远的?” “?” 什么? 谢嘉然愕然抬头,脸上难得露出怔忪的表情:“我什么时候说过嫌弃你?” 梁夙年了然了。 眼里重新聚起疏懒的笑:“所以一直处处躲着我不靠近,只是因为怕被我发现,怕越跟我接触,症状就会越严重?” 谢嘉然睫毛颤了颤,点头的小动作有些不自在的僵硬。 原来是这样。 梁夙年如今心情极好,问他:“既然难受,为什么不早点找我帮忙?” 谢嘉然老老实实:“因为跟你不熟。” 有问有答,听话得像个小朋友。 这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让梁夙年有些啼笑皆非,想了想:“抱一次能痊愈吗?” “......不能。” 这是觉得他麻烦了的意思么? 谢嘉然蹙紧了眉心,忽然觉得有些难堪。 手上力道跟着松了,他想说什么,却听梁夙年再次发问:“那是每次都需要像这样脱了衣服抱吗?” 他表情认真没有一点不耐,似乎真的只是单纯想要了解他的状况:“在宿舍的时候是没问题,但是如果是在外面或者是教室,可能会不太方便了。” “不是......” 谢嘉然望进他的眼睛,脑子有点短路:“稍微碰一碰就好,只有严重的时候才需要拥抱,不过,也不用脱衣服。” 话音刚落,他的左手就被梁夙年兀自裹进掌心。 “像这样行吗?”他握着他的手示意地晃了晃。 谢嘉然手臂不觉一僵,不自在地躲开与他的对视,抿起嘴角默默点头。 “好,我知道了。” 梁夙年笑笑:“往后只要你觉得不舒服了,我随叫随到,你想怎么碰怎么碰,都行。” “放心,我嘴巴很严,这事谁也不会说。” 除了一开始的诧异,梁夙年接受得很快。 轻描淡写,好像谢嘉然患的不是罕见的渴肤症,只是普普通通的小感冒,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让一直将病症藏着掖着不敢告知于人的谢嘉然生出了几分不适的恍惚。 梁夙年单手拥着谢嘉然,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关掉微信,问他:“现在有没有好受些?” 谢嘉然低低嗯了一声:“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 梁夙年安抚地拍拍他的背脊,收回手轻:“挺晚了,再熬估计明早要起不来床,走吧,我们该睡觉了。” 他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转身没走两步,就被拉住手腕。 “还有事?”他回头问。 “梁夙年,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或者需要我帮忙的?” 谢嘉然站在原地看着他,满眼认真,就差把“礼尚往来”四个字顶在脑门。 梁夙年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想直说没有,又怕会让眼前这位小朋友产生心理负担,于是随口道:“现在暂时想不到,等我想到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不想谢嘉然比他想象的还要难打发:“什么时候?” 瞳孔黑得清亮不染杂质,将眼底的执着明明白白全暴露在外。 跟固有印象里的谢嘉然不太一样了。 现在的他像只被喂了小鱼干后,迫切想要报恩的漂亮猫猫。 梁夙年看着这样的谢嘉然,半晌,毫无预兆低声笑起来,清冷的月光铺在他脸上都被感染的暖洋洋的温度。 忍不住抬手,掌心落在猫猫柔软的发顶不轻不重揉了两下:“明天,我明天下午还有一场球赛。” “你来给我送个水吧。” 第6章 送水 谢嘉然说到做到,在下午练习课时提前了二十分钟请假赶往球场。 没有忘记要先绕到超市买一瓶冰镇苏打水。 大概是决赛宣传不到位,围观的人比昨天少了大半,但这样的人群聚集对谢嘉然来说还是超过接受负荷了。 场上正打得如火如荼。 距离中场休息还有几分钟,他站在离人群一步远的外围,认真思索该怎么在不跟人产生肢体接触的前提下,去到前排把水送出去。 一声清脆的哨响贯穿现场,裁判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上半场结束了。 政法专业在最后一秒又进一记三分球,双方比分被拉得更开。 “就说嘛,但凡我们梁哥多两分实力,中文系那几个就得乖乖低头叫爸爸,还加赛决胜负,真是惯得他们。” 肖池费力抬起手肘耷在梁夙年肩上,十公分还多的身高差让他的动作显得别扭又滑稽。 “哇哦~” 一个体格健壮,身高至少翻过一米九的男生抱着球溜达过来,指着肖池乐道:“我就说上次去峨眉山见过你,你还不承认。” 肖池满头问号:“我什么时候去过峨眉山?” 男生:“那时候你也跟现在一样,明明手短脚短,还非要跟一个游客大叔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肖池:“???” 男生:“就为了人家手里半截吃过的香蕉。” 肖池:“你特么才手短脚短。” 肖池:“......” 肖池:“卧槽你特么才是猴子!!刘毛毛你找打是吗,别以为你今天穿件娘炮粉的衣服我就不敢揍你!!!” 刘毛毛咧嘴:“我不短,你可以跳起来打我膝盖,另外纠正一下,这不是娘炮粉,这叫少女粉,今年最流行的颜色。” “跳你妹!粉你妈!” 肖池身高175,是他们几个里面最矮的,这个话题就是他的雷点,一提就炸:“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脑门暴扣!” 毛毛见势不好果断战术性撤退,肖池拔腿就追。 两个人满球场地嚷嚷,加起来六岁都嫌多。 “俩傻子。” 陈文耀拿着两瓶水走过来,把没拧开过的那瓶递给梁夙年:“明天就周末了,今天晚上一起出去吃顿大餐庆祝一下?” 他,肖池还有刘毛毛都是梁夙年之前的室友,群体爱好只两个,除了篮球就是宿舍聚餐。 梁夙年接过水,牵起嘴角:“什么家庭啊兄弟,放个周末就搓大餐庆祝,朴素一点行不行。” “啧啧啧,要全世界的富二代都像你这样想法,世界就和平了。” 陈文耀也笑,视线一转看到什么,忽地定住。 “哎,老梁。”他用手背拍拍梁夙年胳膊,冲他背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没戴眼镜眼神不太好,你看看,那边儿那个是你新室友不?” 梁夙年回过头去,一眼看见站在人堆之后的谢嘉然。 他浅浅皱着眉头,看看面前熙攘的人群,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水,进退两难,面上浮着明晃晃的纠结。 莫名其妙戳人萌点。 梁夙年被可爱到了,忍不住低笑出声:“嗯,你没看错,是他。” 陈文耀稀罕:“他不是出了名不喜欢这种闹哄哄的场合么?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要没猜错,大概是来送温暖的吧。” 梁夙年把水塞回给陈文耀:“这个我是喝不着了,还你,我过去一下。” “啊?” 陷入天人交战的谢嘉然忽然听到一阵压低的吵杂: “啊,他朝这边过来了!” “我的天,是我们这个方向,救救救命,我心跳变得好快!” “他要是跟我搭话我该说什么呀?!” “哈哈哈想什么呢?” “......也不是没可能啊!” 谢嘉然抬头,恰好看见已经来到场边缘的梁夙年被一位长卷发的女生拦下。 纤细的身材在梁夙年身边被衬得格外娇小,仰头看他时,连后脑勺都透着一股羞涩的味道。 女生不知道对梁夙年说了什么,谢嘉然只看见她闪着晶亮的目光,双手握着一瓶矿泉水递到梁夙年面前。 “......” 谢嘉然无言半晌,默默收回目光转身准备离开。 结果刚走出没几步,就被男生脚步轻快地追上。 手心一空,再抬头,梁夙年站在旁边扬着眉眼正冲他笑。 “不是说好给我送水么,” 梁夙年晃晃刚凭本事自己抢到手的苏打水,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不久,表面还凝着一层冰冷的水珠:“干嘛送一半就要跑?” “不是已经有人给你送了么?” 谢嘉然客观陈述事实,话音落下却又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压低的惊呼。 是方才那几个女孩子,从看见他俩站在一起就目不转睛了,如今不知被谢嘉然的话勾出了什么潜台词的遐想,此刻眼神个个亮如星辰。 见被发现了,就立刻抱歉地悻悻一笑,挽着手转过身快步离开。 “不一样,女孩子的水可不能随便接。” 梁夙年拧开瓶盖几口便喝去小半,眼神始终落在谢嘉然身上,见他目光发散地不知在想什么,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了?” 谢嘉然摇头:“没有。” 他待了有些时候了,皮肤在阳光照耀下白得几乎发光,鼻尖渗出了一点点浅浅的薄汗,还没来得及擦掉。 梁夙年视线扫过,回头望球场上看了一眼,拧上瓶盖问谢嘉然:“他们球赛赢了想庆祝,你晚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我请你吃大餐。” “谢谢,不用了。” 谢嘉然摇头,他不习惯跟陌生人吃饭。 意料之中的答案,梁夙年笑笑,也不在意。 风过时拂得谢嘉然柔软的发丝晃了晃,梁夙年看着又有点儿手痒了。 可惜刚打完球手还脏着,只能遗憾放弃。 “下午没课了吗?” “嗯。”他今天只有上午的课。 “那就快回宿舍吧。” 梁夙年曲了手指,用干净的指背随意将他翘起的一小缕头发抚顺,很快收回,笑意清朗:“外面晒,别待太久了。” 回到球场内,还有两分钟开始下半场。 肖池跟毛毛闹完了,殷切凑过来:“牛啊梁哥,什么时候跟咱校花关系这么好了?那样一个人竟然会特意过来看你打球。” 梁夙年随口纠正:“不是看球,只是过来送瓶水而已。” “只是送瓶水?”肖池指着他手上,咬字夸张:“你管这个叫一瓶水?” 梁夙年瞥他:“不然?” “这叫恩!赐!好吗?”肖池急切伸手过来:“快给我也喝一口,让我也蹭个校花的圣光。” 梁夙年拍开他的手:“我舍友有洁癖,喝你自己的。” 肖池不可置信睁大眼:“你舍友洁癖关我喝你水什么事?” 裁判吹响口哨,下半场准备开始了。 “物随主人,这瓶水当然也有洁癖。” 梁夙年将剩下半瓶水放在一边,拍了下肖池肩膀,转身入场:“走吧,早打完早收工。” “啧,怎么一向最大方的梁哥居然也开始护食了。” 肖池瘪着嘴吐槽两句,跑步跟上:“都别抢,这场我要打前锋!” “悦悦,发什么呆呢?” 被叫悦悦的女孩就是方才在球场边拦下梁夙年,却依旧送水不成的姑娘。 “他接了别人的水。”她看着球场方向,声音闷闷的:“明明从前别人送水他从来不会接的。” “朋友送的不一样吧。” 好友笑她:“而且你是不是糊涂啦,就算顶着校花的名号,谢嘉然他也是个男生不是吗?” 话虽如此,悦悦并没被安慰到。 她咬了咬下唇,低声喃喃:“可是谢嘉然他......不是有很严重的洁癖么?” - 谢嘉然回到宿舍,黎塘正蹲在凳子上边吃西瓜边看视频。 听见动静回头看清是谁,忙不迭抽出两张纸巾把桌上漏的一小滩西瓜汁擦干净,才乐呵呵打招呼:“嘿,这么早就下课啦?” 谢嘉然淡淡嗯了一声,回座位放好东西。 打开电脑,盯着桌面一下忘了自己想干什么,安静坐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黎塘,可以问你件事吗?” “!!!” 黎塘差点儿没拿稳勺子。 两人做了两年多室友,谢嘉然从来没有主动跟他搭过话,今天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立刻放下西瓜转身,一本正经严肃坐正,做了个“请”的手势:“当然可以,完全没有问题,你问。” 谢嘉然斟酌着措辞:“梁夙年他,在学校很受欢迎么?” 本打算知无不言的黎塘将这句话在缓慢脑内理解了一遍,半晌,憋出一个单音节:“啊?” 谢嘉然确实不擅长主动跟人交流。 他以为是自己表达不清楚,多想两遍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确实奇怪,拧了拧眉心想说算了,就见黎塘忽地张大眼,语气略激动:“这个问题还用质疑吗?梁哥他是校草啊,校草不受欢迎还有谁能受欢迎?” 谢嘉然用疑惑的语气重复:“他是校草?” 黎塘点头如捣蒜:“是啊,你难道不知道?” 谢嘉然茫然摇头。 不知道,他完全不知道。 “这么热闹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黎塘不可置信,立刻掏出手机打开论坛,举到谢嘉然面前指着头两个后缀hot的帖子:“你看,就这。” 他随便点开一个划拉:“上学期开的投票贴,一个选校花一个选校草,你和梁哥各占鳌头,对敌人完全就是碾压性质的屠杀——” 说到一半才想到什么,黎塘声音戛然而止。 僵硬地扭动脖子看向谢嘉然:“那个,你是不是,都不逛论坛的啊?” “嗯。”谢嘉然点头,用自己的手机打开论坛:“没逛过。” “......” 黎塘咕咚咽了一口唾沫,字句卡顿:“那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清大,校花,的事了......?” 第7章 更衣室 黎塘觉得完了。 一个男生,莫名其妙就成了校花,这事落在谁身上谁也不会舒服。 谢嘉然点开了校花贴。 黎塘心悬在半空,忐忑地偷瞄谢嘉然的表情。 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他总觉得下一秒谢嘉然就会气到摔手机,都快没眼看—— 结果谢嘉然只是瞥了一眼又平静退出,转而点开隔壁校草贴,眉头都不带动一下。 “???” 怎么跟想象得不一样? 黎塘挠挠后脑勺,一脸懵逼:“不是,你不生气啊?” 谢嘉然困惑反问:“为什么要生气?” 黎塘一时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就他们,那个投票,那个校花......你真一点儿不生气?” 谢嘉然低头翻看着帖子,淡声道:“玩笑而已,没有对我的生活造成影响,就没必要生气。” 黎塘眨巴眨巴眼,半晌,无声做了个“哇哦”的口型。 大意了。 洁癖龟毛难伺候的小公主,没想到脾气居然这么好。 “这个又是什么?” 谢嘉然看到了不明白的地方,指着问黎塘:“不是已经票选结束了么?为什么这个投票通道没有关?” “这叫什么,打投吧好像。” 黎塘也一知半解,解释得十分拙劣:“这个投票通道不会关的,每人每天一票,做任务可以得两票,如果你不想让支持的人被其他人顶掉,就要每天坚持投,把差距拉得越大越好。” 谢嘉然看了一眼,梁夙年和第二名的差票已经接近两千。 “每天投不麻烦么。”他问。 “嗐!也就动动手指的事。”黎塘说:“大家新鲜劲儿还没过去,估计也就图个好玩儿。” 说完就看见谢嘉然若有所思点点头。 紧接着登上一个尚且是系统默认用户名的论坛账号,利落将自己一票投给了梁夙年。 “?” 黎塘脑袋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谢嘉然再次看向他:“再得一票的任务怎么做?” “......???” 黎塘直接傻眼。 恍恍惚惚教会谢嘉然怎么做任务,隔壁宿舍来找黎塘过去五排,他都是踩着虚浮脚步飘着去的。 这个世界太不真实了,他要去峡谷冷静一下。 - 高中时代的体育课最受追捧,大学时代则刚好相反。 锦城九月底的天气仍被酷暑支配,空气被阳光晒得发烫,裹在身上闷得人浑身难受。 谢嘉然慢吞吞做着热身运动,苏小月排在他前面,边划水边跟旁边的小姐妹分着小包袋装的防晒霜。 “不是说锦城今天必下雨么,傻狗天气预报又溜老娘。” “今年夏天怎么这么长啊,我快烦死了。” “谁不是呢,比起刚入夏那会儿,我至少黑了两个度。” “哎,我要是能跟谢嘉然一样晒不黑就好了......” “嗳,快看那边!” 方才还没精打采的声音转眼精神抖擞。 “是他,他也在!我去我刚刚都没注意看。” “这边有树荫,他们为什么要在跑到那头集合啊,离我们好远。” “你们说我如果提议一会儿做完热身就去慢跑个八百米,体委会答应吗哈哈哈哈。” “牛啊少女,你刚刚不是还嫌热?” ...... 低声的交谈断续飘入耳中。 谢嘉然被热浪烘得头晕,反应也慢了半拍,还没想到要去好奇她们口中的“他”是谁,旁边偷摸跟男朋友发完消息的林杉靠也过来了。 “嘿,嘉然,快看那边,政法的也在。” 他语气跟苏小月她们相差无几,尾音上扬,隐隐都透着一股莫名的欢快:“是调课了吧,之前明明都没跟我们撞过体育课。” 谢嘉然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 梁夙年站在队伍最末端,热身运动做得比他还随意敷衍,正跟旁边的人唠着嗑,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随便站在人群里也格外惹眼。 “我男神真帅。”林杉捧着手机笑眯眯。 谢嘉然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他男神是谁了。 收回目光,往他手机上看一眼:“你男朋友的消息进来了,当心他听见。” “切,他才不会知道。” “相信大数据。” 女生最终没有说出八百米的提议,怕成全班公敌。 自由活动时间,林杉想叫上谢嘉然一起打球,谢嘉然怕热不想动,正好女生又拿了一副球拍过来,场上多出一副,谢嘉然便主动提出送去器材室归还。 出来时往操场那边望一眼。 梁夙年正蹲在地上整理垫子,没注意到身侧有女生靠近,起身时险险撞到,女生手里的东西也全蹭到了他身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 没料到梁夙年会忽然起身,女生躲闪不及,看着他沾满衣侧的冰淇淋奶油,愧疚得连连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去给你拿纸巾擦擦!” 梁夙年只觉腰际一片冰凉,低头看清楚是什么,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不用,我去那边用水洗洗就行,天这么热,正好凉快一下。” “可湿了会不会穿着不舒服啊?你一会儿还跑步呢。”肖池说:“要不你去换一件,我——” “我更衣室有带多余的衣服,去换一下吧。” 肖池话说到一半被人截了胡,对方声音冷冷清清的,很耳熟。 扭头一看,哦!是恩赐...呸,不对,是谢嘉然来了,正站在半步开外的地方打量梁夙年沾了冰淇淋的衣服! 这种情况对洁癖的人来说不大能忍,光是看着都难受。 校花校草难得同框出现,周围同学也不忙着热身了,纷纷停下手上的事,将好奇探究的目光向两人投来。 “会不会不方便?”梁夙年有些意外他的突然出现。 谢嘉然摇头:“不会,正好我也要去换,走吧。” “那行,谢了。” 目送两人并肩走远,好奇心重的同学立马凑到肖池身边打探第一手消息: “肖哥,什么情况?讲解一下?” “梁哥和校花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能穿对方衣服了?校花不是洁癖挺严重的吗,这能忍?” “不是吧,难道洁癖这事儿也看脸?” “瞎想什么。”肖池说。 虽然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作为大众信奉的知情者,他也不能掉了链子:“人俩住一个宿舍,相处久了洁癖免疫不是挺正常的么,别大惊小怪的。” “真的假的,洁癖还能这样免疫?” “......大概?世界之大,我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这两人站一起莫名配一脸啊,是我的错觉?” 肖池远远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其实他也不太懂,嘀咕:“我也有多带的衣服啊,怎么梁哥都不问问我就跟谢嘉然跑了?” 刘毛毛不知何时晃悠到他身边,幽幽道:“你的衣服老梁怎么穿?性感露脐装?” “......”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妈!狗东西!看剑!” - “这件比其他大一号,你穿应该正合适。” 这个时间更衣室里没人,谢嘉然翻出一件灰蓝色短袖递给梁夙年:“换上吧,把脏衣服放在这个袋子里。” 柔软的布料贴合掌心,梁夙年心情有点难以言喻。 要放在前几天有人跟他说他会穿上谢嘉然的衣服,而且还是对方亲手递给他,他一定会觉得对方是在耍他。 不然怎么说世界如此妙哉? 衣柜里侧统一都贴有半面镜子,梁夙年脱衣服时谢嘉然没有回头,但是他从镜子里都看见了。 室内开着灯光线足,较之那个晚上,他可以清楚看见梁夙年半身肌肉的线条,腰腹的轮廓...... 手指小幅度动了动,匆匆收回目光双臂交叉撩起衣服下摆。 脱到一半才回过神,动作顿了倏然一顿。 ——到底没有放回去,还是手臂一抬将T恤利落脱了。 梁夙年套上衣服,抬眼就看见谢嘉然光着上身弯腰正把脱下来的T恤放进袋子。 他很少运动,身上没什么肌肉,清瘦,白净,少年感十足。 腰很细,弯腰时能清晰看见皮层下突出的嶙峋漂亮的脊骨轮廓,皮肤在室内灯光下也白得发亮。 当了这么久室友,他还是头回看见他脱下衣服的模样。 不得不说,赏心悦目。 身后的人忽地没了动静,谢嘉然直起身回头,就见梁夙年闲闲靠在一旁,正挑着眉尾看他。 “怎么了?”他问。 “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在外人面前脱衣服。”梁夙年说。 毕竟谢嘉然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是金贵内敛的小少爷,比他们多些讲究,他觉得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谢嘉然说:“你不是也脱了么?” 梁夙年就知道自己想太多了。 笑了笑正想说话,又听谢嘉然自顾自低声道:“确实是不太愿意,不过是你的话,就没关系。” 毕竟抱都能抱了。 他语调没什么起伏,只是单纯陈述客观事实,但是落在梁夙年耳朵里,还是荡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波动。 指尖在手臂上轻轻点了点。 他忽然想到了一位家里有猫的高中同学在暑假时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他义正言辞跟他说:你不养猫,根本体会不到有猫的乐趣。 漂亮又高冷的小猫咪对谁都爱答不理,唯独对你又软又黏,赖在你怀里不肯走,一赶就抱着手臂喵喵叫,这就叫恩赐。 而且威力之强大,在它面前,再艹天日地的猛男也得乖乖弯下小蛮腰。 梁夙年自小到大没养过小动物,彼时对此言论理解困难,不过现在的话,他觉得自己的情况和高中同学说的那种有点异曲同工之妙的意思。 不说十分,至少也有六七分。 感觉还不错,他想。 或许等以后毕业了,可以考虑养只小动物,体验体验能叫猛男弯下小蛮腰的恩赐。 谢嘉然不知梁夙年心中所想,他遇到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他的衣服找不到了。 分明记得是准备了两件T恤在这里的,给了梁夙年一件,另一件却怎么也找不到。 几条短裤被他翻得乱做一团碍手碍脚,正想全抱出来再慢慢找,门外突兀传来一阵动静。 是哄闹的交谈声,一群男生正往更衣室这边过来,距离很近,脚步声已经逼近门口。 谢嘉然僵住肩膀。 然而皱着眉下意识想要往衣柜里侧挪些时,就觉腰上一紧。 梁夙年沉声扔下句“别急”,掌心抵上柜门的同时捞住他轻巧利落带往最里侧一方角落。 肩背在撞上坚硬墙壁之前先撞上了温热干燥的手掌。 逼仄的角落里,他被囚困于梁夙年怀抱,外面那群大男生也推门进来了,嘻嘻哈哈的哄笑声盈满整个更衣室。 第8章 课堂 谢嘉然怔住。 梁夙年显然误会他的意思了。 其实他没那么矫情,不习惯只是不习惯而已,并不是不能。 何况就算真的是不能,他柜子里也还有件厚外套可以随便披上,没必要这么奇奇怪怪躲起来。 ......不过现在这样出去,大概会更奇怪吧? 角落里叠放着几个小心地滑的标牌,有些碍脚。 谢嘉然只能曲起一条腿往后踩在上面,这样又比梁夙年矮了一截,入目便是他轮廓分明的下颌,凸起的喉结,领口往上露出的半截皮肤...... 梁夙年注意着那几个男生的动静,忽觉胸口一沉。 是谢嘉然把脑袋靠了过来,他低下头,只能看见他藏在柔软发顶间不甚明显的浅浅发旋。 压低的声音含着笑意:“这就累了啊?” 谢嘉然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清冷气散了,无故多了点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撒娇的味道:“脖子酸。” 刚说完,后脖颈就被人轻轻捏住,不轻不重帮他揉起来。 谢嘉然长睫忽闪几下,索性放弃挣扎了。 将原本揪着他袖口布料的手下移,直至掌心完全贴上对方手臂的皮肤。 “你别靠我太近。”他小声道:“我刚出过汗,身上臭。” 梁夙年不由挑眉,目光扫过他瘦削的肩膀:“不是吧,你要臭,这世界上还有香的?” 谢嘉然:“......” 几位不速之客的声音渐小,那群男生换好衣服准备离开了。 “一会儿体育课结束了你还有课吗?”梁夙年问他。 谢嘉然嗯了一声:“有一节毛概。” 梁夙年:“这都不逃?” 谢嘉然:“逃不了,要点名的。”而且老师还是出了名的严。 “啧,挺惨。” 梁夙年深表同情。 掌心贴着他的肩胛骨扶了下帮他站直,收回手:“我也有课,一会儿体育课结束了你别急着去教室,等等我吧?” - “那啥,毛概在几教来着,好像是五教是吧......诶嘉然,你不走吗?” 林杉捧着手机嘀咕半天才发现身边没人,扭头一看,谢嘉然还站在原地没挪步。 “我还有点事。”谢嘉然说:“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再过来。” 林杉:“啊,那行,我帮你占后排座。” 谢嘉然说了声谢谢,转身往跑道那头走过去,很快看见了靠在凉亭外侧柱子上等他的梁夙年。 “有什么事情吗?”他问。 梁夙年收起手机,熟稔走过来搭上他的肩膀,笑道:“走吧,带你去趟超市。” “?” 谢嘉然带着疑惑被梁夙年拐到了距离球场最近的超市。 “喜欢什么口味的冰淇淋?” “原味。”谢嘉然下意识给出答案。 梁夙年点点头,对店员道:“两个甜筒,一个原味,一个草莓味。” 接过冰凉的袋子,谢嘉然才后知后觉:“你让我等你,就是要过来买冰淇淋吗?” 梁夙年:“是啊,礼尚往来嘛,你请我换新衣服,我就应该请你吃冰淇淋。” 谢嘉然认真解释:“不对,那不是新衣服,已经买了很久了。” “都一样,我头回穿的,对我来说可不就是新衣服么。” 梁夙年笑着冲他扬扬手:“好了,快去上课吧,不是还要点名,别迟到了。” 他转身走出几步忽又想到什么,回头冲谢嘉然示意了一下手里的包装袋:“谢嘉然,下次可以试试这个口味,比原味的好吃。” “走了,晚上见。” 梁夙年走远了,谢嘉然也准备离开,兜里手机震动了一下,已经到教室的林杉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 你的杉杉:【嘉然!一会儿路过超市顺便帮我带个冰淇淋!】 谢嘉然于是重新回到小超市台前:“麻烦再帮我拿一个甜筒。” 店员:“还是原味吗?” 谢嘉然一个“对”字习惯性就要脱口而出。 只是在唇边辗转一番又咽下了,他临时改了主意:“不了,拿草莓味的吧。” 大课间休息时间有二十分钟,谢嘉然回到教室时还没有开始上课。 林杉欢天喜地站起来迎接他——手上的冰淇淋。 “这个是我的吗?” 他理所当然去拿草莓味那支,被谢嘉然躲开,塞了个原味的:“这个是你的。” 林杉也不挑,撕开包装袋就大口一啃,囫囵问他:“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草莓味的了。” 谢嘉然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只是想试一试新口味。” 买冰淇淋的酬劳是两颗包装精致到过度的糖果,谢嘉然收了放进抽屉,翻开书准备上课。 林杉从铃响开始就一直偷摸抱着手机不知道在忙什么,老师的眼神都往这边飘了好几次,谢嘉然看得胆战心惊,小声提醒林杉:“先别玩了,老师一直在看你。” “啊?好的好的!” 林杉迅速放下手机坐直,可认真才没两分钟就又埋了下去。 “不行,嘉然,你帮我看着点儿老师,我得忙着帮我男朋友抢鞋子,抽不开空。” “鞋子?”谢嘉然重复了一遍,忽然想到什么,扭头问:“是不是TY的?” 林杉点点头:“是啊,配色屎一样,也不知道哪里好看了,我男朋友就喜欢,非要买。” 谢嘉然回忆起上周在宿舍听到的对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梁夙年是说过他也要买的吧。 “这个好抢吗?”他问林杉。 林杉说:“当然不好抢,全国就剩一千双了,不然我男朋友也不至于发动大半高中同学全来帮他。” 说完顿了一下,怨气冲天补充:“还要捎上我!” 不好抢...... 谢嘉然思索了一下,拿出手机:“是从官网进去么?” 林杉惊奇地看向他:“你也要抢?” 谢嘉然嗯了一声:“我有个朋友想买,上周那次错过了,这次我怕他又忘记时间,或者抢不到。” 林杉又问:“那你有提前预约抢购资格吗?” 谢嘉然皱眉:“抢购资格还要预约?” “是啊。”林杉叹了口气:“现在的资本主义饥饿营销的花样可多了,你如果没有提前几天预约,根本进不了抢购通道。” 谢嘉然:“......” “不过你可以领优惠券!” 林杉积极跟他介绍:“你之前没有在TY买过鞋子的话,第一次能领一张面额特别大的折扣优惠劵,这个不用预约,你直接领了转赠给你朋友,能省下好大一笔呢。” “可以这样吗?” “当然,钱这种东西,能省一笔是一笔啊!” 有道理,谢嘉然缓缓点点头,认真按照林杉说的步骤进入TY官网。 实名注册,填写资料,经过一番复杂的程序后终于领下优惠券,复制链接,再从微信通道分享给梁夙年—— “后排靠窗那边,最角落那两个同学!” 老师忍无可忍,教案拍在讲桌发出一声闷响:“站起来!” - 梁夙年正在专业课上做小组课题练习,看到消息后仅诧异了不到一秒,便忍不住笑出声。 “梁哥乐啥呢?给我也瞅瞅。” 肖池凑个脑袋过来,就见梁夙年正在慢条斯理登陆TY官网,咦了一声:“你要买鞋啊?” 陈文耀听着了,抬头问:“什么鞋,TY的?” 梁夙年:“嗯。” 陈文耀觉得稀罕:“不是,之前不还嫌这回那几双配色太丑么,你这什么毛病,集丑癖?” “没。” 梁夙年从s专用通道点进购买页,又将谢嘉然发给他的链接复制粘贴进去。 九千八的原价减去二百优惠,现价九千六。 付了款,顺便切回微信给谢嘉然回了个小猫磕头谢谢老板的表情包,收起手机悠悠道: “被一位好心的小朋友送了张优惠券,不好浪费。” 第9章 猫咪 乖宝宝谢嘉然生平第一次因为上课不专心被老师点名罚站,还是在大学毛概课上。 感觉挺新奇,以及一丢丢不适应的尴尬。 好在只有五分钟。 下了课,回去之前没忘记先去一趟更衣室把脏衣服带上。 宿舍里黎塘和沈学豪都在。 前者照旧蹲在凳子上边吃外卖边看他女神的视频,后者则是仰躺在床上无聊刷着微博,偶尔看到什么有意思的,才跟底下的黎塘搭句话。 大学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没课的时候总是无聊枯燥得堪比养老。 谢嘉然身上没带校园卡,只好先去阳台把需要洗的衣服都放进盆里,才返回位置去找校园卡。 黎塘吃完外卖垃圾一扔,起身去阳台洗手时无意往旁边瞄了一眼。 随即定住,倏地瞪圆了眼睛。 woc???!! 沈学豪正专心致志看着视频,忽然被重重戳了下手臂,扭头就见黎塘站在他床前一脸狗狗祟祟,不禁疑惑:“你干嘛?” 黎塘缩个脖子神秘兮兮的:“你猜我刚刚在阳台看见了什么?” 沈学豪对他的大惊小怪早已经习惯,眼睛盯着手机随口问:“猜不到,看见什么了?” 黎塘用最小的音量道出最夸张的语气:“我看到,谢嘉然,在帮梁哥,洗!衣!服!” “嗯?”沈学豪这才被勾起兴趣:“怎么说?” 黎塘指了指阳台方向:“刚刚我去洗手,看见谢嘉然把他的衣服和梁哥的放在一个盆里,要拿去洗衣房!” “你怎么知道那是梁哥衣服?” “那个白色特眼熟,今天梁哥出门就穿的那个色!” “......” 沈学豪靓仔无语:“看错了吧,夏天男生衣服不都差不多?” “是吗?” “多半吧,你别脑补太多。”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黎塘有点被说服了,但还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谢嘉然再进来时,他悄悄用余光瞅他。 目睹他在走过梁夙年座位两步后又拧着眉心退回去,洁癖强迫症发作,抽了张纸巾擦干净他桌面上几滴水渍。 接着停顿两秒寻思,从裤兜里掏出两颗糖果放在上面。 黎塘无声抽了一口气,屏住呼吸。 等到人端着衣服离开宿舍,立马激动拽住沈学豪衣服:“看到没看到没?!这回不是我看错吧?!你说说,这合理吗?!这合理吗!!!” 沈学豪摸摸下巴做思索状:“这确实是不太合理。” 黎塘底气一下就足了。 本着天生的好奇心和强烈的求知欲,眼巴巴守着宿舍门,在梁夙年叼着冰棍开门进来的第一时间积极凑上去。 没料想问的问题还未出口,又让他眼尖地发现了一个华点。 “这这这是谢嘉然的衣服吧?!” 他指着梁夙年身上的浅蓝色T恤,掷地有声:“这回我绝对没认错,就是这个颜色就是这个花纹,我之前看谢嘉然穿过!” 他就说哪里怪怪的,谢嘉然换下来的脏衣服从来不会隔夜洗,又怎么可能一次洗两件? 而且但拎出来说投票那事,就绝对不单纯。 “梁哥,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嗯?什么什么情况?” 梁夙年不明就里跟他对了下手指,晃晃悠悠回到座位,看见桌上的糖了,拿起来问他:“你给我的?” 黎塘:“谢嘉然给的。” 梁夙年哦了一声,淡定收起来放在一边。 黎塘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见状不禁道:“你居然都不惊讶的吗?”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梁夙年拉开凳子坐下。 黎塘绕到他绕到他另一边,掰着手指算:“帮你洗衣服,帮你擦桌子,给你送糖,还让你穿他的衣服......你们谁撞鬼了?” 沈学豪在上铺抻个脑袋看热闹。 梁夙年吃掉最后一口,把棍子扔进垃圾桶,想了想:“我如果说我跟谢嘉然最近才发现,其实我们俩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你信吗?” 黎塘大吃一惊:“真的假的?你们咋发现的啊?!” “......” 沈学豪向他投去看傻子的眼神。 “不是吧,这你也信?” 梁夙年乐了:“逗你的,就是白天体育课我请他吃了个冰淇淋,他回礼而已。” 黎塘没被他的避重就轻绕进去:“那衣服怎么说?” “上课被同学不小心蹭上了冰淇淋,他好心给我换件。” 梁夙年没给他继续刨根问底的机会,说完起身拿上睡衣,回头问:“我洗澡去了,要不要一起?” 黎塘迅速后退:“我早就洗好了,而且两个大男人一起洗什么澡,太gay了,你自己去。” “行,那再见。”梁夙年转身进了卫生间。 黎塘探寻真理的心不死,继续抱着手自言自语地琢磨:“我还是觉得奇怪,难道说...谢嘉然洁癖不声不响好了?” 沈学豪慢条斯理躺回去,声音幽幽从上铺传来:“你要不要测试一下?” 黎塘寻思两秒。 缓而认真地点头:“这个妥,我觉得可行!” 谢嘉然在等衣服洗好的空隙去吃了晚饭。 回来刚推开门迈进两步,就被殷切跑过来黎塘吓到后退:“你做什么?” 黎塘正色道:“谢嘉然,我忽然想起来咱们当了两年多舍友居然连一张合影都没有,这太不像话了,来来来,拍一个拍一个。” 说着,又进半步,作势要伸手去勾他的肩膀。 谢嘉然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想到弄这一出,皱着眉头躲开他:“等等,这样拍就行,你别靠过来了。” 黎塘愕然:“不能搭一下吗?” 谢嘉然抿了抿嘴角:“抱歉。” “啊...哦,哦,没事没事,就这样也行。” 黎塘悻悻干笑两声,以最快的速度拍了一张之后识相退开:“你还要去晾衣服对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去,哈哈,哈。” 怎么奇奇怪怪的。 谢嘉然多看了他两眼,端着衣服去了阳台。 测试宣告失败,小公主洁癖根本没好! 黎塘苦哈哈吊着眼角瞅沈学豪,后者咧着嘴冲他晃晃手机,黎塘拿起来一看: 沈大学豪:【别挣扎了兄弟,就是我估计洁癖这个东西吧,它也看脸下碟。】 黎塘:“......” 你特喵的。 梁夙年咸鱼似的歪个脑袋趴在床上,单手撑着下巴将底下一幕手完整收入眼中。 深邃漂亮的眼睛略微眯起,昭示着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搁在枕头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肖池发来消息,炫耀他们宿舍多了个新成员——一只刚四个月大的小猫咪。 你肖哥:【/图片】 你肖哥:【梁哥,看我刚接回来的儿子可不可爱!!!】 你肖哥:【跟你讲乖得要老命,谁都不黏就黏我一个,刘毛毛想抱一下都不行,一碰就直叫唤/墨镜/嘚瑟,怎么样。羡慕不?】 梁夙年点开大图,图片上的小奶猫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跟他对视。 过于眼熟了。 梁夙年指尖点了点屏幕,没费什么力气便很快想起来眼熟的点在哪。 那天夜里,谢嘉然问他可不可以抱一下的时候,也用这样的眼神的看他。 委屈不自知,相似度少说有七成。 不禁笑意更盛,动动手指回复: 夙以往年:【不羡慕,我也有。】 你肖哥:【???】 你肖哥:【你什么时候养的猫?我怎么不知道?】 梁夙年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这样说好像有点儿不尊重人了。 揉着鼻梁啧了一声,撤回上条消息,改口道: 夙以往年:【没,随口胡说骗你的。】 夙以往年:【你儿子叫什么,下次我也来看看。】 - 隔日谢嘉然在画室门口被老师拦下。 跟着去了办公室才发现孙晗也在,对方看见他进来了,本就无甚表情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叫你们来是想说说比赛的事情。” 老师坐下之后招手让两人靠过来,从抽屉里拿出两张报名表分别放在他们面前。 “上次省高校画展,你们两个分别斩获了最佳奖和优秀奖,以优异的成绩入围了全国决赛,老师与有荣焉。” “现在决赛主题要求也出来了,希望你们再接再厉好好准备,拿出全部实力参赛,不要让我们美术系全体老师失望。” 孙晗拿起报名表扫一眼主题栏:“青春?老师,这个主题会不会太广泛了?” 老师笑道:“广泛点不好吗?这次没有具体要求,就是不想限制你们的想象力和创新力,以给予你们最大的发挥空间,百花争艳才有看头。” 说完冲他们摆摆手:“行了,先回去上课吧,离交稿期还有大把时间,够你们斟酌构思的了。” 林杉坐在教室咬着笔头磨洋工。 孙晗和谢嘉然一前一后进来了,他抬起头,不经意跟臭着脸的孙晗对上视线,毫不犹豫立刻翻了个白眼。 柠檬精,看着就让人不爽。 “嘉然,周老师叫你们去办公室做什么啊,孙晗干嘛又拉着这副讨人嫌的晚娘脸?” 谢嘉然坐下,把报名表收在一边,拿起笔开始画练习:“说画展比赛的事,没惹他,不知道他怎么了。” 林杉多机灵,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那估计是臭毛病又发作了吧。” “每次有比赛你必压他一头,上次复赛也是,他那人嫉妒心强得离谱,这下你们又要一起比赛,他肯定已经在铆足了劲儿盘算怎么超过你了。” 林杉这人感情富余遇事容易上头,说着就来气:“你说大家都一个班的,都还是学生,真正的竞争都没开始就已经见不得别人比他好了,以后毕业踏进社会还得了?” “技不如人就踏踏实实多做练习提到水平不行吗?非要搞得这么糟心给人添堵,你又不是他爹妈要处处惯着他,不对,就是爹妈也不兴总看儿子脸色吧——” 吧嗒 铅笔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絮叨。 “嗯?怎么了?” 林杉眨眨眼睛:“是我义愤填膺得太绘声绘色,终于让你感同身受开始生气了吗?” “不是。” 谢嘉然用力闭了闭眼,熟练掐住左手手腕。 他只是,老毛病又犯了。 第10章 画室 “林杉,我去趟卫生间,一会儿老师来了帮我请个假。” “哦,行,你去。” 上课时间整个走廊空无一人。 谢嘉然进去反手关上门,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冰凉的水不断冲刷着手背,带走他手上本就保存不多的温度。 第一时间是想给梁夙年打电话的。 但很快想起今天是周五,如果他没记错,梁夙年周五下午是满课,腾不出时间来顾他。 总不能让他逃课吧,他已经麻烦他很多了。 十多分钟后,症状才有所缓解。 谢嘉然洗了把脸回到教室继续做练习,铅笔握了又松,画得断断续续,速度比平常慢了不止一倍。 林杉画完一张速写,扭头发现谢嘉然还在描线,啧啧叹道:“嘉然,你今天手速不行啊。” 将打趣的目光移到他脸上,笑容忽地一敛:“不对,你脸色怎么不太好看,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假我陪你去趟医院?” “不用。” 谢嘉然摇摇头,他的毛病医院治不了:“我没事,只是昨晚睡太晚,今天中午没休息,有点儿累。” 林杉不疑有他:“那你今天记得早点休息啊,明天是周末,还能多睡一会儿,补回来就好。” 谢嘉然:“嗯。” 自由练习的时间过得很快,六点半下课铃响,教室里的同学陆续收拾东西离开。 “嘉然,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 林杉提出邀请:“侧门附近刚开了一家蛋糕店,听说特别好吃,我们可以吃晚饭过去尝尝新鲜。” “不用了。”谢嘉然拒绝:“我没什么胃口,而且我想把这个练习画完再走,下次吧。” 林杉遗憾:“好吧,我先跟我家那货去试试水,好吃的话下次再叫你。” 他一走,教室里就只剩下谢嘉然一个了。 停手将笔搁在桌上,他闭着眼睛长吐出一口气,拿起手机,第一次拨通那个人的电话。 “喂?”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带着一贯懒散的舒朗,在略显吵杂的背景声中清晰可闻:“谢嘉然,怎么了?” “你没有回宿舍吗?” 谢嘉然认真想从背景音辨别出他在哪,不适感忽如海浪般回涌,撞得他尾音一颤。 梁夙年耳朵尖得很,敏锐听出来不对劲。 “你是不是不舒服了?”他问。 谢嘉然闭眼,闷闷嗯了一声。 梁夙年说了句等下,应该是走到了一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吵杂的背景音小了很多:“你现在在哪里,画室?” 谢嘉然点点头,想起他看不见,才补了一句:“是。” 梁夙年又问:“下课了吗?” 谢嘉然极力忍着因为听见他声音而缓慢加重的不适:“下了,大家都走光了,只有我在。” “好,谢嘉然,现在把你画室的具体楼层教室号发给我,我马上过去。” 梁夙年条理清晰:“别回宿舍,黎塘和沈学豪逃课了,现在都在宿舍打游戏,我们回去会不方便。” “那你过来方便么?”谢嘉然怕打扰他,低声问:“你是不是在忙?” “我有什么不方便的。”梁夙年轻松道:“没忙,跟同学一起在侧门吃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他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六点四十七分,难受就眯着休息一会儿,最多七分钟,一定准时出现在你面前。” 谢嘉然顺着他的话也看了眼时间,清清泠泠应下一声“好”,隐约透着几分藏不住的乖巧。 梁夙年嘴角弧度一扬,心说还真的像个小朋友了。 远远跟朝这边看的同学做了个先回去的手势,快步往校门口走了一截,临到电话挂断时又想起什么,问电话那头的小朋友:“对了,你是不是没有吃晚饭?” - 画室不比教室,可以趴在桌上睡觉。 谢嘉然觉得七分钟过得很快,打算趁这个时间做个颜色速途练习。 ——两分钟后,他就额头抵着画板开始闭目发呆。 第一次觉得七分钟可以被拉得这样漫长。 直到发顶被人从后面熟稔揉了一把,谢嘉然翘起脑袋扭头去看,身后没人,梁夙年已经绕到了林杉的位置上坐下。 “来,这个给你。” 梁夙年把一个包装可爱的盒子拆开封口,递给谢嘉然:“侧门新开的甜品店,很多人都在买,味道应该还不错。” “蛋糕?”谢嘉然想起刚刚林杉约他一起去的甜品店,好像也是在侧门。 “嗯。”梁夙年动作自然地牵起谢嘉然左手,用干燥的掌心完全裹住他的手背。 “我问了店员,他们说这款蛋糕卖的最火,但是没有原味,我就给你买了个草莓的,上面还有刚切出来的新鲜的草莓。” 发现了,梁同学是真的很喜欢吃草莓。 “谢谢。”谢嘉然说。 梁夙年:“谢什么,反正顺路。” 谢嘉然长得像小猫,性格像小猫,连吃东西也像,小口小口的,慢条斯理的,再饿也不会失掉规矩。 梁夙年身边朋友吃饭就跟怕被抢食的猪崽一样个个狼吞虎咽,像谢嘉然这样吃得赏心悦目的还真没怎么见过。 他觉得新鲜,手机也不玩了,盯着人看得兴致盎然。 谢嘉然被他盯得不自在,默默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蛋糕吃完了,新的问题也接踵而至。 他的画还差大半没画完,梁夙年这样牵着他一只手,他就端不了颜料盘了。 放在一边涂一点沾一点很麻烦,费时,而且极不顺手。 他动作笨拙得太明显,即便不说,梁夙年也发现了:“这样是不是不太方便?” 谢嘉然默了两秒,嘴硬道:“还好。” “跟我还客气啊?” 梁夙年松开他站起来,谢嘉然手上一下空了,下意识追上去勾他的手指。 忍俊不禁的一声轻笑传入耳中,谢嘉然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人轻而易举腾空抱了起来。 梁夙年抢了他的位置,把自己怀里的空位赔给了他。 “别急,我不走。” 梁夙年贴心地伸手把调色盘拿过来递给他:“喏,这样是不是会方便些?” “......” 从来没被人用这样亲密的姿势抱过,谢嘉然不觉身体一僵,大脑有了长达三秒的空白。 “坐得不舒服?” 梁夙年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将他更往自己怀里挪了些:“这样呢?有没有好点?” 谢嘉然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喉结上下滑动咽了一口唾沫,挣扎着想下去:“不用,我很重,这么坐着你会腿麻的。” 他那点力气在梁夙年眼里约等于无,略微收紧手臂便轻松压制:“得了吧,你这还重呢,抱你跟抱个小鸡仔一样。” 男生是真的瘦。 轻不说,腰细得他用一只手臂就能轻松环住还有富余,虽然上次在更衣室已经有所见识,但真正抱在腿上还是不免叫他感慨。 谢嘉然被他有意无意丈量的动作握了一下腰。 像是被无形触碰到什么开光,整个人都麻了一下,手掌心和小腿肚都在发软,险些没能握住画笔。 怀里的人安静下来不动了。 梁夙年挑眉看着他耳尖悄然晕开的一层绯红,眼底笑意渐浓。 “多吃点。”他说:“太瘦了不好,容易生病。” 谢嘉然现在浑身不自在,听见这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词穷地憋出一个“好”。 略显呆板。 夕阳西下,澄亮的阳光从窗外斜斜铺入。 只有两个人的画室安静得出奇。 梁夙年怀里装着个谢嘉然玩儿不了手机,盯着画布看了一会儿,开始跟他唠嗑闲聊。 “这么多颜色的组合都记得住吗?” 梁夙年这个彻头彻尾的理科生,总觉得谢嘉然的手大约沾了一种名叫艺术的魔力,几种颜料随便一和,都能变出另一个更漂亮罕见的色调。 他犯懒,懒洋洋地把下颌搁在谢嘉然肩膀上,一说话,热气就会不断喷洒在他脖颈和脸侧,骚起一阵轻痒。 不过跟渴肤症的痒不同,并不会让人觉得难受,甚至对他来说还会有莫名的舒服。 “也不算很多。”谢嘉然耐心跟他解释:“只要把互补色弄清楚,其他就会很好记。” “那也厉害。”梁夙年夸起人从来不吝啬,洋洋洒洒:“我初中头回看化学老师做高锰酸钾实验的时候就是这个感觉,神奇,牛逼,妙不可言。” 这应该算是艺术生和理科生最典型的碰撞了吧。 谢嘉然早忘了高锰酸钾和什么东西混合才会变色,而梁夙年则是很认真地想要夸人,却折于词汇量匮乏愣是吐不出什么高大上的好词。 但是胜在作用明显。 最初的不自在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里偷偷溜跑了,他也渐渐习惯了梁夙年的怀抱。 谢嘉然画画有个不知算好算坏的毛病,只要起了笔,就会不自觉完全投入进去。 直到一幅画完才反应过来耳边已经安静许久,窗外也早被黑暗笼罩。 偏头看一眼,梁夙年侧头歪在他右肩上,阖着双眼长睫垂落,不知睡着多久了。 小心翼翼收起画纸尽量不发出声音,无意间低头,被梁夙年手背上一点红色吸引了注意力。 在右手虎口往下一些的地方,应该是他在换画笔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他手上的。 用指尖轻轻蹭一下,已经干了,擦不掉。 强迫症发作,谢嘉然不舒服地盯着这点红色思索良久。 随后将放在一边准备一会儿拿去清洗的颜料盘再次端起,挑了支最细软的画笔,调好颜色,动作很轻地在那点红色上开始勾勒轮廓。 不过三两笔,一颗圆滚可爱的草莓初见形态。 他画得认真,完全没注意到教室门口一道人影已经傻在原地伫立良久,目瞪狗呆。 第11章 混血 林杉刚跟男朋友看完电影,买了蛋糕回来路过教学楼,发现教室灯还亮着,就知道谢嘉然还没走。 本着提醒他早点回去休息,顺便送他蛋糕尝尝的友善心思拐进教学楼,却万万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一幕。 教室角落的位置,两个男生正亲密抱坐在一起。 一个低着头垂着眉眼,神色乖巧认真,一个头靠在他肩上看不清神情,但从他这个奇妙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后者正在亲吻前者的颈侧。 好死不死,两个人他恰好还都认识。 “......” 我,操...... 傻眼。 除了傻眼还是傻眼。 林杉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小眼睛。 那个乖乖坐在别人怀里不争不扎的,确定跟他认识的重度洁癖患者谢嘉然是同一个人? 没被魂穿?? 没被陨石砸脑袋??? 他们不是直男吗?!!! 林杉傻兮兮看看他们,再低头看看手上的蛋糕,再看看他们...... 半晌,无不钦佩地竖起大拇指,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退出门外。 牛! - 谢嘉然画完一颗活灵活现的草莓,梁夙年还没有醒。 于是放下画笔,幅度很小地偏过头,目光落在脸上。 这是他头一次以这样神奇的视角看一个人,近到他都可以数清梁夙年根根分明的睫毛。 真的是优越至极的长相。 就算是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也找不出瑕疵来,放大呈现于眼前的五官依旧精致到赏心悦目。 眉目透着深邃含着清隽,即便最出彩的一双眼睛此时不留缝隙地轻阖着,依旧能够轻易叫人挪不开眼。 学艺术的人面对美好的事物最易沉浸。 谢嘉然带着单纯客观的心情将梁夙年从眉心到眼尾,从脸颊到唇侧认真欣赏了一遍。 鼻梁到鼻尖的弧度好看得略有些不像话了。 他有点儿手痒,不禁动动指尖,差点儿就要伸手去碰一碰。 好在理智的缰绳及时将他拽住。 草莓印差不多可以干了,谢嘉然试探着戳了一下,再看看指腹。 嗯,没有沾上颜料。 于是他接着又戳了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那只手不堪他的骚扰蜷着手指缩了一下,他才重新偏过头,对上梁夙年费力半睁的双眼。 含着倦懒困顿,依旧流光溢彩。 视线撞在一起,谢嘉然有片刻怔忪。 他以为会被问现在几点了,谁知梁夙年的眼睛只艰难睁了几秒又闭上,然后耍赖一般重新将他抱紧,将脸埋在他肩膀上懒洋洋蹭了蹭。 被当成了趁手的抱枕,谢嘉然眼帘飞快扇动两下,被压着的一边肩膀又一次不自然地僵住。 还有点麻。 梁夙年缓了一会儿,将思绪从睡梦的混沌中拔出,抬头就看见谢嘉然正抿着嘴角在看他。 “怎么了?”他笑着问,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轻微沙哑,异常好听。 谢嘉然耳垂有点发麻,忍着用手去搓一搓的冲动,视线在他脸上溜达一圈,忽然问:“梁夙年,你是不是混血?” 梁夙年眉尾轻扬:“怎么忽然这么问?” “你这里,”谢嘉然抬起手,用食指指腹在他眉心的地方轻轻点了一下:“有一点点跟亚洲人不太一样的味道。” 他体温不高,至少不比他高,梁夙年觉得被碰到的地方凉凉的,有一点轻微的酥。 “厉害啊,这都被你发现了。” 他笑容一哂:“算是吧,我奶奶是法国人,我勉勉强强算是有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不过没什么用,亚洲血统的显性基因太强,混了也是白混,看不大出来。” “不是没用,看得出来,很明显。”谢嘉然表情认真:“而且很好看。” 梁夙年不是第一次被夸好看,却是第一次被这么认真客观,不带感情色彩地夸好看。 不得不说,感觉略微有点奇妙。 他想,可能这就是艺术家的魔力吧。 “嗯,的确。”他也学他认真的表情,却忘了藏起眼底的笑意:“能被未来的大艺术家夸好看,那看来还是有一点用处的。” 末了不忘真诚道谢:“你也特别好看。” 谢嘉然觉得他在跟自己开玩笑,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练习画完了?”梁夙年转开话题。 谢嘉然这才点头应声:“已经画完了。” 梁夙年:“那好点了吗?” 谢嘉然很轻地嗯了一声:“好多了,我们回去吧,快到九点了。” 梁夙年这会儿才发现外面已经天色全黑。 “行。”他把他放下来:“我先去一趟洗手间,一会儿在走廊上等你。” “好。” 他一走,那种空荡荡触不到底的失落感就出现了。 其实已经完全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刚走出舒适圈的谢嘉然还是下意识拧了拧眉心。 甩甩头试图将其抛开,他开始弯腰认真收拾东西。 要带回宿舍的东西很少,只有一张没有画完的速写练习稿。 附带一袋子要扔教学楼下收集点的废纸垃圾。 关灯锁门,谢嘉然转身,远远就看见靠在阳台拐角姿态随意的人影正低头玩儿着手机。 拎着袋子走到他面前想要说话,梁夙年已经先一步收起手机,从善如流接过他手里的垃圾袋,再用空闲的另一只手将他牵住,掌心紧贴。 “?” 谢嘉然抬头看他。 梁夙年说:“好多了,意思就是没好全。” 他举起两人的手晃了晃:“回宿舍就不好帮你了,所以这样牵着回去,没关系吧?” “别担心,这个点路上没什么人了,不会被看见。” 第12章 早恋 梁夙年的话只对了一半。 返回宿舍的路上确实没人看见他们,却不是因为路上没人,而是因为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没人有多余的注意力可以分给他们。 从艺术楼到宿舍楼需要经过图书馆,景观湖,绿化大道,以及一条很长的林荫道。 他们才过景观湖,就已经看见了不下五对情侣。 不是在亭子里拥抱接吻,就是手牵手沿着湖畔腻歪散步,亦或者亲密抱坐在长椅上低声说话,笑闹声偶尔乘着风飘过来,给安静的夜笼上几分青春的旖旎。 谢嘉然看看见第一对第二对时还能目不斜视。 看见第三对第四对乃至第五对时,情绪就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他刚在画室跟梁夙年抱完,现在同样也跟他手牵着手,在这条满是情侣的路上脚步悠哉地往回走...... 有点奇怪。 他低下头,乘着茂盛枝叶掩映的微弱路灯,看着两人紧牵着的手,犹豫要不要抽出来,忽然被刺目的手电筒灯光照射在脸上。 灯光晃过眼睛,他下意识闭上眼偏头躲开。 还没来得反应是怎么回事,只听耳边颇为困恼的一声“啧”,接着就被梁夙年拉着开始狂奔。 “???” 谢嘉然懵逼地被拽着往前跑,耳边全是呼啦啦的风声。 他体力差了梁夙年好大一截,两人停在宿舍楼门口时,他已经累得直不起腰喘不匀气,梁夙年还脸不红心不跳。 “这才不到八百米,谢嘉然同学,身体素质有待提高啊。” 始作俑者一边帮他顺着背脊,一边诚恳提建议:“以后早上考不考虑早起来个晨跑?” “......” 谢嘉然长这么大,第一次产生想对人翻白眼的冲动。 “我们为什么要跑?”他直起腰气息不匀地问。瓷白的脸浮上一层浅红。 “抓情侣的来了,不跑会被请去校长办公室喝茶,你想去吗?” 难得看见他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舍友这么生气勃勃,梁夙年饶有兴致地多看了两眼。 在画室说的话不是客套,确实特别好看。 “梁夙年,我们不是情侣。” 谢嘉然有点儿心累:“而且就算是,我们已经上大学了,超过十八岁不算早恋,被发现了也不会被请去校长办公室喝茶的。” “嘶——是哦。” 梁夙年后知后觉笑起来,趁机揉一把谢嘉然头发:“抱歉抱歉,怪我高中那会儿被追得太厉害,条件反射该没改过来。” 谢嘉然被他的话吸引注意力,忘看要躲开:“你高中早恋?” 看起来实在不像,在他对梁夙年不达深层的印象里,他应该是那种满心只有兄弟和篮球的大直男。 或许还要加个草莓冰淇淋。 他想象不出来他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不是早恋。”梁夙年说:“只是我会在夜晚频繁出没于教导主任抓小情侣的那条路上,顺便就被一起追了。” 谢嘉然不解更甚:“频繁出没?” “是啊。”梁夙年摸摸鼻子,十分无辜:“有个小吃铺就开在那个围栏外的马路对面,他家炸串特别好吃。” “......” 谢嘉然良久无言。 最后默默转身:“先回去吧,宿管大叔快锁门了。” 回到宿舍洗漱完毕,谢嘉然躺在床上打开手机,才发现两个多小时前林杉已经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你的杉杉:【牛啊牛啊兄弟,闷不做声搞大事!你这弯道上得太突然,我都差点被甩下车屁股/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你的杉杉:【不愧是我清大校花!嘿嘿!】 你的杉杉:【快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跟我男神搞到一块儿的?我太好奇了!!!你放心说,我林杉可出了名的老蚌嘴,保准严得铁锹都撬不开!】 X。:【?】 你的杉杉:【别想否认啊,刚刚我想上去给你送个蛋糕,一不小心就全看见了/色/色】 X。:【......】 X。:【你误会了,我跟他只是——】 谢嘉然在称谓这里卡了一下。 几番斟酌犹豫,还是删掉了“舍友”两个字,重新编辑: X。:【我跟他只是朋友。】 你的杉杉:【!!!】 你的杉杉:【不容易!除了我之外,学校居然还有别人能被你称为朋友!】 你的杉杉:【啊,是奸情的清香~】 X。:【林杉,我是说真的,我跟梁夙年只是朋友。】 你的杉杉:【我懂啊,可以坐在腿上互相咬脖子的那种朋友嘛,我是过来人,都懂都懂。】 X。:【.......】 坐在腿上是确有其事,不可否认。 但是互相咬脖子是什么鬼? 你的杉杉:【嘉然,我又不是外人,跟我就别不好意思了。】 你的杉杉:【之前吧我是没朝着方面想,但是现在我就一个想法,你俩太般配了,比牛郎和织女,董永跟七仙女,二郎神和哮天犬还配!】 你的杉杉:【难怪我男神这么久从来没接受过任何一个女生的示好,原来是因为早抱得校花归了啊嘻嘻嘻】 虽然很无力,但是谢嘉然还是想再挣扎一下: X。:【我们没有互相咬脖子,坐一起只是因为...他没地方可以坐。】 你的杉杉:【辣——么大一个教室没地方坐哦?】 这句话林杉只发出来不到一秒就撤回了,经过重新编辑再发出来: 你的杉杉:【/嘘看破不说破是吧,我又懂了。】 你的杉杉:【上次我去我男朋友家的时候也没是因为地方坐~就~嘿嘿嘿/企鹅转圈/企鹅转圈】 ......算了。 无谓的挣扎等同于浪费时间资源。 左右林杉是守得住秘密的人,留到以后再慢慢解释吧。 谢嘉然认命放下手机准备酝酿睡意。 刚闭上眼睛,就听底下黎塘哇一声叫唤:“梁哥,你手上那是个什么东西?” 梁夙年:“什么什么东西?” “这个这个。”黎塘大概是在用手指,嘿嘿一笑:“哟,是颗小草莓!啧啧,看不出来了啊哥,你都多大了,还玩儿这种少女贴纸?” 起初尚未反应过来黎塘在大惊小怪什么的谢嘉然在听到关键词“小草莓”之后,心里顿时一咯噔。 糟糕,颜料沾手的事他忘记提醒梁夙年了。 第13章 馋馋 他以为会惹人生气,连忙翻身探头去看。 却见那人正愉快地摊着手背,对着虎口处的小草莓左右打量得乐呵。 大概怕洗澡洗掉就看不见了,还美滋滋用手机怼着拍了好几张。 目光因为对方不经意的抬头对上。 梁夙年扬着嘴角冲他晃了晃手机,然后低头打字。 枕边的手机传来振动,谢嘉然打开微信,是梁夙年给他发来了消息: 夙以往年:【是我睡觉那会儿画的?】 谢嘉然在道不道歉之间纠结了一下,最后只回复了一个【嗯】。 夙以往年:【怎么不提醒我?】 谢嘉然咬住下唇,心道果然还是应该道歉的。 满怀愧疚正要回复,对方接着又发来两条消息: 夙以往年:【刚刚差点儿直接进去洗澡了,要还没看见就给洗掉,那我得多亏。】 夙以往年:【画得特好看,下次教教我?(* ̄︶ ̄*)】 愧疚被迅速收拾好打包扔在一边。 谢嘉然看着话尾的颜文字,忍不住弯了下嘴角,弧度极浅: X。:【好,下次教你。】 - “青春”这个东西确认让人头疼。 正如孙晗所说,这个范围太广了,能画的东西太多,可以选择的表达形式也太多,反倒让人拿不定注意。 为此,谢嘉然近一段都会独自在画室呆到很晚,起的稿子不下三十张,但不知怎么总觉得缺了什么。 没能把最出彩的东西表达出来,他笔下的“青春”就少了最吸引人的灿烂的味道。 林杉看着也替他愁:“要不搁一段时间再说吧,让大脑休息休息,等灵感来了再画。” 说着想到什么,鼻子又不忿地皱起:“你知道孙晗最近又悄悄在背后嚼你什么舌根吗?” 谢嘉然画笔不停,随口问:“什么?” 林杉:“他说你江郎才尽了,连这个简单的主题都画不出来,这次比赛肯定会是他的手下败将。嘿我就纳闷了,他一个万年老二,这一身蜜汁自信到底哪儿来的?” 谢嘉然头也不抬:“不用管他。” 林杉:“我知道,我就是气不过他嘴这么碎。” 谢嘉然沾一点颜料,熟练调出自己想要的颜色:“比赛的事比赛场上说,作品没画出来说什么都没用。” “嗯,有道理。” 林杉点点头:“行,那他要在说什么,我都当他放屁。比赛还没开始呢就嘚瑟,我等着看他被打脸。” 下课铃响,同学们陆续收拾东西离开。 林杉向谢嘉然发出的约饭邀请又一次惨遭拒绝,无奈背上包:“行吧,那我先走了,你别留太晚,记得点外卖,别又跟前几天一样饿着肚皮画到深夜。” “好。” 谢嘉然随口应下,林杉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 指尖点着笔头,脑袋里认真盘算着主色调到底应该用油绿,还是亮橙。 梁夙年吃完晚饭溜达去七教混了两节选修,下了课又一个人溜溜达达回去,在宿舍楼下和穿着件大爷背心就蹿下来拿外卖的肖池碰个正着。 “哟,肖大爷。”他扬扬手跟他打招呼:“晚上好啊。您下楼遛弯来啦?” 对方一看见他,双眼蹭地一亮。 ——然后他就被肖池强迫性地架回宿舍看他猫儿子去了。 猫儿子大名叫肖国庆,小名叫馋馋,是个很漂亮的蓝白英短吊脸猫,乖巧,可爱,柔软,还粘人。 当然,这里的“人”特指它亲爹肖池,以及三分钟前刚被指派变成他干爹的梁夙年。 “怎么样?我儿子是不是超可爱?”肖池盼了这么久终于喜当爹,炫儿成瘾,嘚瑟得不行。 “可爱是可爱。” 梁夙年苦恼地抱着肖馋馋,第不知道多少次将这只小粘人精的毛脑袋从自己下巴上扒拉开:“就是这爱啃人下巴的毛病是怎么回事?你这当爹的不教育一下?” “小朋友撒娇的事情为什么要教育?”肖池说:“它喜欢你才啃你呢,要不喜欢,可是连抱都不给抱。” 陈文耀已经在旁边眼红半天了,说话都带着一股子酸唧唧的味儿:“怎么老梁抱就行,我抱就不行,肖池,你是不是偷偷教你儿子区别对待了?” “我有那么闲?”肖池咧嘴:“小猫咪都爱干净,不给你抱估计是嫌弃邋遢吧,再说了又不止你一个抱不到,那边不是还有一位么。” 他冲刘毛毛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味道。 后者看看他,又看看梁夙年,摸摸下巴作思索状:“看来是我估计错误了......” 单纯的肖小池轻而易举被勾起好奇心:“你什么估计错误了?” 刘毛毛感叹:“我原本还以为小猫只对一米八以下的人友好,原来不是啊。” 肖池:“......” 一个飞扑过去:“你!妈!的!老子今晚必杀你!!!” 刘毛毛灵活一闪:“诶,逮不着~” 两个人又开始鸡飞狗跳了。 陈文耀都懒得搭理他们,他满心满眼只有小猫咪。 “老梁,我听说小猫咪都喜欢被摸鼻子捏爪爪。” 他自己捏不到,只能退而且其次看别人捏过过眼瘾:“要不你试试?” “这样?” 梁夙年试探地点点它的鼻子,见它舒服地眯眼睛了,又转手托起一只爪爪轻轻捏了两下肉垫,小猫咪立刻从喉咙地带出两声娇气的喵呜声,水汪汪一双猫眼睁得老大,目不转睛盯着梁夙年。 陈文耀夸张地做出捧心状表示受到暴击,梁夙年也不禁嘶了一声。 这个...确实有点可爱过头了啊。 “诶对了,我想起来今天听说了一个事儿,忘了告诉你们。” 那边肖池“杀完”刘毛毛,又跑进来在他们边上蹲下:“就是咱们学校最近进了个变态,老喜欢在晚上堵人骚扰漂亮学生,好像外国语学校有好几个同学都被堵过。” 陈文耀惊讶:“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肖池:“压着风声呢,论坛都不让发,估计是怕事情传出去对学校影响不好。” 陈文耀恍然:“难怪最近辅导员老是叮嘱我们晚上早点回宿舍,别再外面瞎晃悠。” 肖池:“可不是,学校一直在抓那个变态,晚上都增加了保安在校内巡逻,也不知道抓到没有。” 变态? 爱晚上堵人? 喜欢骚扰落单的漂亮同学? 梁夙年抱着馋馋若有所思听着,眉头越皱越深,沉默拿出手机给黎塘发了条消息。 肖池和陈文耀还想深入讨论一下这个流氓什么来历,白日可能藏身于何处,余光里人影一晃,梁夙年放下猫站了起来。 肖池揉揉馋馋的小脑壳,仰头问他:“梁哥你要回去了吗?不多坐坐,咱们四排走一波?” “不回去。”他看了眼时间:“我出去一趟。” 陈文耀:“都快九点半了,这个点还出去,不怕遇到变态?” “我怕什么变态。” 梁夙年笑了一声:“不过外面确实危险,我得去接个漂亮小朋友回家。” 第14章 散步 九点四十分。 谢嘉然放下手机开始收拾东西。 一晚上都费在线稿思路上,颜料没用过,省了每天最麻烦的洗颜料盘的步骤。 收好画笔画稿,抱起下午上课难得用到的艺术鉴赏教科书,脑袋里还想着最后一张线稿的灵感思路。 一回头,就看见不知何时到来,此刻正悠哉靠在教室门口等他的梁夙年。 思绪卡壳,他表情显得有些楞:“你怎么来了?” 梁夙年说:“晚饭吃太饱出来散步,不知不觉散到艺术楼下,就顺便上来接你了。” 谢嘉然加快步伐走过去:“等很久了吗?怎么不叫我?” “打扰艺术家思考创作是个大罪过。”梁夙年一本正经道:“我是个三好青年,不能犯罪。” 谢嘉然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夙年被他这副“对你无语了”的表情逗乐:“跟你开玩笑呢,我也刚来没一会儿,没等。” 说完,收起手机站直:“走吧,回去了。” 谢嘉然乖乖点头说好,把书腾到另一只手准备关灯,没走几步的梁夙年忽又想起什么,转身,目光在他脸上溜溜达达绕了好几圈。 谢嘉然被看得莫名:“怎么了?”他用指背蹭了蹭:“是不是沾到颜料了?” 梁夙年顺势指着他鼻梁干干净净一处地方:“嗯,这里沾了一点。” 谢嘉然盲目擦了两下,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梁夙年,后者遗憾摇头:“没擦到,算了你别动,我来帮你。” 梁夙年忍着笑,曲起右手食指有模有样地在他鼻梁上刮蹭了几下。 老实小朋友谢嘉然对他深信不疑,任他动作,就是没被人碰过鼻子,他一靠近他就忍不住眯眼睛。 太像了。 梁夙年压下眼帘弯了弯眼角。 “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他在谢嘉然睁眼之前调整好表情,把手摊在他面前,“好心”而认真地询问:“回去要牵着吗?” 有些时候有些动作真的是不受大脑控制。 就像现在,谢嘉然明明没有觉得不舒服,但是看到梁夙年摊开的手掌心,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下意识搭了上去。 手掌心被轻轻捏了几下,他茫然抬头,看见梁夙年眼底的笑意满到几乎溢出,直至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手被放开了,熟悉的温度转而落在发顶,他又被梁夙年擅自摸了脑袋。 “谢嘉然,我能夸夸你么?”梁夙年笑着问。 “......什么?”谢嘉然被捏过的手垂回身侧,不自觉握了一下,温热的触觉似乎还残留未消。 梁夙年勾着唇角,笑眯眯:“你比猫还可爱。” 爱干净,离不开人,被摸鼻子会闭眼睛,喜欢被捏爪爪...... 就是不知道表达喜欢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跟猫猫一样,喜欢抱着人啃下巴? - 一回到宿舍,梁夙年就被连跪了一晚上的黎塘和沈学豪强行拉去峡谷拯救世界了。 谢嘉然拒绝他们的开黑邀请,放下东西带上干净的衣物去了浴室。 洗完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学着梁夙年的样子也在自己鼻梁上蹭了一下。 没感觉。 跟梁夙年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的手,好像要更烫,更温柔一些。 ......算了。 他在想什么有用没用的。 洗完澡出来,黎塘正抱着梁夙年手臂没脸没皮地哇哇叫爸爸。 沈学豪笑他:“为了上分连脸皮都不要了。” 黎塘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要脸,那你现在就滚下车。” 沈学豪扶了扶眼镜微微一笑,转向梁夙年:“爸爸,保持状态,继续加油。” 黎塘冲他竖起敬佩的中指。 梁夙年:“别,我可养不起你们这么大俩儿子。” 谢嘉然于热闹中回到座位,手机接连弹出好几条消息,本以为是林杉又来轰炸了,打开一看才发现不是微信,是微博私信来的。 一个ID叫梅子酱酒的粉丝私信他能不能约稿,她想给她男朋友约一张半身头像。 这是他之前画速途练习时专门开的一个微博账号,没有灵感时就会选择接稿接设来练习。 因为画风细腻独特用色鲜明大胆吸引了一大波粉丝,被很多大V都转发过,在画圈也算个小有名气的大大。 梅子酱酒很喜欢他的画风,也知道他的行情,自带价很高,一张半身图出价一千八,还是不加急那种。 但是谢嘉然已经不接稿很久了。 加上最近正因为比赛作品头大着,第一反应想要拒绝,“不好意思”四个字已经打在发送栏了,转念又想到什么,指尖在发送键上犹豫了一番,没有落下。 或者林杉说得没错,他因为太投入钻进了死胡同才会导致生不出灵感,画点儿别的换换思路,也许情况就会好很多。 没思量多久便拿定主意。 删了原本拒绝的好,重新编辑了一条回复: 嘉以为然:【可以的,你想要什么样子的稿,把要求发给我吧。】 梅子酱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吗!!!】 梅子酱酒:【好棒!看大大很久不接稿,我都以为没希望了呜呜呜】 梅子酱酒:【一千八会不会太低了,大大心理价位是多少,我可以再加!】 嘉以为然:【不用,这样就可以了。】 嘉以为然:【你想要怎么画,是文字设还是照片设?】 梅子酱酒:【照片!】 梅子酱酒:【不过我男朋友比较龟毛,一想要一个超级帅又不失他特点的,所以我想约个两张照片的结合版,就是把两个人的特点都融合在一起那种,可以吗?】 嘉以为然:【把两个人结合成一个?】 这个要求很新奇,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梅子酱酒:【对!要个超级帅气的男神和我男朋友的结合版!只做头像不做他用!】 梅子酱酒:【主要我男朋友太爱面子,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点这么执着(小声逼逼)】 嘉以为然:【我可以试试,不过我之前没画过这种,不能保证可以画好。】 梅子酱紫:【好耶!!!!!大大你随意画!我相信你!你画什么我都喜欢!】 嘉以为然:【好的,麻烦把照片发给我一下。】 梅子酱酒:【/图片】 梅子酱酒:【大大这是我男朋友,男神的照片可能还得等几天,因为我男朋友还在选着没定下,可以吗?】 嘉以为然:【可以。】 最后因为谢嘉然对初尝试的不确定,所以只以梅子酱紫自带价的一半接下稿子,定金三分之一。 后面两位“儿子”还在梁爸爸的带领下抱着手机激情嚎叫。 谢嘉然被吵的有点头疼,揉揉太阳穴准备上床休息了。 退出微博准备关掉手机时,目光不经意扫到桌面角落的论坛APP。 指尖无意识在屏幕轻轻点了两下。 轻车熟路打开论坛做了个签到任务,点进首页最热帖的投票通道,将自己捂得热乎的两票干干脆脆都投了出去。 梁夙年和第二名的票数差已经拉到快五千。 毫无悬念碾压性胜利,除非全校同学一夕反水叛变,否则绝无反超可能。 谢嘉然瞄了一眼数据,抿着嘴角默默收起手机。 挺奇妙的感觉。 好像莫名品出了点儿,心满意足的味道。 - 梁夙年接他接上了劲儿。 自从那天之后,未来一个星期里他无一例外每天都会在九点之后去画室接他一起回宿舍。 谢嘉然觉得这样太麻烦他了。 何况他也不是小孩子,从艺术楼到宿舍这么几步路的距离都需要人每天来接。 可惜梁夙年完全不把他的拒绝当回事,依旧我行我素,每天九点按时到画室打卡,比上课还准时。 还问不出为什么。 反正问就是最近胃口好晚饭总是吃撑,需要散步消食,接他只是举手之劳,顺路顺便。 谢嘉然觉得这个理由有点...有点形容不出来。 奈何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合理的解释,踌踌躇躇还是信了。 人家愿意大晚上散步,他难道还能拦着么? 换个视角,心态也会跟着变化。 一段时间下来,他竟然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天天有人接的日子。 甚至有时候画完稿子看时间还没到九点,他也会找点事儿出来磨蹭到九点,然后等着梁夙年来接他。 不过今天比较例外,他没有提前画完,梁夙年“日常画室打卡”的时间倒是提前了半个多小时。 “哎,这幅好看,画的向日葵?” 语调轻扬的一声赞叹落在耳边,有人熟稔弯腰将手臂撑在他椅背上,躬身看画的动作似乎将他亲昵地半笼在阴影之下。 “嗯,是向日葵花田。” 谢嘉然画笔离开纸张。 隐约捕捉到一点干净潮湿的味道,他下意识偏头仰起脸,在靠近梁夙年下颌脖颈的位置仔细嗅了嗅。 “你来之前洗澡了吗?”他问他。 好像是换了新的沐浴露,比上次那个味道更好闻,只是依旧浅淡,隔着这样的距离才能勉强闻到。 距离太近,谢嘉然扭头时鼻尖若有如无从他下颌线擦过,温凉的触觉,夹带着一点微弱而奇特的苏痒。 梁夙年不禁垂下眼帘,对上一双黝黑瞳孔,在灯光映照下,清冷与柔软并存。 像是被一道微弱电流轻轻击中,夸赞的话在他唇边卡了壳。 第15章 试试 这一阵思绪被打乱得离奇。 梁夙年颇有些费解地眨眨眼,隔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啊,刚打完球身上都是汗,忍不了,不洗不行。” 谢嘉然说:“可是现在才不到八点半,你来早了。” 他说话就有热气喷洒在他颈侧,痒意更甚。 梁夙年不大适应地往那处轻轻挠了两下,干脆直起身绕到他身边的空位坐好。 “不早。”他眯着眼睛打了个懒散的哈欠:“反正在宿舍也没事可干,你们艺术楼这边靠荫,就当过来乘凉了。” 艺术楼比任何一栋教学楼和宿舍都凉快,这倒是实话。 谢嘉然很轻地嗯了一声,算是认可。 梁夙年其实是不太热衷于玩手机游戏的,如果没有宿舍里那俩便宜儿子嚷着求着要带,他几乎不会打开。 谢嘉然画完一部分后分了下心,就看见身旁的人无所事事转着手机消磨时间,偶尔才打开回复一条消息。 好像很无聊的样子。 谢嘉然默默想了想,开口叫他:“梁夙年,你要不要试试?” “嗯?”梁夙年抬头:“试什么?” “画草莓。”谢嘉然认真说:“上次答应过要教你的,你现在还想学吗?” 说要教,他就真的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用放慢不止三倍的速度画了一颗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草莓。 从下笔到上色到勾勒阴影,每一个步骤都讲得极致详细。 “画这个很简单,用色不多也不需要什么技巧,是新手也没问题。” 他把画着草莓的那张画纸取下来递给梁夙年:“你参考着这个,再照着我刚刚讲的步骤来画,应该很快就能学会。” 梁夙年接了画左右端详一阵,又看看谢嘉然,忽地笑起来。 在谢嘉然疑惑的目光下,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一本正经说:“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特别像一个被家长带着去上班的小孩儿?” 谢嘉然啊了一声,没懂。 梁夙年老神在在:“小时候我妈带我去她公司上班也这样,怕我无聊了会到处捣蛋惹麻烦,不知从哪儿给我找来一本绘画图书让我在一边翻着玩儿,我占着手了,也就不会去打扰她工作了。” 谢嘉然忙说:“可是你没有打扰我,是我自己想教你的。” “知道。” 梁夙年靠着椅背笑,铅笔在指间熟练转出虚影:“我都这么大了,总不能还调皮捣蛋吧?只是忽然想起来觉得好玩儿,说给你听听。” “继续画吧谢老师,我自己研究一下,一会儿给你验收成果。” 他教给梁夙年的真的是简笔画难度的草莓画法,本以为这个“一会儿”不过三五分钟,最常十分钟顶天了,结果半个小时过去,说要给他验收成果的人也没个动静。 于是罕见地在一幅作品的绘画过程中第二次分心,转头好奇朝身旁人画板上看了一眼—— “怎么样谢老师。” 梁夙年往后一让,大方向他展示自己已经完成的三颗“成品”,对自己的小学生绘画水平蜜汁自信:“是不是进步显著?” 谢嘉然将三颗红红绿绿糊成一团的东西来来回回看了又看,掏空了想象力也没办法将它们和草莓联系起来。 “你...你的......” 几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他知道初学者都需要夸奖来激励,但词穷也是真的词穷。 纠结斟酌一阵,还是选择避开评价过程,问梁夙年:“你可以再画一颗吗?” 他觉得作为临时老师,自己有必要看看这几颗草莓糊糊的制作过程。 “当然可以。” 梁夙年爽快点头,三下五除二又给他画了一颗,下笔利落顺畅,熟练且自信。 “......” 谢嘉然久久哑然,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手残的暴击。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三两笔将艺术细胞的贫瘠,表达得这么淋漓尽致。 梁夙年见他一脸复杂,以为是自己画太快了没让他看清过程,于是贴心地准备放慢速度再来一颗。 刚在画布上落下一点红,就被攥住手腕阻止了动作。 谢嘉然忍无可忍,语气认真地纠正他:“不对,你这样起势是勾不出轮廓的。” “是吗?”梁夙年仔细端详了一遍自己的成品:“可我不是已经画好这么多了么?” 谢嘉然心累:“可是这么多有哪一个跟草莓沾边了吗?” 没沾边吗? 梁夙年舌尖抵着腮帮,其实他想说他觉得自己画得还挺棒棒,就是谢老师不给他机会,兀自握住他握笔那只手,开始一对一手把手教学。 “......下笔要分轻重,上宽下窄才能显出轮廓,草莓蒂勾边要轻,点草莓籽的时候也是......” 他像个真正的老师,面对他一个毫无艺术细胞的半吊子也完全不知敷衍为何物。 第一颗有模有样的草莓终于在他手底下成型。 梁夙年前后对比了一下,悠哉地想,确实不太一样,他刚刚画的那几坨东西是什么来着? 不过比起这个,另有一件事更吸引他的注意。 “谢嘉然,你手好小啊。”梁夙年提笔晃了晃,乐道:“看,都握不住我的,还差好一截。” 谢嘉然倾着上身为保平衡,左手还撑在梁夙年腿上,闻言跟着垂目看向两人重叠在一起的双手。 确实,他的手比梁夙年的小了一圈还不止,难怪刚刚握着就觉得有些费劲。 梁夙年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颇有闲心地端详一阵,左手抽走笔,再反掌将谢嘉然的手裹进掌心。 五指收拢,仿佛炫耀一般:“你看,我就能握住你的。” “你比我高。” 谢嘉然没有挣扎,自然曲着手指,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在另一只手掌的包裹下显得莫名纤细乖巧。 “肖池比你矮。” 梁夙年在当事人不在场的情况下,从善如流吐出这个日常避讳字眼:“但他手跟我一样大,虽然手指头比较短。” “你应该见过他,是我之前的室友,常和我打篮球那几个里最...娇小玲珑的那个。” “是吗?”谢嘉然从前从没有关注过这个,梁夙年一语惊醒梦中人,难道他的手真比一般男生都要小? 到底也才是二十来岁的大男孩儿,多多少少有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奇怪自尊心。 难得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正想抽出手来,梁夙年却先一步松开了他。 细长的指尖撑开他的手指,再挤入掌心,屈指牵住。 “不过没关系。” 他举起两人的手晃晃,笑意清隽:“牵着正好。” 谢嘉然思绪被他带偏得厉害,歪了歪头盯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一时竟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 都忘了他一个男生,要牵着正好做什么呢。 得幸与某个绘画黑洞的耽误,他们一直在画室待到近十点。 梁夙年终于能够凭借一己之力画出像样的草莓了。 搁下笔伸了个懒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很有自知之明地叹气:“看来下次不能画了,耽误你时间,还莫名其妙给你增加了工作量。” “没事。”谢嘉然摇摇头:“你想画就画,没有耽误。” 看他收好画具准备去洗颜料盘,梁夙年主动代劳:“我来吧,谢老师辛苦了,坐着休息会儿。” 谢嘉然抢不过他,只好留下来收拾画稿。 顺便把他那几张“进步神速”的处女作也裹起来,用专门的细绳系了,在梁夙年回来之后递给他: “带回去做个纪念吧。” 梁夙年接了,言语间格外懂事上道:“谢老师放心,出了这门,我肯定不会告诉任何人我的画是谢老师教的。” 谢嘉然沉默两秒:“其实告诉也没关系。” “嗯?” 梁夙年扬起眉尾,正想问他是不是不怕被自己砸了招牌,又听谢嘉然冷静补充:“反正应该也不会有人相信。” “......” 梁夙年眨眨眼,不禁笑出了声。 十点,路上趁夜压马路的情侣少了许多,零零星星遇见一两对都在慢悠悠往回走,准备转场去女生宿舍门口上演一番短暂别离前的难舍难分。 两人走到景观湖,梁夙年想到上次在这里发生的乌龙事件,眉眼弯起,故意摊了手放在谢嘉然面前:“谢老师,牵不牵?” 谢嘉然显然也对那晚记忆犹新,果断背起手摇头:“不牵,我不想再被大晚上的拖着跑八百米。” 说着还后退了半步,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写满拒绝。 他这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看得梁夙年又想笑了。 收了手想说什么,忽听身后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正在飞快靠近。 梁夙年笑容顿时一敛,迅速拉过谢嘉然半拥着紧护在怀里,挡下那只企图靠近谢嘉然的手,攥住手腕用力一拧。 嗷地一声惨叫划过夜空,惊扰了树上几只已经栖下的倦鸟,扑棱翅膀四处乱飞。 第16章 傻不傻 谢嘉然懵逼地靠在梁夙年怀里。 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阵嚎叫格外耳熟,直到对方惨烈叫出他的名字才骤然回神。 忙不迭去拉梁夙年手臂:“等等,先放手,这是我朋友!” 梁夙年松了些力道,没有完全放开,偏头确认地问谢嘉然:“真是你朋友?” 谢嘉然肯定点头:“嗯,真是我同学,你刚刚在画室用的画板就是他的。” 林杉跟着嗷嗷叫是:“男神你先放手,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呀。” 梁夙年这才放心松开手,眉头舒展,换上抱歉的表情:“哎,不好意思啊同学,没事吧?” “嗐,没事没事。” 林杉龇牙咧嘴揉着手腕:“还好我皮糙肉厚扛得住,不过男神,你这也太警惕了吧?我这都没碰上就被你一招制服了。” 梁夙年笑得随意:“没办法,夜深人静多发事故,警惕点儿比较好。” 林杉想到什么,眨眨眼试探着问:“校园变态跟踪狂?” 谢嘉然:“?” 梁夙年眉头一扬,林杉就懂了,拖长嗓子哦了一声:“原来男神你也知道啊。” 梁夙年点头:“前段时间听到过一点风声。” 两人一来一往打哑谜似的,谢嘉然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偷摸进咱们学校的流氓啊。”林杉跟他解释:“白天不知道藏在哪儿,一到晚上就到处乱窜,前几天还堵过好几次学生呢。” 见谢嘉然表情微怔,林杉还以为他被吓到了,连忙安慰道:“这事我也是今天才听说的,不过放心吧,那个变态已经被抓到带去公安局了。” “今天抓到的?”梁夙年问。 “是啊。”林杉说:“就上午,藏在西门老书店旁边的垃圾堆里,被翻出来的时候那叫一个邋遢。” 他颇为嫌弃地啧了一声,把话题拉回最初:“对了,我还想问,这么晚了怎么你们还在外面闲逛?” “散步。”梁夙年从容掏出他的百搭说辞。 林杉:“就你俩?” 梁夙年正要回答,谢嘉然开口打断他,对林杉的问题不答反问:“你呢,怎么这个时间还没回宿舍?” 林杉现学现卖:“我?我也散步呀~晚饭吃多了,得消化消化。” 谢嘉然:“那你刚刚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林杉自认是个识相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滴溜溜绕了一圈,了然了,咧嘴一笑:“没有哇,哪有什么事,我就是路过,想跟你打个招呼。” 装模作样低头看看时间:“哎,过十点了,我还得去找我男朋友拿外套,先走了,你们慢慢散啊慢慢散,不着急,离宿舍关门还有一会儿呢。” 边说边脚步轻快越过他们,很快没了人影。 梁夙年注意到那句“男朋友”,大直男少见过怪觉得新鲜,就好奇多看了两眼。 忽然衣摆被拉了一下,扭头去看谢嘉然:“嗯?怎么了?” “你是不是因为知道学校进了变态的事,才会每天晚上都过来接我?”谢嘉然声音很清很淡,夜风一吹就能散去大半。 “嗯...一半一半吧。”梁夙年避重就轻,笑着说:“我不还要散步呢么?” 这要也信,那他谢嘉然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沉默了一会儿,问他:“怎么不告诉我?” “学校不让传的。”夜风拂面凉爽,梁夙年舒服得眯起眼:“况且也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吓着你怎么办?” “又不用关心我会不会害怕......” 他声音很低,几乎是自言自语,梁夙年听得模糊,就问他:“真被吓到啦?” “没有。”谢嘉然顿了顿,认真强调的语气地又些稚气的执着:“我没那么胆小。” “哦,这么厉害啊。” 梁夙年弯着眼角夸他:“我不行,我就被吓到了,你看这几天晚上回去都得靠你给我壮胆,不然我一个人真不敢走。” 满口尽是哄傲娇小孩子的调调,生怕人听不出来。 谢嘉然没被人哄过,更没有像这样被当个几岁小朋友哄过。 感觉挺别扭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只好沉默。 过了半晌想转移话题,下个问题就这么不经大脑脱口而出:“那你之后还散步吗?” “......” “.........” 谢嘉然恍惚觉得自己脑子可能被夜风吹出了毛病。 不然又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问出潜台词明显到就差摆在明面的问题? 懊恼地拧起眉心,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斟酌出解释的词句,经过短暂讶异后的梁夙年已经无声扬起唇角。 再次张开手臂哥俩好地勾住他的肩膀,歪个脑袋抵着他的:“散啊,为什么不散,老人都说饭后百步走能活到九十九,我还想长命百岁呢。” 他手一抬,指背便轻轻碰到他的耳垂,有点痒。 谢嘉然忍不住缩了下肩膀,却在无意间和梁夙年靠得更近了。 嘴角似乎有企图牵动的趋势,被他抿唇默默压下:“我也听过有的老人说过,夜路不能走太多走太久,否则身上的阴气会变重,就会很容易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他话音刚落,抑制不住的低笑声飘入耳中。 梁夙年实在是没忍住,边笑边问:“小谢老师,你知道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从你嘴里说出来有多违和吗?” 谢嘉然不是相信这些,只是一时想起来就说了,想要解释,耳垂就被用指腹捻住轻捏了两下。 一抬头,梁夙年偏过脑袋在看他,眼角眉梢都爬满懒洋洋的愉悦,被昏暗路灯笼上一层朦胧,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你在哪个老人嘴里听来这个的?”他问。 谢嘉然只得道:“之前一次去小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听见了店主在跟一个老奶奶聊天。” “啧,这个好。”梁夙年盘算着:“等我以后老了我也到处胡说,就专门骗那种长得好看还心思单纯的男大学生。” “......” “就像你这样的,个中典型。” 谢嘉然垂眼,撇嘴鼓了下腮帮。 “傻不傻,这都信。” 梁夙年乐得不行,捏捏他肩膀:“谢嘉然,劳烦稍微收敛点,可爱过头了啊。” 解释的话在舌尖几番辗转,被这一拍默默又咽了回去。 谢嘉然垂目低头,看着两人并行的脚尖,嘴角终于还是翘起一点不起眼的弧度。 算了。 - 你的杉杉:【嘉然嘉然,你和男神关系发展到哪一步啦?】 你的杉杉:【上次你跟我说你们只是朋友,我都忘记问你是单向朋友还是双向朋友了,可恶!】 你的杉杉:【还是说已经友谊深厚?/色/色】 谢嘉然刚到选修课教室,打开手机就是林杉的消息轰炸。 看完无奈叹了口气,趁着老师发课后小测试卷的时间低头回复: X。:【你误会了,我跟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你的杉杉:【WOW~那种能大晚上单独一起散步压马路的普通朋友?我看你们这怎么也该是拜天...拜把子的亲兄弟啊!】 X。:【......】 你的杉杉:【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谢嘉然从前排同学手里接过试卷,礼貌道了声谢。 X。:【嗯,对。】 X。:【你就当我们是拜把子亲兄弟吧,我在上课,先不聊了。】 把手机放回抽屉,谢嘉然摊开教科书看了会儿,又想起了昨夜困了他一晚上的问题。 他这么麻烦梁夙年,该送点什么作为谢礼比较好呢? 林杉正啃着苹果往宿舍走,看到这条回复不禁一乐。 转手将手机揣进裤兜,没走两步,肩膀就被拍了下,回头一看,苏小月穿着件白色棉布裙亭亭玉立站在他身后。 “班长?”林杉把嘴里的苹果咽下,问她:“有事吗?” 苏小月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小段距离,笑眯眯道:“有个小小小忙想请你帮帮。” 林杉:“什么忙?班长你尽管说,能帮我一定帮。” “肯定可以。”苏小月说:“就我有个朋友,中文系一姑娘,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想要个谢嘉然的联系方式,我看平时在班上就属你跟谢嘉然玩得最好,你帮忙给问问?” 林杉扬着语调:“有小姑娘想要嘉然联系方式?” 苏小月点头:“是呀。” “这个有点难了。”林杉摸摸下巴,小声嘀咕:“嘉然他已经有‘拜把的亲兄弟’了啊。” 苏小月:“嗯?你说什么兄弟?” “没什么没什么。”林杉摆摆手:“我自言自语胡说呢,不用理我。” 苏小月哦了一声:“那联系方式的事......?” “我回头帮你问问吧。”林杉说:“不过不保证一定能拿到哦。” “没关系,拿不到也没事,你愿意帮忙就很好了,谢啦。” “嗐,小事!” - 谢嘉然选修的是高数向形式逻辑,不为别的,只因为这门选修学分高,一科顶两科,可以节约许多时间。 这是他最初的想法。 事实证明有些科目看似用时短,实际需要花在它身上的隐形时间能长到你怀疑人生。 谢嘉然已经跟面前这张小测试卷耗了快一个小时。 做了十道选择题,对下答案六道都是错的。 再这么下去,他离期末挂科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 说到底还是脑子进水太多。 一个文科艺术生非要去挑理科选修,怪得了谁。 梁夙年回到宿舍,推门见谢嘉然在,嘴角一扬就准备跟他打招呼。 又很快发现人正专心致志在做试卷,就没打扰,体贴闭嘴掩门进去,拿上干净衣服径直钻卫生间洗澡去了。 谢嘉然咬着笔头皱着眉,苦大仇深跟一道逻辑思维的填空题较劲,全然没注意到身后刚掩上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一条小缝。 直到一阵奶声奶气的喵叫传入耳中—— 谢嘉然茫然回头,循着声响,视线从门缝一路下滑到地面,再到自己身后。 一只小奶猫正将两只前爪搭在他凳脚,仰着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黏黏糊糊冲他喵喵叫。 第17章 猫咪 猫? 哪里来的猫? 谢嘉然没养过小动物,更没有近距离看过这么小的猫猫。 新鲜感拉满,一路打量过它软软一对耳朵,小小一颗脑袋,毛茸茸的身体,短短四只爪爪,还有胡乱晃动的小尾巴。 原来动物幼崽这种生物,比他想象里要可爱百倍不止。 “喵呜~呜~” “呜~喵!” 小奶猫的声音又黏又甜,叫的时候眼睛会眯起,嘴巴张得大大的,露出嫩红色的小舌头,拖长的尾音听得人耳根都软了。 大概是一直等不来回应,小奶猫声音有了两分委屈巴巴,伸出一只爪爪试图去勾谢嘉然。 可惜太短,勾又勾不到,反而将自己粉色的肉垫暴露无遗。 谢嘉然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放慢了呼吸。 笔搁在桌上,他试着伸出一只手,慢慢靠近。 小猫高兴了,喵喵叫着伸长爪爪去搭,可就在马上碰到的时候,那只手又反悔似的飞快缩了回去。 “喵?” 猫猫歪头,大大的眼睛闪着更大的疑惑。 谢嘉然的躲避完全是洁癖作祟的条件反射。 犹豫地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小猫,几番纠结,再次尝试着伸手去摸它的脑袋—— 梁夙年洗完澡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幅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的场景。 小猫时不时还会晃两下尾巴扒拉扒拉爪子,反观谢嘉然,就完全处于静止状态了。 右手要收不收地举在半空,将他如今天人交战的复杂内心活动展现得淋漓尽致。 梁夙年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谢嘉然回神了,有点儿尴尬地收回手,飞快看他一眼,抿抿嘴角故作冷静:“不知道是哪个宿舍养的小猫,趁我们门没关跑进来了......” “楼下205的,我刚从那儿回来,估计小家伙是趁他们不注意跟着我偷溜上来了。” 梁夙年走过来,捏着小猫后颈将他提起来抱进怀里,谢嘉然看着他捏猫爪爪的动作,不知怎的莫名有点眼熟。 “你认识它?” “认识啊,我干儿子,大名肖国庆,小名馋馋,馋嘴的馋。”梁夙年抬头看他,明知故问:“想摸?” 谢嘉然嘴硬:“还好。” 也不是特别想,就一般想...... “可我看它好像特别想被你摸摸啊。” 梁夙年弯腰蹲在他面前,把馋馋托在手心往前递:“要不满足一下我干儿子小小的心愿?” “喵呜~”跟听得懂似的,它也跟着帮腔。 谢嘉然禁不住诱惑,手又开始蠢蠢欲动。 梁夙年忍笑鼓励他:“来吧,从脑门往后顺着毛摸就好,馋馋它爸刚给它洗过澡,又一直带在宿舍没出去,很干净的,放心摸。” 谢嘉然莫名有点儿紧张。 用力攥了攥手心,缓缓靠近,指腹终于落在小猫毛茸茸的头顶,细腻柔软的触觉让他不觉微微睁大了眼睛。 馋馋终于如愿以偿被他摸了,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呼噜声,舒服得眯眼撇出飞机耳。 谢嘉然觉得小猫咪身上可能有什么神奇引力,让他一碰上就撒不开手,摸了一下又一下。 梁夙年顺势将馋馋更往前递了些,一步步用小猫咪蚕食他的理智:“抱抱?” “你还没有洗澡对不对,抱完了再去洗正好,试一试?” 小猫咪动动耳朵,虚虚朝他伸出两只前爪。 谢嘉然毫无立场地被这一大一小蛊惑了。 抱的姿势有些不熟练的僵硬笨拙,还得梁夙年手把手教他,可一贯冷清的眼底此时分明闪烁着欣喜的光。 原来小猫咪抱起来是这种感觉吗? 他按照梁夙年教的方法去挠小猫咪下颌,馋馋仰着脑袋舒舒服服享受了一会儿,忽然打了个哈欠,拱着背抱住谢嘉然的脸,张嘴一口啃上他的下巴。 “!” 谢嘉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后撤,误打误撞被猫咪的乳牙刮起一阵细微的钝痛,急促倒吸了口气。 下一秒,他就被捏住下巴被迫仰起头。 眼前是梁夙年放大的一张脸,紧拧着眉心:“是不是咬破了,别动,我看看。” 他刚洗过澡,忽然的靠近让周身带着清淡沐浴乳味道的空气瞬间包裹住谢嘉然。 腾出一只手捧住他的脸,指腹微热,打在谢嘉然下巴的呼吸也是热的,顺着经络蔓延,让那片肌肤迅速升温发烫。 一路感染至耳朵。 谢嘉然耳膜嗡了一声,大脑迅速褪至混沌。 “没有。” 半晌,不自觉动了动喉结,在事情变得更奇怪之前偏头躲开:“没咬破,它都没有用力。” 梁夙年确定他没受伤了,才放心地退回去。 责备地往小猫脑门敲了一下,教训得有模有样:“干儿子,不乖啊,好看也不能这么咬知道吗?信不信我让你亲爹扬了你的小鱼干。” 谢嘉然:“......” “没生气吧?”梁夙年教训完猫儿子了,接着来安慰他:“还要抱吗?” 谁会跟一只小猫咪置气? 谢嘉然摇摇脑袋,看着丝毫不觉得自己犯了错,依旧一脸天真的小猫咪,在梁夙年问他还要不要抱的时候默默收拢掌心,将它更往怀里揽了些。 他想再去摸摸猫咪脑袋,自己头顶倒是先被一只大掌压住,接连揉了好几下。 谢嘉然抬头的动作慢了半拍,被对方钻了空子,在他头上任意捣乱一番,收回时还特别故意地在他耳尖捏了捏。 梁夙年为自己的手痒难耐掰扯了一个正当理由,一本正经:“学会了吗?要像这样摸,小猫咪才会舒服。” 是...吗? 谢嘉然半信半疑,学着刚刚他摸自己的手法去摸馋馋。 ......还是感觉有点奇怪。 明明是他在撸猫,怎么反而产生了一种是自己在被撸的错觉? 不合时宜的穿堂风掠过,卷着做了一半的试卷飘飘然落在地面。 就在脚边,梁夙年顺手捡了,在放回去之前随意扫了一眼,眉头一挑。 厉害啊,拢共没做几道题,错误率倒是高得感人。 谢嘉然抱着猫,余光瞥见了,只后悔刚刚没用笔给它压住。 本想装作无事发生,梁夙年却久久盯着不放,于是某人撸猫的动作逐渐僵硬。 “我是文科艺术生。”他憋了半晌闷出一句。 数理化本来就是短板,不会做很正常,一点也不好笑。 “嗯,这个确实挺难的。” 梁夙年抖抖试卷,正色道:“别说你,就是我这个理科生也看得头大费脑筋,你能正确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很牛,很棒,值得鼓励。” 依旧是哄小朋友的语气,谢嘉然却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 好吧,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哄到了。 所以在梁夙年主动提出可以给他讲解讲解的时候,几乎没有犹豫便选择了接受。 “......所以在一个正确的划分中,‘母项’与‘子项’在外延上是具有属种关系,而‘子项’与‘子项’具有的则是全异关系,两者不能混淆,这样懂了吗?” 这是他对同一个知识点进行的第二次讲解了。 可惜在场唯一的学生依旧处于懵逼状态。 眼神透着浓浓的迷惑茫然,在他询问的目光下愣是硬着头皮点了头,一句十足镇定却又毫无底气的“听懂了”也不知道是在骗他还是骗自己。 梁夙年忽然想到之前听年级里同学说的一句话。 他们说,谢校花这个人呀,好看是好看,可惜好看得没有灵魂,清清冷冷好没意思。 他点着笔身,心想如果下回再遇上,他得好好反驳一下。 怎么会没意思,这明明可爱得都快能上天了。 “懂了就好。” 他说,然后在谢嘉然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细微懊恼下不紧不慢补充道:“不过这个解释有点太复杂,我给你讲个更简单的。” “你不是这个专业的,不用理解那么多,死记住应付过考试就好。” ...... 梁夙年耐心十足,讲完半张试卷后看了眼时间,搁下笔:“今天不巧,我晚上还有一节课,得先走了,这张试卷你们老师说了是什么时候交?” 谢嘉然老实道:“周五上课之前。” “那今天周三了啊。”梁夙年盘在心里算了一下,问他:“你明天下午有课吗?” 谢嘉然摇头说没有。 梁夙年满意了:“正好我也没有,那明天下午去图书馆给你讲吧,宿舍里黎塘他们要玩游戏,太吵了。” 走之前他把猫从谢嘉然桌上抱起:“走了儿子,干爹带你去找你亲爹~” 刚到门口,又被人唤住。 衣摆被阳台偷溜进来的风撩动,谢嘉然站在原地看他,一字一句说得专注认真:“梁夙年,谢谢你。” “说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梁夙年随意笑着,捏住馋馋的小爪爪冲他挥挥:“走咯。” 在楼梯口拐了个弯来到205宿舍门口,里头就肖池一个人在,游戏打得热火朝天,猫丢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梁夙年无语了。 翻个白眼走进去,把猫往他键盘上一搁:“你这爹当得有意思,儿子跑了都不管?” “啊?” 肖池茫然脱下耳机,捏捏馋馋小脑袋:“它刚跑出去了吗?跑哪儿去了?” 梁夙年本想说上楼找我去了,话到嘴边想到什么,眼睛一眯,从容改口:“不大清楚,估计是去找别的小猫咪一起玩儿了吧。” “啥?别的小猫咪?” 肖池问号脸:“咱们这楼除了我,还有别家宿舍养小猫咪了?” “有啊。”梁夙年悠悠道:“不仅有,还特别可爱。” 肖池亲爹眼发作,不服气道:“多可爱,能有我们馋馋可爱吗?” 梁夙年思索一番,还真点头了。 肖池立刻翻个大白眼:“切,我才不信,我儿子全世界最可爱。” 梁夙年靠在一边看着:“可爱也要好好教教,别老是见人就啃。” “有吗?” 肖池哼哼着去逗馋馋,戳戳屁股捏捏尾巴:“儿子,你没跟别家小猫咪打架吧?你还是奶娃娃呢,小朋友不可以打架知道吗?” 梁夙年:“没打架。” 肖池:“那你说啥啃不啃的?” 梁夙年脑中闪过某些画面,笑意漫上眼底。 “是啊。” 他说:“你家馋馋仗着别个小猫咪温柔脾气好又喜欢它,单方面欺负人家呢。” 第18章 图书馆 不到期末,图书馆人都不多,空座位一抓一大把。 谢嘉然跟在梁夙年后面进去,他们在三楼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梁夙年花了近一个小时,把昨天剩下的半张试卷讲了大半,在其中一道典型题多停留了一会儿,拿出一道带过来的一本笔记本。 蓝白色封面,不是崭新的,看起来已经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之前上课的时候记了点儿笔记,你大概用得上,前面都是基础的知识点,你平时闲时可以看看,或者再做些练习题,期末考试及格应该没问题。” 午后最容易犯懒,加上逻辑题听得人头晕,谢嘉然早就困了,后面几乎是顶着睡意忍过的。 反应跟着慢下来,接了梁夙年的笔记本顺手翻了一下,字迹漂亮格式规整,却都不如每页自带的水果插画的小花边来得引人注目。 毋庸置疑,一本少女童真感十足的笔记本,跟梁夙年这个人格格不入。 梁夙年见他盯着页脚发呆,不由一哂:“是之前在校门口文具店随便买的,看封面挺简洁,没想到里头这么花里胡哨,不过买都买了,只能将就着用了。” “挺好看的。”谢嘉然慢吞吞说,声音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困顿倦意。 梁夙年说:“确实,之前我看习惯了也觉得挺可爱,不过现在就不觉得了。” 谢嘉然偏头问:“为什么?” “因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梁夙年指了指本子,说:“上面那些,都没你画的好看。” 笑眯眯的,很难让人不觉得他是在吹彩虹屁。 太阳越落越低,阳光带着弧度,跳跃铺撒入每个楼层。 梁夙年问了谢嘉然想喝什么,下楼找到自动贩卖机,付款时和一个同班男同学碰见,对方惊讶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扫荡。 “稀罕事,咱们政法大才子竟然也会上图书馆了?这是破天荒头一回吧?确定我没眼花?” 梁夙年弯腰取出两瓶苏打水,睨他:“干嘛,我还不能来图书馆了?” “不是不能来,就是稀罕知道吧。”男同学道:“你从大一就没来过图书馆吧,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过来打卡了?” “不是打卡。” 梁夙年想了想,给自己这趟行程精准定位:“应该可以勉强归类为精准一对一临时辅导老师。” “老师?”男同学乐了:“哪位小朋友有这个荣幸得咱们政法系大才子的一对一辅导啊?” “嗯......一个艺术细胞丰富,理科逻辑细胞略显欠缺的未来艺术家。” 梁夙年拿着水回到三楼时,未来的艺术家小朋友已经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垫着脑袋的那只手压着他花里胡哨的笔记本,右手指间还反夹着支笔没撒手。 眼看笔尖都要触到脸上,梁夙年伸手过去及时将笔抽出,只是收回时受到阻碍,小拇指和无名指被睡梦中的人无意识勾住,然后蜷起手指握在掌心。 睡着比醒着还粘人,倒真像个离不开人的小朋友了。 梁夙年笑笑,没叫醒他也没抽手,就这么任他抓着。 幸好他刚刚来时顺手抽了几本书,现在正好看看打发时间。 过了会儿,觉察到手被拉着蹭了两下,他扭头去看,睡着的小朋友估计是被太阳晃得不舒服了,迷迷糊糊蹙着眉心往他手后躲。 梁夙年逗弄似地故意往后挪了些,谢嘉然眉间褶皱更深,收紧手指,额头在他手背上不满地蹭了蹭。 悄咪咪恶趣味了一把的梁夙年嘴角弯出更大的弧度,扫了眼桌面,挑出一本书立在他面前帮他挡住阳光。 他旁边的空位上是有人占座放了教科书的,书主人在太阳即将落山时才姗姗来迟。 是位女同学,估计是下午在宿舍睡过了头。 这个时候来自然不是为了继续看书,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之际才认出旁边坐着的是谁,微微睁大眼似乎是想说话,梁夙年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又对她指了指旁边。 女生顺着他的动作歪了歪头,看清睡觉那位的脸以及他二人此刻的动作,眼睛更亮。 闭紧嘴巴做了个“ok”的手势,忍着迫不及待想要上翘的嘴角,抱了书匆匆离开。 当晚,不知是谁将两人在图书馆的背影照片放上的清大校园论坛,配文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 赏心悦目 贴下讨论热烈: 【这么难得的校花校草同框出现都能被你撞上,兄弟,买彩票去吧。】 【这就是所谓的辨识度吗?不过一张背影照,除了他俩,我居然完全想不出其他人来。】 【好看的人连后脑勺都好看,这句话我终于信了。】 【两人关系是真的很好呀,之前说什么不合的果然是谣言,漂亮的人就该和漂亮的人做朋友不是吗?】 【为!什!么!拍!这!么!远!我!想!看!校!花!睡!觉!的!样!子!】 【我也哈哈哈哈哈,看着好乖啊。】 【只有在校草面前才是乖的吧(危险发言】 【终于有人说出来了!别骂我腐眼看人基,他们是真的很般配啊,扑面而来的暧昧都快溢出照片了(他们真的没有在一起吗!】 【有幸上午占了他们旁边的座位,下午去收拾东西的时候近距离看到了!谢校花真的好乖,睡着还要拉着人手,梁校草也好温柔,还支了书帮人挡太阳。】 【woc!楼上的姐妹你连夜去买彩票吧!】 【详细说说详细说说啊姐妹!】 【想磕不敢磕呜呜,不行,我要忍住,我是一个懂礼貌讲文明的名校大学生!】 【我也是呜呜,忍出十级内伤QAQ】 论坛买房的林杉不知道两位当事人有没有看见帖子,反正他已经乐呵一晚上了。 当然作为唯一真实情况的“知情者”,他没忘记在事件发酵之前及时出手帮好友遮掩: 【大家别瞎猜了,我是他们朋友,我可以以我的性取向担保,他俩真的只是关系好点而已,没你们想象那么复杂。】 【兄弟之间拉拉小手什么的很正常,不要过度解读呀,给当事人造成困扰就不好了。】 半路终于想起什么差点被自己完全遗忘的东西,打开微信,给其中一位当事人发去消息: 你的杉杉:【在吗在吗我的亲亲嘉然宝贝?】 X。:【在,怎么了?】 你的杉杉:【在忙不?能不能问你个稍稍稍显冒昧的问题?】 X。:【没有在忙,你问。】 你的杉杉:【有个中文系的女同学想要你的联系方式,要给吗?】 X。:【?】 X。:【我不认识中文系的人。】 你的杉杉:【知道,所以人家才想加个联系方式跟你认识一下嘛。】 X。:【...不用了,我不大聊天。】 你的杉杉:【好嘞!明白了,我这就去传话!】 林杉把自己跟谢嘉然的聊天记录截了图发给苏小月: 你的杉杉:【图片】 你的杉杉:【班长抱歉,我有辱使命,任务失败了QAQ】 半月:【哎没事没事。】 半月:【跟你没关系啦,本来我们也没抱多大期望。】 半月:【/猫咪摸头jpg.】 林杉回了个滚地撒娇的表情,美滋滋关掉微信。 他就说嘛,被伟岸雄鹰保护过的人,又怎么还去看俏丽小家雀? - 谢嘉然这个周末该回家了。 五周下午收拾好东西出校门路过文具店,没忘记惦记着的事,特意拐进去买了一本笔记本。 他家在锦城邻市的绵城,坐车大概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三点出的校门,不到六点便站在了家门口。 大门紧闭着,他没有家里钥匙。 之前他妈一直说着找时间去帮他配一把,却好像总有大大小小的事情耽搁着,时间一直找到今天也没找到。 好在他也不经常回来。 敲门半晌得不到回应,谢嘉然拨通了他妈周文月女士电话。 “喂,小然你到家了吗?” 谢嘉然嗯了一声:“刚到。” “这么快...那你得等妈妈一会儿了,我刚接了你弟弟放学,他吵着要吃冰淇淋甜品,我们现在还在市中心。” “没事,你们慢慢来。” “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妈妈给你买。” “不用了,妈,现在下班高峰期,你和尚尚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行。” 挂了电话,谢嘉然在家门口等了快半个小时,周文月总算带着路尚回来了。 同母异父的两兄弟,加上年龄又差了快一轮,谢嘉然和路尚一直亲近不起来,叫一声尚尚,对方礼尚往来回他一句哥哥,算是他们最有来往的交流了。 “外面晒,快进去。” 周文月打开门,率先催促路尚进去了才转向谢嘉然:“张姨这两天请假回了老家,饭得妈妈自己做,所以路上又去了趟超市买菜才耽误到现在。” “没关系。”谢嘉然接过周文月手里的袋子:“妈,先进去吧。” “哎,好。” 进到屋里,路尚已经不见了人影。 谢嘉然把装了菜的袋子放到餐厅桌上:“路叔叔今天也加班么?” “是啊,最近忙,接连加了好几天班了。” 周文月盘算了一下晚饭做什么菜,对谢嘉然道:“小然,那你先回房休息会儿,晚饭好了妈妈再叫你。” 谢嘉然点点头,上楼回房。 洗个澡换身衣服,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周文月就在楼下叫他吃饭了。 路尚坐在靠里侧,谢嘉然坐了他对面。 男孩儿乖不下来,在家里吃个饭也吵吵嚷嚷这样不好吃,那样离他太远。 周文月的训斥不痛不痒,宠溺大过无奈:“好好好,下次妈妈不做了行了吧,喜欢吃这个是不是,来,这个也是......” 原本放在谢嘉然面前的糖醋排骨在周文月的摆弄下被换成了一盘酱肉丝,松子鱼变成了酥肉汤。 谢嘉然看着面前两道菜里面的葱丝和葱花,默然垂下眼帘,对它们从始至终没动过一筷。 第19章 赶来 晚饭后回到房间,谢嘉然收到梁夙年发来的微信消息,一张馋馋仰面睡在地上的照片。 翻着毛茸茸的肚皮任人摸,蜷着爪爪眯着眼睛,舒服得不行。 谢嘉然放大照片,先囫囵看了一遍小猫咪,才将视线落在那双正揉猫咪肚皮的手上。 很白,皮肤下的骨骼走向清晰。 指节细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一个随意的弯曲动作也被他做得很好看。 谢嘉然看了一会儿,才关掉大图慢吞吞回了一句【很可爱】。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第一条依旧是一张照片,第二条才是文字: 夙以往年:【看看,我就说吧,这小色猫专挑好看的啃O^O】 依旧是一人一猫,只是这回出镜的不是手了,而是脖颈以上嘴巴以下的整个部分。 照片定格于小猫咪抱着他脸颊用乳牙啃咬他下颌的瞬间,微仰的动作让脸侧下颌线更加清晰。 往上是愉悦上扬的嘴角,往下是凸起的喉结,和因为白衬衫少扣了一个纽扣而露出的半截嶙峋锁骨。 谢嘉然这次连囫囵的眼神都没分给小猫咪。 视线逡巡于梁夙年的身体,随手捕捉的画面也干净漂亮到极致,让他想到了下午在家门口等待时看到的那只黑色蝴蝶。 如果它能停在这段锁骨上,偶尔轻轻煽动一下翅膀...... 浪漫想象力丰富的艺术家小朋友摸了摸有点发烫的耳尖,默默将这张照片存进了相册。 顺带上条撸肚皮那张一起。 对方好像正闲得没事干,有一搭没一搭跟他拉扯着无甚营养的闲聊。 谢嘉然都能想象出他现在的状态——在周围一群网瘾少年嚷声吵杂中百无聊赖抱着猫看游戏直播,偶尔看到有什么有趣的,才会拿起手机分享给他。 谢嘉然不擅长聊天更不会找话题,只能梁夙年说什么他就简单应一句,表示自己还在。 背了个书包回来里面也没装什么,除了宿舍钥匙和充电器,就是他在校门口买的那本笔记本了。 将笔记本摊开摆在桌面,却找不到他为图方便搁在家里的几只水彩画笔了。 抽屉笔筒里翻了许久也没瞧见,无奈只能拆了一盒新颜料。 梁夙年的消息止于十一四十六分,而他房间的灯一直亮到凌晨接近五点才熄灭。 睡了大概有三个小时,梦里总有只黑色蝴蝶飞来飞去地扰他,醒来整个人晕乎乎的,像被扔进悬于半空的云堆,失重没有安全感,血液也被轻柔的触觉撩得发痒。 他撑着床面坐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毛病又犯了。 楼下是小孩儿吵着要吃冰淇淋的尖叫声,隔着一道门传入耳膜依旧刺耳得不舒服。 他呼出一口气,冷清惯了的性子让他即便是心情烦躁,表现出来的模样也不过是浅浅拧起眉心。 在手背用力搓了一下,翻身下床走进浴室,凉水哗哗淋上肩膀,从肩胛骨一直流淌而下,冷感暂时带走的一点不适都被冲刷落下,淌满地面。 下楼吃了早餐,周文月坐在客厅沙发看晨间新闻,谢嘉然犹豫一晌,还是打算过去陪她看一会儿。 只是还没坐下,视线便扫到茶几第二层角落里的几支水彩画笔。 放得七零八落,笔盖也不见了,笔尖肉眼可见地被糟践得不成样子。 谢嘉然一下愣了。 倾身去刚拿起画笔,路尚就匆匆跑过来一把从他手里抢过,转身往沙发上一歪躲进周文月怀里,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没说话,只是把画笔抱得很紧,生怕再被他抢回去。 谢嘉然直起身看着路尚,声音冷调:“那是我的笔。” 路尚一头扎进周文月怀里把自己藏起来,眼睛也不露了。 “然然,几支笔而已,弟弟想要你就给他吧。” 周文月语气温柔来做和事佬:“何况你不是还有很多笔吗,也不差这几只对不对?” 谢嘉然没说好也没说不说,只是转向周文月:“妈,笔是您去我房间拿给尚尚的吗?” 周文月面上闪过犹豫,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儿子,再看向谢嘉然,最后确认地点了点头:“是。” “我知道了。” 谢嘉然将谎言下的袒护听得分明,已经没了看电视的心思:“笔我不要了,他要就拿去吧,我还有事,先回房了。” “好,好...哎对了,小然。” 周文月忽然又想到什么:“尚尚他这次周考成绩不大理想,试卷已经发下来了,你下午不出门,就给你弟弟讲讲试题吧。” 谢嘉然回应不明地应了一声,走到楼梯时听见路尚故态萌发朝周文月要冰淇淋吃。 “刚刚不是已经吃过一个了吗,怎么又要吃?” “才一个!今天这么热都不解渴,不管我还要吃还要吃!” “哎好好好,那今天最后一个,吃完不能再要了,别回头再吃坏肚子。” “耶!” “皮猴一样,一点也不让人省心,你看你哥哥什么时候跟你一样要过冰淇淋?” 谢嘉然加快脚步关上门,将所有声音隔绝在门外。 靠在门后闭眼缓了一会儿,手机振动起来,打开一看林杉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几时回学校,想跟他一起去侧门新开的小吃店尝鲜。 他回了一句【不确定】,退出聊天框,视线自然而然落在最近联系好友的第二位。 梁夙年的头像是一只斜放在桌面的纸飞机。 纸飞机下面垫着张试卷,右边是一支圆珠笔。 背景窗外是黑夜,桌上台灯亮着,照亮的地方可以清楚看见纸飞机机翼上的几何算术题和笔迹清晰的解答过程。 是一张高中的试卷。 这种感觉很神奇。 描述一下,每个人的人生就像是无数平行时空,大家在自己的小圈子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 偶然产生交集了,就是两个平行时空的相撞,能带出一串互不了解却又极能挑起人好奇心的连锁反应。 就如同此刻的谢嘉然,因为一只纸飞机图片,他开始好奇起了梁夙年高中时候的模样,好奇他生活的圈子都有什么人和事,好奇他心里都会想些什么。 以及,莫名产生惦念,好奇他现在身在何处,在做何事。 拨通电话的时候,谢嘉然看着窗外的行道树,脑袋里什么也没想,把一切交给潜意识和本能。 “我啊,刚从高中同学家出来,顺便在路上数码店里买了副耳机,还有黎塘让帮他带的充电器。” 电话那头的梁夙年答完他的问题,才笑着问:“怎么了,你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带的吗?” “没有。” 尽管知道他看不见,谢嘉然还是习惯性摇了摇头,问他:“那你现在,是要回学校了么。” 梁夙年:“是啊,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回学校,明天下午还是后天早上?” 谢嘉然依旧想说不确定,但是他听见了楼下传来的喧闹声和周文月带着笑意不痛不痒的责骂,话到嘴边融成了泡沫,碰撞组合成另一个回答。 “我也想回学校。” 他将指尖嵌入手腕的皮肤里,喃喃道:“梁夙年,我也想现在回学校......”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 很快,梁夙年问了他家在哪,然后用稀疏平常的语调笑着感叹了一句“离咱们学校有点远啊”,又随意唠了几句,很快挂了电话。 谢嘉然用手背抵了下额头,回到书桌前坐下。 藏在皮层下的痒一阵一阵如潮汐涨落般袭来,他忍耐着坐了一会儿,打开相册找到昨晚保存下的照片。 捧着手机无言看了半晌,轻轻阖上双眼,埋首,额头抵住屏幕。 他现在和画饼充饥望梅止渴没两样了,他想。 真羡慕那只可以啃人下巴的小猫咪啊。 困意姗姗来迟,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的,很快又被手机振动吵醒,梁夙年给他打来了电话。 “睡着了?”对方听出他单音节里透出的沙哑,语气一哂:“那还要现在回学校吗?” “?” 谢嘉然觉得自己睡昏了头,不然怎么会听不大懂梁夙年话里的意思? “小朋友,来吧,探个头,让我确认一下我有没有找错地方。” “?” 谢嘉然顶着一脸的睡意朦胧和茫然问号起身往窗外看,视线随即在楼下一道身影上定住,困意顿消,双眼睁大。 不知何时下起小雨,梁夙年撑着一把灰蓝色的伞,在看见他的同时眉眼一弯,冲他扬了扬手,笑容灿烂。 “你怎么......过来了?” 谢嘉然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这么远,你怎么过来了啊?” “不远,我高中同学家离这儿近,一个小时车程就到了。” 梁夙年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入耳膜,不疾不徐,犹如此刻凉爽淅沥的小雨,安抚着他此时无所适从的纷乱情绪: “谢嘉然,要跟我一起回学校吗?” 第20章 宝宝 谢嘉然这次没忘记锁掉房间门。 周文月去后花园浇花了,客厅里只有路尚一个人在,抱着抢来的画笔瞪睛盯着谢嘉然离开,谢嘉然经过时连个余光也没分给他。 夏末的雨蒸掉了地面的热气,空气湿漉漉的,带着青草混着泥土的味道,干净凉爽。 谢嘉然出了家门,鼻尖被雨点砸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这趟跑得匆匆忙忙的,连雨伞都忘了拿。 “我回去找一下伞。”他说。 想要掉头却被梁夙年先一步靠近圈入伞下。 “两把太麻烦了,离太远也不好说话,放心,这一把大小够遮咱们两个。” 梁夙年说着,将手里拿的一支未拆封的冰淇淋递过来:“喏,进来时路过一家超市顺手买的,就当我头回来你家的见面礼了。” 谢嘉然看着眼前的冰淇淋,不知想到了什么,长睫飞快忽闪了两下,没接。 “不喜欢这个口味吗?”梁夙年问。 “不是。”谢嘉然下意识否认,像是才反应过来他的说辞,拧了拧眉心:“可是你都没有进去。” “所以我这见面礼很薄啊。”梁夙年笑着催他:“快吃吧,不然一会儿该化了。” 谢嘉然是想接冰淇淋的,但是注意力稍不留神就被梁夙年的手吸引了。 不自觉将手腕一转,蜷着手指用指背轻轻碰了碰他的。 像只小心翼翼冲人撒娇的小动物。 梁夙年几乎立时了然,弯起眼角轻笑了一声:“别急”。 将冰淇淋撕了封口塞进他右手手心,低头将自己衬衣袖口挽至肘间,拉了他的左手从下穿过挽上自己手臂,掌心肌肤相接。 “要拿伞不能牵你。”他晃着伞示意一下,表示无奈:“只能这样了,将就一下?” 谢嘉然低头咬了一口冰淇淋,默默将他挽得更紧了些。 天气原因,返程花费的时间比昨天回家时要久一些。 绵城的雨没有下到锦城,快到学校了谢嘉然才收到周文月的消息,问他怎么就走了,尚尚的试卷该怎么办。 谢嘉然低头回复:【学校有事要忙先回去了,路尚学习如果实在有问题,就给他找个家教老师吧,我没时间。】 都没看窗外,梁夙年下车他也跟着下车。 发完消息抬头一看才发现还没到学校,梁夙年把他带到了学校附近一个商圈广场。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他问:“不回学校吗?” “回啊。”梁夙年四下看了一圈,选定一个方向,回头看谢嘉然笑道:“不过得先吃饭。” “人都被我从家里拐走了,总不能不管饭吧?” “......” 他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理由,让本就不好言辞的小谢同学无法反驳。 地方是梁夙年挑的,店里人不多,菜的味道却很不错,不吵嚷安静环境让谢嘉然这一餐吃得很舒服。 至少比在家里舒服。 本以为吃完就会直接回学校,下楼走到广场梁夙年又带着他在周围优哉游哉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中心喷泉边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面前。 “要不要尝尝这个?”梁夙年问他。 谢嘉然正想摇头说不用,梁夙年却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兴致盎然:“现在居然还可以挑味道和形状了?谢嘉然,你想要薄荷味的小兔子,还是草莓味的小猫咪?” 谢嘉然:“......” 梁夙年:“小猫咪怎么样?” 谢嘉然:“...好。” 摊主做得很熟练,开张第一单做到一半就吸引了好些小孩子站在一边巴巴地瞅。 等谢嘉然的棉花糖小猫咪到手,小摊周围已经被小孩子拽过来的家长们围了一圈。 “厉害啊谢老师。” 梁夙年笑眯眯冲他竖起大拇指,把功劳都推到他一个人身上:“活招牌,摊出不给你点广告费都说不过去。” 谢嘉然对棉花糖打量了一番,最后决定从猫耳朵下嘴,咬下的糖丝入口即化,不明显的草莓味盈满口腔。 “味道怎么样?”梁夙年问。 普通糖果的味道,除了外形其余并不出彩,谢嘉然寻思了两秒,给出不褒不贬的中肯评价:“甜的。” 说完停了半秒,又补充一句:“草莓味的甜。” 梁夙年拖长嗓子哦了一声,略显夸张道:“哇,那太好了,摊主竟然没把草莓糖错放成薄荷——”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他眼疾手快,在谢嘉然后退绊到水池边缘,身形不稳险些就要摔进一旁喷泉池时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人是扶住了,棉花糖却失手掉进了池子,糖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化掉,只能一根竹签缓缓沉底。 “没事吧?” 谢嘉然惊魂未定,紧抓着他的手:“没事...” 梁夙年松口气,转向一边撞人了小男孩,居高临下挑着眉头:“小孩儿,走路不知道留心就算了,撞了人也不知道要道歉?” “谁让你们挡路?” 小男孩眼珠滴溜溜地转,心虚又嘴硬:“那么多宽敞的地方不去,非要站在这里。” 梁夙年挑眉:“合着还成我们的不对了?” 小男孩冲他吐了下舌头转身就想跑,被梁夙年轻而易举扣住脑壳顶:“没道歉就想跑,你们老师是这么教你的?” “你放开我!我们老师还教不能以大欺小呢!” “哦,那是你老师教你的,又不是教我的,关我什么事?” 梁夙年仗着身高优势将他的挣扎轻易压制,悠悠道:“道歉,不道歉不许走。” 周围好些年轻人盯着看热闹,小男孩挣脱不开又爱面子,见把要告家长告老师的狠话都放了一遍也不起作用,眼眶很快红了。 最后是眼泪鼻涕一起流,边嚎边被梁夙年扭头转向谢嘉然说对不起。 谢嘉然:“......” 深知不畏惧小孩儿耍赖掉眼泪的成年人太少见,加上见惯了家里对路尚偏袒的宠爱,梁夙年又一次凭实力刷新了他对他的认知。 厉害。 梁夙年满意了,松开手扯起嘴角还想说点儿什么,小男孩的奶奶终于匆匆赶来了。 把人拉进怀里心肝宝贝命根子地哄,看向梁夙年和谢嘉然时,表情立马变得凶神恶煞。 “现在大学生就这素质?跟个小孩子计较还把人弄哭,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 梁夙年:“差点把人撞进池子也不道歉的孙子您还这么护着,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您这么多年都活狗肚子里去了?” 不愧为当代一流讲礼貌的名牌大学生小梁同学,到这时候还不忘谦逊地使用敬称。 老太太气得要命:“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我孙子这么小,你们都大了他一轮,这么以大欺小要脸不要脸?” 家长吵架可比自己被欺负动静大多了。 小男孩也知道自己理亏怕丢脸,一边抽抽一边死命拉着奶奶的衣角想让她快走,却被误会了意思。 “哎哟好好好,宝宝不委屈了啊不委屈,奶奶一定让他们给你道歉,不哭了啊乖宝。” “道什么歉啊奶奶。” 梁夙年同样以保护的姿态站在谢嘉然前面,闻言掀起嘴角意味嘲讽地笑了笑:“怎么你家宝宝会委屈,我家的就不会了?” “哎你这兔崽——” “快走了奶奶!呜呜快走了!”小男孩忍无可忍拖着老太太手往外拽:“快回去了!” 老太太心火未平还想叨叨,周围吃了全程瓜的年轻人开始哄笑着帮腔: “奶奶,大庭广众的别倚老卖老不讲理啊。” “你孙子做错事道歉理所应当,别人凭什么还给你孙子道歉?” “可不是,奶奶,别当老年人素质凹槽的典型啊。” “这不已经是了吗哈哈哈哈” “现在的老年人哟,啧啧啧,害怕......” 老太太寡不敌众臊得没脸,咕咕哝哝嘀咕了好些,终于被孙子哭闹着强行拉走了。 周围人群也跟着散了。 梁夙年转身将那根竹签从水池里捞起来扔进一旁垃圾桶,想了想,转头对谢嘉然说:“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谢嘉然看着他转身再次走向小摊,回来时,手上理所当然多了一个粉色猫咪头的棉花糖。 “来吧,给你买了个新的。” 谢嘉然抬手接过,盯着猫咪蓬松完整的耳朵看了一会儿,抬头望进他的眼睛,声音很轻:“为什么?” 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来我家接他? 为什么要带他来广场? 为什么要一点小事也要这么护着他? 还有,为什么要给他买小孩子才会喜欢的棉花糖? 想问的太多,浓缩的三个字又太简练,他本以为梁夙年会不懂他的意思,却被对方熟练又摸了回脑袋。 “因为我在哄你啊。”他笑着说。 这下不懂的反倒成了谢嘉然:“什么?” “不是心情不好么。”梁夙年说:“上午给我打电话那会儿,你声音听起来快哭了。” ......有吗? 谢嘉然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的语气,默然半晌,坚定而嘴硬地反驳:“我没有要哭,是你听错了。” “哦,那应该就是我听错了。” 梁夙年犟都没犟一句,从善如流地顺着好面子小同学的意思改了口:“那就是哄你被小屁孩儿撞,还被他奶奶凶。” 他将掌心压在他发顶,略弯下腰与他平视,眼底盛笑,将方才老太太的原话搬过来现学现卖: “宝宝,不委屈了好不好?” 第21章 谢礼 梁夙年好像一直是把他当成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小朋友。 随叫随到,任劳任怨,还老喜欢哄着他纵着他,什么事情都顺着他,搞得他自己也产生了一种他真的是个需要呵护的娇气小朋友的错觉。 就像现在,明明他原本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挂心,然而在梁夙年说完之后,他却真的从自己的情绪品出了点儿酸楚的委屈。 委屈昨天在家门口顶着烫人夕阳承受的半个小时等待,委屈那盘被端离他面前的糖醋排骨,委屈自己那几支被糟蹋的水彩画笔,委屈从没被问过要不要吃冰淇淋就被擅自打上的懂事标签...... 还有过往无数,本以为已经被时间封存的东西都被解封,曾几何时觉得鸡毛蒜皮不足挂心的小事在此刻回想起来也难受得叫人心口发苦。 原来有人哄着真的不一样。 被包容保护的安全感真的会将情绪无限放大。 难怪路尚每次在学校受欺负了,都会忍一路回到家然后扑进周文月怀里扯着嗓子哭嚎。 他想,大概就和他现在的心情一个样,酸酸涨涨的,忽然很想讨一个拥抱。 无关皮肤饥渴症,只是很突然的,很单纯的,非常非常的,想要被面前这个人拥抱。 “这位小朋友难道委屈到不想说话了?” “梁夙年,我有东西要给你。”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重叠想起,一玩笑一认真,前者就被他们理所当然地忽视。 “什么?”梁夙年问。 谢嘉然拉下一边书包带,从里面拿出一本蓝封皮的笔记本,递过去:“谢礼。” 梁夙年尾音轻扬:“谢棉花糖的?” “......” 谢嘉然一时语塞。 不过想想反正都是谢他具体谢的是什么也没差,便很随便点了头:“嗯。” “那你是未卜先知,猜到我今天会给你买棉花糖了啊。” 梁夙年笑着,随手翻动笔记本,看见里面的内容时,眼里浮现出诧异。 “这些都是你亲手画的?”他摊开一页,指着最中心一颗可可爱爱胖草莓插图问。 实际上不止这一页,整本笔记本每一页都有,大小不一形态不一,共性只有同为草莓的可爱。 谢嘉然点了点头。 梁夙年一页页翻看着,都快爱不释手了:“这得要画多久?” 谢嘉然往少了说:“只半个晚上就可以,这种画法很简单的,不费时间。” 梁夙年看看笔记本,看看谢嘉然,再看看笔记本,再看看谢嘉然。 谢嘉然不明就里歪了歪头:“?” 梁夙年扬扬本子,问:“你知道在今天之前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是什么吗?” 谢嘉然参考他富二代的身份,中肯道:“别墅?跑车?海景房?” 梁夙年说:“都不对,是一个在盖子上印了我照片的老年专用保温杯。” 谢嘉然:“...” 梁夙年颇为怀念:“是我念小学的侄儿送给的,小梁一度感动,觉得那是他收到过最有心意的礼物,保存着一直没舍得用,准备以后七老八十了再拿出来好好回味回味。” 谢嘉然:“......” “所以,这本笔记本现在是我的传家宝了。” 梁夙年一本正经对着笔记本封面哈了口气,然后珍而重之用袖口擦干净,问谢嘉然:“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谢嘉然被他一句传家宝震慑了,愣愣道:“想什么?” 梁夙年正色:“想去跟棉花糖老板商量一下,能不能让我现场亲手做一百支棉花糖然后立刻送给你。” 谢嘉然傻眼:“啊?倒也不必——” 梁夙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谢嘉然:“......” 梁夙年:“那就换一个吧。” 换一个? 换一个什么? 谢嘉然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梁夙年自顾自地扣着手腕,轻车熟路拉进怀抱。 棉花糖黏在衣服上会难受,他下意识抬起右手,僵硬地支撑在梁夙年后背。 下巴擦过肩线,耳朵蹭上耳朵,尚未完全平复的渴肤症被这一触沿着耳廓炸起细小的花火。 本就是敏感的地方,更激得谢嘉然眯起眼细细颤了一下。 “其实是打算一见面就要抱你的,不过在你家门口实在不方便,希望现在补上不晚。” 梁夙年和着轻快笑意的声音响在耳边:“一时想不到什么比一百根棉花糖更好的回礼,只能先给你个校草的拥抱,将就一下吧。” 谢嘉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误打误撞地得偿所愿了。 半晌,默默调整到一个合适的姿势回抱住他。 眉宇夹杂的清冷被柔软乖顺悄然取代,以及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心满意足。 “没有将就。”他小声说:“这样就很好了。” 这样,比一百根棉花糖还要好一百倍。 - 提前回校在计划之外,谢嘉然无事可做,便带上梁夙年给他的形式逻辑学笔记泡了周日一整天的图书馆。 新一周恢复画室常驻日常。 下午三点半是他今天最后一节课下课的时间,被老师叫到走廊谈了一下画展作品灵感相关,再回到教室时大家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整理画稿收拾参考书本,清洗了颜料盘和画笔回来收好,一切妥帖准备离开,却被折返的孙晗拦在过道。 “有事?”他问。 孙晗冷着一张脸,说:“下周市绘中心有一场需要双人配合的绘画比赛,不要跟我一起参加。” 谢嘉然淡声拒绝:“我不参加。” 孙晗皱眉:“可是去年你不是还跟林杉参加了么?” 谢嘉然说:“今年林杉不参加。” 他原本就对比赛这种事不热衷,如果不是学校要求,他大概连高校画展赛都不会参加。 去年是林杉央求好久硬拉着他去的,今年林杉不参加了,他自然也不会去凑没兴趣的热闹。 他本意是是这个意思,落在孙晗耳朵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 “谢嘉然!” 孙晗声音一下高亢起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就是水平不如你不配跟你一起合作参赛?!” “......?” 谢嘉然十分迷惑:“你为什么会这么理解?” 孙晗高声:“不止这次,从入学到现在无论是堂测还是比赛,你处处都压我一头,你敢说你没有过这种想法?” 谢嘉然有点儿无语。 解释这种事太麻烦,他也不擅长,加上不想多在这种莫须有的事情上掰扯,便退让道:“你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吧。” 岂料适得其反弄巧成拙,效果堪比火上浇油。 “谢嘉然你什么意思?!有几个人捧着你你就真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是不是!” 孙晗急火攻心,不管不顾就想上前推搡他。 谢嘉然萌生抵触,拧着眉头正要后退,手腕忽地一紧,他被拉着倒退了半步,一道挺拔的身影及时出现,稳稳将他护在身后。 梁夙年占了身高优势,面对孙晗,即使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也有种居高临下的味道:“不想参赛就是看不起你?同学,你阅读理解水平感人啊。” 孙晗对这位不速之客掷地有声:“难道不是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梁夙年悠悠道:“我只知道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的时候不能随便乱甩锅给别人,你觉得呢?” “你——!” “在,有何指教?” 孙晗“你”不出个所以然,狠狠瞪了梁夙年一眼,看向他身后的谢嘉然:“不参加就不参加,我不稀罕,谢嘉然,咱俩到底谁技不如人,决赛见分晓!” 等人怒气冲冲走了,谢嘉然才动了动手腕,问梁夙年:“你怎么来了?” 梁夙年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手机:“上课,顺路给某个小马虎送手机。” 他不说,谢嘉然都没发现自己上课忘了带手机:“可是从宿舍去明德楼不会路过艺术楼。” “绕一下不就路过了么。” 梁夙年笑笑,又问:“怎么也不好好解释?” 谢嘉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点麻烦,而且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知道矛盾和误会都是怎么产生的吗?” 梁夙年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况你说那话歧义挺大,正常人确实很容易被气吐血。” 他抱着手臂略偏着头,略略弯腰靠近,笑得随意明朗:“小谢同学,跟同学还是应该多交流,不用那么惜字如金,嘴巴不就是用来讲话的么。” 说完想起什么,严谨补充:“当然,除了吃。” 他的话让谢嘉然莫名有了一种在公开场合受到无理由偏袒,又在私下被拎着单独教育的感觉。 是他从来不曾体会过的,很奇妙。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应该就是被贴了一道法力温驯的定身符,不但不想反驳,反而还挺受用。 ......好像更奇怪了。 因为他不知道造成这种情况是因为这番话,还是因为说话的人是梁夙年。 思索无解,只好随便找个借口岔开话题:“我只是因为有点不舒服,不想多说。” 梁夙年:“小毛病又犯了?” 谢嘉然硬着头皮点头:“嗯。” 梁夙年:“那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果然,一个谎言要靠数个谎言才能圆回来。 谢嘉然费劲思考应对措辞,梁夙年却紧接着又道:“哦,差点忘了,你没带手机。” 谢嘉然:“......对。” 梁夙年低头看眼时间,嘶了一声:“可是我一会儿还有节专业课,没办法留下来陪你啊。” 谢嘉然顺势道:“没关系,我可以——” “所以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梁夙年打断他,动作自然勾住他的肩膀,嘴角一扬: “小谢同学,跟我一起去上课吧?” 第22章 投篮 谢嘉然被梁夙年带去明德楼,一进教室就引众人围观。 有男生跟他开玩笑:“梁哥你怎么回事儿啊,别人上课带妹子,你倒好,带舍友,再笔直也不能这么个笔直法啊。” 梁夙年手臂随意搭在谢嘉然肩上,笑得漫不经心:“舍友怎么了,我就喜欢带我舍友,你有意见?” “诶,就是这个理~” 肖池乐颠颠跑过来凑热闹:“再说了,这位舍友可不是普通舍友,一个能顶你十个妹子还不止呢!” 梁夙年:“别胡说。” “好嘞!”肖池配合地捂住嘴。 “老梁,这边还有空位,两个。”陈文耀在前排他们招手,旁边坐着人高马大粉卫衣的刘毛毛。 肖池友善抛出橄榄枝:“谢同学,来跟我们一起坐哇!” 谢嘉然还没出声,梁夙年已经开口帮他拒绝了:“别,我来之前洗了澡,暂时不大想跟你们这帮臭男人一起坐,下次吧。” “what???” 肖池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梁哥你居然嫌弃我?你之前从来没有嫌弃过我的,你不爱我了吗?” “下次有空再爱,老师来了。” “......渣男!” 谢嘉然跟着梁夙年在后排靠窗的角落坐下。 窗户开了一半,扫过枝叶的微风荡进来正好拂过他的侧脸,清爽凉快。 就是周围一直有同学时不时向他投来目光,好些还会在他和梁夙年之前来回打转。 勉强记住梁夙年给他介绍的三位前舍友,他已经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了,干脆侧头往桌上一趴,将半张脸都埋进臂弯。 略带孩子气的动作让梁夙年不禁弯起了唇。 “困了?”他问。 谢嘉然说没有,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只是无聊。” 梁夙年笑起来,笔在指间转出漂亮的重影,另一只手则熟练将谢嘉然的右手拉到桌下,然后牵住。 角落隐蔽,无人发现。 “无聊就睡觉吧。”他说:“睡醒就下课了。” 谢嘉然恍然觉得这一幕有点儿熟悉。 他念高中时两个谈恋爱的前桌就是这样,上课也一定要躲着老师,腻歪地在桌底下把手紧紧牵在一起。 睫毛飞快扇动了两下,他将脸更往臂弯里侧了些。 “这样会不会明目张胆了。”他问:“然后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 “放心吧,不会。” 梁夙年笑眯眯:“我们老师很人性化的,他很早之前就说过了,上他的课,我们可以带家属。” 说完停顿两秒,补充重点:“而且可以不用回答问题。” 谢嘉然静默。 勉强消化了一下“家属”这个称谓,半天才瓮声瓮气哦了一声,闭上眼睛,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臂弯。 作为舍友兼家属,他在政法课堂上心安理得睡过了两节课,下课时脑袋都是懵的,梁夙年问了什么他都没反应过来,只顾下意识点头。 被带到室内篮球场才回神自己答应了什么。 “可是我不会打篮球。”怀里被塞进一颗崭新未曾使用过的篮球,谢嘉然面露茫然。 “不是说想试试投篮么。”梁夙年冲他做了个手势:“不难,我教你。” 他朝篮筐的反方向后退了几步,弯下腰做出准备动作,一边简单讲解一边运“球”前进,三步后高高跃起,扬起手臂做出投篮的姿势。 即便没有球,一套动作依旧流利顺畅。 梁夙年习惯性拍了拍手,看向他:“这就是三步上篮,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谢嘉然想了想,还真点头了。 眼睛告诉他确实挺简单的。 “试试?”梁夙年给他让开场地。 谢嘉然退后到梁夙年方才的位置,看看手里的篮球,又看看篮筐,气势有了,起步的瞬间却又整个凝固。 进退不得,莫名其妙陷入了一个无解僵局。 “?” 梁夙年扬眉:“怎么了?” 谢嘉然拧着眉头,纠结地看向他:“我该先出左脚还是右脚?” “......” “.........” 空气安静了几秒。 梁夙年忍俊不禁,谢嘉然耳朵刷地红了个彻底。 “还是算了吧,” 他挫败地低了下头,走过去想把球还给梁夙年:“我运动细胞很差,应该学不会这个。” “没事,新手学这个可能确实有点难。” 梁夙年接了球,寻思片刻后将他带到篮筐下站定,语调轻快上扬:“来,梁哥教你个简单的,保准一投即中。” “?” 谢嘉然一头雾水。 看着梁夙年转着球倒退至投篮距离,目测了一下他和篮筐的位置,熟练掂了掂球,突然起势,用上篮的动作运球过来,三步只用眨眼的功夫便携风逼近谢嘉然面前。 问号转为感叹号! 谢嘉然吓了一跳,连撤退都来不及,梁夙年举着球冲他面前时,他闭着眼睛伸手去挡—— 轻笑声落在耳边,那颗球被卸了力道顺进了他手里。 谢嘉然只觉脚下一空,身体一轻。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梁夙年托着稳稳坐在他肩膀上。 面向篮筐,手里还抱着那颗本以为会砸自己脑门上的篮球。 视野变得陌生开阔,是从未感受过的视角。 梁夙年的肩膀比他看到的还要宽阔。 他竟然轻而易举能将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生扛起,让他稳稳坐在上面。 “......” 谢嘉然看着几乎触手可及的篮筐,喉结干涩滑动,嘴巴几次开合,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心跳快得离谱。 “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这个问题有点难,所以干脆帮你代劳了。” 梁夙年手臂稳稳揽着他的小腿,仰头笑道:“来吧,小谢同学,准备好投篮了吗?” 抬手之间,球从篮筐正中心落下,砸在地面发出嘭地一声闷响。 好像也砸在了他心口上。 双脚重新触及地面时莫名虚浮。 肖池他们三个和另两位面生的男生打打闹闹跑进来的时候,谢嘉然将手背到身后,藏起了发软发麻的掌心。 “我去观众席等你。” 他扔下这句,转身快步出了球场范围。 不管在哪里,梁夙年好像都能成为集体的中心,总是目之所及最闪耀,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谢嘉然拿出速写本放在膝盖,想趁这个时间画个练习。 努力想要静下心,余光却总是不自觉被场上那人吸引。 运球,跳跃,投篮,击掌...... 每一帧画面都被清晰映入脑海。 等他回过神来,笔下男生跳跃上篮的姿态已经在纸上活灵活现。 左手吊住篮筐边缘,右手定格在盖球刹那,虎口处胡乱一团素描,形状酷似草莓。 “......” 谢嘉然皱起鼻子,迅速合上画本藏起来。 不明所以的心虚,好像生怕会被发现什么。 他明明没想要画这个的。 抓着本子边缘重新望向场上。 梁夙年将额前的头发随意往后撩了一把,偏头对身边人说着什么,抬眼发现他的目光了,嘴角一扬,笑容蓬勃灿烂。 谢嘉然眼神闪了一下。 默不作声将视线落在他的肩膀上。 那么特殊的地方,是不是从来...只有他一个人坐过? - 晚饭谢嘉然没再跟他们同行了。 在就近的食堂解决晚餐后,他独自回到宿舍继续未完成的比赛初稿。 照例起草了几个备选,还是没有达到满意的标准,只好转而处理一张作业素描。 速途画完正欲合上画本,动作到一半又停下。 往前翻了几页,是他下午在篮球场画的稿子。 只能算个半成品,环境,人物,构图都止步于草稿阶段,唯一算得上细致的,大概就是画面正中心的梁夙年。 看见画稿,脑海中不自觉便浮现出动态的画面,那人依旧是中心,因为自始至终,他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他身上。 谢嘉然就这么盯着看了好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提笔几次又放下,最后还是妥协一般,开始拿起笔仔细描线。 还原了场景,细化了人物,却又在上色上犯了难。 明明观看了现场,有现成的色彩处理参考,他就是觉得不合适,说不上在犹豫个什么劲。 宿舍里始终只有他一个。 直到时间翻过九点快十点,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一阵不大的交谈声,隔着门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是能听出来其中一方正是他笔下画中的主角。 谢嘉然合上画本的同时,门开了。 梁夙年拔了钥匙走进来,看见他在,懒洋洋上扬着唇角跟他打招呼,视线在宿舍里逡巡一圈,问:“只有你一个人在吗?” 谢嘉然刚想点头,梁夙年将钥匙晃得叮铃响,又自问自答般哦了一声:“差点忘了,他俩在群里说过今晚要跟隔壁几个去外面通宵五排来着。” 他语速比平时慢了一些,眼神也有些惫懒的涣散,不过都不明显。 就好像是阳光照射的路径中多出了一层水雾,不再那么明亮耀眼,却被折射出更加流光溢彩的光芒。 谢嘉然嗅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酒味,不浓烈,也不难闻。 “梁夙年。” 他抬头望向他,轻声:“你喝醉了吗?” 第23章 醉酒 “被几个乱臣贼子多灌了几杯,没醉。”梁夙年闭了闭眼睛,抬手去捏鼻梁。 谢嘉然歪着脑袋打量他,见他像是忘记要做什么一般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 久到他都想要出声提醒了,梁夙年忽然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终于想起什么:“哦,对了,得先去洗澡,臭的人不配呆在305。” 谢嘉然:“......” 原来“没醉得太厉害”也可以简称“没醉”是吗? 谢嘉然没照顾过醉鬼,不过看梁夙年这情况大概也不需要他怎么照顾。 于是扭头目送他条理清晰地打开衣柜拿出睡衣再进入卫生间,在回林杉消息的同时注意听着卫生间传来的动静,以便能在意外发生的第一时间发现。 里面的水声持续了近二十分钟后停下,然后是吹风机短暂的呼呼声,最后才是开门声和混着湿漉的脚步声。 不过只持续了几步就消失了,久久没有再响起,也没见人进来。 谢嘉然心不在焉,开始频频往阳台的方向望。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放下手机起身走过去。 没动静的人正撑着阳台栏杆在吹风。 视线冲着茫茫黑夜不知在看什么,听见了声响才扭头看过来,夜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更大面积光洁的额头。 谢嘉然微怔,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才转向他的发梢。 湿着头发这么吹风很容易感冒的,他恍惚想。 阳台光线有些昏暗,他看不清梁夙年的头发到底是半干还是全干。 伸手想要碰碰确认一下,梁夙年却在他动作到一半时站直了身子,半路拦截他他的手自然地纳入掌心。 像是研究什么有趣的东西,翻来覆去看了看,捏一捏,在谢嘉然不自在地想要抽手时又先一步将他放开。 ——转而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被酒意冲击的大脑察觉不到对方僵住的身体,指背沿着下颌轻轻滑过,轻轻蹭上男生微凉的耳垂。 谢嘉然定定看着梁夙年,看着他眼底盛满的雾气缭绕的笑意,连呼吸都放慢了。 一阵凉风略过,将他眼中的朦胧吹散些许。 梁夙年眉心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惜清明只持续了一秒,又被连拖带拽再次拉进迷茫。 他皱了皱眉,有些苦恼地收回手,想说的话也忘了。 谢嘉然悄悄呼出一口气,不着痕迹后退半步,让萦绕鼻尖的湿漉味道不至于存在感那么强。 “头晕的话就去睡觉吧。”他说:“睡一觉就好了。” 梁夙年反应慢了半拍,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点头说好,转身进了宿舍。 谢嘉然看向梁夙年方才注视许久的黑暗,抬手碰碰自己的耳垂。 不凉了,在悄悄发烫。 梁夙年酒品真的很好,醉了话不多也不烦人,更不会撒酒疯,让他去睡觉就真的乖乖爬上床躺下了,完全不知道给添麻烦为何物。 谢嘉然回头看了他几次,见他一直保持着趴睡的姿势,侧脸似乎在看他的方向,被子好好折叠在另一头,都不知道要拉过来盖。 “......” 怎么有点傻乎乎的。 入秋的夜已经消暑了,凌晨还会有些冷,梁夙年穿着短袖短裤,要是真就这么睡到半夜,被冻醒都是有可能的。 谢嘉然起身来到他床边,撩开蚊帐,将被子拉过来帮他盖好,一扭头,曲着手臂趴在枕头上的人正半睁着双眼懒懒散散在看他。 谢嘉然默默回忆了一下他妈在路叔叔喝醉酒回家时都是如何照顾的,轻声问梁夙年:“你,要不要喝点水再睡?” 梁夙年从鼻腔发出一声模糊的“嗯”。 谢嘉然拿了他的杯子去倒了杯温水,再回到床边递给他。 梁夙年没有立刻去接,他侧头看着面前仰头看他的谢嘉然,曲着指尖思索地在枕边点了两下。 目光忽地亮了稍许,他想起在阳台时想说又忘记的话是什么了。 见他略微撑起上身伸手过来,谢嘉然为了方便他,将水杯更往前递了些。 不料对方直接略过了水杯,五指锁住他的手腕轻轻往前拉了一把,倾身靠近,右手手肘撑在床沿,指尖托起他的下颌,拇指指腹从脸颊一路蹭到唇畔。 “小猫咪。” 他嘴角扬着愉悦的弧度:“不是每次见到我都会喵喵叫个不停的吗?” 仗着过近的距离,他干脆将额头也抵上谢嘉然的额头,鼻尖隐约摩擦。 谢嘉然被他的气息笼罩,大脑悄然停止了转动。 他怔怔看着这双深邃漂亮的眼睛,唇瓣的触觉传来的同时,心跳扑通漏了一拍。 梁夙年将指腹掠至他的唇角,轻轻一压。 笑里夹杂了宠溺逗弄,还有一点诱哄的味道:“乖,喵一声?” 第24章 男神 今天的理论课堂后半节要完成小组作业的分配。 林杉瞥了一再走神的谢嘉然好几眼,拐了下胳膊叫他回神:“嘉然,想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 谢嘉然下意识抿唇的动作进行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突兀顿住后飞快松开:“没什么,昨晚没睡好,有些困。” 林杉:“又没睡好,做噩梦了?” 谢嘉然沉默半晌,摇头:“不是,是个很忙的梦。” “很忙?” “嗯......” 昨晚躺下后,他花费了比平时多出一半的时间来酝酿睡意。 结果一陷入梦乡,他就从人类变成了一只猫咪,被梁夙年圈在怀里困在被窝,边撸肚皮边哄着他叫了一晚上...... 他闪烁缥缈的眼神让林杉产生了不小的好奇心,追问:“什么梦会忙?五千米长跑?” “差不多吧。” 谢嘉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讨论,生硬提醒他:“该你发表讨论意见了。” 课题小组每组有五个人,花十分钟讨论出主题,剩下十分钟就要用来分配每个人的工作了。 他们小组除了谢嘉然林杉苏小月,还有一个叫琳琳的女生和小组长吴广康。 谢嘉然照旧被分到了最轻松的任务——做课题目录。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从前也是,不管谢嘉然被分在哪一个组,他最后分到的任务较之其他组内成员总是最轻松,或者相对轻松。 其实他自己做什么都无所谓的,复杂一点难一点都没关系,不过大家好像并不太信任他。 大概是觉得他除了画画,别的都不大靠得住吧。 拿到小组长提前就打印好的任务清单,谢嘉然还没浏览完一遍,坐在他斜对面的琳琳就小心翼翼举起手:“那个,组长,ppt综合结论汇总我可能不大行......” “啊?”吴广康低头看看自己的,问她:“那要不咱们换一下,来做资料对比收集,我来做ppt汇总?” 琳琳犹豫:“可是资料对比我更不擅长......” 苏小月和林杉对视一眼,都提出要跟她交换,可惜他们手上的任务对她来说依旧困难,换与不换无甚差别换不换都没意义。 琳琳愧疚又自责,瘪着嘴都快哭了:“对不起,算了吧,我还是——” “你跟我换吧。” 谢嘉然淡声开口,把自己的表格推到他面前:“我的很简单,大家做好之后排个目录就行。” 若是换做以前,他不一定会这么做,毕竟解释和自我证明对他来说都是一件不擅长且麻烦的事情。 但今天他想要试一试。 梁夙年说过的,他应该跟同学多交流一下。 所以在另外四人投来诧异的眼神时,他尝试着组织措辞:“其实理论知识我学得应该还算不错,可——” “可是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吗?”琳琳睁大眼,满脸写着忐忑。 “?” 谢嘉然顿时露出不解的神情:“为什么会耽误,我也是小组成员,做小组作业不是理所应当么?” “你要忙着参加高校画展全国总决赛的。”吴广康解释:“我们担心你把时间浪费在小组作业上,会耽误你比赛。” 苏小月跟着点头:“嗯嗯,不能用这种事耽误你。” “...不会。” 谢嘉然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失语一晌,才开口道:“比赛剩余准备时间还很充裕,不会耽误。” 再三保证小组作业绝对不会影响他参赛后,琳琳才终于放心地跟他对换了任务。 事实与猜测差得离谱,谢嘉然心情有些奇异的复杂微妙。 低头看了看对换后的任务单。 不得不承认,或许他的尝试还可以更提前一些。 理论课上课地点在育才楼。 课间十五分钟,谢嘉然打算趁这个时间下楼去食堂旁边的小卖部买本新的记录本。 路过一间教室开着门没关,他随意扫了一眼,很巧就看见了跟肖池他们一起坐在最后一排的梁夙年。 政法专业没在明德楼上的课多半都是选修了。 老师拖着堂没下课,梁夙年桌面放着一本没翻开的书,坐姿懒散,正藏在抽屉底下无聊地玩贪吃蛇。 肖池探头探脑看了几眼,伸手过去想要捣乱,被他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开。 窗外斜阳照射进教室,给梁夙年轮廓优越的侧颜勾勒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他看起来柔和又明亮。 谢嘉然多停留了两个片刻,随后收回目光抬步下楼。 “一杯草莓奶绿是吗,常温还是加冰?” “去冰吧。” “好的,请稍等。” 谢嘉然拿了号码单夹到新记录本的第一页,退后让到一边。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本以为是林杉催他了,打开一看,却是上次下定金约头像的小姐姐发来了微博私信。 梅子酱酒:【太太我来啦!我带着男神照片飞奔来了!】 梅子酱酒:【图片】 梅子酱酒:【这个!我男朋友千挑万选出来的,他隔壁学校的校园男神!】 谢嘉然一看小图就不对劲,点开大图,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 怎么她男朋友千挑万选,最后选出了一个梁夙年? 梁夙年画给别人做男朋友头像... 把梁夙年的眉眼画在别人身上...... 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 他好看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他明明没有女朋友的。 对方一直发消息跟他商量稿子的具体细节。 谢嘉然胸口莫名堵得慌,索性关掉图片直接回了一句: 【抱歉,这个画不了,我一会儿把定金退给你吧。】 第25章 折返 梅子酱酒:【啊?】 梅子酱酒:【能问一下为什么吗QAQ】 谢嘉然不想多说,简而回复: 嘉以为然:【这么做不合适,之前没有第一时间提出来,是我欠考虑了。】 嘉以为然:【很抱歉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作为补偿我会免费赠送你一张头像。。】 梅子酱酒:【啊这样,没关系没关系太太!】 梅子酱酒:【定金不用退的!能约到太太我就很开心了!这样吧,太太还是画我男朋友,不过不用混合版了!尽量美化他就可以!】 谢嘉然应下后又道了一遍抱歉,顺便上翻记录存下女孩之前发的男朋友的照片。 回去再经过梁夙年教室时,里面已经下课了,他往里扫了一眼没看到人,就站在门口旁边的小阳台上低头他发消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上课?” 梁夙年很快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本花名册没来得及放下。 谢嘉然把奶茶递过去:“我在隔壁上课,路过时看到你了。” “给我的?”梁夙年不禁扬眉。 谢嘉然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要特意买这一杯奶茶,见梁夙年盯着自己,就怕他问出什么自己答不上来的问题,只好先一步转移话题:“这个?” 他指着花名册问:“你们班有集体活动么?” “是啊。”梁夙年说:“下周有考试,班级活动就临时提前到这个周末了,刚定下去花山泡温泉。” 谢嘉然:“这个周末?可是今天已经周五了,来得及订酒店吗?” 梁夙年摆了摆手:“没事,我家在那边儿有个小酒店,已经打过招呼留好房间了。” “......” 花山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度假小镇,能在那边建起的酒店怎么可能会是小酒店? 谢嘉然默了半秒才又问:“是今天就要出发么?” “是啊,一会儿下课就得赶回宿舍收拾东西。” 梁夙年停顿了一下,忽然问:“你这个周末有没有事?没有的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那边挺好玩儿的,你可以和我住一个房间。” “不用了。”谢嘉然拒绝:“我周末有个小组课题需要做,你玩的开心。” 何况是他们班级活动,他一个外人跟去做什么。 “好吧。”梁夙年也不强求:“那边的集市很有特色,我到那边再拍照发宿舍群里,看上什么就给我发消息,给你们带回来。” 他转身回教室,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回头冲他扬扬手,笑道:“对了,谢谢你的奶茶,下次换我请你。” 谢嘉然温吞将目光从他脸上收回,垂着眼帘,无意识挠了下手背。 “不用谢。” - 黎塘跟着沈学豪去参加社团联谊活动了,最晚也得十点才回来,梁夙年也已经出发去了花山,谢嘉然惯例成了305的留守儿童。 放学跟林杉一起吃了晚饭后没急着回宿舍,而是独自去了画室,继续画那副未完成的篮球场画稿。 仔细细化线稿铺好底色,他全神贯注思索着光影交汇,却忽略了身体里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加重的不适。 ——直到掌心不堪重负地一颤,画笔啪地掉在地上。 啧,又来了。 他烦躁地呼出一口气,闭眼忍过这一阵,捡起笔继续画。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画里的人过多吸引他注意力的缘故,他越画越不舒服。 沉浸式绘画的治疗法最终宣布失败。 换了【梅子酱酒】约的稿子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进度是顺畅迅速不少,可惜身体上的不适并没有得到多大缓解。 他把草图拍下发给【梅子酱酒】,关掉手机用力搓了一下手臂,收拾好东西快步回了宿舍。 一路都有消息在嗡嗡振动,【梅子酱酒】对着一幅草稿一口气夸了快三十条消息。 谢嘉然用冷水洗了把脸,打开微博,跟对方确认了没有地方需要改动之后再次关了手机扔在桌上,上床将自己严严实实裹进了被窝。 这一觉睡到快八点。 外面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宿舍没开灯,他睁眼盯着天花板,费力将自己从光怪陆离乱七八糟的梦境里隔离出来。 症状依旧没有好转。 手臂手背上火辣辣的疼,他下床打开灯,才看见上面全是被他在睡梦中用指甲挠出的红痕。 闭了闭眼转身从柜子里拿上睡衣准备再去冲个凉水澡,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开关,却发现了一件无疑雪上加霜的倒霉事——停水了。 “......” 谢嘉然抱着衣物恍惚地站在阳台怀疑人生。 被冷落许久的手机又开始嗡嗡振动不停了。 梁夙年已经到了那个很有特点的集市,正往宿舍群里扔图刷屏。 夙以往年:【出现吧宝贝们,有看上的吱一声,回来给你们带,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黎塘和沈学豪两个扬言忙着社团联谊活动的人结果回得比谁都快。 三下五除二圈出十好几个东西,羊毛薅得一点不手软,最后没忘各自补上一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以示深切感恩之心。 梁夙年表示收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谢嘉然说话,以为他是群消息免打扰了没看见,就特意艾特了他一下:【@X。谢老师,有看上的吗╰(*°▽°*)╯】 谢嘉然有看上的吗? 当然有。 屏幕上是一张放大的平安扣照片,玉牌精致绳结精巧。 然而在谢嘉然眼里,无论物件多么巧夺天工,他也只看得见摊开掌心托着平安扣的那只手。 他用力掐着手腕,心想如果我说我看上了这只手的主人,能立刻将他带到我面前吗? 梁夙年没等到谢嘉然在群里回复,倒是等来了一条私聊消息。 X。:【梁夙年,我能不能借一件你的衣服穿?】 夙以往年:【可以啊,不过怎么了吗?】 X。:【我不大舒服。】 看见回复,梁夙年楞了半秒,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抬眼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以他对谢嘉然的了解,如果不是难受得实在忍不住,绝对不会在他出去玩的时候给他发消息。 眉头皱起正要打字,身边肖池忽然咦了一声:“我去,学校停水了啊!” “什么?”他转头问。 “停水啊。”肖池把手机给他看:“半个钟头前发的公告,今晚八点到明早六点全校停水,幸好咱们出来玩了,不然今晚岂不是连澡都没得洗。” “啧!” 梁夙年揉了揉太阳穴,低头飞快打出一条回复: 夙以往年:【谢嘉然,我衣柜门没锁,你想穿哪件都可以,或者直接去我床上睡也行,都随你高兴。】 随后收起手机对肖池道:“我有事得立刻回学校,你帮我跟班长说一声,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跟酒店报我名字就行,先走了。” 肖池:“???” 谢嘉然换上梁夙年的衣服后才发现自己真是天真得离谱。 这个办法太徒劳了。 不但没有如意料中缓解他的不适,反而像是唤醒了什么一般,让他的症状骤然加重。 折磨人的痒在他身体里四下窜动蔓延,小人得志似的,嚣张得差点都要钻出皮层。 但是脱下来...... 好的,他很成功地把自己逼到了进退两难的死胡同。 梁夙年的床他是不敢肖想了,他现在脚软得连自己的床都不一定爬得上去,只能恹恹趴在桌上细细抽气。 背对着空荡的宿舍,谢嘉然将脸深埋在臂弯,整个人虚落得没有一点安全感。 也不知道睡着还是没睡着,半梦半醒中听到开门的动静,费力想要睁开眼。 重影晃动,有人将他从臂弯挖出来,摸摸他的脸和额头,气息不匀地问他:“谢嘉然,你怎么样了?” 很熟悉的声音。 味道也很熟悉,触感也很熟悉。 谢嘉然闭了闭眼,视线里的模糊渐渐驱散,对方神色焦急的模样终于清晰映入眼帘。 “......梁夙年?”他哑着嗓子叫他。 “是我,你还有哪里不舒——” 他话没说话,就被对方用力勾住脖子扑了个满怀。 如同迷路的航船终于找到灯塔,生怕下一秒就会失去渴求的光源,谢嘉然几乎用上所有力气紧紧抱着梁夙年。 脑袋拱进他颈窝不停蹭着,委屈和依赖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将他齐头淹没。 这是种从未体验过的,被一个人强烈需要非他不可的感觉。 梁夙年怔住了。 下一秒,毫不犹豫抬起手臂环过男生细瘦的腰身用力压向自己,用更大的力气去回抱,以此给予他最大的安全感。 “乖,没事的,别怕。” “我回来了。” 第26章 发表 宿舍得停水到明早, 为了他家娇贵的小公主今晚能睡个好觉,今晚显然不能继续住在宿舍了。 学校附近都是小旅馆,梁夙年不做考虑, 直接带着人打车到了最近一家星级酒店。 谢嘉然情况看起来不太好, 梁夙年没敢让他走路, 上下车前后的那一段路都是用背的。 偶然蹭到脸颊的皮肤温度高出他一截,他于是偏过头贴上仔细感受了一下,拧起眉心:“谢嘉然, 你是不是在发烧?” “我不知道。”谢嘉然声音有些疲惫的含糊。 梁夙年:“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除了老毛病,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一点。”谢嘉然:“头很晕,身上也没力气。” “知道了。”梁夙年将他往上托了些:“没事的, 我们马上到酒店了, 如果困就趴在我身上睡了会儿。” “我不困。”谢嘉然收紧手臂抱着他的脖子:“我下午在宿舍睡了很久。” 梁夙年哄着他:“不困也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不是头晕吗, 眯一会儿就好了。” 谢嘉然歪在他肩膀上, 听话地闭上眼睛。 两个人开了一间套房,梁夙年让谢嘉然坐在沙发上, 让酒店服务生找来一支温度计给他测了一□□温。 一量,37.5, 果然在发烧。 “要去医院吗?”他蹲在谢嘉然面前问。 谢嘉然嫌麻烦怕折腾, 抱着膝盖恹恹摇头:“我不想去,只是低烧而已。” “好, 那就不去, 我下楼找个附近药店给你买药, 你乖乖呆在这里等我回来。” 梁夙年拍拍他的头顶, 站起来刚想转身就被拉住手。 谢嘉然仰着头看他, 犹豫了一下慢慢放开,刚撤离不到半寸又不甘心似的再次抓住。 谢嘉然躲着他的目光:“我睡一觉就好,不用吃药。” 垂下的长睫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嘴角轻轻抿着,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的味道。 梁夙年怎么会看不懂他的意思,眼中闪过一点无可奈何的笑,没有拆穿。 “算了。”他回牵住谢嘉然的手,有模有样道:“我想起来附近似乎没有药店,下去也是白跑,还是叫个同城快送吧。” 他挑了最近的药店,跟早在楼下等着似的,买的药从下单到送达不过十分钟。 洗了澡,守着谢嘉然吃完药,梁夙年才问他:“现在睡觉吗?” 谢嘉然看起来很累了,眉宇流露着疲惫,但还是坚持摇头:“我下午已经睡了很久了。” 梁夙年虽然不大明白下午睡很久和晚上不睡觉有什么必然联系,不过还是依着谢嘉然:“行,现在不想睡就不睡吧。” 说完想了想,觉得这样干坐着太无聊,半哄半提议:“要不要带你玩儿两把游戏打发时间?” 谢嘉然茫然看他:“可是我不会玩游戏。” “不会也没关系,很简单的。” 一回生二回熟,梁夙年跟上次在画室里一样轻车熟路把人捞进怀里坐好,顺带再捞过自己手机:“你只要跟在我后面就行。” 谢嘉然在梁夙年手把手的指导下载了吃鸡,注册,登录,过一遍新手教程,初步熟悉之后就被带着奔赴海岛战场。 梁夙年把自己的外观挨个换给谢嘉然看:“来,选选吧,喜欢哪件?” 谢嘉然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的画风,审美还不大跟得上,大概看了一下,觉得都奇奇怪怪的,犹豫着指着一个电视机头套装:“这个......?” “行,那就这个了。” 梁夙年点击开始进入游戏,在准备界面找到谢嘉然,跑到他旁边脱了衣服扔他脚下:“穿上吧。” 附近拾取亮了,谢嘉然点了两下,看着自己一穷二白的角色转眼变得花里胡哨,有些惊奇:“还可以这样的吗?” “是啊,好玩儿吧。” 梁夙年笑眯眯跟他解释:“这游戏外观都不是绑定的,一会儿在游戏里杀了人,你还可以从盒子里捡走他的衣服自己穿。” 谢嘉然打量着周围花里胡哨的玩家:“这些衣服是不用花钱买吗?” 梁夙年说:“当然要买呀,而且很多还不能直接买,得花钱慢慢抽,抽很多次,比直购坑多了。” “那不是很亏?”谢嘉然不能理解,仰头去看他:“既然买了最后都会被别人捡走,为什么大家会热衷于白花这个钱?” 梁夙年理解到他的误解了。 他忍着笑给自己换上一套小熊套装,一本正经地胡说:“是啊,亏死了,所以你以后看到喜欢的也别买,告诉我,我带你上游戏扒拉别人的。” “就是去抢别的人的吗?”谢嘉然皱了皱鼻子,低头继续看游戏:“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反正都会被抢,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 梁大骗子有模有样地忽悠小朋友:“而且说不定他们的也是抢来的呢,我们最多算黑吃黑。” 有点扯,又好像很有道理。 谢嘉然立场薄弱,又是个新手半吊子,懵懵懂懂地被说服了。 梁夙年为保谢嘉然第一次游戏能有一个长久且舒适的体验,不至于一把劝退,深思熟虑后把点标在了偏僻而和平的Z城。 结果飘过去之后才发现这一把跟他有一样想法的带新同志似乎特别多。 梁夙年偏了点方向,落地后以最快的速度将谢嘉然送进一个相对安全的房子,找到一把枪丢给他,带着他躲到房子二楼一个小角落。 “外面人太多,你先躲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把他们解决了就来接你。” “好。” 谢嘉然听话地蹲在原地,枪口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晃悠两圈无事可做,就放下手机转头去观战梁夙年。 看他跑房子找物资的动作干净利落,视角拉得飞快,快到谢嘉然还什么都没看清,就听一阵利落枪响: 【夙以往年淘汰了川贝枇杷精】 【夙以往年淘汰了骑猪上树一百年】 【夙以往年淘汰了大漠无情寡妇】 ... 【恭喜 夙以往年成为首位淘汰王!】 好厉害。 谢嘉然默默赞叹,以及有点儿反胃想吐...... 梁夙年视角转得太快了,多看一会儿他就觉得头晕,只好收回目光专心看自己的屏幕,盯着左边跳出的击杀信息默默数着梁夙年一共杀了多少个人。 专心数到第七个,周围声音忽然吵杂起来,谢嘉然一紧张不小心滑到操控键,人物躬着腰往右边走了几步。 “有人听到你的脚步声了,他们在找你。” “?!” 谢嘉然不知道这游戏还可以听脚步声,手指僵住,龟缩在原地不敢动:“他们在哪儿?” 梁夙年说:“你看小地图,红色那个就是他们的脚印,至少有一队人都在你附近。” 一队? 谢嘉然不由咽了一口唾沫:“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不用怎么办。” 梁夙年收了枪,以最快的速度往回奔跑:“继续呆在原地别动就好,不害怕,我马上就到。” 谢嘉然的人物蹲地靠墙,从他这个视角看过去就是逼仄压迫,密集的脚步声绕着他一圈一圈地走,甚至能听见距离越来越近。 紧张氛围在短时间拉满。 谢小菜鸡人还没杀过一个人,就已经被大阵仗地四面包抄了。 骤然一声枪响刺激到他紧绷的神经,谢嘉然不觉一抖,人也跟着下意识往后躲。 短促的笑声落在耳边,让他耳垂都跟着麻了一下。 “淡定点小谢同学。”梁夙年乐得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子弹钻不出屏幕,他们打不到你的。” “......哦。” 谢嘉然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傻。 梁夙年没有直接冲上谢嘉然所在的二楼,而是摸进了他对面那栋房子,从二楼的窗户往外瞄准,包抄谢嘉然那几个人露头既爆头。 【夙以往年淘汰了娃娃乐嘤嘤怪】 【夙以往年淘汰了紫梦蝶冰泪】 “可以这么准吗?”他忍不住问。 梁夙年:“不难,你有八倍的话你也可以。” 说话的空档,梁夙年眼疾手快又干掉了第三个大逆不道的包围者,收枪下楼,悠悠道:“还有,不用这么小声,我们没有开麦,他们听不见的。” “......” 哦。 脚步声只剩下一个了。 队友的陆续阵亡逼急了他,无头苍蝇地乱蹿一气,结果还真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直愣愣往谢嘉然藏身的地方奔过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谢嘉然顾不上看梁夙年的操作了。 他睁大眼盯着自己的屏幕,盯着枪口面对的一片窗户和空地,屏住呼吸,紧张得指尖都用上了两分力气。 隔着一道墙,脚步声忽然停了。 同时右下角地图显示缩圈,他们被挤到了圈外。 谢嘉然以为他要掉头跑圈了,不想刚松一口气,脚步声就再次响起,那人竟然放弃跑圈直接拐弯冲了进来。 这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吗? 斑斓的裙摆在拐角处一经出现,谢嘉然心都快蹦到嗓子眼:“梁夙年......” 他慌得小声去叫他,急起来连开枪都忘了要摁哪里,眼看对方已经手法熟稔地冲他举起枪,枪口对准—— 砰! 【夙以往年淘汰了一曲陈年老酒】 谢嘉然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人成盒的方向,又是一阵脚步声,只是这一次小地图上没了红标提示。 不多时,身穿小熊套装的梁夙年抱着花里胡哨的枪绕过墙角出现在他面前。 硕大的小熊头套正对着他,一点也看不出刚歼灭一个队伍的英雄气概,只有笨拙和可爱。 “走吧小公主。” 小熊做了个收枪的动作,音色慵懒:“接你来了。” 梁夙年技术过硬,带着他这个连下车都要找半天按钮的小菜鸡一路披荆斩棘硬是杀到决赛圈。 而小菜鸡本鸡则是在心里默默无言反思了一路,反思为什么他刚刚会觉得一只大头熊帅到离谱。 直到苟上决赛圈的房顶,他被帅得离谱的大头熊塞了一只装有八倍镜的满配□□。 谢嘉然:“?” “205方向,石头后面,看到没有,有一个草人。” 谢嘉然点开八倍镜,手法极不熟练地将面向调到205,果然看见石头后面探出的一颗头顶满草的脑袋。 “看到了,要我来打吗?”他不自信的程度和他的枪法成正比:“我可能会打不中。” 梁夙年无脑鼓励:“没事,打不中也没关系,让我们大胆地给他一梭子。” 谢嘉然抿紧嘴角全神贯注,努力瞄准—— 砰! 偏了。 子弹擦边飞过,那颗脑袋迅速缩回了石头后面,周围很快腾起一团白色烟雾。 “没打中是吗?”谢嘉然仰头问他。 梁夙年用手指比划出一个极小的距离,特别认真道:“差了这么一——点点。” 谢嘉然有些挫败地低下头,忽觉手背一热。 梁夙年放下了自己的手机,手把手握住他的进行操作。 “没关系,他的三级头和三级甲都被我打爆了,狙不中我们就扔雷,他现在就是只脆皮鸡,一炮就没。” 谢嘉然连□□和□□都分不清,像个刚学怎么用筷子的小朋友,全程被动地由梁夙年带着操作。 “来,对准这里,扔过去,biu~~~” 随着嘭地一声爆炸响,界面上方镜头拉近,出现八个大字: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赢了啊,谢老师牛逼!” 梁夙年很捧场地开始鼓掌,谢嘉然被他捧得有点儿恍惚,差点真以为人是自己炸死的了。 梁夙年笑着问他:“怎么样,好不好玩?” 谢嘉然诚实点头,确实比他想象中有意思。 “好玩就行。” 梁夙年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来,再开亿把,小梁带你仔细体验一下快乐。” 照旧在准备界面打开他耀眼的“海澜之家”:“这把想穿哪件?” “不用了。”谢嘉然还记着他那套外观全靠抢的说辞,义正言辞摇头拒绝:“你已经给过我一件了。” 梁大忽悠诚恳劝说:“衣服不嫌多,何况这些也都是我抢来的,不用帮我心疼。” 末了,不忘挽回一点自己的名声:“当然我也被其他人抢过不少,这算扯平。” 见谢嘉然还在犹豫,梁夙年索性帮他挑了一件:“这件吧,青花瓷的好看,很适合你。” 进入等待场地,谢嘉然温吞套着梁夙年脱给他的衣服。 他是真的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违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规则的流氓游戏,会这么的受欢迎? 同样是四人局匹配,不过这把跟上把不太一样。 匹配到的两个路人没有开局就与他们各奔东西,齐刷刷都点了梁夙年的跳伞跟随。 名字也有意思,一个叫“喝奶油果酱”,一个叫“吃小熊软糖”,体感也是双排,不过他们没开麦,不能百分百确认。 奶油果酱中途标记了P城,梁夙年没理,仍旧为了保护他的小公主不那么早受枪战伤害,挑了地处偏僻的渔村。 集装箱方式的搜物资对谢嘉然来说简单友好太多,晕3d的程度也大大降低了。 他不了解一个满配抢都需要什么零件,不亦乐乎捡了满包,最后用的还是梁夙年扔给他的满配AK,把自己背包里的垃圾扔了一地。 “缩圈了,我们得找辆车往P城赶。” 梁夙年想让谢嘉然在原地等他自己去找车,还没开口,2号已经载着3三将一辆金玛莎驶到他们旁边,停下,然后换位到后座,主动让出汽车驾驶权。 难得遇见这么友好的路人,梁夙年不由挑眉,在队聊敲出一句【谢谢】,带着谢嘉然欣然上车。 车载音乐摇滚欢快。 他们驾车翻过山坡后路经一处小房区,扫一眼,路边还停着辆爆胎的车,看样子这里已经被搜过了。 梁夙年不打算驻足,准备直接通过赶往目的地。 谁知车子刚驶上马路就被砰砰砰一通扫射,1号和谢嘉然血量迅速告急。 2号情急之下跳车受了伤,挨了两枪后直接被击倒,血条持续下跌。 谢嘉然看不到对方在哪,捧着手机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急,听我指挥。” 梁夙年打开组队麦:“1号3号先进去右边房子打药,2号躲到左下角围墙那边,等我过来拉你。” 谢嘉然是3号,很听话地立刻翻窗进了右边房子。 1号和2号不知是不是被他的突然开麦指挥吓到了,愣了足有两秒才回过神,然后忙不迭开始行动。 梁夙年几乎在对方突袭的同时就判断出了他大致所在的方向。 往2号脚下封了一枚□□,又朝左边房子二楼扔了颗雷,枪口对准窗口,捕捉到突袭者一晃而过的身影便立刻开枪一通扫射: 【夙以往年击倒了我是你爸爸的爸爸】 房屋里面1号和谢嘉然的血条已经回满。 梁夙年没有追上去补刀,转而收枪赶到墙边,在最后一秒拉起只剩丝血的2号,顺便在他脚下扔了个医疗包。 “不用不用,我有的,医疗包和止痛药都有。” 2号开麦了,是个声音很温柔的小姐姐,听起来年龄应该也跟他们相仿。 梁夙年说了声好,重新捡起医疗包。 “那个人不管了吗?”2号问:“要不要过去把他补掉?” “不用,他是一个人,没队友拉照样得死,补不补都一样。” 梁夙年话音刚落,左边便配合地跳出一条击杀信息: 【夙以往年淘汰了我是你爸爸的爸爸】 “好厉害!”2号不禁赞叹。 梁夙年笑笑没说话,随手关闭了麦克风。 接下来十分钟里,2号时不时就会跟梁夙年搭上一两句话,问他需不需要子弹,扩容,枪托,或者八倍镜。 梁夙年没再开麦,用【不用,谢谢】刷屏了队聊频道,但2号还是会坚持把物资送到他身边。 谢嘉然搜得心不在焉,视线总会忍不住飘到隔壁手机上,看见穿着蝴蝶仙子裙的小姑娘走走跳跳,来来往往,一直围着梁夙年打转。 “要换吗?”梁夙年忽然开口。 谢嘉然一愣:“换什么?” “这个。”梁夙年晃晃手机:“看你好像比较喜欢我的,换吗?” 谢嘉然飞快收回目光,摇摇头想说不用,两人手机里忽然同时传出一道利落的女声:“小哥哥,你好高冷呀,怎么都不开麦讲话啦?” 不是2号的声音。 1号ID旁边的麦克风亮了,是她在说话。 梁夙年在频道敲了个问号。 1号:“小哥哥可以再开一下麦吗?” 梁夙年操控人物跑到谢嘉然身边,给了他刚搜到的一个平底锅,顺手点亮麦克风:“怎么了,有事吗?” 他一开口,麦克风里就传来一阵女孩子的笑声和低呼,挺听起来对面好像不止一个人。 1号咳了两声清嗓子,开口:“小哥哥是这样,2号觉得你游戏打得好声音又超好听,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女朋友,要是没有的话,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谢嘉然指腹滑了一下,一枪打在对面墙壁。 她们果然是双排。 “不好意思啊,这个可能不行。”梁夙年婉言拒绝。 2号啊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惜:“小哥哥是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 “那是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技术一般,声音也一般,这个夸奖受之有愧。”梁夙年笑了笑:“3号小哥哥声音就比我好听100倍。” 1号惊讶道:“哎?你们是朋友?双排来的??” 梁夙年:“你们不是么?” 1号:“我们是的呀,我和2号是舍友,她现在人就躺在我对铺。” 梁夙年就说:“3号也是我舍友。” 说完之后想了想,又悠悠补充道:“现在人就坐在我怀里。” 对仗工整,以示礼貌。 1号:“......” 2号:“......” 3号:“......” 梁夙年说完后,队伍喇叭里安静了良久,无人吱声。 谢嘉然睫毛如破茧蝴蝶飞快颤了两下,为免自己再手滑,默默将手指离开屏幕。 本以为这把游戏就这样了,后来才知道两个姑娘一时的无话只是再进行暴力冲击后的缓冲。 缓冲完毕后不但没有冷静一些,反而更加兴致高昂,一句游戏结束还不忘真诚地祝福他们一定要“天长地久,友谊长存”。 “这届网友是不是太友善了。”梁夙年不禁发出感叹:“国民素质之光照耀神州大地指日可待。” 谢嘉然良久无言。 受林杉日日熏陶,他当然猜到那两个姑娘误会什么了。 不过这事解释起来确实是尴尬又困难,尤其当对象是一位心怀神州大地的钢铁直男的时候,困难程度能直翻五十倍。 所以......还是算了,就这样吧。 他顶着隐晦泛红的耳尖,心想,左右被误会的感觉也没那么糟糕。 梁夙年觉得两个姑娘技术不错也讲礼貌,最关键她们愿意配合自己把人机的人头都让给谢嘉然,所以在被邀请再来一局时没怎么犹豫便点了同意。 搜学校的时候,梁夙年余光看见谢嘉然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 眼里闪过笑,作不经意状将他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调低游戏音量,顺便关掉了麦克风上面的小喇叭。 搜完正好缩圈。 2号开着闪耀的金玛莎过来找他们,见只有梁夙年一个人出来,谢嘉然停在三楼一个房间久久未动,不禁问:【3号小哥哥还不走吗?是不是卡了?】 梁夙年垂眸看了一眼靠在自己怀里已然阖上双眼呼吸绵长的3号小哥哥,无声弯唇,打字回复:【小哥哥没有卡,他睡着了。】 1号:【!!!】 2号:【O.O!!!!】 2号:【那小哥哥你呢(小声o.o】 梁夙年瞄一眼场上剩余人数,还好,只有13个人了。 本着不影响队友有体验的友善精神,他打字: 夙以往年:【我带你们打完这把吧。】 谁料却被两个姑娘拒绝得果断: 1号:【不用!不用带我们,我们可以自力更生!】 2号:【dei!你快去照顾3号小哥哥吧!别管我们!真的!!快!抱!他!去!休!息!】 梁夙年扬了扬眉,实在有点搞不懂现在小姑娘的脑回路。 不过既然她们说了不需要,他也没再坚持,恭敬不如从命地原地下了线。 将两人的手机收到一边,轻手轻脚把人抱起放到床上,拉上辈子盖好,结果刚准备直起身就被勾住了手指。 谢嘉然尚在熟睡,眼睛都没睁开,完全是下意识依赖的动作,睡着了也离不开人。 梁夙年顺势在床边矮身蹲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小声哄着:“乖,我不走,我只是去关个窗,马上就回来。” 握着的手被抽走,谢嘉然在睡梦中也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所以等到人重新回来拉开被子在他身边躺下,他第一时间挤进对方怀里,意识不清地在下颌皮肤处蹭了又蹭,手也跟着紧紧环上腰侧。 可是隔着一层布料,总觉得不踏实不满足。 指尖自发找到衣摆企图伸进去,刚触上腰侧微烫的肌肤,就被人按住了手背。 梁夙年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笑:“要不我脱了?” 谢嘉然半梦半醒的,还真迷迷糊糊点了点脑袋:“好......” 等到梁夙年真坐起来脱了T恤重新躺下,谢嘉然被带着手腕搂住他光裸的上身,肌肤相接的极度舒畅感让他短暂失神几秒后,他便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脑袋,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 “.........” 脸在沉默中轰地红成一团。 唯一庆幸已经关了灯,他兵荒马乱的模样不至于被发现。 梁夙年感知到怀中人突如其来的僵硬,安抚地拍拍他的背脊,问:“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 谢嘉然在黑夜中恍惚地睁着一双眼睛,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异:“没有不舒服,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睡后的沙哑藏不住,还夹带着未散的困顿,融进夜色里就像是冰镇的糯米糍,又清又冷,又软又黏。 “嗯?什么事?” 怕惊扰了他的瞌睡虫一会儿会睡不着,梁夙年尽量放轻音量,低沉得格外悦耳。 “你,为什么要回来啊?” 谢嘉然仰头看着他的下颌:“花山那么远,你下午才赶过去,晚上立刻又赶回去,不麻烦吗?” “怎么会。” 梁夙年说:“不回来才是麻烦,我得惦记你两天两夜,担心得吃不下睡不好,旅游变成受刑,还不如早回来早心安。” “对不起。” 谢嘉然很愧疚,或许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冲动给他发信息的。 梁夙年笑笑:“真没事,花山我不是第一次去,地方也不是特别远,要是想随时都能去,没什么好遗憾的。” 谢嘉然没应声。 他知道梁夙年这么说纯粹是想减轻他的愧疚,即便是真的,但打扰了就是打扰了。 这位小朋友在某些方面的倔梁夙年是早就领教过的,无奈想了想,低声道:“那就当你欠我一次温泉之旅行不行?” “因为你我泡不成温泉了,虽然我这次本来也不是很想泡,但也当你欠我一次,什么时候我想泡了,你陪我去,怎么样?” 谢嘉然低头拱进他怀里抱紧他,像个被大人耐心哄好的小孩儿,瓮声瓮气地应:“好。” 就当我欠你的,下次一定还给你。 梁夙年松了口气,帮他调整到一个舒服的睡姿,搂着他闭上眼睛。 很奇妙的感觉。 他想,他好像真的养了一只猫猫。 - 谢嘉然醒得晚,睁眼的时候床上就剩他一个了,整个人都睡在靠近梁夙年的外侧,自己那边空了大半。 昨晚应该没把梁夙年挤下床吧......? 他从床上坐起来,两眼失焦地盯着被子醒神。 挺不可思议的,真的想不到他有朝一日竟然也会愿意跟别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同一个被窝。 “哟,醒啦?” 梁夙年拿着手机从客厅那侧走过来,游戏界面还没有关闭,只是没有声音。 谢嘉然抬头望着他,睡意未消,眼神有些迷茫的软。 头发也乱了,头顶一小搓翘成了呆毛,配上他现在的表情,莫名有种平时难得一见的呆萌可爱。 梁夙年看着,忽然就笑了。 关了游戏打开相机,在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拍了一张,走过去弯下腰对上他的视线,一手撑着膝盖,一手帮他压下那搓呆毛,顺便手痒地揉了两下。 “早餐想吃中式的还是西式的?”他问他:“豆浆配油条还是三明治夹荷包蛋?” 谢嘉然在吃这方面不是很挑:“我都可以。” 梁夙年:“那就三明治配豆浆,油条里灌两个荷包蛋?” 谢嘉然:“......?” 还可以这样子吗? 他真的好好骗,好骗到梁夙年都不忍心逗他了:“跟你开玩笑呢,我去餐厅看看吧,什么好吃给你带什么。” 谢嘉然点点头:“谢谢。” “再跟我说谢谢信不信真给你带鸡蛋灌油条。” “你带不回来。”谢嘉然说:“餐厅没有这个,厨师应该也不会给你做。” 梁夙年这回是气笑的,往他脸上不轻不重捏了一把:“学坏了啊小谢同学!” 从没被人这么捏过脸的谢嘉然愣了一秒。 垂眼悄悄抿了下嘴角,没有躲开。 关门声响起,他手机也跟着响了一声。 你的杉杉:【我真的服了我的男朋友仿佛一个傻逼。】 你的杉杉:【/火冒三丈】 X。:【?】 你的杉杉:【他妈的大半夜咬我耳朵亲我眼睛,愣是把我弄醒了三次,一夜弄醒三次!我做梦都被打断三次!】 你的杉杉:【服了,我怎么就找了个上辈子是只二哈的男朋友!】 你的杉杉:【要不是这两天降温抱着他睡觉暖和,我才不跟他一起睡!气死我了!】 ...... 谢嘉然不了解小情侣的相处模式,但也知道林杉只是想找个人吐槽一下,所以没有附和,只是偶尔发个表情包表示自己在听,尽职尽责做一个合格的树洞。 至于降温睡觉话题,他倒是难得有了一次发言权。 默默回忆一下昨晚,抬手摸摸耳朵,心说,确实是很暖和。 考虑到谢嘉然渴肤症与感冒并发,回宿舍会不方便,梁夙年续了一晚的房间,准备陪谢嘉然呆过周末,等他感冒好了再回去。 于是周六那日,两个人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看电影玩玩游戏很快混过一天。 吃过晚餐回到房间,梁夙年拿上衣服进浴室洗澡,谢嘉然在客厅刷朋友圈,点进去第一个就是林杉的动态,发表时间在一分钟前: 你的杉杉:【好雨知时节,当游乃发生/微笑/微笑/刀/炸弹/大骂/大骂】 谢嘉然点开配图,是从落地窗拍的一张照片,屋里灯光温馨,屋外大雨滂沱。 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眼,并没有下雨。 给林杉点了个赞,评论一条:【出去玩了吗?】 林杉秒回一句【是的】,然后秒小窗敲谢嘉然,发了一长串大哭的表情。 你的杉杉:【嘉然我好惨啊!】 X。:【怎么了?】 你的杉杉:【我周五不是没课吗,我男朋友正好也没有,三天的假期,我们就准备去清水古镇玩玩,结果才逛了一天就开始下雨下雨下雨!】 你的杉杉:【从昨天七点到现在,我跟我男朋友已经在酒店呆了整整一天一夜!谁能有我惨啊呜呜呜】 X。:【我也是。】 你的杉杉:【还有好多景点没去,好多项目没玩,好多好吃的还没吃到,我这趟出来到底是图啥啊!】 你的杉杉:【气死我了!我恨雨天!】 你的杉杉:【......等等。】 你的杉杉:【...你刚刚说什么?】 你的杉杉:【你也跟你男朋友在酒店呆了一天一夜?梁校草带你去出去玩儿了?】 谢嘉然打出一个【嗯】,临到按下发送前一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目光扫过那句“男朋友”,指尖忽顿。 迅速删掉回复,改为亡羊补牢的一句【发错了】,上拉聊天记录想要撤回,却发现消息发出时间已经超过两分钟,撤回不了了。 “我洗好了,你去吧。” 梁夙年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谢嘉然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腾地站起身转向他。 眼底慌乱一闪而过,很快销声匿迹。 梁夙年擦头发的动作停住,有点懵逼:“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在看恐怖片?” 谢嘉然望着他,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几度欲言又止后,干脆垂眼敛眸扔下一句“我去洗澡”,转身逃也似地快步离开现场。 梁夙年目光追随他离开的方向,头顶缓缓冒出一个:“?” 刚被使用过的浴室里面蒸腾着未散的热气,烘得谢嘉然脸上体温也悄悄升高。 他地站在镜子前面,茫然地捂着胸口的位置。 那里心跳快得离谱。 好像有什么他未曾发现,却已经被催生出幼苗的陌生东西,正在努力想要破土而出........ 第27章 发表 周天下午, 两个人收拾东西返回学校。 出租车路过距离校门口不远的奶茶店时,梁夙年看见奶店门口立了只小黑板,上面用彩色荧光笔写着“水果啵啵新品推出, 欢迎品尝”。 “一会儿请你喝奶茶。” 他点了点车窗玻璃, 兴致盎然:“出新品了, 我们去尝尝。” 谢嘉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好。” 下车时正好有一辆停在路边的大巴驶离,梁夙年留心看了眼车牌号,不由笑道:“巧了, 是我们班去花山包的那辆车, 他们也回来了。” 不过他俩晚了一步, 这会儿从大巴车上下来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梁夙年张望了一眼,没看到肖池他们的人影, 自己倒是不偏不倚撞进了别人的视线。 悦悦看到梁夙年, 眼睛顿时一亮。 拎着只粉色袋子一路小跑到他跟前才发现谢嘉然也在,脚步一顿:“你们......” “顺路一起出门吃个饭。”梁夙年问她:“找我有事?” 悦悦点点头, 红着脸双手将袋子递到梁夙年面前:“谢谢你的外套。” “不用。” 梁夙年没接袋子, 直接从里面拿出外套搭在臂弯:“山上温度低,以后再出门玩的话, 记得带厚衣服。” 悦悦一愣,有些讪讪地收回袋子。 却没急着离开, 鼓起勇气又道:“我请你......你们喝奶茶吧?放心, 只是单纯表达感谢,没别的意思!” 梁夙年:“我们晚饭吃得有点撑, 喝不下, 好意心意领了, 下次吧。” “那, 那好吧。” 悦悦眼里闪过失望, 讷讷道了句再见,只得转身离开。 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等人走了,梁夙年想问谢嘉然要喝什么味道的,转头却见他正盯着自己手上的外套出神。 脑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心拧着,脸色隐约有些不悦的冷淡。 谢嘉然也不知道心底那点儿烦躁从何而来。 他记得那个姑娘,第一次去球场找梁夙年的时候就见过了。 那件外套他也不止一次见梁夙年穿过,很好看。 梁夙年穿什么都很好看。 但是他没办法想象它被别的女生穿在身上的模样,尽管只是出于同学之间好心的帮助—— “怎么了?” 下巴被轻轻挠了一下,打断了他乱七八糟毫无逻辑可言的思绪。 谢嘉然抬头才发现梁夙年在看他,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照射下流转着淡而漂亮的光晕。 “不高兴?” “没有。”谢嘉然下意识否认,他没有不高兴。 梁夙年拖着嗓子哦了一声:“那怎么冷着张脸?” “......” 谢嘉然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天太热,口渴了。” 梁夙年看他别捏的模样,咧嘴笑起来:“明白了,小的这就去给您买水,想喝什么口味的?” “......草莓。” “行。” 梁夙年走了两步,回头见谢嘉然想跟着,就抬手用掌心轻轻抵住的额头:“那边人多,你别去了,在这儿等着就好,我很快回来。” 谢嘉然乖乖止步。 梁夙年一共买了四杯,多出的两杯要带回宿舍分给里面两个网瘾青年。 草莓味的沙冰裹着厚重一层海盐奶油,吸一口便在口腔化开一团冰甜。 谢嘉然安静了一路,一直走到宿舍楼下才开口叫了梁夙年一声。 梁夙年:“嗯?怎么了?” 谢嘉然有一下没一下摆弄着吸管:“刚刚那个女孩儿,她是你同班同学?” “不是啊。”梁夙年说:“好像是外国语学院的,不过跟我们是同级。” 谢嘉然:“那她为什么会跟你们班一起去花山?” “我应该跟你说过我们班班级活动是可以带家属的吧,她跟我们班班长是高中同学,。” 梁夙年侧头看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没什么。”谢嘉然垂眼咬住吸管:“只是随便问问。” 宿舍里两个人果然在鬼哭狼嚎地双排掉分,开门声一响,齐刷刷扭头看过来。 “你们咋一起回来了?”黎塘问:“我还以为谢嘉然是回家了呢,原来是被你拐去花山了吗?” 梁夙年:“瞎说什么,只是回来路上正巧碰到。” 黎塘:“那还真挺巧......哎沈狗你特么!路过也不帮老子挡个大!!!” 逆风局这把是没希望了,两位网瘾青年迅速结束掉这把,眼巴巴凑到梁夙年身边:“梁哥梁哥,给我们带的小礼物呢?” 梁夙年把奶茶递过去:“喏。” “梁哥真贴心~”黎塘插上吸管一口去了小半杯,满足地感叹一声,再次问:“小礼物咧?我的草编大蚂蚱,超级英雄木头挂坠咧,收哪儿啦?” 梁夙年两手一摊:“不好意思,忘了。” 黎塘狐疑地盯着他,满脸写着“我才不信”。 梁夙年把外套顺手挂在床头,拉开凳子坐下:“真忘了,不信你们搜搜?” 他没带包,浑身上下也没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黎塘和沈学豪对视一眼,失望地一声长叹。 “还以为总有一件东西可以安慰我因连跪破碎的心。” “果然希望破灭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唉,辛苦的等待并没有等来甜头。” “哎,不辛苦,命苦。” 梁夙年被俩戏精的一唱一和逗乐:“行了,这回是我食言,回头请你们吃饭当赔礼。” “好嘞!” 黎塘就等这句话呢:“正好西门那边儿有家连锁烤鱼店正在装修,过几天就要开业了,听说味道特别好,香飘十里......” 他们兴致勃勃商量着约饭的事,一旁安静坐着的谢嘉然忽然站了起来。 从衣柜里随便翻出两件衣服拿到阳台扔进盆里,带上洗衣液,端着盆在路过梁夙年面前时停下,状似不经意:“我去洗衣服,你有没有要洗的?” 梁夙年想说没有,谢嘉然的目光已经往后落在被他随意挂在床头的外套上。 “她们刚从山上下来,应该没有时间找干洗店。” 他淡声道:“给我吧,顺便一起洗了。” - 从量变到质变是一个缓而无声的过程,等谢嘉然发现的时候,梁夙年的存在感在他这里已经强到不容忽视了。 具体表现为在宿舍的时候他总会忍不住去看他,不在宿舍的时候又总忍不住想要去看他。 就连画画时注意力的集中程度都降低了不少。 时常画着画着就会走神,等他反应过来,大脑已经把梁夙年此时此刻可能正在做的事情全想了一遍。 比如现在,明明手上还有大堆的练习没有完成,他还是被林杉一句“你拜把兄弟又在球场上杀疯了”轻而易举转移了注意力。 “什么杀疯了?” “体育课啊,你家那位随随便便都能连进两个三分球,男神光环都快闪瞎人眼了。” 谢嘉然没有纠正他的称谓,只是问:“你怎么知道?” “还能怎么知道。”林杉转过手机给他看:“论坛校草实时贴yyds。” 是两分钟前新鲜出炉的照片。 拍摄者离球场有些远,比起梁夙年并不显眼的投球身影,更因谢嘉然注目的是球场旁边围观的一群男女生。 人数不比之前球赛时多,甚至一半都不到,但是作为一节普普通通的体育课,这样的围观数已经算严重超标了。 他总是这么受欢迎,不管在哪里,做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得众人瞩目。 林杉观察着谢嘉然的表情,张嘴刚想说什么,谢嘉然就忽地放下画笔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现在?”林杉看看时间:“可是还有20分钟才下课。” “我知道,如果老师来了帮我请个假。” 谢嘉然刚走,他另一边的座位就传来一声乒乒乓乓的动静。 林杉顺着声音一看,孙晗正脸色难看地瞪着门口的方向,脚边歪倒着一个塑料笔筒,里面画笔乱七八糟撒了一地。 瞄一眼他画板上和谢嘉然进度几乎相同却更显粗糙的稿子,林杉瞬间了然,一声嗤笑充满嘲讽。 神经病。 见情郎他不香吗? 谁有那个美国时间跟你个万年老二比手速。 室内篮球场,打了有一阵的梁夙年准备休息会儿,冲陈文耀招招手示意他上,自己走到场边跟肖池并排坐在一起当观众。 肖池转手递给他一瓶水:“牛还是咱们梁哥牛,体育课随随便便打个球玩儿都能吸引一帮小粉丝围观,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梁夙年仰头喝了两口,随口道:“哪有粉丝。” 肖池环视一周,语气夸张:“不是吧?这么一圈人你看不到?” 梁夙年:“外面太阳大,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进来找坐乘凉的?” “......” 肖池无言以对,长叹口气:“梁哥,真心话,求你早点找个对象,给我们清大广大男同胞一条活路吧。” 梁夙年:“找对象干嘛?” 肖池想了想:“嗯......打球的时候可以给你送水?” 梁夙年乐得晃晃手里的矿泉水瓶:“不好意思,没对象我也有水喝。” 肖池啧了声:“这怎么能一样?” 梁夙年:“怎么不一样?” “对象送的水是甜的啊。”肖池说:“而且又不是只有送水这一个。” 梁夙年:“比如?” “隔壁1班赵国康你还记得不?” 肖池满眼向往:“上次跟我们一起打球的时候他女朋友就过来了,又是剥水果又是帮擦汗的,看得我都想哭了,我打球打了这么多年,还没被人帮忙擦过汗呢。” 闺中怨男的语气听得梁夙年想笑。 正想说“你自己擦不也一样”,结果“你”字刚冒头,视线便定在一处不动了。 “我什么?”肖池问。 “没。”梁夙年把水瓶往旁边一放,站起身:“我舍友来了,我过去一下。” 场外半数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一走动,那些目光也追着他移动,直到范围内出现另一道身影。 谢嘉然把路上买的苏打水递过去。 注意到周围投向他们的目光,他只犹豫了一下便掏出纸巾抬手靠近,不大熟练地帮面前的人擦掉额头浮起的一层薄汗。 动作里的生疏肉眼可见,但当柔软干燥的纸巾与皮肤相接触的同时,梁夙年依旧难免一怔。 很奇异的感觉。 像是被一把小锤在心口轻轻敲了下,有点痒,还有点麻。 眨眨眼睛,忽然就想到了刚刚和肖池的对话。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有另一个人帮忙,好像确实和自己擦的感觉不太一样。 不过念头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很快又觉得好笑。 要谢嘉然真是他对象,那么别人对象帮忙擦汗是体贴,他对象帮忙擦汗估计就是单纯嫌弃他脏了。 水更甜倒是真的 苏打水可不就是比矿泉水甜么。 围观者的目光越来越炽热,加上梁夙年也垂着眼笑吟吟看着他,甚至体贴地弯下腰方便他动作,谢嘉然扛不住了,僵硬地收回手垂在身侧,企图用四下找垃圾桶的动作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给我吧,我来扔。” 梁夙年从他手里接过纸巾,又问:“怎么过来了,不是在上课吗?” 谢嘉然已经可以很熟练地搬出他的万金油借口:“有点不舒服。” 生理上的不舒服和心理上的不舒服归根究底都是不舒服,他也不算完全在撒谎。 但这一趟跑得着实有点莫名了,不着痕迹退缩了半步:“现在还没下课,我先回去——” “你等我一下。” 梁夙年扔下这句,转身回到场上找到肖池说了几句什么,又冲场上中场休息的几个男生做了个手势,很快返回谢嘉然身边:“走吧,我们出去。” 出去? 谢嘉然一愣:“你,不打了吗?” “不打了。”梁夙年带着他往门口走:“又不是什么比赛,本来也只是打发时间玩玩而已。” “那如果是比赛呢?” 谢嘉然未经大脑脱口而出,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问得有多么奇怪。 拧着眉头努力思考该怎么补救,梁夙年已经不假思索给出答案:“都一样啊,打球而已,都跟你比不得。” 他偏过头看他,嘴角牵起的弧度盛着一贯好脾气的闲散:“何况打球的事,不是都有替补么?” 从体育馆出来,梁夙年在最近的净手池洗干净手,环视一圈后带着人一路往教学楼后面走过去。 谢嘉然被他一句“都跟你比不得”搅得思绪混乱,只顾着跟在他身后走,连要去哪都忘记问了。 直到右手被牢牢牵住,干燥的掌心紧紧相贴。 谢嘉然后知后觉回神过来,看向四周,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明德楼后面人迹罕至的林荫道。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现在才想起来问啊?”梁夙年牵着他拐进更窄的一条林荫小径,笑着看他:“是不是再迟一会儿把你卖掉了,你还能帮我数个钱。” 谢嘉然知道他又在逗自己了,抿起嘴角不说话。 牵着又往前走了一段,谢嘉然听见梁夙年自言自语了一句“这里应该差不多了”,疑惑刚起,就被对方扣着肩膀动作温柔地拥入怀抱。 梁夙年已经抱过他很多次了。 他的怀抱宽阔温暖,拥抱的时候总是习惯一手揽肩一手环腰,用一双手臂将他完全护在怀里,是最能给他安全感的姿势。 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危险,他都能为他安然挡下。 风踏响树叶从他们身边经过,拂过不远处碧绿的湖面。 “那边人多不方便,回宿舍再洗完澡又太浪费时间。” 梁夙年低沉好听的声音落在耳边,谢嘉然悄悄放慢呼吸的同时,心底那片小小湖泊也同那处湖畔一般,徐徐泛起抚不平的涟漪。 “所以谢嘉然小朋友,就算嫌弃也没办法,只能暂时委屈你一下了。” - 梁夙年体育课结束了还有一节专业大课,不放心谢嘉然一个人回去,于是故技重施,又把人带到教室陪他上课。 在外面耽搁了好些时间,他们是紧跟在老师后面进的教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本专业四个班的人都挤在一起了。 梁夙年牵着谢嘉然,弯着腰快步猫到角落的位置坐下。 周围有人发现了他们,纷纷投来目光对他们上下左右地打量。 尤其是女孩子们,一个个眼里光彩熠熠,笑得和蔼慈祥又意味深长,好像发现了什么了奇妙不可言说的大事。 谢嘉然刚平复好心情,这会儿被她们奇奇怪怪的眼神盯得格外不自在,悄悄拉了拉梁夙年,问他:“你们这堂课是不是不能带家属?” “可以啊。”梁夙年也觉得莫名其妙。 谢嘉然:“那他们为什么都在朝这边看?” 梁夙年想了想:“可能是看你好看?” “......” 坐在他们前面的肖池听见动静,回头一看,立即见鬼似的瞪大眼睛:“我去!你俩还真在一起啊?!” 他情绪过于激动,一时间忘了压低音量人工降噪,响亮的嗓门一出,投降角落的目光就更密集了。 连忙讪讪冲老师扯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端正坐姿故作乖巧,等老师开讲了,便溜下座位从坐子底下爬到梁夙年身边的空位,抻个脖子眼神诡异地在他俩之间来回扫荡。 “嘶——好像确实有那味儿了......” “难怪不交女朋友,原来搁这儿呢!” “奇了怪了,我居然没受到多大惊吓,难道这就是传闻中一眼般配的力量?还说是我接受能力有这么强......?”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梁夙年侧身挡住肖池看向谢嘉然的目光:“怎么你们一个两个奇奇怪怪的,今天头回见我们?” 肖池:“分开了不是头回见,凑一块就是头一回了。” 梁夙年:“说人话。” 肖池咕咚咽了一口唾沫,试探道:“你们,真在一起了?” 梁夙年磨了磨后槽牙,啧了一声:“瞎说什么?” “可不是我瞎说啊。”肖池指指手机:“论坛上大家都这么说的,而且有图有真相,实锤了,我想不信都难。” 梁夙年:“论坛?” “啊!” 肖池看他俩还不在状态,干脆直接打开手机翻出所谓的真相图给他们看:“看看,就这个,十分钟前刚被贴上论坛就是一阵腥风血雨啊,这阵仗,说你俩一句清大顶流都不夸张。” 梁夙年接过手机点开图片,是一张远景拍摄的照片。 地点是教学楼后的林荫大道,主角是两个身量同样清瘦挺拔的男生,正背对着拍摄者手牵手肩并肩往更隐蔽的林荫小径走。 辨识度太高了,一眼就能认出是被偷拍的他们。 嘶——有点麻烦啊。 明明已经特意挑了最隐蔽的地方,没想到还是被看见了。 “你说你们这也太不小心了。” 肖池无声锤了下桌面,恨铁不成钢:“这是哪里?学校啊,野外啊,教学区啊!这到处都是人的地儿,哪怕你们多走几步往图书馆那块儿去也不至于被偷拍啊!” 梁夙年:“图书馆太远了。” 肖池:“一个学校还远?谈恋爱不能这么懒惰啊我的哥。” 梁夙年:“行了,别胡说,没有的事。” 梁夙年想把手机还给肖池,刚递出手就被坐在另一侧的人抽走了。 谢嘉然垂眼认真仔细看着那张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眉头拧得不轻。 梁夙年以为他是在生气,随意拿了本书摊开放在他桌上做掩饰,低声道:“没事的,回头我会上论坛跟他们解释,如果实在不行,还可以联系管理删掉帖子,不会让这事影响到你。” 谢嘉然根本没注意听梁夙年说了什么,敷衍应了一声,满脑子都在纠结一件事: 为什么照片上他看起来比梁夙年矮了这么多? 不是只差了6公分么。 拍摄角度的问题? 校花校草的牵手事件确实传得挺广,毕竟赏心悦目的爱情谁不喜欢看? 不过网络传言止于网络是全体清大生默认的规则,毕竟现实还有很多事情比吃瓜更有意义更重要。 比如上分,比如考试,再比如......约好的烤鱼店大餐。 “这是咱宿舍头回集体聚餐吧?” 黎塘心里高兴,嘴角快咧到耳根,走路都带蹦跶:“大喜事,一会儿我得发个朋友圈好好庆祝一下,纪念咱们305第一次集体出街!” 沈学豪嘲笑他:“发朋友圈是什么寒酸的庆祝方式?” 黎塘:“行,那你来一个不寒酸的?” “也不能说不寒酸吧。”沈学豪掏出一个粉色信封故作神秘地晃悠:“我这个,叫锦上添花。” “卧槽??!”黎塘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特么一个死骚包也能收情书了?” “你才骚。”沈学豪嗤道:“描述精准点,不是我收情书,是我替人收情书。” 沈学豪把信封递梁夙年面前:“梁哥,中文系系花了解一下?特好看特温柔一小姑娘,给个机会不?” 一路沉默的谢嘉然偏过头,默默看了情书一眼。 “系花是姓白吗?”梁夙年还没说话,黎塘先问。 沈学豪说是,问他:“怎么,你认识?” “单方面认识算吗?”黎塘说:“校花贴里她也榜上有名,就第二,要不是谢嘉然乱入,估计校花就是她了。” “你还挺了解啊。” “没办法,闲嘛,游戏打不赢,恋爱又没得谈,不刷论坛还能干嘛。”黎塘酸唧唧地戳戳信封:“梁哥你收不收?不收我收啦?” “去你的,你以为想收就收啊。” 沈学豪笑着用信封拍了下他的手背,又一次递到梁夙年面前:“梁哥考虑一下呗,那姑娘我见过,真的跟你挺配的。” 黎塘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什么,嘿嘿一笑:“多配啊?有我们校花校草这么般配吗?” “不一样的好吧,别打岔。” 两人眼神催促着他回复,梁夙年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转头见谢嘉然也在看他,不由一哂,上手捏住他的后颈:“干嘛,你可是我官配,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看我笑话?” 谢嘉然缩了下肩膀,没躲。 “官配又不是原配,别这么讲究。”沈学豪说:“再说了,围观好事的事情怎么能叫看笑话?” 黎塘附和:“就是,这叫沾喜气!” “沾什么喜气,没好事,散了吧。”梁夙年用手背把情书推回去:“这个怎么来的怎么还给人姑娘,我没谈恋爱的打算,以后别再接这种活了。” 沈学豪啊了一声:“别啊,还回去?那多不好?” 梁夙年说:“你答应帮人忙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好?”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怎么到你这儿还避之不及呢?” 沈学豪叹气,收起信封:“行,我先收着,你今天不要,那我就明天再问一遍,明天不要后天再问,总能等到你想谈恋爱那天吧。” 梁夙年不在意地笑笑,在旁边有车经过时抬手勾住谢嘉然肩膀,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些:“随你吧。” 谢嘉然垂眼看着沈学豪将情书收回包里,抿着嘴角没说话。 烤鱼店人满为患,还好梁夙年有先见之明,为了照顾不爱跟人接触某个小朋友,提前电话订了包间。 等上菜时大家就各玩各的手机。 梁夙年在研究菜单,看了一会儿后戳戳谢嘉然肩膀:“想喝什么?这些饮料名起得花里胡哨还拗口,不端上来都不知道是个什么。” 谢嘉然放下手机靠过去跟他一起看。 黎塘抬头就看见对面两个脑袋挨着脑袋不知道在研究什么,画面莫名和谐得出奇。 磁场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他想,就算现在谢嘉然扭头吧唧一口亲梁夙年脸上,估计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没好意思打扰,话一直憋到烤鱼端上来,两个脑袋分开了才找到机会说出来:“梁哥,我们辅导员把优秀学生演讲参与者的名单发班群里了,你们专业是你上啊。” 梁夙年帮谢嘉然撕开一次性餐具的包装:“是啊。” “牛逼哦!”黎塘竖起大拇指。 沈学豪拍桌:“梁哥你也太能憋了,怎么这都不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做什么?” 梁夙年顺手夹了一筷背脊肉放到谢嘉然碗里,末了才反应过来忘了用公筷。 咬了下腮帮正想帮他夹出去,谢嘉然已经动作自然地低头把那块肉吃掉了。 抬头见他举着筷子顿在那儿不动,还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怎么了?” “没什么。” 梁夙年弯了弯眼角,手腕一转帮他夹了更大一块:“多吃点,你太瘦了。” “告诉我们好帮你加油助威啊!”黎塘倒着筷头在桌上敲得响。 沈学豪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算了吧,又不是什么比赛。” 梁夙年说着,掀着眼皮似笑非笑看他们:“还是说你们也想去现场坐几个小时,听我们一群优秀学生教你们这些网瘾少年如何放下手机展望未来?” “......” “......” 黎塘和沈学豪对视一眼,默契低头:“好兄弟,我们还是干饭吧。” “你说得有道理,很难反驳。” 可惜干饭也干不畅快,两人刚吃个六七分饱就被辅导员一通电话叫走了,说是赶着填什么建筑系资料收集数据。 沈学豪还好些,临走前可以冷静地将价值三十五块的杨枝甘露玫瑰特饮一口闷光。 相比之下黎塘就比较难登大雅之堂了。 盯着尚未吃完的烤鱼悲愤欲绝,最后几乎是被沈学豪锁着脖子拖走的,一步三回头,就差扑回来给鱼哭个丧了。 梁夙年看得直乐,跟谢嘉然两个优哉游哉吃到快十点半,才心满意足搁了筷子去前台结账。 人已经没有来时那么多了,而且大多都是跟他们一样吃完了准备往回赶。 有小孩子仗着身量短挤着人堆跑出去,走在他们面前一个男生倒霉被推了一下,站立不稳连退好几步朝他们撞过来。 梁夙年几乎是条件反射,第一时间拉过谢嘉然护在怀里不让他被别人碰到,同时腾出一只手往男生背后撑了一把。 “兄弟,小心点,别磕桌角上了。” “小屁孩儿真烦。”男生扶着桌面站稳:‘谢了兄弟。’ “客气。” 抄了教师宿舍那边的小路,路灯被茂盛的绿化树遮掩得很暗,隔远几步都看不清谁是谁。 他们踏着满地夜色安静走了一程,由梁夙年打破沉默。 “论坛的事我已经上去解释过了。”他偏过头看他:“帖子我也让人删了,不生气了吧?” 谢嘉然反应了下才想起他说的是哪件事,摇了摇头:“我没有生气。” 梁夙年挑眉:“真的?” “真的。”谢嘉然听出他的半信半疑,话音顿了顿,妥协道:“我只是有有件事想不通。” 他咬了咬唇,停下脚步转过身,抬手碰碰自己的头顶,又按了下梁夙年的,偏头去看地上两人被拉长的影子,很困惑:“我真的有比你矮那么多吗?” 梁夙年不由眨了下眼睛:“?” 谢嘉然拧着眉心,认真计较着:“我们不是只差了6公分么?为什么从论坛上那张照片看,我比你矮了快半个头?” 梁夙年低头看了谢嘉然良久,看得他扛不住躲闪地挪开目光了,终于忍俊不禁,低低笑起来。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他说:“小谢同学,你怎么会这么可爱?” 没有男生会喜欢被人形容可爱。 谢嘉然正要反驳,忽然整个人一轻,梁夙年跟抱小孩儿一样把他托起放在了旁边细窄的花坛边缘上。 花台足有半截小腿的高度,他一站上去,看梁夙年的视角立刻就从仰视变成了俯视。 梁夙年扶着他的腰仰头看他,琥珀色的眸子盛满纵容的笑。 “看看。”他冲影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现在你比我还要高了,开心吗?” “......” 谢嘉然凌乱了。 脑子有点发懵,撑着他的手臂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天才勉强组织出一句:“这不算,只是暂时的而已。” “不算暂时的。”梁夙年一本正经说:“跟我走在一起,你可以一直比我高。” 谢嘉然反驳他:“又不是所有地方都有花台。” “但是我可以弯腰啊。” 梁夙年笑眯眯地:“或者你想要骑在我肩膀上我也没意见,要不要试试?” 谢嘉然觉得今晚的风和往常一样,吹过脸上都是凉的。 又不太一样,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度,吹到心尖会悄悄发烫。 他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他的眼睛. 半晌,轻声叫他:“梁夙年。” “在呢,怎么啦?” “明天你的演讲,我想去看,可以吗?” 第28章 发表 “嘉然, 你的比赛作品画好了吗?”坐在画室里,林杉边调色边问。 谢嘉然摇头:“只有几张草稿,但是都不怎么满意。” “这么难吗?”林杉惊讶:“啧啧啧, 连你都觉得棘手, 那其他选手可怎么办?” “我的水平不能作为大众标杆, 比我画得好的大有人在。”谢嘉然说:“或许这个对我来说很难的主题,对别人来说恰恰易如反掌。” “嗐,不就是《青春》么?” 林杉积极帮他出主意:“你就想想你青春期的那段时间里都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事物, 或者有没有什么标志性人物能代表你的整个青春, 完了组合一下画下来。” “这是抽象化实体的最基本方法, 你应该比我擅长吧。” 谢嘉然有点不大明白:“青春期是指高中时代?” “唔...虽然大多是,不过也不一定。”林杉想了想, 问他:“这样, 你跟我说说高中时候都在做什么吧,我帮你参考参考。” 谢嘉然:“上课, 考试, 画画。” 林杉:“除了这些呢?” 谢嘉然:“吃饭,睡觉?” “......” 林杉啧了一声:“不是这些, 是比较特殊的,记忆比较深刻的东西。” 谢嘉然说:“高考?” 林杉:“?” 谢嘉然:“还有联考, 当时有个学生忘记带准考证, 在考场外面哭了整整二十分钟。” 林杉:“......” 谢嘉然认真请教:“所以你觉得我应该画个联考考场么?” “.........” 沉默良久,林杉决定保持微笑。 孩子有什么错呢?他只是青春期缺失罢了。 “宝, 我指的不是这些。” 林杉平复一下心情, 耐着性子引导:“青春期, 顾名思义就是十多二十岁最躁动的那个时期, 会满心满眼想做一件事, 或者相见一个人,觉得生活格外美好,空气格外甜蜜,连阳光都格外灿烂。” “悸动,悸动懂吗?” 林杉做了一个心跳的手势:“联考会让你悸动吗?显然不会啊。” “悸动......” “对!你好好想一想,你的那些稿子里有没有一幅是你怀着悸动的心情画的?” 谢嘉然沉默了,睫毛飞快颤了两下。 林杉一看便知有戏:“有对不对?” 谢嘉然犹豫着点头:“或许算是吧,但我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 而且他没有告诉林杉,那幅稿子不是他为参赛画的稿,若要认真来说,不过是一幅球场上的写生罢了。 至于悸动与否...... 他自己也不能确定。 “哎。”林杉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想了想,不甘心地掏出手机:“来来来,我现在就让你感受一下悸动的心情,万一你就找到灵感了呢。” 谢嘉然低头看他打开一张图片:“这是谁?” “我的二号男神啊。”林杉摇头晃脑喜滋滋地跟他分享:“怎么样,帅吧?” 谢嘉然看了一会儿,问他:“我可以说实话吗?” 林杉不信有人对着这样一张完美脸蛋还能提出什么不中听的批评:“那当然,请。” 谢嘉然“不负”他所望,中肯道:“脸太大,眼睛太小。” 林杉:“?” 谢嘉然:“睫毛太短,嘴巴太大。” 林杉:“??” 谢嘉然又打量一圈:“侧脸太平,轮廓不够深邃。” 林杉:“???” “不是不是,等等。”他急了:“你好好说,这眼睛还小?这睫毛还不够长?这侧脸还不够帅气?” 谢嘉然诚实点头,确实不够,看着内心毫无波澜。 林杉:“你是拿纸片人做对比的吗?” 谢嘉然眼看林杉扁桃体都快急出来了,于是体贴地没再吱声。 不过再看一眼所谓的男神二号,确实不怎么入得了他的眼。 他也没有拿纸片人跟他做对比,毕竟无论从哪个点来看,梁夙年都比他好看多了。 下课,林杉难得一次没有邀请谢嘉然共进晚餐:“嘉然,今天我男朋友生日,来接我去过二人世界,就不跟你一起啦。” “好。” 谢嘉然正好也有事,点头说:“帮我带一句生日快乐。” “没问题。” 两人收拾好了一起下楼,林杉有一搭没一搭跟他吐槽自己男朋友:“他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变得奇奇怪怪的,总是莫名其妙板着个脸,对我也是,对我身边的人也是,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 “你们吵架了吗?”谢嘉然问。 “没啊。”林杉说:“最奇怪的也是这个,不但没吵架,他还比之前更粘我了,上课发信息下课打电话的,只要没课一定要跟我凑一块儿,偏偏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嗯。那是挺奇怪的。” “是吧?你说他是不是更年期发作了?不应该啊,这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发作也发作得太早了吧......” 林杉苦恼嘀咕着,看见站在远处台阶他等他的人立刻又笑逐颜开了:“哎,我男朋友在那儿呢,我先走啦,嘉然,明天见!” “明天见。” 谢嘉然目送林杉蹦蹦跳跳跑到男朋友身边笑容灿烂说了什么,又指了指谢嘉然。 后者朝这边看过来,礼貌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谢嘉然回了一个点头的动作,盲猜应该是林杉在跟他男朋友介绍自己。 小情侣手牵手走远了,谢嘉然看了时间,去最近的食堂吃了晚饭,七点之前准时赶到了学生活动中心。 他在门口停了一会儿,里面的人来来往往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到他。 但他在人堆里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舞台旁边的梁夙年。 因为要上台演讲,他难得没有穿那么随意了,合身的白色衬衫将他更衬得容色清朗,气质干净。 额发梳偏到一边,露出大半边额头,往下还戴了一只银色细框的眼镜,手里拿着裹成筒状的稿子,一身慵懒的书卷气吸睛到极致。 旁边一个女生正比划的舞台的方向跟他说着什么,他略偏着头认真在听,大概是不习惯被眼镜骑着鼻子,每过几分钟就会抬手扶一下。 谢嘉然看了他一会儿,又将目光投向四周。 已经在观众席入座的不少人也都在看梁夙年。 其中女孩子居多,眼睛亮亮的,有的还会拿出手机偷偷拍两张,然后低头跟身边好友笑嘻嘻地小声讨论。 谢嘉然莫名有点不舒服。 收回目光,正要提步进去,梁夙年恰巧似有所感地回了个头。 一看见他,就笑了。 低头对身边的女生说了句什么,而后转身大步朝他走来。 “怎么来了也不叫我,傻楞在这里做什么?” “你在忙。” “没忙。”梁夙年又扶了下眼镜,镜片后的眼角弯着漂亮的弧度:“再忙也得先把我的小观众安顿好不是?” 梁夙年领着他进去,找了个相对安静人少的角落安顿好他之后没急着离开,而是跟着在他旁边坐下。 “晚饭吃了吗?”梁夙年问。 谢嘉然点头:“今天下课早,吃了才过来的。” 梁夙年有些遗憾:“还想说一会儿结束了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又扶眼镜了,谢嘉然的注意也跟着转移到他眼镜上:“你近视很严重吗?平时都没见你戴眼镜。” 梁夙年笑容一哂:“近不近视先不说,你就说帅不帅吧?” 隔远了看是赏心悦目,近了再被这看着笑就是颜值暴击了。 谢嘉然卡了下壳,还好不明显,没有被始作俑者发现。 “帅。”他给出诚恳评价。 梁夙年笑容立刻扩大。 自顾自摘下眼镜给他戴上:“看看,晕不晕?” 谢嘉然睁开眼睛,茫然眨了两下:“不晕,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没度数的。”梁夙年笑眯眯道:“是我们辅导员说一会儿要拍照放学校招生网,戴个眼镜会显得博学一点。” 哦,要放招生网啊。 谢嘉然心道确实,梁夙年的照片可比什么招生简章有用多了。 梁夙年对他左右打量,摸着下巴嘶了一声:“小谢同学,你知道你戴眼镜很好看吗?” “......不知道。” 谢嘉然摘了眼镜还给梁夙年:“但我知道你戴很好看。” 他总是一副认真专注的样子,夸人也不带玩笑的意味,好像心里怎么想,就怎么从嘴巴里说出来,真诚得让人动容。 梁夙年重新戴上眼镜,忽然就觉得这东西骑在鼻子上也不是那么烦人了。 台前有人在叫他,梁夙年应声站起来:“我得先过去了,你先在这里等我,结束了我就过来找你。” 谢嘉然点头:“好。” 梁夙年往前走出两步,想到什么回头过来,从裤兜里掏出两颗草莓软糖给他,顺势揉了下他脑袋,一本正经地叮嘱:“小朋友听话,这里人多,记得乖乖呆着别乱跑。” “......” 谢嘉然一脸无语地偏头躲开他的手,收起五指,两颗软糖便挤满了手掌心。 梁夙年乐得不行。 他一走开,没了遮挡,周围就有不少人有意无意地扭头来看谢嘉然了。 只是谢嘉然都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始终跟随着梁夙年。 看着他站旁边安静看稿子候场,在听到主持人报到他名字之后从容走上台,就连调整麦克风的简单动作都很难让人移开眼。 很奇怪,明明整个阶梯教室都是灯光明亮,谢嘉然却觉得光都聚集到了台上那人一人身上。 他好像天生就该站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地方,语调低沉和缓,整个人却又透着不容忽视的随性张扬。 第一段掌声响起的时候,谢嘉然听见了前排女生的低语: “他真的好优秀啊,成绩好,性格好,长得也好,完美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过分。”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想哭。” “其实从我上大学到现在都没能跟他说上一句话,可是我还是觉得好高兴,好像大学生活都被点亮了。” “哈哈哈姐妹你怎么回事,有追星那味儿了。” “哪有,还是有区别的,粉校草白嫖不用花钱,而且可以近距离看真人,还不用担心塌房。” “你说得好有道理,不过也确实很难会有人不喜欢他吧。” ...... 谢嘉然捕捉到了那句“喜欢”,不知怎么,忽然有些难言的怔忪。 台上的人仿佛不经意般抬头望过来,目光撞上瞬间,梁夙年很浅地勾了下唇角,朝他眨了下眼睛。 流转的灯光揉碎在他眼里,谢嘉然这一刻只觉得自己是孤身游行于深海的鲸鱼,在越出水面的刹那,终于得见浩瀚星辰。 “他刚刚是看这边了吗?!” “好像是吧?” “他在冲我们笑,难道是听见我们说话了?” “哈哈哈又不是顺风耳,想什么呢,应该只是巧合?” “那我也满足了,我不管,他刚刚就是和我对视了,就是冲我笑了!” 谢嘉然听着她们笑闹的谈话,心底忽然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 他想要把她们的眼睛全部捂住。 又或者昭告所有人,他是在看他,是在冲他眨眼,也是在对他笑...... 这个突兀的念头浮现在脑海,谢嘉然呆了一瞬。 只是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林杉的消息就进来了。 你的杉杉:【嘉然!哈哈哈哈哈哈有个大无语的好笑事件我势必要立刻跟你分享!】 你的杉杉:【经过一番不懈努力,我刚刚终于问出来我的男朋友最近发得哪阵疯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的杉杉:【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我和我男朋友出去玩结果下大雨,在酒店呆了一整天那回吗?】 你的杉杉:【我们第一天还没下雨的时候去逛了古镇,坐着喝茶时一个小哥哥盯着我看了好久,最后跑过来要微信,当然我一口就拒绝了。】 你的杉杉:【因为当时我男朋友也在,他看着我拒绝的,所以我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在意,一个人吃醋耍脾气这么久哈哈哈哈哈!】 你的杉杉:【他说我是他一个人的,再好看也只能他看,别人盯着看他就是不爽,就是不高兴,就是想扣人眼珠子。笑死,又中二又感动是怎么回事啊!】 你的杉杉:【怎么办,都老夫老妻了,他忽然占有欲突然这么强,我又有了刚恋爱时热恋期的感觉了呜呜呜】 恋爱...... 热恋期...? 谢嘉然彻底懵了。 但是摸摸心脏的位置,扑通扑通,是很快的节奏,仿佛在庆祝他终于发现了什么潜藏许久的秘密,欣喜又愉快。 你的杉杉:【明天要上课,我一会儿吃晚饭还回学校,要不要晚上一起去西门吃个宵夜庆祝一下,小林同学的甜蜜恋爱又上一层楼~】 X。:【不了,我临时有点事情。】 你的杉杉:【啊?什么事?画稿子吗?】 X。:【不是稿子,是别的事情,抱歉,只能下次再陪你庆祝了。】 梁夙年的演讲还没有结束,谢嘉然收起手机站起身,安安静静从后门离开了阶梯教室。 有件事情迫在眉睫,他需要马上想办法求证一下。 - 回到宿舍时,正好收到结束演讲的梁夙年发来消息: 夙以往年:【诶诶诶O^O?我的小观众呢,怎么跑掉了?】 X。:【抱歉,我临时有点事情,先回宿舍了。】 夙以往年:【改稿?】 X。:【嗯。】 夙以往年:【怎么这么不巧,看来真不能带你出去吃好吃的了。】 X。:【没关系,下次可以。】 夙以往年:【行吧,那我不打扰你了,有什么想吃的就给我发消息,回来给你带。】 X。:【好。】 黎塘和沈学豪一早便抱着电脑去隔壁开黑玩游戏了,现下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打开电脑,目的明确地找到百科论坛,在搜索框认真输入问题: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跳出来的答案格式各样都有: 【喜欢一个人,听见花开的声音。】 【测一测他是不是喜欢你,点击链接,收获答案!】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肝肠寸断,慎点!!】 ......这都什么跟什么? 谢嘉然皱着眉头,上拉重新输入问题: 【喜欢一个人会有什么具体表现?】 这次跳出来的回答与上一个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好在第一条有了一个相同问答,点进去,好几层楼都是高分答案: 【喜欢一个人,就是无时无刻不想见到他。】 【这个我会!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很贪心,不满足于做他的普通朋友,只想做他最宝贝的那个!】 【喜欢的另一个代名词叫占有欲,你会开始想要独占他,想要昭告全世界他是你的,想要他所有的美好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 谢嘉然一字一句认真看下来,双手渐渐离开键盘。 他好像,全中了。 这真的就是喜欢吗? 他还是不确定。 喜欢一个人是大事,身为男孩子却喜欢上另一个男孩子更是大事。 他真的是喜欢男孩子的吗? 可是在遇见梁夙年之前,明明从来没有任何迹象的。 谢嘉然不排斥同性恋,但是他觉得自己这是头一回,得严肃对待,必须得把事情弄清楚,不想不明不白蒙混过去。 他注册了一个号,在点赞最高的那条回复里试着很一本正经地问: 【你好,我之前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他了,上面那些症状我也全中,可我还是不能百分百确定,请问我要怎么做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他以为至少要等到明天才能得到回复,没想刷新一下,新的回复立刻就来了: 【巧了,正好上线就看见你哈哈哈哈,怎么我就成情感专家了,我也只是一个谈过七八次恋爱的孩子呀!】 【白纸嘛?那你有这个疑惑很正常,我第一次谈恋爱的时候也有,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 【别的花里胡哨的我就不多说了,跟你分享一个立竿见影的办法。】 【你不确定是不是喜欢他,那就试着去拥抱他,跟他产生亲密的接触,如果不排斥,不觉得别扭不自在,不是内心毫无波澜,而是出现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的情况,那就是喜欢没跑了!】 ... 谢嘉然看着对方的回复陷入沉思。 拥抱,可是他已经和梁夙年拥抱好多次了啊。 肌肤接触也是,梁夙年上半身都快被他摸光了,这还不算肢体接触么—— 等等,不对。 他们是抱过很多次,亲密接触过很多次,但几乎每次都是在他渴肤症犯的情况下发生的。 被不可违背的症状控制着才回去去依赖他,渴望他的亲近拥抱。 那如果,没有症状引导呢? - 梁夙年回来时路过隔壁304,见门没关,又听见里面乱七八糟的叫唤声,就顺道拐进去逛了一圈。 出来时屁股后面跟了两个抱着电脑激动得面红耳赤的网瘾少年。 “刚刚那把要不是我们家亚索太下饭,只会摩擦倒地摩擦倒地,把对面狐狸养那么肥,我早就嘎嘎乱杀了!” “谁不是?上上把要不是风女一直反向刮风让我一挑三,下路我直接打穿好吧?!” “气死了!一晚上白忙活!” “一定是他们宿舍风水不好!下次咱别去了!” “你说得有道理,我很难不赞同。” “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梁夙年好奇问:“菜鸡甩锅互相安慰?” 黎塘鼓着腮帮:“你别拆穿!我们还能做兄弟!” 沈学豪挺起胸膛:“没错。” 这俩人给梁夙年逗乐了,笑了一声,转身见谢嘉然坐在座位仰头正看他。 冲他眨了下眼,把一直挂在中指晃悠的小小钥匙挂件递过去:“来,送你个东西。” 谢嘉然接过一看,是个小画家模样的挂坠,戴着黄色草帽,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坐在草地上,手里胡乱拿了几只沾满颜料的画笔,蹭得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 很可爱,谢嘉然摊在掌心认真看,爱不释手。 “哦,原来小画家是要送给大画家的啊。” 黎塘咧着嘴啧啧两声:“难怪刚刚在隔壁宿舍,小张想要去送给女朋友,梁哥都没舍得给。” 沈学豪笑眯眯凑热闹:“就是,我就说梁哥一向大方,从来不在乎这些小玩意儿的,怎么今天忽然护起食来了。” “你语文老师教你护食是这么用的?小心他听见了买机票连夜赶来清大糊你一脸粉笔。” 梁夙年回到座位放下东西:“有人要用卫生间吗?不用我就去洗澡了。” “不用不用,我想再来一把雪耻!老沈,干不干?” “来!” 两个人迅速回到座位插好电脑电源又闷头扎进峡谷了。 梁夙年老父亲似地一声叹气,对两位网瘾少年的游戏瘾佩服得五体投地。 谢嘉然看着梁夙年拿上衣服去了卫生间,身影消失在阳台后收回目光,来回打量着小画家玩偶,所有所思。 网瘾少年打游戏安静不下来,情绪极度不稳定,无论是杀人还是被杀都免不了嗷嗷一通叫唤。 刚刚是在隔壁,现在是在自家宿舍。 隔着一个阳台一道门梁夙年都被他们吵得头晕,很后悔刚刚回来为什么要去隔壁晃悠那一趟,带回来两个祸害。 洗完边穿衣服边思索一会儿该用什么东西堵上那两张聒噪的嘴巴,没想刚拉开门跨出来,倒是先被人堵在了卫生间门口。 水蒸发带走热气,夜风吹来,格外凉爽舒适。 梁夙年不由眯了眯眼睛,低头看谢嘉然:“怎么啦?” 谢嘉然直白问:“抱一下可以吗?” 嗯? 梁夙年眉尾轻挑:“又不舒服了?” 谢嘉然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往前一步,轻车熟路地把自己塞进他怀里。 梁夙年措手不及了一下,直到后退靠在角落墙壁上了,才抬起手臂拢住谢嘉然肩膀回抱住他。 “这样好些了吗?”他问。 谢嘉然依旧没有回答。 他靠在梁夙年肩膀上,紧紧环着他的腰,仔细感受着自己现在的心情。 湿漉的空气带着很浅很干净的香味,怀抱是他熟知的宽阔温暖,总是能让他很安心,很放松。 可还是少了点儿什么。 “不对,不应该只是这样......” 他嘀咕得很小声,梁夙年一个字都没听清,刚问了句“什么”,就被谢嘉然握住了一只手。 他带着他从腰际移开,又用小指勾起自己衬衣下摆。 正在梁夙年疑惑他想要做什么时,被握住的左手受牵引而上,顺着布料内侧一路畅通,直至掌心无阻碍地跟对方腰际细腻温热的肌肤直接相接触。 滚烫来得突如其然,不知到底是他掌心的温度,还是他身上的温度。 两个人都有些愣住了。 谢嘉然不受控制地踮了下脚尖又放下,按在梁夙年手背上的掌心有点发软。 “可以再抱紧一点吗?”他很小声地要求,得寸进尺,却又让人无法拒绝。 话音落下足有两秒,贴合在腰上的那只手才顺着腰线开始移动,直至环上另一侧,再收紧,整条手臂都跟他腰上的皮肤贴在一起。 宿舍里面的喧闹还在继续。 黎塘因为操作失误漏了一个兵线,哀嚎着要沈学豪让他一只猪补回来。 仅隔着一道门,他们在阳台角落紧紧拥抱着彼此。 此时但凡沈学豪心血来潮掀一下窗帘,他们两个便无处遁形。 然而这些琐事谢嘉然都顾不上了,因为他终于确认好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没有渴肤症作祟,没有任何客观因素干扰,他依旧觉得被梁夙年抱着特别舒服。 好像他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跟他在一起了,就会感到无比的心安和放松。 他希望被他抱着,更喜欢这样被他占有似地困住,最好最好到往后很远的尽头,他怀里都只装得下他一个。 醍醐灌顶往往只需要一个导火索。 顺着引线一路往上,展开的烟花璀璨灿烂,足以照亮潜藏与懵懂下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不是可以跟躁动挂钩,但是他知道他现在会满心满眼想做一件事,或者想见一个人了。 等见到了,又会不满足于只是见到。 会因为跟他呆在一起而觉得生活格外美好,空气格外甜蜜,夜风格外温柔,连阳光都格外灿烂。 原来,真的是喜欢。 “你的演讲很精彩。” 他像是终于找到引线的风筝,又似受月光指引的潮汐,涨落从此都随一人,即便被牵绊也觉得无比欢喜愉悦。 “你送的玩偶我也很喜欢。” 和所有人拥有过悸动的人一样,他在20岁这一年终于也感受到了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是什么滋味,奇妙得不可言说,如果可以,他想要把它锁进最牢固的保险柜珍藏一辈子。 “梁夙年,谢谢你。” 梁夙年,我喜欢你。 谢嘉然喜欢你。 吵杂声在一瞬间远去,梁夙年耳边只剩下谢嘉然清冷又温软的嗓音。 他偏过头,让鼻尖蹭过柔软的发丝。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呼吸有些灼热的烫。 第29章 发表 林杉在做色彩练习。 涂一笔, 看一眼谢嘉然,再涂一笔,再看一眼谢嘉然...... 直到把人看得面带疑惑转过头来, 终于忍不住了:“嘉然你是微博转发中大奖了吗?” 谢嘉然摇头。 林杉不甘心地又问:“中彩票了?” 谢嘉然再次摇头。 林杉:“天上掉星星砸你家里了?” 谢嘉然还是摇头, 无奈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林杉说:“又没中奖又没中彩票, 那你今天干嘛这么高兴?发生啥好事了?” 谢嘉然手上动作一顿,疑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很高兴?” 他从来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都不会轻易流露于表面, 自认为今天的表现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很奇怪林杉是怎么看出来的。 “就是感觉啊。” 林杉得意洋洋:“我的情绪感知小雷达可是很准的, 而且你这也太明显了。” 谢嘉然摸摸自己的脸:“很明显?” 他笑了吗? “不是肉眼可见的明显,是但凡五感尚在的人都能感知到的明显, 被你感染的空气骗不了人。” 林杉伸出一只手, 撩开袖子露出一截手臂:“看看。” 谢嘉然不明就里看了一眼:“汗毛?” 林杉:“是从你身上源源不断飘过来的粉色泡泡,蹭得我都快糖分过敏了!” 谢嘉然:“.......” 林杉放下袖子:“好兄弟有福同享啊, 什么好事快点说说?是不是你的“青春”终于画好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确实也有这个原因, 谢嘉然犹豫着点点头:“算是吧。” 林杉:“你这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带来了吗?快快快给我先观摩观摩!” 谢嘉然拿出稿子递给他。 是那张起草于球场, 细化于宿舍,因为莫名的迷惑搁置许久, 如今终于上色完成的画作。 背景改掉了, 从室内换成了室外,从四面封闭的体育馆变成了绿荫掩映的空旷操场。 浓墨重彩的颜料勾勒出灿烂盛大的夏天, 通透的上色又让整个画面透露着蝉鸣树荫的清新。 一群少年正在球场上追逐着挥洒汗水, 无论画里还是画外, 中间高高跃起扣球的男孩都是所有光和视线聚集处。 飞扬的衣摆在空中卷起肆意张扬的弧度, 蓬勃灿烂, 生机焕发。 林杉看到画的第一眼双眼就噌地亮了。 是真的很有冲击力的漂亮,足以让人一眼沉醉。 每一个笔触,每一处上色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有了青春,有了悸动,多看两眼还会叫人情不自禁产生一种颇有浪漫主义的错觉——他不是在看一幅画,而是隔着一张纸在看共存的另一个世界。 甚至似乎透过这幅画,都能感受到作者在创作之时满腔的欢喜,那时他的眼里的世界一定是满含星光。 “我去,你这......你这好好看啊......” 林杉咽了一口唾沫,他语言组织能力也不怎么样,心里的想法表达不出来,几番卡壳,最后说出的夸赞赤诚朴素又接地气:“你也把你男人画得太好看了吧!” “这构图,这色彩通透感,着人物轮廓,绝了啊!” “你这上交不获他个特等奖都没天理。” “获奖画稿要刊报纸和杂志的吧,你这一放出去,你男朋友还不得成全民男神了......” 林杉一激动就不自觉变话痨,絮絮叨叨大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环视一圈没人注意到他们这里,连忙想要把“你男朋友”改口成“你那位拜把兄弟”。 谢嘉然却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了一句:“还不是。” “嗯?”林杉眨巴眨巴眼睛,敏锐地感知出了几分奇妙的味道:“‘还’不是?” 谢嘉然:“嗯。” 男朋友......现在还不是。 这潜台词太美好了,林杉砸吧着嘴巴仔细品了品,嘴角一咧笑弯了眼睛。 正想说什么,旁边多出一道人影,是苏小月拿着一本记录个人信息的名册放在他们面前。 “来。”苏小月说:“填下个人信息,家庭住址那一栏要具体到门牌号哦。” “哦。” 林杉接过记录册,把画递回给谢嘉然时被苏小月眼尖地看见了,哇地一声惊叹:“这幅好好看呀,谢嘉然,是你新画的吗?” 谢嘉然还没说话,林杉已经拍拍胸脯与有荣焉地抢答:“那当然,除了咱们谢大佬,还有谁能画出这般天上有地上无的人间佳画!简直就是巧夺天工啊是不是?” 苏小月被他乱七八糟的夸张措辞逗得噗嗤一笑,点头应是:“你说得非常对,这么好看的画,只有我们谢大佬才能画出来。” 她捧了捧脸颊:“真的,我都没想过球场上那群整天傻乐抢球的大直男们画出来会有这么好看。” 林杉睁大双眼:“诶诶,班长你这话我就不赞成了哈,打篮球的可不都是傻乐抢球的......” 他填写完信息就把记录册交给谢嘉然,开始有条有理跟苏小月理论男神打球和小可(菜)爱(比)们打球的区别,没有注意到身旁人在听见苏小月话后一瞬的怔楞。 谢嘉然被提醒了。 是啊,他被欣喜冲昏了头脑,都忘了还要去考虑梁夙年。 要是他不是同性恋怎么办? 要是他根本不喜欢男生,甚至还对这种事十分抵触,那他该怎么办? “......” 填写好信息资料,谢嘉然把记录册还给苏小月,转头一言不发继续画练习。 嘴角轻抿着,默默散发了一上午的粉色气泡也消失了。 后者确认了一下,继续往前收集信息,一直走到和谢嘉然他们呈对角线坐在教室前门口的孙晗身边。 递过记录册,苏小月见他紧皱着眉头一脸烦躁,不由扬眉问:“怎么了这位朋友?谁又招你啦?” “没。” 孙晗接了记录册填好,还回去时想到什么,抬头对苏小月说:“班长,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苏小月:“能啊,你问。” 孙晗斟酌着词句:“你觉得...什么是青春?如果让你用一幅画来表现,你会画什么出来?” “青春啊......” 苏小月重复了一遍。 不知怎么,一听见这个词,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就是刚刚从谢嘉然那副画里看到的画面。 “我觉得,大概就是盛夏时节篮球场上朝气蓬勃的少年们吧。” 是每个人都曾见过无数次的场景,她也不例外,明知现实看来就是寻常,甚至远不如那么漂亮,但她现在竟一时想象不出寻常的球场该是什么样。 固化的好印象太神奇了,她现在一闭眼,想到关于球场,所看见了就是有了生命的画中景象,扑面而来的尽是青春盛气。 嗯,答案很标准。 苏小月很快带着册子走了,留下孙晗坐在原位盯着画板若有所思。 篮球吗...? - 提前跟梁夙年发过消息,谢嘉然一下课就直接去了体育馆。 推门进去,肖池和刘毛毛还有几位不认识的男生正在无视规则玩儿投球传球,谢嘉然环视一圈没看见梁夙年,倒是站在一旁喝水的陈文耀主动上前招呼他。 “哈罗,谢同学,找老梁哇?” 他指了指对面角落一个方向:“他去器材室找球了,要不你先在这儿等他一会儿,或者直接过去?” “不用,我也不一定要找他。”谢嘉然从器材室方向收回目光,想了想,转向陈文耀:“找你也可以的。” 陈文耀指着自己鼻子,,略带惊讶道:“找我?” 谢嘉然点点头,礼貌询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陈文耀放下手,大方道:“找我什么事儿,你说。” 谢嘉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你一点东西,关于梁夙年的。” 陈文耀挑眉:“嗯?” 谢嘉然将手自然垂落于身侧,面容镇静,小心藏好自己的忐忑:“梁夙年他谈过恋爱,有过女朋友吗?” 没想到他是要问这个,陈文耀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隔了两秒消化好了,正要说话,又听谢嘉然继续问道:“还有就是,他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他都喜欢什么样子的?” 梁夙年出来就看见陈文耀扭头盯着门口的方向发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把找到的新篮球扔给刘毛毛,走过去拍了下陈文耀肩膀:“嘿,傻子,看什么呢?” “好好说话别人身攻击啊。”陈文耀哼哼道:“看稀罕。” “什么稀罕?” 梁夙年跟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除了体育馆大门,其他什么也没看见。 “别看了,你回来得太迟,现在已经没了。” 陈文耀转头回来:“知道刚刚你去器材室那会儿谁来了么?” 梁夙年:“教导主任还是你父亲?” 陈文耀:“......你祖宗!” 梁夙年眉尾一挑:“牛啊,你还有这本事?” 陈文耀白眼一翻,算了:“是你室友,谢嘉然刚刚来了。” “他啊。”梁夙年自语道:“那还真给你说对了,这位确实是我小祖宗。” 陈文耀:“什么?” “没什么。”梁夙年问:“他来找我?那怎么又走了?” “也不算是找你的吧。” 陈文耀搭上他的肩膀,一脸高深莫测道:“老梁,给你提个醒,我感觉你要交大桃花了。” 梁夙年:“?” 陈文耀:“知道刚刚谢嘉然问我什么吗?” “他问我你有没有谈过恋爱有没有交过女朋友,还问我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什么类型的,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要给你牵线搭桥介绍对象的意思啊。” 梁夙年笑容凝滞了一下。 陈文耀没注意到,咂咂嘴,祝福都带着点儿酸唧唧的柠檬味:“恭喜你啊兄弟,能得校花做媒的姑娘不知道多优秀多漂亮,你有福了!” “哎!” 肖池忽然大声冲这边喊:“那边儿那两个,该休息够了吧?!赶紧回来开整了,场地我们只占到七点半,再晚就没得打了!” “哎!来了来了!” 文耀抻了个懒腰:“我要化嫉妒为力量,别的就不说了,一会儿先扣你十个八个球泄泄愤。” “好好打球,别说梦话。” 梁夙年推了他一把,看他蹦进场内跟肖池几个闹开,回头望了眼门口方向,笑容慢慢淡下。 想到刚刚陈文耀说谢嘉然要给他介绍对象的话,不知怎么,总觉得心里头有点儿怪怪的不舒服。 “梁哥!”肖池在叫他了:“楞那儿干什么呢!快过来!就缺你一人了!” “来了。” 梁夙年应了一声,不过仅往前走了几步很快再次停下。 面对对面齐刷刷的疑惑眼神,他扬了下手,说:“算了,我不打了,下次再玩。” “我忽然想起来有点急事,先回宿舍了。” 第30章 发表 谢嘉然在宿舍刷形式逻辑小测试卷。 就是不怎么专心, 目光在一道题上持续停顿了好久,也不知道在发呆想什么,笔尖在卷面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痕迹。 黎塘和沈学豪在上课, 宿舍里就他一个人, 安静得仿佛能听见风流动的声音。 可就算这样, 几乎近在耳边的开门声他的没能听见,直到有人拖动椅子在他旁边坐下了,才后知后觉转过头。 “你怎么回来了?”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梁夙年:“不是在打球吗?” “肖池赶着回宿舍喂儿子, 就散场了。” 梁夙年说完, 目光落在他久久未动的试卷上:“不会做?” 谢嘉然犹豫了一下, 点头:“嗯。” 梁夙年扬了扬嘴角,眼里盛满琥珀色的光:“那还要不要一对一辅导?” 来了个“临时老师”, 谢嘉然注意力不能集中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 反而更严重了。 他听见的只有梁夙年的声音,却接收不到这个声音讲述的任何内容, 满脑子回荡的都是不久在体育馆陈文耀给他的回答, 连梁夙年讲错了知识点也没发现。 梁老师也有点儿心思不专,在错误的思路上狂奔半天才反应过来早就讲错了。 无奈啧了一声, 想及时纠正,却发现身旁的人毫无反应。 抬眼一看, 他唯一的学生早就走了神, 眼帘低垂着,手上的笔不知几时掉在桌上也没发现。 两个心不在焉的凑一块儿, 一个胡讲, 一个没听,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敷衍谁。 “小谢同学, 想什么呢?”梁夙年拉拉他手臂的衣料, 把人叫回神。 谢嘉然睫毛飞快颤了两下,眼神很快重新聚焦,低声道了句:“抱歉。” 梁夙年调转笔头在试卷上轻轻点了点,笑笑没说话。 谢嘉然说完那句之后也没再开口,气氛安静下来,灌耳的风声又成了主导。 谢嘉然低着头,右手捏住左手无名指捻了捻,又放开。 如此来回重复。 过了一会儿,他才忽然开口问:“你之前是不是交过女朋友?” 未想同一时间,梁夙年也问了:“你是不是想要给我介绍对象?” “......” “......”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彼此分辨出对方的词句,表情默契地齐齐怔楞。 谢嘉然最先反应过来,眼中盛满茫然疑惑:“我要给你介绍对象?” 谁说的? 他自己还愁怎么把人拿下,怎么可能会想给他介绍对象? 梁夙年:“你不是去找陈文耀打听我有没有谈过恋爱,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了么,不是要给我介绍?” 这个误会属实有点大了。 谢嘉然立刻摇头:“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而已,没有要给你介绍对象。”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没有认识的合适的女孩子可以介绍给你。” 语速比寻常快了半拍,好像生怕他会追着让他帮忙介绍一样。 梁夙年被他逗笑了,心里那点积压的烦闷一扫而空:“放心,我也只是问问,没有让你给我介绍的意思。” 谢嘉然干巴巴哦了一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将话题绕回最初,忍不住再问一次:“所以你真的交过女朋友吗?” 梁夙年一哂:“陈文耀是这么跟你说的?” 谢嘉然:“他说大学没见你交过,但是高中好像有。” “高中啊......” 梁夙年指尖咔哒点着桌面作思索状,状似无意瞥一眼微微睁大一双眼睛等他回复的谢嘉然,像只仰头等主人开罐头的猫,还是没绷住笑了出来。 “小谢同学,怎么忽然八卦起来了?”他笑着问。 谢嘉然尽管语塞,依旧努力镇定地组织语言:“没有,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最近在画这方面的速途练习,想找一点参考。” 梁夙年好奇:“什么速途练习需要恋爱史作参考?你们在画少女漫画?” “......” 谢嘉然找不到借口了,眼神开始心虚地躲闪。 好在梁夙年没有非要得到答案。 看他为难了,就把话题又转回自己身上,斟酌着合适的表达方式:“恋爱嘛......不瞒你说,我可能,勉强算‘被’谈过?” 谢嘉然立刻将目光重新投向他,没注意到他个别奇怪的措辞,只专注自己想听的重点:“对方是女孩子?” 梁夙年觉得他今天有点呆得可爱:“当然了,你都说女朋友了,不是女孩子难道还能是男孩子吗?” 谢嘉然表情一滞。 心情像是刚被从酱油坛子捞出来又被裹上辣椒面转手塞进醋坛了,五味陈杂。 一时竟不知道该难过他喜欢的是女孩子,还是该嫉妒那个曾经给梁夙年冠上过男朋友头衔的姑娘。 “哦。” 他攥紧了手心,语气淡淡:“是高中那会儿吧?你们谈了多久,为什么后来又会分手了?” 那段记忆想来很深刻,梁夙年甚至都不需要花时间去回忆:“确实是高中那会儿,高三。说分手其实不太合适,因为这件事它有点复杂。” 有多复杂? 缠绵悱恻那种吗? 谢嘉然冷着一张脸,胸口闷得要死。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谈过就谈过吧,早恋而已多正常,哪个高中生不早恋一把,不就是可能亲过别人抱过别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要真能算得上谈,那我跟她谈了大概有.....半分多钟?” 梁夙年估摸着说:“唔,或者还要短一些,二十秒?” 谢嘉然酸唧唧的思绪一下被打断,表情一滞:“啊?” 二十秒? 什么意思??? 梁夙年说:“就是从我知道我在跟她谈恋爱到我被甩,过程持续时间大概有二十秒。” 这算得上他高中时代的大乌龙事件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一言难尽。 事情起源于他念高三的那年夏天的一个午后。 褚思思,他的邻居,同时也是他们兄弟团里唯一一个女生,某天不知怎么忽然心血来潮送他一根黑色头绳,让他戴在左手手腕。 梁夙年那会儿蠢呀,整天就念书,兄弟,打篮球的,没跟女孩儿玩过,更不知道戴女孩儿送的皮筋是什么意思。 他看班里好几个男生都戴着,还以为是什么流行装饰,又因为要赶着去器材室拿器材,还真接下戴上了。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事情变得有些奇奇怪怪。 褚思思忽然对他善意翻倍,开始每天给他带吃的,有时候是各类糖果甜点,有时候是自己烤制的面包蛋挞小饼干。 但是梁夙年不喜欢吃这些,本着有福同享的心思,接了之后转头就把那些花里胡哨的食物全分给了其他兄弟。 褚思思大半夜给他发消息打视频电话,他因为习惯早睡愣是一个没接到,第二天被说了还不明就里问她有事怎么不在学校说,熬夜会影响第二天学习。 褚思思说食堂太挤不想去,让他给她带饭回来,他点了头,结果还真就只带了一份饭回来。 褚思思看着都惊呆了,嘴角抽搐着问他那份呢?梁夙年答得理所当然道:“我啊,我在食堂吃了,你赶紧趁热快吃吧,我打球去了。” 留下褚思思一个人坐在教室,脸色铁青。 褚思思周末约他一起出去玩儿,他左思右想想不出两个人有什么好玩儿的,又觉得人多才热闹,就把其他兄弟全都约上了。 一堆人揣着身份证浩浩荡荡在网吧门口集合时,褚思思咬牙切齿站在一边,脸已经黑得不能看。 事情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持续着,直到褚思思在生日那天约梁夙年单独一起过,却被他叫上那帮兄弟团买好蛋糕簇拥着进KTV时,她的忍耐力终于到了极限,爆发了。 “梁夙年你能不能搞清楚,我褚思思不是你拜把兄弟!” 她站在立式麦克风后面,声音响亮传遍整个包厢:“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你他妈到底有没有认真在跟我谈恋爱?!” 声音洪亮震耳欲聋,那一刻梁夙年呆住了,连同那几个只会阿巴阿巴的兄弟也呆住了。 气氛陷入前所未有的尴尬。 头脑风暴了好久,勉强消化掉这句话的信息,梁夙年是满脑袋的问号:“褚哥,我们什么时候在谈恋爱了?” 褚思思:“......” 众人:“......?” 梁夙年:“OoO???” 与故事中人物情绪异曲同工,谢嘉然的心情跌宕堪比过山车。 从嫉妒,到茫然,到离奇,再到哑口无言,用时不过也才短短几分钟。 时隔几年,现在提起仍然令人唏嘘感慨。 梁夙年哎了一声,自我反思:“其实这话问出口我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因为她当时那个表情,差不多就是想一口把我生吞了一了百了。” “那,后来呢?” 谢嘉然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知道她的意思了,你们也没有正式在一起?” 梁夙年摇摇头:“当然没有了。” 被扯着嗓子劈头盖脸一通吼,他总算知道手腕上套头绳是什么意思了,即便他只戴了不到半天。 可惜为时已晚。 褚思思那时候就是一条会喷火的巨龙,眼睛里都在冒着愤怒的火光。 梁夙年莫名其妙被谈了一场恋爱,一脸懵圈。 那几个傻兄弟更是不敢说话,缩在卡座上瑟瑟发抖,嘴巴紧闭装鹌鹑。 褚思思努力平复心情:“好吧,是我考虑欠妥,我以为戴头绳这事全天下的男生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没算到你竟然是个漏网之鱼。” 她一字一句认真问他:“所以现在你知道我喜欢你了,我正式问你一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要不要当我男朋友?” “正式”两个字用得妙。 莫名其妙过家家似的当了好兄弟一阵子男朋友的梁夙年茫然沉默,无言以对。 怎么说呢? 兄弟情义比金坚也没办法了,毕竟这种事情最忌拖拉。 梁夙年费力斟酌着拒绝的措辞,只是还没开口,褚思思已经从他的表情得到了最直接的答案。 “好了行了!你别说话,我知道了!” 褚思思磨着后槽牙深吸一口气,豪迈一挥手,掷地有声:“听着梁夙年,这段恋爱我现在宣布撤销了!我们没谈过,你也从来没当过我男朋友。” “老娘才不要把宝贵的初恋砸在你这个傻逼身上!” 把恋爱硬生生谈成兄弟情,除了梁夙年,估计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选。 说不内疚是假的,尽管褚思思在事后恨铁不成钢地给他灌输“头绳”一类女生小知识的时候已经强调过八百遍“老娘宽宏大量懒得跟你计较”,他依旧心情沉重得都恨不得能帮褚思思上高考考场给她考个全科满分以将功抵过。 当然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再也不敢随便接女孩子的东西了。 虽然褚思思同学很可怜,尽管梁夙年很无辜,但谢嘉然还是忍不住心情由低攀高,转向愉悦。 “那你也不算是谈过恋爱吧。” 他说:“人家女孩子说了要撤销,你没资格有前女友了。” “确实。” 梁夙年笑笑:“不过这事虽然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但是见过我手上戴头绳的人不少,所以那会儿但凡有一知半解的人问起,我都宣称是我单方面被女孩子甩了,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女主角是谁,要议论就议论我吧,左右我脸皮厚,不在乎这些。” 谢嘉然问:“肖池他们都知道吗?” “具体的不知道。”梁夙年猜测:“应该只是在逛我高中论坛的时候摸索到过一点风声。” 谢嘉然眨眨眼:“既然没有告诉他们,那为什么又可以告诉我?” 这个问题,其实梁夙年也说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他就是本能地觉得这件事不能瞒着谢嘉然。 不然指不定会出现什么奇怪的误会。 “因为小梁同学素质比较高。” 他做了个掌心下压的丈量的手势,翘着嘴角一点不谦虚地自夸:“不骗乖小孩儿。” 谢嘉然笑了。 嘴角弯出浅浅的弧度,眉宇间堆积的清冷气被驱散大半,是最寒凉干净的黎明破晓之际,从天方浸透乍出的一缕微光。 他很少笑,几乎没人看见过,包括梁夙年在内。 是真的很好看,直击心坎那种漂亮。 被一团轻到可以漂浮的羽毛在心口挠了一下。 梁夙年不由动了动手指,似乎是想碰到点什么:“谢嘉然,你知不知道你眼睛里有星星?” 好像浩瀚银河被等比缩小亿万倍后跌进了他的眼中,璀璨绚烂得叫人挪不开眼。 谢嘉然摇摇头。 他不知道什么星星不星星的,现在他只差一件要紧事还没有确定了:“梁夙年,那你觉得同性恋是坏的么?” 梁夙年问:“这个也是速涂练习的参考?” 谢嘉然顺势点点头:“是。” 梁夙年认真思索,在谢嘉然紧张得心都悬起时颇为不解地开口反问他:“为什么要用‘坏’这个形容词?” 谢嘉然一愣。 梁夙年兀自道:“这个没有好坏之说吧,应该只能说每个人对它的看法如何。” 谢嘉然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急切,故作随意道:“那你呢,你的看法是什么?” “我的看法,嗯......我觉得喜欢与否不应该有性别之分吧。” 梁夙年试图用他不擅长的高级语文组词知识表达自己的观点:“从某个角度来说,这就跟亲情一样,你天生会喜欢你爸爸,也会喜欢妈妈,不然难道要去考虑他们是男是女,再决定要不要喜欢?” 这个比喻好像有点不伦不类的奇怪。 不过算了,理科生嘛,意思到了就行。 “不用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喜欢就只是喜欢而已,它会因人而异,但与性别无关。” “你看就像我。” 他指着自己鼻子,一本正经道:“我也不能保证未来我喜欢的那个人会恰好就是个姑娘,反正决定权在他那儿,所以不管他是男是女,只要是他,我都会喜欢。” 谢嘉然注视他良久。 随后,抿起嘴角收回视线,长睫适时垂下,掩住一闪而过的耀眼光彩。 “哦。”他说:“我知道了。” 试卷上被划出的歪曲痕迹还在。 谢嘉然多看了两眼,重新提笔,在痕迹最末端三两笔便描出一朵姿态盛放的玫瑰。 我知道了。 那么梁夙年,我要开始追你了。 第31章 发表 “可恶啊啊啊啊啊!往常体测不都是放在期末吗?怎么今年提前这么多啊?!!!” 林杉从收到群消息就开始愤怒抱怨:“我还没有做好跑一千米的准备呢, 韧带也拉不动,引体向上也吊不上,这特么, 造孽啊!!!” “距离明天体测还有一天时间。”谢嘉然安慰他:“你今晚可以好好准备。” 林杉哭丧着脸:“可是现在都快七点了, 我准备啥, 夜跑一万米,还是晚上劈着叉睡觉?” 谢嘉然:“提前一周通知,你就会夜跑一万米, 劈着叉睡觉吗?” 林杉:“......呜呜呜呜呜嘉然不要拆穿我QAQ” 谢嘉然无奈, 安慰他:“放心吧, 体测监考的是我们班体委。” “...而且我也不想测肺活量,上次我肺活量小得连体育老师都嘲笑我——诶?”林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体委监测?” “嗯。”谢嘉然点头:“群消息上都说了, 你仔细看。” 林杉重读一遍, 心情登时多云转晴:“哦还真是,那感情好呀, 我也不用做什么准备了, 体委肯定会无底线包庇我们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嘉然:“那你至少也得做做样子,别让体委太为难。” “嗨呀知道知道, 我又不是不懂事的三岁小孩儿。” 一个难题解决了,林杉才想起方才未完的话题:“对了, 嘉然, 你刚刚要问我什么来着?” 谢嘉然画笔一顿。 在林杉询问的目光下将手放在膝上,转头看向他, 温吞开口:“我想问你, 如果想要追一个人, 应该做些什么?” 林杉复述一遍:“追人?” 谢嘉然:“嗯。” 林杉又问:“谁追谁?” “......我。”谢嘉然顿了一下, 完整而郑重地补充一句:“林杉, 我想追梁夙年。” “?” “???!” “What???!!” 林杉一下没控制住音量,闹出动静,整个画室的同学都扭头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还好老师不在。 “没事没事,我颜料倒裤子上了哈哈哈哈......大家继续忙继续忙别管我,我立刻自动降噪哈哈哈...” 应付完同学,林杉赶紧缩起脖子整个躲在画板后面,睁大眼睛压着嗓子问谢嘉然:“不是吧朋友,所以你们之前真没在一起?” 谢嘉然摇头:“真的没有。”他一直都是在认真否认,奈何林杉就是不信。 林杉面色复杂,嘶了一声:“所以,就‘真’拜把子好兄弟?” 谢嘉然:“嗯。” “啊这......”林杉纠结得脸快皱成包子,难得结巴:“你这......是我远离直男世界太久了吗?现在校园社会的好兄弟普遍都这么‘基情满满’相处的?” 谢嘉然没什么好兄弟,他也不知道别的好兄弟之间都是怎么相处的,连对比都没办法,给不了回应,只好沉默。 林杉消化一番,啧啧感慨:“行吧,说句实在的,以我过来人的经验,你这追不追都一样。” 谢嘉然不解:“为什么?” 林杉摊手:“因为你们这已经跟在一起没区别了啊,难道你没发现吗?” 说完顿了会儿,又补充道:“哦差点忘了,你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也正常。” 谢嘉然沉默一会儿,摇头说:“不行,要追的。” 他总得要有一个名分才行,不然万一哪天梁夙年又犯蠢被别人套上了头绳小皮筋怎么办? “可是我的方法可能不太适合你。”林杉遗憾说:“你知道的,我太骚了,而你又骚不起来。” 谢嘉然:“......” 林杉对好友的终身大事是真上心。 捏着下巴认真思索良久,忽然灵光乍现,福至心灵:“对了,这种时候就应该视情况找方案,大众追人法不行,对症下药才是正道!” 谢嘉然重复:“对症下药?” “没错!” 林杉信心满满跟他分析:“我刚刚是不是说过你俩现在已经跟在一起没区别了?” 谢嘉然:“嗯?” 林杉:“咱们将计就计,从现在起,你就当他是你男朋友了,想做什么都随意,只要切记别把“喜欢你”说出口,相信我,这句话迟早会从他嘴里先说出来!” 谢嘉然半信半疑:“这样真的可以?” “那当然。” 林杉上下打量他一圈,弯起眼睛笑得意味深长:“我相信你的天赋,跟着本能走,就照着现在的进度,只管做你想做的。” “少年,懂得什么叫‘纯欲’么?” - 晚上九点下课,谢嘉然离开艺术楼顺着路灯往宿舍走,路过超市时正好遇见了选修刚下课正站那儿买冰淇淋的梁夙年。 他没开口叫他,倒是后者从蛋糕橱窗的倒影里第一时间发现了他,回头冲他笑笑,扬手做了个“等我”的手势,很快挑好两个冰淇淋付了钱,转身大步来到谢嘉然身边。 “刚下课?” 谢嘉然点点头:“嗯。” “我也是,一个催眠有奇效的选修,听得我头昏脑涨的,还不能逃。” 他递过手:“来吧,请你吃个冰淇淋,庆祝我们苦难的日子又过去一天。” 还是上次那个牌子的奶油甜筒,梁夙年把印着草莓花纹的那袋递给他,自己留了个加应子口味的:“原味的卖完了,草莓的还剩最后一个,将就下吧。” 说完撕开扔了包装袋,打算边走边吃。 谢嘉然见他咬了一口,接着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他:“不好吃吗?” “也不是不好吃。” 他之前从没尝过这个味道,有点复杂,还有点奇怪,具体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他思索着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拿着冰淇淋那只手手腕忽然被轻轻抓住。 谢嘉然似乎已经懒得等了,兀自将他的手拉到近前张嘴亲自尝了一口。 两道明显的咬痕重叠在一起,一大一小,他们吃了同一支雪糕。 仔细品了下味道,他给出中肯的评价:“是有一点酸,不过还是好吃的。” 把不慎沾在唇上的白色奶油都舔掉,又冰又抿过,唇瓣不免带上了几分水光潋滟的红。 梁夙年在路灯下停住了脚步,看看冰淇淋,又看看他,神色间一时有些错愕。 见他不说话,谢嘉然眉心渐渐蹙起,温吞松手放开他:“你是在嫌弃我吗?” “没!怎么敢,我哪儿有这个资格?” 梁夙年忽地咧嘴笑起来:“我就是觉得这句话应该我来问,小谢同学,你不嫌弃我啊?” 谢嘉然垂下眼帘,声音有些闷:“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了。” 看人好像不高兴了,梁夙年立刻轻车熟路开哄:“有道理,能得我们谢老师不嫌弃,是小梁我三生有幸祖上冒青烟,啧,你说我怎么这么就不识好歹?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生气。” 谢嘉然被他哄得没脾气:“......我没生气。” 梁夙年从善如流:“哦对,那别管我,我胡说呢。” 谢嘉然:“......” 他还想说什么,盖着两个咬印的冰淇淋又被递到嘴边,梁夙年歪着脑袋笑吟吟看他:“觉得好吃的话,那要不要再尝一口?” 谢嘉然闷闷鼓了下腮帮。 随即握住他的手,泄愤一般张嘴努力咬下了好大一口。 回到宿舍,推门就是黎塘震耳欲聋的猛男尖叫。 梁夙年眯眼嘶了一声,顺手捂住走在他前面的谢嘉然的耳朵,冲黎塘:“行了老哥,叫魂呢?耳膜都快被你吼破了。” 黎塘攥着手机兴奋蹦跶到两人面前,把聊天界面给他们看:“有小姑娘加我了!她说她久闻我大名,很仰慕我,想要跟我做!朋!友!谈!谈!心!” 沈学豪已经被荼毒了一整个下午,现在是身心俱疲,黎塘转移目标霍霍别人去了,他也终于松了口气,可以上床好好追剧看视频了。 “久闻你大名?” 梁夙年接过手机,在黎塘鼓励的眼神下随意翻着聊天记录:“来吧,先说说你有什么大名?” “我游戏打得好啊!”黎塘拍拍胸脯,迷之自信:“上赛季轻轻松松百星结束战斗,射手分路32段,辅助打野也拿得出手,就问还有谁?” 梁夙年心生疑惑:“女孩子真的会因为你游戏打得好仰慕你?” 黎塘:“那当然咯,电竞的魅力无人能敌!” 说得不是全无道理,但不知怎么,梁夙年就是觉得这聊天记录越看越不对劲:“多多少少有点古怪了,你确定她是想跟你谈心?” 黎小宅男羞咬着下唇羞涩一笑:“如果是谈恋爱,我也能接受。” 梁夙年:“......兄弟,我觉得你要不要先冷静一下。” 谢嘉然没多听,很快回到座位放下东西准备去洗澡。 不过拿上睡衣后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很快又默默将衣服都放在桌面最显眼的地方,转身空手进了浴室。 母胎solo小黎同学恋爱虫上头了,梁夙年说不动他,转念想想也不能坏人姻缘,万一他的感觉是错觉,人姑娘真就是黎塘说的那样崇拜他想跟他交个朋友呢。 梁夙年于是说:“行,那你先好好聊着吧,指不定就遇着真爱了。” 黎塘挠挠后脑勺:“嘿嘿,我也是这么想的,人崇拜我,我肯定也不能让人家失望是不是?” 梁夙年点点头,把手机还给他,一转身就看见桌上孤零零躺着的一套睡衣。 叹气无奈了。 这小孩儿,怎么洗个澡还能忘记带衣服? 他顺手拿上去了阳台,听见卫生间里面传来的水声,就靠在一边耐心等一会儿,水声停了才敲敲门:“小谢同学,还洗着呢?” 里面的人闻声回他:“嗯,你现在要用卫生间吗?” 梁夙年佩服于这小孩儿的傻气,顺着话逗他:“我如果现在要用,你能让我?” 谢嘉然沉默了两秒,还真答应了:“能,你可以闭着眼睛进来。” 梁夙年这下直接被逗笑了:“傻不傻啊,你看看你衣服带进去了吗?怎么着,一会儿打算光着出来?” 他又敲了两下门:“留个缝呗,小梁给你拿来了。” 里面很快传来开锁的声音,里头的人听话地给他开了个缝,却不是小缝。 谢嘉然从门后探个脑袋看他,头发湿漉漉的乖巧贴在额前,半边光裸的瘦削肩膀也跟着露了出来。 他伸了一只手出来接衣服。 梁夙年目光无意扫过,旋即定住。 不得不承认,男生的身体是真的好看。 与他那天在光线昏暗的更衣室里看到的不同,如今半遮半掩,一身冷白的皮肤都被水汽蒸出了粉红色。 锁骨凹陷处停留着水珠,手臂细长匀称,同样凝着水珠,骨相流畅,清透漂亮。 在谢嘉然指尖快要碰到衣服的时候,他才收回目光抬手躲开。 略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来吧,你手上都是水,别再把衣服弄湿了。” 壁钩在靠近门的地方,梁夙年伸手进去将衣服挂上,谢嘉然也去接,于是收手之际,他们的手背碰到了一起。 一段温热似乎将他小指外侧轻轻勾住。 手掌心被有意无意轻轻挠了一下,酥痒扩散泛滥。 梁夙年忍不住蜷起了手指想去握住那只作乱的手,可惜只得一秒,便被对方曲指挣脱缩了回去。 “谢谢。” 谢嘉然对他说,语调柔和清淡,看着他的眼神里同样含着一汪湿漉的清冷。 像只骄傲的幼鹿,伸展着纤长漂亮的四肢原地转了一圈,而后蹦跶着向他冲过来,用尚未完全发育成型的柔软鹿角往他胸口撞了一下。 又顽劣地在他下意识想要抓捕的时候,原地消失。 梁夙年看着眼前已经被关上的门,怔忪迷惑了半晌,摸不透那点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又代表何物。 最后通通都化为无奈和不必在意,被他抛之脑后。 倒是有另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十分清晰。 像谢嘉然这样的,以后也会成为某个女生的男朋友,全心全意去保护一个人,为她遮风挡雨,成为她所完全依靠的港湾吗? 他想象不出来。 方才得见的清瘦漂亮在脑海一闪而过,固有印象再次被加深,总觉得谢嘉然才应该是被妥善保护悉心珍藏的那一个。 他应该要拥有一个港湾,而不是,成为别人的港湾。 一门之隔的浴室里。 谢嘉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湿漉漉的指腹慢吞吞捻了捻。 忽而闭上眼睛,抬手捂住了不断发烫的耳朵。 打开水龙头,任由温热的水流从头到尾再次将他淋透。 满身粉色久久未褪,只是这一次不知是因为浴室中热气蒸腾,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第32章 发表 把体测日定在今天的不止他们专业他们班, 靠近艺术楼的操场上散了好几拨人,个个愁眉苦脸,被体测折磨到笑不出来。 “我真是醉了, 那叫坐位体前屈吗?直接改名五马分尸得了。” 林杉刚围观完隔壁班体前屈项目, 逼逼赖赖回到自个班级, 疲惫地长叹一声,在谢嘉然旁边空位坐下。 “嘉然,你是没看见, 五班那群比扁担还僵硬的男生一个个腰都快被压断了, 才勉勉强强推出个8厘米, 人间惨案呐。” 谢嘉然在捣鼓手机,闻言转头看他, 疑惑问:“你刚刚是不是推了个3?” “......” 林杉靓仔语塞, 幽幽道:“大哥,诚心给你个建议, 你嘲讽人的时候, 表情其实不必这么真情实感的。” “我没有嘲讽你。”谢嘉然淡淡收回目光:“只是单纯确认一下信息。” “你这叫软嘲讽,本质也是嘲讽, 不管,反正我已经受伤了。” 林杉哀哀切切做捧心状:“还好体委善良给我填了个13, 保住了我这个老扁担拉不动的坚硬韧带。” 又抱怨了一会儿, 见谢嘉然始终只管盯着手机不理他,好奇探头看了一眼, 问他:“刷什么呢这么认真, 该不会是形式逻辑题库吧?” “不是。”谢嘉然没有瞒他:“是我们学校论坛。” “你还看论坛?”林杉觉得稀罕了:“震惊我妈一万年啊, 你什么时候也对这些校园灌水八卦感兴趣了?” “不是八卦, 是投票贴。” 谢嘉然看着校草贴里梁夙年和第二名的差距越拉越大, 往下拉一些,跟帖回复里几乎全是带梁夙年大名的“热情”言论。 更有甚者顶着明显的男生ID直呼老公,看得他嘴角拉得笔直,眉间褶皱都能夹死苍蝇。 反观第二名,被带大名出现的频率几乎为零。 指腹在屏幕上无意滑了几下,他想到什么,忽然转头问林杉:“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大家别再往投票贴里继续投票了么?或者让第一掉到第二?” 他们学校论坛身上常年飘红的投票贴也就三个,校花投票贴,校草投票贴,还有一个中央广场雕像造型投票贴。 谢嘉然口中的投票贴必然不会是广场雕像那个,机智如林杉,一猜就猜了个十之八九:“你是不是不想梁神继续当这个万众瞩目的校草了?” 谢嘉然点点头,末了又犹豫着补充道:“其实这样不好对不对,我没有权力也没有立场替他的事情做决定。” “这有啥,你要没这个想法才奇怪呢。” 林杉老神在在:“喜欢嘛,最先衍生出来的就是占有欲,而作为你的爱人,他最希望看到的也是你的占有欲,这叫恋爱里的风月情趣,也是最有价值最可口的调味剂。” 他说:“而且我觉得你也不是没有权力没有立场,你信不信,要是你现在把这个想法告诉梁神,他指不定还会依着你的意思找人删帖呢。” 谢嘉然问为什么。 林杉说:“还能为什么,他宠你呗。” 不得不说,林杉的话让谢嘉然产生了一瞬的情绪冲动。 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的感性。 “不行。”他说。 他觉着林杉不清楚,但是他自己很清楚,梁夙年现在对他不是宠,姑且只能称之为照顾。 校友之间的照顾,兄弟时间的照顾,舍友之间的照顾...怎么样都好,但就是不会是恋人之间的照顾。 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他不可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男孩子对另一个性向不明的男孩子表白,如果失败,那代价就太大了,他们可能会越来越疏远,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不想这样。 林杉见这个思路说不动他,便灵活换了个思路:“嘉然,你不是只关注校草贴吧?校花贴看了没?你是校花这事你知道吗?” 谢嘉然点点头说:“我知道。” 林杉又说:“校花校草是公认官配这个常识,你肯定也知道吧?” 谢嘉然眼神一闪,他好像明白了林杉的意思。 林杉笑眯眯道:“所以我觉得也不用太去在乎那些,现在这样就很棒啊,你们一个校草一个校花,感情还没发展到位就已经混上官配了,你说说,谁家追人有你这么牛逼的?” “你希望他掉下榜一,是想自己和别人成官配,还是想他和校花候第二位成官配?” “别看那伙人现在一口一个男朋友一口一个老公的口嗨得那么厉害,等到你跟梁神真的在一起啊,他们‘99’一定嚎得比谁都大声,你信不信?” “放心冲吧然宝,想想把你们一票一票顶上官配宝座的清大校友们,那是大家都在为你加油助威呢。” “谢嘉然,林杉!快过来,一千米要开始了!”体委拿着登记表站在跑道那边儿远远叫他们。 “特喵的,我的地狱时刻他还是来了。” 林杉哭丧着爬起来,高声应一句“来了”,边往那边跑边回头叫谢嘉然:“快走了嘉然,咱们早跑完早解脱。” 谢嘉然点点头,低头翻回帖子首页,将今日两票给自己和梁夙年各投了一票,才收起手机起身跟上。 “都热过身了吧?” “这都测到最后一项了,体委你这不是问得废话嘛。” “我这不是怕你们这群万年不运动的懒鬼跑完拉伤筋骨么。” 体委笑着说:“行,热身过就好,都别跑太抢啊,给你们多留了三十秒时间,再多就不行了,隔壁班老师帮忙盯着呢。” “体委万岁!老子爱你一万年!” “老娘也是!” “都滚吧,口头上的感谢一文不值,有诚心的就回头请我喝奶茶。” “没问题!” 林杉和谢嘉然是班上男生群体里公认运动神经最缺乏的两个,所以跑前预备时,大家都下意识让他们两个排在最里侧的跑道。 “嘉然,一会儿别急啊,咱们就慢慢跑,体委多给咱们放了三十秒,随便就能及格了。” “嗯。” 哨声一响,全体出发。 谢嘉然运动这方面是真不行,运动耐力更不行,两圈半的全程他跑个一圈就已经开始感觉脚步沉重。 林杉比他好一点,至少步伐还余有三分轻快。 “如果要说有什么东西让我无比痛恨校园生活,那一定就是体测,还有强制我必须参与项目的运动会!” 林杉断断续续边喘气边抱怨:“我恨运动!” 谢嘉然:“少说两句吧,存点力气,我们还剩一圈半。” “啊啊啊我好特么痛苦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林杉更绝望了:“我再也不骂我男朋友饿死鬼投胎了,我宁愿跟他床上打架八百回合也不想跑这该死的一千米!” “......” 谢嘉然安慰不了他,这涉及知识盲区了。 挣扎坚持着跑完第二圈,看一眼终点线,已经有好几个男生冲过线了,记录完成绩也不急回去,就站在那儿扯个嗓子给他们几个拖拉鬼喊加油。 谢嘉然深吸了一口气,闷头冲刺最后半圈。 肺快炸了。 小腿僵硬,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灌了铅。 真的很痛苦。 他想,确实求学生涯里再没有比体测更令人难过的事情了。 终于憋着一口气在同学夸张的欢呼声中跨过终点线,惯性又往前冲了一程。 只是还没听见体委报出他减30秒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格的寒碜成绩,眼一花,腿一软,直接脱力跪摔下去。 右腿膝盖擦过凹凸不平的塑胶跑道,立刻带出火辣辣一阵刺痛。 惊呼声四起,一群人呼啦啦围上来,扶又不敢扶,只能焦急蹲一圈问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 谢嘉然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疼,但是他现在更累。 头晕眼花喘了好一会儿气勉强缓过来,同时痛觉神经终于慢半拍地收到指令,伤口开始火烧火燎。 他皮肤白,一片擦伤突兀烙在上面看起来格外吓人。 体委赶紧凑近仔细看了一下,呼出气摆摆手:“没事没事,都放心吧,只是看着严重,其实就是表皮擦伤,擦点药过两天就能结疤。” “赶紧先去校医院。” 苏小月说:“上次我摔了也是去校医院,他们会帮忙清洗伤口,开点儿外敷的药也很快的。” 同样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杉也缓过来了,赶紧挤进最里面:“来来来,情况特殊就不讲究了,我扶你去医院。” 同学们连忙起身让开道。 从操场到校医院有一段路,两个人慢吞吞走了近20多分钟才到。 清洗完毕的伤口红肿着,看着更严重了。 医生开了一剂外敷的液体药膏给他,附带一包上药的棉签:“一天上两次,早晚各一次,记得千万别碰水,不然伤口容易发炎,好得也会很慢。” “好的好的知道了,谢谢医生啊。” 林杉帮着接过药膏,当即就想给谢嘉然涂一剂,刚有拆棉签袋的动作就被谢嘉然阻止了。 “不用了,我回宿舍再上。” “你自己确定行?”林杉说:“这个有点痛的哦。” “嗯,放心吧。” 谢嘉然坚持,林杉也没办法了,尽责把人送宿舍,千叮万嘱一定记得上药不准碰水后才关门离开。 班级群消息一直在刷,大家艾特了他和林杉好多条询问情况,谢嘉然点开,将医生说的大致转述出来报了个平安,关上手机去看自己的伤处。 走了一段路,才清洗好不久的伤口又渗出血丝来。 谢嘉然指尖在伤口周围轻轻点了几下,起身打开宿舍灯,用手机对着伤口仔细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渗着血的伤口周围红肿的一大圈,乍一看,受伤面积比实际大一圈,被冷白的皮肤底色一衬,凄惨得叫人揪心。 他把照片发给了置顶的梁夙年。 几乎一秒得到回复: 夙以往年:【???磕哪儿了,怎么这么严重?!】 X。:【体测跑步时不小心摔了。】 夙以往年:【去过校医院了吗?上过药没?怎么还在流血?】 X:【去过,拿了外敷的药了,还没上。】 梁夙年又看了眼照片,啧了一声,眉头快拧出死结。 夙以往年:【怎么不上?】 X。:【医生说会有点疼......】 夙以往年:【/敲头/敲头】 夙以往年:【等着。】 肖池正做着笔记,察觉身旁动静,一看梁夙年就在收拾东西了,一脸懵逼道:“梁哥,你要走啊?” 梁夙年:“嗯。” 肖池瞅了一眼时间:“这离下课还有半个多钟头呢。” 梁夙年动作不停:“半个钟头就半个钟头吧,谢嘉然受伤了,我得回去看看。” 肖池啊了一声,赶紧问:“伤哪儿了?脑袋还是肩膀,严重不严重啊?” 梁夙年:“体测跑步摔了,腿上蹭了一大块。” “哦哦。”肖池松了口气:“那不严重啊,要不你等下课再回去吧,老陈说了一会儿下课前五分钟还要点名,不在得扣平时分。” 梁夙年说:“你们帮我蒙混一下,实在不行就让他扣吧,期末我再自己考回来。” 肖池皱着鼻子:“不是吧哥,扣分都不在乎了,要不要这么紧张?”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要换你家小孩儿摔了你紧不紧张?” 梁夙年扯了扯嘴角,抱上书:“先走了,一会儿看情况拉兄弟一把,成了回头请你吃饭。” 说完便趁着老师回头板书的功夫,躬身快速溜出了教室。 他们有打印课表贴墙上的习惯,谢嘉然走到梁夙年位置看了一眼他的课表,对照一下时间,他现在应该正在上政法专业课,还有半个小时才下课。 他低头打量自己,刚摔过一跤,总觉得身上都是灰尘,脏得实在难以忍受。 这时还记着医生的叮嘱不能沾水。 然而当他带上帕子和干净的换洗衣物去卫生间准备不碰伤口擦一擦,却总觉得擦不干净不上不下吊着更难受时,这条叮嘱就被抛到了脑后。 反正一会儿也要上药的。 他打开淋浴将自己从头到尾浇湿,心想,就当再清洁一遍伤口了。 伤口沾了水,刺痛更甚。 谢嘉然细细抽气,只能加快速度洗完,关掉水,小心翼翼先擦掉伤口上的水珠,再擦干身上,套上衣服正要穿裤子,宿舍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不可能是梁夙年。 这是谢嘉然的第一反应,他还在上课,没可能这么快回来。 但是紧接着,他就听见了梁夙年在叫他的名字。 动作立即顿住,脑袋里飞快闪过两个念头: 梁夙年为他逃课了。 黎塘和沈学豪还在上课没回来,现在宿舍里就他们两个在。 抉择不过转瞬。 他扬手将干净的裤子一并扔进了脏衣篓。 拿上擦头发的毛色棉毛巾,仅穿着一件宽大到衣摆足以盖过腿根的宽松上衣,慢吞吞走出了卫生间。 第33章 发表 梁夙年没看见人, 正想掏出手机打电话,阳台处人影一晃,谢嘉然清清瘦瘦一个站在那里, 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应声:“我在。” 梁夙年目光第一时间扫向他膝盖的伤, 嘶了一声, 眉头狠狠皱了下:“你洗澡了?” 谢嘉然不及点头, 对方已经大步走到他面前,矮身蹲下仔细查看他的伤处。 不错, 很新鲜,一点要结疤的趋势也没有, 还因为刚刚来了一场热水浴, 色泽更鲜红欲滴了。 梁夙年仰头看谢嘉然,谢嘉然也低着头正在看他,眼神干干净净的, 还挺无辜。 “.......” 梁夙年忽然产生了一种高度类似哭心老父亲的心情。 深吸了一口气:“药呢?” 谢嘉然指了指桌子。 梁夙年转身去拿药,谢嘉然在原地顿了几秒,慢吞吞跟着走过去,刚站定,就被回身的梁夙年像提溜小孩儿一样抱起来坐在桌上。 又矮了一大截,谢嘉然得把头仰起来才能看见他了。 手里抱着白毛巾,湿漉漉的额发伏在额前, 小脸透白,就这么目不转睛看着他, 像个脆瓷娃娃, 容色清冷, 却连眉梢眼尾都透着一股乖巧。 梁夙年好不容易对他攒起的一点儿火气也一下散了。 特别无奈地叹了口气。 凶又舍不得凶, 只能认命拿过帕子开始帮他擦头发:“谢嘉然, 你是傻的吗?新伤口不能碰水是常识,沾了不知道疼啊?” “知道疼。”谢嘉然低着头,顺从地把脑袋交给他:“但是不洗很脏,我不舒服。” “脏什么脏,你就是一个月不洗澡也比谁都干净。” 梁夙年心累地原来发现小朋友太爱干净也不一定都是好事。 放下毛巾拉开凳子在谢嘉然面前坐下,让他将受伤的那只脚踩在自己腿上,用棉签沾了药水,一掌轻松握着男生细瘦的脚踝,专心致志帮他上药。 药水一沾上伤口,刺痛传来,谢嘉然从嘴角溢出一声轻哼,下意识想要缩腿,却被梁夙年及时制止。 那只手顺势往上握住他的小腿,力气加重了些,轻而易举制住不让他躲,尾音上扬:“某人现在知道疼了?刚刚洗澡的时候怎么就那么能忍?” 谢嘉然无从辩驳,抿着嘴角不说话。 梁夙年原本还想说什么,掀起眼皮目光从他微红的眼尾扫过,立马又心软了。 打算趁机教育的话说不出口,只能顺毛哄着:“好了好了,没事,忍过这阵就不疼了,我再轻点,别怕。” 重新沾了药水,小心翼翼涂往伤口表面。 刺痛刚起,谢嘉然还没来得及皱眉,一阵清凉拂过,痛感从六分骤降至三分。 梁夙年一边上药一边帮他轻轻吹着伤口,全神贯注,手劲轻了又轻,生怕弄疼他。 谢嘉然从俯视的角度将他低头的模样尽收眼底。 长睫低掩,眉眼深邃,高挺的鼻梁好似连光也立不住,狭长漂亮的双眼皮一直延伸到眼尾,在末端坠着漫不经心的温柔。 这个人还真是,连头发丝都让他喜欢得不行。 梁夙年绷紧了神经,给自己上药都没这么紧张过。 重新再换一根棉签,托着小腿的手腕忽地被轻轻握住,他抬起头问:“怎么了,还是疼吗?” 谢嘉然摇了摇头,小声说:“肩膀酸。” 梁夙年表情一哂,真是无奈又好笑:“行,那我快点。” 目光往下还没落回伤处,就蓦地于某处凝顿。 他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谢嘉然没有穿裤子。 从衣摆延出的一双腿又细又长,一只任意垂在桌边,一只曲着踩在他大腿上。 小腿笔直,脚弯细瘦,皮肤冷白,有种说不出的脆弱美感。 梁夙年眼神几闪,忽然觉得掌心与之贴合的地方有些发烫。 “又忘记带衣服进浴室了吗?” 隔过两秒,他收回目光专注上药,语气随意。 “没有。”谢嘉然说:“我怕布料会磨到伤口,就没穿。” 梁夙年:“医生没提过包扎?” 谢嘉然:“没有,说是这种程度用不着,让伤口透气会好得快些。” 他坐在桌上躬着腰背,一手搭在自己腿上,一手撑着梁夙年手腕。 两人距离被拉近,他一说话,清泠柔软的音调便以最快速度撞进梁夙年耳膜。 仿佛含着未散的热气,拂过耳朵里千万根细软的毛。 梁夙年手不明显地颤了一下,棉签扫过伤口,谢嘉然急促吸了一口气,手指条件反射收紧,抓着大腿的指尖都陷进了皮肤。 梁夙年只用余光看见,一股奇异的情绪迅速漫上胸膛,他忽然觉得嗓子有些莫名的发干。 连忙用力闭了闭眼驱散这奇怪的情绪,快速切断余光专注把药上完,扔掉棉签最后吹一下,轻松道:“好了,这会儿应该不疼了吧?” 他一抬头,不偏不倚与谢嘉然视线相撞。 距离不知何时被拉得这样近,近可以数清对方睫毛的程度,他看见谢嘉然眼底氤氲的柔软湿气,黝黑清澈的瞳孔装的全是他的倒影。 哑然失语。 眼睁睁看着谢嘉然轻颤着睫毛无声靠近,直至额头抵上他的,彼此交换了对方的温度。 “哥。” 谢嘉然声音低软,悄悄夹带稍藏了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谢谢你。” 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叫他梁夙年,这一声“哥”,直接让他大脑都宕机了一瞬。 这个称呼只有肖池和黎塘在有求于他的时候会鬼哭狼嚎地叫两声,大多时候也是带上名字叫他梁哥。 他原本觉得都行,叫什么都好,左右只是一个称呼,没差。 但是谢嘉然仅用一个字就打破了他的想法。 好像跟肖池黎塘这么叫他时的感觉不一样。 不对,是跟所有这么叫他的人给他的感觉都不一样,包括他家隔壁三岁的邻居小妹妹。 这是第一次,他清楚地感受到谢嘉然对他几乎完全放任的信任和依赖。 说不清究竟是什么,仿佛被什么从心脏尖端轻轻划过,轻飘飘的,又如植株萌芽破土一般,柔软酥麻。 耳朵尖轻微发烫。 谢嘉然的呼吸变得静而缓慢,他默数到第五下,微微后撤,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客气。” 他将掌心压上男生柔软的发顶揉了一把,也学谢嘉然寻了一个新称呼,尾调低而轻快:“然然。” - 当天晚上,梁夙年做了一个很岂有此理的梦。 梦里,依旧是阳光灿烂的午后,依旧在只有他和谢嘉然在的宿舍,依旧是他在为他仔细上药。 不一样的是上完药之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起身逼近,双手撑在谢嘉然身侧桌沿,耍流氓一样把人圈禁在自己身前不放人走。 谢嘉然眼神带着湿漉漉的祈求,讨好似地抬手抱住他的脖子,然这样的姿态非但没有重获自由,反而被他勾住腰身拥得更紧。 他得寸进尺地从谢嘉然的颈侧亲到耳垂,再到眼角,脸颊,鼻尖...... 指腹压在形状漂亮的唇瓣上,看着对方绯红挂着湿意的眼尾,呼吸急促,好像喜欢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然然”“宝贝”轮番地换称呼,只为诱哄对方叫他一声“哥哥”。 把人哄骗得眼里只看得见他了,才终于急不可耐把人吻住,勾着他的纤瘦的腿弯让他环住自己腰,就着这个姿势压上去—— 猛地从床上坐起。 宿舍另外三人还在熟睡,从窗帘缝隙漏进的光昭示着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梁夙年心跳快得离谱,下意识看了一眼谢嘉然所在的方向,又如同被烫到一般飞快收回。 忐忑地伸手进被窝小心翼翼摸了一把,旋即崩溃捂眼。 操。 梁夙年,你是个什么品种的小垃圾? 这种大逆不道的梦也做得出来? 一大清早就在心里默默对自己好一番灵魂问候。 放轻动作爬下床,拿上干净的内裤进卫生间换了,用最快的速度洗干净,挂上阳台的瞬间终于松了口气。 结果一转身,就跟不知何时已经起床站在他身后的谢嘉然撞了个正着。 被短暂抛在脑后的梦境内容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清晰度回涌进入脑海。 梁夙年几乎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眼神左右晃了一圈,眼底心虚一闪而过。 “怎么起这么早?”他努力表现得镇定,笑着:“早上有课?” 谢嘉然摇头,往他身后看了眼:“你在洗东西吗?” “......咳,嗯,是啊。” 梁夙年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昨晚太热出了汗,衣服后背都湿了,穿着不舒服。” 谢嘉然没觉得昨晚热,不过还是信任地哦了一声,低头就要绕开他去阳台。 梁夙年这才看见他手里拿的衣服。 “等等。”他及时撑住他肩膀,语气充满不赞同:“又要去洗澡?” 谢嘉然看眼手上刚换下来准备拿去洗的睡衣,再看看梁夙年拧起的眉心。 沉默两秒,缓缓点头:“嗯,昨晚太热,出了点汗,不洗会不舒服。” “谢嘉然同学,我劝你最好乖一点。” 梁夙年握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了半圈,推着他重新回到宿舍:“省心的小朋友才有糖吃,知道吗?” “可是我上午没课。”他说,说完顿了顿,补充道:“下午也没有,我今天没有课。” 梁夙年隐约品出他的意思,舌尖抵住腮帮露出个牙疼的表情:“然后呢?” 谢嘉然回头看他:“你有课。” 就差没把“你去上课了就管不住了我”给写在脸上了。 “......” 梁夙年真是好气又好笑。 泄愤似地扣住他的后脖颈捏了两把:“算计着趁我不在偷偷洗澡是吧?” “想都别想,一会儿上完药乖乖跟我一起去上课。” 第34章 发表 这已经不是谢嘉然第一次跟着梁夙年蹭课了。 班级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 若非要说有什么表现,大概就是大家投向他们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善意的调侃。 刚进门口就撞上一对手牵手的情侣,男生是本专业的, 女生不是, 明显和谢嘉然一样, 也是跟着心上人过来蹭课。 “哟。” 男生一看见他们便咧嘴笑开了, 打趣他们:“这么巧,梁哥你也带对象来上课啊?” “是啊。”梁夙年一点不扭捏, 学着他们也牵起谢嘉然的手举起晃晃,乐道:“真巧。” 即便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谢嘉然还是忍不住在他掌心偷偷蜷了蜷手指。 女生掩嘴笑得眉眼弯弯, 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来回打量:“不愧是官配,可真般配呀。” 说完嫌弃地看了自己男朋友一眼,夸张地啧啧两声:“人比人气死人。” “不跟梁哥站在一起, 我也很帅啊好不好!” 男生不服气,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再说了,我挫一点,就能把宝贝你衬得更漂亮,不是特别好吗?” 女生:“然后显得你很才华的样子?” 男生得意竖起拇指:“我宝贝就是聪明~” “神经病。”女生笑骂一句,催着他进教室了。 “走吧,宝贝。” 梁夙年现学现卖, 拉着谢嘉然的手笑眯眯道:“我们也进去咯~” 还是角落的老位置,肖池和刘毛毛不在, 只有前排一个陈文耀在奋笔疾书。 “哎, 他们俩人呢, 还没起?”梁夙年戳了下陈文耀肩膀。 “逃课了去市中心商场追星去了。” 陈文耀转身过来, 将一张印着学校抬头的签纸放到梁夙年面前, 刚想说话,才发现谢嘉然也在,摆摆手笑着打招呼:“早啊兄弟,又来感受咱班浓厚的学习氛围了?” 谢嘉然礼貌回了一句:“早。” 梁夙年捻起签纸打量,面露不解:“这什么?给我干嘛?” 陈文耀:“今天不是交入党申请书最后一天么,那两个懒鬼非要拖到今天才开始着急,关键自己还不写,怕晚去一步就见不着女神了,就苦苦哀求着让我们帮着抄两份。” 说着,顺手递了一份模板过来:“好在不用动脑子,照着这个抄完就行了。” “这么长?这不请一顿黄焖鸡说得过去?”梁夙年边说边拿出一支笔。 陈文耀表情一哂:“岂止啊,少说一顿火锅好吧?” ...... 谢嘉然在一旁安静听着,就着这段无甚营养的聊天背景音打开了手机。 恰好看见宿舍群里黎塘开始信息轰炸: 可爱鬼黎小塘:【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可爱鬼黎小塘:【呜呜呜我他吗呜呜呜呜呜】 可爱鬼黎小塘:【破防了兄弟们,我他吗怎么这么可怜,一片真心错付给垃圾桶!我他吗!呜呜呜呜呜呜】 学中豪杰:【?】 学中豪杰:【咱俩就隔着两道蚊帐,你不吱声,就在被窝里打字干嚎???】 可爱鬼黎小塘:【我太难过了不想说话呜呜呜呜】 可爱鬼黎小塘:【你忍忍,咱们手机交流就行,我不想吱声,我不能让我的脆弱被世界看见QAQ】 学中豪杰:【......】 X:【......】 可爱鬼黎小塘:【呜呜呜嘉然你也来安慰我了吗,我梁哥呢,他怎么还不出来呜呜呜呜,是不是不爱我了呜呜呜呜】 学中豪杰:【......你特么戏少一点废话少一点,呜个毛线啊呜呜呜,火车成精?直说出什么事了行吗?】 学中豪杰:【梁哥自己会翻聊天记录,你赶紧说。】 X:【。】 可爱鬼黎小塘:【呜呜好吧QAQ等我换个名字】 ——半分钟后 可怜鬼黎小塘:【呜呜哇哇哇!】 沈学豪:【......】 X。:【......】 沈学豪:【你特么的,再呜拉黑了。】 可怜鬼黎小塘:【/图片/图片/图片】 可怜鬼黎小塘:【看看,我和小涂的聊天记录,小涂就是前段时间那个说仰慕我想跟我认识一下谈谈心的姑娘QAQ】 可怜鬼黎小塘:【我都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带她上王者上荣耀,自己都舍不得买的皮肤全送她,我还给她买口红买裙子买耳环,她说她生日我还给她买了99朵玫瑰花寄过去!】 可怜鬼黎小塘:【结果呢!他妈的他竟然是个卖枣的!他加我根本就不是因为仰慕我,狗东西,他都不认识我还说仰慕我!】 可怜鬼黎小塘:【难怪他铺垫那么久,总是说他家境困难,家里枣园又遭旱灾又遭涝灾,又是继母又是继父,卖不光枣就不许她回家。】 可怜鬼黎小塘:【死骗子!!!亏我还那么同情他可怜他!买了他三十多斤的大枣帮助他!!!】 可怜鬼黎小塘:【我怎么这么单纯天真啊!】 好惨。 谢嘉然在心里默默道。 以及疑惑为什么黎塘的“她”忽然变成了这个“他”,错字?还是气得口不择言了? 沈学豪显然也有同样的疑惑: 学中豪杰:【等等,我没理解错吧?】 学中豪杰:【“他”???】 可怜鬼黎小塘:【你们终于发现华点了呜呜呜】 可怜鬼黎小塘:【没错,小涂是个男人!还是个四十岁往上走的男人,他的头像和他朋友圈的照片都是他女儿!我他吗跟一个老叔叔心心相印这么久,我他吗直接抱头痛哭啊呜呜呜呜】 沈学豪:【......漂亮。】 谢嘉然:“......” 小没见识默默瞳孔地震,表示三观突然遭受暴击。 现在微商还可以这么玩儿了么? “怎么了?”梁夙年忽然靠过来:“看什么看得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谢嘉然把手机往他面前递了些:“黎塘在宿舍群里发消息说他被骗了,之前那个要跟他谈心的姑娘其实不是姑娘,是个四十几岁离异带娃的枣商。” “这么离奇?” 梁夙年凑近跟他一起看,聊天记录一路滑下来竟然没觉得多惊讶:“嘶——难怪之前我看黎塘和小涂的聊天记录那么奇怪,扑面而来的推销气息,也就他傻,被骗这么久没发现。” “那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谢嘉然认真询问专业人士:“算诈骗吗?可不可以报警追责?” 梁夙年指了指手机:“再看看后续。” 黎塘果然又发出几条消息截图,是“小涂”给他的转款记录,说是不知道原来那个游戏的衣服还花钱,也有问他地址说要把口红裙子什么的寄回给他,只是枣是他实打实买了的,说什么也不能退了。 可怜鬼黎小塘:【我心疼的是钱吗?是我的心血啊!买皮肤才几个钱?能抵我带他通宵上星的一片真心吗?!我自己打游戏上分都没这么拼过!!!】 可怜鬼黎小塘:【而且他把裙子口红退回给我干嘛啊呜呜呜,我是能涂还是能穿?】 沈学豪:【那你的意思是不要他退了?】 可怜鬼黎小塘:【退!为什么不退!你知道我刚刚说不用退他说我什么吗?!】 可怜鬼黎小塘:【我说我不要你退,好歹你还有个女儿可以用,我又没有女儿,拿了干放着吗?结果他居然说我耍流氓,说我心思不正经打他闺女主意?!我他吗!!!】 可怜鬼:【他自己拿着自己闺女照片四处招摇撞骗,还特么说我打他闺女主意!他是想气死我继承我没发货的大枣吗!!!】 谢嘉然真真切切看呆了。 而梁夙年则是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给他回个消息吧。” 梁夙年边笑边说:“就说事情已成定局,冷静点,别把自己气死了,然后赶紧去表白墙发出来给大家看看,警惕大家不要跟他一样上当,这大概是他这一趟仅剩的价值了。” “表白墙?”谢嘉然又被灌输了一个陌生名词:“那是什么?” 梁夙年说:“你不知道?” 谢嘉然摇摇头:“不知道,没人跟我说过,我也没见过。” 梁夙年耐心跟他解释:“表白墙不是真的一堵墙,是一个□□账号,几乎每个学校都有,反正我中学那会儿就有了。” “而且表白墙也不是真的都用来表白,大多时候都是大家用来吐槽,求建议,或者分享一些有趣的经历,比如黎塘这事,就很适合上去置顶挂他一天半月。” “那你加了么?”谢嘉然问。 梁夙年说:“加是加了,不过我几乎不用□□,加了也没什么用。” “你想加吗?” 他问谢嘉然:“我推给你,没事的时候逛逛还挺好玩儿的,上次我上去就看见一个女生吐槽他男朋友睡觉总要穿三双袜子才睡得着,给我乐了大半天。” 谢嘉然想了想,点头:“好。” 梁夙年把表白墙的联系方式推给他,然后转回微信去调侃悲伤逆流成河的黎塘。 谢嘉然点了添加,对方没有好友验证,一秒通过。 头像是他们学校的Q版校徽。 他从头像点进空间看,动态几乎都是截图,投稿人的头像和昵称都被截掉了,只剩下投稿内容。 谢嘉然慢慢往下翻着,吐槽室友的,吐槽老师的,吐槽学校宿舍的,分享食堂新菜式的,求助周边火锅烧烤的...... 应有尽有。 大概翻到第十多条,才看见了一条正经的表白投稿。 谢嘉然退出了空间,返回和表白墙的聊天界面,余光确认梁夙年没有在看他后,默默向表白墙发出一条投稿。 秒收到自动回复:【小墙来啦!因投稿较多,回复时间有点长,大概三天左右,请小同学耐心等待~ PS:未回复前不要重复投稿,会排到更后面哦0.0】 三天...... 谢嘉然热情被浇灭大半,面无表情退出□□关掉了手机。 梁夙年入党申请书抄得正专心,忽然感觉手肘被轻轻戳了下,扭头就看见谢嘉然侧着脑袋正趴在桌上盯着他。 他将笔在指间熟练转了一圈,笑着问:“怎么啦?” “我画了一幅画,画里有你。”谢嘉然问:“我可以拿去参赛么?” “画的我?”梁夙年指着自己鼻子,有些惊讶。 谢嘉然嗯了一声,说:“不可以也没关系,我可以重新——” “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梁夙年打断他,嘴角微扬:“这是我的荣幸。” 谢嘉然意外他答应得这么干脆:“你都不问一问我画的是什么吗,万一是什么不好的呢?” “不可能吧。” 梁夙年想也不想:“你画的怎么会不好?” 谢嘉然一愣,短暂失了言语。 梁夙年用笔头在桌上随意点了两下,有些纵容的无奈:“有些话跟你说了好多次你都记不住,那我只能再强调一遍了。” “谢嘉然,你跟我不用客气。” 他语重心长:“想让我做什么或者帮什么忙都可以,你可以随意使唤我,当然,我的肖像你也随便用。” “我不担心你会做什么坏事,因为你很好,善良的小朋友都值得被无条件信任。” 他说话的时候仍然在笑,琥珀色的瞳孔即便背对阳光依旧清透漂亮,含着浓到化不开的温柔包容。 语气懒洋洋的,却字句透着认真。 谢嘉然怔忪看着,忽然很想对他说点什么。 抿了抿发干的嘴角,他收回目光,用食指在桌面上温吞地写着,停顿勾画都很认真,却因为无法显示出痕迹而让唯一的观众辨认困难。 梁夙年勉强认出最后一个“你”字:“写了什么?” 谢嘉然收回手重新压在脸颊下面:“以后再告诉你。” 梁夙年不禁好笑:“那为什么现在要写一遍?” 谢嘉然转头埋进臂弯,声音闷闷的,夹带着两分小孩子撒娇的稚气:“因为有点忍不住了。” 今年的入党申请书模板格外长。 梁夙年用最工整的字迹抄完,搁下笔扭头一看,谢嘉然已经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从藏起来的鸵鸟姿势又变成了侧脸趴着,面朝着他,半边脸颊压在手背上,看起来比醒着的时候看着还要乖。 呼吸细而绵长,不知是不是在做着好梦,睫毛偶尔会很轻地颤一下,莫名可爱。 只是看着,梁夙年就忍不住弯了嘴角。 伸手过去想帮他把扎到眼角的额发撩一下,没想刚碰到,睡梦中的人就像是看见一般顺势抓住他的手拉到面前。 脑袋一歪,大半张脸都埋进了他的手掌心。 这是又拿他挡光呢。 感受到柔软的睫毛扫到掌心,梁夙年不由眨了眨眼。 未曾发觉自己的心跳有一秒钟乱了频率,也就没有注意到本以为已经熟睡了的人,耳尖渐渐染上了粉色。 梁夙年,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表现这么好。 故意...让我每时每刻都在变得更喜欢你。 - 为防他伤没结疤又洗澡,梁夙年几乎一整天去哪儿都带着他。 好在他今天课也不算多,上午一节,下午全空,最后晚上七点一堂专业相关选修结尾。 八点四十下课,教室里的同学收拾好东西陆陆续续往外走。 谢嘉然收到消息,苏小月发在班群,是老师刚突发奇想布置的作业,让明天下午交一张人物相关素描作品。 他放在宿舍的素描纸用完了,正好回去路上会路过艺术楼,就带着梁夙年又上去了一趟。 返程路过音乐教室,不知是原本在里面的人去了厕所还是最后走的人忘了关灯,最后排还有一盏灯管亮着,拧拧门把手,前门也没有锁。 谢嘉然四下看了一圈没人,就想进去帮忙把灯关了,梁夙年站在门口望了眼:“有钢琴?” “这是声乐教室,不是画室了。” 谢嘉然听他的语气,回头问:“你会弹钢琴吗?” 梁夙年点头:“学过一段时间,不过挺久没弹了。” 谢嘉然关灯的手停在半空又放下,看了一眼钢琴,转头轻声问梁夙年:“要弹一弹吗?” 钢琴前正好两个座位,谢嘉然和梁夙年一人坐了一个。 “点歌吧,想听什么?”梁夙年翻开琴盖。 谢嘉然对钢琴曲没什么研究:“我不知道都有哪些。” “你肯定知道的,只是说不出名字罢了。” 梁夙年用单手熟练弹出一小段音符:“怎么样,是不是很耳熟?” 谢嘉然犹豫地点了点头。 确实耳熟,但也确实不知道名字。 梁夙年笑起来,将双手置于琴键上。 映着黑白色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仿佛在琴键上翩跹跳跃的蝴蝶,踩踏着无形的光晕。 如若画面能够分割,那么必定每一帧都美得摄人心魄。 谢嘉然第一次发现有旋律可以悦耳到有形状有颜色,奇妙的结合,飘忽着充满整个音乐教室。 他知道这不是因为曲子,或者成因若有十成,那么曲子只占一成,另外九成都是因为弹曲子的人。 因为弹它的人,是梁夙年。 “怎么样,好听吧?”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梁夙年将手虚虚压在琴键上,语气有些懒散的得意。 谢嘉然点头:“好听。” 梁夙年眨眨眼:“可我中间有弹错了好几个音符。” 谢嘉然坚持:“那也很好听。”他停顿半秒,无比认真地强调:“比我听过的所有钢琴曲都好听。” “逗你呢,怎么这么好骗?” 梁夙年失笑:“这首曲子叫《水边的阿狄丽娜》,是我妈最喜欢的一首,据说当年读书时候,她就是被我爸用这首曲子骗到手的,后来才发现我爸也是为她临时抱佛脚,弹来弹去只会这一首,差点没给她气死。” 谢嘉然就问他:“所以阿姨是为了弥补遗憾,才让你学的钢琴吗?” 梁夙年:“可能有一点吧,不过学了那么多首,每回他们想听了,让我弹的还是这个。” “而且他们还总是嫌我吵。” 他谈起这个就忍不住想笑,压着嘴角对谢嘉然卖惨:“在家里摆了架钢琴,又想让我练,又觉得我练起来烦人,还合起伙商量过能不能把钢琴弄到不出声,让我干练。” 这个属实有点坑儿子了。 谢嘉然脑海里不由浮现梁夙年对着不能发声的钢琴一脸懵逼的模样,眼角弯出浅浅一道弧度。 “叔叔阿姨是一定开玩笑的吧。” 他偏头去看他,清冷的嗓音因为温吞的语调有了柔软的味道:“你明明一点也不烦人。” 梁夙年难得又看见了漂亮小朋友眼里的星星,好整以暇多欣赏了一会儿,才故意问:“真的假的?” “嗯,真的。” 谢嘉然低着头,抬手用食指随意压上一个白色琴键,是清脆的高音:“你特别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 梁夙年拂过琴键的手顿了顿。 他看着谢嘉然的侧颜,漂亮到就算灯光暗淡,也能为他的轮廓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那也包括你吗?”他忽然问。 谢嘉然闻言,重新将目光投向他。 视线交缠的时候,梁夙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一道钩子轻轻勾了一下。 很快回过神来,他才诧异于自己是不是昏了头,才会问出这么失礼又为难人的问题。 于是在对方给出答案之前及时转移话题:“要不要试试?” 差点就要点头的谢嘉然被这一打岔,表情都多了些茫然:“试什么?” 梁夙年扣扣钢盖 谢嘉然:“可是我不会。” “没关系,小梁一秒教会你。” 梁夙年说完,将自己的凳子挪到跟谢嘉然挨在一起,左手从后绕过谢嘉然,以一个背后拥抱的姿态,双手覆上他的手背。 手背的温度和对方掌心相贴,如同后背的温度与对方胸膛相贴,谢嘉然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飞快颤动的眼睫同样昭示着他的慌张。 他难得产生这样兵荒马乱的情绪,愁怎么样才能把砰砰心跳声藏起来不让梁夙年发现。 生疏的双手在另一双熟练双手带领下飞舞于琴键之上。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是他在弹,又好像不是,但旋律确确实实是从他的指间流出,从他们的指尖流出。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梁夙年的提线木偶。 被他轻易操纵着他的动作,他的心跳脉搏,他不可言说的万千思绪。 音符缠着光淌过耳膜,他弹在琴键上,梁夙年弹在他心上。 咚—— 突兀一声闷响。 谢嘉然用力同时按下琴键,蜷起手指,在梁夙年尚未反应过来之前转身揪住他胸前的布料,低头闷闷将一张脸都埋进他肩膀。 “怎么了?” 手掌贴上背脊,梁夙年在短暂错愕后很轻环住他,安抚地一下下拍着。 谢嘉然闭上眼睛,头埋更深,声音瓮声瓮气传出,催生出极清极柔的,撒娇叫屈的味道: “哥。” “我不舒服了。” 第35章 发表 (这是加更章节, 直接点开小心漏掉上一章哦~) 梁夙年往群里扔了条消息,黎塘和沈学豪回复很快,表示已经在宿舍快乐双排了。 “去酒店吧。” 梁夙年安抚地摸摸他的脸颊, 一路从艺术楼走过来, 已经沾上了夜风的凉气, 细腻微凉的触觉犹如一块软玉, 让他没忍住多捏了两下。 亏得谢嘉然对他容忍度高。 他说:“他们都在宿舍,会不方便,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上去带两件衣服, 你的衣柜没锁吧?” 谢嘉然摇头说没有, 但在梁夙年转身之际拉住他的衣摆:“可以不带我的衣服吗?” 他的声音被夜色融得温软,徐徐飘进梁夙年耳蜗,像只脆弱又善于依赖人的小动物。 就算只是一个眼神也总能叫人心软。 “怎么了吗?”梁夙年放低了声音。 “都带你的好不好?” 谢嘉然乌黑明亮的双瞳倒映着宿舍门口的灯光, 清透漂亮:“我想穿你的。” 被他这样安静看着,有那么一瞬间,也说不清为什么,梁夙年莫名觉得胸腔里有很软的地方塌陷了一块。 “好。” 他只能无条件答应他的要求:“乖乖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上楼推门,入耳就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网瘾少年正团战打得激情澎湃,竟还能百忙之中抽空回头搭理他:“梁哥, 怎么你还要出去吗?” 梁夙年找了个干净的购物袋,将自己两套衣服装进去, 嗯了一声:“我有点事出去住, 今晚不回来了。” “嗷。” 正好打完这波团战一举推掉对面水晶, 沈学豪也放下耳机转过身, 手臂搭在椅背上往门口望了一眼:“梁哥, 你今天不是带谢嘉然一起去上课了吗,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把人带丢了?” 梁夙年:“没丢,在楼下没上来。” 沈学豪惊讶:“他今晚也跟你一起出去住?” 梁夙年点头。 “What???” 黎塘瞪大眼:“我去!深夜震惊大事件,清大校草带清大校花离校开房,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 “瞎说些什么东西。” 梁夙年笑骂一句,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只点外卖送的橡皮小猪扔过去:“谢嘉然他腿受伤了,在宿舍不方便洗澡。” “哦哟哟,考虑这么周到啊?” 黎塘抚掌表示佩服:“真的,也就知道您老是个直男,不然我都要怀疑你们俩是不是在谈恋爱了。” 说完想想,忍不住补充道:“不对,我看那些谈恋爱的男生都没你这么宠着,这么周到。” 沈学豪伸长手臂要跟他握爪:“老黎,英雄所见略同啊。” “是吧?”黎塘说:“多体贴入微啊,谁在梁哥那儿有过这种待遇?” 沈学豪赞同点头:“而且感觉日日形影不离,就差把人别裤腰带上了。” 黎塘:“终究是我们不配了。” 沈学豪:“不配了,唉。” 两个戏精一唱一和,梁夙年嗤笑一声,都懒得搭理他们,怕谢嘉然在楼下等太久会冷,拎上衣服快步离开了。 还是上次那家酒店,梁夙年先去洗了澡,等整个浴室暖和起来了才将浴缸放满热水。 用手试了试,水温正好。 把人叫进来耐心叮嘱:“洗的时候把受伤的腿搭在边上,记得千万不能沾水知道不知道?” 谢嘉然抱着衣服乖乖应声:“好。” 梁夙年:“我就在外面不走,有什么事随时叫我,等你洗完出来我再帮你上药。” 谢嘉然点头,等梁夙年带上门出去,脱掉衣服小心翼翼将没有受伤的腿踩进浴缸。 单腿洗澡确实不太方便,速度也慢了不少,洗完直接放干了水,在浴缸里站起身擦干穿衣服。 梁夙年习惯了睡衣买大一号,穿在他身上就等于大了两号,领口宽大松垮小半段嶙峋锁骨都露在外面。 袖口长得遮住手背,裤脚也得挽起来一些才能走路。 跨出浴缸踩上湿漉的地板,不慎滑了一下,好在他反应及时扶住旁边的洗漱台稳住。 无声松了口气,眼神一闪忽又想到什么,目光落在摆放整齐的沐浴露瓶子和洗发水瓶子上。 ——伸手轻轻一拨。 浴室传来一阵不小的物件落地的动静,梁夙年立刻起身大步走到门口:“怎么了,没事吧?!” 没听到回应,怕他在里面摔出什么事,梁夙年管不了那么多,干脆一把拧开门,入目便是扶着浴缸边缘恹恹歪坐在地上的谢嘉然。 一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有心无力,旁边各种瓶子掉了满地。 梁夙年心头一紧,蹲下上下检查:“真摔了?我看看,摔到哪儿了?” “地上太滑了,出来时没注意。” 谢嘉然轻声说:“放心,没有很严重,只是脚踝有点痛,一下站不起来。” 地上湿着不能一直坐,梁夙年伸手将他打横抱出浴室,小心翼翼放在沙发上,仔细检查两边脚踝。 “还好,应该只是撞到,没有扭伤。” 他松了口气,有了跟他玩笑的心思:“不然又是膝盖伤又是脚踝伤,变成了一个小瘸子,我不是惨兮兮了?” 谢嘉然眨眨眼:“为什么我变成小瘸子,惨的是你?” “因为我会变成你的专属代步工具啊。” 梁夙年想到宿不久前黎塘说的话,忍不住笑:“到时候就真得考虑有没有方法把你别在裤腰带上了,走哪儿都带着,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才不会担心。” 谢嘉然默默想象了一下...... 好像也不错。 梁夙年把药放上茶几,撩起他的裤腿才发现后侧几乎都湿了,又放下:“脱掉吧,湿的穿着不舒服,别感冒了。” 于是历史又一次误打误撞重新上演。 好在这次谢嘉然穿的是梁夙年的衣服,下摆更长 ——黑色的布料也衬得皮肤更白了。 一种很神奇且不可控的感觉,梁夙年看他被自己的衣服包裹着,好像也变成了他的所有物。 嘶—— 梁夙年屈指敲敲眉心,赶走那些乱七八糟的,将目光定在膝盖处专注上药。 皮肤表层的蹭伤,上了药过去一天已经结了一层浅浅的疤,再上药不会再疼,看上去也没有那么严重吓人了。 梁夙年上药的时候,谢嘉然就把他的素描本抱在怀里勾画着什么,等药上完收拾好东西,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又去看梁夙年,示意他过来坐下。 梁夙年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没想到刚坐下,谢嘉然边自觉抱着素描本往他怀里钻。 轻车熟路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坐姿,曲着双腿,背靠在他胸口继续开始画画。 “......” 梁夙年好笑地环住他的腰,从旁边摸过手机打开微信。 肖池已经在群里吼半天了,光是艾特他的消息就艾特了有十几条: 你肖爸爸:【@夙以往年梁哥!!我梁哥人呢?!】 毛毛:【别嚎了,人看到了会回的。】 你肖爸爸:【傻逼闭嘴,我就要嚎!】 你肖爸爸:【@夙以往年@夙以往年@夙以往年哥!!!!!!快出来!!!】 陈文耀:【......吵得眼睛耳朵疼,我免打扰了,梁哥出来了叫我。】 毛毛:【我也。】 你肖爸爸:【@夙以往年@夙以往年!!!哥!!!】 你肖爸爸:【做法快出来!!!】 夙以往年:【?】 梁夙年动动手指回复一条,一阵淡而熟悉的香味入鼻。 不觉晃了下神,垂眸,入目便是怀中人低头时露出的一节细白后颈。 是浴室沐浴露的味道。 手机接连的振动将他从神游中唤回: 你肖爸爸:【梁哥你终于出现了呜呜呜呜!】 毛毛:【/大拇指牛,还真给你做法叫出来了。】 陈文耀:【梁哥救救我们吧,快被这个唠叨鬼逼疯了。】 夙以往年:【怎么了?找我有事?】 你肖爸爸:【有大事!!!】 你肖爸爸:【我刚被我爸提醒,这周末我生日啊!22岁成人日!必须好好庆祝!】 夙以往年:【你不回家?】 你肖爸爸:【不了,太远,而且我想了想,这种日子还是咱们年轻人聚在一起比较好玩儿。】 夙以往年:【你想好去哪玩儿了?】 你肖爸爸:【想了很多地方啊,但是还没有确定下来。】 毛毛:【他说想去峨眉山看日出看猴子,但是我们都去过了,去第二遍没什么意思。】 陈文耀:【订个蛋糕去侧门搓顿火锅,晚上再通宵KTV不好吗?出远门多受罪。】 你肖爸爸:【滚滚滚!我的大日子怎么可以被你这种懒鬼敷衍?】 你肖爸爸:【我打算找个附近好玩儿的地方过去,最好有得吃有得看有得耍的,两个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你肖爸爸:【梁哥?】 你肖爸爸:【老梁梁?】 你肖爸爸:【又跑了???】 梁夙年不是跑了,他只是又被那一抹冷白和拂过鼻尖的香味勾走了神。 奇怪,明明不是第一次,为什么今天会格外容易受到影响? 注意力集中困难,他仿佛被牵着鼻子在走。 随意回复了个【你想好再告诉我】,放下手机,干脆顺从心意,将全部注意力交付于谢嘉然身上。 随着怀中人熟练描绘的动作,画纸上很快出现一个微微侧头的半身人像。 梁夙年一开始只是抱着观摩大师作画的心理在看,后来发现画纸上的人越看越眼熟。 五官,轮廓,神态......各方面的眼熟。 “这是,画的我?”他点着画不确定地问。 谢嘉然点头:“我们临时收到的速写练习作业,要求是画身边最熟悉的人。” 他说着,在右眼角往后靠近太阳穴的地方点了很小一颗痣。 “我有这颗痣?” 他抬手摸了摸,稀罕道:“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眼睛怎么这么尖?” 谢嘉然说:“不是我眼尖,是因为很好看,才会注意到。” 梁夙年笑眯眯跟他客套:“是你画得好看。” 谢嘉然停了手,看看画,又回头去端详他,对比一番后,抿了抿嘴角:“不对,还是不如本人好看。” 梁夙年今天接受的来自小艺术家的夸奖有点过多了。 闻言乐道:“是么?可是我怎么还是觉得你画的比较好看。” 他指着画上人的眉眼,拿出门外汉半吊子的评论水准老神在在道:“你看啊,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 最后啧了一声,谦虚下结论:“我可没这么好看。” 谢嘉然目光随着他指尖移动,在他停下后顺着手臂回过头,又将目光落回他脸上。 梁夙年不躲也不害羞,嘴角噙着笑意大大方方给他看。 觉得他对比得差不多了,正要开口,眉心忽然被指腹轻轻压住,也将他未出口的话堵在了喉间。 谢嘉然指尖扫过他的眉骨,沿着轮廓缓缓移动到眼角,绕过脸颊,鼻梁,一直往下,直到很轻地压上唇珠。 长睫随着视线扇动落下,目光认真专注。 梁夙年有些怔了。 谢嘉然从头到尾没有开口,他却好像听懂了他想说的所有。 他说,你比画上好看。 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很好看。 他觉得谢嘉然可能已经发现他呼吸节奏乱套了。 视线不自觉以同样的节奏滑过对方脸庞,清冷的眉眼,精致小巧的鼻尖,粉红柔软的唇瓣—— 他的视线在这里停滞,环在谢嘉然腰间的手臂在不自觉中悄然收紧。 谢嘉然指尖移开了。 又在梁夙年感到心头落空的下一秒攀上他的肩膀,仰头靠近他脸侧嗅了嗅,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耳垂以下,敏感的痒意直挠心窝。 “哥。” 他低着嗓子在他耳畔叫他,轻声问:“我们不是用的同样的沐浴露吗?” “为什么你身上好香?” 语调是单纯无杂质的疑惑,仿佛真的只是好奇想要知道答案。 深处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意味。 两人靠得太亲密了,随随便便滋生一点变化,彼此都可以在第一时间清楚感觉到。 尤其谢嘉然只穿着薄薄一件上衣。 以至同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谢嘉然攀在他肩膀上的手收紧,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些茫然。 似有些不自在地动了下,却无意让情况往不可控的方向更近了两分。 长睫掩映下,梁夙年投向他眼神转黯,手臂不知何时已经牢牢禁锢在谢嘉然腰际。 沉寂延续良久,最终被梁夙年打破。 他用力闭上眼睛重重呼出一口气。 像是从梦中骤然苏醒,以最快的速度松手抱起谢嘉然放在一边,一言不发站起身大步走向卫生间。 藏着慌乱的关门声传来,谢嘉然望向卫生间的方向。 良久,抬手捻了捻发红发烫的耳垂,无声弯起唇角,笑了。 第36章 发表 教室里授课声不疾不徐。 讲桌上摊开放着专业选修课的教案, 老教授双手撑在讲桌边沿,镜片反射着白光,藏在镜片后一双眼睛朝同个方向看了好几次, 终于扶了扶眼镜, 无奈开口:“梁夙年。” 在众人好奇回头时, 老教授敲敲投屏某处:“知道这道题选什么吗?” 被叫到名字的人从神游中转醒。 捏捏鼻梁, 在全班注目下站起身,迅速浏览完题干:“选A, 触犯刑法正被执行刑期的人。” 老教授:“确定吗?” 梁夙年点头:“嗯,确定。” “不错, 回答正确, 答案就是A。” 老教授做了个下压的手势,和蔼玩笑道:“坐下吧大才子,上课专注些, 别再走神了。” 梁夙年低声道了句抱歉。 放在抽屉里的手机亮了一阵又一阵,锁屏界面不断提示刷新有新消息进来。 梁夙年解锁看,肖池和黎塘像约好了似的,同时在两个微信群进行消息轰炸。 他先打开了最新一条黎塘发出的消息: 可怜鬼黎小塘:【我听梁哥的把我的惨痛经历发到告白墙上了,结果你们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光是咱们学校居然就有不少人都被这个“小涂”加过好友!】 学中豪杰:【大家都跟你一样被骗了?】 可怜鬼黎小塘:【不!他们都很快发现“小涂”是骗子了呜呜呜呜呜,只有我没有!只有我被骗!】 学中文豪:【惨。】 可怜鬼黎小塘:【诶,不对不对, 也不全是机智的!有个姑娘跟我一样也被骗了!买了70斤的大枣在宿舍搁着不知道怎么处理。】 可怜鬼黎小塘:【同时天涯沦落人啊,不瞒你们说, 我感受到了一丝安慰, 嘿嘿嘿!】 学中文豪:【嗯......你这副嘴脸不可取, 另外, 你的意思是说人姑娘笨?】 可怜鬼黎小塘:【啧, 我也笨啊,只是感慨而已,你个杠精别过度解读!(接老子一巴掌!】 可怜鬼黎小塘:【反正我已经加了那个姑娘好友了,我俩一起把骗子骂了个猪血淋头!哦对了,我还答应帮她分担20斤大枣,下午记得早点回宿舍吃枣啊。】 学中文豪:【......】 学中文豪:【我...怎么感觉这套路似曾相识?你确定那个姑娘是我们学校的?别是要在同个坑跌两次吧兄弟?】 可怜鬼黎小塘:【我没有!!!人姑娘已经把枣给我了!!!免费的!!!不要钱!!!你别带有色眼镜!!!】 梁夙年很轻地笑了一声,在发现群里始终只有黎塘和沈学豪两个人吱声之后又渐渐收敛了。 转而打开肖池的消息: 你肖爸爸:【@夙以往年梁哥我想好去哪儿啦!】 你肖爸爸:【咱们再去一次花山吧!我想来想去,周边近的,好吃又好玩儿还好看的地方也只有花山了。】 陈文耀:【我赞成,正好我还想泡泡温泉哈哈。】 毛毛:【加一,梁哥家酒店住着太舒服了,房间漂亮,床又大又软,窗外处处是风景,以及下午茶味道超赞/亲吻/比心】 你肖爸爸:【我还能说点什么呢,英雄们所见略同!】 你肖爸爸:【@夙以往年梁哥这次一定不要你破费,我爸给了我一笔庆生巨款,全程我来买单!你们放开了玩儿!】 你肖爸爸:【对了,谢嘉然他们也叫上啊记得,大家都是活在彼此耳朵里的老兄弟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咱们俩宿舍好好认识一下,人多才热闹。】 梁夙年回了个【好】。 看着肖池最后发的一条消息,指尖在桌上轻轻点了几下,刚被分散一会儿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原点。 谢嘉然已经在他脑袋里转了一夜一上午了。 只要一静下来,就总会忍不住去想他。 昨晚他从卫生间出来之后,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刚才发生的事,谢嘉然画了一会儿就安静去睡觉了,他犹豫几番,最后还是睡在了沙发上。 但他对他起了反应的事并不会因为彼此的避而不提就可以忘记当做没有发生。 至少他不行,很担心谢嘉然会觉得他是个流氓。 ——虽然这行为确实挺流氓。 啧。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又不是第一次一起住酒店,又不是第一次这么抱着,怎么就...... 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翻篇。 这事他干得不地道,总得给人一个交代,别回头再给人留下心理阴影,那他真是罪虐深重。 可想不出该怎么解释也是真的。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那样了,并且在那个时候,在谢嘉然靠近他的时候,他貌似是真的有想要亲下去的冲动...... 靠。 他有些无力地用掌根抵住眉头。 梁夙年,难道你真的是个潜在流氓? 下了课,他将肖池的话截图发送到305宿舍群,传递完消息后退出聊天框,视线在谢嘉然头像上停留许久,指尖来回几遍,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再等等吧。 总有更好的机会的。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他收拾好书本站起转身,却又在走到门口时被忽然出现的人意外拦下。 悦悦站在他面前仰头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睫毛忽闪得厉害,满眼写满了紧张。 “梁夙年,你,你急着回宿舍吗?” 她攥紧了手,声音有点小,还在轻微在发颤。 梁夙年愣了半秒,很快摇头,不着痕迹退后半步拉开距离,问:“不急,有事么。” 看见他的动作,悦悦怔楞一瞬,便已经明白自己跑这一趟的结果了。 垂在身侧的手松开了,牵起嘴角,笑容里有苦涩,更多是释然。 “我是不是来得太突然啦。” 她语气自嘲,故作轻松:“其实我也知道,就是一时冲动了想来找你说件事,好不好我也已经来啦,你就当听着玩儿,可以吗?” “梁夙年,我喜欢你,你知道的对不对?” 在安静两秒后,梁夙年低声吐出一句:“抱歉”。 果然。 “不用抱歉,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你又没有错,干嘛要道歉呀。” 悦悦扯抿了抿嘴唇,扯出笑容:“其实,其实我都知道没希望的,但是都已经走到尽头了,总得画个句号才行。” “我不是需要什么回应,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 “因为你总也会有喜欢的人,会和喜欢的人恋爱在一起,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再喜欢也不能说出口了。” “所以我得趁着你还没有恋爱之前告诉你,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已经喜欢好久了。” 她一字一句都很认真:“或许你没有注意到,但是我们真的是念的同一所高中,我们同级,我的教室就在你教室楼下,我每次去你楼层的办公室都会故意绕一绕,从你教室门口经过,只为了试一试能不能偶遇你。” “好吧,其实也不止我一个。” 她低头飞快抹了下眼角,轻快地笑了一声:“好多女孩子都跟我一样呢,低一年级的,或者高一年级的,都有。我们为了一点点小心思,跑小卖部买水都能绕好大一圈。” “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是人群里,你总是最显眼的那个,总是那么容易被人喜欢,因为你真的很好很好,已经......好到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你真的不用抱歉,因为或许除了喜欢,我更应该对你说一声谢谢,要不是你,估计我也没那个毅力在高中那会儿拼了命的学习,又在最后考进清大。” “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见面了,也不知道该祝福一点什么,你成绩这么好,那就提前祝你前程似锦吧!” “希望往后的日子,永远平安顺遂。” 她惊讶于自己没有打过腹稿也能一口气把想说的全说出来,被自己强大的表达能力逗到,女孩子红着眼睛笑了。 她深吸一口,抬头看向梁夙年:“好啦,我想说的说完了,没有遗憾了。” “谢谢你愿意浪费生命里的五分钟听我这么多废话,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得赶回去做交换生出发前的准备了,走啦。” 她转身跨出教室门,只是刚没走几步又停下。 想到什么,女孩儿转身隔着一段距离望着仍旧站在原地的梁夙年,双手背在身后,清声道:“对啦,我告诉你这么多,问你一个问题不过分吧?” “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却从来不谈恋爱,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敷衍过去的,说不知道或者没想过都是情理之中的答案。 或者说这是梁夙年一直以来认为的最真诚的标准答案。 但是这是特殊的一次,在悦悦问出问题的同时,他的潜意识里多了一个答案:“眼睛漂亮的。” 最好笑起来的时候,会落进星光。 说完,他愣住了。 原本不期待能够得到答案的悦悦也楞住了。 隔过半晌,忽然展颜,了然一笑:“嗯,我知道了!” “虽然暗恋失败了,可我依旧觉得能够有一个喜欢的人是一件很幸运很快乐的事情,真的,比总有快递拆,总有新裙子穿还要值得开心。” “你们要一直好好的,好好在一起!” 她冲他挥挥手:“我是不是还没告诉过你我的全名?我叫林悦!” “梁夙年,再见!” 在我最懵懂的年纪无意点亮过我的全世界,又路过我整个青春的男孩。 再见啦。 梁夙年站在原地,看着悦悦小跑着离开的背影,久久未动。 怔忪不止是因为林悦的告白。 更多是因为被问到喜欢什么样的人时,他脑海里浮现出的,竟然全是......谢嘉然的模样。 - 周五下午出发去花山,他们七个人包了一辆内置舒适的小型大巴。 谢嘉然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身边理所当然是梁夙年。 对比于其他人只背了一个包,带了两个包的黎塘显得累赘很多,因为多出的那只包里慢慢装的全是枣。 “来来来,都别客气!这才五斤,宿舍还有五十斤等着咱们呢,快吃快吃。” 黎塘很热情地上车就开始派枣,把肖池几个弄的一脸懵逼,沈学豪笑骂他傻逼,说谁出门旅游带这么多枣。 一群朝气蓬勃的活宝聚在一起,熟悉的过程比磁场对接还要顺利,破冰环节都省了,三两句聊过去就开始热热闹闹称兄道弟。 梁夙年这个中间人被cue到才会笑着应两句话,其他时间大多在安静旁听。 拿了瓶水拧开瓶盖给谢嘉然递过去,低声说:“黎塘大老粗,带的枣都没提前洗过,就先不给你了,都放在我这儿,等到了酒店洗干净再给你吃。” 谢嘉然应了一声“好”,接过水抬头,梁夙年已经移开目光,只留给他小半个侧脸和大半的后脑勺。 意料之中,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那天晚上之后,他和梁夙年之间的气场就发生了点奇异的变化,好像隔着的那层纸忽然被轻轻捅了一下,没破,却把人惊得后退了两步。 哦,原来这里还有一层纸。 许是暂时没找到妥帖的解决方法,梁夙年这两天虽然表面看着若无其事,却一直在避免跟他产生眼神交汇。 偶尔因为谢嘉然的“不小心”撞到了一起,还能捕捉到眼底一闪而过的闪躲心虚。 谢嘉然有点儿想笑。 抿了小口水压下唇畔弧度,拿出手机看林杉发来的消息。 你的杉杉:【怎么说怎么说?!】 你的杉杉:【三天了!快告诉我细节啊!!!】 你的杉杉:【你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确认下来他也喜欢你的??】 你的杉杉:【你干了什么!!】 X,:【我没有做什么,只是直觉。】 你的杉杉:【我不信!我才不信!一定发生了什么减不对人的事!球球满足一下孩子的好奇心吧呜呜QAQ】 X。:【是真的。】 林杉花了三天把人撬不松口,只能含泪放弃,换了另一个同样关心的问题: 你的杉杉:【那现在呢?他喜欢你他自己又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办?】 X。:【他会知道的。】 你的杉杉:【所以你是打算就耐着性子等他发现?】 你的杉杉:【别吧!虽然他是我男神,但是我也不得不多说一句,这种连自己喜欢对方都发现不了的人,恋爱智商得有多低!你确定你不会等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谢嘉然正想回复,大巴司机忽然踩下刹车。 “雨太大了,前面过山路可能会有落石,路面也容易打滑,今晚可能上不去了。” 谢嘉然撩开车窗窗帘往外看,果然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大雨倾盆。 “啊?那怎么办?” “只能在附近住一晚,明天一早雨停再上山。” “这附近有能住的地方么?” “有的,从岔路过去走一段,那边儿有些民宿。” 司机扳动方向盘调转方向:“没事,等我开过去你们就能看见了。” 车子停在一个宽敞的青石板停车坪,他们在车上订好附近的民宿,随后陆续下车过去。 雨伞不够,梁夙年和谢嘉然共撑一把走在最后。 因为雨势太大,梁夙年紧紧揽着谢嘉然的肩膀,将他半护在怀里,伞面几乎全部朝他那边倾斜。 “多往我这边靠些,别淋到了。” 他们跑到时,民宿老板已经等在门口了。 把钥匙交给他们,给了他们一张小镇基础设施分布的简略参考图便很快离开。 几个男生进房陆续洗完澡换好衣服,晚饭是梁夙年从附近餐馆叫的外送,吃完已经接近十点,雨势也小了些。 “现在就睡觉?”陈文耀问。 肖池和黎塘同时皱起脸,异口同声:“这么早啊?” 刘毛毛:“那你们想干嘛?游戏五排咱们人数也不合适啊,太多了。” 沈学豪咸鱼地在沙发躺下:“我都行,睡觉或者找点什么玩的打发时间,你们决定就好。” 肖池转着脑瓜:“要不,咱打两把斗地主?” 黎塘:“可是这里没有纸牌啊。” “我去买吧。”梁夙年站起来,顺便拿起那张简略示意图:“上面标了附近有个超市。” 沈学豪:“梁哥,你一个人去?” 梁夙年随口道:“怎么,还担心我会迷路被拐啊?” 沈学豪:“这不是还下着雨么,要不我——” “我陪你一起去吧。”他的话被打断,谢嘉然跟着站了起来。 雨没停,梁夙年原本是不想谢嘉然跟他一起跑这趟,但是谢嘉然坚持跟到了门口,没办法,只好把人带着了。 沿着马路往下走,还好坡度不大,路面也干净,就是正海是马路弯道上,绕了大半个圈实在有些浪费时间。 “你们住在古梨园那边是吧?” 超市的收银员小姐姐好心帮他们重新指了一条路:“从这边上去,弯道旁边还有一条青石板的小路是可以直接爬上去的,不用绕那么大的弯。” “路灯那边是吧,好的,谢谢。” “小事,不用客气。” 梁夙年将纸牌揣在外套衣兜,带着谢嘉然抄小路。 确实近了很多,但是往上再走一段,他们就碰到一处围栏破损的地方,泥水淌了路面一大片。 梁夙年停了下来,把伞交给谢嘉然想说什么,无意碰到他的手背,眉心一皱:“怎么这么凉?” 不等谢嘉然开口解释,自顾自脱下外套披在他肩上:“我的错,忘了提醒你山上温度比山下低了。” 他也只穿了两件,脱了外套就只能里面的长袖T恤,谢嘉然想还给他,反被他握着手腕仔细给穿好。 “我体热正好散散,不用管我,你别感冒就好。” 说完绕到他下方一步台阶,矮身蹲下:“来,这里路不好走,我背你上去。” 谢嘉然把伞撑在他头顶尽量遮住他:“不用了我可以小心些,走慢点就好。” “可是再小心也会弄脏你鞋子啊。”梁夙年偏过头:“乖,快上来。”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梁夙年以为他还在跟自己客气,正要说话,脖子被一只手臂环住,后背贴上一片温热。 梁夙年不禁抿唇笑了。 托住他的腿弯轻轻松松背着人站直起身:“抱紧我些,可别摔了。” 谢嘉然稳稳将伞撑在两人头顶,闻言很乖地嗯了一声,收紧了手臂。 黑沉静谧的夜,打在雨伞上的雨声淅沥,地面腾起的团团白雾以温吞的速度慢慢上升,将道路两旁的路灯灯光氤氲成朦胧一片。 两个人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谢嘉然伏在梁夙年肩上,认真听了会儿雨,指尖偷偷卷起梁夙年衣领又松开,反反复复乐此不彼,还以为自己的小动作不会被发现。 雨打在泥土和青草上,他嗅了嗅,总觉得空气里充满了凉凉的西瓜似的清香味。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夜晚了。 即使知道不应该,他还是默默希望这段路可以再长一点,可以走得再久一点。 反正他的心上人这么厉害,背他多走些也一定不会觉得累。 “谢嘉然。” 梁夙年开口打破了沉默,清朗的声音仿佛能够融进夜色。 “对不起啊,那天晚上的事。” 其实他还是没想好该怎么解释,不过被时间和环境打消了尴尬,正好让他可以坦然道出自己的歉意。 “没吓到你吧?” 谢嘉然当然没被自己故意为之的结果吓到,倒是被梁夙年这句话逗笑了。 抿着翘嘴的嘴角,他说:“哥,我不是十来岁不懂事的小孩,我也是个成年人。” 梁夙年听懂他的意思,也跟着笑了:“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害怕给你幼小的心灵万一造成什么不可逆的影响,怕你觉得我是个流氓,不理我怎么办?” “只对一个人耍的流氓才不叫流氓。” 他的低喃声太小,近在耳畔梁夙年也没能听清:“嗯?” “不会的。” 谢嘉然抬了些声音,也悄悄改了措辞:“都是男生,我知道这在偶尔的情况下是正常的,不能代表什么。” “我不会觉得你是流氓,也不会不理你。” “真的?”梁夙年音调里听得出愉悦的上扬。 谢嘉然阖上双眼“嗯”了一声,将伞放了低了些,他们被单独笼在雨水隔绝的一方狭小天地。 梁夙年悬了好几天的心总算搁下了,弯起眼角,连脚步也透出了轻快。 回想起这段时间的事,无意联想到什么,用懒散玩笑的语气叫谢嘉然:“诶,然然。” 谢嘉然没有睁眼,嘴角弧度却因为他对自己的称呼更深了半分:“嗯?” 不料下一秒就因为他一句话倏地睁开眼睛。 表情凝固。 他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应该找个女朋友了?” 第37章 发表 他们在民宿休息了一晚。 大雨后半夜就停了, 隔日大家起了个大早。 民宿主人发来消息说让女儿过来收钥匙,梁夙年走出阳台往楼下看了一眼,一个穿红毛衣的小姑娘正蹲在下面无聊地看蚂蚁搬家。 正好他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转身准备下楼, 正好碰上了同样换好衣服出来的谢嘉然。 对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又很快垂下。 抬手用手背去揉布着红血丝的眼睛, 看起来像没睡醒, 整个人恹恹的没精打采。 梁夙年抬手揉揉他脑袋, 压下一缕翘起的毛:“怎么啦, 昨晚没睡好?” 谢嘉然放下手, 心想岂止是没睡好,因为某人, 他几乎是失眠一夜。 然而开口给出的却是否定的答案:“不是,没睡饱而已。” 又问梁夙年:“你要下去吗?” “嗯。”梁夙年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房东女儿过来了, 我下去送个钥匙。” 他往楼下一指:“喏, 就那儿。” 谢嘉然顺着他指的方向过去,红毛衣的小姑娘已经无聊到开始拿个小木棍逗蚂蚁了。 他说:“我跟你一起下去吧。” “行。” 小姑娘最多不过8岁, 大眼睛,红脸蛋, 脸颊上肉嘟嘟的, 瞪人的模样都特别可爱。 “等你们好久啦,大哥哥们好懒, 这么晚才起床。” “抱歉呀, 下次一定早起。” 梁夙年为了配合小姑娘的身高,自觉在她面前蹲下, 摊开手心的钥匙:“要收好哦, 可别丢了。” “才不会, 我从来没有丢过钥匙。” 小女孩儿从他手掌心捡了钥匙仔细揣进毛衣口袋,认真转述爸爸的话:“你们一会儿收拾好了直接走就可以啦,记得要把门关好,垃圾不用管,中午会有人过来这边收拾的。” 梁夙年笑眯眯:“好,知道了,谢谢小房东。” “不客气。”小姑娘声音还带着奶气,清脆好听:“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就要走了哦,我男朋友还在前面早点铺等我呢。” “男朋友???” 梁夙年惊讶地哇了一声:“这么厉害的吗小房东,你都有男朋友啦?” “那当然。” 小姑娘得意地扬起下巴:“我们都互相亲亲过啦。” “......” 梁夙年表情由惊讶转为愕然,就连一旁没出声的谢嘉然也受到了不小的三观冲击。 大概是觉得他的样子太没见过世面,小姑娘想了想,用拇指压着食指和中指在梁夙年脸上碰了一下:“就像这样,哥哥没有亲亲过吗?” “哦——”梁夙年恍然,失笑:“亲脸蛋呀?” 小姑娘乖巧点头:“是呀。” “没有哦。”梁夙年用一副羡慕的语气:“哥哥没有你厉害,哥哥都没交过女朋友。” 小姑娘顿露嫌弃:“你好菜,这么大了还没有亲亲过。” 梁夙年大清早被个小姑娘鄙视得哭笑不得。 谢嘉然目光落在梁夙年脸颊被小姑娘碰过的那处,又缓缓移至他上扬的嘴角, 眼神闪了闪,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了大巴重新向花山出发,谢嘉然一路都兴致不高地望着窗外发呆。 好在其他人因为昨天斗地主斗到12点,一个个从上车起就倒头闷睡,倒也衬得他没那么突兀了。 半路出发的行程仅有一个小时。 到了酒店拿到房卡,刚刚在车上还睡得东倒西歪的几个人一下精神了,热热闹闹商量着是先去集市上逛逛还是先找个地方歇着等午饭吃大餐。 失眠了一夜,又坐了大早车,谢嘉然到这会儿终于感受到大片袭来的困意。 “我不去了,我想回房睡会儿,你们去吧。” 其实梁夙年也是这么想的,看人倦了一上午,不先去休息,都怕他在集市上逛着逛着原地睡着。 “那我也留下吧。”他说。 谢嘉然是第一次来,他本能地不想第一天就留下他一个人。 黎塘啊了一声:“可是梁哥你不带着我们吗?我和沈学豪头回来,路都不认识。” 沈学豪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梁夙年冲肖池他们抬了抬下巴:“那边儿,那几位认识。” 肖池不太自信地指着自己鼻子:“我......行吗?” 刘毛毛无辜眨眼。 陈文耀淡定扶了扶眼镜:“咱们上次天黑之后来这边逛过,循着肢体记忆可以试一试。” 停顿一会,严谨补充:“应该,大概,可以。” “......” “......” “......” 沈学豪默然望向梁夙年。 黎塘可怜巴巴:“梁哥带带我们吗?人谢嘉然是昨晚没休息好回房补觉的,你陪着也没用,说不定还打扰人家休息。” 梁夙年磨了磨后槽牙,犹豫着。 谢嘉然开口:“你去陪他们吧,黎塘说的对,我只是回房间补觉,你陪着也没用。” 面对几双充满期盼的目光,梁夙年只得无奈点头:“行吧。” 临分开时不忘再三叮嘱谢嘉然:“中午我会让工作人员送餐上来,你调个闹钟,十二点了起来吃了午餐再接着睡,知道吗?” 谢嘉然点头:“知道了。” 梁夙年:“房间有零食,是我提前就让人放好的,在靠近窗户的柜子里,饮料也都有,渴了就喝。” 谢嘉然:“好。” 梁夙年:“如果还有什么别的需要的就给前台打电话,或者直接打给我也行,我来安排。” 谢嘉然:“嗯。” 唠唠叨叨不放心的模样愣是把旁边几位看笑了。 “不可置信,竟然在梁哥身上看到了我姨夫的影子,他带他女儿出门的时候就这架势,一模一样。” “这就是传说中的猛男温柔吗?开了眼界了。” “不懂就问,请问你俩是在谈恋爱吗?” “快走啦梁哥,谈爱回头慢慢再谈行不行,我等不及要见识花山集市了!” 梁夙年最后几乎是被他们联手拽走的。 边走还不忘回头冲谢嘉然:“记得别睡太久,不然会头晕!” 谢嘉然有点想笑。 可惜牵动嘴角时想到什么,很快又笑不出来了。 回到房间,枕着满脑子的思绪睡到下午,起床了,另一边也逛完集市了。 餐厅是早就订好了的,吃完丰盛一顿,再分掉蛋糕,才热热闹闹赶去泡温泉。 地点依旧是梁夙年安排的。 进了温泉山庄,他去前台拿卡填表,其他五位等在不远处闲聊。 谢嘉然在门口耽误了一会儿,进去后环视一圈,径直朝梁夙年走去,却在半路被个忽然小跑过来的女孩儿给拦了下来。 她原本是和几个姐妹坐在等候区那边儿沙发上的,从谢嘉然还没进门时她们就眼尖地注意到他了。 姑娘们眼睛亮亮讨论一阵,就将队伍里唯一没有脱单的她给推了出来。 谢嘉然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孩儿,偏头疑惑:“有事吗?” 女孩儿脸已经红了。 眼神往朋友那边飘,收到无声的鼓励后又收回来,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对上谢嘉然的目光:“抱歉唐突了,那个,能问一问你有女朋友吗?” 谢嘉然隐约猜到女孩儿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诚实道:“没有。” 听见答案,女孩儿眼睛倏地亮了。 她忍着紧张飞快组织着措辞:“我,我也没有男朋友,就是,就是想问你能不能认识一下,加个微信好友......” 目光含着期许,边说边将手机递到谢嘉然面前。 谢嘉然动了动唇,刚想出声,就被不知何时大步走过来的梁夙年熟练勾住肩膀带到身边。 他替他做了回答:“抱歉。” 女孩儿一下愣住了。 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绕了好几圈,终于回神。 脸颊爆红地弯腰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了”,转身一路跑着回到朋友身边说了几句什么,很快引起一阵不小的低呼,往他们这边投来的目光更噌亮了。 “我去!梁哥你干嘛呢?” 肖池在一边都看呆了,围过来:“不会真把自己当校花的男人了吧?有你这么坏人姻缘的么?” 陈文耀摇头晃脑:“直男的占有欲啊,真可怕。” 梁夙年尚且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沈学豪有模有样感慨:“人间惨案现场。” 肖池认真说:“梁哥,答应我,如果有女生来找我要联系方式,你别出现好吗,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对你举枪。” 梁夙年不禁挑眉:“有女孩子找你要联系方式关我什么事,我出现干嘛?” 肖池:“你也知道哦,那人女孩子找谢嘉然要联系方式又关你什么事啦?你出现干嘛?” 梁夙年随口道:“我们然然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女生,我伸个援手不行?” 肖池:“不是,那你这援手也伸得太急了吧,我差点儿都要以为你是打算要上去抢人的了。” 黎塘不住点头:“就是,而且梁哥你怎么就知道谢嘉然要拒绝啦?万一人就没打算拒绝呢?” 怎么会不拒绝? 梁夙年就想过这种可能,偏头去求证当事人,结果却发现当事人也在盯着他认真等答案。 “......” 原本的想当然忽然卡了壳。 梁夙年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答不上来。 半晌,啧了一声:“话太多了,哪儿来这么多问题,温泉不泡了是吧?那回去睡觉了?” “哎别别别!谁说不泡啦?我闭嘴不说了还不行吗。” “那我也闭麦了,快走快走,一会儿水凉了!” “哈哈哈神经病啊,温泉怎么凉?” “你特么!别趁机这么大力拍我肩膀,我不痛的吗?” ...... 话题转移,一群年轻人打打闹闹着进去了。 谢嘉然看着搭在自己肩膀的手腕,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 忽然很想掰过来狠狠咬一口。 温泉房分很多种,梁夙年订的是一房多池。 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包揽的场地里有不止一个温泉池,通常都是三个及以上,对比一房一池,每个池的面积小很多。 原本只是考虑到谢嘉然会不习惯跟这么多人泡一个池子,然而到了下水,梁夙年才发现自己这个决定是多么明智。 这群人一进去就闹腾到恨不得当场上演一出人猿进化史。 尤其以肖池黎塘为代表,撒了欢地往下扑腾,水花溅得四处都是。 要再池子边给搭个跳台,他们估计能玩一年。 对比一下,他和谢谢嘉然所在的池子无异于暴风眼中唯一宁静的孤岛。 闹腾好一阵才心满意足勉强安静下来,谢嘉然就趴在池子边缘安安静静听他们东南西北地瞎扯唠嗑。 “......上次那个三分球你投得有多菜你忘了?我就该给你录像记下来,免得你不认账。” “你上回后卫也不行啊,扯平好吧。” “老打球多没意思,下次一起打游戏呗,电竞运动也是运动。” “本质不同,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老肖同桌还盼着能有朝一日在球场一展雄姿,得个姑娘给他送瓶水呢哈哈哈哈。” “你要水还不简单,让梁哥收了送你一瓶,不也相当于你间接被女孩子送了水么。” “不现实,你什么时候见梁哥收过那个女孩子的水了?” 话题由此扯到了与世无争的小梁同学身上。 “哦对了,梁哥,你还记得悦悦吗?” 刘毛毛说一半,觉出阐述有误,改口:“不对,应该说你知道悦悦不?” “就你打球几乎场场都来,明知你不收还坚持想要给你送水,上次我们班来花山还跟着一起来了的那姑娘,有没有印象?” 梁夙年掀起眼皮看他,不答反问:“怎么了?” 刘毛毛:“我无意间听到班长说她获得了交换生名额,不久之后就要出发去外国了。” 梁夙年还没说话,肖池倒先啊了一声:“她要走了啊?那还会回校吗?” 刘毛毛:“估计大四毕业吧。” 那不就等于不回来了么?肖池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干嘛啊。”刘毛毛笑话他:“你难道偷偷喜欢人家,听见人家要走舍不得?” “瞎说啥呢!” 肖池怒而掀他一脸水:“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而已,她那么喜欢梁哥,我还以为能有朝一日感动梁哥修成正果呢。” 谢嘉然指尖扣紧了水池边缘,闻言,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梁夙年。 后者正将下巴搁在手背上懒洋洋半眯着眼睛,听了肖池的话也没见出现什么情绪波动:“行了啊,别在背后议论人姑娘,不可能的事情也不要瞎猜。” 陈文耀说:“我们不是议论,是替她觉得可惜,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到了交换生资格,说不定再坚持坚持就能梦想成真了。” 黎塘想了想,摆手:“算了吧,不可能的,梁哥说过的他大学要清心寡欲,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 沈学豪:“‘清心寡欲’???兄弟,我要没记错是专心学业吧?” 黎塘嗐了声:“不都一样么?别在意这种小细节。” “唉,只能说出相遇得不是时候了。” 陈文耀感慨:“不过也不一定就没希望了,万一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哪天老梁想谈恋爱了,悦悦姑娘忽然又出现——” “挖槽——!!!” 陈文耀话说一半,肖池突兀发出一声怪叫,捧着大水花扑腾开。 “刘毛毛,!你特么戳我肚脐眼干嘛!” 原本趴在边缘看着都快睡着的梁夙年忽地睁眼,在水花到达之前迅速侧身将谢嘉然整个护在身前,用后背挡下大片水花。 刘毛毛哈哈笑着把跌水里的肖池拉起来:“抱歉抱歉啊亲,我以为是石头缝呢。” “特么你家石头缝不贴边隔空长?” “这不是听八卦听上头了么。” “上你妹的头啊傻逼......” 两个人又吵起来了。 梁夙年低头看见谢嘉然睫毛上挂着几滴水珠,摇摇欲坠,更衬得他双眸剔透漂亮。 不禁多看了两眼,正想用手帮他拂掉,谢嘉然却忽然推了他一把,冷着张脸起身上岸。 水很快在他脚下积了小小一滩。 “我忽然想起来今晚还有小组课题要讨论,先回房间了。” 他走得突然,包括梁夙年在内的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咋地啦?泡个温泉咋还泡出脾气了呢?” “什么脾气,没听人家说是要回去讨论小组课题么。” “话是这么说,可我怎么总觉他好像有点不高兴,就从你说‘修成正果’开始......”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番,得不出结论。 又过半晌,梁夙年不知想到什么,哗啦一声站起来也上了岸。 “可能是身体不舒服了,没事,你们接着泡,我去看看。” 谢嘉然的渴肤症第一次来得这么突然。 毫无预兆,在梁夙年抱住他的瞬间,痒感在皮肤表层下爆发。 用力掐着手腕,在路过酒类自动贩卖机时,他短暂停留了几秒 ——离开时干脆利落带走了一瓶鸡尾酒。 林杉发来消息问他在干嘛,是不是正在泡温泉享受大自然的温度,谢嘉然随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得到一串问号的回复。 你的杉杉:【?????】 你的杉杉:【你不是不喝酒的吗?出门玩一趟兴致这么高?】 谢嘉然没有回答,兀自道: X。:【林杉,你说得对,有些笨蛋确实等不得。】 你的杉杉:【?】 你的杉杉:【什么意思?你想干what?】 谢嘉然没再回复,收了手机放回衣兜,快步走向电梯。 不能再等了。 他得给梁夙年来一记猛的了。 - 梁夙年换好衣服,走到半路便收到谢嘉然的消息: X。:【哥,我不太舒服,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梁夙年眉心一皱: 夙以往年:【好,我在回去的路上了,你已经回房间了是吗?难不难受,严不严重?】 谢嘉然没有再回消息。 梁夙年只得收了手机加快脚步,到最后干脆跑起来,出电梯后大步去往谢嘉然房间。 门虚掩着没关,推开却不见客厅有人。 卫生间也没有,梁夙年喊了两声,快步走近卧室,总算看见了站在落地窗前的人。 房间里开着空调,谢嘉然脱了外套,里面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双肩瘦削身形挺拔。 纽扣扣得松散,领口宽大,后颈顺着背脊往下也露出了洁白一小片。 酒店位于半山,十二楼的高度,往窗外是霓虹闪烁的漂亮夜景,谢嘉然背对着梁夙年,面向这片夜色,用右手很慢地在窗上描摹着光影的形状。 弧形错乱,也不连贯,但每一横每一竖都无比专注认真。 背后脚步声传来,他没有理会,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继续划动指尖,直到贴着冰冷玻璃的右手被裹进掌心,人也顺势被往后一拉,囚困于对方怀抱。 熟悉的温度和味道摩擦着空气,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严丝合缝地包裹。 没有丝毫犹豫,他在梁夙年抱住他的同时转身张开手臂紧紧楼上他的腰,迫不及待要把自己更深地塞进他的怀抱。 房间里安静到落针可闻。 挂钟有节奏的滴答声,仿佛触碰到温度的呼吸,以及他们彼此分不清谁是谁的心跳。 扑通——扑通—— 它在倾诉着最隐秘最滚烫的诚挚告白。 梁夙年鼻尖动了动,他嗅到了从怀中人身上散发的淡而香甜的酒味。 “然然,你喝酒了?”他有些讶异。 谢嘉然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借着酒劲,自顾自用手挑起对方衣服下摆伸入。 掌心贴着他后腰的皮肤,像个刚出沙漠逃入森林的小动物,见了水源迫不及待掬起痛饮。 贪心又可怜,粘人却又可爱至极,让人没办法不喜欢。 梁夙年呼吸乱了一秒。 手往上安抚地捏捏他的脖子:“乖,别急。” 随即短暂地松开手臂,以最快的速度利落脱下上衣随手丢在一边沙发上,再□□着上身重进将人拥入怀抱。 谢嘉然舒服地低叹了一声。 他仰起脖子,下颌擦过梁夙年光裸宽阔的肩膀,贪心不足地蹭着他的脸侧,颈侧,像只撒娇讨疼的小猫。 指腹带着他独有的温热柔软的触觉,沿着微微凸起的脊骨轮廓缓慢往上,在后颈最明显的地方停顿了几秒,张开手掌,掌心贴上嶙峋的肩胛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梁夙年的呼吸节奏已经失去了全部章法。 原本光洁的额头已经悄然渗出浅浅一层薄汗,他努力调整着,努力让自己放空冷静下来,不着痕迹后退了些,细微地拉开了一点点的距离。 谢嘉然却忽然扬起脸,目光对视,他眼神藏着意味不明的光,似有似无,朦胧,迷茫,又极度诱人。 “哥。” 大概是身体不适的缘故,以及酒精加持,原本清澈的声线沾上了潮湿的沙哑。 手也随着话语收回,从环抱的姿势变成攀靠在他肩膀,声音缠着酒味,喝不喝都能有醉人的奇效。 “我还是觉得不够怎么办?” 他的没有安分下来,缓慢地不断昂上,直至掌心裹住梁夙年轮廓优越的侧脸弧度,指尖轻巧落在他的耳后。 梁夙年脚下生了根,站在原地不退不进,放任谢嘉然不断靠近,鼻尖似有似无蹭上他的下巴。 唯有喉结上下滚动一圈,眼底被渗入的夜的黯色悄无声息地入侵。 “还想要什么?” 他问谢嘉然。 开口才发现声音里的喑哑低沉比起谢嘉然有过之无不及。 “能不能亲一下?” 他睁着双眼,坦诚单纯地说出自己的请求。 “哥,亲一下好不好?” 梁夙年没说话。 目光紧紧锁在他脸上,怔忪的神色里藏着连他自己也不曾发现的幽深莫测。 见他没有反应,谢嘉然很浅地抿了下嘴角,偏着脑袋小心翼翼试探着靠近,在距离不过毫厘的地方停顿了两秒,很轻地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又退回原处。 梁夙年还是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表现出抵触拒绝。 谢嘉然脑袋昏昏沉沉的,理智被搅混,受本能的趋势,胆子更大了一点。 呼吸带着颤抖,他又一次靠近,在与方才同样的地方印上一吻。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退回去了。 说是蜻蜓点水,但更像初生的奶猫表达亲昵的纯真触碰,一下又一下,沿着脸颊往下......久久停在唇畔。 酒香混着灼热的呼吸交缠缭绕,炸出无形的烟花。 他最喜欢这里了。 因为总是牵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总能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好近的距离,他感受到他急促无章法的呼吸了。 于是又一次后撤半分,垂着目光盯着某处半晌,颤巍着靠近,揣着大声到近乎聒噪的心跳,他终于将一吻浅印在梁夙年的唇上。 一触即分。 露着生怕被拒绝的胆怯,干净得毫无杂念,却最能勾起人心底深处潜藏的欲望。 他像只提心吊胆靠近琥珀的小鹿,细微颤抖的长睫掩映下,一双眼睛微微睁大,含着能蛊惑人心的湿漉水光。 但是他没有抬头去看他。 或许是因为胆小怕被拒绝,又或者是因为别的...... 他就安静认真地看着自己觊觎的那一处。 轻轻碰一下,离开一点,再碰一下,再离开一点...... 既想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又像无法自拔地上瘾于这种亲昵暧昧的触碰,怎么亲也亲不够。 在一次次的试探下,最后终于败给本能的驱使。 他大着胆子,在又一次触碰的时候,很小心地伸出舌尖扫了下对方的唇瓣—— 环在腰上的手臂骤然收紧。 掌心贴合指节收拢,他几乎是被掐着腰带着贴近对方。 惊呼还未出口,就被滚烫的唇连同呼吸一起不留缝隙地堵了回去。 第38章 发表 梁夙年的吻很烫。 大概因为是忍耐到临界点的触底反弹, 不是谢嘉然想当然以为的缱绻温柔,急躁,用力, 甚至带着几分粗暴。 他用一只手扣着他的下颌, 强势地让他呼吸之间嗅到感受到的都是他的味道。 可是谢嘉然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就好像身上每一寸皮肤, 皮肤表层下的每一处脉络,每一滴血液, 每一个细胞都得到了巨大无比的满足, 满得快要溢出来。 力气被抽空大半, 手也重新下滑攀在肩头, 指尖难耐地嵌入皮肤,压出肉眼可见的凹陷。 不想反抗也没力气反抗,他很乖地仰着头,接受他给予的一切。 直至因为不会换气,实在呼吸不过来了, 才往后躲开了一下。 急促的呼吸隔空交缠,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谁也没有因为拥吻的中断而松手。 谢嘉然几乎痴迷上了这一瞬间梁夙年看他的眼神。 琥珀色的眸子不再清澈, 它压抑着本能的冲动, 潜藏着最真实的欲望。 而这一切, 都是因为他。 谢嘉然晕乎乎阖上双眼,再一次亲上去。 这一次甚至不需要他勾引似的一次次的试探了。 一触即是电光乍破。 梁夙年甚至扣住了他的后脑勺阻止他可能产生的再次退却,强势地带着他调转方向后退。 谢嘉然几乎被他掐着腰摁在落地窗前,窗外被他仔细看过的璀璨的灯光层最终都叠映在了他脸上。 身后是冰冷坚硬的玻璃, 身前紧贴着梁夙年的胸膛, 困于这一方狭小天地, 才最直观地明白两人在力气上的差距有多大, 他几乎被梁夙年碾压。 大概男生在这方面总是有无师自通的神奇天赋,最开始还能感受到的生涩至此不复存在。 梁夙年吻得越来越深,这个一向大方散漫惯了的男生忽然贪心得要命,步步不留余地地入侵,紧紧勾着他不肯放。 偶尔从唇边泄出的一声抑制不住的低喘将周遭所有推向不可控制的炽热滚烫。 情况比他想象的更不可控。 谢嘉然大脑早已一片空白,完全被动。 上颌被细密蹭过,纠缠至深处,难言的酥麻从四肢百骸汇聚到一点,沿着脊椎逆流而上,带着火花直冲大脑—— 轰然炸开。 - ...... “放心,只是情绪过度激动导致脑补供血不足才会晕倒,没有大碍,多休息就好。” 医生翻了下病例册子,顿了顿,又略带疑惑地发问:“好像也有缺氧导致,病人晕倒之前是有做什么剧烈运动导致呼吸不畅吗?” “......” “......” 病房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 床上那位昏了一夜刚从睡梦中醒来,暂时还无法面对自己竟然被亲晕了的病人一声不吭,默默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蒙脸盖住。 梁夙年三两句敷衍走医生,走到床边站定,看着面前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小鸵鸟,无声弯唇。 “医生已经走了,出来吧。”他伸手去拉他的被子:“乖啊,别一会儿又憋着了。” “......” 没了被子遮挡,谢嘉然干脆拉了梁夙年的手将一张脸埋在他掌心再压枕头上,只留红到快滴血的耳垂和布满绯色的后颈暴露在外。 上方传来一声轻笑,被他压着的轻轻勾了勾手指:“实在困的话,那就再睡会儿?” “不困。”闷闷的声音从掌心转来,耍赖一样。 梁夙年就哄着他:“那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谢嘉然不动也不说话,缓了快有半分钟才松开他的手,慢吞吞从病床上坐起来。 也不看他,低着头没找事地揉眼睛,话题挑得生硬,努力想要藏起他的不自在:“黎塘他们呢?” 梁夙年:“他们还在酒店,打算今天逛逛山上的景区,下午再回去。” 谢嘉然低低哦了一声,想起什么,睫毛颤得厉害:“那他们,知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 梁夙年知道他想问什么:“放心吧,他们只以为你是临时有事需要赶回学校,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就和你一起回了。” 谢嘉然又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耳尖红色未散,撑在床边的手无意识抓皱了床单。 他还是没抬头,低个脑袋欲盖弥彰地去找鞋子。 藏不住情绪的小朋友,就连后脑勺翘起的一小搓头发都仿佛戳了个无形的章,上头印着六个大字: 我在不好意思。 在小谢同学清冷的保护色下,可爱都快渗进骨子里了。 怎么说呢? 梁夙年觉得,这个人好像已经可爱到什么也不用做,就只是坐在那里,都会叫人心生喜欢。 谢嘉然脚尖踩住一只鞋子,另一只脚刚要伸过去勾远的那只,不防面前的人忽然矮身蹲下握住了他的脚踝,拿过鞋子耐心十足替他穿上,然后换另一只。 谢嘉然一下僵在原位,不知该作何反应。 从有记忆开始,从来没有人像这样蹲在他面前,这么体贴入微地帮他穿过鞋子。 缓慢滴,脚踝被握住的地方好像从连接处萌发了藤蔓。 丛生缠绕着他的身体迅速攀爬往上,将他温柔裹进丛荫,在心尖上开出白净柔软的小花,迎风愉悦地摇曳。 算了。 他抿起嘴角轻轻晃了晃足尖,愉悦地想。 反正都是他的人了,在家属面前丢脸又不算丢脸。 先抱一抱吧,都已经一晚上加一个上午了,他们还没有抱过呢。 梁夙年帮他穿好鞋子站起身,谢嘉然刚想张开手臂去抱他,忽又听他在看了眼时间后自语道:“现在一点,回去四点,正好赶上医院没有下班。” “......?” 谢嘉然动作停在半路,眼神茫然:“回去还要去医院吗?可是我已经没事了啊。” 梁夙年解释:“是私人医院,我爸帮忙联系的他以为老朋友,正好刚从国外回来回来不久,是在圈内都很有名的心理学专家。” 谢嘉然更懵了:“心理医生?” “嗯。”梁夙年握住他的手交叠放回膝盖:“然然,你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如果像昨晚这样的情况再发生,我又不在你身边,那你该怎么办?” 谢嘉然仰头看着他,不解道:“可是你为什么会不在我身边?” “因为我们专业不同啊。” 梁夙年条理清晰地耐心解释:“而且马上大四开始实习,万一到时候你或者我因为工作搬出宿舍,不能再继续做舍友,能见面的机会不就更少了?” 谢嘉然脑袋嗡了一声,恍惚张了张唇:“......舍友?” 梁夙年点点头,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安慰地揉揉他脑袋:“别怕,那位医生经验很丰富,而且即使不能完全治愈,至少我们可以努力控制不让它继续加重。” “......” 三个小时车程回市区,半个小时车程到私人医院。 直到进入医院装修奢侈低调的大厅,谢嘉然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什么意思。 ......舍友? 所以他放手博了这一把,换来的结果只是让梁夙年以为他情况加重了,然后帮他联系到最好的心理医生? 可是他的目的怎么会是找医生呢? 他要的明明是男朋友啊。 魂不守舍跟着梁夙年上楼找到诊室,那位叫米歇的归国医生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对方简单跟梁夙年寒暄了两句,问了点儿最浅显的情况便让谢嘉然跟他一起进去。 谢嘉然没有立刻跟上。 看着米歇进了房间,他抬头看向梁夙年,一字一句认真道:“你想要跟我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放心,米医生很专业。” 梁夙年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慢慢来,我会一直在外面陪着你。” “......” 五味杂陈的情绪充满整个胸膛,谢嘉然无力又生气,却在此时此刻束手无策。 闭上眼闷闷呼出一口气,转身快步进了房间。 小谢同学一张小脸冷得沾点水估计都能结冰了,而始作俑者却难得粗心地没发现。 目送人消失在门后,梁夙年脸上的笑容也迅速敛尽。 后退几步就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掌心捂住脸,阖上眼藏起的全是心烦意乱。 一夜时间太短了,什么也消磨不去。 他一闭上眼睛,就能清晰回忆起那股过去从未有过的横冲直撞的冲动,脑袋里浮现的全是昨晚几乎失控的画面,贪得无厌得就差恨不得把人一口吃掉...... 甚至庆幸幸好那个时候谢嘉然晕过去了,不然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对。 要不是他亲得那么狠,估计也不至于把人亲晕。 啧! 梁夙年,你是活了二十多年没啃过骨头的狗吗? 谢嘉然那么信任你依赖你,你却在别人难受的时候起这种龌龊心思?趁火打劫干这么流氓的事情? 明明好处都被你占尽了,还全靠一个渴肤症人型缓和剂的名头遮羞,明明你才是欺负人的那个,怎么最后还厚着脸皮接受别人的感谢? 你到底想做什么......? 梁夙年,做个人吧。 - 他们从医院离开时已经接近七点了,天色将暗未暗。 几块乌云飘在上空,随时可能下雨,路灯已经亮了,拂过皮肤的风带着湿润的凉意。 行李酒店已经收拾好帮忙寄回来了,梁夙年思衬着是现在去拿还是等明天闲下来再去,身边始终安静的人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哥。” “嗯?怎么了?” 梁夙年偏头去看他,男生额发被吹开,露出小片光洁的额头,看着更显小了。 干干净净清清瘦瘦的,像个还没毕业的高中生。 “我有点儿冷。” 他低着头没看梁夙年,长睫掩住了眼里的光芒,声音里含着疲惫,轻得能被风吹散:“还有点儿累。” 他们已经走进学校大门了。 来往的人因为天气原因少了也多,但也不是没有。 梁夙年却完全没有顾忌什么。 抬头看了眼天空,就像在去花山的那个夜晚一样,二话不说脱下外套给谢嘉然穿上,再半蹲下将他稳稳背起来,一步步朝宿舍楼走去。 他真的在很认真地践行他当初对谢嘉然说过的话。 不用跟他客气,不用不好意思,有需要可以随时找他帮忙,没有需要也可以随时使唤他,都没有关系。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曾发现,他对他的纵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到了没有底线的程度。 谢嘉然伏在他肩上,闭上眼睛。 从南门走过主路林荫道,路过湖心亭,再到明德楼后面的小径,他才在他耳畔低声开口:“哥,你不问我咨询诊断的结果是什么吗?” 梁夙年很快回答:“然然,这是你的隐私。” “可是我想告诉你,我想说。”谢嘉然搂紧他的脖子:“除了你,我没有别人可以说了。” “那就说。” 梁夙年说,停顿了有两秒,补充承诺他:“我会把它当成自己的秘密,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的。” 谢嘉然眨眨眼,侧头靠在他左肩,回想着方才在医院的事:“你说得对,米歇医生确实很厉害,他比我之前自己找过的每一个心理医生都要专业。” “他问了我很多,有小时候的事,有家里的情况,也有我症状出现的时间,症状发作时的表现......就连很多我没发现的细节他也问到了。” “他的词汇太专业了,很多我从来没有听过,也听不懂,但是结论很他说得很清楚明白,哥,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会患上这么奇怪的病了。” 梁夙年细微偏了偏头:“为什么?” “因为我小时候运气不太好,摔倒了没有人抱,哭了没有人哄,受到表扬了没有人夸,走路也不会有人牵。” 谢嘉然语速不疾不徐,透着一点疲倦的困意,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件不值得被放在心上的无关紧要的事情,又像是意识浅薄的呓语。 说者无心,倾听者的脚步却悄悄慢了下来。 “为什么?” 像是怕吓着他,梁夙年轻声问:“你爸妈呢?” 谢嘉然:“他们从我记事开始就在忙着吵架冷战,谁也懒得管我。后来离婚了,很快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我在哪边都是多余。” 他回忆着从前,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想得很慢,说得也很慢:“小时候不太懂事,看见我妈总是围着路尚打转,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我也曾羡慕过,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对他那么好,却不能以同样的方式对我,我们不都一样是她的孩子么。” “后来再大一些,我就知道我和路尚是不一样的了。我们分别是她两段婚姻的象征,一个幸运一个不幸,而我碰巧是那个不幸。” “我不只是她的儿子,也是她曾经经历过的痛苦经历的见证,她对我或许还是有爱的吧,只是分量远远比不过路尚,他才是她幸福下的结晶,也是维系她现在安稳生活的纽带。” “知道那些东西是我不管再怎么努力再怎么眼红羡慕也得不到的,也就不去看不去关注了。他们说我懂事,我原本也以为,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我病了。” 他顿了两秒,再开口时,声音才有了低落和不易察觉的不安:“哥,我知道的,我知道我很麻烦,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嫌弃我——” “没有嫌弃。” 梁夙年忽然打断他。 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都咬得很清晰:“谢嘉然,你一点也不麻烦。” “帮你找你医生,带你来医院,从来都不是因为嫌你麻烦,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痊愈,可以健康无恙不再难受,不再让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一个人有伤害你的机会。” 朦胧的灯光映亮的地方可以看见隐约的雨丝。 雨开始下起来了,零星断续,被风吹得曲线倾斜。 梁夙年加快了速度,步伐却依旧稳健,潜意识里不想让背上的人受到半点颠簸。 “而且谁说你多余了?” 他说:“只要你愿意,以后摔倒了我来抱,哭了没我来哄,受到表扬了我来夸,我在的地方,你想走哪儿想怎么走,我都负责牵着。” “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麻烦,那我只能说,我很愿意被你麻烦。” “谢嘉然,你要记住,你不多余,你一直是最优秀最特别最宝贝的那个,从来都不多余。” 梁夙年话音落下许久,环在颈间的手臂便无声收紧。 是独自飘零的人,在茫茫海洋中终于抓到一块浮木,一根救命稻草。 “哥,你为什么这么好?” “有吗?”梁夙年似乎是笑了,有意用轻松的语气去逗他:“哪儿好啊?” 谢嘉然就回答他:“哪里都很好,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好。” 梁夙年眼神重新柔和下来,掀唇正欲说什么,又听耳侧传来男生几乎呓语的低喃。 “梁夙年这个人啊,好到让人抓住了就舍不得放手。” “好到想要他只对我一个人这么好。” 谢嘉然闭上眼睛,将一张脸埋入他颈间:“好到,我想要一直一直都可以跟他在一起。” 天色更暗了,路上已经没了其他行人。 雨声渐渐大起来,打在他们头顶的树叶上,窸窸沙沙,似乎是怕太大声了会打扰过路人的耳语交谈。 却不知有人已经失了语言,想说的话也悄然消散于唇齿间。 谢嘉然动了动手臂,垂下手腕,虎口擦过对方的胸膛,将触未触。 他碰到了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强而有力,也杂乱无章。 很奇妙的,那些无力挫败的情绪如同被风拂过的尘埃,渺然停留过一阵,忽地就散了。 谢嘉然睫毛轻轻颤抖着,嘴角终于有了弧度。 笨蛋,我听到你的喜欢了。 我原谅你了。 第39章 发表 谢嘉然和米歇医生约好的时间是每周一三五六的下午, 一周四次,梁夙年都全程陪同,一次也没有落下。 今天结束得早一些。 不到六点, 房间的门被拉开, 谢嘉然弯腰向米歇医生致了一声谢,关上门退出来。 梁夙年才和肖池他们吹水聊天聊到一半,见状起身第一时间观察了一下谢嘉然的脸色, 确认情绪无异常,才笑着问:“今天怎么样?” 谢嘉然:“还好。” 算是顺利,但也并没有什么进展。 “没事儿, 不着急。” 梁夙年往群里最后发了一条消息, 收起手机揽过谢嘉然并肩往外走, 一边温声安慰他:“这种情况急不得, 慢慢来就好,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谢嘉然嗯了一声。 不止是不着急, 他原本也没有抱可以痊愈的希望。 “那我们现在先去吃饭?” 梁夙年早在谢嘉然出来之前就把事情安排好了:“我刚刚看了看, 附近有一家江湖菜评分很不错,已经订好位置点好菜了,去了不用等,坐下就可以吃。” “好。” 梁夙年:“晚上还有课是吗?” 谢嘉然心不在焉地点头:“有一堂选修。” 梁夙年:“艺术楼?” 谢嘉然:“没有, 在求是楼。” “那正好。” 梁夙年盘算了一下:“肖池他们准备去体育馆打球,一会儿吃了饭,我先送你去上课, 然后从图书馆后面绕过去刚好就是体育馆——” “哥。”谢嘉然忽然开口打断他。 “嗯?”梁夙年止住话题, 侧目看去:“怎么啦?” 谢嘉然望进他的眼睛, 声音很清, 也很轻:“你是......真的很希望我的病痊愈吗?” “那是当然。” 梁夙年不假思索给出答案, 有些不解地挑眉:“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空旷明亮的走廊回荡着他们轻浅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呼应着同样慢下来的心跳。 谢嘉然默然垂下长睫,收回目光;“没什么。” “只是随口问问。” - “所以是亲了就算了?!!!” 林杉激动得恨不得原地跳上天花板,差点儿没控制住音量:“我尼玛,这种渣男行为是认真的吗啊?你告诉我认真的吗?!认真的吗!!!” “没有算了,他也不是渣男。” 谢嘉然不想听梁夙年被扣上这样的标签,尽管理由苍白依然努力解释:“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让他觉得这是舍友相处范围内的合理帮助行为罢了。” “......” “???” 林杉努力想要消化,可结果还是失败了,表情十分的一言难尽:“我就想知道,是什么逆天的原因能让他觉得同性舍友之间接吻是合理行为?能说给我听听不?” 他万分诚恳道:“嘉然不瞒你说,我是真的想长长见识,真的很想了解一下现如今直男们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 “抱歉。” 谢嘉然纠结考虑的一下,还是摇头:“这个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林杉被吊足了胃口,想问问不了,咬着后槽牙憋了半天就只能憋出一句:“所以梁神其实是钢板成精对吧?这特么......都嘴对嘴地亲了,还没发现喜不喜欢?” 谢嘉然无言静默两秒。 一声不吭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给钢板成精的某个人发去一条消息: X:【哥,晚上下课,你可不可以过来接我?】 林杉啧了一声,头疼地咬着后槽牙:“嘉然,有个问题,虽然可能有点伤人,但是作为你的好朋友,为了你往后不受到更大的伤害,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问你一下。” 谢嘉然抬头:“什么?” 林杉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就是,你真的......确定梁神他也喜欢你吗?” 他太知道对一个正心怀热爱的人说这种话有多冒失,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朋友,他还是要硬着头皮跟他分析一下其中的逻辑和利害。 只是没等他组织好能把伤害降到最低的措辞,谢嘉然已经给予了他最肯定的答复:“我确定。” “林杉,我不是自作多情,也不是空穴来风,我很确定,梁夙年他喜欢我。” 他看起来太有把握了,比画展比赛还要胸有成竹。 好像除了一句亲口说出的喜欢,他已经掌握了其他所有能百分百验实的铁证。 面对这样的谢嘉然,林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行吧。” 半晌,他悻悻叹了口气:“虽然你没陈述出个什么所以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很诡异地被你说服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问:“感觉你这追夫之路还甚是漫长啊,你都不着急的吗?” 谢嘉然淡定摇头:“不急。” “在真爱面前耐心还能这么好的吗?”林杉都想为他抚掌感叹一番了:“牛逼啊,兄弟。” 恰好这时谢嘉然手机响了一下,是钢板精回复了他的消息: 夙以往年:【遵命~\\(^o^)~】 谢嘉然打开看了两眼,又很快关上,将手机倒扣放入抽屉。 “林杉,我不是耐心好。” 他轻声开口:“只是因为我同样确定,他撑不了多久了。” 晚上九点二十分钟,下课铃响,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 谢嘉然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吴广康拿着一小叠打印装订好的文件表格走过来:“谢嘉然,这是我们课题的初代讨论稿,每个人都有一份,这是你的,带回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改的再发讨论组我们一起讨论。” 谢嘉然接过:“辛苦了,谢谢。” “客气什么,都是我这个小组长应该做的。” 吴广康笑笑,准备离开之际却又被谢嘉然叫住:“组长,可以等一下吗?我有个问题。” 吴广康转身:“嗯?” 谢嘉然用余光不着痕迹将出现在教室门口的人扫了一眼。 随即装作没看见的模样,将文档放在桌上,指着其中一处地方,问吴广康:“这里的重点是不是有些偏差了?我们的论点好像不是这个。” 吴广康不疑有他,凑近过去仔细看了下,摸着下巴:“嘶——好像是有点偏离重点了,这个部分是谁负责的来着?” 谢嘉然:“是班长。” “哦对,这个部分是小月负责的。” 吴广康思衬着:“那我一会儿在群里去跟小月说一声,不过她今晚好像有社团活动,应该忙不过来。” “我来吧。”谢嘉然主动道:“这个部分我之前看过一些,也算熟悉,正好我今晚没事,可以试着改一下。” “那太好了!麻烦你啦!” 谢嘉然嘴角抿出一点弧度,看着吴广康:“不麻烦,举手之劳。” ...... 梁夙年靠在门边,看着教室里几乎头挨着头距离很近在讨论着什么的两个人,眉头慢慢拧成一个“川”字。 太近了。 他莫名有些烦躁地想。 手快挨上了 肩膀也快碰着了。 ......然然还对那个男生笑了? 胸口被一股烦闷堵得慌。 他啧了一声,干脆咬着腮帮后退到走廊,两手插在衣兜,背靠着墙壁盯着空旷的走廊,眼不见心不烦。 谢嘉然将视线从门口收回,直起身与吴广康拉开距离。 “那就这样改吧。”他说:“我今晚试试,晚些发给你们确认。” “行。”吴广康看了眼时间:“那个嘉然,我宿舍还有点事儿,那我就先走了啊。” “好,再见。” 吴广康一走,教室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抱上书,不紧不慢绕了些路,从前门出去找到来接自己的人:“抱歉,刚刚临时有点事,等很久了么?” “没,我也刚来。” 梁夙年站直身体,很自然地接过他的书帮他拿着:“走吧,回去了。” 现在时间挺晚,路上已经没什么人。 白灿灿的路灯亮了一路,他们并肩走过湖边时,还能看见沿岸水面的粼粼波光。 谢嘉然一直没有说话,两人安静了大半程,最后还是梁夙年憋不住率先打破沉默。 “刚刚那个男生是你专业的同班同学吗?”他问。 谢嘉然像是没懂他问的是谁,歪了下脑袋:“嗯?刚刚?” “就是在教室的时候,跟你一起多留了一会儿那个。” 梁夙年状似不经意:“好像在跟你讨论什么?” 谢嘉然恍然哦了一声:“是我们课题小组的组长,刚好跟我选了同一节选修,就顺便跟我说了一些课题相关的事情。” 梁夙年默了两秒,又问:“你们关系看起来不错?” 谢嘉然点点头:“挺好的,广康他人一直很热心,也很照顾我。” 广——康? 梁夙年的关注点很清奇:“他姓广?” 谢嘉然:“......他姓吴。” 哦,吴广康啊。 梁夙年不禁扯了扯嘴角,舌尖抵住腮帮。 这是不是叫得太亲热了? 他们当了这么久的舍友,怎么也没听他叫过他一声年年。 谢嘉然:“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梁夙年:“吴同学有女朋友吗?” 又是默契的同时开口,逐字叠在一起,两个人都有些愣了,为的还是同一个问题。 气氛逐渐走向一个妙不可言的境地。 谢嘉然张了张嘴,犹豫着道:“哥,你,是想给我们小组长介绍女朋友吗?” “......不是。” 梁夙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问了个这么降智的问题。 莫名其妙的,完全不认识的一个人,别人有没有女朋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谢嘉然还在看他,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你今天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八卦”。 梁夙年被他看得不自在。 有些头疼地啧了一声。 他抬手呼噜两把头发,正想说我就好奇随口一问,恰逢身后一阵自行车铃响,条件反射拢住走在外侧的谢嘉然肩膀把人搂进来。 自行车从他们身边叮叮当当地经过,是一个男生骑着车,后座载了女朋友。 这一打岔,便过了最佳回答时间。 谢嘉然也没有再继续看他,这个问题似乎答不答都没关系了。 梁夙年无声松了口气。 搭在别人肩膀上的手却没有顺势放开。 因为误打误撞地发现在把人搂住的那一瞬间,所有因为刚刚在教室门口看到的一幕而产生的的不愉心情都消失了。 怎么说呢? 就好像小时候买了漂亮弹珠被同桌觊觎着,跃跃欲试地总想跟他要。 而他怕人偷偷给他拿走,走哪儿都要揣在兜里,随时摸摸还在身边,才能安心。 回到宿舍,刚打开门,就看见黎塘捧着手机坐在座位上一个劲儿傻笑,而沈学豪就一脸无语地坐在位置上边看游戏直播边听他傻笑。 一看他们回来了,就跟看到救星似的:“梁哥,快管管这个傻逼吧,我都快被他笑得神经衰弱了。” “分享开心事怎么能叫笑得你神经衰弱?” 黎塘翘个下巴反驳:“你这个人真的是太不识好歹了,信不信明天不带你上分。” 沈学豪呵呵冷笑两声:“算了吧,我也不想跟你一起反向上分,你今天那一通操作够我吃一个月白米饭了。” 黎塘冲他呲了下牙:“心情好,懒得跟你计较。” 随即转向梁夙年和谢嘉然,晃晃手机乐颠颠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小图约我这周末一起出去吃饭!” “小涂?” 这个名字很耳熟,谢嘉然只花了一秒便回忆起来,皱眉:“你要跟那个骗你感情的大叔出去吃饭吗?” “嗐呀,不是小涂,是小图,图画的图。” 黎塘解释道:“我没告诉过你们吗?小图就是那个跟我一样被大叔骗的姑娘,她约我这个周末一起吃饭,嘿嘿,你们说我的春天是不是终于要来啦?” 谢嘉然对这种事没经验,给不了太多建议,想了想,只中肯留下一句“注意安全,期待好消息”,便转身回座位坐下,准备修改课题内容。 黎塘正在兴奋劲上呢,格外有分享心情的欲望,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个没完: “不怕你们笑话,其实我从第一次见到小图开始就有点喜欢她了,我觉得她真的好可爱啊,性格好,声音好听,长得也特别甜,比我表妹请我吃过的小熊软糖还甜。” “而且她真的很善良,你们知道她是怎么被那个大叔骗的吗?因为那个大叔装病,找了老人卧病在床的假照片骗她说是自家老人,她真的信了,才会买那么大枣堆在宿舍吃都吃不完。” “可是我又不确定她约我出去吃饭是不是真的和我想的是一个意思,万一她只是想要感谢我帮她分担的那几十斤大枣呢?” “而且我觉得她太好了,就跟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女一样,我这种小屌丝真的配得上吗......” 黎塘一个人絮叨了半天得不到回应。 鼓着腮帮环视一圈,最终将从回到宿舍就没吱过声的梁夙年定为目标。 “梁哥,你觉得呢?” 他指名道姓地问:“我们就见过几面,你觉得小图她真的会看上我吗?” 梁夙年正站在衣柜前找衣服,表情很淡地蹙着眉头,没搭理他。 “梁哥?” 依旧没理他。 黎塘不死心,抬高好几倍的音量:“梁!哥!” “嗯?”这下终于有了回应,梁夙年扭头:“什么?” “想哪个姑娘呢这么专心致志,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黎塘嘀咕了两句,重复一遍刚才问题:“我就是想问你,你觉得小图能看上我吗?” “能。”梁夙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他回答得太干脆了,反而让黎塘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啊。” “因为对你有信心。” “啊?” “不是上回你自己说的么,没有一个姑娘能拒绝赛季单排上百星的你,你忘了?” “......” 怎么这茬还没过去? 与他黑历史相挂钩的东西别再提起了好吗? 黎塘很想仰天一声长叹,哀哀戚戚道:“梁哥,此小图非彼小涂啊,你别再往我疮疤上撒盐了。” “没撒,是真对你有信心。” 梁夙年将衣服搭在臂弯,关上衣柜门:“加油吧,我先去洗澡了。” 说完不等黎塘回复,兀自转身进了浴室。 嗯?怎么感觉有点奇奇怪怪? 黎塘望着梁夙年消失的方向,神色渐渐疑惑:“梁哥这是碰上啥烦心事了?心不在焉的。” “难道课堂小测挂了......?” 有节奏的敲击键盘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 谢嘉然听见黎塘的碎碎念,同样往阳台看了一眼,指尖落在桌面,不知想到什么,无意识敲出有节奏的轻响。 说不清楚原因,总之从去求是楼接到人开始,梁夙年脑海里就像是被塞了一台录像机,一直循环播放着谢嘉然和吴广康交谈的画面。 其实他很清楚,只是正常的学术交流而已,并没有什么越界的地方,放到另一个随便谁的身上也不会觉得突兀奇怪。 但是现在这个人他是谢嘉然。 一想到这点,他就忍不住记挂在心上,忍不住去多想,去思考为什么一向不愿意跟除了他意外任何人靠近的谢嘉然,会跟那位据说很热心的小组长站得那么近。 他不会抵触了? 米歇医生真有那么厉害,在治疗渴肤症的同时顺带还治好了他的洁癖? ...... 宿舍里熄灯已久,却有人翻来覆去睡不着。 如果没了洁癖,是不是也就代表他的存在对谢嘉然来说不再特殊? 是不是然然就不会再那么需要他? 是不是在渴肤症发作的时候也会去跟别人牵手,跟别人拥抱? 是不是也会像之前在酒店吻他一样,小猫舔舐一般...去亲近别人......? “啧!” 不知名的烦躁如同雨后丛生的杂草,往上延伸出的藤蔓长了疲顿的荆棘,能勒得人喘不过气。 正想再次翻身,床上却忽然有了不属于他的动静。 发现被窝里不知何时钻进一个人时,梁夙年大脑立刻倒退至空白,身体僵住。 他能感受到对方柔软的发丝略过他的手臂,一路往上冒出脑袋,很不客气地爬到他身上,手肘撑在他胸口,低头看他。 光线太暗了,他们谁也看不清彼此,能感知到的只有对方温热的呼吸,以及各自藏在皮肉下的心跳。 “......然然?”梁夙年声音很轻,是低哑的声线。 谢嘉然同样很轻地应了一声。 四个人的宿舍,其中两个已经熟睡了,剩下两个便默契地管控着自己的音量,保证不会吵醒他们。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梁夙年小声问。 谢嘉然没有说话。 他的回答是放下支起的手肘,掌心搭在他肩膀,将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他身上。 梁夙年的手带着犹豫试探虚虚碰到他了的腰。 谢嘉然仅仅是往手主人的颈侧轻吻了一下,便如愿感知到那双手骤然收紧的力道。 仗着黑暗的掩饰,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极浅的弧度。 他的吻很轻,很柔,很软,不带欲念。 仅仅像是一只动物幼崽,在向极喜欢信任的人表达亲昵。 一下一下渐渐往上,吻过他的下颌,他的脸颊,他的耳垂...... 最后停在耳畔。 不需要惋惜黑夜遮掩了一切,因为刚刚清浅的触碰已经足以让他感知到对方因他而起的炽热温度,以及身体在极力克制下催生的凝固僵硬。 生怕他会跑掉一般,腰上的手臂环得越来越近,梁夙年的呼吸的节奏全乱了套。 谢嘉然却一点也不害怕。 相反的,他很喜欢这样。 他将他困得越紧,越能叫他感到愉悦,叫他获得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他几乎是上瘾于跟他亲昵的肢体接触。 于是用自己的脸颊亲昵地去蹭蹭他的,伏在他耳边,用清冷低缓的声线重复出白天的问题:“哥,你真的希望我痊愈吗?” 男生眼底藏着微光,声音里却带着与眼神不符的低落,让人不禁联想到被雨水打湿了皮毛的小猫。 耷拉着一对耳朵,眼神低垂湿漉,可怜又可爱。 “如果我痊愈了,那我就不会再需要你了。” “不需要再跟你牵手,跟你拥抱,不要再跟你接吻,跟你睡在同一张床......” “哥,你真的希望这样吗?” 他话音刚落,就被蓦地扣着腰身带着侧躺进床的里侧。 梁夙年用力闭上眼,掌心紧贴着男生清瘦的背脊,近乎暴躁地将他压向自己怀中。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浓墨重彩,却一闪而逝,快到抓不住。 然而比这更清晰的,是他现在极端的心情。 不舒服。 很不舒服。 极度不舒服。 然然......怎么就可以不再需要他了呢? 第40章 发表 “法定代表人, 是指依照法律或者法人组织章程规定,代表法人行使职权的负责人......” 和煦的阳光,绵软的穿堂风, 午后安静的教室, 老教授慢条斯理的授课声,交融在一起便成就了让人极容易产生困顿的安逸气氛。 肖池早就昏昏欲睡了,笔记记得狗爬一样, 歪歪扭扭几条曲线划拉在本子上不知道到底在写什么。 又是一个猛点头惊醒,好险脑袋没磕在桌上。 “困死我了,好想回宿舍去睡觉啊。” “秋困指的难道不是初秋吗?这都深秋了啊, 我服。” “梁哥一会儿晚饭去哪吃?西门那家黄焖鸡如何?” ...... 他将下巴耷拉在桌上碎碎念, 半天没人搭理。 扭头一看, 坐他身边的清大校草闲散靠在椅背上, 手搁在桌上无意识转着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盯着窗外出神。 他顺着梁夙年目光方向往外看了一眼, 除了晃动的树荫和远处隐约可见的艺术楼,什么也没有。 “梁哥,梁哥?” 他用手肘拐了梁夙年一下:“看什么呢?有什么东西是我这个□□包年超级会员都看不见的吗?” “没有,随便看看。” 梁夙年停了手上的动作, 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教科书,垂下的长睫掩住了双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发现你这两天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 肖池趴在桌上盯他:“是不是碰上什么难事了, 跟兄弟说说?” 梁夙年瞄了他一眼, 犹豫地张了张嘴, 半晌, 还是只能略显无力地吐出一句:“......没有。” 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东西, 怎么还能指望着别人帮他想明白。 “真的?”肖池半信半疑。 梁夙年嗯了一声,不想多说,扯开话题:“你刚刚说了什么?” “看看,我说那么半天你果然一句都没听进去,没爱了。” 肖池略显做作地叹了口气:“我说啊,一会儿晚饭咱们去哪里吃,西侧门的那家黄焖鸡怎么样?” 梁夙年摇头拒绝:“不了,放学有事。” 肖池问:“你最近这段时间下午怎么老是有事?咱们几个都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吧?” “没办法,校草最近业务比较繁忙。” 梁夙年随意笑了笑:“下次请你们吃大餐当赔礼。” “勉强......行吧!” 毫无坚定立场的肖池同学被一顿口头承诺的大餐轻易收买,乐颠颠道:“嘿嘿,那我一会儿就跟毛毛他们一起走了,你要是想吃了随时给我发消息,我给你带。” “谢了。” “嗐,一家人客气啥,记得我的大餐就行哈哈哈哈。” 下课铃响,大家各自揣着放学小计划准备投入实践,千算万算没算到教授拖了堂。 并且撂下狠话下课前会再点一次名,没到的期末考试直接视为不及格。 “许教授怎么这样啊,不讲武德,还好那家黄焖鸡可以线上订座......” 肖池嘀嘀咕咕在底下偷摸订座位,梁夙年也皱着眉头拿出手机给谢嘉然发消息: 夙以往年:【然然,我们教授拖堂了,你下课了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 谢嘉然回复很快: X。:【不用了,哥,你好好上课吧,我的一个同学会陪我过去。】 梁夙年看见回复,眉间褶皱更深。 同学?哪个同学? 陪着去医院岂不是就等于知道了他生病的事? 所以除了自己,他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其他同学? 他原本还以为...... 夙以往年:【是哪个同学?林杉么?】 大脑转动的速度没能跟上手速,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这条消息发了出去。 话里话外带着点儿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侥幸。 可惜这点侥幸在两秒后便惨遭扼杀: X。:【不是,是我们课题小组的组长,吴广康,你之前也见过的。】 哦。 梁夙年嘴角瞬间拉得笔直,笑意全无。 指尖在桌面咔哒咔哒敲出节奏混乱的轻响,有些事情想问没立场问,只能憋在心口,徒生烦躁。 - “嘉然,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庆祝咱们课题作业顺利完成?” 苏小月边收拾东西边问:“我刚刚去交作业的时候,老师都夸咱们这组是完成得最好的。” “是啊。” 吴广康笑着附和:“我还是头回因为课题作业做得好被表扬呢,确实值得好好庆祝一下,这样吧,我请客!咱们去南门吃烤鱼!” “别呀!让我来请!” 琳琳听到他们谈话立刻放下手里的事蹬蹬蹬跑过来:“要不是你们把最简单的部分交给我,我肯定又要被老师骂了,球球了,这顿就让我来请吧?” 吴广康连连摆手:“不行啊,哪儿能让你个女孩子请客?再说大家都一个小组的,扬长避短互相帮助理所应当,说谢谢就太客气了哈。” 琳琳:“哦,你们不让我请,那我就不去吃了。” 吴广康:“??嘿,玩儿赖呢?” 苏小月捂嘴咯咯笑起来:“要不你俩石头剪刀布?” 他们还没争出结果,谢嘉然已经收了手机站起来:“你们去吧,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啊?”琳琳忙不迭看过来,皱着一张小脸:“是很急的事情吗?” 谢嘉然点头:“是之前就跟人约好了的,不能爽约,抱歉。” 琳琳和苏小月互相看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庆功宴就是为付出辛苦劳动的人庆祝的,现在缺了个人,庆功宴还能叫庆功宴吗? 最后还是吴广康思虑再三后开口道:“既然这么不凑巧,不然我们改下时间?回头群里商量一下,挑个我们大家都有空的日子再约?” 琳琳举手:“嗯!我赞同。” 苏小月跟着举手:“我也赞同。” 吴广康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谢嘉然,后者顺从点头:“好,那就下次。” 一事一毕,大家互相道过再见,很快各自离开了。 谢嘉然今天的练习已经做完,没什么东西要带回宿舍的,便空手独自赶去了医院。 “......我不敢夸下海口,心里障碍造成的疾病不好治愈,它不像是感冒之类吃点药打个针就能立竿见效,从治疗到痊愈往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米歇医生翻看着这些天来针对谢嘉然病情的观察记录:“不过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的情况在现如今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没有加重,并且从大趋势上来看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他嘶了一声,似乎是有些苦恼:“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们第一次来找我时是建立在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的基础上吗?为什么小梁会在电话里把情况说得那么严重,并且几次强调你的病情加重了?” “......” 这个问题谢嘉然无法回答,只能转移话题:“米歇先生,所以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或者特别注意些什么吗?” “不用。” 米歇笑呵呵摆手:“你现在什么也不用做。” “如果我的诊断没有错误,在你目前的生活中应该是有什么人或物在对你持续产生影响,并且是非常积极正面的,对你大有帮助。” “你的总体情况非常乐观,不需要特意地接受什么治疗,在条件允许范围内也不需要忍耐着不靠近想要靠近的。” “相信我,保持现在的状态,顺其自然,接下来把一切都交给时间,交给你信任的那个人,好吗?” “好。” - 夙以往年:【然然结束了吗?】 X。:【嗯,结束了,在吃晚饭。】 夙以往年:【那我去接你。】 X。:【不用了哥,特意跑一趟太麻烦,我跟我同学在一起,他会送我回去的。】 “梁哥,梁哥?嘿!” 肖池盘腿坐在地垫上,抻个脖子脑袋在梁夙年面前晃啊晃:“回神了,跟谁聊天呢,脸色臭成这样,怎么说着话也能走神?” “没,看了个不讨人喜欢的新闻。” 梁夙年闷闷呼出一口郁气,收起手机:“你们刚刚说什么?” “说老陈女朋友啊。” 肖池一下来了劲儿:“老陈有个谈了三年,一直到上学期才分手的女朋友的事你也知道吧?” 梁夙年点点头:“知道,怎么了吗?” “人姑娘现在回来想要找他复合了!” 肖池冲陈文耀感叹:“你们这叫什么,情路坎坷?一波三折?哎老陈,我说你们这些小情侣是不是都喜欢玩这种分分合合的花样,不来几次都觉得恋爱谈亏了是吧?” 刘毛毛杵在一边乐得直笑,被陈文耀一手指头戳在腰子上:“乐什么乐,很好笑吗?” “还有你。” 他指着肖池:“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别瞎说,先不说我有没有复合的意愿,雪雪只是觉得大老远来一趟不能白来,可以顺便以朋友的身份约我吃个饭而已,谁跟你说人家就是想复合了?” “哟,雪雪都叫上了啊?” “我都叫了好几年了好吗?” “那之前人是你女朋友啊,你随便叫,现在又不是了,你还这么叫是不是欠妥当?” “......” 面对杠精,陈文耀表示无话可说。 肖池啧啧两声,端起一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博学模样:“我知道,初恋嘛,都是有光环特难忘的,网上不都说了,不管你谈过几次恋爱,心里永远有个位置是留给初恋的,对不对?” 对个屁啊。 陈文耀被他这吃瓜不嫌瓜大的嘚瑟样气笑了:“行吧,既然咱们肖大爷懂这么多,那么请问一下,您一共谈过几次恋爱啊?” 他摸摸下巴作思衬状:“我要没记错的话,好像一次没有吧?” 方才还伶牙俐齿叭叭不停的肖大爷被戳到七寸,顿时一噎。 陈文耀乘胜追击:“能采访一下,您为什么这么朝气蓬勃地活了二十多个年头,初吻却至今还在吗?” “......” 肖大爷哑口无言,吃瓜最大赢家刘毛毛又一次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肖池气鼓鼓瞪了他一眼,很快不知又想到什么,忽然就底气十足:“初吻在怎么了,梁哥不也还在?” 他两指指着陈文耀鼻子:“难道你还能嘲笑梁哥没吸引力不讨女孩子喜欢吗?” “嘿,你别偷换概——” “谁跟你说我的还在了?” 陈文耀反驳的话说到一半,梁夙年突兀一句否认的反问,让在场三人顿时失声。 “......” “......” “......?” 从懵逼中反应过来下一秒,齐刷刷扭头看向他,眼神跟白日见鬼没两样。 “卧槽?梁哥,你谈过恋爱?” “不是吧?真的假的???” “跟谁啊?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难道说你高中那会儿真的早恋过???!” “能被你看上的,长得是不是特别特别漂亮?啊?” ...... 梁夙年说这话时没来得及过脑子,说完就后悔了。 被连珠炮似的问得头大,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巴掌扣过去推开肖池凑上来的写满八卦的一张脸:“行了,礼貌点,别查户口。” 馋馋终于逮着机会从它亲爹怀里蹦出来,顺着裤管往上一路爬到梁夙年膝盖,蹲了一会儿就开始往他怀里死命挤。 相比肖池的鼓噪和陈文耀闷骚的八卦之魂,刘毛毛算是最冷静的那个了:“其实梁哥谈过恋爱很正常啊,要人品有人品,要样貌有样貌,换你们是女孩子你们喜不喜欢?” “不是女孩子喜不喜欢的问题。” 陈文耀说:“关键是梁哥居然会谈恋爱?这比火星变更运行轨道还要稀奇啊。” 肖池连连点头:“我也觉得!” 说着又把脸怼上去:“梁哥,你真的谈过恋爱?” 要按照梁夙年以往懒散嫌麻烦的态度,不管是与否到这里就应该顺势点头承认了,然后让他们去瞎猜,把自己摘出去当那个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但是不知为何,他想起了之前谢嘉然在听到他可能谈过恋爱时的表情,出口的就成了否定答案:“没有。” 没谈过。 “所以是非恋爱关系下的接吻?” 肖池瞪大眼:“我去,不喜欢人家还亲人家,恃帅行凶,梁哥你这妥妥的渣男行为啊!” “谁跟你说不喜欢了?” ......又是一个不过大脑脱口而出的反问。 说完,他自己第一个愣住。 馋馋踩空差点摔地上,好在他晃神之际还能条件反射用手臂接住。 “所以是又喜欢又亲了又没谈恋爱?得了吧,你糊弄谁呢?” 肖池体会不到梁夙年此刻堪称兵荒马乱的心情,只顾自己感慨:“说真的梁哥,你谈恋爱这事我确实太惊讶了,就......你知道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什么情商吗?” 刘毛毛好奇接话:“什么?” 肖池摇头晃脑,绘声绘色:“就是心中只有兄弟情,不知恋爱为何物,喜欢了也不知道,一定要等别人被程咬金拐走才反应过来‘奇怪,怎么我最爱的好朋友结婚了,新郎却不是我’这种!” “......” 梁夙年抿直嘴角,神色几经变化。 “你说得好有道理。” 陈文耀都忍不住要给肖池鼓掌了:“完美陈述了我内心的想法,回头给你颁朵小红花。” “那当然。” 肖池得意地冲梁夙年扔去求证的眼神,想讨个当事人的肯定,不料正好看见梁夙年面无表情地用刚刚推开他时一模一样的姿势推开了想要凑上去啃他下巴的馋馋。 “?” 肖池不可置信:“男人,你好狠的心,连你干儿子的甜蜜亲亲都舍得推开!” 梁夙年:“堂堂清大校草是谁都能亲的吗?” 说完,他把他干儿子放在地上站起身:“还赶着回去洗澡,走了。” 说完,他在三人充满探究的注目礼下淡定转身拉开门走出去,步伐镇定不疾不徐。 ——又在一路走到无人的楼梯口时再次停住脚步。 伫立半晌。 声控灯暗下的同时,忽然抬手捂住眼睛,狼狈蹲下。 - 谢嘉然回得晚,洗完澡出来就已经熄灯了。 宿舍里很安静,都在戴着耳机玩手机,除了还没上床的他,每个床位都有或多或少从被窝里透出一点微光。 擦干头发爬上床,躺下看了眼时间,刚想放下手机闭眼睡觉,一条微信消息重新点亮了屏幕: 夙以往年:【然然】 对面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左上角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但谢嘉然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下文。 无奈,只能主动回复了一个问号: X:【?】 又过了几分钟,终于得到回复: 夙以往年:【你明天下午有课对吧?记得早点睡(*?▽?*)】 谢嘉然:“......” 无言放下手机,轻轻翻过身背对墙,正好看见斜对面床铺的光亮也熄灭了。 借着从窗帘缝隙挤入的一点微弱灯光,他看见身处黑暗的人拉上被子将自己蒙头盖住。 没有闹出动静,却处处透露着肉眼可见的心烦意乱。 - “杉宝!接着!” 选修课上课前,苏小月从前排远远扔过来一本绘本。 林杉连忙站起来接住,坐下的时候没控制住力道跌在凳子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一张脸都扭曲了。 “你怎么了?” 谢嘉然至此终于发现异常:“摔到了吗?” “算是吧。” 林杉一边抽气一边揉他可怜的小屁股:“昨晚上我跟我男朋友去外面住了来着,他前些时候不是忙着准备注会考试嘛,我们差不多都有两个多星期没一起了,所以一凑在一起就情不自禁......那啥过了些。” 过一会儿缓过来了,见谢嘉然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还以为是自己言语太“放荡”吓到他了。 刚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形象,却听谢嘉然先一步开口,犹豫着问他:“真的很疼吗?” “......” 林杉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试探地指了指自己屁股,不确定地问:“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说...这个?” 谢嘉然点头:“嗯。” 林杉眼睛蹭地亮了。 格外欢快地晃晃脑袋,笑容也变得意味深长:“可以呀嘉然,都有主动求知的精神啦?” 午后是打瞌睡的好时候没错,但是要唠这个,林杉顿时就不困了。 “......相信我,只要做好前戏,真的一点也不会疼,而且还特别舒服,保证比你躺几十万的按摩椅上还要舒服!” “而且我这样也不是常态,就是太久没在一起,干柴烈火有点烧得太厉害,前面没稍稍有点失去耐心,你千万别因为我产生阴影,不然我就罪孽深重了。” “当然,第一次肯定会觉得有点不习惯,你就让他慢一点,温柔一点,耐心一点,多哄着你一点,等适应了就一切都好说了。” “而且切记啊,这种事情是双向的,他宠着你,你也要体谅体谅他,相信我,男人在这种时候多少都是有点儿失控的,所以千万别中途叫停,要是实在忍不住就冲他撒撒娇,多叫几声好听的......” 林杉在这方面一向自诩经验丰富,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向他讨教的,恨不得倾囊相授。 谢嘉然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么“曲折复杂”,听得耳根发烫。 梁夙年肯定舍不得他疼的。 他默默想,对他也永远有用不完的耐心,要是真的忍不住,说不定他可以在中途叫停一下...... 啪嗒—— 笔掉在桌上。 谢嘉然愣了一霎。 连忙打住思绪,用力搓了下手背,弯腰捡起笔。 耳尖更烫了。 怎么他现在对他的免疫力已经低到多想想就会发病的程度了吗? 林杉的“传道受业”被打断:“怎么啦?” “没事。” 谢嘉然摇摇头,正好看见手机屏幕上弹出一串消息,是黎塘在轰炸宿舍群: 可爱鬼黎小塘:【/图片】 可爱鬼黎小塘:【梁哥!!!我看见你啦!!咱们居然悄无声息撞到了一节选修!!缘分啊!!!】 谢嘉然点开大图,是从左侧中排偷拍的右侧后排,梁夙年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正靠在椅背翻书。 门对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让谢嘉然觉得格外眼熟。 消息还在增加,谢嘉然关掉大图去看: 学中豪杰:【/抱拳/抱拳巧哇。】 夙以往年:【/抱拳/抱拳巧哇。】 可爱鬼黎小塘:【咱一节选修,那梁哥你中午走的时候怎么没跟我们说啊,不然第二节课下课过来我们还能帮你占个座。】 夙以往年:【算了吧,梁哥不爱坐中间。】 夙以往年:【何况我也不知道你们这节选修是在求知楼,不然下次上课前,先互相报下课表楼栋教室号?】 学中豪杰:【/点赞】 可爱鬼黎小塘:【嘿嘿,那咱们一会儿下课可以一起去球场了,肖池刚给我发了消息,他们都已经到了。】 ...... 后面聊了什么,谢嘉然没有再看,他的视线在梁夙年发的那句话上长久停留。 求知楼。 他终于想起来那那副画为什么眼熟了,他方才来教室的路上就路过了那副画。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梁夙年就在他隔壁...... “嘉然?” 林杉敲敲桌面把他叫回神:“想什么呢?都不搭理我。” 谢嘉然抬头:“抱歉,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好事将近啦?” 林杉一手挡在嘴边,压着嗓子,一脸八卦:“老公钓到手了?” 谢嘉然回答:“快了。” 随即往正聊得火热的宿舍群发了一小段乱码。 林杉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正要细问,谢嘉然已经自顾自收拾好书本:“我先走了,一会儿下课如果老师还要点名,辛苦你帮我请个假。” 林杉啊了一声,看眼时间:“可是还有十多分钟就下课了,你很急吗?” 谢嘉然拿上书:“很急。” “急着去干嘛啊?” “钓老公。” “......???” 第41章 发表 突兀的一串乱码在出现的第一时间便吸引了全体群成员的注意。 学中豪杰:【嗯嗯嗯?这是不小心压到手机了吗?】 可爱鬼黎小塘:【嘉然你发错消息啦哈哈哈哈, 快看你自己发了个啥@X。】 学中豪杰:【不在,估计真是不小心压到了(摊手无奈)】 可爱鬼黎小塘:【傻叉啊你,压到什么压到,你上课把手机揣屁股兜里啊?】 可爱鬼黎小塘:【@X。我还以为你上课不会玩手机呢, 嘿嘿嘿/转圈/转圈/转圈】 可爱鬼黎小塘:【一会儿我们要和梁哥同学一起去打球, 谢嘉然你要不要一起?不打也没关系,来坐坐, 可以当看热闹。】 可爱鬼黎小塘:【咦, 人呢?怎么又不见了?】 黎塘聒噪地接连艾特了谢嘉然好几次也没得到回应。 梁夙年凝着脸色,直觉不太对劲。 以谢嘉然平时的性格作风, 无缘无故发错乱码到群里的概率本就极低,而发错之后不撤回也不解释的概率就更低了。 他退出微信群, 打开和谢嘉然单独的聊天框发了好几条消息, 又接连拍拍他的头像, 都没有得到回应。 指尖无意识一下一下点着桌面。 正当他思索着要不要直接打个过去电话时,身后走廊忽然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清脆声音。 循声回头望去,恰好看见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从门口快步经过。 谢嘉然怀里抱着书,低头的动作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从略显仓促的步伐依旧可以轻易判断出他此时此刻的匆忙不安。 清瘦的身影很快消失于视线,梁夙年眉心狠狠一皱。 庆幸自己碰巧撞见了, 心里却又不免生出些莫名的烦躁。 为什么出了事,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 夙以往年:【我有事要先走,不能跟你们一起了, 一会儿你们自己去球场。】 可爱鬼黎小塘:【啊?什么事啊这么突然?】 夙以往年:【家事。】 可爱鬼黎小塘:【???】 黎塘一脸懵逼, 抬起脑袋往后门看去, 却发现靠近门口那个位置早已人去凳空。 下楼没把人追上, 打电话也没人接, 梁夙年啧了一声,只能收起手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宿舍。 直到推开门看见谢嘉然,一路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大半。 好险没把人弄丢。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谢嘉然的情况是肉眼可见的不对劲。 他躬着背脊,几乎是以蜷缩的姿势坐在座位上。 怀里紧紧抱着他的白熊玩偶,头埋得很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浑身几不可见地发着轻颤。 固执的倔强,脆弱无助得让人心疼。 梁夙年呼吸一顿,心脏仿佛被一双手猛地用力攥了一下。 他甚至顾不上去计较为什么对方渴肤症发作了却不告诉他,三步并做两步迈到他身边蹲下,面色焦灼:“然然,怎么样了?很难受吗?” 听见梁夙年的声音,谢嘉然身体一僵。 他缓缓睁开眼,看见梁夙年,眼中流露出茫然的不确定:“......哥?” 声线低哑,藏着虚弱的依赖。 若是心头有恒原,那么属于梁夙年的那一片在此刻必定已经完全溶解塌陷。 “嗯,是我。” 他小心翼翼捧着谢嘉然的脸,声音放得很轻,好像生怕大声一点就会吓着他:“然然,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 掌心被轻轻蹭过,梁夙年不由自主将呼吸都放慢了。 他极尽耐心地哄着面前的男生,摸摸他的脸颊,揉揉他的后颈,想要像之前每一次一样拥抱他。 谁知指尖才将触碰到肩膀,就被对方蓦地抬手一把推开。 谢嘉然如梦初醒一般,抱着玩偶腾地站起身,踉跄着接连后退了好几步跟他拉开距离,睁大眼睛慌张地望着他。 梁夙年不明所以楞在原地。 然而等他反应过来起身想要再次靠近,却又一次被谢嘉然后退躲开。 梁夙年忽然有种被一盆混着冰茬的凉水兜头浇下的感觉。 他看着脸色苍白却不肯让他靠近的谢嘉然,难得生起一股惶惶无依的情绪。 几次张嘴,才终于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然然,怎么了?” 谢嘉然紧紧抱着怀里的玩偶,如同抱着当下唯一的救命稻草:“不行,哥,我不能抱你。” 梁夙年不解:“为什么不能?” 谢嘉然隔着几步的距离,低声向他解释:“米歇医生说了,在病症发作之时,过度地去依赖一个人来缓解症状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如果我想要病症好转,想要痊愈,就必须要和你保持距离。” “不再跟你产生接触,不再接受你的拥抱,直到有朝一日可以完全不需要你,我的病或许就能痊愈了。” 不知为何,随着谢嘉然字句落下,梁夙年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自以为一直以来自己对“是否想要他痊愈”这个问题都是持以肯定答复,但是在此时此刻,他却发现他的自以为似乎出了纰漏。 看着谢嘉然因为隐忍而浸在绯红中的眼角,他好像在一瞬间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就如同......如同在他尚且年幼,父母手拉手出门过结婚纪念日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睡觉没人叫,自然醒来一看外面天都黑了。 屋子里一盏灯也没开,他孤零零一个人在家,在房间,整个人都被黑暗和寂静笼罩。 那时的心情几乎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不对。 现在的他比那个时候还要空落迷茫,还要不知所措。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他指缝间飞速流逝,想握握不住。 谢嘉然揪着白熊的耳朵,垂下的目光在梁夙年攥紧到青筋毕现的手背上停留两秒,复又温吞转回他脸上。 “哥。” 他望着他的眼睛,轻声:“你也一直很希望我可以痊愈的,不是吗?” - 起跳,投篮,被劫球,吊边扣入球框,篮球带着惯性的冲击力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已经是肖池被暴力劫下的第三个球了。 “梁哥你打这么凶干嘛?我的小心脏都快要扛不住了。” 肖池欲哭无泪:“我们只是课后锻炼娱乐局,不是在打NBA啊!” 梁夙年没说话,捞过弹起的球又是一次近距离起跳扣篮,篮球砸地的闷声再次响起,周围几个人面面相觑,愣是没人敢上前去接。 他们早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肖池牙疼地咬着腮帮,默默后退到一边:“梁哥这是怎么了啊,吃错药了?” 黎塘和沈学豪摇头的动作默契同步:“不知道,刚刚上课还好好的,离开一趟,回来就变这样了。” “我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陈文耀摸着下巴思索:“实不相瞒,我二舅有个朋友,他老婆刚跑的那会儿他似乎也就这样?嗯......好像还没这严重。” “你的意思是梁哥这样是因为老婆跑了?” “概率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梁哥不是说了是去处理家事么?” “......你特么能不能靠谱点?” “哎哎,中场休息去了!” 肖池推着身边的人:“你们赶紧上个人去打探打探!” 刘毛毛揣着手斜眼睨他:“你怎么不去?” 肖池缩着脖子:“算了吧,我胆儿小,万一不小心打探到雷点,我怕梁哥直接往我脑门上一个暴扣。” “怂。” 刘毛毛嗤笑一声,压了压他的脑袋顶:“行了,等着吧,我去问问。” 梁夙年背对着球场在喝水,喉结随着大口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额头渗着薄薄一层汗,在拧起的眉心处缓慢汇聚。 他难得有冷脸的时候,骨相生成的疏离冷淡终于浮现在眉宇间,夹杂着化不开的烦躁。 没了平日好脾气的模样,此刻的梁夙年整个人距离感拉满,看起来一点也不好接近。 “梁哥,怎么了?” 刘毛毛溜达过去跟他并肩站在一起,伸手拿过自己那瓶水:“心情不好啊?” 梁夙年没说话。 惯常牵着弧度的嘴角在此时拉得笔直,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毛毛也不在意,自顾自告状:“你知道刚刚陈文耀怎么说的吗?” “他说像梁哥你现在这样的,要放在他们村里,那妥妥就是丢了老婆了。听听夺笋,梁哥你就不打算给收拾收拾?” 说完仰头喝了口水,全然没注意到在他话说一半时,梁夙年拧瓶盖的动作有了不自然的停顿。 “所以到底出什么事了?” 刘毛毛咂咂嘴放下水瓶,手肘不轻不重拐了他一下:“能跟兄弟说说不?” 联系方才零星得到的消息,他寻思了一下,试探着问:“是不是家里的事?” 梁夙年摇头:“不是。” “哦,那就是单纯心情不好咯?” 刘毛毛也不多问了,拍拍他肩膀,换上轻松的语气试图感染他:“成年男人的日常烦恼时间是吧?我懂,小场面,多打两把球就好了。” “再不行就趁着周末出去玩儿他一圈,说实在,花山那么大那么好看,我愣是去了两趟都没玩儿遍,不然咱再去一次?” 随着刘毛毛挑起新话题,梁夙年终于有了反应。 他转头去看他,无意识低声重复了一遍:“花山......?” “是啊。” 刘毛毛一见有戏,乘胜追击:“咱们头回班级活动去的时候你中途就走了,都不知道我们玩儿得有多艰难,地皮不熟,又哪哪都想去逛逛——哎,不是,梁哥你去哪!” “有事,不打了,你们慢慢玩。” 梁夙年不等刘毛毛回应,放下水瓶转身大步离开。 远处几个隔岸观望的热心群众看傻了。 人一走,立刻呼啦啦围上来。 肖池:“刘毛毛你怎么回事,让你打探消息,你怎么还把人气走了?” “我没气他啊。”刘毛毛无辜极了。 “那梁哥干嘛突然走得这么匆忙?他要去哪?” “我怎么知道?” 刘毛毛咬着腮帮望着梁夙年离开的方向,头顶问号不比他们少:“难道,真追老婆去了?” - 梁夙年抄了最近的路回宿舍,步伐迈得急促,到最后干脆直接跑起来。 耳边全是呼啦啦的风声,他在心里已经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梁夙年你是傻逼吧? 明知道谢嘉然不舒服还留他一个人在宿舍,上次从花山连夜赶回来发生的事全忘了吗? 不清楚他犯病的时候会有多难受吗? 不知道他症状严重了是会发烧的吗? 让你走你就走,没长脑子吗?! 还是除了当个摆设有张嘴能吃饭,其他一无是处? 他烦躁得用力拍了拍自己额头,祈祷着谢嘉然没事,气喘吁吁一路冲回宿舍,现实却故意搬出最坏的结果跟他作对。 谢嘉然发烧了。 孤零零被留在宿舍的人昏昏沉沉趴在桌上睡着,被叫醒后依旧困顿疲倦地歪在臂弯,半睁着迷蒙的双眼望向他。 白熊玩偶掉在了地上,他手里还虚虚抓着手机。 “哥,我好难受......” 他哑着嗓子,有气无力:“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可是我太难受了,也太困了,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然然,对不起!” 梁夙年一个劲道歉,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想要暴揍自己一顿的冲动。 “都是我没照顾好你,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他摸摸他发烫的脸颊,自责得不行,更心疼得要命:“等你好了就揍我一顿出气,想怎么揍都行,要是我敢躲一下,你就给我妈打电话说我欺负同学,让她过来跟你一起揍。” 谢嘉然听得想笑。 可他头太晕太难受了,还要努力忍着不能扑进他怀里,剩下的力气连牵动嘴角都怕浪费。 “我才舍不得揍你。” 他很轻地嘀咕了一声,撑着桌面抬起头:“我的熊呢?” 必须得找个东西占着手,不然他就总想着要去抱他。 梁夙年把熊捡起来了,却没有递给谢嘉然。 “然然,熊掉在地上过,已经弄脏了。” 他拿这个当冠冕堂皇的借口,把熊放在谢嘉然拿不到的地方,对他摊开手:“别抱它了,抱我好不好?” 谢嘉然偏头望着他。 半晌,犹豫地伸手过去。 可最终也只是在他手掌心短暂停留片刻。 “不行。” 被什么烫到一般,他飞快又缩回手。 革命尚未成功,万幸残存的理智尚能运转。 可惜短暂的触碰非但不能缓解他的难过,反而让他被症状反扑得更厉害。 下唇被咬得泛白,额头渐渐渗出一层隐忍的薄汗。 “不能抱,不可以抱。” 他呼吸乱得不成章法,闭上眼睛又睁开,感知系统在崩溃边缘无声徘徊,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 他硬撑着不肯妥协,梁夙年只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成一团,不断膨胀得快要忍到极限。 他忽然不明白自己当初帮他找心理医生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就为了让他现在这么难过,这么受折磨吗? “然然。” 梁夙年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喉咙紧缩酸涩得生疼。 他几乎是带着乞求的意味哄着他:“今天不算,我们从下次再开始好不好?” “可是如果下次我还是这样,或者更糟糕呢?再推到下一次,下下一次吗?” 谢嘉然攥着手腕,指甲在皮肤上嵌出一道道红痕:“哥,你说过的,你不能一直陪着我,我们迟早都会有毕业分开的一天,到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帮我?” 他垂着眼帘不去看他:“医生说了,现在戒断还来得及,如果放任不管,离开你以后我的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既然我们早晚要分开,那我总要学着戒掉对你的依赖,你也说过很想我可以痊愈不是吗?” “如果到最后我的病也不能痊愈,我总要去转移依赖的目标,去找另一个可以帮助我的人——” 谢嘉然话止于此。 尾音尚未落下,他就被握住手腕用力一把拉进宽阔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让他无比贪恋着迷,如同上瘾般,一经触碰便无法自拔。 “然然,我后悔了,我收回之前说过的全部的话,我其实一点也不想你痊愈!” 堵在梁夙年堵再胸口那团东西终于炸了。 谢嘉然想要靠近又极力忍耐的眼神,因为难受在手腕上用力掐出的深浅指痕,从他嘴里亲口说出的每一个字...... 都是足以引爆炸毁一切的导火索。 梁夙年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忍耐底线原来这么低。 他终于完整坦诚地将这句话说出来,情绪也仿佛开了闸的洪水。 那些所有隐忍已久的,冲动的,压抑的,觉察了却不敢确定的心情,统统倾泻而出。 “然然,我不希望你痊愈,不希望你不再需要我,更不希望你转移什么依赖目标。” 如同默默无闻终于发现了一颗新的行星后迫不及待想要向全世界宣告的天文学家,他近乎迫切地表达着自己此时此刻心中所有的汹涌澎湃。 “一想到你可能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别人,会去抱他,亲他,依赖他......我就恨不得把那个人扔进太平洋,再往里面投三百颗原子弹。” “然然,你就当我之前那些话都是胡话,都是瞎扯,都是在放屁行吗?” “我们可以不分开的,我可以一直陪着你的,也可以一直跟你在一起,你想抱,想亲,想骂,想揍,想怎么样都可以。”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都在你身边,随时随地听候你的指挥差遣。” 心跳急促得快要超出正常范畴了。 扑通,扑通 ——它似乎也在为他迟到的坦诚欢呼喝彩。 谢嘉然没有反应。 过了许久,他慢吞吞撑着他的胸口从他怀里抬起头,直直凝视他的眼睛:“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喜欢你。” 梁夙年努力镇定,好像生怕他听不清,将每一个音节都咬得无比清晰认真:“然然,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不是舍友的喜欢,也不是兄弟的喜欢,是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可以名正言顺地跟你凑在一块儿朝夕相处的那种喜欢,是我想做你男朋友的那种喜欢。”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的情绪实在太浓烈,总觉得言语描述得太单薄,说出口的还不及想要表达的的十万分之一。 他抵着他的额头,恨不得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心中所想所念原原本本传递给他。 “我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我又蠢又迟钝,明明早就喜欢了,却拖拖拉拉这么久还没有发现。” “幸好我运气好,没有拖延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幸好你还没有结婚,我也不用在你婚礼上去思考“为什么你结婚了新郎却不是我”这种傻缺问题。” “然然,我可能也病了。” 他小心翼翼望着他的眼睛,指腹蹭过他的眼尾:“大概率是被你传染的,弄得我现在都离不开你了。不是碰瓷!我就是……觉得你可以对我负一点点责。” “然然,别不要我好不好?” 我想一直待在你身边,我想一直做你身处困境时的触手可及。 所以,不要不需要我好不好? 肌肤相接的满足感让谢嘉然得到了最好的情绪安抚。他攀着他的肩膀,几不可查地蹭蹭他的掌心, 眉心舒展,就这么安静望着忐忑等待答案的梁夙年。 时过良久,缓缓摇头。 难以言喻的酸涩冲上鼻腔,梁夙年在一瞬间红透了眼眶。 他将手移到谢嘉然后颈,闭眼呼出一口气,努力牵起嘴角想开口说什么时,脸颊却被贴上一片温热。 谢嘉然学他刚才的动作,用指腹拂过眼下,轻轻蹭着他泛红的眼尾。 眼神依旧干净透彻,只是在眼底悄然泄露一点藏不住的得逞的愉悦。 “哥,即便我病好了,那也并不代表我不要你了。” 他在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不疾不徐地告诉他:“如果我没有了渴肤症,也只是在作为舍友的身份上不再需要你,但是作为男朋友的话,我只会比以前更加想要粘着你。” 向来聪颖的人在短板领域露出笨拙的姿态。 梁夙年的大脑可以轻松装下一整本民法典,但对谢嘉然一句话,他却要花很久时间来反复确认是否与自己的理解有所偏差。 从谷底到云端的距离近得不真实。 他几乎怔忪地看着面前的男生,狂喜之上笼罩着一层小心翼翼的不确定:“然然,你的意思是......” 谢嘉然红着耳朵嗯了一声:“原本在这件事上我也没期待你多聪明过,毕竟你刚刚才发现的事,我在比你提前很久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哥,你真的以为我那样亲近你只是因为身体原因吗?” 他低声问:“真的觉得如果对象不是你,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我也会愿意去抱他,亲他,陪他去上课,跟他在一个被窝里让他抱着睡觉?” 梁夙年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只等最后一位数对上就可以中头等大奖的彩民,紧张忐忑里并着欣喜若狂。 手掌心在发麻,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所以,只有我可以,对吗?” “对。” 谢嘉然蹭他的鼻尖,给予他最简单直白的答复:“别的谁都不行,只有你可以。” 看,大奖号码一字不漏地对上了。 有这样一个概率论,你喜欢的那个人刚好也喜欢你的概率很低很低,保守估计只有百分之零点五。 而这极低的概率恰好被他们撞上。 所以在两个人拼凑出来的微小世界里,他们有了第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大事。 所以谢嘉然在梁夙年眼中绽开耀眼光彩的同时,凑近一吻印在他弧度极致漂亮的唇畔。 “哥,谢嘉然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他等你说喜欢已经等了好久,等得都快没耐心了,不过幸好你没有让他失望。” “以及对于你被传染了依赖症,需要他来负责这件事,他表示乐意至极。” 梁夙年说过他眼睛里有星星,于是他凑近碰到他的鼻尖,呼吸交缠,从最亲密的距离望进他的双眼,与他分享璀璨星光。 “林杉嘲笑我的青春都浪费了,因为它过去得太无聊太枯燥,不精彩不热烈,没有一点值得纪念的地方,而原本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并不是这样。” “只是因为我的青春跟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它不在过去,所以也没有浪费。” “虽然来得是比较晚,但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梁夙年。” 第42章 发表 即便情绪上头得恨不得立马把人从头到尾啃一遍, 梁夙年还是没忘记谢嘉然正发着烧。 两人赶到医院,刚出电梯口,身后牵着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啦?”他回头问。 谢嘉然:“进去了就不能再抱了是吗?” 梁夙年偏了偏头:“嗯?” 谢嘉然没说话了, 低头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小幅度地动了动, 默默将他牵得更紧了些。 梁夙年被男朋友不声不响散发的粘人劲儿弄得心都快化了。 旁边的电梯亮起红灯,梁夙年在电梯门打开之前步向一转,把人带进了安全通道后面的楼梯间。 一门之隔的两个空间, 电梯里的人迈上走廊,谢嘉然如愿被他新上任的男朋友再次拥入怀抱。 梁夙年很轻地捏捏他的后颈:“还是不舒服吗?” 谢嘉然乖乖摇摇头,抬起手臂抱紧他:“没有,不难受了, 就是想抱一抱。” 真的好高兴, 这个人终于是他的了。 他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心满意足的感觉舒服得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我就是, 想多抱一会儿我男朋友。” 梁夙年终于直观明白到为什么学校都禁止早恋了。 有个喜欢的人真的很容易被影响到心情, 喜怒哀乐全系在他一个人身上,但凡他随随便便对他撒个娇,他就得立刻丢盔卸甲, 溃不成军。 连看医生都能耽误,何况是学习。 他想, 幸好高中没有遇到然然, 不然说不定他在高考填学号姓名的时候,都能填成谢嘉然。 本以为检查完拿了药就可以回去,再不济就多打一针, 奈何医生说最近流感严重要慎重对待不能拖拉, 为了让谢嘉然早点退烧, 他们最后还是留下来挂了半瓶水。 谢嘉然折腾了大半天,眉宇间都带着疲惫倦意,躺在病床没过一会儿就被梁夙年哄着睡着了。 在旁边目不转睛守着,梁夙年忽然觉得恋爱催生的无形荷尔蒙真的是堪比开普勒22B的神奇存在。 就是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你喜欢到骨子里,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安安静静闭眼睡着都让你觉得可爱到爆炸。 要忍住不亲近不打扰他睡觉的难度真的堪比试卷最后一道论述大题拿超额满分。 只能小心翼翼勾一勾男朋友的手指,又放开,又勾住,明明是很无聊幼稚的动作都做得兴致盎然。 护士很快拿了药单过来,梁夙年这才离开病房下楼拿药。 大厅里来往很多人,药房前没多少人等待,很快轮到他了。 拿了药转身刚往回走没两步,从拐角处忽然跑出来一个小男孩儿,兴高采烈的,手舞足蹈没看路,一下撞在他的腿上。 梁夙年反应极快地将他扶住才没有摔倒。 “没事吧小朋友?”他原地蹲下摸摸他的额头:“没撞疼吧?” 小男孩儿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样子,闻言眨巴着大眼睛感受了一下,又自己摸了摸,很乖地摇头:“不疼,对不起啊哥哥,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没关系,下次小心点就行。” 梁夙年收回手,笑眯眯问他:“碰着什么好事了呀,怎么这么高兴?” “很好很好的好事!” 小男孩咧嘴笑起来:“妈妈生了妹妹,我们家又有一个小宝贝啦!” 说完想了想,又奶声道:“哥哥看起来也很高兴呀!妈妈说过在医院里还可以开开心心的人都是遇到的天大的喜事,难道哥哥家也有小宝贝了吗?” “嗯。” 梁夙年学着他的模样点点头:“很巧哦,哥哥跟你一样,今天也有一个小宝贝了。” 小男孩哇了一声,原地蹦哒拍手:“好棒,那我们可以一起开心!” 他想了想,在从宽大的裤兜里翻了半天,掏出一颗水果糖,郑重放进梁夙年手心。 磕磕绊绊学着妈妈说过的话:“那......也给哥哥家的小宝贝一颗糖,从今天开始的以后,小宝贝都要,都要甜甜蜜蜜,健康成长~” “好啊,谢谢。” “不客气!” 梁夙年收起那颗糖回到病房,他家的小宝贝还没醒,他就把药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 小心翼翼刚把被角掖好,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用手背试了一下谢嘉然额头的温度,放轻脚步掩上门再次回到走廊。 “喂,妈。” 他在坐在病房外的等候椅上接通电话。 女人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出依旧温柔:“年年啊,我刚看到酒店记录,你前段时间是带着同学去了花山吗?” 梁夙年:“嗯,去了两次,头一次是班级活动,第二次是同学生日,附近找不到别的好玩的地方,想来想去,也只能去花山了。” “那你怎么都没跟我和你爸说呀。” 年雪兰责备也是温温和和的语气:“好不容易同学过去玩儿一次,我们都没帮你们安排什么,在酒店好好招待了吗,没怠慢了吧?” “放心吧妈。” 梁夙年笑道:“你还不相信你儿子吗?我都安排好了,房间饮食这些都提前打过招呼的,我同学都特别特别满意,唯一一点,就是嫌周末时间太短,都没玩儿够。” “哎,那就好。” 年雪兰笑呵呵道:“没玩够就下次再去,你陈叔叔刚打算在那边儿开发一个山地游乐园,以后过去能玩的就更多了。” “好。” 尽管只是简单的闲聊,但知子莫若母,年雪兰早就听出梁夙年语气里藏不住的轻快。 “我儿子是遇见什么好事了,心情这么好?” 她说完了正事,才半开玩笑地调侃:“我来猜猜,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老铁树开花了?” 只是随口的猜测,没想到梁夙年真应了:“嗯,谈了。” “???真的假的?”年雪兰嘶了一声,半信半疑:“不会又骗我吧?” 梁夙年:“没骗您,真的。” 年雪兰还是存疑,再三确认:“对象确定是人吗?不是篮球,模型,或者哪双限量球鞋?” 梁夙年忍不住笑起来:“是人是人,妈,这次没骗你,认真的,我真的跟一个我很喜欢的人谈恋爱了。” “哎呀,难得呀。” 年雪兰语调上扬,高兴极了:“原本我跟你爸都做好你打光棍到三十岁的准备了,没想到还能在你毕业之前听到喜讯,出息了呀儿子!” “对了,对方是哪里的姑娘呀?锦城还是外地的,跟你是同班同学吗?跟你一样大还是比你小些?” “不是同班,只是同级。” 梁夙年耐心一一回答:“家在锦城隔壁的绵城,年纪确实比我小一些,应该小了好几个月。” 从提起这个话题开始,梁夙年嘴角上扬的弧度就没下去过:“而且妈,他不是姑娘,他是我室友,跟我一样,也是男孩子。” 随着他话音落下,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愣住了,突兀安静下来。 梁夙年却好像没有发现一样,打开的话匣子关不上,愉悦地继续道:“他叫然然,是个特别优秀的男孩子,他画画很好看,长得也很好看,真的,我从来没见过比他还要好看的男生了。” “他性格也特别好,善良,单纯,讲礼貌,爱干净,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发脾气,他虽然不大爱说话,但是又乖又黏人。” 说到这里想到什么,他严谨又得意地改了口:“不对,是很黏我,他只黏我一个。” “妈,他真的很可爱,可爱到只要一看到他,我就总是忍不住手痒想抱他。不夸张地说,想到每天早起三十分钟就能多看见他半小时,我感觉我赖床的毛病都能被治好了。” “妈,你知道吗,他说他也喜欢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上辈子肯定是个奥特曼,少说拯救了八百个银河系......” 听筒里终于传来了忍俊不禁的噗嗤一声笑。 “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年雪兰笑话他:“真这么喜欢啊?” 梁夙年嗯了一声:“真的很喜欢。” “也是,按你的性格,要不是很喜欢又怎么可能会跟人家谈恋爱?” 电话那头的年雪兰感叹,笑眯眯说:“那么请问年年同学,什么时候也让我见见你这位可爱得让人一看就想上手抱抱小男朋友啊?” “过年好不好?” 梁夙年都已经想好了:“妈,今年放了寒假,我想带他回我们家过年。” 年雪兰笑话他:“刚在一起就想拐别人家宝贝回家过年,你经过别人父母同意没有啊?别回头把你当流氓提棍子找上门来,我跟你爸可不会帮你。” “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就离婚了。” 年雪兰笑容一顿。 “他现在跟他妈妈一起生活,也有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梁夙年说到这里,语气里终于不再仅有雀跃。 他想起了那个大雨将下未下的傍晚,他背着谢嘉然走在回去的路上,背上的温度是暖的,听到的故事却是凉的。 无声吐出一口气,仰头往后靠在墙壁上:“妈,我觉得他现在的家人......好像并没有那么爱他。” 有时候一个新的家庭的组建并不代表着新的关爱也一并到来,对离异家庭的孩子来说,这种情况更多时候预示着父母对他们独一无爱的爱终止了。 不是所有孩子都是父母爱情的结晶,有时候他们只是勉强维持父母关系的纽带,什么时候这段关系破裂了,那么纽带也会跟着失去他的作用。 新的家庭会有新的纽带,而每个人的爱只有一份,它会被衡量着摊分,维持关系失败的那个孩子能得到的爱理所当然少之又少。 年轻人或许不懂这些,他们大多只会觉得是父母偏心小的那个,无意忽略了大的那个。 但是年雪兰懂。 她知道这样的区别对待不仅仅是偏心,小孩儿受到的伤害也不仅仅是被忽略,或许,还要更严重很多。 “既然知道,那你就要好好对人家。” 年雪兰叹了口气,从沙发坐直认真道:“年年,要真的是这样,他现在可能只有你了。” “那当然了。” 梁夙年想到什么,笑意重新漫上眼底:“妈,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儿子长这么大可就这么一个对象,不对他好对谁好?” 年雪兰嗔怪:“我还不是怕你跟你爸一个德行,脑子不好笨手笨脚还学别人耍浪漫,回回都能把我气个半死。” “真的假的啊?”梁夙年故意问:“到底是气个半死还是乐个半死?” “当然是气了。”年雪兰说:“上次你爸搞的那个什么99朵高达玫瑰有多傻气腾腾你没看见?” 梁夙年拖长了嗓子哦一声:“那您事后特意买了个特漂亮的蕾丝纱罩把它罩起来,隔断时间就要仔仔细细从里到外擦一遍,也是因为气的?” “......” 年雪兰好气又好笑:“你这兔崽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妈我不要面子的是吧?” “懂了懂了。” 梁夙年十分孝顺地改口:“两分钟还没过,以上对话我全部撤回。” “懒得跟你贫。” 年雪兰笑骂一句,翻出日历看了下:“距离放假还有段时间呢,你们是打算放假就回来,还是过年再回来?” “看情况吧。”梁夙年说:“我也不确定。” 年雪兰说好,又问:“那个孩子,是叫然然对吧?” 梁夙年:“是,他叫谢嘉然,嘉奖的嘉,安然的然。” “好好好,那你和然然回来的时候记得提前给我打声招呼。” 年雪兰用笔在日历上接近新年的日期画了一个圈,满意端详两眼:“我早点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第43章 发表 谢嘉然睡醒已经是傍晚了。 点滴还剩一点, 梁夙年扶着他坐起来,整理一下枕头让他舒舒服服靠着,用自己的额头贴着他的感受了下温度:“嗯, 好了, 差不多已经退烧了。” 谢嘉然刚醒, 人还是懵的。 见他靠过来就下意识蹭了蹭,眼神也是迷迷瞪瞪。 梁夙年被迷糊的小朋友萌了一脸血 摸摸他的脸:“怎么啦,还困吗?” 谢嘉然幅度很小地摇摇脑袋, 缓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哥?” 梁夙年:“嗯?” 谢嘉然安静了两秒,又开口:“男朋友?” 梁夙年不由弯起眼睛:“哎,我在呢。” 谢嘉然这才在嘴角翘起漂亮的弧度,小猫咪笑得心满意足:“还好, 不是做梦。” 梁夙年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实在是忍不住手痒, 上手在他脸上不轻不重捏了两把:“傻不傻啊, 睡觉睡糊涂了吗?” 谢嘉然还真歪过脑袋靠进他手心, 点了点头, 乖得不行。 梁夙年心都快化了。 得改个说法,看来他不只拯救了八百个银河系,能有这么宝贝这么讨人喜欢的男朋友, 少说都得八万个起步。 “饿了吧?” 他们在医院呆了一下午,这会儿晚饭点早都过了:“一会儿我们吃了饭再回学校?” 谢嘉然刚退烧, 身上没力气, 精神有些恹恹的,闻言乖乖点头说:“好。” 梁夙年:“位置我已经订好了,不远, 打车十来分钟就能到, 那家餐厅我之前去过几次, 菜式都很清淡,不会太辣,你刚退烧,现在吃正好......” 叙述的音量逐渐降低,直到完全消失。 梁夙年眨了眨眼,问谢嘉然:“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谢嘉然伸出一只指头慢吞吞靠近他的,然后,勾住。 眼睛亮亮的:“哥,你今天跟我表白了。” 梁夙年顺势将这只手握进掌心,笑着说:“是啊,我今天跟你表白了。” 谢嘉然又说:“你怎么这么勇敢,都不怕我拒绝你的吗?如果我不答应你的告白,那你要怎么办?” “当然是追你了。” 梁夙年几乎没有犹豫:“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幸运事,我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我?我一表白他就接受?喜欢了就努力去追,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当然末了,又不无得意地补充:“虽然事实证明,小梁同学就是这么幸运。” “是吗?” 谢嘉然压下嘴角,拖长声音轻声笑话他:“可我怎么记得小梁同学那会儿......眼睛都红了?” 本意是想调侃一下新官上任的男朋友,结果没想到男朋友脸皮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厚。 梁夙年非但不以为耻,还能特别理所当然且坦率地反问:“我们讲道理,我都要被拒绝了,还不许猛男落泪一下吗?这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 谢嘉然折服于他的脸皮厚度,语塞半晌,忽然莫名有些不服气。 不服气他有自己却没有的,这么理所当然的勇气:“可是你就不怕我不喜欢男孩子吗?” “......” 风水轮流转,这下轮到梁夙年语塞了。 谢嘉然把自己曾经顾虑的最坏的结果统统摆在他面前:“你那么冲动跟我表白,万一我不喜欢男生,因为你的表白开始疏远你,排斥你,不给你追我的机会,连朋友都不跟你做,那你怎么办?” 反应良久,梁夙年后知后觉,终于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说得我都后怕了。” 他那时光顾着为自己的醍醐灌顶冲动雀跃,满心只知道自己热烈喜欢着这个人,性别这层无形的障碍早不知排到八百位去了。 “还好你不但没有讨厌我,还愿意喜欢我。” 他越想越觉得高兴,愉快凑近吧唧亲了下他的眼睛:“然然,你人太好了。” 谢嘉然很莫名其妙地收了男朋友一张好人卡,他又要被梁夙年的脑回路逗笑了。 而梁夙年却很快又拧起眉头:“可是这样是不是太便宜我了?” 谢嘉然不解:“便宜什么?” 梁夙年:“你看,都没有好好追过你,一开口表白,就立马多了个男朋友,我怎么这么能占便宜?” “嗯......好像确实是这样。” 谢嘉然故作思索:“那,你是想重新追我一次?” 梁夙年心说也不是不行。 刚想问“如果重新追的话可以保证一定能追上吗”,谢嘉然又自顾自道:“还是算了吧,追来追去太麻烦了。” 被这个总不开窍的钢板精逼出的那些招已经是花光他勇气的极限,突破他羞耻度的下限了。 现在就是很累,不想回忆也不想思考,只想被男朋友多抱抱。 “你没有占我便宜,你已经对我够好了,不然我又怎么会这么喜欢你?” “哥。” 他弯唇冲他笑,左颊印出一个不明显的酒窝,抹去所有清冷:“你可能不知道,我比你想象中的,更着急和你谈恋爱。” - 他们从医院离开,刚回到宿舍,就被抱着手机黎塘嗷嗷叫唤着扑过来邀请一起打游戏。 “梁哥你们去哪儿了啊,快点帮帮我吧呜呜呜呜,我可太想上分了,要是寒假回家我还呆在这个小破段,我会被我堂弟嘲笑到死的!” 上段? 上什么段? 上段能有对象重要? 梁夙年才舍不得为游戏冷落男朋友,开口正要拒绝,黎塘又殷切凑上来把屏幕对着他:“你看你看,我还差八十多分就不朽钻石了!” “吃鸡?” “是的呀!”黎塘拍大腿说:“我王者已经六十星了,这个赛季早就不用再打了。” 嗯......如果是吃鸡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梁夙年回头问谢嘉然:“是上次带你玩过的那个游戏,想不想玩?” 谢嘉然下午睡了很久,现在完全没有困意,估计上床也睡不着,就点点头说:“好。” “Yes!爱你萌我的亲亲室友!” 黎塘乐得蹦回凳子上蹲起:“快上线快上线,时间就是金钱,沈学豪你赶紧点准备。” “慌什么。”沈学豪逛着商城:“梁哥他们不是还没上线嘛。” 谢嘉然游戏很久没上了,得等更新。 梁夙年就在他更新的时候特别自然地勾了凳子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黎塘看得直皱眉:“只有小学生才会上课非要跟好朋友挨在一起,梁哥,你是小学生吗?” “我是啊。” 梁夙年坦然道:“然然还不太会玩,我不得坐近点教教?” “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 黎塘鼻子一抽,愤愤:“想当初我刚玩儿的时候你也没说坐近点教我,光叫我自力更生了!” 沈学豪笑话他:“喂,兄弟,你是在吃嘉然的醋吗?”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这不是人和人的差距。” 梁夙年买好衣服,打开谢嘉然的游戏头像点击赠送:“这是好兄弟和......好朋友之间的差距。” “什么鬼???” “乖,不懂就少问。” 梁夙年悠哉悠哉话说一半,吊足了人胃口:“行了更新完了,拉我们。” 黎塘原本是想着梁夙年来了就能带着他嘎嘎一通乱杀火箭式上分,只是现实好像跟他的美好想象不大一样。 往常进游戏就搜物资拿人头的淘汰王他今天变了! 从开局落地起,梁夙年就紧跟在他“好朋友”身后,有物资全让给谢嘉然,谢嘉然挑完了,剩下才是他的。 也不再主动去找人杀了,就跟个保镖跟班一样悠哉悠哉守着谢嘉然身边。 有不长眼睛的盯上谢嘉然了,他才会开枪给人爆个头,不然就贴在人身边多动症似的来回蹦跶,穿着一套大头熊的衣服,看上去又笨拙又傻气。 黎塘抱着抢人头的心态跟了他们一段,结果就是跟到心态爆炸。 “梁哥你是不是有毛病?” “嗯?”梁夙年惊讶:“你怎么知道?” 黎塘:“......什么毛病?” 梁夙年一本正经:“校花饥渴症。” 黎塘:“......” 沈学豪:“......” 谢嘉然一个手滑,不小心对着墙上开了一枪。 “梁哥,大晚上你能不能克制一点别对着舍友耍流——啊!!!!” 黎塘话说一半突然一声惨叫:“有人!卧槽卧槽有人!我中枪了!我二级头爆了!!梁哥救命啊啊啊啊!” 应该是一队人,因为黎塘叫唤的同时,他们这边也响起了枪声。 “然然,你在这个角落趴好。” 大头熊第一时间安顿好人,摸到窗户打开倍镜开始一通扫射,偶尔伴着几声爆炸,血掉了半管后跳出两条击杀信息: 【夙以往年淘汰了暗贱难防】 【夙以往年淘汰了草莓兔兔奶糖】 “卧槽,卧槽牛逼!梁哥牛逼!” 黎塘扯着嗓子边吹彩虹屁边喊救命:“牛逼完了就快点过来拉我一把!小黎快没命啦!” “来不了。”梁夙年冷静道:“周围还有一个人。” 黎塘:“他在另一边!你可以从这边窗户跳下来啊!” 梁夙年:“不行,然然在这。” 黎塘:“他蹲在那个角落不走动不会被发现的!” 梁夙年:“不是发现不发现的问题。” 黎塘看着自己不断减少的血条,情绪逐渐崩溃:“那是啥的问题啊?!” “我不能离开然然超过50米。” 梁夙年正色道:“不然可能会拿不稳枪。” “......” “.........” 你妈的。 认真操控着人物缩在角落的谢嘉然默默弯起嘴角,沈学豪则是不厚道地直接笑出了声。 黎塘一口国骂憋在脑血管,咬牙切齿转移求助目标:“笑个屁啊!赶紧来救我啊!” 沈学豪一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不好意思,我离你太远了,估计还没赶过来你就挂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下一秒,【可爱鬼黎小塘】就倒地成了一只头冒青烟的小木盒。 同时频道跳出击杀信息: 【无敌刚枪王 淘汰了可爱鬼黎小塘】 黎塘人傻了。 呆呆切换到观战【夙以往年】的视角,看见对他见死不救的多动症大头熊正在谢嘉然前面欢快蹦跶。 时不时跑过去跟他贴着蹲了一下又站起来,再的蹲一下,再站起来,刷刷往人面前扔了三四个急救包。 黎塘:“......” 木着一张脸地看向大头熊本人:“梁哥,有必要吗?现实都坐一块儿了还不够,游戏里也要寸步不离?” “不都说了么,我有校花饥渴症,现在正上头” 梁夙年淡定边蹦跶边飞快转着视角,看见隔壁楼天台冒头的人影,一梭子过去顺利收下人头:“现实要贴贴,游戏里当然也要贴贴,你多包涵一下。” 边说,边还要跟被贴贴的当事人求证:“你说是吧然然?” 谢嘉然挨个捡起黎塘用生命换来的医疗包,配合地点点头:“是。” ......捏马。 虽然最后顺利吃鸡了,黎塘仍然觉得无比心累。 不夸张地说,他从来没有这么差的游戏体验,感觉就好像......好像莫名其妙被两个舍友塞了一嘴粮? 见了鬼了。 不过为了过年在堂弟面前撑得起面前,黎塘还是选择咬咬牙忍辱负重,即便四排玩儿得像单排。 为了上分,一个人也要勇敢坚强。 第二把,他在后面被几个穿红戴绿的汉子追着屁股扫射,梁夙年在前面开着一辆破三轮载着谢嘉然山地兜风。 他靠着坚强的意志和沈学豪施舍的医疗包苟延残喘到决赛圈。 第三把,他开车不慎坠崖落海,桥头几支枪指着他让他愣是不敢冒头,而梁夙年就在岸上马路对面带谢嘉然玩儿饮料自助机,翻来覆去听代言人说广告词。 然后是第三把,第四把…… 直到期间接近熄灯,谢嘉然玩累了,终于退出车队洗澡去了。 没有了亲亲校花,黎塘终于有了一把正常的游戏体验,眼睛蹭蹭冒光,甚至还厚着脸皮抢了好几个头,感动得差点喜极而泣:“梁哥还是我梁哥!你就是永远的神!” 谢嘉然在卫生间都能听见他彩虹屁吹得震天响。 忍不住笑了笑,打开水龙头。 看来下次再一起玩游戏得提前教育一下小梁同学了,总是这么影响别人的游戏体验,他也会愧疚的。 浴室被热气蒸腾得暖融融,他洗完出来,被外面自然温度的空气一裹,整个人都凉快了。 甚至还有点冷。 把毛巾挂好,正要回身之际,忽然被人抱起,转了一个方向背抵阳台栏杆。 “宝贝刷牙了吗?”梁夙年搂着他笑眯眯问。 谢嘉然摇头:“还没有,怎么了?” 梁夙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撕开递到他嘴边:“来,请你吃颗糖,往后都要一直甜甜蜜蜜,健康顺遂。” 是在医院的小男孩儿给他的那颗。 甜味在口腔弥漫。 过了会儿,顺着舌尖一直甜进胃里,变成一连串彩色泡泡,将谢嘉然胸口挤得满满当当。 宿舍里面黎塘还在和沈学豪高谈阔论地回味刚刚自己的神来一枪,身后是灯光星点的静谧校园。 夜风和煦绕过,他们好像有了一个为外人所不知的小世界。 “小梁同学,你怎么也这么粘人了?” 他眼里微光闪烁,声音清澈,风一吹就能散成烟雾。 “没办法。” 梁夙年这个人如他自己所说,就是脸皮厚,两手一摊:“已经贴好你所有物的标签了,就黏你一个。” “我的所有物?” “当然。” “那我呢?” “你嘛......”梁夙年认真想了想,诚恳道:“我愿称之为‘梁夙年诱捕器’,你意下如何?” 谢嘉然又被他轻易逗得笑起来。 在他的注视下认真品尝这颗糖,咽下,含着甜味的呼吸低声问他:“哥,如果我的病一直治不好怎么办?”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会一直在。” 梁夙年半开玩笑半认真:“治得好是好事,治不好,那就只能全当便宜我了。” 小猫咪眼神闪烁:“你怎么这么好?” “因为我是你男朋友嘛。” 梁夙年语气轻快,有些话却没说出来。 其实他有点儿愧疚。 他甚至异想天开过之前时候要是有人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快点想明白该多好。 逼着他赶紧承认喜欢,承认他没有谢嘉然就不行,那么那样他也不至于说出什么找女朋友,什么要跟然然做一辈子舍友兄弟之类让然然难过的傻逼话了。 这个认知真的挺让人沮丧,不过他很快想到什么,略显欣慰地自语:“还好‘喜欢’是我先说出口的。” 未曾想谢嘉然反问:“你确定是你先说的?” 梁夙年:“不是吗?” 谢嘉然比划出两根手指:“可是在你开口之前,我已经说了两次了。” “?” 梁夙年真懵了,努力回忆着蛛丝马迹:“有——吗?什么时候啊?” “第一次,你担心我伤口碰水带我去上课,我在你面前亲手写了一遍,你明明盯着看完了都没有认出来,还问我在写什么。” “第二次,表白墙发了我对你表白的投稿,大概很多人都看见了,就你没有看见。” 他表情难得有些稚气的小得意:“怎么样,现在你还觉得是你先说的么?” 梁夙年愕然半晌。 难以接受这个现实:“然然,要不你捶我一顿?” 谢嘉然啼笑皆非:“第一天就教唆我家暴?” “这不叫家暴。” 梁夙年有理有据:“这叫面向智障男友的合理合法且适当的教育手段。” 他说完等了一会儿,家暴没来,反而被男朋友大方地送了个蜻蜓点水的吻。 “跟你又没关系,是我胆子太小,我太害怕被拒绝了。” 他们都是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有这么喜欢的人,面对满腔陌生而赤诚的热情不知如何处理,于是走弯路就成了理所应当。 好在弯路不算曲折,它在两个小傻子的努力下圆满画成了一个圆。 或者可以形象一点,一颗戴着水果糖味的爱心~ “揍就算了,如果非要教育一下,还是换一种方式吧。” “我的参赛作品只剩收尾了,明天陪我一起去画室画完它,好不好?” 第44章 发表 下午的自由练习课, 谢嘉然画完作业后,一幅景物练习的素描愣是半个多小时没画出什么水花。 倒是手机一直亮个不停。 夙以往年:【然然,你说咱们学校体育馆到底没有装空调?我怎么从来没感受到它开过空调?】 X。:【哥, 冷就直说,记得穿外套。】 夙以往年:【小看我,打着球呢,不冷。】 夙以往年:【小梁刚刚三个三分球全进, 其中一个还是空心球,百分百精准投篮,把我们体育老师都看傻眼了,贼帅/嘚瑟】 光看着文字,谢嘉然都能想象出他现在转着球张扬得意的模样: X。:【小梁同学怎么这么忽然变得不谦虚了?】 夙以往年:【怎么我以前很谦虚?】 X。:【嗯, 以前你会说只是碰巧, 或者常规操作而已, 多练练谁都可以投进去。】 夙以往年:【嗯......好像确实。】 夙以往年:【那是因为以前不用考虑优先择偶权, 今时不同往日,得注意保持形象, 该耍的帅不能少(*^^*)】 X。:【自夸也算?】 夙以往年:【不是自夸,是实事求是。】 ... “啧啧啧。” 身边想起一连串咂嘴声:“这就是少年人的恋爱吗?酸酸甜甜,麻麻辣辣, 真是羡煞旁人呐!” 谢嘉然默默收起手机。 “喂喂, 现在才藏是不是太晚了点儿啊?” 林杉做了个夸张的手势:“你知不知道,从刚才起,从你脑壳顶上不断冒出的粉色泡泡都快把我淹死了。” 谢嘉然下意识摸摸脑袋:“有吗?” 林杉:“......” 恋爱这种东西, 果然使人降智。 “真的有这么开心?”林杉打趣问。 谢嘉然眨眨眼, 诚实点头, 真的就有这么开心。 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体会到的心情, 直白到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心口都能感知到无尽的喜悦。 林杉探头看了眼他的画:“宝,你说你这还上什么课啊。” 谢嘉然:“我的作业已经画完了。” 林杉:“那是你画得快,自由练习呢,一节课都快结束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谢嘉然看看林杉,又看看自己进度几乎为零的画,略微寻思了一下,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然后他就在林杉以为他终于要专心作画的期待眼神中取下画纸站了起来:“先不上了,我过去找他。” 林杉:“......” 林杉:“???” 喵喵喵? 现在清纯男大学生谈恋爱,真都这么上头的? 梁夙年在上体育课。 十一月中的天气已经降温了,锦城入冬风大,下半学期的体育课在室内体育馆上几乎是默认的规定。 谢嘉然进去后看了一圈,里面人不多,大多都是坐在看台座位上闲聊,真正在场地里运动的其实就那么几个。 梁夙年和肖池他们占了一个球框打着玩儿,也不讲什么规矩,谁抢到球就往篮筐里投。 有时候人都还没站稳球就脱手了,篮球偏离航线,在篮板上撞出一声闷响。 谢嘉然视线锁定在距离他们最近一处看台,刚走没几步,就被某个眼尖的小伙子发现了。 梁夙年转头跟身旁的人说了两句什么,扔了球大步跑过来:“怎么过来了,刚刚不是还在上课吗?” “只是自由练习课。” 谢嘉然说:“何况要是我不来,某人的帅要耍给谁看?” 梁夙年笑起来。 把人带去看台观众席,拿了旁边自己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给他穿上,握了握他的手:“不冷吧?” 白色连帽卫衣外面被罩了件黑色外套,袖口宽大衣摆也长,男友尺寸极其明显。 梁夙年满意地左右端详,感叹男朋友穿他的衣服真好看。 谢嘉然摇摇头说:“不冷,哥,不用管我,你继续去打球吧,我在这里把我的练习画完。” 梁夙年:“好,那你在这等我,一会儿下课吃了饭,我就陪你去画室。” “嗯。” 梁夙年回到球场内,谢嘉然也将画稿置于膝上继续涂画。 很奇妙,他在画室静不下心,来到体育馆却神奇地静了下来。 偶尔抬头往场上看一眼,有次正好撞见梁夙年想要掀衣服下摆去擦汗,不禁眉尾一扬。 后者接收到他的视线,撩衣摆的动作顿了一秒后接收到准确信息,乖巧放下,拿手背擦了汗。 末了,不忘向他露出一个得意求表扬的眼神,二十来岁朝气蓬勃的大男孩,开朗灿烂得像颗小太阳。 下课吃完饭,他们按照约定,从人迹罕见的小路绕去画室。 “牵着?” 一到无人的地方,某人就装不住了,偏头把手摊开在他面前,眼神亮亮的,像只求抱的大型犬。 谢嘉然把手放上去,刚握住就遭到严肃纠正。 “嘶——不对。”梁夙年思索:“谈恋爱应该不是这么牵的。” 谢嘉然抬眼去看他,虚心求教:“那应该要怎么牵?” 梁夙年屈指挤进他的指缝,掌心贴紧,十指相扣。 左右端详一遍,满意了,自我肯定道:“没毛病,小情侣都要这样牵。” 偏过头问他:“学会了?” 谢嘉然受教地晃晃手:“嗯,学会了。” 晚上没课,画室也就没人。 梁夙年想了许久的跟谢嘉然同学打招呼的开场白也排不上用场了。 于是谢嘉然坐在那里画画,他就只能坐在旁边林杉的位置上玩手机。 他手机没关静音,是打字都能听见键盘哒哒响的那种。 从一开始的有一搭没一搭到速度和频率逐渐加快,谢嘉然都听得一清二楚。 好奇心逐渐攀升。 按捺着上完最后的色调,才放下画笔探头过去:“哥,你是在看什么,还是在跟人聊天?” 梁夙年:“在逛咱们学校的论坛。” 谢嘉然:“你发帖了吗?” 梁夙年:“没有,我只是在回帖。” 他正好回复完最后一句,美滋滋把手机递到谢嘉然面前,跟他分享自己努力半天的光荣成果:“看看。” 谢嘉然接过手机,定睛细看,是一个清点他们学校各专业学霸的闲聊贴。 慢慢往下翻没几页,楼里就意料中地出现了梁夙年的大名。 梁夙年确实是政法专业学霸,出现在这种帖子里很正常,但是单独这条回复底下盖起了两三百层的效果小高楼就不太正常了。 谢嘉然点开了回复: 菜菜环游世界:【插个题外话,这种帖子可以带家属出场吗?我申请把谢校花放进来(认真脸)】 你算哪块小饼干:【可是后面艺术系已经有人贴上谢校花名字了呀,专业课第一,还没毕业就获奖无数,校花殿下是我们全艺术系的骄傲!】 青青浮绿水:【哎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一家人占两个位置多浪费楼位呀,现在房价多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狗头】 菜菜环游世界:【嘿嘿,楼上懂我,英雄所见略同。】 一条猫猫虫:【楼上楼上还有楼上就别打哑谜了,我来说!我就俗!就爱看他们俩凑在一起,就算只是名字写一块儿我都觉得特别顺眼特别般配!(顶锅盖跑走)】 zx□□:【好吧,那我也摊牌了,其实我一直觉得他们两个特别般配,说句天造地设人间佳偶天生一对,不过分。】 我不爱吃青菜:【wow!乱码兄你好勇!我虽然这么觉得,但是我不敢说呜呜呜。】 zx□□:【这有什么不敢的,尽管再大胆点少年,相信自己的直觉,梁夙年就是喜欢谢嘉然,他们俩就是在谈恋爱。】 一条猫猫虫:【Σ(⊙▽⊙"!】 青青浮绿水:【Σ(⊙▽⊙"!】 菜菜环游世界:【Σ(⊙▽⊙"!】 番茄蘸糖:【乱码兄你是真滴猛!但是,我喜欢!】 千山鸟飞绝:【既然如此,那我也悄悄趁乱吼一句,谢校花和梁校草真的好般配!!!!!!】 水不转我转:【那我也悄悄来了,之前我都不敢说,上次我有同学看见他俩从外面回学校,梁夙年是背着谢嘉然回去的!太宠了太宠了呜呜呜】 青青浮绿水:【@水不转我转 woc姐妹,真的假的,没看错吧!】 水不转我转:【应该没错?像他俩人辨识度那么高的,同样的咱们学校还能找出第二对来?】 zx□□:【没看错,确实是他们,我可以作证,因为我也看到了。】 zx□□:【而且梁夙年不是老爱黏着谢嘉然么,别人上课他要去送,下课他要去接,打个球还恬着张老脸要人过来擦汗送水捧场观战。】 zx□□:【当然不止这些,他还经常会带着谢嘉然去上课,政法班的所有同学无人不知。】 zx□□:【我赌一百块的,梁夙年喜欢谢嘉然。】 可爱的小鼠标:【哦草(一种植物)!这楼好刺激!】 酱心曲奇:【天啊啊啊啊啊乱码兄你好懂啊!你难道就是传说中夙然cp的cp粉头?】 zx□□:【过奖了,没有的事,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善于从细节中翻找惊喜的观察者。】 zx□□:【顺便兄弟们,我再说一句他俩已经在一起了,大家不反对吧?】 青青浮绿水:【woc......牛!!!但请克制哈哈哈哈哈】 菜菜环游世界:【精神不反对嘿嘿嘿,但请克制,别打扰到他们现实吧?】 番茄蘸糖:【我哭着说要克制,希望他们看见不会生气,不对,希望他们看不见,否则我就是拉郎配罪人了QAQ】 川贝枇杷精:【啊啊啊啊啊啊不反对!!!我就是一条千足虫,我要举所有脚来同意!!!】 ...... 谢嘉然刚看的时候还挺迷茫,往下再拉了一段,立马识破某人的小伎俩了。 他指着那串神秘代码,意味深长地看向梁夙年:“乱码兄?” 梁夙年欣然认领:“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谢嘉然又看了一遍某人装模作样带节奏的论坛发言,心情有点儿复杂,还有点想笑:“能请教一下这位乱码兄,此番操作意欲何为吗?” 梁夙年:“他们太墨迹了,传个八卦磕个cp都这么瞻前顾后,实在有损我清大排面,我只能稍稍推波助澜一下,勉强挽尊。” 谢嘉然惊讶了:“你还知道磕cp?” 他觉得这种事情不应当在梁夙年的知识涉猎范畴,毕竟连他都是从林杉的普及里才能了解到这个词语的存在及含义。 “当然。” 梁夙年说:“然然,你男朋友虽然在个别事情上蠢了点,但总体智商绝对在线,这个学霸清点贴里带了我的大名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还知道我这个行为换种说法,就叫正主下场亲自发糖,就是可惜他们不知道,估计还以为在吃假糖。” “怎么样,有没有对你男朋友刮目相看?” “刮目不至于。” 谢嘉然中肯评价:“不过成功刷新了印象分,我原本以为你的博学只适用于正经知识领域。” “那你的印象没有出错。”梁夙年说。 谢嘉然歪头:“嗯?” 梁夙年清清嗓子,从善如流道:“在我这里,跟你谈恋爱也是正经事。” 他把人说得楞了神,自己倒悠哉倾身去看画。 “这个就是我吗?” 他美滋滋指着画面中央的男生:“我有这么帅?” 谢嘉然摸摸耳朵:“一般画都是经过艺术手法包装的,不能太过联系现实。” 梁夙年:“......” 谢嘉然看他一脸“我以为我能得到一个肯定的夸夸结果居然没有吗”的错愕表情,笑意漫上眼底。 “不过在我这里,你有。” 他端详着自己的画:“哥,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参加过的绘画比赛很多,但是这是第一次,我这么想获奖。” 梁夙年:“这次的奖品很丰厚?” “嗯......算是吧。” 谢嘉然:“因为全国赛里获奖的作品会被扫描放进国有文化作品库,那是所有人都能观赏的地方。” “是我的一点私心。” 他转头去看梁夙年,眼底藏着星光:“我对你的喜欢,希望全世界都看见。” ... 画室十点半得锁门,现在十点过二十分,该离开了。 梁夙年帮他仔细清洗干净颜料盘和笔刷,又收拾好东西,他只能无所事事跟在旁边看着,等着他都弄好了伸手过来,再乖乖给他牵上带着往外走。 只是才走到门口,牵着他的人就停下了脚步。 他正疑惑,就听他男朋友礼貌开口询问:“然然,我现在能亲你吗?” “......啊?” “其实从刚刚就很想了。” 梁夙年诚实道:“原本想忍到回宿舍的,但是不好意思,实在是有点忍不住。” 他很讲礼貌征求他的意见:“可以吗?” “......” 谢嘉然愕然半晌,睫毛飞快颤了颤。 尚且算淡定地哦了一声,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手机。 梁夙年眨眼:“‘哦’是同意的意思吧?” “......为什么要我同意。” 谢嘉然目光焦点飘忽地落到了梁夙年下颌:“你亲你自己的男朋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靠近的呼吸和温度让他的紧张局促不断攀升,睫毛颤得更厉害。 很奇怪,明明不是第一次亲了,上一次甚至还是他在主动,为什么今天主动者和被动者掉了个位置,他就紧张得脸手该往哪儿放都不知道了。 “哎!那边儿403的教室怎么等还亮着呢,有人在里边吗?!” 楼廊尽头的楼梯口忽然传来一道人声。 只差咫尺的距离,谢嘉然突然被惊吓到。 细微抖了一下,条件反射想要后退回头,结果刚有动作,就被扣住腰往前一带。 背抵上门咔嚓上锁,同一时间炽热的吻落下,迫不及待压上他的唇瓣,堵回了他所有声音。 第45章 发表 谢嘉然被扣着下颌抬头接受他的炽热的亲吻, 大脑眼看乱成一锅粥,竟然还能听见身后走廊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 “怎么把门关了?有人在教室里面是吗?” 谢嘉然紧张到喉咙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却无意换来了对方在一霎停顿后, 更狂风骤雨的深入。 其实从上次在花山的酒店的酒店里他就已经领教到了, 平时对他百般纵容的梁夙年在接吻这件事上意外地不温柔。 他贪心, 急切, 甚至有些莽撞的粗暴。 这些感知在没有酒精的迷惑下变得更加清晰。 谢嘉然被亲得晕头转向,几次都忍不住去怀疑有皮肤饥渴症的人到底是自己还是他。 随着外面脚步声走近, 梁夙年抬手按掉了开关,教室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视线受阻,触觉灵敏度直线上升,交缠的呼吸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至发热发烫。 咚咚咚—— 背后的门被人轻扣了几下。 “同学, 同学?怎么灯关了人没出来......” “有人在里面吗?” “跳闸了?这也没下雨啊。” “有没有人在啊, 吱一声?” 谢嘉然紧张拉满。 他从来没想象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就隔着一道门,外面有人在催促,他被男朋友抵在里面亲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锁门了吗? 好像没有...... 万一外面的人推门怎么办?他们要怎么解释? 不对, 好像也推不开。 后悔了, 就该让他憋回宿舍的。 似乎是察觉了他的不专心, 梁夙年叼着他的舌尖轻轻咬了一下, 手也松开他的下颌转为扣住他的后脑勺,吻得更深。 某人真的很有饿狼潜质,贪得无厌。 “该不会又大晚上在玩儿躲猫猫吧?你们这群幼稚鬼。” 敲门声停了, 外面的人低声嘀咕了两句,扔下一句“赶紧收拾好十点半准时离开啊, 我一会儿再过来可就直接锁门了”, 转身离开。 随着脚步声远去, 谢嘉然也终于被给予了喘息的机会。 没力气推人了,只能放任梁夙年在他唇角亲昵地吻蹭,细细喘着气说不出话,又被捧着脸颊抬起头。 视线对上,梁夙年怔了一瞬,无声笑开。 指尖擦过他沾着湿润的绯红眼角,扬着语调:“嗯,比上次厉害,只是哭了,没晕。” “......” 谢嘉然愤愤往他下巴啃了一口,毫无威慑力,反而让对方直接地笑出声。 “你和馋馋真的是好朋友吧?怎么都这么爱啃人下巴?” “别笑了。” 谢嘉然想到刚刚的担惊受怕,气得用额头撞他:“明明知道有人来了你还亲!” “为什么有人来了就不能亲?” 梁夙年说:“接吻是我们两个的事,只要我想,只要你同意,别说来了一个人,就是楼下丧尸围城也不能打断我亲你。” “......” 谢嘉然说不过他,还被他理直气壮的歪理说得脸发烫,抿嘴闷闷哼了一声,撇过脸:“走了。” 梁夙年:“这就走,奖励也不要了吗?” 谢嘉然茫然:“什么奖励?” 梁夙年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然然今晚没被亲晕,很棒很坚强,所以我决定,奖励他一个亲亲。” “???” 谢嘉然被他的流氓发言震惊到了。 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一次被某人轻车熟路堵上呼吸。 谢嘉然咬着牙关试图抵抗,结果被对方往腰上掐了一把就轻易松开了。 莫名有点气不过,报复地往他腰上也掐了一把,却只能听见从某人嘴角泄出的笑声。 这个流氓。 两人在画室拖拉到最后一刻才离开。 回到宿舍就收获了一个好消息,黎塘要请他们明晚一起吃晚饭。 “兄弟萌!!我脱单啦!!!” 黎塘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跟全世界炫耀:“刚刚回来之前我跟小图表白,她答应了!” “我这个母胎solo的可爱鬼终于也有女朋友啦!” 梁夙年真诚为他竖起大拇指:“牛逼。” 沈学豪仰头看过来:“他都乐一晚上了,刚刚我妈给我打电话他就在旁边咯咯傻笑,我妈问我为什么要在宿舍养老母鸡。” “人生大事不让我好好乐呵一下啊。” 黎塘切了一声,目光兴奋地还想说什么,在看见谢嘉然后话音忽地一转:“诶?你们不厚道啊,吃烧烤也不叫我们!” “?” 谢嘉然疑惑:“我们没有吃烧烤啊。” “那就是火锅对不对!” 黎塘掷地有声:“证据确凿,嘉然你嘴巴都被辣红肿了,不要试图抵赖,坦白从宽!” 谢嘉然:“......” 红着脖子无言抿唇,用谴责的眼神转向始作俑者。 自己干的坏事自己解决! 梁夙年笑容一哂,还算有良心地挡在他前面:“瞎说什么,没吃火锅也没吃烧烤,我们刚从画室回来。” 黎塘探究真理的心不死:“所以你们在画室吃辣条了?” “......我先去洗澡。” 谢嘉然拿上衣服转身去了浴室,快速逃离社死现场。 “没吃东西,可能不小心被蚊子叮了吧。” 梁夙年也回到座位坐下,端起杯子慢悠悠喝了口水。 “真的假的,这什么天了还有蚊子啊。”黎塘不由感叹:“能活到这个季节的蚊子确实不一般,果然好毒。” 沈学豪帮腔:“是啊,不仅毒,还色,哪儿不叮专往人嘴上叮。” 水杯放回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某个“又毒又色”的蚊子弯起眼睛,听得毫不心虚,还挺乐呵。 黎塘兴奋过头,熄灯半天了还要拉着他们商量明晚去哪里吃饭。 “你们想吃什么啊?” 他从床上探出一个脑袋,掰着手指头挨个数:“火锅,烤肉,泰国菜?或者韩国料理日式料理?” 沈学豪:“我都可,有得吃就行,不挑。” 梁夙年和谢嘉然表示同上。 “你们不要都随便啊,这样我很难搞知不知道。” 黎塘苦恼地想了想,一边跟小图发信息,一边递话:“小图说她知道附近有好几家好吃的,烤鱼,火锅,烤肉都有,可以把链接发给我们选一下......” 谢嘉然趴在枕头上边听边酝酿睡意,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谢嘉然点开看了眼,又看看斜对铺方向,光线太暗看不清人,但能看见有只手举着手机冲他晃了晃。 收回目光打开手机: 夙以往年:【然然,江湖规矩,脱单就要请客,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请顿饭?】 夙以往年:【黎塘这么上道,就显得我很呆???】 谢嘉然看着他委屈的颜文字,莫名想笑: X。:【确实应该,不过现在请会不会不合适?】 夙以往年:【也是,那我回头看看黄历,挑个好日子~】 X。:【好。】 X。:【小猫蹭脸jpg.】 夙以往年:【嘻 /转圈/转圈】 夙以往年:【对了还有件事,你明天下午的那节选修也在知行楼对不对?】 X。:【对。】 夙以往年:【巧了,你男朋友也是,一起去?】 X。:【可是我下午要先去画室参赛作品。】 夙以往年:【问题不大,我陪你去,我们交了画再去上课。】 ...... 两个人就这么一心一意聊起来了,连最后黎塘是经过怎么一个心路历程定下烤肉店的都不知道。 沈学豪早睡着了,宿舍一安静下来,就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噜声。 “我去,太不仗义了吧,怎么就都睡着了?” 黎塘小声埋怨了两句,谢嘉然正想说没有,又听黎塘自顾自道:“算了,明天再跟你们说吧,都睡都睡,我一个人再跟女朋友聊会儿天,嘿嘿。” “......” 好的吧,好像也不需要他吱声了。 看眼时间,已经快接近一点半了。 他正打算跟梁夙年道声晚安就睡觉,对方先发来消息: 夙以往年:【该睡了吧?都一点半了。】 X。:【嗯,你明早是不是还有课?】 夙以往年:【有一节,不过睡觉之前我还有一件事。】 X。:【什么事?】 夙以往年:【我今天在论坛上无意看见的一个恋爱小仪式,听说每晚睡觉之前夸夸对象,对助眠很有好处。】 谢嘉然以为这是男朋友变相求夸奖的小伎俩,思索着要不要满足一下,对方便紧接着道: 夙以往年:【咳咳,那我就开始了。】 夙以往年:【我男朋友嘴巴真软,真好亲(*^▽^*)】 X。:【......】 X。:【.........】 X。:【我好困,睡觉了。】 无情回复最后一句,不等手机那头回应,兀自关掉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翻身面向墙壁,将被子一直拉到遮住大半张脸,以及一对发烫的耳朵。 好烦呀。 怎么找了个流氓做男朋友? 难道真的就因为流氓长得好看? - 隔日上午有课的只有梁夙年一个。 室友都在熟睡,所以他将起床的动作放的很轻,洗漱几乎没有声音。 但从阳台进来拿上书准备离开时,还是发现某个小朋友已经醒了,脑袋歪在床沿,困倦地睁着一双眼睛看他,满眼迷瞪。 梁夙年走过去摸摸他的脸,小声问:“吵醒你啦?” 谢嘉然懒洋洋地摇了摇头。 梁夙年笑起来。 靠近飞快亲了下他的眼睛:“乖,我去上课了,现在还早,再睡会儿。” 谢嘉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软乎乎的,像猫哼哼。 梁夙年耳根麻了一下。 又摸摸小猫咪的脑袋,第一次出宿舍门出得这么心不甘情不愿。 男朋友太喜欢了,想要随时带在身边怎么办? 答曰凉拌,学生狗乖乖滚去上课吧。 上午九点半过,黎塘和沈学豪也起床赶课了。 谢嘉然今天只有一节选修,就是下午跟梁夙年一起在知行楼上的那一节。 他一个人在宿舍呆过大半天,画完一幅练习,原本想打游戏混混时间,上线了才发现梁夙年不在他就对这个游戏提不起丝毫兴趣,也没什么游戏体验,兴致缺缺跑了一段很快就就死掉了。 关掉游戏下线,干脆又练了幅速涂,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梁夙年发消息聊天。 就是梁夙年专业课不好分心,消息回得慢,谢嘉然总是忍不住去看聊天框有没有新消息进来,速涂也变成慢涂了。 果然,热恋期这种事,就是有让人魂不守舍的魔力。 下午三四节的课,三点过半,谢嘉然伸了个懒腰,终于带上画出门了。 梁夙年在楼下等着他。 两人去到画室,这个点教室里没人,谢嘉然打算将顺便带来的颜料放到收纳的小塑料桶,才发现昨晚清洗的时候把它漏了,内壁上还沾着颜料,已经干掉凝固了。 “啧,怪我,昨晚太着急没注意到。” 梁夙年积极认领错误,主动拎上桶站起身:“我去洗,你去交画吧,一会儿我就去找你。” “好。” 谢嘉然带着画独自去到办公室,门开着,里面没人。 老师在群里已经说过了,他们这会儿在阶梯教室开会,让他们把画放在桌上就好,他一会儿会议结束就回去。 谢嘉然把画放在办公桌里侧靠边的地方,办公室忽然里多出一道脚步声。 他还想梁夙年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回头一看,原来不是梁夙年,是跟他一样来交画的孙晗。 对方扬着下巴看都没看他,径直走过准备将画放桌上,却在看到桌上已有的那副画时动作猛地一顿。 不可置信地扭头:“这是你的画?!” 谢嘉然正要点头,视线扫过他手里还没放下的作品,也跟着愣住。 怎么孙晗画的,也是篮球场上的少年? 不过惊讶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撞灵感这种事情在艺术创作上并不少见,何况他们的画除了中心主题相同,别的地方也再找不出什么共同点了。 “嗯。”他点点头说:“是我的。” 孙晗的表情不可谓不复杂:“你怎么也画这个?” 谢嘉然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 不管画的是什么,他总要画一个主题出来,何况他并不太想把这幅画创作的心路历程告诉他。 他连梁夙年都没有告诉过。 他不回答,孙晗皱紧了眉头,很快想到了什么,不死心地问:“你这画什么时候画好的?这个月,还是上个月?” 谢嘉然:“上月月末。” 孙晗急切道:“你是不是给别人看过?班长看过吗?” 谢嘉然又点头说看过,被他莫名其妙的连串问题问得一头雾水:“是有什么问题吗?” 孙晗哑然。 眼神复杂地看了谢嘉然一会儿,干脆低头拿过他的画将两幅放在一起左右对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很不好看。 谢嘉然惦记着一会儿还要上课,不能多耽误,见孙晗似乎不打算搭理自己了,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只是刚出走廊没多远,又被追出来的孙晗叫住。 谢嘉然止步回头,却见他把他的画也一并带出来了,于是好心提醒:“老师说把画放在办公桌就行,不用等他回来。” “谁说我要等老师了,我不交了!” 孙晗臭着张脸,也不知道在跟谁撒气。 同个主题的两张画放在一起高下立见,不得不承认,在他看来已经算满意的作品跟谢嘉然的一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谢嘉然,这次是意外。” 他冷着语调说:“这回我比不过你,我承认,但是咱们参赛的机会还多,下次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谢嘉然觉得今天的孙晗奇奇怪怪的。 虽然平时也没正常到哪儿去,但是今天尤其古怪,说的好些话他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听完只能“哦”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还有事吗?” 他问孙晗:“我一会儿还有课,不能多耽搁。” “......” 蓄力一拳全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孙晗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脸都青了。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画这个吗?” “?” 不就是普通的撞了灵感? 被他这么别有深意地反问后,谢嘉然不禁产生了新的猜测,不确定道:“你也有个爱打篮球的老公?” 孙晗:“......” 谢嘉然:“......”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愣住了。 前者大受震撼,表情甚至出现了一丝蠢傻的呆滞。 而后者则是愕然于自己脱口而出的称谓。 都是林杉天天在他耳边“我老公我老公”的,都把他给带偏了。 有些懊恼地拧起眉心,头上忽地落下一片温热,男生清朗温和的声音带着明显笑意:“画交了?” “......” 谢嘉然不自在地点头。 虽然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但也并不妨碍他眼神闪烁,耳垂通红。 “那我们回去上课?” “......好。” 梁夙年淡定带着人转身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来回头叫了孙晗一声:“哎,那位同学——” “知道了!我不会把你们的事告诉别人的!” 孙晗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回头,都不知道冲谁撒气。 梁夙年表示无辜:“我不是说这个。” 他指了指孙晗那边楼梯口的方向:“我只是想告诉你,那边楼梯下去的路封了。” 孙晗:“......” 梁夙年:“你上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吗?” 孙晗:“.........” 孙晗带着一身莫名其妙的火气从他们身边大步离开。 谢嘉然望着他的背影,后颈忽然被捏住,揉了两下:“哎,然宝,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 谢嘉然眼神闪过疑惑:“?” “其实刚刚离得远,我没听太清。” 梁夙年侧着脸,很讲礼貌地跟他商量:“能不能再叫一声?” 谢嘉然:“......” 完蛋,头冒热气的然宝小朋友真的要熟了。 - 305宿舍难得下午集体有课。 放学的下课铃一响,黎塘就立刻往宿舍群里炸锅式刷屏。 可爱鬼黎小塘:【赶紧的都,别拖拉啊!咱们西门校门口见!】 可爱鬼黎小塘:【对了,忘了跟你们说,你们跟小图的室友我们是分开了请的,所以今晚只有咱们宿舍的人和小涂一个姑娘,单身狗就别太过期待了哈哈哈。】 学中豪杰:【想不通为啥要分开请,你钱多?】 可爱鬼黎小塘:【小图室友怕生啊,跟不认识的男生吃饭会不自在的。】 学中豪杰:【所以你没告诉她们你的室友都是谁吗?】 可爱鬼黎小塘:【啊?为什么要告诉?】 学中豪杰:【......】 学中豪杰:【咱们宿舍,校花校草两个黄金单身汉都在,你说呢?】 可爱鬼黎小塘:【我去!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要是告诉她们梁哥和嘉然都在,她们说不定就会赏脸来了啊!】 可爱鬼黎小塘:【可是我座位都订好了,是小卡座,只能坐六个人,怎么办?】 学中豪杰:【能怎么办,放弃治疗吧。】 学中豪杰:【希望以后熟起来了,你不会被小图姑娘的室友锤死。】 可爱鬼黎小塘:【呜呜呜那我下次再一起请一回成吗?】 学中豪杰:【我看可行。】 夙以往年:【不用了。】 学中豪杰:【咦?】 可爱鬼黎小塘:【嗯?为什么啊梁哥?】 夙以往年:【校花校草说他们都很害羞,不好意思跟陌生女孩子一起吃饭。】 学中豪杰:【......】 可爱鬼黎小塘:【......】 梁夙年看着框里喜感的两串省略号,漫不经心笑了笑,收起手机下楼找他害羞的校花男朋友去了。 五个人在校门口顺利碰头。 小图姑娘看见谢嘉然和梁夙年一齐出现,果真不出所料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打完招呼后立即扭头求证男友:“黎塘,他们真的是你的室友?” 黎塘与有荣焉:“是呀,牛逼吧?” 小图姑娘扶额感叹:“看来今晚的行程我得适当隐瞒了,不然我怕我那几个室友肠子都要悔青。” “哈哈哈哈哈” 黎塘定的地方离学校不远,打车过去也就不到十分钟。 到时店里已经人满为患。 服务员将他们接待到预订的卡座,确认订单后,很快开始挨个上菜上蘸料。 “麻烦那两分小份干锅兔肉,有一份不要放葱和姜。” “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拿着单子离开了,黎塘忍不住问:“梁哥,你不是没什么忌口的么,什么时候也开始不吃葱姜啦?” “不是我。” 梁夙年顺手将调好的一份蘸碟放在谢嘉然面前,将那份没调好的换过来:“然然不吃。” 大概是他平时总宠着护着谢嘉然的印象已经在脑海根深蒂固,黎塘和沈学豪竟然一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还挺理所当然。 只有坐在黎塘身边的小图姑娘在听见梁夙年对谢嘉然的称呼时,视线倏地被点亮。 梁夙年简直像个带家里宝贝疙瘩出来吃饭的老父亲。 生菜拧掉茎只剩叶,烤之前问他想吃什么,肉烤好要帮忙夹到碗碟里,就连杯子里也要一直保持大半杯饮料的状态。 一番动作自然且流畅,好像早就已经做过很多遍,形成了刻在骨子里下意识的习惯。 周到到不只小图看得满面红光,就连沈学豪也忍不住敲桌子开口:“唉哎,打扰一下,我这到底是跟一对情侣在吃饭还是两对啊。” 他心情复杂地往烤盘上扔了好几块五花肉,着实是想不通:“太诡异了,我怎么感觉整桌就我一个单身狗?” “噗嗤——” 是小图没忍住笑了出来。 黎塘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搁这儿谈恋爱呢。” 说着瞅一眼谢嘉然碗碟里卖相出众的烤肉,咬着腮帮:“比我这个有女朋友的还贴心,还给不给人留点儿活路了?” “没关系。” 小图在他们看过来时连忙摆手,笑眯眯道:“兄弟情比海深嘛,我都懂。” 黎塘接收到女朋友体贴的理解,嘴角一咧,屁颠儿屁颠儿地往人碗里夹了好几块烤牛肉。 小图姑娘性格很好,开朗健谈,第一次见面也没让气氛尴尬过,偶尔还会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一顿饭吃得美满又和谐。 快吃完了,谢嘉然主动提出去帮大家拿水果,梁夙年跟屁虫似的也起身跟去了。 小图跟黎塘打了声招呼后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看见有好几个顾客拿着冰淇淋从一个方向过来,问了才知道那边还有自助的冰淇淋甜品,也高高兴兴去拿了两个。 转身正要往回走,视线在无意扫过某处后忽地定住。 不远处的水果自取冰柜前,两个同样清瘦挺拔长相出众的男生正站在那里挑选着水果。 略高一些那位手上端着的小碟子里已经盛了好几样。 他低头对身边人说了句什么,用牙签签了一块哈密瓜递过去,却又在对方张嘴凑过来咬的时候,飞快低头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奸计得逞。 被人一巴掌扣在脸上推开也不生气,自己张嘴吃掉了那块水果,咧嘴笑得格外欢乐。 “......” woc...... 小图深吸一口气,迅速转身捂脸,在心底无声尖叫。 乱码兄,诚不欺我! 吃完饭,几个人出门在路边等出租车。 上车时,沈学豪两边斟酌了一下:“我还是跟梁哥他们坐一车吧,就不往你们小情侣中间挤着做电灯泡了。” 小图站在另一辆车旁边,闻言笑容灿烂道:“没关系啊,反正都是一样。” 可惜沈学豪没听出他话里的意味深长,摆摆手钻进了后车副驾。 “我还以为咱们宿舍要集体打光棍到大学毕业呢,没想到黎塘居然跑在咱们所有人前头。” 沈学豪看着前方红成一片的车尾灯,靠在椅背感慨:“完蛋了,以后共赴峡谷战场的战友少了一个,多了个秀恩爱的臭屁精。” 说到这里,他想到什么,偏了偏脑袋:“哎,咱们统一一下阵线,今后的日子里一定要坚持住,不管多羡慕都不能表现出来知不知道,不然黎狗要嘚瑟上天了。” “我和然然当然是没问题。” 梁夙年握住男朋友捣蛋挠进他掌心的手,从指缝挤进去,十指相扣,是他宣扬的标准小情侣的牵法。 “你自己坚持就好。” 车经过一片路灯灿烂的区域,灯光从车内一道道洒过,不断飞速后退。 谢嘉然偏过头,在梁夙年光影明灭的视线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浸润在一片倦懒温柔的光芒之中。 怎么办。 他弯着嘴角默默想,忽然觉得沈学豪有点可可怜怜了。 第46章 发表 不注意不知道, 他们专业课时间撞得厉害,经常同一时间,两人各自都有课。 梁夙年把人送到艺术楼楼下, 道了再见却不走, 谢嘉然不禁疑惑:“哥,还有事吗?” “从艺术楼到政法楼太远。” 梁夙年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没力气,走不动了。” “......?” 男朋友又想作什么妖? “那怎么办?” 谢嘉然很单纯地问:“我送你过去?” 梁夙年含蓄摇头:“这倒不用, 我大概只是没电了。” 谢嘉然:“??没电?” “是啊, 没电了。” 梁夙年厚着脸皮,理直气壮张开手臂:“要男朋友给我充个电才行。” 谢嘉然语塞半晌。 无奈又好笑地抬手回抱住他:“男朋友, 下次想抱,就直说。” 拐弯抹角这么大一圈,戏真的太多了。 林杉发现谢嘉然同学今天也是心情格外愉悦。 谈了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以往总是清清冷冷无欲无求得跟出了家似的人,如今眼底攒起了从未有过的漂亮弧光。 老捧着个手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林杉禁不住好奇地凑过去:“嘉然, 看什么呢?” “学校的论坛。” 谢嘉然没有避着他, 是以林杉就看见谢嘉然登上用户名还是一串默认数字的账号, 点开学霸清点贴里面属于梁夙年的一栋楼, 指尖动动, 楼里便多了一条最新回复: 【不反对。】 ——我说一句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 没人反对吧? ——嗯,不反对。 林杉嘴巴渐渐张大成“O”型。 对谢嘉然佩服地竖起大拇指:“牛呀我的然宝, 都已经学会亲自下场发糖了。” 谢嘉然摇头说不是。 想了想,又严谨纠正他的定义:“我这样的,应该只能算是夫唱夫随。” 退出论坛, 习惯性点开微信, 界面停留在他和梁夙年的刚刚的聊天框, 他发出的几条消息还没有收到回复。 正想再发一条,林杉忽然“诶”了一声,伸手遮住他的手机屏。 “?”谢嘉然疑惑转头:“怎么了?” 林杉问:“他上条消息还没回复你,你就又要给他发消息吗?” 谢嘉然犹豫着:“是......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了!” 林杉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果然是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孩儿,怎么就这么急躁呢?” 谢嘉然一脸茫然,林杉语重心长地向好友传授自己的“半生所得”:“宝啊,你这样谈恋爱是不行的,试想一下,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对象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监控自己的动态,打开手机就是一连串的消息轰炸?” “我没有监控他的意思。” 谢嘉然试图解释:“而且我只发了三条而已......” 说着,有些自我怀疑地看了眼手机。 这也算得上信息轰炸? “只是量的差别,本质上没差的。” 林杉耐着性子:“嘉然你听我说,你也是男孩子,也知道男孩子是很需要小秘密存放处的,这一点在谈了恋爱之后也不会改变。” 谢嘉然这个男孩子表示很迷茫:“是这样么?” “当然!”林杉信誓旦旦说:“你可以不信天气预报,但是你可以永远相信杉杉宝宝,这些可都是我多年恋爱得出的经验之精华!” “保持恋爱热度的最大秘诀就是保持适当的距离,神秘感和新鲜感是一段恋爱中保质期最长,最有现实价值的东西。” “重中之重就是不能太粘人,不然很容易引起对象的逆反心理,你越黏我,我就越不想搭理你,知道吗?” “......” 恋爱新手小谢同学看着那几条仍未得到回复的消息,眉心轻拧,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忐忑。 难道他真的,有点太粘人了? - 梁夙年介绍完预演PPT,从讲台上回到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手机回复男朋友的信息。 “梁哥梁哥。” 肖池将书立在桌面上,碰碰他的手肘:“PPT做的这么牛逼,昨晚熬夜了吧?难怪今早上课都来晚了五分钟。” 梁夙年随口道:“没熬夜,来晚也不是因为起晚了。” 肖池:“那是为啥?你迷路了吗?” “......” 梁夙年无语地斜睨了他一眼:“整天都在想什么,没迷路,只是送我舍友去上课了。” 他的舍友肖池当然都认识,不费脑筋都能猜出他指的是谁:“送的谢嘉然?” 梁夙年懒洋洋嗯了一声。 “啧啧啧,懂了,原来不是你会迷路,是舍友会迷路啊。” 肖池用肩膀拐了他一下:“我说梁哥,你跟谢嘉然这关系也太铁了,简直跟亲兄弟没两样,大家不都说谢嘉然性格太冷不好相处么?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梁夙年:“你从别人嘴里认识他的?” 肖池:“那当然不是,咱们还一起去过花山呢,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但是距离感确实还是有的吧?” 他思索着该怎么形容:“就好像咱们虽然都玩儿在一起,但是品种不同,咱们几个是萨摩耶,谢嘉然是布偶猫,总会有种打不破的隔层在,懂吧?” “但是梁哥你不一样,你又猫又狗,能两边无缝自由切换,就很牛逼!” 肖池语气真诚且夸张,顺便取经:“能传授一下经验,是怎么做到的吗?” 梁夙年:“......你这什么脑血栓比喻?” 肖池嘿嘿笑:“形象嘛,大家都是直男理工生,就别在意这些小细节了。” “不好意思,天赋,没法传授——” 话说一半,梁夙年忽然想到什么:“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肖池:“我说大家都是理工男,别在意这些小细节啊。” 梁夙年:“不是这个,上一句。” 肖池迟疑着:“你又猫又狗?” “......” 梁夙年:“你才又猫又狗,不是,再上句。” “什么啊?”肖池努力回忆:“你跟谢嘉然关系很铁,和亲兄弟没两样?” 对了,就是这句。 梁夙年扯了扯嘴角,有些牙疼:“看起来很铁?” 肖池:“嗯啊。” 梁夙年又问:“像亲兄弟?” 肖池:“是啊。” 梁夙年:“......” 这个形容很似曾相识。 梁夙年很快回忆起来,这句话曾经的褚思思也对他说过: ——你搞清楚,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你的拜把兄弟 ——梁夙年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和我谈恋爱?! ......所以,他这回是真的把恋爱谈成拜把子了? 啧。 后半节课大家轮流上台分享PPT,梁夙年没心情认真听,他在底下打开浏览器,往搜索框输入关键字: 【谈恋爱时都应该为对方做些什么?】 跳出来的答案不可不谓丰富多彩: 【想要为她制造浪漫,嫌弃千篇一律的套路没新意?上唯爱网,我们有最专业的策划团队......】 【送她玫瑰花她嫌弃太俗气,送她满天星她又说太单调,那我要送什么?向日葵行吗?】 【第一次谈恋爱,请问给我女朋友送点儿什么礼物好?项链首饰?还是漂亮小裙子?】 ...... 梁夙年看得眼角抽搐,果断重新点开搜索栏补充: 【我是男生,我对象也是男生。】 这回跳出来的信息有用多了。 他认真往下一个个翻着。 只是还没挑出一个最可行的反感,他又对各种回复中频繁出现的一个词产生了究极疑惑。 攻受? 这又是什么意思? 本着好学求知的精神,为解疑惑,他专门又去搜了一下。 点开首条解释,然后—— ————久久愣住。 肖池对PPT演讲环节也不感兴趣,闷头玩儿着他的益智小游戏。 忽然余光看见某人举止有点奇怪。 扭头定睛一看,梁夙年将手机倒扣在桌上,手肘撑着桌面掌心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双耳垂红的滴血。 “?” 肖池头冒问号地看了眼讲台方向,老教授正在对上一个PPT进行评述。 怎么,这PPT这么有感染力的吗, 都给人感动哭了? - 谢嘉然在课间收到一条梁夙年发来的消息,内容仅有一句“然然”。 他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忍不住回复了一句“怎么了”,结果几乎是同时,对方又发来了一句“算了没事,好好上课^_^。” “......” 谢嘉然看着这段对话,无言蜷起指尖。 宿舍晚上熄灯后,谢嘉然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对方头像很眼熟,ID也很眼熟。 他在想别的事,心不在焉点了通过,对方在他通过的同时即刻发来消息: 顺遂平安:【谢嘉然,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那副画的灵感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我问了班长,从她那里听来的。】 顺遂平安:【/图片】 顺遂平安:【这是我和班长的聊天记录,我已经跟她确认过了,的确是她看了你的画在先,跟我透露主题在后。】 顺遂平安:【就算是无意,我也还是借鉴了你的灵感!我已经跟老师说过会退出这次决赛比赛,来龙去脉我也全部告诉你了,我孙晗敢作敢当,不做含糊事!】 谢嘉然看到消息第一时间还有点茫然,直到看见了对方的自称,才明白过来这人是谁,所谓何事。 其实画的事他原本也没放在心上。 想说没关系,但看对方也没有说抱歉,这么接好像不太妥当,于是寻思了一下,回复: 【好,我知道了。】 结果又不知道触到了孙晗哪条敏感的神经,人又炸了: 顺遂平安:【知道了???】 顺遂平安:【谢嘉然,你以为你在批奏折吗?!】 顺遂平安:【我在跟你道歉,你就说个“知道了”?】 谢嘉然:“......” 虽然但是,你这个道歉真的好隐晦。 正想打字改口说没关系,对方耐心缺失地又发来消息: 顺遂平安:【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拽什么!有老公很了不起吗?!】 顺遂平安:【不接受就算了!我收回我的道歉,等着看,下次比赛我一定会堂堂正正赢你!】 X。:【......】 短暂被转移的注意力又转移回去了。 孙晗没再发消息过来,谢嘉然放下手机,视线又一次飘飘忽忽落到斜对面方向。 从下午回到宿舍开始,他就发现了梁夙年的不对劲。 要说多不对劲又不至于,只是有好几次好像想跟他说什么,临到开口时却又欲言又止,眼神里有明显难言的纠结。 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却搅得他心里一片忐忑。 他会是想告诉他,保持适当距离,别太黏着他吗...... - 两人揣着各自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过了一夜。 第二天梁夙年再送谢嘉然去上课,一路上两人各寻思各的,从宿舍楼到艺术楼一长段路程,两人竟愣是没讲几句话。 “哥,我先上去了。” 谢嘉然转身欲走,没两步忽然又被梁夙年叫住:“然然!” 他回过头去看他,梁夙年站在他面前,眼神几经纠结地张了张嘴,可到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磨了一下后槽牙,欲盖弥彰地抬手挠挠后颈,朝他笑笑:“没事,快去上课吧,我走了。” 现在问这种事实在太奇怪了,还是再等等吧。 再等他好好组织一下措辞,想想怎么开口。 谢嘉然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大步远去。 良久,转身上楼。 “怎么才能不那么黏人?” 林杉眨巴眨巴眼睛:“这个还用教吗?多简单呀,就是字面上的做法,别那么黏人就好了呀!” 谢嘉然心不在焉调着颜料,闻言动作更慢了不止一档。 “可是林杉,我觉得好难啊。” 梁夙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姿态挤进他的世界,他在毫无保留地接纳后,世界里所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好像就全都被他占据了。 他一直是一株散落于不知处孤零零悄然生长的蒲公英,在连续的阴天里长大,然而某天终于云开雾散,他看了月光。 梁夙年就是他的光。 惊叹于月光的美好,惊喜于自己也可以被这样温柔偏爱地照耀,他简直开心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不断靠近,不断想要将他据为己有,或者被他据为己有。 他真的好喜欢他啊。 只想要一想到他,就会觉得生活多出了一抹无法言喻的漂亮色彩,会觉得小世界里所有的星星都被细密点亮。 这么好的,让他这么喜欢的人,在好不容易成为他的男朋友之后,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克制不去过度靠近? 好难,真的好难。 比他补救一幅被墨水泼满的画作还要难。 不对,是一百幅,一千幅。 “然宝,不应该啊。” 林杉说:“你可是天赋型选手,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怎么能折在这种小阴沟里?” 谢嘉然心塞得不想说话。 他才不是什么天赋型选手,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被喜欢的本能驱使着去靠近意中人的普通人罢了。 林杉叹口气,道:“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勉强总结几个公式,你自己灵活套用一下。” 他掰着手指挨个数:“不黏人,换个说法就是保持距离,不能总是想着去霸占他的所有,你得给他留出适当的私人空间。” “不要一直发信息,有些事情能不麻烦他就不麻烦他,要接受你们不是彼此世界里的唯一存在,他也有他的圈子,对不对?” “距离产生美,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天天脸对脸杵在一起也会觉得厌烦,也会产生矛盾。” 他在最后语重心长道:“所以然宝,不黏人,归根结底就是为了保持你们彼此之间最后的神秘感。” “你要知道,过度地投入热情,永远是帅哥美女倒霉的开始......” 老师在复习之前讲过的色彩结构比例分配,用的展示例图是谢嘉然上周交上去的色彩练习作业。 同学们对照他的作品模板认真记着笔记,唯有作者自己听得心不在焉。 拿起手机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几次三番地重复,只为了憋住不给梁夙年发消息。 最后闭了闭眼睛,失落沮丧地垂下脑袋。 真的是,太难了。 - 夙以往年:【然然,我们最后一节课也是这学期最后一节专业选修,上完之后一直到放假都没有选修课了/转圈】 宝贝然然:【恭喜。】 夙以往年:【/视频】 夙以往年:【肖池刚发我的,他给馋馋买了顶兔耳朵帽子和一条蕾丝围兜,说是要在儿子长大之前让他感受一下当女孩子的乐趣,他想笑死谁?】 然然宝贝:【嗯,很可爱。】 夙以往年:【然然,一会儿放学我们去南门吃饭吧,上次黎塘和他女朋友去尝过南门那家粤菜馆了,据说味道很不错。】 然然宝贝:【不用了,我和林杉一起吃就好,晚上还有一节课。】 ... 政法专业教室。 梁夙年看着男朋友隐约带着敷衍意味的回复,陷入长久沉默。 半晌,眉头紧锁打开浏览器,再次输入关键词条: 【男朋友忽然对我爱答不理怎么办?】 【惹男朋友生气了怎么哄?】 【男朋友嫌弃我不会谈恋爱,要跟我分手怎么办?】 【恋爱谈成兄弟情请问我还有得救吗?】 ... 晚上在205宿舍,肖池盘腿坐在一百年没用过的瑜伽垫上,又一次努力把小了一大圈的兔耳朵帽子给馋馋小朋友带上,并且试图教会猫猫小朋友带了帽子之后的正确走路姿势。 看着宿舍另外两位常住猛男脸都快皱得能起皮。 “肖小池同学。” 刘毛毛实在看不过去了,动身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我就想问一句,你礼貌吗?啊?” 肖池瞥他:“我满足我儿子一个少女梦有错?你自己这么大了还穿粉色印草莓蛋挞的连帽卫衣,你又礼貌吗?” 说完想了想觉得不对,又纠正道:“改一下,你要脸吗?” “我这叫青春少男有活力。” 刘毛毛潇洒一掀帽子,给自己扣脑袋上:“你难道不觉得我是咱们宿舍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得了吧,最辣眼睛的一道风景线还差不多。” 肖池懒得理他,继续努力“糟蹋”儿子,馋馋都挣扎累了,仰着肚皮生无可恋地任他造。 “你别这么折腾人家了。” 刘毛毛直接上手把猫猫抢过来,肖池两眼一瞪正要说话,刘毛毛又把那顶兔耳朵帽子也抢了过来。 “我真的是看不下去了,你这个戴法就是错误的。” 刘毛毛解开内侧一个隐藏的暗扣:“看到没,这里这么紧你也不解开,猫猫头再小一圈也戴不进去了啊!” 肖池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那你赶紧给我儿子戴上!” 顺便拿过一旁的蕾丝围脖:“还有这个精致口水盘,一起!” 陈文耀:“......” 淦! 认真无语的人好像就只有他一个。 “梁哥,你真不考虑管管他们吗?” 陈文耀看向坐在对面的梁夙年:“就放任他们这么戏弄你干儿子啊?” 梁夙年是被肖池强制拖过来看小猫咪在线换装的。 只是从进门开始就没怎么说话,时不时看眼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手轻点,别把我干儿子弄疼就行。” 随口扔下这一句,他又按亮手机看了一眼,微信置顶消息提示还是一片空白。 距离上次聊天过去,然然已经三个多小时没有给他发消息了。 他想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专业课不能分心,但是联想到下午那会儿的聊天内容,他又总是忍不住往坏的一方面去联想猜测。 变故来得太突然了,他实在是没心情开玩笑。 也笑不出来。 肖池被刘毛毛抢了活,闲下来没事干,歪头去看梁夙年:“梁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啊?” 梁夙年头也不抬:“没。” 肖池不信:“那你这两天干嘛老是沉着张脸,干什么都情绪不高?” 梁夙年脾气有多好他们都知道,从来没对谁红脸生过气,好像什么烦心事都不值得被放在心上,什么困难到他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头回见他这样烦躁困扰于什么,实在不习惯。 而且居然连可爱的馋馋小朋友都不能治愈他。 肖池跟刘毛毛对视一眼,又去看无所事事坐在一边的陈文耀,彼此眼中都写着束手无策。 看来小猫咪的可爱暴击治疗法并不是万能。 他越是不肯吐露,肖池越是忍不住把事情往最糟糕了想:“梁哥,该不会是......你家破产了吧?” “......” “......” 这个猜测,乍一听很无脑。 但是结合梁夙年这两天的状况来看,细想一番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 刘毛毛和陈文耀都被唬住了,瞪大眼看向梁夙年。 “不是吧,梁哥,这......真的假的?” “你家,真的破产了?” “......” 梁夙年无语:“瞎想什么,没破产。” 三人放心了:“哎,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梁夙年吐出一口气,指节抵着眉心揉了揉,心烦意乱:“只是......我好像惹一个人生气了。” “啊?” 肖池呆呆眨巴两下眼睛:“谁啊?” 梁夙年:“一个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 肖池扭头对刘毛毛和陈文耀做了个口型:他爸还是他妈? 刘毛毛:有没有可能是姑姑舅舅堂弟表哥? 陈文耀:好像都有可能啊。 调解家庭矛盾可不是件容易事。 肖池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尝试做出努力:“这个嘛,一家人都是这样的,谁家没个闹矛盾的时候?梁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你要相信,就算是生气了,你在他心里还是最重要的那个!” 刘毛毛:“肖池说得对,或者你要是实在过不了心里就坎,找个合适的时间主动认个错道个歉?” 陈文耀:“再不济你就顺其自然,反正以我的经验,捱过几天气性淡了,总有契机可以重归于好的,要相信万能的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肖池:“我举双手赞成老陈这个方法!我也用过,百试百灵!” 梁夙年无意识转着手机,似乎在考虑要不要采纳他们的建议。 时间快到九点半了,那是谢嘉然的下课时间。 梁夙年记挂着,提前发去消息说去接他回宿舍,却遭到再次拒绝。 X。:【不用了哥,我们已经提前下课了。】 “......” 肖池在给穿戴好的馋馋小公主拍照,余光不断观察着梁夙年的情况。 见他忽地收起手机站了起来,连忙抬头:“梁哥,你要回去了?不再坐会儿?” 梁夙年:“不坐了,赶时间。” 肖池:“赶时间干嘛???” 梁夙年:“认错道歉。” 陈文耀啊了一声:“这么急?人说不定正在气头上,要不再等过两天?” “算了等不了。” 梁夙年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很急,不想留过隔夜。” 第47章 发表 谢嘉然回到宿舍的时候, 梁夙年还没有回来。 沈学豪戴着耳机在奋笔疾书补作业,黎塘开着电脑盘坐在凳子上,边看游戏直播, 边摇头晃脑跟女朋友连麦聊天。 谢嘉然没有打扰他们, 安静进去放下东西,拿上干净的衣物去了浴室。 水从花洒淅淅沥沥兜头浇下,湿漉漉的发丝坠着水珠贴在额头, 身上也很快被浇透, 偏凉的水温没能让冷白的皮肤晕出粉红。 他沉默地洗完,关掉水, 睫毛沾着水珠,压得他抬眼的动作都变的有些沉甸。 镜子里的人也在看他,落下眼睫的水珠好似掉到了心上,也压得他胸口沉甸甸的了。 会不会把距离拉得太大了? 他想。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根本不知道怎么样的保持距离才算是适度合理, 只能从他贫瘠的理解为出发点去实践。 过火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因为只要靠近一点了, 他就会忍不住还想近一点, 再近一点...... 直至将拉开的距离完全碾碎, 他又会变回那个黏人精。 其实也不算太粘人的吧。 ......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那他一定会在某天因为受不了而情绪崩溃的。 镜子里的男生怅惘蹙起眉心, 眉眼疏淡。 从未发现原来自己的感情也可以这么热烈。才不过一天,他就觉得已经有些忍不了了。 忍不了明明好不容易才跟他成了最亲近的人, 好不容易可以跟他名正言顺地用最亲密的姿势牵手拥抱,却还要受所谓“延长恋爱保质期”规则的限制。 可是,他也舍不得跟他分开啊。 如果因为他的笨拙, 他们的关系从恋人退回朋友, 退回舍友, 退回和他与其他好兄弟一般无二的位置...... 光是想一想,他整个人就难受得呼吸都不畅了。 闭了闭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再睁开时,似乎终于下了决定。 头发也不吹了,伸手取下衣服飞快套上。 他才不要一直这样不明不白的! 他要去找梁夙年,他要亲口问他可以保持的底线的距离到底是多远,能够接受被他靠近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等梁夙年给出标准了,他可以沿着标准仔细划一圈,他可以一直站在圈的边缘,不管再想也忍着绝对不靠近一步。 但是也不会后退分毫。 再远离一点点,他都不接受。 十一月的风已经悄悄携带了凛冽。 他拉开门,在门口蹲守已久的冷风迫不及待涌入,霸道地将浴室内暖和的空气挤到角落。 下意识打了个冷战,然而急匆仓促的脚步仅持续到他迈出浴室。 ——却愕然发现,他心心念念牵挂着的人就在阳台,面朝外靠着栏杆,脸埋在手心,夜色也掩盖不住从他身上透露的沮丧。 想好的腹稿又乱套了。 他怔在原地:“哥......” 梁夙年抬头朝远处的黑暗望了一眼。 随即深吸一口气,放下手,转身大步走到他面前。 谢嘉然抬头看他,来不及思考要说什么,梁夙年已经弯腰捧住他的脸颊,低头靠近在他唇边飞快亲了一下。 “......” 谢嘉然心跳似乎漏了半拍。 无意识地后退半步背抵上墙壁,梁夙年跟着靠近,掌心握着他的肩膀,将他轻易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浴室门开着,那是冷风与暖空气的交界线,它们在缓慢而强势地彼此融合,碰撞出另一种独有的温度。 梁夙年抵着他的额头,眼睛里倒映出的都是他的模样,如同他此刻心情映。 “然然,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低声开口,透着一股失落委屈的劲儿。 谢嘉然睫毛颤了颤,还没说话,就又被亲了一下。 不是往常那种充满侵略的吻,只是唇瓣与唇瓣最单纯的触碰。 对方就像一只犯错求饶的大狗狗,透着想要靠近,又不敢放肆靠太近的小心翼翼。 “是不是我恋爱谈得太蠢太失败,你都不想搭理我了?” 他们靠得太近,眨眼的动作似乎都能碰到彼此的睫毛。 只是他眼里的光黯淡了许多。 总是阳光开朗心无烦忧的大男孩,也在此刻尝到了恋爱中的起伏忐忑。 “你怎么......都不黏我了?” 谢嘉然几乎是大脑放空地接受着他一下又一下满含愧疚失落的亲吻。 情绪在胸腔不断积聚膨胀,直至在听到梁夙年最后一句话,一股难言的酸涩飞速漫上鼻腔。 谢嘉然一下红透了眼眼眶。 在梁夙年下一句话说出口之前,他吸了吸鼻子,抬手搂住他的脖子用力亲上去。 牙齿莽撞地磕在唇瓣,带起一阵钝痛。 梁夙年反应只慢了半拍。 下一秒,扣住他的后脑勺毫不犹豫地回吻。 一如收回失而复得的珍宝,满腔情绪堵成一团无处宣泄,一个人的心跳也有了喧嚣的趋势。 庆幸于还能得到心爱人的回应,他实在高兴喜欢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谢嘉然眼角有些湿润,梁夙年指腹无意间蹭到时,动作渐渐顿住。 他小心退开一点距离,对上对方潮气未散的泛红的双眼。 小心翼翼吻去他眼角的泪痕,梁夙年心疼不安:“怎么了?”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哥。” 谢嘉然的声音带着一点闷闷的鼻音。 他就好像是一群小朋友里最迟收到糖果的那一个。 尽管他得到的糖果最甜最大,尽管知道自己还是被偏爱的那个,仍旧忍不住为之前的经历感到委屈。 “你会不喜欢我黏着你吗?” “......?” 什么? 梁夙年表情在瞬间转为愕然。 这......谁给他扣的帽子啊?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冤枉过。 真的,连他小时候替表妹顶罪声称是自己穿坏了姑姑高跟鞋的时候都没这么冤枉过。 “谁跟你说我不喜欢了?” 他啧了一声,几乎迫切地解释:“我明明恨不得去哪儿都带着你,或者你辛苦一点,去哪儿都带着我。”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我都想魂穿你的画笔,你的画板,你的橡皮擦,甚至你的2b铅笔笔芯。” “然然。” 他万分不解:“我明明是离不开你啊,你怎么会觉得我不希望你黏着我?” 谢嘉然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就觉得心尖上酸酸软软的,像是被洒了一杯兑满柠檬蜂蜜的糖水。 梁夙年的话让他想笑,又有点想哭。 再问出之前顾虑的问题时,他已经不会再感到忐忑:“我怕你觉得我不给你留私人空间,怕你觉得我太过打扰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梁夙年打断。 “然然,我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怎么样的,但是在我这里,你完全不用这么乖。” 男朋友不但不是在生气,还是一心一意在为他考虑,梁夙年一想到这里,心就酸软得一塌糊涂。 “我们是情侣,不是磨合期的合租室友,我怕的不是你不给我留私人空间,更不是你会打扰我。” “恰恰相反,我怕的明明就是你给我留太多私人空间,我怕你不来打扰我,怕你不想跟我呆在一起,怕你不爱黏着我。” 他舌头都快打结了,努力搜刮着能够表达心情的所有语句:“很多时候我词不达意,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我的心情,但是我真的很想为你做到最好。” “我希望你能接收到最多的爱,希望你永远没有烦恼,甚至连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明天又吃什么这种最低级的困扰都不希望你有。” 想传递的太多,词汇量又很捉急,乱七八糟说了一通,梁夙年快对自己无语了。 “然然。” 他说:“你说过你比我想象中更想要和我谈恋爱,我也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喜欢,一定比你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谢嘉然垂首埋进他颈窝,把渗出的眼泪不客气地都蹭在男朋友衣领上。 “哦。” 他湿着眼睛,弯着嘴角,又哭又笑的傻气模样不想被人看见,只将声音瓮声瓮气传出:“知道了。” 原来恋爱通用法则不是对每个人都生效,有些顾虑都是他杞人忧天。 男朋友,我知道你超级超级喜欢我了。 梁夙年可算放心了。 松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才后知后觉发现他连头发都没有吹干就出来了。 眼里闪过不赞同,咬了咬腮帮正想说什么,忽又听藏在他肩膀上的小鸵鸟问:“那,你这两天想跟我说的到底是什么啊?” 要不是某人总是话说一半欲言又止的,他也不会误会了。 等了半晌没反应,谢嘉然疑惑抬头去看他,就见后者摸摸鼻尖,颇有些悻悻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摊牌了。” 他老老实实交代:“肖池说我跟你关系铁得像亲兄弟,我就觉得我又把恋爱谈成拜把子了,我怕你嫌弃我不会谈恋爱,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现在想着还是觉得莫名不忿:“啧,我明明不是你兄弟,我是你男朋友。” 谢嘉然听得想笑。 “没人说你不是,你也不需要特意做什么,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啊。” 梁夙年眨了眨眼:“真的?” “嗯。” 谢嘉然给予他肯定的答复:“真的。” 他看着他的眼睛,不客气地嘲笑他:“所以只是这些,就让小梁同学憋了两天也没说出来?” 梁夙年默了两秒:“不是,其实还有一个最更严肃的。” 谢嘉然:“嗯?” 梁夙年慢吞吞:“然然,你是喜欢在上面,还是下面?” “......” 谢嘉然表情一滞。 待到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脸唰地红成一片。 梁夙年本来经过两天的消化,已经可以比较坦然地面对这件事了,但此时见谢嘉然红透的耳根,自己也忍不住又不自在起来。 “就是......我看网上说吧,这事还挺严肃的,为了...之后的和谐,最好刚交往时就要讨论好,我当然是无所谓,都行,就看——” “随你!” 谢嘉然飞快打断他,想想又觉得这样的答案不能解决问题,怕他以后头铁再问,忽闪着眼神囫囵补充:“上面......上面的太累了,我懒得动。” 梁夙年心道,这就是让他在上面的意思了? 虽然他也觉得这样的分配方式比较合理,但是为了不让男朋友因为了解太少而吃亏,他决定好好跟他科普一下上下分别的优缺点。 “然然,你确定吗?下面虽然不累,但是听说第一次会有点疼——唔” 谢嘉然都快要原地自燃了。 忍无可忍抬头勾住他的脖子,又一次用最快捷有效的方法堵住了他的嘴。 当啷—— 有什么东西落地发出一声突兀的脆响,惊醒了拥吻中的小情侣。 两人立刻分开,下意识往声源处看去。 本应该在宿舍跟女朋友甜蜜连麦的黎塘正端着杯子,目瞪狗呆地站在门口。 右手保持着握东西的姿势僵硬停留在半空,汤匙躺在他脚边不远处,反射的光晕都透着一抹安详。 第49章 发表 从小区出来, 他们没有急着回锦城,只是沿着林荫道安安静静往前走。 雨已经停了,路面还是湿的, 枯叶被风吹落一地还没有来得及清扫,踩上去会发出细微湿漉的声响。 他们走过绿化林,公园门口,再拐上滨河路。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听着偶尔传来的喇叭声,步伐放得缓慢悠闲。 漫无目的的, 似乎只是单纯地进行一场饭后消食的散步。 过了一座石桥,看着对面逐渐恢复热闹的街角, 谢嘉然脚步更慢了些。 “那里从前有一家咖啡店的。” 他望着对方的方向,忽然开口:“店里的蛋糕很好吃,尤其是红丝绒和提拉米苏。” “我在念高中时经常去, 有时候店里人少, 我就会在里面做完了作业才回家。” “我还在里面遇到过路尚几次。” 他想起来:“不过每次妈都会陪着他一起,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 从进去到吃完离开, 他们从来没有发现过我也在。” 梁夙年顺着方向望去,那里已经没有咖啡店的影子了, 几个店面一起合并成了一个大超市。 谢嘉然到现在还能记起咖啡店里红丝绒蛋糕的味道,比别家都好吃。 更比路尚的生日蛋糕好吃。 “哥。” 他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不解和迷茫:“为什么我好像,一直都是不被需要的那一个?” 他的问题没有立刻得到回答。 只是耳垂被轻轻捏了一下。 梁夙年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忽然道:“然然, 我好像看到你的学校了。” 他重新牵住他的手:“带我去你学校逛逛吧, 好不好?” 这个时间, 学校里的学生都在准备上晚自习了。 谢嘉然有校友通行证,在门卫那里签了个字便很顺利地带着梁夙年进了学校。 绵城中学很大。 它是国家重点,收纳的不仅是本市学生,更有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学生,一个年级最多时能有接近八十个班,由此,学校也不得不持续扩建。 梁夙年跟着谢嘉然仅走了小半程产生疑惑:“然然,这里我们刚刚是不是来过了?” 他指的是旁边的教学楼:“这栋楼很眼熟,我觉得我应该见过它。” 谢嘉然总算露出了离开家以来第一个笑。 拉着他后退几步,指向绿丛掩映的另一栋教学楼:“哥,你说的应该是那栋吧?” 梁夙年两边对比,果然:“周围绿化一样就算了,怎么修得连面向都修得一模一样?” “公式化的建筑都这样,对称才有美感。” “对称了吗?” “从俯视图看,都对称了。” “......” 理工男表示不能理解:“谁会没事整天从天上往下看?学校修成这样,学生上课真的不会迷路?” “一开始那会儿我也会找不到路。”谢嘉然说:“一段时间习惯了就好了。” 晚自习的铃响了,各个年级的学生陆陆续续回教室,偌大的校园很快变得空旷。 谢嘉然带着梁夙年沿着靠近围墙那条路慢慢往前走,经过食堂,操场,大礼堂,再到他从前班级所在的教学楼。 “你看,我的教室。” 谢嘉然指着三楼居中的位置:“高中三年,我们都在那间教室。” “三楼吗?”梁夙年问。 “嗯,高三十二班。”谢嘉然说:“不过现在应该不是了,学校的习惯,每毕业一届,都会重新调整教室安排的。” “真好啊。” 小梁同学叹了口气,表示好生羡慕:“不像我,高中三年教室都在六楼,每天上去了就不想下来,下来了就不想上去,买瓶水喝完还没爬回教室,半道又渴了,可惨了。” “那岂不是都不能打篮球了?” “当然不。” 梁夙年晃晃手指头:“一码归一码篮球当然还是要打的,它就是修到楼高十二层还不装电梯,也阻止不了我奔向篮球场的脚步。” “......” 看得出来男朋友对篮球是真的热爱了。 就是不知道跟草莓味的冰淇淋比起来,哪一个更重要些。 他们继续往前走,梁夙年随意往路过的一个教室看了一眼,等走过了,才拉拉谢嘉然的手:“然然,我忽然有点后悔当初没转学了。” 谢嘉然睨他:“小梁同学不怕大学读职业技术学院了?” 梁夙年说:“可是我错过了你穿校服的年纪。” 绵中的校服是常规的蓝白配色,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如果是谢嘉然穿起来,就一定会很好看。 谢嘉然听出他话语里藏着的遗憾,心头微动。 他的校服好像还收在家里没有扔,冬季夏季的都没有,如果男朋友真的想看,他也不是不能......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谢嘉然眼神忽闪,一下变得不自在起来。 不对,他在想什么? 他都不是高中生了,特意再去穿校服多奇怪啊,而且又不能穿出门,只能在家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穿给他看...... 更奇怪了! “然然?” 梁夙年忽然挠挠他的脸颊:“在想什么好玩儿的,怎么脖子都红了?” “啊?没,没有。” 不甚磕绊一下更显得他心虚。 面对梁夙年好奇的目光,他飞快转动脑筋,把方才的疑惑搬出来作为转移话题的工具:“我只是在想,你最喜欢的到底是篮球,还是草莓冰淇淋。” “这个?” 梁夙年扬起眉头嘶了一声:“宝贝,预选项就错了。” “啊?” 谢嘉然刚发出一声单音节的困惑,眉心就被人飞快点了两下。 梁夙年收回手,笑容灿烂:“我最喜欢的明明是这个啊。” “......” 好烦。 明知道是钢板精的小把戏,还是会忍不住在心口炸开一团小小绚烂的烟花。 “嘉然?” 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试探的叫喊。 谢嘉然闻声抬头,就见他高中时期教他油画课程的林老师正站在二楼阳台往下看。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艺术楼范围了。 “哟,真的是你啊嘉然!” 林老师确定是他,很快展颜笑开:“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他朝楼下做了个手势,乐呵道:“不急着走吧?来来来快上来,跟老师说说话。” 谢嘉然点点头,和梁夙年对视一眼,带他一起上了楼。 “从你毕业到现在,跟老师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吧?” 林老师端着保温杯,笑容和蔼:“生活上和学习上都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嗯。”谢嘉然乖乖点头:“很顺利,谢谢老师关心。” “嗐,跟老师还客气什么?” 林老师说:“你都不知道,你考上了清大,我可得意了,那会儿天天在办公室跟别的老师炫耀,他们被我烦得差点吃饭都不带我了。” “后来看见你接连获奖,不止是我,我们整个美术组的老师走路都是昂首挺胸的,尤其联考时候有外校老师过来,谁不得炫耀一下咱们的得意门生。” “老师过奖了。” “哪儿啊。”林老师连连摆手:“不过不过,一点也不过,你就是聪明有天赋,怎么还不让人说啦?” 他们师生关系好,又许久未见,一说话就能牵出许多话题。 聊了好一会儿,那股欢喜劲儿平了,林老师才注意到一旁的小梁同学。 “这是,带朋友回学校玩儿吗?” “嗯,周末回家正好路过,就想进来看看。” 安静当完背景板的小梁同学知道自己该吱声了:“林老师好,我是然然大学同学,姓梁,老师叫我小梁就好。” “大学同学?那也是清大的学生呀。” 大概是老师共通的职业病,对优秀的学生总会不自觉生出好感:“小梁也是美术生吗?” “我也想,可惜打小没那个天赋。” 小梁同学遗憾道:“上回画个草莓,被小谢老师手把手教了半个小时也没学会,估计我的艺术细胞在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消化掉了吧。” 林老师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握着保温杯安慰他:“没事没事,世间饭碗千千万,不差艺术这一条。” “我也觉得。” 梁夙年笑道:“而且我虽然不会搞艺术,但我家属会,互补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说着看了他家小艺术家一眼,正好对方也在瞥他,眼角微微弯起的弧度乖巧又漂亮。 林老师:“没错没错,就跟养猫一个道理,一家人里面啊有一个艺术家就够了,多了不行,要打架的。” 这话说到梁夙年心坎里了。 他确实也有一只猫。 一只会画画要抱抱,笑起来乖巧又漂亮的小猫猫~ 林老师还想说什么,教室门口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回头一看,几个调皮的学生扒拉着门框露着半张脸正在好奇观望。 见被发现了,也不心虚,反而热情问:“林老师,这两位是您儿子吗?也太帅了吧?” “瞎说什么呢。” 林老师拍拍保温杯:“我布置的作业画完啦,就在这里给我磨洋工?” “这部中场休息嘛嘿嘿,换换脑子,好找灵感。” “就你事多,赶紧回去给我继续画啊......” “哎,然然。” 梁夙年趁这个空隙轻轻撞了下身边人:“我怎么有种见你老师,比见你妈妈更像见家长的感觉?” 谢嘉然小声说:“林老师人一直很好,从我我念书那会儿就很照顾我。” 梁夙年:“我知道。” 谢嘉然:“你知道?” “对啊。” 梁夙年理所当然说:“有你这么讨人喜欢的学生,换我做老师我也铁定最喜欢你。” 谢嘉然戳他手臂:“......你怎么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为了陈述事实的事也叫油嘴滑舌?” 梁夙年很无辜:“可是我确实就是会最喜欢你啊。” “对了嘉然。” 林老师忽然转过头来,谢嘉然像个偷摸早恋的未成年,飞快缩回手站好:“老师,我在。” 余光里,小梁同学正偏头去看楼下,用手握拳抵在唇边挡住嘴角的偷笑。 “你着急走吗?”林老师问。 谢嘉然:“不是很急,老师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林老师:“是这样,我上课正好上到色彩这一块,你的色彩一直学的很好,我就想,请你进教室简单画一幅光影例图,也算是激励激励你的学弟学妹们,你看可以吗?” 谢嘉然点点头:“可以。” “那就太好了!来来,快进来!” 林老师高高兴兴去帮他准备画具,谢嘉然看向梁夙年说:“哥,你等我一会儿?” “没问题。” 梁夙年帮他整理了一下头顶被风吹得翘起的一小撮头发,端详后满意点头:“去吧,谢老师。” 林老师本打算要好好向这群兔崽子介绍一下他的得意弟子,没想到谢嘉然一进教室,就有人惊呼出声:“卧槽!谢学长?!活的!” 有一个人起头,就有其他人紧随其后,教室里充斥了一片惊叹,好些后排同学还站起来往前望,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你们认识嘉然?”林老师惊讶。 “认识啊!”有姑娘高声道:“但凡逛过学校论坛的,就没有不认识谢学长的吧?” “艺术协会的官网上也有!” “学长比照片上还好看!” “我是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见到学长真人,我好激动啊,学长我是你偶像!呸!你是我偶像!” “学长可以拍照吗?我要发朋友圈,发□□空间,今天逃课那几个小垃圾就羡慕后悔去吧!” “学长,你是来给我们代课的吗?!” ...... 谢嘉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只能抿唇安静笑笑,面对满室热闹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行了行了,都安静。” 最后还是靠林老师维持住秩序:“既然认识,那我就不介绍了。” “你们谢学长不是来给你们代课的,只是被我临时抓来给你们画个现场,都别想太多,往后教你们的,依然还是我这个糟老头子。” 众人一阵哄笑。 林老师打开投影,随后也笑着敲敲黑板:“好了安静,既然你们认识嘉然,就应该知道嘉然专业水平在哪里了,好好看好好学,错过这次了就没下次了。” “好,我保证拿出研究李白大招过河道需要多少时长的认真劲儿!” “手机录像功能已开始,学长请上座。” “班长别手抖,回头发在群里啊。”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活力四射,也懂得分寸,等到谢嘉然真正开始画了,便自觉安静下来,盯着投影看得专注。 在场要说唯一没看投影的,估计就是懒洋洋靠在后门边上的梁姓闲散人士了。 梁夙年如他自己所说没什么艺术细胞,那些光影啊透视啊色彩啊什么的,他也都看不懂,这辈子的审美高光全落在男朋友一个人身上了。 反正就是好看。 不管什么大艺术大设计,在他看来,统统都没他家小画家好看。 当然,小画家的作品要排除在三者之外。 后排几个女生边看边分吃了一个橘子,低头扔垃圾的时候才从余光里发现门口的人。 回身仔细一看,咳咳,脸颊慢慢就红了。 “......同学你好,是要找人吗?” 梁夙年:“不找,等人。” 女孩儿眨眨眼:“你也是我们学校的?”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 “不是。”梁夙年说。 女孩儿:“那你是......” 梁夙年冲讲台方向抬了抬下巴,笑笑:“是你们临时老师的小跟班。” “......?” 女孩儿眼中生出疑惑,又听对方问:“不好意思再打扰一下,可以请问一下你们学校最近的小卖部在哪里吗?” 女孩儿下意识:“三食堂旁边那家,下楼直走一百米再左拐两次。” “好的,谢谢。” 青年疏朗好听的声线消失在耳际,等女孩儿反应过来,早已不见了人影。 谢嘉然画完便自觉让到一边,林老师让他解释哪里的时候才会开口说两句。 中间抽空往外看了一眼,走廊上空荡荡的,说要等他很多会儿的人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明暗关系和透视关系是你们最容易犯错的地方,特别是这里,光线的反射,边缘的处理,总是对光线把握不到位——” “打扰各位师生,广播站现在紧急插播一条广播......” 下课还拖堂继续讲的林老师被突兀一则校园广播打断,都以为是学校有什么紧急通知,纷纷竖起耳朵安静听着: “谢然然同学,谢然然同学,你的男朋友梁......额,梁夙年同学在我校校园迷路了,联系不上你,现在广播站旁等候,请你听到广播后速来,重复一遍,谢然然同学,谢然然同学......” 画室静谧两秒。 哄然炸开锅。 “我去,牛逼啊老铁,我在校两年半,头会知道校园广播还能这样用!” “目光太狭隘,商场都能广播找孩子,学校怎么就不能广播找男朋友了?” “我只关心哪位牛人这么有才,都不怕被校领导逮住吗哈哈哈哈!” “我赌五毛钱不是我们学校的,不然不可能这么大胆,迷路让男朋友去接什么的,太可爱了吧!” 就见林老师也忍不住笑着摇摇头:“现在的孩子啊,还真是......” “老师,我可能得先走了。”安静立在一旁的谢嘉然忽然开口。 “嗯?”林老师扶了扶眼镜,抬头看他:“这么急?是有什么急事吗?” “嗯。” 谢嘉然点点头:“得赶去广播站认领一下迷路的男朋友。” 人走了半天,不仅林老师没反应过来,前排几个听见对话的同学也是好一阵懵逼的面面相觑。 没听错吧? 所以......刚刚外面那位帅哥,是谢学长的男朋友? 男朋友???! .........woc! woc!!! 后面那群傻狗别瞎嗨了! 你们错过大新闻了啊喂!!! _ 从下课到上课不过短短十分钟,前面还被林老师拖掉了五分钟,是以谢嘉然才到半路,上课铃就响了。 校园再次于短时间内恢复安静。 他赶到广播站不远处,一眼看见了靠坐在旁边小树林刻字石头上玩手机的梁夙年。 手臂夹着一瓶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手机上捣鼓什么。 谢嘉然走近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梁年年同学。”他叫他,轻扬的尾音带着调侃:“迷路了?” 梁夙年抬头一看到他就笑了。 “想去帮你买水,结果买完就找不着回去的路了。” “问路别人告诉我光艺术楼就有好几栋,还分散不集中,不清楚是哪一栋,都没办法带我去。” 说着,还挺委屈地对他晃晃手机:“唉,也给谢然然打电话了,可惜谢然然不接。” 谢嘉然才想起自己上课时把手机静音了。 “对不起,我错了。” 他抿着嘴乖乖承认错误:“下次会记得开震动。” “哎,别胡说啊,我们然然从来不会错。” 梁夙年纠正他:“要错也只能是我的错,你说我怎么这么笨,在学校买瓶水都能迷路,以后失业岂不是连出租车也开不了,太菜了。” 谢嘉然专业拆台:“哥,现在出租车司机不用自己记路,都开导航的。” 没想反倒让梁夙年松了口气:“对哦,那就好,我还有机会。” 谢嘉然被他逗乐。 还想说什么,梁夙然站直了伸手过来,掌心在他发顶压了一下,又移到脑后,低头用自己额头玩笑地碰碰他的。 “你看,然然,我多需要你啊。” “没有你,我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哥,为什么我好像,一直都是不被需要的那一个?” ——“你看,然然,我多需要你啊。” 他在回答他刚才的话。 谢嘉然愣住了。 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时都忘记了方才要说什么。 “我在你家对你妈妈说的那些话不是开玩笑,都是认真的。” 梁夙年说:“寒假太久了,整整一个多月,要是一直见不到,估计我夜里会睡不好觉,打麻将说不定还要输得精光。” “所以然然,为了我能睡好觉赢个好牌赚大钱,你委屈一点,今年跟我回家过年,好不好?” 风冷得连拂动的声音都充斥着寒意,谢嘉然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回暖了。 他数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在第五下跳动的时候,用力扑进梁年年的怀抱,藏住自己发酸发胀的眼眶。 “好,我跟你回去过年。” “还有,我们搬出去住吧,你答应的要给我买最漂亮的猫,不可以耍赖。” 第50章 发表 清大周围多是商品自居房, 出租房很少,环境好安保好交通好的更是少之又少。 找房子的事原本谢嘉然已经做好跟梁夙年四处跑四处看的准备了,结果梁夙年为了不让他累着, 愣是一个人把全部都包揽下来, 不肯让他参与忧心半分。 谢嘉然被迫当了回甩手掌柜, 虽然有点儿抹不开的愧疚, 但不是不承认,感觉还不错。 知道房子不好找,一个星期内能定下都是快的, 所以谢嘉然也不着急。 正好黎塘和沈学豪从知道他们要搬出去起情绪就开始持续低迷, 多留几天, 就当给他们一个缓冲期了。 “一个星期?我觉得一个月都难。” 林杉说:“之前我男朋友也想过要带我搬出去住,我们什么都准备好了, 就是折在找房子这一块儿。”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 别人学校周围出租房一抓一大把,到我们这儿就愣是一房难求,高档小区是多,可人家都在里边买得起房了,又怎么会稀罕收那点儿租金呢。” 谢嘉然赞同地点头。 确实,不然他当初也不会忍着渴肤症折磨还要继续留在宿舍。 说到底都是因为找不到房子。 “我建议你安慰词可以准备起来了。” 林杉说:“我当初可是硬生生安慰了三天, 连夜那种, 才勉强把人哄好。” 说完顿了顿, 迅速补充:“当然只是建议, 仅供参考, 上次保持距离那事我还愧疚着呢, 凭空给你们两口子添了个麻烦。” “没事, 不算添麻烦。” “真的假的?难道你还有什么收获了?” “算是吧。” 别的不说, 至少是让他直观感受到他家直男高材生有多喜欢他了。 下午只有一二节有课。 下课前,林杉约他一起去吃甜品喝下午茶,谢嘉然正要答复,某人及时递来一条消息: 夙以往年:【然然,快下课是吧?我在艺术楼楼下等你,带你去个地方(o^^o)】 谢嘉然在输入框打出一个好,想了想,又附上一个同款可爱颜文字才发出去。 抬头拒绝林杉:“下午茶我就不去了,有别的事。” 林杉了然:“梁神?” “嗯。”谢嘉然:“他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对于这个“地方”,谢嘉然并没有抱太多期待,只以为是梁夙年又发现了哪家好吃的,迫不及待要跟他分享。 直到他跟着他走进蓉锦园大门,才觉察出事情可能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哥,你是找到房子了吗?” “唔......算是。” “在这里么,蓉锦园?” “怎么啦,不喜欢吗?” “不是......” 不是不喜欢,只是太意料之外了。 蓉锦园在周围高档小区群里也能称得上佼佼者,如林杉所说,能买得起这里这里房子的人,大概宁愿空置也不稀罕他们那点租金。 梁夙年是怎么找到的? 他带着疑惑上楼,打开门走进去环视一圈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疑惑更重。 房子太新了。 装修整体是冷调的颜色,但因为大多都是浅色系,反而给人一种特别的清新舒畅感。 每个角落都整洁到纤尘不染,家具家电也全部是崭新的模样,完全不像出租房,更没有一点有人住过的痕迹。 “怎么样然然,满意吧?” 谢嘉然缓慢点了点头,忽然回头看向他:“哥,可以问个问题吗?” 梁夙年:“当然,什么问题?” 谢嘉然认真地表达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业主把房子租给你的?是跟别人讲租房相关法律吗?” “这个嘛......” 梁夙年手环在胸前:“倒是用不着动用什么专业知识,我自己说服自己,应该不需要什么难度吧?” “......?” 自己说服自己? “什么意——”谢嘉然问到一半反应过来了,微微睁大眼:“业主?” 梁夙年笑眯眯点头。 “房子不是租的,是买的?” “是啊。”梁夙年理所当然:“给我们然然的第一个家,怎么能用租的?” 他说的不是房子,而是,家。 他给他的家。 谢嘉然怔怔望着梁夙年,大脑有宕机的倾向,乱糟糟的,一时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梁夙年主动拉过他的手,把钥匙交到他手里:“来,我们家第一把钥匙,要收好,可别丢了啊。” 钥匙小小一只,几乎没什么重量,谢嘉然却觉得托在手心里沉甸甸的,压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哥。” 他张口叫了他一声。 “哎,在呢,怎么啦?” 谢嘉然眼眶发酸,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重复着又叫了他一声:“哥......” 很乖,又笨拙得可爱。 “宝贝,我在呢。” 梁夙年弯腰看他的眼睛:“我们然然是不是被感动得想哭了?” 谢嘉然鼓了鼓腮帮想否定,梁夙年已经重新拿起钥匙帮他揣进衣兜,握住他的手腕,用他的手捂住自己眼睛。 “好了,你哭吧。” 他说:“我现在看不见了。” “......” 谢嘉然红着眼睛愣是被他逗得笑出来。 “才没有要哭。” 他就着这个姿势将手往下捏捏他的脸颊:“哥,我这样,算不算是抱住了一条金大腿?” 梁夙年指着自己鼻子:“金大腿是说我吗?” 谢嘉然点头。 梁夙年却摇头:“不对。” 谢嘉然歪头:“?” 梁夙年莫名得意:“分明是我带着嫁妆倒贴。” 那这个嫁妆可太“贵”重了。 谢嘉然:“可是我没有这么贵重的聘礼可以给你。” “倒贴还要什么聘礼啊?” 梁夙年展颜:“我可不敢有那么大脸,只要人是我的就行。” 梁夙年站直重新牵起他的手:“走吧,带小朋友逛逛我们的新家!” 蓉锦园的房子是出了名的宽敞。 梁夙年买的是四室两厅,光是客厅就宽敞得快能在室内打羽毛球了。 通过客厅上走廊,梁夙年挨个打开门给他介绍。 “这里是书房,两台电脑都是顶配,可以畅玩所有游戏,但凡卡一下算我输。书架做好了,只是没书可放,回头我们一起挑一些,不看也要装装博学的样子。” “这里是放映室,投影都安装好了,我们可以在这里看电影,也可以玩游戏,那边还有个小冰箱,回头把你爱吃的都买了放里面,边吃边看。” “这里是特意为我们家艺术家准备的画室,是所有房间里采光最好,俯瞰风景最漂亮的一间,可以看到大半个蓉城,阳台我还没有弄,是绿化加吊椅还是做成榻榻米,都看你喜欢。” 接着走到最里间,梁夙年打开门,语气明显上扬:“最后,我们的卧室,特意做了落地窗,正对的是电视塔广场,晚上从这里看出去,夜景会特别漂亮。” 终于介绍完了,他站在那里眼神亮亮看着谢嘉然,明晃晃地求表扬。 谢嘉然终于想起哪里不对了:“哥,只有一间卧室,没有客房?” 梁夙年眨眨眼:“然然,我们自己的家,装修还要考虑客人吗?” 这人明知故问。 谢嘉然压下嘴角睨他:“可是我只答应了跟你一起搬出来,可是没有答应要跟你睡一个房间。” “啊......” 梁夙年咬了咬腮帮,很快又道:“没关系啊,没客房怎么了,我们有客厅,你还可以赶我去睡沙发。” 说完,都不给谢嘉然开口的时间,接着道:“大不了就是生病感冒,腰间盘突出而已,我可以打针吃药,也可以去医院正骨,嗯,还行,问题不大。” “......” 谢嘉然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抬手抱住他,有些傲娇地扬起下巴:“小梁同学,跟我一起睡觉可是有要求的。” “我睡觉喜欢留一点窗帘,但是早上又会被光晃眼,所以你要睡在外面,帮我挡光。” 梁夙年挑眉:“就这?” 谢嘉然:“嗯,就这,答应吗?” “不答应的是傻子。” 梁夙年扣着他的背脊压向自己:“别说留一点,你就是想把窗帘全拆了,我都没有半点意见。” 谢嘉然靠在肩上,愉悦地翘起嘴角。 “那我也答应你了。” “还有,我渴了。” 梁夙年笑着松开手:“遵命,小的这就去拿水。” “不喝水。”他把人拉回来:“你家小画家想喝奶茶。” “草莓味的。” 大学城附近别的不多,奶茶可谓一步三家。 不过梁夙年带他去的是蓉锦园另一道门对面的一家,人不多,装修干净利落,是谢嘉然之前没有看到过的招牌。 他觉得店门口的招财狗很特别,但进去之后才发现最特别的不是招财狗,而是店里的叫号方式。 不是几号几号,也不带英文字母,就是直接称呼客人留下的名字。 李先生,王小姐,诸葛大帅哥,慕容小仙女......你敢留,他们就敢叫。 还挺新鲜。 梁夙年进去就将谢嘉然带到空位坐下,自己去点了单,回来时突发奇想地问他:“然然,要不要去看猫?” “现在吗?” 梁夙年点点头:“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家猫舍,但是具体位置有点忘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找到就回来接你。” “嗯,好。” 谢嘉然接过他递来的小票,想看看他点了什么,手机忽然震动一下,林杉掐着点给他发来消息。 你的杉杉:【嘉然!我突然想到!有没有一种可能,梁神是要带你去看房子?】 X。:【......】 X。:【林同学,反应有点慢,我们已经看完房子了。】 你的杉杉:【!!!】 你的杉杉:【真找到了?!梁神神了啊!房子在哪儿,离学校远不远,环境怎么样?附近还有没有出租的?我也想跟我家那位搬出去呜呜呜】 X。【在蓉锦园,离学校不远,环境也不错,至于附近有没有出租的,我没有了解过,不太清楚。】 你的杉杉:【!!!】 你的杉杉:【蓉锦园?!你们居然在蓉锦园租到了房子!!!蓉锦园也有出租的!!!我靠!!我靠!!!】 你的杉杉:【呜呜呜房租是不是很贵啊?还有房吗?我可以拥有一个机会吗?!】 X。:【不是,应该没有出租。】 X。:【房租不清楚贵不贵,不过房价是挺贵的。】 你的杉杉:【?】 你的杉杉:【???】 你的杉杉:【......那啥,我,没理解错吧?所以你的意思是,梁神......?】 X。:【应该没错。】 X。:【他把房子买下来了。】 你的杉杉:【......】 你的杉杉:【打扰了,告辞。】 你的杉杉:【......】 你的杉杉:【不行!!咽不下这口气!!告辞之前我还是要大声吼一句,这万恶的资本主义的香气啊啊啊啊啊!!太离谱了卧槽!!!】 你的杉杉:【在大家还在为考试苦恼,为容身之所惆怅的时候!!!你们特么!居然连新房都装好了!!!】 谢嘉然被他吼得差点都要自我反省了,幸好奶茶店店员及时开口:“梁先生,哪位是梁先生?” 谢嘉然简短回了一句【有事回头聊】,收起手机起身去取奶茶。 “你好,是我朋友的。” “你好,是我的” 谢嘉然开口的同时,另有一位男生也过来了,声称自己也是梁先生。 “两位梁先生啊。” 店员低头看了眼奶茶杯身的标签:“这杯是草莓啵啵,二位看是谁的?” 谢嘉然不知道梁夙年点了什么,正欲低头看,又有另一名店员拿着一杯奶茶过来:“还有一杯草莓泡泡,和草莓啵啵是一起点的,名字是......梁先生的宝贝。” 店员卡了一下,不由笑起来:“二位,哪位是梁先生的小宝贝?” “......” 周围还有好几个女生站着在等,闻言都不禁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旁边的男士在听到草莓啵啵时就知道不是自己的了,笑着道了句抱歉后退回座位坐下。 谢嘉然含糊地应了声“我是”,接过奶茶,在店员和几个女生亮晶晶的眼神注视下红着耳朵飞快离开。 “呀,好漂亮的男孩子,怎么我刚刚都没注意到?” “谁让你一直玩手机啦?” “不过注意到也没用,人家有男朋友了,单是他男朋友点的吧?备注也太可爱了。” “我好像知道他男朋友是哪位......” “你认识?” “刚刚看到了,长得有点像混血,贼帅!” ... “这么快?” 梁夙年距离奶茶店不远的地方捡到了一个人默默站着喝奶茶的男朋友。 见他过来,谢嘉然松开咬着的吸管,把奶茶递过去:“梁先生,你的奶茶。” 梁夙年接过:“怎么啦,不高兴?” 谢嘉然瞥他一眼,又看了眼他手里的奶茶,抿唇不说话。 梁夙年看见男朋友耳垂的红晕还没有全散,很快就明白了。 咧嘴笑开:“抱歉,我下次注意,一定及时赶回来。” “......梁先生道歉一点诚意也没有。”谢嘉然闷闷道。 “有啊。” 梁夙年一本正经道:“不过言语的真诚一文不值,还是实际行动比较靠谱。” 说着,从善如流揽过谢嘉然的肩膀,带着他轻快往前:“走吧,哥哥带你去看猫猫~” 那家猫舍不远,但是位置刁钻,确实有点难找。进去之前,梁夙年拿出刚刚特意买的口罩给谢嘉然戴上。 猫舍主人是一位年轻男生,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 “我姓白,你们叫我小白就行。” “喜欢漂亮的猫猫啊,那漂亮的猫猫很多啊,像这个,布偶,绝对猫中颜值天花板,保准每一只眼睛里都有星辰大海。” 小白抱起一只小布偶,一手拿着逗猫棒逗他:“看,够漂亮吧?” “漂亮!”梁夙年真诚赞叹:“不过这种是长毛猫吗?” 小白:“对,长毛,要经常梳毛,不然很容易打结,卫生也要多注意,特别是屁屁那块儿,你们懂得。” 梁夙年和谢嘉然默契对视一眼,再看向小白:“我们还是再看看别的吧。” 小白挠挠被嫌弃的小布偶的下巴,咧嘴笑起来。 “行。” “这是加菲......这是金吉拉......然后是比较活泼的美短......英短蓝猫大多温柔......然后这只是拿破仑矮脚......” 小白耐心地介绍过去,最终谢嘉然的目光定在了小矮脚身上。 水灵的大眼蓬松的尾巴,再配上奶声奶气的喵叫,任谁都得一眼喜欢上。 “矮脚是我们卖得最好的品种了。” 小白说:“除了地盘低出门容易脏肚皮,基本没有其他缺点,而且动物嘛,跟人不一样,都是腿越短身体越圆润就越可爱,对不对?” 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梁夙年伸手替男朋友伸手轻轻撸了一把猫尾巴,果然手感极佳。 “喜欢这只?”他问。 谢嘉然指尖蠢蠢欲动,和当初面对馋馋时一个样,想摸不敢摸:“嗯!喜欢。” 梁夙年笑了:“那我们就定它了好不——” “喵嗷~” 突兀的一声猫叫打断了他。 两人循着声看去,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三花,看起来也不过三四个月大小,瘦瘦小小的,墨绿色的眼睛和其他猫猫一样漂亮。 在满屋子名贵品种猫里,小三花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那只也是售卖的猫吗?”谢嘉然问。 “不是。”小白说:“那只不卖,只能领养。” 梁夙年:“是捡回来的流浪猫?” “应该......也算吧。” 小白看向三花:“是他主人送来的,家里长毛跟野猫串了,生了这只独苗苗,主人嫌不值钱要扔,我正好路过,就带回来了。” “往常有人来买猫,我都会先问问他们要不要领养三花,不过大家都不稀罕这种土猫,渐渐也就不问了,在我这里虽然挤了点,总会还能有它一口吃的,比出去流浪强。” 小白走过去在笼子前蹲下,拿逗猫棒逗逗它:“其实还是很可爱的对不对,不比品种猫差的。” “它眼睛好看,毛色也是三花里上乘的,现在瘦是瘦了点,不过只是暂时的,以后长大了一定也会很漂亮。” 小三花很活泼,眼睛里有股不谙世事的天真,好像从来不知道自己曾经被抛弃。 谢嘉然抬头去看梁夙年。 目光对视瞬间,后者便了然了。 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上前跟着小白在笼子前面蹲下,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它的额头:“我带走它行吗?” 小白惊讶扭头:“你们要领养?” “嗯。”梁夙年说:“我觉得它和我们挺有缘,我和我男朋友都很喜欢它,我们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它。” 小白高一下兴得差点组织语言失败:“你们说要最漂亮的猫,我还以为,那个,以为你们不会喜欢这种。” “它也很漂亮啊。” 谢嘉然也蹲下,认真打量正在抓逗猫棒的小三花:“它是我见过眼睛最漂亮的猫咪了。” “要不要抱一抱?” 小白问他们:“它身上不脏的,带回来的时候我就给它洗过澡了,昨天还剪了指甲。” “我来抱吧。” 梁夙年打开笼子,小心将小三花拎出来。 是真的很瘦小,缩在掌心里就小小一团,又很贪玩不怕生,眼睛盯着梁夙年瞅了一会儿就开始摇尾巴玩他的手指。 “这也太可爱了。” 梁夙年碰碰它的小爪子,看它打哈欠了,惊奇道:“然然你看,它竟然连牙齿都是可爱的!” 谢嘉然靠在梁夙年身旁看得目不转睛,他也好想摸摸。 “老板,我们还没有搬家,猫咪用的东西也还没买,能过几天再来接它吗?”梁夙年问。 “当然,而且你们今天想接也接不走的。” 小白说:“它还有最后一针疫苗没打,你们留个电话,等打完了我再通知你们来接。” “行,谢谢老板。” “客气什么。”小白摆手:“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才对,谢谢你们愿意领养它。” “白嫖这么只可爱小猫咪,怎么看都是我们占便宜。” 梁夙年侧目看了眼男朋友,又伸手挠挠小三花下巴,低声道:“没事啊小宝贝,那些没有眼光的人,不用去在意他们的态度。” “总会有人爱你的。” 他们回去的道路铺满了夕阳澄亮的光。 两个人并肩慢悠悠往学校走。 在林荫道上,梁夙年忽然想到什么,偏过头:“哎,然然,我对自己今天的表现自我感觉良好,感觉可以讨个奖励。” 谢嘉然:“什么奖励?” 梁夙年点点自己的脸颊:“这个怎么样,能获得领导批准吗?” 谢嘉然嘴角一弯,却没有立刻点头,而是说:“再往前走三十米。” 梁夙年不明就里,跟着往前走了三十米,出了林荫路站在行人稀少的路口,他们的侧脸都被笼上了暖融的光。 随后一吻落在脸颊,又很快退开。 “喏,梁先生。”谢嘉然这么称呼他:“你的奖励,可以签收了。” 梁夙年满意了。 又问:“不过为什么要在这里,这个路口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因为这里没有树荫。” 谢嘉然说:“因为,我想在阳光下吻你。” 恰逢一辆车经过,卷起的风让他的发梢跟着晃了晃。 说出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在那一瞬间,梁夙年真的觉得自己看到了谢嘉然眼睛里光的形状。 还有,听到了自己心脏雀跃跳动的声音。 他揣着满腔的愉悦,伸出手摊开在谢嘉然面前:“然然,能牵着吗?” 谢嘉然抬眼看他,说:“热。” 说完,又在梁夙年失落收手之前,用食指轻轻勾住了他的。 “所以,只能牵一点点。” 第51章 发表 最近的一门考试结束, 两个人都暂时闲下来,趁着这个空档,他们准备搬家了。 待在305宿舍的最后一晚, 四个人一起出门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火锅。 吃的时候闹闹腾腾, 返程回去路上,黎塘抽抽鼻子, 开始后知后觉地悲伤了。 “别人家都是大四末尾临到毕业还赖着不走, 怎么到我们宿舍,现在就要面临这种令人心痛的分别了?” 梁夙年:“兄弟, 就算搬出去,咱们直线距离也不到一千米,你在多愁善感个什么劲?” “那你们在宿舍,我们直线距离还不到三米呢!”黎塘反驳:“想一想, 以后宿舍就剩我和沈狗了,多没劲啊。” “我们还不是怕打扰到你们。” 梁夙年说:“我跟然然整天在你们面前成双成对地晃, 你们不怕受刺激?” 黎塘立刻举手:“我有女朋友, 我觉得还行, 主要看老沈。” 沈学豪无所谓地摊手耸肩:“我也还行, 而且你们不是没在一起就开始出双入对了吗?要这么来说, 我早习惯了。”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其实近距离吃狗粮还挺有意思的,新鲜无添加, 就是含糖量有点儿高,不过我可以当现场教学, 等我之后谈恋爱了就能派上用场了, 嘿嘿嘿!” “你们看, 我跟老沈都没意见!” 黎塘蹦哒两下跑到他们前面, 边倒退边说:“所以你们要不要考虑不搬出去啊,没有你们在,小黎小沈会很寂寞的。” 梁夙年摸摸下巴:“你们没意见啊......” 黎塘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之光,渐渐点头:“嗯嗯嗯,真的一点点都没有!” 说完充满期盼地看向谢嘉然:“嘉然?要不就......不搬了?” 谢嘉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能不伤害小黎同学的幼小心灵,求助地看向男朋友,结果发现对方也在很有闲情逸致地等他的回答。 谢嘉然就知道他又在故意逗自己了。 于是默了一瞬,以牙还牙看向黎塘说:“可是梁哥说他有意见。” 黎塘:“?” 谢嘉然:“他觉得你们会打扰到他。” 黎塘:“???” 沈学豪:“???” 梁夙年不禁挑眉,随即展颜笑开。 被男朋友坑得高高兴兴:“嗯,然然说得对,我怕你们打扰我,所以还是搬出去比较好。” 黎塘不可置信:“不是吧,我哪儿打扰到你了?” 梁夙年:“哪儿都可以打扰,这很随机,比如那天在阳台,要不是你突然出来,我至少还能多亲然然十分钟。” 黎塘:“......那我以后把阳台让给你们还不行吗?我回头就去搞个警戒立牌,你们一上阳台就往门口立块牌子,我们就知道不能去了,怎么样!” 梁夙年无情摇头:“不行,你们打游戏太吵闹,会破坏我们讲情话的氛围。” 黎塘:“?” 沈学豪:“......” 梁夙年:“而且一个阳台就那么点儿地方,小情侣哪够用?” 黎塘:“?????” 沈学豪:“............” 你们特么是要干什么! 辣么大个阳台还不够用??!!! 果然比脸皮谢嘉然还是比不过。 耳朵又开始发烫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用力往他手心里挠了好几下,以示愤怒。 黎塘算是知道了,合着这两人根本就不是怕打扰他们,只是觉得有他们两个电灯泡在,很多恋爱技能没办法发挥。 好嘞,搞得半天,小丑竟是我自己。 行吧行吧,搬搬搬快搬。 儿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回到宿舍轮流洗完澡,就快到熄灯时间了。 谢嘉然和梁夙年原本是打算今晚早睡明天早起好搬家,没想到熄灯前一分钟,黎塘把正准备上床的梁夙年赶到了谢嘉然床上。 “?” 小情侣二脸懵逼:“做什么?” 黎塘自己也爬到了谢嘉然隔壁沈学豪床上:“咱们宿舍最后一夜的齐聚了,睡什么睡,嗨起来啊!” 沈学豪无语看着自觉拱进自己被子里的黎塘,叹了口气,也跟着拱进去了。 “说吧,你打算怎么嗨?” “大晚上的,活动道具活动场地都有限,还能怎么嗨,当然是联机四排斗地主了!” 黎塘兴致勃勃打开游戏:“我有三百万豆子,今夜咱们决战到天亮!” 看来今天早睡计划泡汤了。 谢嘉然和梁夙年无奈对视一眼,认命地并排趴在枕头上拉起被子盖好,撑着手肘打开手机:“等我们一下,下个游戏。” “我不是很会玩。”谢嘉然说。 “没事儿!斗地主简单得很,多玩儿两把肯定就会了!” 黎塘乐得屁颠儿屁颠儿,一点也不像安慰人。 谢嘉然直觉得自己豆子不保。 “先说好,你们两口子不准互相喂牌,玩游戏有输赢,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有信誉有原则,尤其是你!” 黎塘点名指出梁夙年:“梁哥!不!准!给!你!老!婆!放!水!” 梁夙年:“我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 沈学豪:“本来不是,有对象之后好像就是了。” 梁夙年不得不承认:“嗯,你是对的。” 谢嘉然弯起嘴角无声乐。 第一把地主落在梁夙年头上,为了不跟老婆对立,他果断放弃,被黎塘抢到手。 “看我一挑三,虐哭你们几个小饼干茬子!” 梁夙年捏着两个炸弹鼓励他:“加油。” 谢嘉然看着自己一水的烂牌,默默把翻盘希望全部寄托在梁先生身上。 “对尖!woc你怎么又有炸弹!” 黎塘人都被炸傻了:“梁哥,你究竟有几个小炸弹......” “最后一个了。” 梁夙年问他:“我报单,地主老大爷要得起吗?” 黎塘:“要不起!” 梁夙年笑眯眯扔出一张红桃三。 “......” 一千五的豆子就这么哗啦啦没了,小黎心里,小黎心里一点也不苦! 他还有两百多万! 谢嘉然看着数量显示栏里多出的五百,晃着腿正开心,又收到了梁夙年额外送他的五百欢乐豆。 “哥?” “有家室了,工资就要乖乖要上交。” 梁夙年:“放心,这点自觉小梁同学还是有的。” “......” “......” 黎塘和沈学豪嘴角抽搐。 “嘉然,梁哥也太肆无忌惮不知道收敛了,你也不——” “收到了吗?”谢嘉然低头捣鼓了一阵,忽然问梁夙年。 梁夙年看着手机:“返还的手续费?” 谢嘉然纠正:“是上交工资后下发的生活费。” 黎塘:“......” OK,fe。 他知道要闭嘴了。 第二把,地主分到谢嘉然,他牌技差不敢抢,顺位下去梁夙年也不要,本以为黎塘沈学豪总有一个会拦截,结果两人都不要,于是这把的地主就被硬扣在了谢嘉然头上。 “我加倍,嘿嘿。” 黎塘点下确认:“嘉然,别怪我无情啊,赌场无兄弟,这是江湖规矩。” 谢嘉然当然不怪他,并且默默自己也跟着凑热闹点了个加倍。 “对勾,对K,三带一,诶嘿,有人要吗?” 谢嘉然自知水平捉急,一开始就把牌交给系统保管了,奈何这把黎塘简直就是天选玩家,牌面好得没边,他快要被剃光头了。 “K带10。” 眼见黎塘牌就要出完了,梁夙年忽然出手堵了一下。 黎塘倒抽一口气:“梁哥,说好的不放水呢,我这马上就要赢了!” “我一张不出不也等于是给你放水?” 梁夙年拆了对子扔下一张3:“放心吧,合理出牌,不影响大局。” 沈学豪也终于能出张牌了:“4。” 黎塘直接甩出小王,可惜没堵住,大王在谢嘉然手里攥着呢。 尽管结果还是输,中间有梁夙年打了个岔,好歹没输成光屁股,不算难看。 就是豆子丢得有点多。 加倍再加倍的,谢然然同学很败家地一把输掉了五千五。 让新号本就不殷实的口袋惨遭雪上加霜。 “校花大气!” 黎塘毫无同情心地向他竖起大拇指,就连沈学豪也很欢乐地对他抱拳表示感谢。 谢嘉然发现原来输掉豆子也挺心疼。 可怜巴巴咬了咬腮帮,默默祈祷下把地主不要分给他,手机忽然震动一下,响起机械的女声: 【支付宝到账,五千五百元】 对面两位噌地抬头:“嘉然???你家里怎么这个时间给你打生活费?” “金额刚好补上你输掉的豆子,这也太巧了吧?” 巧吗? 谢嘉然觉得可能不太巧。 点开支付宝看一眼,果然。 “哥。”他对梁夙年晃晃手里:“这也是工资上交吗,是不是交多了?” 梁夙年:“这回不是上交。” 谢嘉然:“?” “是报账。” 梁夙年扬唇:“放心加倍吧,输了都算我的。” “......?” “???” “?????” “我特么......你拿真金白银补欢乐豆?!!” 对面两个直面一场头脑风暴,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开玩笑的吧?玩儿呢?” “要是我们玩大点,嘉然一把输掉几十万豆子,你也给报账???” 梁夙年向他们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机界面:“很遗憾,我们是新号,没那么多豆,系统不让玩儿那么大。” “......” 合着账号等级还限制您这个资本家二代消费了是吧? 谢嘉然头一歪趴在了枕头上,眼睛亮亮看着梁夙年,藏起翘起的嘴角。 梁夙年被他看得心尖软,忍不住手痒地上手在他脸颊上捏捏,催促对面两个目瞪狗呆的同学:“还玩不玩,不玩就睡了?” 黎塘决定收回那句“没意见”的话了! 他很有意见! 天天被这对这么折磨,他都要产生国家为什么要给他也颁发身份证的灵魂思索了! 搬搬搬! 赶紧搬! 早搬早清净! 通宵的狠话最终没有践行。 玩儿到最后输赢都已经不重要了,两位电灯泡只记得某位有家室的人一共上交了六千多枚欢乐豆,以及报了近两万的支付宝转账。 操了。 ......你有钱有老婆,你开心就好,不用管我们死活。 眼皮撑不住也懒得下床了,放下手机拉上被子就滚进了梦乡。 两个大男生睡在一张床上是真的挤,尤其还是两个睡相都很捉急的大男生。 沈学豪完全是被憋醒的。 从被捂住口鼻谋杀的噩梦中醒过来,嘴上果然耷着一只手,严重阻碍他的呼吸。 “起开点黎狗,我特么都快被你挤死了。” 沈学豪把黎塘往外推,他一晚上几乎都是被挤在一个小角落,翻身艰难。 “你也挤到我了啊。” 黎塘打了个哈欠,眼睛还睁不开。 他这一夜也不好受,他打小习惯了蜷着睡,床上多出一个人,他缩腿都艰难。 “学校的床太窄了,本来就不适合两个人睡。” “可是梁哥和嘉然怎么就没抱怨过?他们咋睡的啊,难不成谈了恋爱,耐力都提升了?” “......他们好像还没醒?” “......对。” “......”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默契地偷偷爬起来,隔着两层蚊帐瞪大眼睛往隔壁床瞅。 人确实没醒,睡得正熟。 梁夙年睡在外侧,谢嘉然睡在里侧。 面对面侧卧的姿势,梁夙年靠在谢嘉然发顶,谢嘉然埋着脑袋,整个窝在梁夙年怀中。 两个围观者再次面面相觑。 只是这次,眼神空旷了不少。 “......我怎么感觉他们床那么宽敞,甚至再睡一个也没问题?” “啊,我以为就我一人这样觉得。” “......” “......” “那啥,咱先起床吃早饭吗?” “要不再睡会儿吧。” “你不饿?” “刚刚饿,现在......有点撑。” _ 黎塘和沈学豪原本是想帮他们搬来着,可惜刚下课又被拉去做勘测,无奈只能化实力支持为精神支持了。 好在男生东西不多,搬起来也不麻烦。 东西搬完之后不久,接到小白的电话,他们就顺便去把猫也接了回家。 临走前小白还追着他们叮嘱了好半天的注意事项,什么猫粮,饮水,猫砂,罐头...... 事无巨细。 特别强调小猫咪已经在昨天洗过澡了,让他们不要给小猫咪洗澡太频繁,对猫猫不好。 最后梁夙年干脆掏出手机加了他微信,保证一有问题就会立刻请教他,并且常给他看看小三花的生活照片,才算勉强脱困。 家里猫窝猫粮猫砂猫厕所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谢嘉然蹲在猫碗旁边盯着小三花吃完饭喝完水,立刻又迫不及待将它抱起来。 小小软软毛茸茸一只,简直让他爱不释手。 摸摸鼻子捏捏耳朵,他带着小三花像当初梁夙年给他介绍房子时那样挨个房间介绍过去,美其名曰教他熟悉环境。 两只猫猫凑在一起的场景可不多见。 梁夙年津津有味欣赏了一下猫猫抱猫猫的可爱画面,一颗少男心被治愈得美滋滋的,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客厅堆的都是他们的行李,得赶紧收拾起来才行。 而谢嘉然被猫猫勾走了魂,已经完全忘了搬家之后还有收拾东西这茬。 带着猫猫介绍完房间出来看见梁夙年在忙,立刻愧疚地过来想帮忙,结果猫还没放下就被阻止了。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你去跟小猫多玩一会儿,冰箱里有蛋糕和饮料,饿了渴了自己动手拿。” 谢嘉然便乖乖抱着猫到沙发上坐下。 但是看梁夙年忙进忙出地搬东西,他很快就坐不住了。 于是梁夙年再去到房间的时候,身后就多了一条小尾巴。 “怎么啦?” 他边把衣服挂进衣橱边回头问。 谢嘉然摇摇头:“没怎么,一个人坐着太无聊了,我想跟你待在一块儿。” 梁夙年笑容变大:“我以为是小跟屁虫,没想到原来是只粘人精。” 谢嘉然从他背后探出半个脑袋:“不可以黏着吗?” “当然可以。” 梁夙年腾出一只手往后将他揽得离自己更近:“黏好,可别丢了啊。” 谢嘉然额头抵在他背上,笑弯了眼。 衣服整理完了,他又跟着他到客厅,到厨房,和小猫咪一起安安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 “哥,我们还没有给它起名字。” 他挠挠小三花的下巴,问梁夙年:“叫它什么好?” 这确实是疏忽了。 梁夙年放下手里的事,转过身靠在料理台问他:“然然有好建议吗?” 谢嘉然在起名字这件事上一直有短板,从前参赛的每一幅作品在命名这一步基本都得求助老师。 至于给猫猫取名字,那就更是短板中的短板了。 努力思考着存在于记忆中的动物名字:“花花?毛毛?丝丝?来福?” 梁夙年惊讶:“这就是艺术家的起名思路吗?” 谢嘉然不确定地问:“是不是不好听啊?” 梁夙年:“当然不是,没关系,大俗即雅,只要你喜欢就行。” 谢嘉然:“......” 好的,他知道自己起的名字很俗气了。 有些挫败地低下头:“抱歉,我不会起名字。” 然而说着不会,大脑还是想要试图挣扎一下,挽回一下颜面:“不然叫旺财可以吗?或者狗蛋?” 这回梁夙年还没开口,小猫已经主动拖长嗓子叫出了声。 谢嘉然眼睛一亮,觉得自己受到了鼓舞:“你也喜欢这个名字是吗?那就叫你狗蛋好不好?” 小猫咪还不知道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并且影响自己一整个猫生的东西是什么,只知道有人在跟自己讲话,就嗷喵嗷喵奶声奶气地回应。 谢嘉然:“好,那你就——” “就叫谢小年吧。”梁夙年忽然开口,及时拯救猫儿子于水火。 “?” 谢嘉然目露茫然:“小年?” 梁夙年:“是呀,不可爱吗?” “可爱是可爱。”谢嘉然说:“但是带上谢姓,就感觉会不会有一点草率?” 狗蛋嫌弃谢小年草率,这是梁夙年没有想到的。 但是老婆的话绝对不能反驳,这也是小梁同学从小耳濡目染的基本法则之一。 于是他说:“不草率,我的儿子嘛,名字里面有我的字多有意义。” 谢嘉然:“那为什么要姓谢?” “因为你姓谢啊。” 梁夙年笑眯眯揉揉猫儿子的小脑袋:“然然,我们就叫它谢小年吧。” “这样的话,就是我和猫猫,都跟你姓了。” 谢嘉然没说话。 只是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可爱,表情跟怀里的小猫咪如出一辙。 梁夙年正想逗他是不是丢魂了,谢嘉然忽然叫了他一声“哥哥”。 又清又软的声线,叫得人心里都能原地绽开一股清泉。 “哥哥。”他抿嘴笑着,满眼装着他的模样:“这是替谢小年说的。” “你真好,全世界第一好。” 被心上人这样目光亮亮地盯着叫哥哥,梁夙年不知道别的男朋友扛不扛得住,反正他是不太扛得住了。 凑近当着谢小年的面吧唧用力亲了一口。 ——然后开始赶人。 “然然,打个商量,不然,你还是先出去吧。” 谢嘉然问为什么:“我黏好了的啊。” 没有掉。 梁夙年苦恼:“可是你在这里,我连打扫卫生都没有办法专心了,乖,等我忙完去找你好不好?” 谢嘉然说不好:“哥,我没有打扰你,我也在忙。” 梁夙年好奇:“你在忙什么?” 谢嘉然抱紧谢小年,捏捏它的小爪爪:“在忙着心动。” 他用猫爪凑近挠了一下梁夙年的下巴,笑得乖巧又干净:“我在忙着喜欢你呢。” “......” 梁夙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气势汹汹凑近过去在谢嘉然鼻尖不轻不重咬了一口:“然然,你要感谢这条脏抹布。” 谢嘉然:“为什么?” 梁夙年严肃道:“因为如果我的手没有脏,还可以抱你的话,花山酒店落地窗前的事大概就要历史重演了。” 谢嘉然:“......” 梁夙年还以为成功唬住了男朋友,还没得意几秒钟,就听男朋友慢吞吞道:“水龙头就在你后面,那你要不要洗一下手?” 说着,还主动伸手抽了一张擦手纸递过去。 “......” 梁夙年咬了咬后槽牙,用小臂搂住谢嘉然肩膀,大狗狗一样埋头在他颈窝一顿猛蹭。 “谢然然,点名批评一下,你也太能打扰人了!” 谢小年不明就里也想跟着凑热闹。 抬起爪子一边去勾梁夙年的脖子,一边高兴地喵喵叫。 第52章 发表 收拾完了, 吃过晚饭,梁夙年带着谢嘉然下楼散步。 临近元旦,天气已经很冷了, 但是夜晚的街道还是很热闹。 沿街的路灯都高高挂起了红灯笼,行道树上彩灯闪烁,浓浓都是过节的气氛。 “白天看着很一般,没想到晚上还挺漂亮。” 梁夙年指的是树上的那些小彩灯:“这算不算虚假的夜景繁荣?” “可是夜景的话不就是看灯吗?” “也是。” 其实谢嘉然一直有两个疑惑:“这种小彩灯都是怎么通电的?数量这么大, 不怕漏电吗?” “嗯,好问题。”梁夙年说:“碰巧哥哥知道,你给讲讲?” 谢嘉然点头,梁夙年就指着一棵树树底下:“第一个问题, 因为有电源埋在地下,第二个问题,为了防止漏电,小彩灯都会装护线套。” 这么简单? 谢嘉然忽然有种被自己蠢到的感觉,早知道自己会去百度了。 他把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然后就被恶作剧地捏了下鼻尖。 “别沮丧嘛小朋友。” 梁夙年说:“这个不算常识问题,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甚至不会注意到, 你就注意到了,现在还知道了原因,已经比很多人都厉害了。” “真的吗?” “那当然。”梁夙年逮着机会开始自夸:“你男朋友这么厉害, 他的话你还不信啊?” 谢嘉然成功被安慰到了, 但他不承认。 翘着嘴角反问:“这么厉害是有多厉害,什么都知道吗?” 梁夙年机智地缩小了一下范围:“理科有关的知识差不多都知道, 怎么样?要不要随便问两个问题测试一下?” 谢嘉然说:“可是我不是理科生, 理科有关的问题我只知道很少。” 梁夙年:“比如?” 谢嘉然:“雷公电母用的电是直流电还是交流电呢?” 梁夙年自信的笑容缓缓凝固在脸上。 眯起眼睛牙疼地嘶了一声:“然然, 我们问问题,可以客观一点,不带艺术色彩吗?” 谢嘉然说可以,重新问:“如果把两台发电机连接在一起,是不是就能永动一直发电了?” 梁夙年:“......” 谢嘉然又问:“用充电宝充充电宝,真的可以互相充满吗?” 梁夙年:“.........” 谢嘉然半天等不到学霸的回答,不禁歪了歪头:“哥?” 梁夙年皱了皱鼻子,严肃开口:“然然,我也有个问题。” 谢嘉然:“什么?” 梁夙年:“男朋友边欺负我边卖萌的时候,我该怎么办?” 谢嘉然忍笑:“你就乖乖让他欺负。” 梁夙年抓起男朋友的手,在他手背愤愤咬了一口。 可惜力道很怂,反逗得男朋友笑出了声。 小谢同学越来越爱笑了。 嗯,也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大好事。 有对情侣从他们身边走过,女孩儿手里拿着一只五彩斑斓中间还裹着一支玫瑰花的气球。 梁夙年看上那只气球了。 追上去礼貌问了一下气球是哪儿来的,得知不远处一个志愿者宣传活动扫码就能送,兴致盎然地带着谢嘉然准备过去领一只。 不过走到半路,就听见急促一阵刹车声,夹杂着男孩儿震惊一叹:“我去......” 是个刚下晚自习往家赶的高中生,身上穿着清大附中的校服,正从自行车上蹦哒下来去看车轱辘。 哦,不是轱辘的问题,是车掉链子了。 这怎么搞? 他试探着把链条卡回去,显然这个方法行不通,于是哀嚎着开始计算从这里把车推回家需要多长时间—— “有你这样修的吗,手松一下,我来。” 有人在他旁边蹲下,主动接过活准备帮忙修车链。 高中生有些惊讶,定睛一看,对方是两个男生,看年龄比他大不了多少,没穿校服,肯定不是附中的学生。 “哥,你会?” “怎么说,从小到大被我修好的车链也能绕地球千万分之一圈了。” “......” 谢嘉然都懒得去算这个数字到底是多长了,安静看了会儿,起身去了旁边的便利店。 “学着点啊同学,要一边转车轮一边装链子,硬扣就是大力士也扣不上去,知道吗?” 高中生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好人一生平安!” “客气。” “应该的,出门在外讲礼貌嘛。哎哥,你是不是清大的啊?” “嗯。” 高中生哇了一声,又指指谢嘉然的方向:“你弟弟也是?” 梁夙年点头。 高中生:“进清大还有颜值要求的吗?这条老师没教啊!” 梁夙年失笑:“瞎想什么呢?你成绩好就行,没颜值要求。” “哦哦。”高中生拍拍胸脯:“吓我一跳,没要求就好。” “还有,纠正一下。” 链条咔嗒一声装好,他拍拍手站起来,笑道:“不是弟弟,他是我对象。” 谢嘉然买完东西回来,就看见高中生重新骑上车正在跟梁夙年道谢说再见。 他走过去,撕开湿纸巾的包装,抽出一张递过去。 已经骑出一段距离的高中生忽又想到什么,朝他们高高兴兴地喊:“明年我也要考清大,提前叫你们一声学长行吧?” “谢谢你们帮我修车,祝你们长长久久,长命百岁!” 梁夙年喊回去:“骑车看路,话别太多。” 随着人影远去,梁夙年把擦过手的湿纸巾扔进垃圾桶,转头就见男朋友意味深长盯着他看:“长长久久?” 梁夙年咧嘴一笑,搭上他的肩膀:“不用在意小细节,走,哥哥带你领气球。” 所谓志愿者宣传活动只是一个小摊位,旁边放了很多气球,一个女孩子在负责看守。 他们过去的时候,正好有小孩子被他妈妈牵着领走一只气球,女孩儿温柔笑着对小朋友比了个爱心,说:“祝健康成长,平安顺遂。” “谢谢姐姐~” 小孩子蹦蹦哒哒走了,小情侣无缝衔接上。 “同学你好,我们也想要个气球。” “好的,这边扫个码关注微信公众号就可......以......” 女孩儿话音卡了一下,不为别的,单纯因为两个男生的颜值双倍暴击。 现在好看的男孩子都成双成对出现了么。 梁夙年打开微信扫下关注,给女孩儿看了之后伸手去拿气球,才发现每个气球里的花都不一样。 原来不都是玫瑰啊。 女孩儿见他犹豫了,笑着主动介绍:“是想送给女朋友吧?可以拿这个满天星的,基本女孩子都喜欢这个。” 漫天星裹在闪烁的气球里确实很漂亮。 不过梁夙年还是认真问了一句:“男孩子也会喜欢吗?” 女孩儿茫然:“啊?男孩子?” “是啊。”梁夙年笑道:“不是女朋友,我送我男朋友的。” 他坦然得太过自然顺口,不只是谢嘉然,就连女孩儿也不禁一愣。 视线在他们身上惊讶停顿两秒,很快再次展颜笑开。 她放弃了推荐满天星,换了一只桔梗的递过去:“这个怎么样?桔梗的花语,不变的心,永恒的爱,无论男孩子女孩子都会喜欢。” “这个好。” 梁夙年满意接过,转手送到谢嘉然手里。 气球外一圈小彩灯闪烁着淡黄色的光,在他们脸上笼上了一层浅淡而温暖的光晕,一时间,好像连从他们身边路过的寒风都没那么凛冽了。 离开之时,女孩儿同样温和笑着送上冬日里的祝福语:“祝有情成眷,天长地久。” “谢谢。” 他们慢悠悠继续往前走,谢嘉然边走边扯着气球玩,灯光跃进他漂亮的瞳孔,里面都是喜欢。 梁夙年于是开始盘算上哪儿团购几箱气球花回去装饰房子了。 “哥。”谢嘉然叫他:“我只见过被大人带出门玩儿的小孩子会被送气球。” 梁夙年:“那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被送气球吗?” 谢嘉然:“因为他们喜欢?” “有这个原因,但是不是最重要的。” “那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怕他们走丢呀。” 梁夙年在人流很少的一个路灯下停下脚步,拉过谢嘉然的手,把气球绑在他手腕上,弹弹气球:“看,就像这样。” “因为小朋友都很小很可爱,容易走丢,容易被坏人盯上,拴个气球扩大目标,就方便大人一眼看到,更好的保护他们了。” 谢嘉然眨了下眼:“哥,可是我不是小朋友。” “那也还是要盯紧。” 梁夙年牵住他的手,挑眉:“没办法,谁让你跟小朋友一样可爱?” 谢嘉然不知道别家男朋友是不是也天天把“我男朋友可爱到爆炸”挂在嘴上,但他家的是,所以他现在已经对“可爱”两个字无限趋近于免疫了。 虽然始终尚未完全成功。 “哥,你是不是有点太嘚瑟?” “具体是指?” “逢人就说你有男朋友?” 梁夙年表示不解:“我有个好看到可以让全——世界都羡慕的男朋友,这还不准炫耀一下?” “谁跟你说全世界都羡慕了?” 谢嘉然睨他:“我就不羡慕,我男朋友比你的好看。” 这个逻辑就很妙,梁夙年都一下懵了。 很快,忍俊不禁低声笑开。 “我不赞成。”他扯着嘴角斤斤计较:“我男朋友更胜一筹。” 谢嘉我:“我的。” 梁夙年:“我——” “哥。”谢嘉然打断,斜眼睨他:“不可以跟老婆顶嘴难道不是你的家训之一吗?” 梁夙年一噎。 谢嘉然:“所以谁的男朋友更好看?” 两个幼稚鬼。 梁夙年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清嗓子,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牵着他边走边转移话题:“然然,快到元旦啦。” 谢嘉然踩着干燥的路面:“嗯,就在周末了。” 梁夙年:“到时候放假,我们请大家一起吃饭好不好?” 谢嘉然:“好。” 梁夙年:“叫上肖池他们一起,不然回头该说我们不仗义瞒着他们了。” 谢嘉然:“嗯。” 梁夙年:“吃火锅怎么样?冬天暖和,一起吃火锅最热闹。” 谢嘉然:“好。” 梁夙年:“那——我男朋友才是最好看的,对不对?” “......” “梁先生。” “嗯?” “不可以浑水摸鱼。” “我没有啊。” “也不可以顶嘴。” “好嘞。” 哎,老婆太聪明了。 好难忽悠啊。 - 同居的生活与在宿舍时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但是程度上的区别还是非常明显的。 没了舍友,梁某人跟他亲亲贴贴再也不用分场合,甚至过度得寸进尺,都没课在家时恨不得倒两桶胶水把人黏在一块儿。 背书不不让抱着会导致他记忆里衰退,睡觉不让抱着会让他睡眠质量直线下降,看电影不抱着会让他逻辑死亡,就连玩游戏不抱着都会让他拿不稳枪杀不了人。 ......就离谱。 并且数次让谢嘉然产生一种朦胧模糊的奇怪感觉,就是在嘴边呼之欲出,可具体又愣是说不出来。 ——直到那天他和平常一样被打游戏的梁夙年抱在怀里刷微博,无意间刷到一条吸猫视频。 猫主人将猫咪抱在怀里,温柔拉开一双前爪,礼貌微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埋头上去猛吸猛亲。 “......” 他看看旁边把自己盘成团呼呼大睡的谢小年,再扭头看看懒洋洋操纵手机爆头其他玩家实力影响别人游戏体验的梁夙年。 答案好像找到了。 某人甚至不会有那一下预示开始的礼貌微笑。 梁夙年隐约感受到目光制裁,一抬头,一只手机就被递到眼前。 认真看完吸猫视频,若有所思两秒,低头杀掉最后一个苟王,然后放下手机 ——抱住谢嘉然就是一通视频照搬操作。 把人蹭得风中凌乱了,方才心满意足抬头,笑眼眯眯:“吸然然。” “......” 看吧,他就说他都不会事先礼貌微笑。 ......慢着,他好像忽然明白他对外扬言家里养了两只小猫咪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怎么说呢,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明知道对方是在夸大其词故意耍赖,还是舍不得拒绝舍不得退开。 并且不得不承认,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似乎比梁先生更需要这种能给予他无限安全感的贴贴。 在温室中生存太久,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他对渴肤症的忍耐力越来越低,有时候甚至分不清突然汹涌的到底是生理的需要,还是心理的渴望。 比如现在。 拿着一束桔梗走在回家路上的在短暂一秒的停顿后,迅速加快了脚步。 桔梗和书一起被抱进怀里,他毫不犹豫拿出手机,给置顶的男朋友发去一条消息。 与此同时,刚下课正收拾东西的梁夙年手机叮一声响。 看见备注就忍不住扬起嘴角。 动动手指点开消息—— “球场我早占好了,直接去就行。” “那还等啥,走啊!梁哥赶紧,一起去打两把活动活动筋骨!” “我不去了,有急事。” “啊?什么急事,刚刚不还好好的?” 梁夙年没再答话,又可能是根本没听见。 肖池话音落下同时,他已经抱着书本大步踏出教室。 第53章 发表 梁夙年赶回家的时候, 谢嘉然正在喂谢小年吃小鱼干和罐头。 准确点来说,应该是谢小年在快乐吃罐头,他蹲在一边安静陪着。 下巴恹恹搁在手臂上, 听见开门声,倦惫得眼睛里才有了细碎的亮光。 “不舒服怎么不回房间休息?” 梁夙年也在他旁边蹲在,用手背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好在正常。 谢嘉然懒得头也不抬, 视线跟着他的动作落下,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短短一段距离:“其实只有一点点不舒服,没有很严重。” 他很诚实地阐述事实,却误打误撞有了一股的撒娇的味道。 只有一点点不舒服, 但是还是恃宠而骄地给你打了电话。 梁夙年笑了,揉揉他的脑袋:“我好像闻到花香了,买花了吗?” 谢嘉他终于舍得抬头,伸手指向梁夙年身后的柜子:“嗯,我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新开的花店,有卖桔梗——” 他话还没说完, 就被蓄谋已久的某人趁机扣住手腕拉近怀中。 谢小年被两位家长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罐头也不吃了, 好奇抬起脑袋盯着他们晃尾巴。 谢嘉然原本只有三分的难受,一碰到梁夙年,立刻翻倍至九分。 他扬起脸去蹭梁夙年的脸颊, 刚从外面赶回来的人, 身上还带着寒气,皮肤温度也是冰冰凉凉的, 跟他在房里呆久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舒服的每根毛孔都打开了。 他在他耳边满足地叹了口气, 下一秒就被忽然抱起坐在身后矮柜上。 手不慎碰到花瓶, 谢嘉然飞快接住的同时,下颌被捏住抬起,落在唇上的吻温柔而滚烫。 症状加持下的亲密接触,刺激程度不亚于山洪爆发,不管多少次都没有办法免疫。 耳朵里嗡的一声,所有触觉感观都集中在他被抱住,被捏住,被吻住的地方,握着花瓶口的手越收越紧,都忘了还要放下。 笑声溢出唇角。 梁夙年好心从他手里摸索着接过花瓶,放到边:“然然,我看见花了,可以放下了。” 谢嘉然手心空了,不知所措了一秒,就被带着往前环上梁夙年的脖子。 吻很快再次落下堵住他的呼吸,被舌尖得寸进尺扫过敏感的上颌时,花火砰然绽开 他不可抵抗地被面前的人拉进更深的漩涡。 独处的空间总是很容易催生出情难自禁。 不知道地点什么时候从客厅转移到了卧室的床上,独生子谢小年理所当然被关在门外,嗷呜挠门的动静也被理所当然地忽略。 理智被本能主导,混混沌沌地指挥着一切推进发生,就像此刻的他亦被梁夙年全权主导,上瘾大过抵抗。 热烈滚烫的吻开始不满足于双唇,转而逐渐往下,留过一路暧昧漂亮的红痕。 犬牙摩擦皮肤的触感对渴肤症患者带来的刺激不亚于接吻。 谢嘉然眼尾早已红透,睫毛被沾湿得根根分明,眼神迷茫没有焦虑地半睁着,牙齿咬住下唇也不能阻止从唇边溢出的小猫般的轻哼。 他想去抱梁夙年,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右手被扣着手腕压在床上,梁夙年用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腰下,几乎强势地让他贴他更紧。 他们住一起很久了。 年轻人情绪容易泛滥,更何况和心上人朝夕待在一处。 自从同居,也不是没有过擦枪险些走火的情况,但这是第一次在谢嘉然犯病的情况下发生。 于是,火情比之前任何一次的都要严重些。 衣服落在地上,小腿被握住抬起,然而就在最后时刻,梁夙年忽然停了下来。 卧室一片寂静,只能听见两个男孩急促的呼吸和紊乱的心跳。 “哥......?” 谢嘉然声音有些哑,而梁夙年比他还要严重一些。 “然然,家里没有准备东西。” 第一次,他不想谢嘉然受伤。 可是谢嘉然被吊得不上不下,浑身都是说不出的不舒服,就好像有一万个喷嚏堵在鼻腔,就是打不出来。 他真的有点想哭了。 抱住梁夙年的脖子往下一拉,埋头在他肩膀,瓮声瓮气带着任性的哭腔:“哥,我难受。” 梁夙年闭眼藏起眼底的汹涌。 温柔亲亲他的耳朵:“乖,我用别的办法帮你。” -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冬天的雨大不起来,永远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但法术穿透能力极强,温柔却刺骨冻人。 下楼再上楼,不过短短十多分钟的时间也能沾染上一层凉薄的寒意。 梁夙年怕把凉气过给谢嘉然,脱下外套又等了一会儿才进卧室。 床上的人听见开门的动静,立刻将被子拉过头顶,往里一翻把自己裹成蚕蛹,只剩一个头顶和一只手背露在外面。 不用猜也知道底下某人脸有多红,耳朵有多烫。 梁夙年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其实他原本也有点不好意思来着,但是看到男朋友已经直接化身小鸵鸟,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意思了。 走过去把袋子放在柜子上,在床边坐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戳小鸵鸟:“然然?” 谢嘉然不搭理他,指节悄悄收紧,默默往里侧又挪了些。 别叫他,他暂时不想面对现实。 有人伸手过来拉他的被子,他一有察觉,立刻抱紧被子捂住脸,坚决不松手。 顾头不顾尾的结果就是后脑勺并着后颈一截都暴露在某人面前。 梁夙年眼里光芒一闪而过。 清了清嗓子,故作玄虚道:“然然,我好像发现了一个最简单最迅速,并且效果最佳的草莓画法。” “......” “比你教给我的简单不止十倍。” 涉及专业领域,小画家的的DNA动了。 慢吞吞拉下被子,半信半疑扭头看他:“真的吗?什么方法?” 梁夙年忍住笑意,一本正经从袋子里拿出一管药膏:“上了药我就告诉你。” 谢嘉然茫然:“上什么药?” 他们又没有......那个,上药要上在哪里? 梁夙年:“腿不疼了?我刚刚看好像有点磨肿,也不知道有没有破皮。” 腿...... 磨肿...... 破皮......... 谢嘉然好不容易被转移的注意力又转移回去了。 感觉头顶加七窍都在往外冒热气。 刚刚某人说的好听,主动用手帮他,他还单纯地准备自己一会儿也用手帮帮他,不让他跟上次一样可怜地往卫生间跑。 结果人根本就没有往卫生间跑的打算。 帮完他后,就温柔哄着他翻身并拢双腿。 再然后 ——就用一个他从没想过还可以这样的方法,让他自己舒服了! 摩擦的奇异触感和落在耳畔粗重的呼吸似乎都还没有散去,谢嘉然又想往被子里钻,结果被梁夙年看穿意图,先一步拉住他不让他躲。 “乖,擦药,擦完再睡。” 躲不了,那就只能假装镇定。 他眼神四处飘忽,就是不肯看他,哼哼唧唧地嘟囔:“知道会肿还那么用力......” “对不起。” 梁夙年诚诚恳恳道歉:“但是不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谢嘉然:“???” 这是道歉该有的正确态度吗? “然然。” 梁夙年无辜道:“这种事在刚刚那种情况下用力与否真的不归我管。” 谢嘉然:“......要耍流氓就直说。” “是真情实感。” “......” 他现在对当初信誓旦旦梁夙年可以在他捱不住的时候中途停下的认知改为持保留意见了。 他有理由怀疑他不会停下,并且有充分的逻辑证据。 他的耳朵总是最直接传达情绪的部位,热度一直退不下去。 躲不了,只能秉持“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原则,故作镇定地主动挑起某些边缘话题:“你哪儿来的药?” 梁夙年:“刚刚去楼下买的。” 谢嘉然:“可是那么大一袋......” “不止药。”梁夙年摸摸鼻子:“顺便买了点儿别的。” 谢嘉然差点把“别的是什么”问出口,话到嘴边,某人在“大事”按下暂停键时说的话及时浮现脑海。 一巴掌扣住某人的脸,奋力抢过被子再次蒙头盖住。 这次谁也别想再把他挖出来。 “然然。”梁夙年的声音带着明显笑:“擦了药再害羞好不好?” “......” “宝贝?” 刚说完,腰侧就被轻轻踹了一下。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我又没捂住......脚。” 梁夙年握拳抵在唇边,眼底笑意泛滥,终于还是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 再然后。 他就很活该地又捱了一脚。 ... 梁夙年怕弄疼他,动作放得很轻,膏状的药物匀开在火辣辣的部位很快融成清凉。 谢嘉然藏在被子里,刚刚又是犯病又是胡闹的,现在安静下来,眼皮越来越重,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再醒过来已经临近傍晚。 睁眼是盘在他枕边呼呼大睡的谢小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除此之外,整个房子再无别的动静。 “哥?” 他叫了一声,没有回应,只有他一个人在家。 谢小年被吵到了,也不睁眼,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翻身抱头继续睡。 谢嘉然摸摸它脑袋,起身坐在床边想给梁夙年发个信息,才看见柜子上贴了一张便利贴: 我去买吃的,很快回来^_^ 最下面落款处画着两颗小爱心,歪歪扭扭不成比例,跟他漂亮的字迹形成鲜明对比。 果然毫无艺术细胞。 他好像还是没有告诉他快速画草莓的方法是什么。 记挂着一定要问问不能忘记,将便利贴叠好放进抽屉,口渴了,起身去厨房倒水喝。 从厨房的窗户往外望了一眼,好像还在下雨,天上积着乌云,将整个锦城笼罩在一片郁郁之下。 这个季节,最适合呆在家里缩在被窝了。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谢嘉然以为是梁夙年回来了,立刻放下水杯走过去。 锁眼扭动,门很快被人从外面拉开,然而进来的人却不是梁夙年。 谢嘉然看着面前打扮温婉精致,面容和蔼可亲的陌生女士,懵了。 “阿姨......?” 他下意识先叫了一声,还没问对方身份,对方已经笑眯眯走到他面前,语调亲切:“是然然对吧?” 谢嘉然愣愣点头。 心里突然出现某个猜测,动作一下变得僵硬起来:“阿姨,您是?” 年雪兰:“我是年年的妈妈。” 果然。 谢嘉然呼吸一窒。 大脑迅速宕机,退至空白一秒后,开始飞速转动模式。 阿姨为什么会认得他? 是梁夙年跟她介绍过自己这个“舍友”吗?? 他穿着还算得体吧? 不对,他好像还穿着梁夙年帮他套上的他的衬衫! 梁夙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啊啊啊啊! 第54章 发表 “阿姨......梁夙年他不在家, 他,刚出门买东西了......” 谢嘉然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见家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帮您给他打个电话, 叫他早些回来......” “不用不用, 我上来的时候已经给他打过了。” 年雪兰大概是看出他的局促,主动对他示意了一下手里拎着的东西:“过节了, 阿姨特意给你们带了些好吃的来。” “阿姨,我来吧。” 谢嘉然主动接过带着帮她拎进去。 “哎小心, 有些重。” “没事阿姨。” “哎,好孩子。” 年雪兰靠近的目光顺势落在他脸上, 笑眼弯弯:“谢谢呀。” “应该的。” “年年总在我这里夸你有多好看,每次措辞都浮夸得让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没想到还真句句都是认真的。” 年雪兰不吝夸奖:“然然是真的很好看。” 谢嘉然放下袋子,手上空下来, 面对年雪兰直白的夸赞,他手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只能红着耳朵说没有。 年雪兰却忽然蹙了下眉心:“怎么脸上都没什么血色,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生病感冒了吗?” 谢嘉然不能把渴肤症的事情说出来,只好顺势点头:“嗯,是有一点感冒, 不过没关系的阿姨,已经快好了。” 年雪兰啧了一声:“年年这是怎么回事, 你身体不舒服, 还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阿姨, 他只是出门买吃的。” “那可以点外卖呀, 跟他爸爸一样脑筋总是转不过来,然然你别把帮他说话了。” 年雪兰主动牵起谢嘉然的手:“我们先去坐下,你不舒服就不要一直站着了。” 谢嘉然还是第一次被长辈这么牵着,不觉得排斥,反而是走路险些不知道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 顺从地在沙发坐下,看着茶几上的空杯才恍然一般,忽地站起来疾声道:“阿姨您先坐,我去给您倒水。” 说完不等年雪兰阻止,用最快的速度起身去倒了杯温水放在年雪兰面前。 没注意到领口宽大,随着倾身的动作露出的一片皮肤上点点红痕未消,被白皙的皮肤一衬,更加明显。 年雪兰无意看见,愣了两秒,很快收回目光,伸手端起水杯,笑眯眯道:“谢谢然然。” “阿姨,您不用跟我客气,应该的。” 谢嘉然真的不会聊天,也不会找话题,还好年雪兰擅长应付这种局面:“然然,新家住的还习惯吗?” 谢嘉然不知道梁夙年是怎么跟他妈妈说的,对“新家”这个词感到有些奇怪,不过还是乖乖点头:“挺好的。” “习惯就好。” 年雪兰道:“房子买得匆忙,装修是现成的,所以有很多细节地方都没来得及完善,得慢慢弄,要是缺什么了就告诉阿姨,阿姨帮你们弄。” 这一次,无论是语气还是内容都很明显了。 谢嘉然有些怔住,却不敢确定是不是他猜想的那样。 年雪兰:“对了,听年年说,你是学画画的是吗?” 谢嘉然点头:“是的阿姨。” “哎,学美术好。” 年雪兰乐呵呵:“家里有个艺术家是好事,年年和他爸爸两个理科生,脑回路经常闹得我哭笑不得,你来了就好了,总算能中和一下他们父子俩笔直干巴的思维了。” “......” 谢嘉然无意识攥紧了手心,再开口变得有些艰难:“阿姨......” 年雪兰笑着应了一声,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然然,冬天天冷容易生病,要注意保暖,就算在家也要记得多穿着呀。” “要是年年欺负你,就告诉阿姨,阿姨帮你收拾他,要记得阿姨一直会站在你这边,好不好?” 温柔和体谅永远是最能瓦解人心的利刃。 酸涩蓦地涌上鼻腔,刺得眼眶发红。 谢嘉然看着年雪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连一个单音节的“好”都显得异常艰难。 年雪兰抿起嘴角不着痕迹叹了口气。 像每次揉他儿子脑袋那样揉揉谢嘉然发顶,柔声道:“阿姨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一些,蛋糕保质期短,你们记得要早点吃掉。” ...... 梁夙年刚打开门就听见了他家太后娘娘掩不住的笑声。 年雪兰拉着谢嘉然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不仅她自己笑得乐呵,连谢嘉然也抿唇笑得眉眼弯弯。 “妈,您在给然然讲单口相声?”梁夙年换好鞋走进去。 “大概也算?”年雪兰道:“我在给然然讲某个小守财奴小时候看你爸打麻将输了钱,就顺着人裤管爬上牌桌捣乱的无赖事。” “妈。”梁夙年是真无奈了:“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给我留点面子行吗?” 年雪兰:“要什么面子,你脸皮有多厚我还能不知道?” “行行行,您说得都对。” 梁夙年笑着,手里还拎着香气腾腾的袋子:“你们聊,我先进去把吃的装好。” “我来吧。” 谢嘉然起身过去接袋子:“哥,你陪阿姨说话,我去弄就好。” 袋子有些烫,梁夙年本不放心交给谢嘉然,怕他烫着,正要说不用,手背就被戳了两下。 谢嘉然借着背对的动作小声道:“哥,快点放手,你老婆需要一个借口进厨房冷静冷静。” 梁夙年忍俊不禁,顺从放了手。 谢嘉然躲进厨房冷静去了,梁夙年笑笑,走到客厅坐下:“妈,怎么来得这么突然,提前都不打声招呼?” “你元旦舍不得回家,正好你爸临时让我去接他下班,我一看顺路可以路过,就给你们买些东西送来,顺道看看然然。” 年雪兰调侃他:“怎么,怕我吓到你宝贝啊?” “嗯。” 梁夙年还真点了点头:“所以我飞快赶回来了,连饮料都忘了买。” “这么疼,那怎么还好意思趁人生病的时候欺负人家?” “?”梁夙年扬眉:“没有吧?” “还不承认,我都看见了。” 年雪兰语气责备:“人然然感冒刚好,脸色都没恢复过来,你就欺负人家,没规没矩,是不是想挨揍?” 梁夙年回头望厨房方向看了一眼,思索一会儿,貌似明白过来他家母上大人的意思了。 不禁忍笑点头:“嗯嗯嗯,您说得对,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别只嘴上答应得好听......” “喵~” 一声猫叫打断了母子俩的对话。 谢小年一点也不怕生,蹲在地上看了年雪兰一会儿,又跳上沙发继续看。 梁夙年顺手抱起递到年雪兰面前:“妈,介绍一下,您孙子谢小年,要不要抱抱?” “然然我都还没抱上,就要我抱孙子了?”年雪兰嗔怪一句,还是接过谢小年抱在怀里。 梁夙年揪揪谢小年尾巴,无不自豪地问:“怎么样,妈,我跟您夸张吧,然然是不是很讨人喜欢?” “确实,可爱你可爱多了。”年雪兰:“算你小子有眼光。” 这话不假,拐了谢嘉然做男朋友这件事,不说多的,他能自豪一万年。 “今年放假了可要早点带然然回家啊,不然我跟你爸两个人在家会很无聊的,菜谱我都准备好了,保证你们一定会喜欢。” “好。”梁夙年说:“妈,记得帮我打扫一下钢琴。” 年雪兰:“天天擦着呢,怎么,过年打算给我们全家来个家庭演奏会?” “是也不是。”梁夙年笑着说:“然然应该会想听。” “行,都记着了。” 年雪兰拎上包站起来:“对了,然然会打麻将吧?不会可要记得教教,不然你那几个表弟表妹闹起来,合伙掏空你俩的钱包,妈也爱莫能助。” “行。” - 谢嘉然把菜都装盘完成,隐约听见开门关门的动静,转身想去看,正好撞上悠哉晃进来的梁夙年。 “妈说带了很多蛋糕来。” 梁夙年问:“然然吃过了吗,味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谢嘉然刚想说蛋糕都在冰箱还没动过,梁夙年却兀自又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尝尝吧。” 说罢低头亲上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 谢嘉然手上还沾着油没有洗,也不敢碰他,只能很无奈地僵在半空,仰头接受绵长一吻。 然而很快想起有家长还在外面! 谢嘉然一下睁大眼睛,想推开他又不行,情急之下干脆就近咬了一口 ——在男朋友舌尖。 嘶地一声抽气。 梁夙年乖乖退出侵略领地,委屈巴巴:“然然你怎么咬我?” “蛋糕在冰箱我还没有吃!” 谢嘉然没好气:“而且阿姨还在外面,我们别在厨房呆太久,不好。” 他催着梁夙年快点把菜端出去,梁夙年却说不急:“我妈已经走了。” “啊?” 谢嘉然怔住:“怎么这么快,阿姨不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她只是路过,还要去接我爸下班,司机等在楼下呢。” “可是我还没有跟阿姨道别说再见。” “没事,很快过年就能再见了。” 梁夙年笑道:“我妈让我放假快点带你回家,她已经把年夜饭的菜谱都准备好了。” “......” 谢嘉然忽然沉默了。 半晌,小声开口:“哥,你把我们的事,告诉阿姨了对吗?” “是呀,第一天就说了。” 梁夙年回忆:“你那时候还躺在病房打着点滴在睡觉。” 谢嘉然惊了:“那么......早?” “还行吧,谈恋爱是好事,藏着掖着干嘛?” 梁夙年笑眯眯:“而且我我跟我妈眼光差不多,我喜欢的,她一定也会喜欢。” 说完顿了顿,又道:“事实证明,我妈真的很喜欢你,刚刚走之前还跟我抱怨没能找到机会抱抱你,来一趟光抱了个谢小年,有点亏。” 谢嘉然盯着他看了两秒,立刻转身洗手:“阿姨走多久了?我现在下楼还能追上吗?” 梁夙年眼底笑意变浓。 “恐怕不能,我妈这会儿估计已经上车驶出几百米了。” 他抽出一张擦手纸仔细帮他擦干手:“先不急,下次一定,好不好?” 谢嘉然认真说:“我也很喜欢阿姨。” 梁夙年弯唇:“嗯,知道。” 谢嘉然:“过年去见阿姨,我一定要带礼物。” “好。” 梁夙年把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摸摸他的耳朵:“不过在这之前,先见见我的兄弟吧?” - 元旦的锦城将热闹推向新的高潮。 大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节日盛大灿烂的装饰也触目可及,霓虹闪烁灯光璀璨,随处可见的新年气氛。 梁夙年料到今日热闹必定非凡,火锅店又是锦城最炙手可热的餐饮地,所以提前就在火锅店订好了座位。 古色古香的装饰,半开放式的卡座,腾腾弥散的香味,都是这家店广受好评的原因。 肖池最喜欢这种看起来逼格高吃起来接地气的地方了,一进去就兴奋地跟只猴子一样拖着刘毛毛往卡座钻。 “梁哥还是我梁哥,一如既往豪爽。” 梁夙年让谢嘉然坐在里侧,自己挨着他在外侧坐下:“客气。” “不不不,虽然大家都是兄弟,该有滴客气还是要有滴~” 一帮人快快乐乐点完菜,等锅开的时间,陈文耀问梁夙年:“梁哥怎么突然想请我们吃饭了?” 肖池哎了一声:“同学你这话问得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吧,梁哥请咱们的还少吗?” 陈文耀:“不是这意思,就是觉得今天阵仗比较大,人都齐了,还挺正式,像重大事件宣布的前奏。” 肖池神经大条:“火锅店你是怎么看出正式不正式的?何况过节嘛,不就是人多才热闹?” 黎塘沈学豪两个知情者默契对视一眼,又看向肖池,笑得意味深长。 肖池:“你俩笑那么□□干嘛??” 沈学豪:“少年,我原谅你暂时的无知。” 黎塘:“一会儿希望你不会笑得比我还□□。” “???” 肖池一头雾水,看看陈文耀看看刘毛毛,最后将目光投向梁夙年。 刚张嘴,一个小姑娘忽然跑过来停在梁夙年身边,脆生生道:“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小姑娘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戴着白毛线帽子像个雪娃娃,手机拿着明显不属于她的手机,显然是被家里姐姐指使过来的小傀儡。 “哦哟,可以啊梁哥,你的魅力已经到达全年龄段通吃的地步了?”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们梁哥是谁,清大校草的名号你当假的?” “行了啊,别在人小孩子面前胡说。” 梁夙年看向小姑娘,懒洋洋扬着嘴角:“不好意思啊小朋友,哥哥有男朋友了,微信不能乱给。” 话音刚落,肖池就噗嗤一声笑出来:“梁哥编理由也不带你这么离谱的吧?” 梁夙年笑笑,没急着反驳。 倒是陈文耀和刘毛毛无声对视了一眼,意外彼此都从对方眼睛里发现了同样的东西。 小姑娘失败了也不离开,小声嘀咕了一句“没事没事,小姨说了还有一个”,然后绕过梁夙年又跑到谢嘉然身边:“哥哥,可以给我你的微信号吗?” “也不行哦。” 谢嘉然没有说话,梁夙年再次开口:“这位哥哥他也有男朋友了。” “......” “......” “......” 小姑娘有负小姨期望,嘟着嘴巴跑了。 而直至此刻才终于意识到什么的肖池,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 失语地半张着嘴,机械地扭头看看梁夙年,又看看谢嘉然,又看看梁夙年。 “......” “woc......” “你们......” “来真的......???” 第55章 发表 “没开玩笑, 我和然然在一起了。” 梁夙年说完,满场寂静。 黎塘和沈学豪乐颠颠看戏,肖池张着嘴巴半天合不上。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 却也只能干巴巴发出一声声:“我操......” “我操......” “我勒个操......” “我去啊.........!” 黎塘不厚道地直接笑出了声。 肖池却没有闲工夫管他, 两边看看陈文耀,看看刘毛毛:“你们都早知道了???就我一人被蒙在鼓里, 最后一个知道???” “没有, 我刚知道。” “我也。” “那你们怎么一点儿都不卧槽?” “实不相瞒, 我惊讶了一秒,然后就觉得这件事合情合理了。” “我也。” “......” 肖池一时语塞。 目光再次回到对面官宣的两位新人。 特么的, 好像确实是这样。 “这就是传说中的内部消化吗?” 肖池抱着茶杯喃喃道:“你们两个居然同宿舍谈恋爱,这也太刺激了吧?” 说着, 转向另外两位当事人, 不可置信:“我看我们班同学谈恋爱心情都很波澜, 你们整天在宿舍,真的不会觉得饱受折磨吗?” 黎塘:“兄弟, 请你时刻谨记我也有女朋友这件事,好吗?” “虽然我没有女朋友,但这也并不影响什么。”沈学豪道:“他们俩为了避开我和黎塘两个电灯泡,早就搬出去了。” “???” 这下货真价实三脸懵逼了。 “你们什么时候搬出去的, 我们怎么完全不知道?” “这里同居了?梁哥你也太快了。” “艹,难怪最近这段时间约你打球十次有八次都拒绝,我竟然还以为你是要认真复习备考!” “抱歉。” 小梁同学诚恳致歉:“头回恋爱没经验, 不知道这些要跟兄弟报备。” 肖池:“就这?” “不然?” 梁夙年无辜道:“我也就谈这一回恋爱了,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给你保证一个下次不会么?” “......” 行吧, 你赢了。 肖池愤愤拿过菜单:“你们两个完蛋了, 瞒报重要军情, 今天不喝他两百杯,休想踏出这个火锅店,哦不对,休想跨出这个卡座!服务员!” 他豪气点了几扎的酒,梁夙年和谢嘉然无言对视一番,看来今晚这顿火锅不会太好过。 刘毛毛笑话他:“两百杯你的酒量允许吗?别没把人梁哥和嘉然喝倒,你先趴下了。” “这不是还有你们么?” 肖池挥挥手:“今天咱们单身狗联盟成立,不把这两口子喝趴下,你们都跟我姓!” “......我怎么觉得还没开始喝你就已经不清醒了?” “我也。”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人的狠话都具有威慑价值,肖池就是代表人物中的翘楚。 应了刘毛毛的话,他扬言要灌人,却先把自己灌了个懵,梁夙年什么时候停杯看戏的都不知道。 吃到最后,除了他和刘毛毛,剩下的或多或少都有点儿脑筋不清眼神发蒙了。 包括被肖池从一开始就盯上的谢嘉然。 “转场转场!说好的,吃完了就去ktv,嗨他一个通宵!!!” “那就走啊,反正吃饱了,别浪费时间。” “我们就不去了。” 梁夙年牵着谢嘉然站起来:“包厢已经给你们订好了,直接过去就行,然然喝多了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家。” 他看向剩下几个里唯一清醒的刘毛毛:“辛苦你当晚监护人了,要是搞不定他们或者有什么状况就给我打电话。” “能有什么状况,放心吧,通宵唱k咱们也不是第一回了。” 刘毛毛冲他们摆摆手:“你们回去吧,交给我就行。” 梁夙年和谢嘉然刚走过屏风,忽然听到肖池醉醺醺一声吼:“梁哥,嘉然!新婚快乐!不醉不归!”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 “谢了兄弟!” 接近十一点,大街上的人一点也没有少,大家都在往广场上汇聚,等着跨年时分的到来,跟身边最爱的人一起倒数迈进新的一年。 谢嘉然呼出的一口气在眼前散成白雾。 他挠挠梁夙年手心,转头看他,眼睛里氤氲着一点醉意,亮得惊人。 “哥,新年快乐。” “然然新年快乐。” 梁夙年摸摸他的脸,有些凉:“冷不冷?” 谢嘉然喝酒不上脸,白嫩嫩看着一点也不像喝醉的模样,只是眼神里的雾气骗不了人。 他很乖地摇了摇头,说:“不冷。” 梁夙年又问:“那头晕不晕?” 谢嘉然还是摇头,却一个没站稳差点撞上旁边的电杆,还好被梁夙年及时拉住。 安慰地揉揉小醉鬼差点被撞的脑袋,无奈又好笑:“说晕就好,不用这么真情实感地给我动作演示了。” 说完,转身蹲下:“上来吧,哥哥背你回去。” 谢嘉然也不客气,高高兴兴趴上去搂住他的脖子。 走过两步起风了,梁夙年偏了偏头,低声说:“冷就把脸藏在我肩膀上。” 谢嘉然听话照做。 路过广场听见一阵欢呼声,找醉鬼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哥,你之前在宿舍喝醉过,你记得吗?” 梁夙年:“哪一次?” 谢嘉然慢吞吞转动脑筋努力回忆:“就是打完球去吃饭,被他们灌醉了回来,那一次。” 梁夙年想起来了,笑着问:“那次怎么了?” “那次你欺负我了。” “欺负你了?”梁夙年不相信:“有吗?我喝醉了不欺负人的啊。” “是你忘记了。” 谢嘉然闷闷翻旧账:“你把我当成了馋馋,不仅捏我手,挠我下巴,非要我喵一声给你听。” 梁夙年是真忘了,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那然然喵了吗?” 要是真的喵了他却没记住,不是要遗憾死? 好在谢嘉然摇头了:“我才没那么好骗。” 梁夙年松了口气放心了,正想说什么,耳垂忽然被轻轻咬了一口。 像是被一道电流骤然传遍全身,梁夙年嘶地咬住后槽牙:“然然?” “你欺负我还敢忘记,你好烦。” “对不起我错了。” 梁夙年暗暗吸一口气,温顺道歉:“我保证下次一定不忘记。” ......是这样道歉的吗? 谢嘉然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具体又说不上来。 “好吧,那我原谅你了。” 他重新歪在他肩膀上:“下次别再忘记了。” “好,下次不忘记了。” 谢嘉然安静下来,低缓的呼吸在耳边清晰可闻。 梁夙年被他一口咬出的火气也被努力消化掉了。 走过最繁华吵闹的路段,他想确认背上的人是不是睡着了,刚有偏头的动作,耳边忽然传来很轻的一声:“喵。” 又轻又软,拂过耳朵里每一根绒毛。 梁夙年脚步顿一顿,呼吸也乱了节拍。 “然然,不是说不叫吗?”他喉结滚动,发声略显艰难。 “那时候你只是舍友,我才不要听你的话。” 谢嘉然看着被灯光朦胧的侧脸,翘起嘴角:“但是现在不一样,你是我男朋友了,如果是男朋友想听,可以酌情满足。” 梁夙年垂眼不说话了,默默加快脚步。 小醉鬼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回应,又晃晃腿:“哥,你怎么不理人了?” 男朋友总是不安的地在警戒线蹦跶,在回去之前,梁夙年不打算继续跟他聊天了:“然然,头晕的话就眯一会儿,我们到家再说。” “喔,好。” 谢嘉然果然听话安静了。 一直到家门口都没再说话,甚至还睡着了一小会儿。 进入玄关,梁夙年把他放下,侧身去关门。 他站在原地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抬手正要揉眼睛,就听咔嗒一声门上锁,眼前景物一晃,他被抵在了门后。 梁夙年一手握着他的腰,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忍了一路的吻终于落下,堵住他困倦的呼吸。 谢嘉然仅反应了一秒,便顺从搂上他的脖子,任他予取予求。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加持的原因,还是他在路上咬的那一下耳朵后劲太大,梁夙年掌心扣着他不放,很有一股不亲晕他不罢休的架势。 谢嘉然快喘不过气了。 推不开躲不掉,呼吸不畅,只能伸手去挠他脖子。 梁夙年重重亲了一口才放开他,抵着他的额头低声笑:“上次咬人就算了,怎么这次还带挠人的?” 谢嘉然忙着晕乎乎的细细喘气。 谢小年不知什么时候也跑过来了,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喵喵叫唤着,在两人脚边不停打转。 梁夙年又亲了谢嘉然一口:“小年没你叫得好听。” “......” 这是什么奇怪的发言? 他想谴责他措辞有问题,一张口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最简单有效的画草莓方法是什么。” 梁夙年也是没想到他还较真记着这个,忍了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的然然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能自己洗澡吗?” 他仍旧闭口不答,选择转移话题。 谢嘉然自信点头:“我可以。” “那先去洗澡好不好,我去给你煮醒酒汤,喝完再睡,不然明早起来会头疼。” “喔,好。” 谢嘉然被忽悠着进了浴室,等他洗完出来,醒酒汤也做好了。 客厅开着电视,放着一部挺老的喜剧电影,梁夙年把醒酒汤放在茶几上叮嘱他记得晾一会儿再喝,随后也进了浴室。 谢嘉然洗了个澡出来,感觉没那么困了。 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捧着碗慢吞吞喝完醒酒汤,开始认真看起电影来。 很快身边多了一个人坐下,身上带着和他一样的香味:“看懂演的是什么了吗?” 谢嘉然诚实摇头,完全没看进去。 梁夙年开始耐心跟他解释:“讲的是一个大老板回家过年,路上遇见了一个去讨债的工人,之后两人莫名其妙被捆绑了一路,倒霉不断......” 在谢嘉然听得很认真的时候,谢小年又甩着尾巴过来凑热闹了。 谢嘉然想等它走过来了就抱它,谢小年却很不给面子地在梁夙年脚边停了一下,抬头喵喵叫了两声,抬起前爪去扒拉的裤管。 意思很明显,它要梁夙年抱。 儿子这么简单的要求当然要满足。 梁夙年正准备伸手去抱他,右手边袖口被轻轻拉了一下,同样一声喵叫,好像比谢小年的还要软一些。 他动作蹲在半空,偏头看见谢嘉然也在看他,眼神和谢小年如出一辙。 谢小年见梁夙年不搭理它,于是又叫了一声,谢嘉然好胜心起来了,也勾着梁夙年袖口不松手。 “你抱它还是抱我?” 梁夙年惊讶地看着跟猫猫吃醋的谢嘉然,眼底飞速聚起笑意:“不会吧?跟咱们儿子也要计较?” 谢嘉然不说话,就凑上去在他嘴角吧唧亲了一下,稍微退后。 梁夙年喉结动了动,也不说话,就想看看小醉鬼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 谢嘉然目光向下。 然后,就很直接大胆往他喉结上啃了一口。 还舔了一下。 这一次的撤退宣告失败。 梁夙年闭了闭眼,直接将他抱起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扣住他的后颈干脆利落亲上去。 这里不是人来人往的大街,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 谢嘉然在没有保护伞的地段蹦跶上他的警戒线,就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了。 谢小年的诉求完全被忽略。 梁夙年往后靠在沙发上,看似谢嘉然压着他,而实际上完全是谢嘉然被他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摁在怀中。 吻的温度火热滚烫,似乎连空气都能一并灼烧。 谢嘉然才喝完醒酒汤,却觉得醉意又上头了。 他总是学不会换气,梁夙年适时退后给他喘息的时间,却不肯离开。 吻沿着肌肤一路往下,谢嘉然的衣领不知什么时候被弄乱,被点上了暧昧的痕迹。 “然然,你不是问我草莓是怎么画的吗?” 他用指尖在他肩膀一处点了点:“就像这样画,不过在你视线盲区,你好奇的话,明早起来照镜子就能看见了。” 谢嘉然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或者说听进耳朵了,却没听进脑子。 他的病好像又犯了。 想要跟他再亲密一点的冲动一股脑地汹涌,藏在皮层下的痒面积逐渐扩大,程度逐渐加深...... 他像是犯了瘾,捧起梁夙年的脸蹭蹭他的鼻尖,主动吻上他的唇。 亲昵和从前每一次一样热烈,但又似乎和每次都不一样。 他被梁夙年抱回房间,压在柔软的床上亲。 谢嘉然紧紧抱着他,觉得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并且贪心叫嚣着还要更多。 后腰被撩开衣摆贴上掌心时,他听见梁夙年在哑声问他:“然然,我可以继续吗?” 谢嘉然仰起下颌:“你不是......东西都买好了么?” “可是你不同意,我不敢。” 谢嘉然闭上眼睛,双腿环上他的腰,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没什么不敢的。 男朋友可以为所欲为。 其实在这之前,谢嘉然对这件事憧憬过,也恐惧过,但是所有的想法在真正得到实践时,全部灰飞烟灭。 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单薄的思想准备也完全派不上用场。 原本觉得前戏磨人难捱,可到真正开始,随着时间推移,他就觉得自己世界观都崩塌了。 少年人再沉稳冷静也终究抵不过诱惑,不知轻重。 谢嘉然被推至矛盾的两个极端,一个本能驱使他索要更多,一个是身体自我保护的技能让他想到退缩。 两者结合,原本可以是旗鼓相当,却因为皮肤饥渴症的发作偏向一边倒。 他被抱在怀里接受着对方给予的所有,肌肤相贴深入交流的感觉简直叫他沉迷得不能自拔。 小腿痉挛发抖,在快要挂不住他的腰身时又被揽进臂弯。 即便是最难耐的时候,他推拒挣扎的动作一触到梁夙年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变成了拥抱。 极尽所有的意志力也不过是在他背上增添了几道红痕。 不痛不痒,却颜色暧昧。 两种极端的折磨,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来。 泪水顺着眼角流入发鬓,纯黑清透的眸子衬着绯红泛滥的眼角,光彩奇异的美几乎让人窒息。 梁夙年吻干他的眼泪,却没有一点儿停顿的意思。 全身上下的感官似乎都被同时调动,谢嘉然敏感到轻轻碰一碰就会发抖,眼泪也掉得更狠。 谢嘉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果然,当初觉得可以中途暂停就是异想天开。 恍惚他想起林杉教过他的可以讲好听话逗对方开心,让对方放过自己,于是心里升起最后的希望。 带着哭腔的一声“哥哥”被他颤颤巍巍在梁夙年耳边叫出来。 对方果然慢下来。 握在腰间的手悄然收紧,梁夙年缱绻温柔的吻细密落在他耳畔。 “然然,再叫一声?” 谢嘉然天真地以为这个方法起了作用,含着满眶的眼泪乖乖又叫了一声。 ——结果却是被欺负得更狠。 梁夙年好像打开了新世界,哄骗着他说好听的,谢嘉然完全处于被支配的地位,毫无反抗余地。 就连上次在走廊羞于启口的称呼都被哄着连连叫了好几遍。 绷紧颤抖的脚背,时间被拉得漫长。 结束的时候,谢嘉然觉得自己去了半条命,就连被抱着进浴室洗澡也顾不上害羞了,歪在梁夙年臂弯昏昏欲睡。 谁做的孽谁来收拾。 梁夙年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意识陷入混沌,身体却又一次被唤醒...... 最后出现在他脑海的念头只有一个: 果然不该那么信任林杉。 第56章 发表 某人吃素多年, 突然来了顿荤的,颇有点儿食髓知味顺杆往上爬的架势了。 谢嘉然不堪其扰,并且试图严肃跟他约法三章, 虽然他的严肃在某人看来等同于撒娇,好歹传递了他的诉求。 不管结果如何, 也算是个成功吧。 元旦过去, 冬日渐深, 期末考试很快来临了。 梁夙年原计划本是考完之后多留些时候, 等快过年了再回去,反正今年过年早,也留不了几天。 但是谢嘉然不乐意了。 他记挂着梁夙年妈妈说想让他早点儿回去的话, 最后一科一考完就催促着梁夙年快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然然,下雪了。” 梁夙年很有闲情逸致地站在客厅阳台:“真的不过来看看?” 谢嘉然淡定道:“每年都会下, 然然已经对它不感兴趣了。” 梁夙年:“可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雪,有纪念意义,真的不过来?” 谢嘉然对雪是真的不大感兴趣,不过既然梁夙年这么说...... 好吧,看看也不是不行。 起身走过去跟他一起趴在阳台栏杆上往外看, 雪下得并不大, 雪花轻盈落下, 以覆盖的姿态融化进这座城市。 “好看吗?”梁夙年心情很好地问。 谢嘉然点点头:“好看。” 梁夙年深沉道:“我感受到了一丝丝真情实感的敷衍。” “......小梁同学要求太多了。” 要求太多的小梁同学惨遭嫌弃。 无奈叹了口气, 换了个夸赞目标:“然然, 那你看看那辆车好不好看?” “......” 看出来小梁同学很没事找事了。 顺从往下望一眼,楼下全是车, 谢嘉然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辆:“是红色那辆吗?” 纵观全路, 那一辆是最接近草莓颜色的了。 “不是, 是那辆。” 梁夙年指向马路边:“黑色的越野, 打着双闪,开着最低频率的雨刮器,正在靠边停车。” 谢嘉然按照他描述的去找,看是看见了,不过:“很漂亮吗?可是我觉得它前面停好的白色那辆更好看。” 他不懂车,但是对比黑色,他更欣赏白色。 “真的不好看吗?” 梁夙年皱着眉头:“买的时候我可是一眼相中的,没想到我们然然不喜欢,啧,有点失望。” “......?” 谢嘉然噌地扭头:“买的时候?是什么意思?” 梁夙年故作神秘:“猜猜?” 谢嘉然:“你买这套房子的时候送了车子吗?” 梁夙年:“......这种好事应该轮不到我头上,再猜猜?” 谢嘉然:“难道是你为了回家特意买了一辆车?” “猜对一半。” 梁夙年伸出一根手指头,不卖关子了:“那辆车确实是要送我们回家的,不过不是我特意买的,都买了两三年了。” 谢嘉然眼睛逐渐睁大:“所以那是......” “是家里的车。” 梁夙年说:“走吧然然,爸妈来接我们回家了。” ...... 谢嘉然既高兴又紧张。 走路忍不住小小蹦哒,却在电梯下行的时候一直拉着梁夙年的手,不是追问梁叔叔知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他,就是后悔没有提前买好礼物,又要空手见阿姨了。 “可是你愿意跟我回家过年对我妈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这难道不是国际惯用客套话吗?” “大概?但是我向你保证,在我家绝对不是。” 梁夙年捏捏他的脸:“放心吧小谢同学,要是真的需要礼物,你男朋友还不提前给你准备好?” “至于我爸,就更不用担心了。” 他笑着说:“我爸在我妈面前就没有任何主观意见,包括主观审美和主观态度,只要我妈喜欢的,他绝对也喜欢。” 小谢同学信了。 但是他还是很紧张。 紧张到虽然表面装得镇定,到到了楼下梁叔叔下车来帮他们放行李的时候,他一句叔叔叫得差点劈叉。 “不客气,外面冷,快上车吧。” 两人一钻进车后座,年雪兰便笑着递过来两杯热腾腾的奶茶:“没冻着吧,来,路上买的,暖暖手,趁热喝。” “谢谢阿姨。” “谢啦,妈。” “跟我还客气什么呀?” 年雪兰说:“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就买了店里据说销量最好的,味道还可以吧?” 谢嘉然立马插上吸管尝了一口:“很好喝。” “哎,那就好。” 年雪兰笑道:“我一开始说买奶茶,你梁叔叔还说你们大男孩儿不会爱喝这些,买矿泉水就行,还好没听他的。” “可是妈。” 梁夙年有疑惑了:“之前你们少数几回来接我,带的可不就是矿泉水?” “所以还不懂吗?” 年雪兰有模有样指着他手里的奶茶:“你这都是蹭然然的了,不然谁还特意给你买奶茶呀。” 梁夙年懂了,识相转向谢嘉然:“蹭茶之恩无以为报,来,干一杯?” 谢嘉然抿嘴笑起来,很给面子地跟他碰了一下:“干杯。” 新年回郊区别墅过是梁家一贯的传统。 从清大到郊区别墅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基本就是年雪兰在跟他们聊天,梁慎安则是尽职尽责地当着他的司机,除非被年雪兰点名,否则坚决不插一句话。 谢嘉然觉得梁叔叔有点严肃。跟他从梁夙年口中得知的不太一样,更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是个很有威严不苟言笑的长辈,感觉不大好相处,也不是很容易讨他喜欢...... 谢嘉然咬着吸管,又开始忐忑了。 “妈,你儿子不要面子的吗?别在然然面前毁我形象了。” “这话说的有意思了,你在我们面前什么时候有过形象啦?” 梁夙年无奈一笑,转头就见男朋友眉心很浅地蹙着,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一个小时后,车子进入别墅小区,驶进车库。 “后备箱里有几箱东西,都是我们前段时间准备的年货,年年帮你爸搬一下,我和然然先进去注意啦。” 梁夙年比了个“OK”的手势,谢嘉然却不好意思第一次来就偷懒偷得这么自觉:“阿姨,我也可以帮忙搬一些,您进去休息就好。” 年雪兰拗不过他,只能交代梁夙年把最轻的交给他:“那阿姨先进去看看吃的好了没,然然,今天是你第一次来这边家里,咱们第一顿就在家吃好不好?” “我都好,麻烦阿姨了。” “行嘛行啦,再跟阿姨这么客气阿姨真的要生气了啊。” 梁夙年站在后备箱旁边看得乐呵,等谢嘉然过来了,把看似最大,实则最轻的箱子递给他:“猜猜里面是什么?” 是真的很轻,谢嘉然掂了掂:“木耳,干海带?” “很接近了。”梁夙年说:“是一箱子紫菜。” “这么多?过年吃得完吗?” 梁夙年就笑:“四个人肯定吃不完,人多就不一定了,谁让我们家基因神奇,都爱喝紫菜蛋花汤呢。” 梁夙年将三个大小不一的箱子叠上抱起来,里面还剩三个。 谢嘉然往车前打电话的梁慎安看了一眼,小声问梁夙年:“我再抱一个吧?” “不用,交给我爸就行。” 梁夙年说:“老梁先生年轻的时候可是特警,这点儿东西还费不了他老人家一根手指的力气。” “特警?” 谢嘉然不禁惊讶:“叔叔好厉害。” 特警退役还能从商这么成功。 他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梁夙年果断戳破了他对老梁先生的滤镜:“我爸可不是成功的创业者,他只是一个成功的富二代。” 谢嘉然眨眨眼,又看他指着自己鼻子:“这里,不知道未来能不能成功的富三代。” 谢嘉然笑起来。 “别看我爸严肃,他性格就是那样。” 梁夙年拆起老梁先生台来一点儿不客气:“总是板着脸不爱笑,好像很吓人的模样,实际上只要我妈一个眼神过来,他就声儿都不敢吱了。” “话少大概是因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叫谢嘉然太见外,叫然然他又别扭,毕竟他连我这个儿子都是连名带姓叫了二十多年。” “梁夙年,抱那么多东西还杵在那儿做什么,赶紧进去。”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梁夙年对谢嘉然做了个“看吧”的眼神,应声:“好嘞,爸您也赶紧啊,拖拖拉拉一会儿年女士又要不高兴了。” 两个男生抱着箱子转身并肩往里走。 梁慎安收回目光,最后跟助理吩咐下几句话挂掉电话,就听门外有人跟他打招呼:“新年快乐,回来过年啦?” 是眼熟的同一小区的邻居,一对夫妻,只在每年过年时见过几次,互相叫不出名字那种。 “是啊。”梁慎安客气回道:“你们也是,新年快乐。” 两夫妻乐呵呵地笑,偏头看向他身后:“那两位是,家里孩子?” 梁慎安回头看了眼,镇定点点头:“嗯h我儿子。” “真好。”女人笑道:“两个儿子都这么一表人材,是还在念书吗?还是已经工作了?” “还在念大学。”梁慎安回答。 末了顿了顿,又故作随意道:“两个都在清大。” “真厉害,都这么有出息!” “好福气啊......” “还好还好。” 老梁先生嘴上淡定谦虚着,就是嘴角傲娇的弧度快要压不住了。 - 张姨提前做好了晚饭,他们把东西搬进去之后年雪兰就招呼着他们赶紧过去吃饭。 “年年跟我说了你喜欢这些,我就让张姨都做了,就是不知道跟你平常吃的味道一不一样,来来,快尝尝。” 年雪兰把自己觉得最好吃的菜都换到了谢嘉然面前:“这个豆豉鱼是你张姨的拿手好菜,味道特别正宗,一定要好好尝尝。” “还有这个糖醋排骨,年年自小就喜欢吃,你应该也会喜欢。” “这个小黄牛肉也好吃,牛肉都是新鲜买的......” 谢嘉然应接不暇。 他在吃饭这事上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以至于他有些手足无措得不知道该先吃哪一道才好。 男朋友及时出面:“妈,您歇口气,让然然自己好好吃吧。” “你自己不会照顾人还不准别人照顾啦?” 年雪兰不给儿子面子,笑呵呵又盛了两碗汤分别放在他们面前:“熬了好久的山药玉米排骨汤,多喝点去去寒。” “阿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哎别,阿姨来,小心烫。” 梁夙年在家的地位已经被碾成渣渣了。 笑着咂咂嘴巴叹口气,夹了两颗黄金玉米扔进嘴里,寻找同样没有插话余地的老梁先生:“爸,这个玉米也好吃,尝尝?” 老梁先生看了他一眼,将那盘被夸好吃的玉米也换到谢嘉然面前,咳了两声清清嗓子,一板一眼:“然然,这个也好吃,多吃点。” “......” “......” “......” 谢嘉然受宠若惊:“谢谢叔叔,不用麻烦换过来,我可以夹到。” 梁慎安:“没事,这样你方便些。 梁夙年和年雪兰隔空对视一眼,两双眼睛,如出一辙的惊讶。 无言半晌,同时笑了起来。 吃晚饭,梁夙年和谢嘉然就被赶回了房间。 年雪兰:“忙了一天了,赶紧去歇着,好好睡一觉,明天带你们上街买新衣服。” 他家的传统,无论衣服多少,过年一定要置办新的,年货也要一家人一起出去采购,用年雪兰的话来说,过年聚在一起不就是图个热闹。 “行,妈那你明早别敲门了,我们自己定闹钟。” “知道了,九点之前起床就行,我们在家吃了早饭再出门。” “明白。” 梁夙年带着谢嘉然进了自己房间,礼貌询问:“要一起洗澡吗?这样会比较节约时间。” 鉴于某人的流氓行为太多,谢嘉然对“一起洗澡”这个词已经非常敏感了。 闻言立刻用复杂的眼神看向他,语速飞快:“不要,叔叔阿姨都在家,我们明天还要早起。” 梁夙年一脸无辜地举起双手:“然然;你是不是误会我了,我的意思就是单纯洗澡。” 谢嘉然狐疑:“真的?” “我保证。” “那好吧。” 谢嘉然很单纯地相信了。 ——然后就被某人将豆腐吃了个遍,除了没到最后一步,该做的全做完了! 并且还有脸说自己很有分寸,草莓都没有“画”在穿上衣服后肉眼可见的地方。 谢嘉然最后站的力气都没有,被“吃饱喝足”的梁夙年抱出浴室,越想越气不过,干脆仰起头地在他脸颊上啃出两道牙印。 然后就看见某人笑得更欢了。 “给你看个东西。” 梁夙年将他放在床上,翻出一本相册后跟着爬上来,两人盘腿坐在一起,拉了被子盖在腿上,把相册放在上面。 “来,认认亲戚。” “认亲戚?”谢嘉然还以为他是要跟自己分享童年趣事。 “是啊,过年会有很多亲戚过来一起吃饭,提前给你介绍一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梁夙年翻到一张大合照,耐心地挨个介绍了几位,手腕忽然被拉住。 “怎么啦?”他问。 “我有点紧张。”谢嘉然老实说:“会告诉他们我是你男朋友吗?” 梁夙年:“不想?” 谢嘉然摇摇头,觉得不对,又点点头:“我好像还没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用梁夙年恋爱对象的身份去见他一大家亲戚。 “好。” 梁夙年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你没准备好,那我们就不说,我就告诉他们你是我外地的同学,今年在我家过年,这样可以吧?” 谢嘉然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哥,谢谢。” “哎,先别急着谢。” 梁夙年屈指扣扣相册,笑得随意:“就算是‘远房同学’也逃不过认亲戚的步骤,划重点,这些都——是考点。” “......” 谢嘉然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 只记得意识陷入梦乡之前,他还在努力区分长相极其相似的大姑妈和小姑妈。 光从窗帘缝隙透出一条长痕,外面天已经大亮。 谢嘉然睁眼一看,梁夙年不知何时已经起床,房间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盯着天花板醒了会儿神,坐起来才想起时间问题,不知道有没有超过九点,连忙摸出手机看:八点二十。 好险。 谢嘉然松了口气,看见一条未读微信消息,顺手点开: 夙以往年:【装着外套的行李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所以在衣柜最左边的格子给小谢同学准备了两件男朋友的外套。一会儿出门前如果允许男朋友亲一下,请穿白色,如果不可以,请穿黑色~】 又是哪儿来的花样? 谢嘉然放下手机进卫生间洗漱。 出来按照消息上写找到放了外套的衣柜格子打开,看清里面的衣服,谢嘉然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哪儿来的黑色外套? 分明两件都是白色! 第57章 发表 他拿着外套出房间时, 梁夙年正端着早餐出来,看见他臂弯的白外套,笑容比外面太阳还灿烂。 很快年雪兰也出来了, 笑道:“然然起来啦,正说让年年去叫你呢,快来快来, 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 谢嘉然礼貌道了一声谢,拉开凳子坐下。 原本计划是一家一起,但是老梁先生临时有事要开个线上会议,只能叫司机送他们母子三人去商场, 并且保证工作一忙完就去找他们。 “唉, 哪儿来那么多事呀,大过年也不消停。” 司机已经把车停在门口等着了, 年雪兰换好鞋第一个出门,梁夙年和谢嘉然走在后面。 谢嘉然穿梁夙年的外套其实有点大,但是冬天的棉服大一点不但更暖和, 也更耐看。 明明也有一米八的身高了,裹在衣服里依旧莫名有种小小只的感觉, 脸颊被白色衣服衬得更白净乖巧,让人有种一看就想动手搓一搓的冲动。 包括梁夙年。 所以他就很不客气地动手搓了, 还很得寸进尺地在人脸上吧唧亲一口,亲得人眼睛都眯起半只。 不对,不是得寸进尺,是“按照约定”。 谢嘉然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 好气又好笑:“无赖!” 梁夙年点点自己太阳穴:“动脑筋的事情叫智慧, 怎么能叫无赖。” 说完顿了顿:“当然, 如果小谢同学不服气, 可以跳起来打我膝盖,保证不还手。” “???” 攻击身高这就不能忍了。 谢嘉然不服气伸手就去薅他头发,势必要让他看看自己究竟是能打他膝盖还是锤他脑袋。 梁夙年看他跟个蹦哒的元宵团子似的,被萌得不行,脑袋随便给他薅,大笑着张开手臂一把把人抱了起来。 后面动静太大了。 年雪兰回头就看见两个二十多岁的大男生闹腾得跟十多岁的小孩儿似的,不由失笑,催他们:“别玩儿了,再闹一会儿到了市中心就能直接吃午饭了!” “好嘞,来啦。” 他们去的是年雪兰最常去的商场,也是锦城市中心最大的商场。 新年是大节日,基本每个店铺都在搞活动,来往都是人,流量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红火喜庆的装饰物也早早挂上了,一走进去,扑面而来都是新春新气象。 “我想想,先去你们买衣服。” 上扶梯时,年雪兰回头对他们说:“然后再去给你们爸买,我的得挑久一些,就放在最后吧。” 谢嘉然被她一句“你们爸”说的眼神飘了一下,心情是说不出的奇特。 优雅端庄的女士带着两个清隽帅气的男生,这样的组合罕见又惹眼,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一路回头率。 好在男装店里人不算多,一进去就隔绝了大半追随的目光。 店员里有两三个很年轻的小姑娘,从他们进门开始目光就闪闪发光了,站在旁边推搡半天才推出一个上前去服务。 “欢迎光临。” 小姑娘红着脸:“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有什么他们适合的衣服推荐吗?” 年雪兰想了想:“嗯......要款式和颜色简单大方些,不需要太张扬的。” “有的。” 小姑娘反应很快,带着他们走到另一个区域:“这边的衣服应该都符合您的要求,也是今年最新的款式,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好像都不错......” 年雪兰大致看了一眼,回头问他们:“快来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带进去试试。” 梁夙年挑鞋子还行,对挑衣服是真的不擅长,加上他非常信任年女士的眼光:“妈,还是你帮我们选吧,你选什么我们穿什么。” 谢嘉然点点头,积极表示跟梁夙年持同样态度。 他对这事也不在行。 “就你们男生在这种事情上会偷懒。” 年雪兰嘴上嗔怪了两句,转眼便欣然揽下担子帮他们挑起了衣服。 大概打扮真的是所有母亲的通病了。即便孩子并不是姑娘。 “这件怎么样?” 年雪兰拎出一件黑色外套,没有很多繁复的设计,如她所说简单大方,却让人一眼看着就觉得舒服。 她拿着衣服在谢嘉然面前比了一下,越看越满意:“然然试试这件,一定很好看。” “年年嘛......” “我也试这件吧。” 梁夙年拎出一件大一号的:“然然穿着好看,我穿应该也不赖。” 年雪兰被他的自信发言逗乐,故意道:“那可不一定,虽然你随我,但是也有你爸一半基因,所以自夸带点脸皮行吗?” “行,下次一定。” 本着进去一趟不能白去的原则,年雪兰又多拿了几套衣服塞给他们:“一起试,喜欢的再告诉我。” 两人拿着衣服进去,试的第一套就是同款黑色那件。 出来并排往镜子前一站,挺拔俊俏一对好青年,年女士弯起眼睛,简直满意到不能再满意。 正要上前说话,一位刚进来的金发夫人倒是比她还积极些。 “哎!这件可以!” 她就近走到梁夙年身边左右端详:“好看好看,哪儿都很合适。” 转头问店员:“一样的颜色和尺码还有吗?有的话麻烦给我包一件。” “有的,麻烦稍等。” 金发夫人点点头,目光还在他们两个身上打转呢,边摸下巴边感叹:“男孩子就是要这样才好看嘛,整天搞那些嘻嘻哈哈花里胡哨的,看着就费劲......” 梁夙年和谢嘉然对视一眼,笑道:“阿姨,还有哪里要参考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就要换下一套了。” “哎!你们换你们换,不用管我哈哈哈。” 两人于是转身重新回到更衣室。 “也来给儿子买衣服吗?” 年雪兰走上前,笑眯眯主动搭话:“怎么不让小孩儿一起过来,试好了买的才合身呀。” 金发夫人无奈叹了口气:“我也想,可我家那小子没你家的乖啊,叫他来愣是不来,非要跟同学去玩儿什么滑板。” 年雪兰:“小孩子嘛,爱玩儿是好事。” “也不小了,都快二十了,还总是让我操心。” 金发夫人说着,又问起年雪兰:“哎,你家两个小孩也念大学了吧?看着跟我家那个差不多大。” 年雪兰:“嗯,他们一样大,都在念大学。” “兄弟俩年纪一样可真好啊。” 金发夫人笑着感叹:“还能陪妈妈一起出门逛街,我家其实也有两个男孩,不过大的那个已经工作了,一年回来不了一趟,面都不怎么见的着。” 她拍拍年雪兰的手:“得告诉两兄弟要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啦,不然等到以后大了各自成家,别说一起出门逛街经常见面,不疏远都是最好的了。” “不会的。” “嗯?” “我家这两个小孩和别人不一样。” 年雪兰温柔看着更衣室方向,笑道:“他们呀,是会一直在一起的。” 两个小的连试几套年女士都表示非常满意,就连原本只打算给儿子买一套的金发夫人也忍不住多买了两套。 付款的时候年雪兰被告知需要更新一下会员信息,用时便久了一些。 旁边还是那三个小姑娘,你看我我看你的,大概是想上前要联系方式,又顾忌着对方母亲在场不大敢。 纠结好半天,最后终于决定出手时—— “妈,我先跟然然去买水,就在对面,一会儿门口等您。” “好好好,去吧。” 三个小姑娘就眼睁睁看着个子更高些的男生帮另一位仔细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自然地牵上手,并肩离开...... “......” “......” “......” 面面相觑一番,差点出手那位姑娘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谢天谢地,感谢上苍赐我纠结症! 中午是在商场餐厅吃的午餐,他们陪着年雪兰一直逛到下午,不只是衣服,吃的用的都买了不少。 年女士上了车依旧兴致不减,一路都在跟老梁先生分享她今日的收获。 原本回到家是要一起“验收战利品”,可惜刚跨进家门,老梁先生又被一通电话叫去了书房,顺带捎上一个梁夙年。 能验收战利品的只剩年雪兰和谢嘉然了。 年雪兰其实从半道就在惦记一件事情:“刚刚买的那件蓝色外套是不是尺码买小了呀。” 越想越纠结:“不行然然,你再试试阿姨看看,要是真小了就得拿去换码,不然穿着不舒服的。” 谢嘉然听话乖乖穿上。 年雪兰前后仔细看看:“抬手试试呢?有没有觉得紧?” 谢嘉然摇头:“没有,合适的。” 年雪兰可算放心了,笑眯眯帮他整理衣领:“我就知道你穿蓝色好看,你皮肤白,这个颜色很衬肤色的......” “阿姨。”谢嘉然忽然叫她。 年雪兰:“嗯?怎么啦?” 谢嘉然认真问:“我可不可以,抱抱您?” 谢嘉然曾经对梁夙年说过他很喜欢年雪兰,那不是客套话。 他从年雪兰身上感受到了他从周文月那里感受不到的,完全不一样的母爱。 或许这么说也不准确,毕竟同一个母亲,他和路尚的感受也完全不一样。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这种感觉,很喜欢这个新家,家里的每一个人,他都很喜欢很喜欢。 想要好好珍惜,好好把握。 就当他贪心也没关系,他想要眼前留住所有想留住的爱和喜欢。 “当然可以呀。” 年雪兰愣了一下,很快温柔笑着对他张开手臂,谢嘉然抿起嘴角,弯下腰紧紧抱住她。 有的东西不是遥远到不能奢望。 托小梁同学的福,他终于也可以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 今年新年来得格外早,年三十的天气晴朗得简直不像锦城该有的冬天。 一家人睡了个懒觉到中午才起来,早午饭一起吃了,年雪兰和梁慎安在屋里忙,谢嘉然则被梁夙年带着一起去门口和院子挂灯笼。 忙到傍晚,亲戚们陆续上门了。 梁夙年费心让他认的相册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他一个“外省蹭新年的普通同学”,根本不需要跟着他的称呼叫,最简单的“叔叔阿姨”就能解决一切。 大人们都很和蔼,蹦哒的是梁夙年的堂哥堂姐堂弟堂妹。 “我去,好帅的新哥哥!” 梁聪直接一个飞扑过来,好在被梁夙年眼疾手快拦下:“朋友,初次见面,讲点礼貌。” “什么礼貌!热情才是第一位!” 梁聪出了名的自来熟,歪个脑袋又去看谢嘉然。 谢嘉然眨眨眼,跟他说了句你好。 梁聪乐呵呵也回了句你好,冲梁夙年道:“哥,你们清大收人不止看高考分数,还看脸的吧?随便带个同学回来都这么好看,难怪我没被录取,破案了。” 现在中二少年的脑回路都大同小异是吧。 梁夙年都懒得理他。 梁文姗和梁彻跟年雪兰夫妻打完招呼,也高高兴兴过来了。 “新年快乐呀,弟弟。” “新年快乐,夙年。” “你们也是,哥,姐,新年快乐。” 梁夙年扣着梁聪脸把人推开,退回到谢嘉然身边。 向他们介绍了“普通大学同学”谢嘉然,又跟谢嘉然挨个介绍了一遍他们,很快发现不对:“嗯?怎么少了一个?” 话音刚落,一阵悲惨的哭声闯入客厅。 “为什么新年还要写作业,小朋友就不能放假一天吗?” 梁雪雪背着书包哭着进来了:“我明明只有一点点了,明明可以玩儿几天再写,你们两口子太狠了呜呜呜。” “一点点?寒假都过半了你才写了两页,这叫剩一点点?” 说话的是梁雪雪妈妈:“今天你必须给我写十篇,哭着也要写完,我就权当配合现场bg打麻将了。” “......” “呜呜呜梁雪雪命好苦......嗯?” 她哭声一顿,视线定在谢嘉然的方向,边抽边问:“那个大哥哥是谁啊呜。” 有长辈笑眯眯告诉他:“是你年年哥哥的同学,今年过来一起过年。” 谢嘉然觉得这个小姑娘好有礼貌。 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还不忘关注他这个陌生人。 目光隔空对上,正当他以为自己会收获一个带着哭腔的“哥哥你好”时,小姑娘开始表情逐渐走向崩盘。 嘴巴一瘪,发出比刚刚更惨更壮烈的哭声: “为什么?大家都姓梁,为什么别人可以带好看的哥哥回家过年,梁雪雪却还要做这个气死人的作业啊呜呜呜呜呜!!!” “......” 好惨...... 此情此景,谢嘉然又以为这群做哥哥姐姐的至少得有一个去哄人吧,结果愣是一个没去。 好像都已经对这个场景习以为常。 其中梁彻就堪为个中代表。 他扶了扶眼镜,完全忽视背后的哭声,温和礼貌地叫了他一声,问出比哄妹妹更加重要的问题: “嘉然,你会打锦城麻将吗?” 第58章 发表 锦城麻将的打法, 梁夙年应年女士叮嘱教过谢嘉然,所以吃过晚饭后,谢嘉然勇敢坐上了麻将桌。 虽然牌技并不怎么样。 “先说好, 梁家规矩,打麻将不可以带参谋,两人打一家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所以哥,你可以旁观嘉然哥,但是不可以提意见不可以指挥!” “这波我站梁聪。” 梁文姗积极道:“观麻不语真君子,弟弟, 希望你懂事一点。” 梁夙年把现金放在谢嘉然面前, 举手保证:“我就看着,绝对不吭一声不吱一招, 让他自由发挥,行吧?” “嘿嘿,行!” 三位牌友满意了, 热闹招呼着砌牌开始。 谢嘉然一遍手法生疏地整理牌面,一遍回忆梁夙年教给他的打法—— 成功完成四连败。 三位自觉已经手下留情的牌友面面相觑。 不说是他们家“麻将王者”的亲传弟子吗?怎么水平有点捉急啊。 谢嘉然面露愧疚去看梁夙年, 对方忍笑摸摸他脑袋:“没事,新手都这么过来的, 你已经很棒了,多打两把顺手了就会好很多。” ......真的吗? 可是谢嘉然觉得他的问题不止是手生啊。 “对对对,我哥说得对新手都这样!” 梁聪赶忙附和:“嘉然哥,我刚学那会儿比你现在还差, 连理牌都费劲!” 梁彻:“嗯, 我可以作证, 是真的。” 梁文珊:“来来来再来, 嘉然我相信你,这把一定可以!” 新一把,四个人都打得格外绞尽脑汁。 谢嘉然是绞尽脑汁怎么胡牌,另外三个则是绞尽脑汁该怎么给这位牌技捉急的牌友——喂牌。 “嘉然哥。” 梁聪暗示性地捏起一张牌:“你看我出个五条怎么样?” 谢嘉然犹豫着点头:“可以?” 梁聪激动地把五条丢出去 ——无事发生。 谢嘉然茫然看着在场目光期待盯着他看的三位:“怎么了吗?” 梁文珊睁大眼做了个手势:“没啦?” 谢嘉然:“什么没了?” 梁彻温和笑:“嘉然,你没有胡牌吗?” 谢嘉然摇摇头:“没有啊。” 说完,不确定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牌面,默默套入一下梁夙年教给他的胡牌公式:“没有吧?” “......” “......” “......” 看穿一切的小梁同学掌根抵住眉心,努力把想要上翘的嘴角往下压。 “没事没事,我们继续,下一圈一定胡牌。” 梁文珊清了清嗓子,自言自语:“我是出七筒呢,还是出六条呢?” 一边说,眼神一边往谢嘉然飘。 谢嘉然自知牌技很烂,也不知道梁文珊都什么牌,给不了意见,就默默无言看着。 满脸的呆萌,给梁文珊看得又好笑又无奈。 试探着放出一个按理来说比较容易点炮的六条。 还是无事发生。 梁聪和梁文珊接连失败,希望都寄托在梁彻身上了。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牌池里已有的牌,再看看自己的牌,几番斟酌放出一个八筒:“嘉然,胡吗?” 谢嘉然摇头。 梁彻趁着手还没有离开牌,干净利落地将八筒收了回去,重新拿出一个二筒:“现在呢?” “......” 谢嘉然好像知道他们的意思了。 默然半晌:“堂哥,我可能,还差好几张才能胡。” “......没事。” 梁彻把二筒扔进牌池:“那就慢慢打,不着急。” 按道理来说,新手打牌都有好运buff的加持,但是谢嘉然不一样,他对这种自然的玄学加持好像天生免疫。 想要的牌一直摸不到,他们打出来的牌他又不能胡,甚至有好几次一炮点两家了,三位牌友愣是稳着不退牌拉长时间线继续,架势是不让他胡牌就决不罢休。 然后梁聪梁彻梁文珊就挨个自摸了。 ——谢嘉然还是没有要胡牌的迹象。 “......我觉得是运气问题。” “也有一点点技术问题,只有一点点!” “那我们......继续?下把一定行?” 谢嘉然已经把梁夙年给他的钱败了快一半了。 内疚地看向他,结果却见对方已经捂着脸无声笑到直不起腰。 “咳咳,夙年。” 梁彻清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明显:“你还是帮嘉然看看牌吧。” 梁聪都赢得于心不忍了,连连点头:“嗯嗯嗯,法理不外乎人情嘛,嘉然哥是初学者,可以破例多照顾一下。” 梁夙年忍笑答应,帮谢嘉然砌牌摸牌理牌,手把手地教:“看,这个花色的少,要先打掉,再把一和九打掉,这样才能胡,或者把除了一二三七□□的其他牌都打掉......” 谢嘉然第一次这么深刻地理解到纸上得来终觉浅的现实意义。 稀里糊涂一把打完,赢得一头雾水,脑细胞都要堵进脑血管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 谢嘉然选择起身:“我去教妹妹写会儿作业吧。” 他得找点儿简单的事做,放松一下大脑。 梁雪雪一个人在旁边小桌闷头写作业,谢嘉然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为怨气恒生的小角落添了些人气。 梁夙年补上谢嘉然的位置。 砌牌时,梁文珊忽然笑起来。 凑近梁夙年旁边:“弟弟,老实交代,哪儿拐来的这么可爱的男朋友啊?” 梁夙年有些意外地挑眉:“看出来了?” “不要太明显好吧?我又不瞎。” 梁文珊:“我怎么说也比你多吃了两年饭,还能连这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啥??!” 没有眼力见的梁聪震惊了:“嘉然哥是我哥男朋友?!” 音量不低,幸好大人那边的麻将桌响起一阵起哄声,将他这一嗓子盖住。 梁文珊在桌子底下送了他一脚:“小声点,傻子。” “不是,真的假的啊?” 他瞪大眼睛压低嗓子:“男朋友?谈恋爱那种男朋友?” 梁文珊:“不然呢?” 梁聪表情呆滞地回头看看谢嘉然,又看看梁夙年,努力消化:“难怪......我就说什么同学,关系好到要带回家过年,还一带就带个这么好看的......” 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总觉得哪儿哪儿都是蛛丝马迹:“那怪刚刚吃饭时我大伯母看嘉然哥那眼神,那照顾劲儿,比你这个亲儿子还体贴!” “woc......” “oc!” “哥,你也太酷了!” 他连连惊叹,很快又想起一件事:“不对,那我刚刚还赢嘉然哥那么多钱?!我我我回头还给他行吗???” 急急燥燥的,不等梁夙年回答,又扭头去看梁彻:“老哥你也早就看出来了?” 梁彻整理着牌面,施施然道:“没,只是比你好点儿,隐约有点猜测。” 梁聪:“那你不惊讶?” 梁彻扶淡定眼镜:“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梁夙年表情一哂:“你们还真是个个福尔摩斯。不过我也没骗你们,他真是我同级同学,我们住一个宿舍。” “还是一个宿舍?可以的,除了woc我已经不知道该说啥了!” 梁彻又震撼又激动:“那,那以后嘉然哥跟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梁夙年笑眯眯点头。 “这也太棒了,咱们家族不但得到壮大,连平均颜值也提高了!” 梁聪脑回路有些异于常人,忍不住又回头悄咪咪看了谢嘉然好几眼。 兀自美滋滋了一会儿,很快想到什么,问梁夙年:“哥你都把人带回家过年了还瞒着不给大家介绍?你今天要官宣出来,嘉然哥就能收红包收到手软了。” 他嘿嘿一笑,比出一个八的手势:“你带回家过年的对象,我爸妈少说得给这个数。” 梁夙年:“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然然他说还没准备好,多给他点时间吧,红包年年都能拿,明年可以拿更大。” 梁文珊表示赞同:“见七大姑八大姨确实很容易让人紧张。” 砌好牌,梁文珊扔出骰子叹了口气:“唉,连你都有男朋友了,我居然还在打光棍,我觉得你不说出来是对的,不然我就要被嘲笑了。” 她越想眉头皱得越紧,啧了一声,再次凑近:“问一下啊,嘉然身边还有跟他一样可爱的男孩子吗?” 梁夙年:“姐,然然比我还小些。” 梁文珊严肃脸:“实不相瞒,如果是嘉然这样的,我突然觉得我姐弟恋也行了。” “......” 梁雪雪在做数学套题,看见谢嘉然过来了,眼睛贼兮兮转了一圈:“哥哥,商量个事,你帮我做这页口算题,我给你讲个年年哥哥小时候的糗事。” 谢嘉然:“你多大了?他小时候的你事情你知道?” “我肯定没亲眼见,但我听大人们说的呀!” 梁雪雪瞥了梁夙年一眼,小声道:“年年哥哥小时候,我爸问他以后结婚娶一个什么样的老婆,你猜我年年哥哥说什么?” 谢嘉然配合:“说什么?” 梁雪雪:“他说为什么只能娶一个?他要娶十二个!” 谢嘉然惊讶,他男朋友小时候这么野的? 然后就听梁雪雪继续道:“然后分给大家,一人一个!” “......” “好啦我讲完啦!” 梁雪雪快乐把作业挪到谢嘉然面前:“轮到哥哥帮我写作业了!” 谢嘉然摇头说不行:“代写是不好的,我可以教你,但是不能帮你写。” “啊?可是哥哥你刚刚明明答应——” 不对,回忆一遍对话,好像并没有答应。 她好像底牌甩得太快了呜呜呜。 梁雪雪哭丧着脸拿回作业,快乐持续的时间好短暂,她又不快乐了。 谢嘉然本意是来教小朋友写作业,结果发现小朋友除了懒,还是很聪明的,根本不需要他教。 于是他无聊地看了一会儿小学生算算数,又回梁夙年身边坐下了。 梁聪一看他来了,就开始瞎叫唤:“嘉然哥!快管管你老——老同学啊,他快把我们裤子都赢走了!” 梁夙年:“放心,不要你们裤子,何况你们刚刚不是也赢然然那么多。” 梁文珊:“我们赢嘉然那点早就被你又赢回去了,你好意思?” 梁夙年:“赢的钱今晚后半夜点外卖。” 梁聪满意地不嚷了:“嘿嘿,这还差不多。” 他一边理牌一边跟谢嘉然介绍:“跟你说嘉然哥,这附近一家私房菜馆的小龙虾和兔肉干锅绝了,嘉然哥你一定会喜欢——” “梁雪雪!你怎么又在玩头发?作业写完了吗?” 梁雪雪同学磨洋工又被逮了。 “我就玩一会儿,我的大脑需要休息!” 小孩子做作业不用心还犟嘴,她小姨就逗她:“你不是羡慕你年年哥哥可以带好看的哥哥回家吗?你要是认真学习考上清大,也可以跟你年年哥哥一样带好看看哥哥回家哦。” 梁雪雪登时眼睛就亮了:“真的吗?我也可以带嘉然哥哥回家吗?” “当然。” “好!那我马上做作业!” 雪雪妈妈好一阵无语,哭笑不得:“屁大点儿一疙瘩就开始想好看哥哥了,那这么多年怎么没见你说过要把你年年哥哥带回家?” 梁雪雪淡定摇头:“不杀熟是我做人基本原则。” 小孩子家家端起一副大人做派,逗乐一屋子。 梁夙年挑眉正色:“你不带我回家,那你也不能带你嘉然哥哥回家。” 梁雪雪:“为什么?” 梁夙年:“因为你跟我很熟,我又跟你嘉然哥哥很熟,这样就等于你跟嘉然哥哥也很熟,从你不杀熟的原则来讲,你不能带嘉然哥哥回家。” “......” 小学生思维能力有限,被轻易框进了他的错误逻辑。 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看看谢嘉然,看看梁夙年,瘪起嘴巴又想哭了。 以大欺小的小梁同学冲无奈的男朋友挤挤眼睛,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麻将碰撞的声音一直响到接近十二点,一大家人终于准备出门跨年了。 市区大部分地方不能放烟花,只有边郊几个指定的地方可以,而他们这边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烟花是早就搁好了的。 几个大人商量着一会儿谁去点哪个,要保证所有烟花在十二点一起放才好看。 梁文珊愉快拿出仙女棒给大家挨个发到手里。 “来来来,每人两根。” 到了梁聪那里小小区别对待了一下,立刻引来不满:“姐,我怎么只有一根啊?!” 梁文珊:“是呀,不是说了么,‘美人’两根,你太丑了,给你一根是面子。” “......” 梁聪愤愤动手自己又抢了一根:“姐你太过分了,大过年怎么可以说人丑!” 梁文珊哈哈笑起来。 谢嘉然还记着梁雪雪给自己讲的小故事,打趣梁夙年:“听说某人小时候大言不惭,要娶十二个老婆,给家里人一人分一个?” 梁夙年有些牙疼:“小间谍怎么连这个都告诉你啦?” 谢嘉然:“难道不是事实吗?” “是是是。”梁夙年说:“不过小时候不懂事嘛,都不知道老婆是什么,才会胡说八道。” “那现在呢?” “现在知道了。” 梁夙年弯着唇角:“老婆是谢嘉然,有且只有一个,我一个人的,跟谁都不能分享。” 梁文珊的仙女棒发到他们这里了。 给了梁夙年两根,给了谢嘉然两根,随即停顿了一下,又多给了他一根。 谢嘉然疑惑抬头,以为她是弄错了,就听梁文珊道:“嘉然,欢迎回家过年。” 她看着愣住的谢嘉然,笑眼盈盈:“新年快乐!” 十二点一到,时间跨入全新一年。 第一朵烟花绽开的时候,梁夙年低头亲了一下谢嘉然的眼角:“然然,新年快乐!” 于是声音也有了颜色,落在耳畔,和天上盛开的五彩缤纷一样漂亮。 梁聪起了个对着烟花许愿的头:“希望明年我的高数不要再挂科,考试老师不要再画假重点了!” 梁文珊也喊:“希望我今年可以找男朋友!” 梁彻:“嗯,希望世界和平。” 梁雪雪:“作业!请你自己长只手!” 远处的灿烂,近处的喧嚣。 落在谢嘉然眼里,一切热闹都很真实,又太不真实。 他眨眨干涩的双眼,扔掉已经燃尽的仙女棒,转身用力抱住梁夙年。 “哥!” 他压抑不住心情,大声说:“我从来没没有觉得过年这么好过,我好高兴!” 梁夙年笑着搂住他:“那要不要许个新年愿望?” 谢嘉然:“要!我想要以后每年过年都跟你在一起,我希望每一年都可以像今天这么开心!” “好。” 梁夙年在最绚烂的烟花绽放在头顶时,向他许下承诺:“恭喜你谢然然同学,你的愿望被批准了。” 第59章 发表 谢嘉然这个年过得很充实。 在家里过完了除夕和年初一, 又和他们一起去了爷爷奶奶住的老家。 依山临水的小镇,没有被开发过,水和空气一样干净, 民风淳朴,有最天然纯正的古镇味道。 梁夙年和梁聪他们每年都会来,也算是自小长大的地方, 对小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谢嘉然被他们带着四处都踏上了脚印: 去临河的青石板路散步看水车。 去酿酒的古屋闻酒香。 去做竹编的老爷爷家蹭竹山羊。 带上篮子去邻近的山上挖竹笋。 谢嘉然觉得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好玩,带着满满后备箱土特产离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望。 梁夙年笑话他像在城里长大第一次回归农村大自然的金贵猫猫:“在泥巴地里玩得灰头土脸, 叫也叫不回来, 拎着后颈带回家还一脸不高兴。” “我没有在泥巴地里玩得灰头土脸。” 谢嘉然犟嘴不承认:“也没有叫不回来,得被拎着脖子才肯走,你别冤枉我。” “喔。”梁夙年:“那下次还来吗?” 谢嘉然:“......来。” 坐在副驾的年雪兰被两个幼稚鬼的对话逗乐, 训的还是梁夙年:“老欺负然然做什么, 信不信把你扔高速服务区自己走回去。” 梁夙年早已经习惯自从谢嘉然来之后他在家里就一落千丈的地位了。 小梁同学不知犟嘴为何物, 认错速度又快态度又端正:“好的对不起, 玩泥巴的其实是我,请原谅。” 谢嘉然在后视镜里同年雪兰对视一眼, 笑开。 当谢嘉然终于将锦城麻将的所有打法全部都学会,快乐的寒假也结束了。 他们在开学前两天返程, 走的时候被年雪兰塞了一车吃的,干货腊货土特产新鲜货应有尽有。 箱子多到后备箱都装不下,只能挤在车后座。 光回家整理就花了大半天。 “这些风干了可以保存很久,慢慢吃也没关系, 可是这些怎么办?” 谢嘉然指的是那些新鲜采摘的蔬菜, 还有一些肉:“不快点吃完会坏掉的。” 但是实在太多了, 他们两个人短时间内根本吃不完。 扔掉太浪费了,都是年雪兰精心挑出来给他们的额,他舍不得。 “放心吧,有办法解决。” 梁夙年把蔬菜用保鲜膜封起来放进冰箱:“我们吃不完,可以找人来帮我们吃啊。” 谢嘉然:“黎塘他们吗?” 梁夙年:“答对了,他们不是总嚷嚷着要来咱们家玩吗?正好把他们都叫上,在家里煮火锅。” 这个办法好。 火锅热闹,两个宿舍搭上家属加起来就有八个人了,一顿就能解决掉他的燃眉之急。 谢嘉然高兴了,想说现在就去通知他们,梁夙年忽然叹了口气,用手锤了锤肩膀,说好累。 确实,虽然他俩一直呆在一起,但是重活累活麻烦活都是梁夙年一人包揽,只肯分给他一些最轻松的工作。 比如点数,比如给他递撕好的保鲜膜。 谢嘉然不好意思了:“我帮你揉揉肩膀吧,一会儿就好了。” “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 梁夙年说着站起身,谢嘉然以为他要去客厅沙发躺尸了,连忙让路。 梁夙年却顺手将他抱起放在屏风柜坐好,低头亲上去。 ......原来这才是某人口中的“休息”。 谢嘉然在被他亲得晕头转向之前愤愤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背脊。 又给这个流氓装到了。 考虑到那群猴子肯定会喝酒,为了不耽误上学,吃火锅的日子定在开学前前一天的晚上,也就是他们回锦城的隔天。 网上买的食材很快送到家门口,他们将一切准备就绪,或者说谢嘉然看着梁夙年将一切准备就绪,门铃就响了。 两个宿舍的人应该是约好了一起过来的,一进门齐刷刷的动作就是吸鼻子。 “太香了吧!我刚吃完一块小蛋糕,感觉又饿了。” “来吃火锅你还提前吃小蛋糕?” “买了不吃多浪费。” “梁哥深藏不漏啊,居然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梁夙年端着分好盘的毛肚出来:“在宿舍我上哪儿给你露?” “也是,哈哈。” 谢嘉然被迫“眼神指导工作”一整天了,这会儿终于找到了可以分担的事做,放下抱枕起身说去帮他们切水果,步伐都透着轻快。 黎塘往他背影打量了一下,小声问梁夙年:“诶,梁哥,你放假对嘉然做了什么,我怎么感觉一个寒假过去,他又开朗了不少?” “没干嘛啊。”梁夙年说。 “真的假的?” “真的,我就带他一起回家过了和年而已。” “嗯???” 黎塘深吸一口气:“我去,这就带回家过年见父母了?你们这进展够迅速的啊!那过程怎么样?还顺利吗?” “你觉得呢?” “也是,不顺利嘉然也不会这么高兴,我问了句废话。” 他嘿嘿一乐:“真好,嘉然自从跟你在一起,整个人都活了。” 说完又叹了口气:“真羡慕你们啊,能和对象一起过年。” 梁夙年:“你过年没跟女朋友一起?” 黎塘:“没有啊,我倒是想,可是小图害羞说太早了,想再等等,我都一个寒假没见她了,当然,视频不算哈。” 梁夙年这才想起什么,扫了一圈:“就你一个人来的?没带家属?” 黎塘:“小图明天才回来呢。” “梁哥嘉然,你们家好大啊!” “装修也漂亮,是我喜欢的风格!” “阳台视野也——woc!这底下有只猫!” “喵呜~” 他们终于发现谢小年了。 肖池激动得眼冒金星:“梁哥你家有猫你不早说,我就能把肖国庆带来跟它交朋友了!” “这是三花吧?这么漂亮的三花可不多见。” “我看看我看看!”黎塘也跟着跑过去。 满屋子大男生围着一直几个月大的小猫咪咪咪叫,场面有些辣眼睛的萌。 “买的吗?” “不是,领养的。” “哦棒!叫什么名字啊?” “谢小年。” “靠,给猫起个名字还不忘秀恩爱。” 谢小年被抱出来就放弃挣扎了,翻着肚皮任他们摸。 谢嘉然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家里人多,梁夙年开了一点窗,回头对他说:“然然,进屋再套件毛衣。” 谢嘉然放下果盘回房间,没找到那件常穿的白毛衣。 重新打开旁边的柜门,房间门再次被打开,梁夙年溜进来捧着他的脸就是吧唧一下,笑眯眯的,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怎么啦?”谢嘉然问他。 梁夙年:“刚刚吃了块好甜的瓜,也给你尝一下。” 谢嘉然:“我切的哈密瓜?” “哦,你切的啊。”梁夙年装模作样咂咂嘴:“我说呢,难怪那么甜。” “......” 谢嘉然推开他的脸:“同学,你好幼稚。” 梁夙年乐:“然然,一会儿还有一个客人来。” 谢嘉然:“谁?我认识吗?” “认识。”梁夙年说:“但是还没有见过。” 谢嘉然最后还是没找到那件白毛衣,估计是洗了还没收,便随便套了件梁夙年的出门。 热热闹闹吃到一半,门铃响起,梁夙年起身去开门,迎进来一位姿容俏丽的短发姑娘。 “介绍一下,我高中同学,褚思思,你们叫褚哥就行。” 褚思思。 思思姑娘。 谢嘉然了然了,确实是认识没见过的一位客人。 肖池嘴里喊着牛丸,声音含糊:“头一次见面就让我们叫人姑娘哥,不礼貌吧?” 梁夙年:“叫妹妹就礼貌了?” 肖池想想,也是,咧嘴一乐:“褚哥,初次见面,你好你好!” 一人起头,剩下挨个打招呼,一个叫得比一个顺口,知道的是新朋友见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地下组织头目聚头。 梁夙年先就留了空位,安排褚思思坐下。 “人太多,我就不给你挨个介绍了,反正也记不住。” 梁夙年回到座位,搭着谢嘉然肩膀:“给你认识个最重要的,这位,我男朋友,谢嘉然。” 谢嘉然礼貌对她说你好,褚思思也笑眯眯回了句你好。 她早知道梁夙年谈恋爱了,今天终于见了面,目光忍不住在谢嘉然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感叹:“好看的男孩子都内部消化了,难怪我们女生找男朋友这么艰难。” “诶,我就觉得内部消化挺好。” 肖池美滋滋道:“褚哥你不知道,光他们两个就快把学校半数姑娘的芳心都俘获了,现在他们在一起,女生们没了机会,我们这群单身狗脱单的机会都大了好多!” 刘毛毛:“哦?有多大?那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脱单?” “缘分是说来就来的吗?” 肖池瞪他:“你再杠,信不信我吃光你烫的鸭肠!” 褚思思:“那要是女孩儿也内部消化呢?这也挺好?” 肖池:“......” 果然只有站在相同立场才用相同眼光看待事件,他换位思考了一下:“ONO,我好像有点理解褚哥你的心情了...” “靠,你们谁把我的肥牛和毛肚都吃光了?” “什么叫把你的吃了,讲道理,进锅了就是大家的。” “那至少也给我留一点儿啊,就是你吃的吧,沈学豪你这只狗......” 锦城的春天来得慢,开春了窗外依旧寒风呼啸。 不过只要和喜欢的人聚在一起,再差的天气也影响不了好心情,室内暖洋洋的温度,香喷喷的空气,闹腾腾的笑声,就是最好的证据。 肖池这这两天胃疼,喝不了酒也吃不了多少,很快中场休息溜去客厅打游戏去了。 那是梁夙年买的游戏光碟,双人战斗模式里谢嘉然名字那一栏的战斗力高得离谱,底下梁夙年被碾成渣渣。 “wow!看不出来嘉然你玩游戏这么厉害啊!” 谢嘉然手机在充电,他蹲在旁边翻看班群里发的开学文件,闻言道:“那个游戏很简单的。” “简单?可是我之前看直播大家都说难,梁哥一个游戏全能选手都打成这样,你居然说简单?” 他的好奇心和好胜心都被激起了:“来来来嘉然,咱们过两把!我也感受一下。” 谢嘉然走过去拿起另一个手柄,习惯性选择了最难模式。 肖池:“牛啊牛啊!我准备好拿出十成实力了!” ——三分钟后。 肖池看着谢嘉然不知第多少次倒下的尸体,陷入久久沉默。 “嘉然。”他委婉说:“你不用让着我。” “......我没有。” 谢嘉然也很奇怪,平时跟梁夙年玩的时候明明很简单的,怎么今天忽然变得这么难? 他不信邪地又来了一把,结果还是没撑过两关,就倒地不起了。 “是不是模式有问题啊?”肖池问。 陈文耀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会不会是对手的问题?” 然后梁夙年就被拉过来了。 肖池的手柄到了梁夙年手上,谢嘉然的水平以肉眼看着都觉离谱的速度直线上升。 眼看梁夙年操控的小人在又一次微妙的卡顿后死在谢嘉然手下,几个围观群里的心情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哦,原来谢嘉然同学令人惊叹的战绩是这么来的啊。 唯有当事人毫不知情。 谢嘉然说:“哥,你是不是有点菜?” 肖池都能打死他,梁夙年却不行。 梁夙年扭头笑容和蔼看向肖池:“兄弟,来一把?” 肖池心情复杂接过手柄,看着自己被摁在地上摩擦的小人,内心无比平静,他就知道会这样。 没人疼的小孩像根草哇。 逻辑链出差错了。 他打不过肖池,却能打过梁夙年。 梁夙年打不过他,却能打过肖池。 谢嘉然眨眨眼睛,哦,好像明白什么了。 褚思思端着一杯水靠在旁边看着,目光在谢嘉然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回梁夙年身上。 不由自嘲地摇了摇头,垂眸失笑。 “有点儿老夫老妻的感觉了啊。” 陈文耀坐在餐桌边感慨:“身边有个人真的不一样,看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刘毛毛夹了一筷子菜:“那就找呗,别光嘴上说啊。” “我想找就找得到啊,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的。” 他咂咂嘴:“真羡慕梁哥,自从他恋爱开始,我就觉得他整个人都起飞了。” 刘毛毛为他这个形容乐了一下,吃掉一口菜,敲敲碗边: “喂!那边赶紧的啦,鱼都煮好了,你们中场休息的还没休息够啊!” “哎,来了来了!” “给我留一条黄辣丁!” 一群人没一个安好心,倒了酒互相灌,吃到最后几乎个个都醉醺醺的,看灯带重影。 家里没客房,不好留他们过夜,好在家离学校很近,走回去很快,还能借风给他们去去酒气。 其中唯一清醒的肖池自然肩负起看护他们的重任。 梁夙年把他们送到电梯口,折回去问褚思思:“褚哥,送你回去?” 褚思思:“不用啦,一会儿我姐过来接我,我先帮你收拾一下吧,乱成这样。” 本打算过去帮忙收拾的谢嘉然站在房门口看了一眼,很快又转身回了房间,轻轻掩上门。 “你知不知道你谈了恋爱的消息一出,大家都震惊了。” 褚思思说:“当然我包括我,不敢置信你居然也会谈恋爱?” 梁夙年失笑:“没这么夸张吧?” “那是你自己觉得。”褚思思说:“我给你打个比方,要是有一天你看见一块钢板开花了,你会不会觉得难以置信?” 梁夙年:“......” 褚思思:“不过今天亲眼看见,倒不觉得你谈恋爱有多稀罕了,更稀罕的是你居然也会这么照顾人,别的不说,当初咱俩乌龙恋爱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照顾我啊。” 梁夙年表示冤枉:“褚哥,这帽子扣大了啊,我不还帮你买饭来的吗?” 褚思思:“要是换做嘉然让你买,你还会只买一份?送完就跑赶着去打球?” 梁夙年想了想,好像确实不会。 他要么买两份跟然然一起吃,要么直接带然然出去吃,反正不会留他一个人。 “看,人和人的差别就出来了吧?” 褚思思是真的挺感慨的:“没有恶意啊,我本来以为你应该不会谈恋爱,还有点心疼你对象,没想是我想错了,你真的把他照顾得很好。” “喜欢真的可以激发很多本能,是我的认知太片面了,我了解的狭隘,你不是恋爱情商低,你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褚哥——” “哎,你别多想啊,我就是想起来,随便感叹两句而已。” 褚思思笑着把碗碟放进洗碗机,转头看向他:“你不是一直觉得愧疚吗?这样,我给你个补偿的机会,答应我一件事?” - 谢嘉然抱着馋馋睡着了。 不过睡得很浅,脸颊被轻轻碰了碰就醒了。 “哥?” 他迷迷糊糊地喊他。 “嗯,是我。”梁夙年弯下腰摸摸他脑袋:“睡觉怎么不脱衣服?” “没有睡,我还在等你。”谢嘉然说:“我看到你们在说话,就没有过去打扰。” “不会打扰,只是随便聊了些高中时候的东西而已。” 梁夙年亲亲他迷瞪的眼睛:“顺便商量了一下跟你有关的一件事。” 谢嘉然:“什么?” 梁夙年:“褚哥说我们结婚的时候,伴郎团要加她一个,可以吗?” 谢嘉然很乖地点点头:“好。” 谢小年被他们吵着了,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换到枕头另一边继续睡。 谢嘉然抬手抱住梁夙年:“我还没洗澡。” 梁夙年:“抱你去洗好不好?” 谢嘉然嗯了一声。 梁夙年弯起眼睛:“一起?” “好。” 第60章 发表 开学头天, 梁夙年和谢嘉然的课正好在下午一二节。 谢嘉然怕自己一个人在家又睡过头迟到,索性跟着梁夙年一起出门蹭课。 一路上谢嘉然都在低头认真翻看手机,快进校门时终于看见想看的, 开心地将手机举到梁夙年面前:“哥,我获奖了,网站已经把作品刊登出来了, 你在第一位!” 梁夙年接过看了一眼,果然见那幅篮球场少年的画排在最新展出作品的最前列。 “厉害!” 他真诚夸赞:“不过说错了吧,不是我在第一位,明明是你在第一位。” “那就是我们都在第一位。” 谢嘉然固执地想跟他一起分享荣誉, 点开作品往下拉, 除了作品信息之外再没什么别的了。 “可惜这个网站不开放评论。” 他有些遗憾:“不然就可以看见大家夸你了。” 听他话里的意思,俨然已经把这幅画当成了为他画的艺术肖像。 似乎还企图把获奖功劳都扣在他头上。 梁夙年忍不住笑起来,刚要开口, 就听远处忽然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男生一路跑过来的, 气儿还没喘匀:“梁哥,你现在有没有空?” 梁夙年:“要去上课,怎么了?” “我也......我一会儿也有课。” 男生说:“距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应该来得及,梁哥你跟我上去一趟吧。” 他指了指旁边的学生活动中心:“我们专业的学管会组织了一个迎新活动, 有个发言人不知道钻哪儿去了, 你上去帮我讲两句行吗?” “我?”梁夙年不解:“这不是谁上都行么?” “我们之前宣传就说了特别发言人的,随便推一个上去怎么撑得住场子,要不是碰见你,我都打算拉个老师上去了!” 男生很急, 话没说完就上手拉了梁夙年开跑。 男朋友被半路截胡, 谢嘉然自然也跟了上去。 挺好。 原本只想蹭个课, 没想到还能蹭个迎新会开场。 活动中心很大,一进去乌泱泱都是人。 谢嘉然找了个不起眼的空位坐下,有点儿奇怪为什么要把迎新会挑在这个时候而不是晚上。 难道是政法学院特有的习俗? 往前望去,那个男生往梁夙年手里塞了份稿子就催着人上台了。 看着被赶鸭子上架的梁夙年满脸无奈的表情,谢嘉然不厚道地笑起来。 男生确实没说错,梁夙年在本系知名度高,一上台大家就很给面子地献上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发言过程中,谢嘉然无意听到前面几个同学小声谈论梁夙年的话,很自然地想起了他第一次去听梁夙年演讲时的经历。 那时候也是这样,他坐在后排,听着前排的女生低声谈论台上的人有多优秀。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那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他甚至还在纠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现在想想,就觉得这个世界还真是很奇妙。 那个在台上闪闪发光的人,现在已经是他的男朋友了。 谢嘉然无意陷入回忆,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欢呼声拉回现实,抬头一看,原来是发言完毕后的提问环节到了。 梁夙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步骤。 截胡他的男生赶紧三两步跑上台飞快跟他保证就两三个问题随便答一答就行,又转头让同学安静下来。 “因为时间有限,后续还有许多环节,所以我们只能给大家三次提问机会,有问题的可以举下手,我随机来点。” 连续两个问题都还算正常,谢嘉然看一眼时间,已经准备起身离开,没想到被第三个问题绊住了脚。 “关于学习问题我就不问了。” 提问的是个男孩儿:“我想替我们班女生问一下,学长你有女朋友吗?” 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问题,底下昏昏欲睡的同学顿时不困了。 谢嘉然也默默坐了回去。 万众期待下,梁夙年没有立刻回答。 旁边的男生以为他是不方便回答这个问题。 把人临时拉来已经很愧疚了,不好意思让人再为难,正想开口打圆场,没想梁夙年却施施然先开口:“已经在谈了。” 原本理所当然觉得会听到否定答案的众人一片哗然。 提问的男生一句“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被堵在喉咙不上不下,没了问出来的机会。 梁夙年没有遮掩,大大方方道:“谈了挺久,过年还带回家了,而且,现在他也在你们中间。” 随着他话音落下,明知是“对面依旧不相识”,不少人还是下意识开始前后左右地张望。 “学长!” 有勇者扯着嗓子高声道:“是谁呀,方便透露一下,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吗!” 梁夙年站在台上,人山人海中依旧能准确捕捉到他的恋爱对象。 “今天就算了吧。” 他笑了笑:“我还赶着上课,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我想想,毕业之前,应该能有机会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 谢嘉然遥遥与他对视,无声弯唇,在热热闹闹的起哄声里悄悄退场。 紧赶慢赶,最后踩着铃声进的教室,险险没有迟到。 还是那位眼熟的教授。 仔细算一算,这好像已经是谢嘉然第四次上他的课了。 很惭愧的是他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过。 为了不打扰男朋友上课,他原本是打算睡觉混时间,结果因为午睡睡太饱愣是睡不着,只好拿出素描本开始无所事事地做就地取材的素描练习。 一不小心画得太投入,猝不及防被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时,人就懵了。 不是说好不点家属的么? 怎么一个寒假过去就转性了? 老教授笑容和蔼:“答案我刚刚已经说了,简单总结一下就好。” 谢嘉然尴尬得脸都僵了:“对不起老师,我不知道......” 他都没仔细听,怎么知道刚刚说了什么? 老教授看来有些意外:“可是我看你一直在很认真地做笔记呀?” “......” “老师!” 肖池积极举手解围:“他不是我们班的同学,是同学家属,您点错啦!” 同时坐在谢嘉然后面一个哥们儿探头看了一眼,乐道:“家属没做笔记,在给老师您画素描肖像呢!” “我的肖像?” 老教授来了兴趣,放下教案走过来,一看乐了:“还真是,我还从来没被人写过生呢,嗯,画得不错。” 他拿起那幅画:“可以送给老师吗?” 谢嘉然:“当然可以,老师不嫌弃就行。” 教授笑呵呵:“这么好看,怎么会。” “老师,梁哥家属画的怎么可能难看,全国画展冠军呢!” “真的?” 老教授惊讶:“这么厉害,那看来这幅画我得好好珍藏了。” 坐下之后,谢嘉然也不好意思再画了。 等课堂恢复秩序,靠过去小声问梁夙年:“我获奖的事情你的同学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没有特意宣传,按道理来说除了本专业的人会关心,其他人应该不知晓才对。 梁夙年:“本来是不知道的。” 谢嘉然:“然后呢?” 梁夙年:“我就小小宣传了一下。” “......”谢嘉然愕然:“哥,你都不会不好意思吗?” “分享荣誉的事情谁会不好意思?要不要看看政法系的才子才女们是怎么吹彩虹屁夸你的?” 梁夙年作势要把手机给他,谢嘉然当即表示拒绝:“算了吧。” 梁夙年:“?” 谢嘉然摸摸发烫的脸:“分享荣誉的事情,我会不好意思。” 下了课,谢嘉然原本想让梁夙年先回家,但梁夙年觉得总是谢嘉然陪他上课,他却一次也没陪谢嘉然上过课,应该礼尚往来一下,于是厚着脸皮跟去了画室。 由此,谢嘉然所在的最不起的角落成了最起眼的地方。 隔三差五就有同学回头看一眼。 原来的老师请假了,这节课是代班老师上,一节课让大家做空间构图练习,一节课做示范讲解。 谢嘉然画起画来就顾不上管梁夙年了,怕他无聊,也给了他画纸让他随便画着玩儿。 虽是无意,但真的很有哄小孩那味儿了。 梁夙年欣然接受。 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真的很好打发。 专业不同,感受也完全不同,梁夙年觉得他好像一不小心闯进了一个新的世界,跟他所熟知的都不同,是用色彩堆起,充满了想象,绚烂缤纷。 一切都很新鲜有意思。 画完之后,自我感觉很良好。 然后,他的画就被过来拿谢嘉然画的老师用思索的目光盯了良久,最后连同他的画一起收了上去。 梁夙年听到老师从各个方面对谢嘉然的画进行分析和夸奖的时候还挺意外:“我画得已经好到可以做示范的程度了?” 刚说完,就见老师放下谢嘉然的画,拿起他那幅—— “同学们可以看看,如果说刚刚谢同学的作品是汇集了所有正确示范,那么这幅作品就是集合了所有错误示范,空间结构混乱,构图不清,透视错误......” 梁夙年:“......” 哦,这样啊。 满教室笑得前俯后仰,谢嘉然念在被公开处刑的是自家男朋友,很厚道地忍着没有笑出声。 或许今天不宜陪课,两个人接连翻车。 林杉扭头一看两人都在乐,表示不解:“嘉然被夸高兴我能理解,梁哥,你又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梁夙年懒洋洋道:“我老婆被夸了嘛。” “......” 林杉沉默两秒。 礼貌一笑竖起大拇指:“老婆吹,果然名不虚传。” - 几天之后,论坛上悄然火起一片帖子,名字很简洁明了直白大气,《关于校花校草蛛丝马迹的二三事》,一看就知内容为何。 发帖人在帖子前几楼用最精炼的措辞详细分析了这些天才的所见所闻: 青青子衿:【首先校花陪校草去上课,这个就不用细说了吧?毕竟也不是一两次了,大概也没几个人不知道,重要的是校草之后也陪校花去上课了!互相陪课啊,整整一下午四节课,两个人都公然呆在一起,试问哪家室友是这样色的?】 青青子衿:【再说那天政法专业的迎新会,校草被临时拉去救场上台发言,在提问步骤被问有没有女朋友,他怎么说的?他说在谈恋爱了,而且对象就在台下。】 青青子衿:【注意重点,别人问的是有没有女朋友,而他回答是谈恋爱了!大家都不是三岁小孩了,这其中的微妙差别大家应该不会品不出来吧?最关键的是,当时校花就!在!台!下!】 青青子衿:【然后说校花最近参加全国画展获得冠军,那幅作品我恳求大家去看一眼,那神态那气质,画的不是校草我直接倒立吃屎!】 青青子衿:【最后,很多小细节我都不说了,说个我听说的大消息,好像校花校草已经搬出宿舍同居去了,不过他们舍友嘴巴太近套不出来,但是从他们每天的状况来看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青青子衿:【同胞们,这要是真的,想想都刺激!就他俩那完全不惧怕被发现的态度,再想想上次乱码兄的话,我有预感咱们磕到真的了!】 一卷抽纸:【woc......楼主你福尔摩斯附体啊。】 饼饼超可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饼饼超可爱:【我不管我不管!这就是真的!】 千山鸟飞绝:【绝了,楼主这一波分析,我觉得他们就是真的了!】 独钓寒江雪:【我也!这还不是爱情,请什么什么才是!】 晚风:【这不是爱情,这是神仙的绝美爱情啊~】 ...... 两个当事人都没关注论坛,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一周后了。 彼时两人正窝在沙发消磨时间。 谢嘉然坐在梁夙年怀里,用新买的马克笔在素描本上涂着玩儿,梁夙年跟肖池他们商量着周末跟隔壁学校打友谊赛的事,忽然被扔了条帖子链接,打开一看—— “然然,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嗯?” 梁夙年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有人在论坛上发了帖子,我们的秘密被发现了。” 谢嘉然接过手机看,慢吞吞翻完整篇帖子,不禁感叹这届同学确实厉害。 “会生气吗?” 梁夙年问他:“要不要我联系他们删了这篇帖子?” 谢嘉然:“我为什么要生气?” 梁夙年有些意外:“然然,你不介意我们的关系被公开?” 谢嘉然摇头:“不啊。” 他们是正常的恋爱关系,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不可以公开。 他的回答太理所当然,梁夙年一怔,不禁垂眼笑起来:“两分钟之前,我还在后悔那天在迎新会时不应该乱说话。” “那是实话,没有乱说。” 谢嘉然描好草稿的最后一根线,抬头看他:“哥,我早说过了,你是我男朋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等梁夙年开口,他视线下移,落在梁夙年松垮的衬衫领下露出的半截锁骨上。 “当然,公平起见,我想对你做什么,应该也都可以。” 他在梁夙年询问的目光下靠近,一只手掌撑在他胸前,指尖将衣领更往下压了些,马克笔划过皮肤带起微弱的痒意,留下一只翩然欲飞的黑色蝴蝶。 他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那张勾起他念头的照片至今保存在他手机相册。 跟他想象中一样好看,不对,要更好看。 谢嘉然满意端详一阵,忍不住靠近吻了一下,眼前一晃,忽然被抱着站起来。 抱小孩儿一样面对面的姿势,谢嘉然怕摔倒,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夹紧他的腰。 马克笔掉在地毯上无声无息。 谢嘉然对上梁夙年视线。 后者领口还乱着,黑色蝴蝶在锁骨翩然欲飞,映得他眼神似乎也暗了几分。 “然然,你说的,做什么都可以。” “现在该我了吧?” 第61章 发表 初春的天气温度多变, 昨天还寒风呼啸,只一夜过去便步入了春暖花开。 篮球赛定在周末,本应该是人最少的时候, 不知被哪些有心人走漏了风声, 比赛当天,清大体育馆内热闹非凡,不仅有本校观众, 对校观众也来了不少。。 “好多华大的学生啊, 只是一个友谊赛, 又不是正式比赛, 这声势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管他什么友谊赛不友谊赛,隔了一个学校, 那都得统称荣誉争夺赛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也是为梁哥来的?” “夸张了,我觉得不至于吧,可能就是来凑个热闹?” “可是我有华大的朋友在群里说, 他们就是冲我们校草来的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讨论热烈的几个女孩子瞬间噤声, 眼看着他们话题里的男主角拿着一瓶水走过来,将水放在与她们座位间隔了很窄一条过道的空位上。 “梁哥。” 其中一个女孩儿好奇问:“你要坐这个位置?你不是一会儿要打球吗?” “我不坐。”梁夙年笑笑:“前排占个家属位。” 嗯?家属位。 几个姑娘睁大眼面面相觑。 会是她们想象的那个家属位吗? 她们怀着莫名紧张的心情等到球赛开场, 也终于等来了那位“家属”。 眼睁睁看着校□□直走到“家属位”, 拿起那瓶已经拧开过瓶盖的水,弯腰坐下, 几个姑娘不约而同倒吸一口气。 紧张化为激动与振奋! 飞速低头拿起手机,打开各自的小群,以感叹号为沟通主要桥梁飞快刷屏: 【!!!!!!】 【官方盖章了啊我的天!!!】 【艹艹艹!!!他们是真的!!!】 【谁还敢说我是主观臆想!!!谁还敢!!!!!】 隔壁在隐晦狂欢, 谢嘉然不敏锐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不会打球, 但是为了能够看懂梁夙年的球赛, 来之前他特意做了些功课 ——上百度查阅打篮球规则。 词条解释很详细, 他把每个位置运用什么打法在团队中起什么作用认真看了一遍,看完只有一个感觉: 好像什么都看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记不住那么多,到了现场也分不清谁在什么位置。 他还是那个不懂球的篮球小白,努力认真想要看懂,结果还是不可避免地总会将所有视线投放在梁夙年身上。 好吧,妥协了。 他对篮球没兴趣,对他来说,球赛唯一具有吸引力的看点,就是梁夙年。 不过即使看不懂,也不影响他知道梁夙年球技很不错,但凡清大队伍进十个球,一定有八个都是梁夙年亲手扣进去的。 关键姿势还很好看。 好在他不是唯一异类,跟他一样看不懂球的不在少数。 身后就有几个男女生跟他一样半吊子水平。 一开始还能有模有样讨论一下哪边队伍哪个厉害,到后来就发展到晚饭吃什么,宵夜要不要加餐,以及相约今晚熬夜看流星。 流星? 今晚会有流星吗? 谢嘉然捕捉到了兴趣词,留心多听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想要搜搜看是不是真的,还没打开微博,倒是先看见了年雪兰发来的信息 阿姨:【然然,马上清明节到了,你和年年一起回来吗?我们去镇上老家扫墓,顺便给你们爷爷奶奶带些东西过去。】 阿姨:【梁聪他们也会去,你不是喜欢那里吗,现在春天到了,小镇附近山上都开了花,正好让他们再带你四处玩玩。】 谢嘉然确实很喜欢那个小镇,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X。:【嗯,我们回来。】 阿姨:【太好了,那阿姨和叔叔到时候去接你们。】 阿姨:【对了然然,记得让年年多带一个行李箱,上次就是行李箱太少,还有好些想让你们带过去的东西都装不下。】 谢嘉然想说不用,上次带回来的东西到今天都还堆了好多在冰箱里没有吃完,手机又进一条消息: 妈:【然然,清明节你回来吗?】 妈:【新年你就没回来了,妈妈知道你懂事,别再闹了好不好?】 谢嘉然嘴角弧度渐渐放平。 动动手指回复: X。:【清明节有事,不回来了。】 妈:【然然】 X。:【妈,我没有闹,我是认真的,我的男朋友已经带给您见过了,我很喜欢他,会一直跟他在一起。】 X。:【上次在家时跟你说的话是认真的,您不能接受,我会尽量不回去,不会碍着您的眼。】 周文月的名字几次变成正在输入,又变回单字备注。 到底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谢嘉然退出对话框,顺手将它从最近聊天的列表删除。 一会儿的功夫,年雪兰又发了好几条消息: 阿姨:【对了,衣服你们就不用带啦,开春阿姨又帮你们买了好几套,够你们一整个清明假期穿的了。】 阿姨:【年年说你们养了一只猫,过年回家时还寄养在宠物店,要不这次就别寄养了,回来一起带上吧,小猫咪也是咱们家一份子啊,总不在一起过节哪儿成?】 谢嘉然嘴角弧度渐渐回暖。 一个【好】字将将发出去,周围忽然响起一阵喝彩。 原来在他专注于聊天这会儿,比赛已经打完了,比分55:34,清大完胜。 “啊啊啊啊清大牛逼!” “政法牛逼!!” “梁哥牛逼嗷嗷嗷嗷嗷!!!” 谢嘉然抬起头,正好与梁夙年摇摇对上目光。 对方正被激动的肖池紧紧抱着,一脸的无奈在看见他后化为灿烂笑容,拍拍肖池的背示意他放开自己,随后大步朝谢嘉然走来。 像从前每一次一样,众人目光很自然地汇聚在他身上。 看着他走到谢嘉然面前,弯腰将他一把抱起来,又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下,嘴角上扬,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然然,我们赢啦!” 梁夙年以最直白的方式在第一时间与他分享喜悦:“清大牛逼!” 谢嘉然两手搭在他肩膀,和所有人一齐愣住了。 下一秒,他在几欲掀翻屋顶的欢呼尖叫声中笑着抱住他的脖子:“恭喜!” - 球赛胜利,晚餐就要吃顿好的庆祝。 谢嘉然这个眼神助攻也被热情邀请一起去参加了庆功宴。 “论坛都疯了啊,你们这波玩儿得太炸了。” 陈文耀翻看着手机:“第一页飘的全是你俩有关的帖子,楼都盖了上千层,屠版啊。” 黎塘:“拜托,何止论坛,我班级群都快炸了好吗,全在艾特我和沈学豪问到底怎么回事。” “那你怎么说?” “我还能怎么说,就说在一起了呗,结果他们还嫌我太敷衍,怎么着,我是非要临场给他们编个你们八百字的恋爱小作文啊?” “八百字,开玩笑了吧,就现在这热乎劲儿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你给八万字他们都未必满意。” “我已经可以预料到明天去上课会接受怎样的轰炸了。” “牛逼,真的,除了牛逼,我已经说不出什么别的了。” “你们这动静都快赶上去年暑假那会儿两个明星官宣结婚的了。” “梁哥,能问问你当时是个什么心路历程吗?怎么就突然想公开了?” 梁夙年放下手机,轻松道:“不突然,一直想。” 黎塘:“啊?那你——” “你们打算一直唠这个到明年?” “哎呀行行行,那不唠这个了,我们唠点儿别的。” 肖池咧着嘴转向谢嘉然:“嘉然,今天梁哥可是咱们胜方MVP,你不打算给点儿奖励?” 焦点被从梁夙年身上转移到了他身上。 谢嘉然正喝着水,闻言放下水杯抬头:“今晚凌晨三点是不是会有流星?” “啊???” “我刚刚看了下微博,说今晚会有千年难得一遇的流星雨,就在凌晨三点,本市的天气预报说我们应该可以看到。” “卧槽!这么酷?!” “真的假的,这网络宣传不到位啊,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我看看,诶,好像是真的!” “是真的,我昨天就看见了,忘了跟你们说。” ...... 话题来得快去得也快。 梁夙年偏过头,敬佩地冲男朋友竖起大拇指。 聚餐到十点半结束。 回学校往右,回蓉锦园往左,他们在店门口分道扬镳。 谢嘉然在换季时身体弱容易感冒,梁夙年不敢让他喝酒,自己全挡下来,有点喝多了,走路思考都正常,就是眼神带着醉醺醺的味道。 以及,话有点密。 “然然。” “嗯。” “然然。” “嗯,我在。” “然然?” 谢嘉然扭头去看他:“干嘛呀。” 梁夙年弯着唇角:“我好喜欢你啊。” 谢嘉然眨眨眼,也温吞笑起来:“嗯,知道了,我也好喜欢你。” “然然。” “嗯。” “你想看流星雨吗?” “你想吗?” “不是很想看流星,但是很想跟你一起看流星。” 谢嘉然笑话他:“怎么都醉到开始说绕口令了?” 梁夙年说没有:“现在特别清醒。” “那回去的醒酒汤自己煮?” “当然。” 谢嘉然就这么一直陪碎碎念的男朋友回到他们的家。 一进玄关,谢小年就围上来在他们脚边边蹭边撒娇似地喵喵叫。 梁夙年弯腰抱起它亲了一口:“儿子!晚上好啊。” 谢小年很上道地回了他一声绵长的猫叫,像在叫爹。 “乖,去找你爸爸玩。” 梁夙年把谢小年交到谢嘉然手里:“爹要去忙了。” 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谢嘉然摸摸猫头,跟了进去。 看他有条理地接水,开火,烧水,放橘皮...... 确实很清醒。 谢嘉然放心地退出了厨房,转身回了房间。 梁夙年很乖煮好醒酒汤又把它喝光,转身才发现人不见了。 回到卧室,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便自觉拿上睡衣去了外面的浴室洗漱。 不过今晚谢然然洗漱的动作着实有些慢了。 他都洗完出来,过了好几把消消乐,房间浴室的门还是没有要打开的动静。 侧耳倾听一下,水声也没了。 不会是摔了吧? 梁夙年皱眉起身快步来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然然?” 里面传来很轻的一声“在”。 梁夙年松了口气:“洗完了吗?” “洗完了。” “怎么不出来?” “......” “是不是忘记拿衣服了?” “不是。”谢嘉然顿了顿,慢吞吞道:“在准备给你的奖励。” “?” 咔嚓一声,面前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看清门内的光景,梁夙年一句“什么奖励”被堵在喉咙。 谢嘉然没有好好穿睡衣,而是换上了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 和他见过的绵城高中所有学生穿的一样,却又没有一处一样。 清瘦挺拔的身形将宽松的校服也撑得流畅好看。 半干的细软发丝乖巧伏在额前,他被衬得更小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快毕业的大学生。 乖巧干净,又朝气蓬勃。 他用自己的方式,将他未曾参与过的青春直白呈现在他眼前。 梁夙年持续运转的大脑卡壳了。 他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被弥补了什么,又贪心不足地想要什么。 谢嘉然被男朋友晦暗滚烫到灼人的目光看得有些掌心发软。 将手悄悄背在身后攥紧手心,不自在地刚想撇开目光,下颌被捻住抬起。 绵密炽热的吻随之落下,占据他所有的呼吸。 谢嘉然对他的回应已经形成下意识的习惯。 话语黏成一片听不清。 被掐着腰倒在床上时,他的牙齿不小心磕到梁夙年的嘴唇,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口腔,没有任何降温的功效,反而引来更狂风骤雨的进攻。 从唇角溢出的低吟更是火上浇油。 他被压在被子里亲,躲不掉地逃不开,被梁夙年几乎强制地勾着纠缠共舞。 非要等他快要呼吸不畅了,才舍得放他喘口气。 他温柔地亲吻着他的嘴角,下颌,颈侧,留下点点暧昧的红痕,满意欣赏了一会儿,忽然被捧着脸颊重新抬头。 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哥,我给你的奖励不是只有这个。” 谢嘉然小猫蹭似地亲亲他:“不是只为了让你看我穿校服是什么样子。” “那是什么?” “是想告诉你,错过和我做高中同学并不遗憾,错过我穿校服的年纪也并不遗憾。” 谢嘉然说:“看过我穿校服的人很多,但是能亲手把它脱下来的,只有你一个。” 一句话,成功催生了燎原之火。 似痛苦似欢愉的喘息和融融夜色一齐荡漾。 窗外摇晃斑驳的树荫映照着屋内交缠错综的光影。 痴爱人的身体需要给予最虔诚的膜拜,每一处每一寸都是吃人的剧毒,也是救命的良药。 他们在最美好的年纪试图燃烧最赤诚的热情,以最明亮的火苗照亮所有蓬勃生长的心头欢喜,再炸成点点星火,让所到之处的空气也弥满他们热烈的余韵。 滚烫的泪水滴落瞬间,谢嘉然呜咽着咬上梁夙年的肩膀,留下两道深红的牙印。 夜色渐深,空气中晃动的波光慢慢停歇。 低喃与呼吸交融,又勾起新一轮暧昧的延续。 谢嘉然累得手指都懒得动了。 躺在放满温水的浴缸,他趴在梁夙年肩上阖着眼睛,半梦半醒向他传递清明节回家的消息。 “阿姨说回老家扫墓......还给我们买了新衣服......” “好。” “梁聪他们也会去......” “等回去了,带你去河里摸鱼。” 谢嘉然心满意足了,似乎是陷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感觉被抱起来穿上衣服,却没有如期待的那般躺进柔软的被窝。 微凉的冷风拂过脸颊,他被梁夙年抱坐在腿上,窝进了烟台铺垫松软的吊椅里。 缓慢摇晃的节奏让他更深地陷入梦乡。 被附在耳边低声唤醒时,他艰难睁开眼,恰好看见了天际划过的一道细弱白光。 “然然,你看,我们等到流星了。” 梁夙年轻声:“许个愿?” 谢嘉然半睁着眼睛,往流星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重新闭上眼搂进梁夙年,更深地窝进他怀中。 “想睡觉......” “好。” 梁夙年笑着亲亲他的额头,抱起他往里走。 谢嘉然埋下头,在他颈窝蹭了蹭:“还有......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梁夙年眼中笑意更深。 “好。” 半夜的朋友圈充斥着夜空的照片。 明知细弱的光线拍不出来,却还是固执地想要和所有亲近的人分享这一刻的喜悦。 在流星雨结束了五分钟后,才有这样一条动态不紧不慢冒出: 看见流星了,愿望也实现了。 亲测准 ^_^。 第62章 番外一 入夏的清晨温度凉爽。 早起的风从窗户缝隙挤进房间, 卷了满室残留的旖旎又掉头离开。 梁夙年醒过来,还没有睁眼就发现怀里空了。 不习惯的空落感让他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捞了一下,还是空的。 皱眉睁开眼, 床上除了他,哪儿还有什么人? 揉揉困意未消的眉心,光着上身走出房间,肩膀上很深一个牙印, 背后和的盲区明晃晃有好几处似猫抓一般的红痕。 暧昧里透着愤怒。 谢小年早就一只猫玩得无聊了。 听见开门声,扑通从沙发上跳下来翘着尾巴跑到他脚边蹭。 梁夙年顺手将他抱起走到客厅,看见本应该在他怀里犯懒睡觉的人此刻正盖着一张小毯子蜷在沙发上睡得正熟。 眉心舒展着, 带着疲惫的倦色。 梁夙年想起昨晚睡下之前某人用哭哑的声音迷迷糊糊骂了他一句混蛋, 悻悻摸摸鼻子, 想起来今早不能舒舒服服抱着老婆在床上醒过来的原因了。 初夏最舒服的天气, 不用开空调,阳台的窗户大开着, 有徐徐的清风持续灌入,让室内的温度与室外的清晨保持一致。 凉爽到毛孔都张开了,但是梁夙年担心对睡着的人来说会有些冷, 走过去在沙发前弯下腰小心翼翼靠近,想要把人抱回房间。 “喵呜~” 谢小年两只前爪耷在沙发上拖长嗓子奶声奶气地叫。 梁夙年对它做了个“嘘”的手势,回头一看, 人已经醒了, 半睁着眼睛迷迷瞪瞪看他。 身上穿着他的T恤,宽大的领口盖不住身上布满的旖旎红痕。 梁夙年眼神软得化开。 温声道:“然然,抱你回房间睡好不好?” 说着伸手过去, 却被对方抵着掌心推开。 谢嘉然不给他抱, 木着一张小脸自己坐起来, 捞上小毯子和大白熊起身自己回了房间。 嘭地关上门,隔绝屋外人的视线。 “喵?” 谢小年跳到沙发上坐好,看看房间的方向,又看看他。 “完蛋,惹你爸爸生气了。” 梁夙年无奈叹了口气,转身想去给谢小年倒猫粮才发现已经倒好了,水也换了新鲜的。 于是自觉转身去铲屎。 完后在外面的卫生间洗漱完毕,进厨房做好早餐端进房间。 谢嘉然原本是面向门的方向,听见他进来了,默默转了个面向,顺便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住。 不想理他。 梁夙年走过去扯了扯被子。 没用,人家拉着呢。 “宝贝?真生气啦?” 小鸵鸟一动不动,吱都不带吱一声。 “然然?” 还是不理。 梁夙年可怜巴巴将早餐放到旁边桌上:“我把吃的放在这里了,困的话记得吃了再睡,我先去上课了,一会儿下课再回来陪你。” 隔着揉揉他的脑袋,转身离开。 脚步声远去,房间安静下来。 谢嘉然听着大门被拉开又关上,才慢吞吞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人走了,早餐规规矩矩,牛奶是新鲜泡的,还在腾腾冒着白雾。 闷闷哼了一声,拉开被子下床去卫生间洗漱,面对镜子时无意看见脖子锁骨上的痕迹。 还是好生气。 臭流氓。 气鼓鼓吃着早餐,谢小鸟用脑袋挤开虚掩的门溜进来陪他,谢嘉然用尾指摸摸他的脑袋,分给它一点蛋白。 林杉发来消息,问他今天上午的选修怎么没来: 你的杉杉:【我和班长好努力才帮你蒙混过去,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多准备一下啊,今天这个选修课的老师真的出了名的严格。】 谢嘉然这才想起来他今天也是有课的,上午一节选修,因为早上实在是爬不起来,被他选择性忽略了。 X。:【睡过头了,谢谢你们,明天请你们喝奶茶。】 你的杉杉:【啊?睡过头?怎么会睡过头?你睡前没跟梁哥说你今天有课吗?梁哥没有叫你吗?】 X:【不稀罕他叫。】 你的杉杉:【???】 林杉多聪明啊,一看就看出来不对劲: 你的杉杉:【咋了这是?模范夫妻都能吵架?】 X:【今天不是,昨晚也不是。】 X:【他不是模范男朋友了,是个喂不饱的流氓/微笑】 你的杉杉:【哦?】 你的杉杉:【哦~~~】 你的杉杉:【嘿嘿,看来昨晚很激烈啊然宝/色/色,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你感觉在生气?】 X。:【好事吗?】 X。:【可是他做得太狠了,我让他停他还不停。】 谢嘉然一想到昨晚的情景就面无表情地脸色发烫。 虽然说是他渴肤症发作主动挑起来的,但是梁夙年也不能......不能那样吧? 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奇怪姿势,磨得他吊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最后还很过分地把他压在落地窗前,让他毫无反抗之力地跪在他身上。 不对,是钉在他身上了! 他一直哭到后半夜,嗓子都哭哑了,在他后背挠出好多痕迹,最后一直到体力不支晕过去,双腿都还在不受控制地细微抽搐。 早上迷迷糊糊醒来就一个人闷闷溜去了客厅生闷气。 可他实在是太累,气着气着,就又睡着了。 他今天一整天都不想理他了。 你的杉杉:【!!!】 你的杉杉:【这你让他怎么停?但凡是个男人都停不下来好吧?】 你的杉杉:【而且这确实是天大的好事啊(我觉得)】 你的杉杉:【对不起我是个骚人,我就喜欢男朋友在床上这么粗暴地对我,最好一边温柔似水地哄我,一边粗暴如火地干我,那种被束缚着操的感觉真的......我流口水了。】 你的杉杉:【可惜我男朋友大部分时间都很温柔,我怎么暗示他用力他也不懂,唉,这大概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吧。】 X。:【......】 他现在怀疑梁夙年是不是私底下瞒着他跟林杉交流过什么。 不然怎么会条条命中??? 他还没睡饱,吃完早饭又困了。 爬回被窝倒头又睡,很快陷入梦乡。 梦也不是什么好梦。 应了那句日有所思,他在梦里又被梁夙年变着法欺负了一遍,醒过来时呼吸还是急促的,耳边是呼噜呼噜的声音,一转头,糊了一脸谢小年的毛。 谢小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他一起睡着了,就在他枕头旁边。 面红耳赤盯着天花板醒了会儿神。 呼吸平缓下来,肌肤的兴奋却还没有停止。 细微的痒意在皮层下面一波接着一波地蔓延,他的渴肤症又在搞事了。 翻身侧躺盯着枕边的手机看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手指点亮屏幕,十一点过三分,流氓还没有下课。 算了。 他将手机翻个面塞进枕头下,把自己塞进被自己里,旧法重用,睡眠治疗一切不适。 他好懂事啊。 不像某些人,只顾自己舒服。 不能想不能想,一想更气了。 梁夙年一下课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在教室门口被肖池几个拦下:“梁哥,一起吃午饭不?下午没课,把嘉然也叫来,咱们去侧门新开的黄焖鸡试试味儿。” 梁夙年说:“不去了,我有事赶着回家。” 肖池:“什么事啊饭也不吃?” 梁夙年:“然然也在家,不出意外应该叫不出来。” 肖池啊了一声:“为什么?他也在忙?” 梁夙年:“嗯,忙着生气。” 肖池:“???咋了?” 梁夙年:“我惹的。” 肖池:“......您还挺自豪。” “还好。”梁夙年笑笑:“赶着回去哄人,告辞。” 梁夙年买好吃的回到家,将东西放在桌上,叫了一声然然,在犹豫是直接带着吃的进房间哄,还是把人抱出来坐好边吃边哄,就见房间的门开了,无精打采的男朋友穿着他的T恤站在门口看他。 “然然,我买了你最喜欢的菜,先吃饱了再气好不好?” 谢嘉然抿着嘴不搭腔,默默走到他面前抬手抱住他。 梁夙年一摸到他有些发烫的手臂肌肤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舒服了怎么不给我发信息?” 谢嘉然蹭蹭他的脸颊,哼了一声,不说话。 梁夙年纵容地笑笑,就着他挂在自己身上的姿势将他抱起来坐下,又让他坐在自己身上,亲亲他的耳朵:“那就这样吃,好不好?” 谢嘉然闷头拆装着吃食的塑料袋。 自己一个人默默吃完,也不管买饭的人有没有吃,兀自擦擦嘴,转身又把人抱住。 恩赐在怀,梁夙年毫不犹豫放弃了立刻收拾桌子的打算,抱着谢嘉然到沙发坐下,谢嘉然就跟个小孩儿似的双腿紧紧缠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颈窝一动不动。 像只离不开人的小树懒。 当然,梁夙年没忘记小树懒还没消气。 “然然。”他叫他。 “肖池说侧门新开了一家黄焖鸡很好吃,晚上带你去吃好不好?” “对了,过两天四六级考试腾教室放假,我们再去一趟花山好不好?” “山地游乐园已经有项目开通了,我们可以做第一批内测游客......” “梁夙年。” 谢嘉然久违地连名带姓叫他,声音还是沙哑的,闷着嗓子的小气包:“我还没有消气。” 梁夙年顺着他,问:“那请问谢然然同学,什么时候才可以消气呢?” 谢嘉然:“一时半会儿消不了,你都还没有给我道歉。” “对不起。” 梁夙年知错就改:“然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弄疼你了,我有罪,我悔过。” 他安抚地拍拍他的背脊,真诚道:“但是然然,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弄疼你,可是你太缠人,哥哥叫得太好听——嘶!” 他的脖子被啃了一口。 夭寿了,小树懒会咬人了。 “这样,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这样了,再难受再忍不住我也忍着,好不好?” 他的保证起了作用。 谢嘉然从他肩膀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确认:“真的?” 梁夙年:“真的。” 谢嘉然:“再忍不住也会忍着?” 梁夙年:“对,忍着。” 谢嘉然抿嘴露出一个极浅极快的笑容。 忽然靠近亲亲他的嘴角,然后拉开一点距离,然后又亲一下。 梁夙年不禁欣喜,以为自己把人哄好了,只是还没听高兴几秒钟,就听谢嘉然忽然叫他:“哥哥。” 然后黏绵的吻从嘴角开始攀爬,绕过脸颊,在耳根磨蹭了一会儿,张口含住他的耳垂。 那是梁夙年身上最敏感的地方。 被濡湿包裹,被犬牙细细磨蹭,微弱的电流一下导过全身,他环着谢嘉然的手臂猛地收紧,眼神骤然转黯。 “然然......” “老公。” 谢嘉然在他耳边喊他。 变化迅速得让谢嘉然动作顿了一瞬,明明是他故意为之,但还是不可避免有些害臊。 这样坐得不太舒服了。 他放开梁夙年的耳垂,幅度很小地动了动试图调整坐姿,无意引得某人重重一声呼吸。 谢嘉然脸红了。 但是他笑得很开心。 最后亲亲他的眼角,在他幽深的注视下撑着肩膀拉开距离。 T恤底下钻进来一只手毫无阻隔地握着他的腰,梁夙年扣着他的后颈想亲他,却被谢嘉然用力按了回去。 “哥哥,刚刚不是说好了再难受也会忍着吗?” 他不知死活地又蹭了蹭:“我这里还有点疼,你又想弄疼我吗?” 梁夙年呼吸一窒。 谢嘉然低头凑近,抵着他的额头,用自己的鼻尖蹭蹭他的:“老公,你说了会忍住的,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 梁夙年用力闭了闭眼。 掌心抵着他的背脊将他完全压上自己,低哑的声音多了两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老婆你好狠!” 谢嘉然无声弯唇,搂紧他的脖子。 “哥哥,再抱紧一点。” 随即如愿感受到某人的难受更上一层楼。 好像又多了一招治流氓的新方法了。 真开心。 第63章 番外二 毕业的尾巴, 他们又一次浩浩荡荡去了趟花山。 本来是提倡带家属的,可惜小图姑娘早就约了小姐妹去爬峨眉山,情侣还是只有梁夙年和谢嘉然一对独苗苗。 “这算是毕业旅行吗?” 在门口等车的时候, 肖池问:“那等我们真正毕业的时候还能再旅行吗?” “你觉得呢?”刘毛毛不答反问。 肖池认真回答:“我觉得可以有。” “拜托兄弟你搞搞清楚。”陈文耀说:“你是大学毕业,不是高中毕业,你难道要跟你老板请假说等我毕业旅行回来再开始上班吗?” “诶,有道理哦。”肖池说:“可是我还没定下工作啊。” “那岂不是更惨?” “......好像也是。” “谁不是呢, 我也还没定下呢。” “我倒是签了一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过不了实习期。” “倒是收了两个offer,还没想要。” 陈文耀叹气:“真羡慕梁哥和嘉然啊, 一个定下了圈内赫赫有名的律师事务所, 一个已经收到山河志编辑部的美术编辑邀请, 看得我都眼馋。” 梁夙年:“然然比较牛逼, 我就是个实习生,说不定实习期一结束就滚蛋呢。” 肖池:“怎么可能!我们清大本届专业第一怎么可能被叫滚蛋, 哪家不得抢着要,梁哥你安慰人都不打草稿。” 黎塘:“不过要是真过不了实习期,你是不是就要回家继承千亿家业了?” 众人:“......” 少年, 你发现了华点,点出了人类的参差。 谢嘉然想到前些天梁夙年被老梁先生按头考金融研究生的事,忍不住笑了。 确实很有这个可能。 “行了, 还没毕业呢。” 梁夙年微微一哂, 打断道:“今天是出去玩儿的,收拾心情好好放松,别这么早惆怅那些。” “也是, 我这次一定要玩个痛快!” “谁不是呢, 感觉每次去都没玩儿尽兴。” “我还要泡温泉, 泡他一天一夜!” “还一天一夜,你也不怕泡秃噜皮。” ...... 等了约莫有十来分钟,接他们的车到了。 这次出行梁夙年提前给老梁先生和年女士打了招呼,全程他们做的安排,包括来接人的车。 他这个小东家也总算是享受一把自来食了。 “wow!这是加长款迈巴赫吧!我一个普通正直的大学生,竟然也能在毕业前坐上这种级别豪车!” “这手笔......属实大了点儿吧?!叔叔阿姨也太客气了哈哈哈哈哈!” “我还能说什么?梁哥,牛逼!” “这是我长这么大坐过最贵的车了,感恩。” “你没做过高铁地铁客运飞机吗?” 梁夙年拉开门,让谢嘉然先上去:“醒醒,它们随便一个都比这车贵。” “......这就是富二代的思考角度吗?好清新啊。” “谢谢,有被安慰到。” 这次途中很顺利,天气一路晴朗没有下雨,沿途的景色一览无遗。 谢嘉然看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转头问梁夙年:“哥,上次黎塘给我的枣你说回酒店洗干净之后会给我,但是你没有给我。” 梁夙年震惊:“宝你怎么还记着这个?” 谢嘉然:“因为我那时候没有吃到枣。” 梁夙年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那几颗枣去哪儿了:“对不起对不起,上山给你买,五斤够不够?” 倒也不用,谢嘉然只是突然想起来,想逗逗他而已:“算啦,在宿舍也吃了好几个月,腻了。” 黎塘和小图姑娘的枣加起来几十斤,他们宿舍那段时间都快被枣腌入味儿了,吃不完,还让附近宿舍的人分了好多。 估计大家这辈子都不会想再吃枣了。 车子径直将他们送到酒店门口,说离开的时候会再来接他们下山。 他们出发晚,现在是下午七点,把行李交给专门接待的人员送去房间放好,吃了晚饭八点半,吃饱喝足一群男生晃悠去集市散步了。 说来惭愧,来了两次,这还是谢嘉然第一次逛这边的集市,如梁夙年所说,这边的集市确实很好玩,东西不贵,胜在样式多,特色非常鲜明。 “这边是有少数民族吗?”他好奇问。 梁夙年说没有:“只是因为地理原因,早年就形成了一个独立的文化圈。” 男生没有逛街凑一块儿的习惯,很快三三两两分散了。 梁夙年来过很多次,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没了什么新意,最有新意的是谢嘉然看什么都觉得有新意的眼神,让他也对逛夜市久违地产生了兴趣。 谢嘉然忙碌的步伐最终停在一个山石小摊。 顾名思义,卖的都是自然山石打磨成的装饰品,有挂件,有吊坠,有项链,有手链,还有戒指耳环,各式各样。 五彩斑斓,能叫人看花眼。 梁夙年站在旁边,看着谢嘉然指尖挨个隔空点过去,点到石头戒指的时候,他眉尾轻轻动了动。 然而谢嘉然只停留了一秒,便继续移动指尖,最终落在一对青山石手链上。 是最简洁的手链,一根黑色编织声上打结串了一颗石头,石头面被磨得圆润,其中一面还用很小的正楷刻了岁岁平安。 “小同学喜欢这个吗?” 店主是位面相和蔼的中年人:“十块钱一个,这个还可以刻字的,两块钱一个字,可以把名字刻在另一面。” 谢嘉然一开始还犹豫要不要买,摊主说完这句话,他立刻掏出手机付了钱:“我要两串,刻两个名字,六个字。” 摊主动作很快,两个字刻完也不过花了短短几分钟,行楷,字体很漂亮。 “你戴这个。” 谢嘉然把刻有自己名字的给梁夙年,自己留了另一只,戴在左手手腕上翻来覆去地看,青黑色被他雪白的肤色一衬,格外清透好看。 梁夙年也带上了,愉悦靠过去跟谢嘉然放在一起,好看,特别喜欢。 “定情信物?”他问。 “只是小礼物。”谢嘉然解释说:“定情时候送的才叫定情信物。” 梁夙年点点头:“也是,都老夫老妻了。” 谢嘉然哼哼着用手背撞了他一下:“你才老。” 分头行动的结局就是返程时候凑不齐人。 谢嘉然坐车容易困,逛了一会儿就跟梁夙年回去了。 到了酒店房间才发现跟他上次来时完全不一样,不是说规格不一样,而是一个完全的质的变化。 无论是装饰,还是用品,还是家具摆件,都从一个商业风格变成了居家风格,一次性物品也全部变成了家用类。 不像个酒店房间了,更像一个家。 “这是......” 谢嘉然卡了壳:“这是酒店新开发的套房种类吗?住一晚是不是很贵......?” 梁夙年:“算是新开发的吧,不过没定价,这是唯一一间。” “啊?” 谢嘉然呆呆的表情让梁夙年都不好意思继续逗他了,笑道:“是我妈准备的,她说以后我们肯定会常来这边玩,就特意给我们留出一个房间,所以这个房间不会再接待客人了,我们专用。” “啊......” 谢嘉然没听说过也没见过这种操作,但是不妨碍他大受震撼。 语塞半天,才不放心地开口:“可是万一节假日游客多,房间不够用怎么办?” “不差这一间,放心吧。” 梁夙年宽慰他:“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也算游客啊。” 谢嘉然还有顾虑,主要是太过受宠若惊了,总还想说什么,梁夙年干脆握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了一个方向:“然然,看那边。” 谢嘉然顺着方向:“钢琴?” “嗯,想不想弹一弹?” 谢嘉然刚想说不会,脑海里自然会想起上次他说出这个答案后的事,于是摇头变成点头:“想。” 梁夙年还未开口,手机忽然响起来,是他们班班长来的电话,估计是要跟他说毕业演讲的事情。 “然然,我先去接个电话,你等我一下。” 谢嘉然目送他走到窗前,又看一眼干净锃亮的钢琴,转身进了浴室。 逛了这么久,他还是先洗个澡吧。 梁夙年跟班长讨论到尾声,听见了零星几声钢琴响,笨拙,小心翼翼,又有点抹不开的好奇。 抬眼一看,谢嘉然已经穿着睡衣坐在钢琴前面了。 加快语速说了几句,很快挂掉电话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淡淡带着湿漉的香味钻进鼻子,梁夙年问:“洗澡啦?” 谢嘉然点头。 洁癖犯了,不洗不舒服。 梁夙年觉得新换的沐浴乳味道很好闻。 他将手放在琴键上随便试了下音,问谢嘉然:“想学什么?” “上次那首。”谢嘉然说:“水边的阿狄丽娜,对吗?” “对。” 梁夙年一直很有耐心。 教一个不会钢琴的人弹曲子难度很大,他就放慢了速度一个键一个键地帮谢嘉然记。 谢嘉然专心看专心学,最后上手还是很笨拙,两只手不能协调地各弹各的,他就用单个手指头戳,像个小朋友,稚气可爱。 梁夙年看笑了。 谢嘉然坚持弹完一段才放下手:“好难,我原来没有音乐细胞。” “再示范一遍?” “嗯。” 梁夙年再次将双手放上琴键,只是才弹过几个音节,掌心便拱进来一双手。 谢嘉然自顾自找好位置:“我还是喜欢这种教法。”他动动手指提醒他:“我好啦,快继续。” 音符从指间缓缓倾泻,到挤满整个房间,谢嘉然把此刻的自己想象成梁夙年的牵线木偶,将自己的动作都交予他支配。 他果然不是对弹钢琴感兴趣。 他感兴趣的,只是教他弹钢琴的人,和他教他弹钢琴这件事。 一大一小,同样冷白骨骼分明的两双手交叠。 他们都把青石手链戴在左手,同在一起出现便有了一种被羁绊束缚的美,也催生出一种急而强烈的冲动。 如果他像从前每一次一样,于情动的极点握住他的腰,又或者以不可反抗的力道扣着他的手腕按在床上。 青筋凸起,肌肤薄红,衬上刻有他名字的手链,一定会漂亮到不可方物。 呼吸乱了。 提线木偶有了自己的思想,被牵着线也不甚弹错了一拍。 “哥,你记得上次教我弹琴时,问的那个问题吗?” “什么?” “我说没有人会不喜欢你,你反问我是不是我也是,其实我当时是想点头的。” 他不满足于这样客套的并排坐姿,于是扯断了木偶的线,缩回手,爬进梁夙年怀里面对面坐在他腿上。 亲亲他:“如果你当时不打岔,我就点头了。” “然然?” “嗯?” “不弹了吗?” “我弹不动了。”谢嘉然笑着说:“但是你可以继续。” 梁夙年为难:“可是这样,我就看不见琴了。” “那就不弹琴。” 谢嘉然顿了顿:“你可以,在我身上弹。” 杂音被一秒抽空。 谢嘉然没有去看梁夙年的表情。 他只是红着耳朵抱紧他,伏在他耳边小声说:“游客都要交房费的,不交我住着会愧疚。” “但是我舍不得钱,所以哥,我可不可以用你男朋友的美色......来做酬劳?” 第64章 番外三 在面对他自制力约等于零的男朋友面前说这种话无异于“自寻死路”。 酒店最高的楼层, 他们在落地窗前的钢琴边接吻,往外满山璀璨灯光,里面触手可及之处都是火热滚烫。 谢嘉然被梁夙年抱起来, 琴键被他压出杂乱的音调,太窄坐不下,只能紧紧缠着梁夙年的腰,把重量都交给他来支撑。 沉重的呼吸比钢琴声还要勾人心神。 谢嘉然没想到他连房间都懒得进, 想说回房间,却被撞得半天说不出一句清晰完整的话。 他快要夹不住他的腰了。 在他仰起脖子无力蹬着梁夙年腰窝时,耳边忽然想起一阵悠扬轻快的曲调。 梁夙年一手抱着他, 一手在钢琴的另一边随手弹出一段音符, 吻到他耳际时笑着问他:“然然, 放松一下, 猜猜这首曲子叫什么?” “......” 放松个毛线啊! 谢嘉然不知道,梁夙年嘴上说得温柔, 却根本没有留给他思考的时间。 他也听不出好听不好听,只觉得这些音符好像变成了微弱有形的电流,沿着琴键导入他的尾椎, 又沿着脊骨一路上爬。 他在他怀里细细颤抖抽泣,电流在大脑炸开烟花的同时,他绷紧了脚背, 一口用力咬在罪魁祸首肩膀上...... 好吧, 夜还长。 这一口又要让他今晚有的受了。 - 山地游乐园还没有完全对外开放,加上现在不是放假期间,人不算多, 而且来的大多都是被邀请来体验分享的主播, 随处可见拿着自拍杆做介绍的年轻男女。 “我感觉我格格不入啊。” 黎塘挠挠头:“我好像也带了自拍杆, 要不我也拿出来装装样子?” “可以。” 梁夙年说,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单反相机挂在脖子上,开机试光。 “???” “wtf??!你居然带了相机?” 谢嘉然也意外,他们从家里就一直在一起,他却完全没有发现。 “出门玩带相机难道不是常规操作?” 梁夙年调好数据,愉快举高相机:“来,记录一下美好生活。” 黎塘嘿嘿笑着正要凑近,梁夙年却已然记录完他的第一张“美好生活”,凑在谢嘉然身边问他拍得怎么样,好不好看。 “......” 得嘞! 原来不是小团体的美好生活,是二人世界的美好生活。 打扰了。 沈学豪露出一个早已看穿一切的笑容,和蔼摸摸黎塘的小脑袋表示安慰。 肖池从一进来就盯上对面大摆锤了,拉着刘毛毛指着大摆锤方向:“咱们先去玩儿那个吧!感觉好刺激啊,比我上回在欢乐谷玩儿的还大!” 陈文耀不喜欢玩儿刺激的,但是他喜欢看别人玩儿刺激的,点头同意:“我赞成。” 黎塘:“我不敢,那个太吓人了,我想去玩碰碰车!” 沈学豪:“碰碰车也人多才好玩儿啊,挨个玩吧,这么项目呢,反正咱们时间多。” “行!” 谢嘉然从没进过游乐园,也没玩儿过这些项目,只觉得都很新鲜,每一样都跃跃欲试。 肖池他们排队上大摆锤的时候他也跟着去,还要拉上梁夙年一起,兴致很高,工作人员检查座椅的时候,他就快乐地晃腿。 “不怕?”梁夙年问他。 谢嘉然不解:“又不会掉下去,为什么要怕?” 很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思路了,梁夙年对他竖起大拇指:“然然牛逼!” 谢嘉然就觉得这人老婆吹毛病又犯了。 玩个游戏项目有什么可牛逼的呢? 然而当他湿着睫毛两腿发软下来时,他就默默将这个想法咽回了肚子。 原来眼睛看到的,和亲身感受的,真的不一样。 这种刺激的项目,他发誓再也再也不想玩第二次了。 在接下来的项目,飞椅,跳楼机,高空过山车......谢嘉然充分体会到了陈文耀口中看别人尖叫看别人玩儿的乐趣。 他不玩,梁夙年也不玩,在肖池他们从每个项目下来时相机对准挨个采访体验感受: “感受非常棒,尤其是跳楼机,太高太爽了哈哈哈哈,不行我要再玩一次!” “感受很惨烈,尤其是跳楼梯,太高太可怕了,再见吧我死都不会再玩了。” “刘毛毛你怎么说也是一米九的壮汉,什么胆子?” “讲清楚,我虽然一米九,但是我穿粉T恤我爱干净,跟你们这些莽汉臭男人不一样。” “......你妈的,你才臭男人!” 这个项目结束,他们直奔海盗船。 谢嘉然愉悦地看着他们在船尾尖叫,见梁夙年在摆弄相机,也探头去看:“哥,你为什么要拍这些?” “我爸交给我的任务。” 梁夙年说:“这个游乐园的开发商是我爸朋友,知道我们过来玩,特地让我收集一点玩后体验,方便他们改进。” 说着,他切回拍摄界面,镜头对准谢嘉然,笑眯眯:“来吧谢然然同学,讲讲你的玩后体验?” 谢嘉然啊了一声:“可是我只玩了一个大摆锤。” 梁夙年:“没关系,那就只说大摆锤。” 谢嘉然想了想,客观道:“摆动幅度太大了,高度太高了,一边摆还要一边旋转真的很吓人,还有,失重感太强了,这些问题有办法解决吗?” 他每说一句,梁夙年的笑容就会扩大一分,到最后靠在旁边栏杆上抵着额头笑得险些直不起腰。 谢嘉然无语看他:“笑我干嘛,是你说要玩后体验的。” 说了还笑话他。 梁夙年努力平静,嘴角还是压不下。 他说:“你的这些问题很有参考意义,解决方法也有,并且已经投入实施了。” 谢嘉然:“什么方法?” 梁夙年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是正在建设的儿童区域,所有设施与这边等比缩小到儿童尺寸,完美解决谢然然同学所有问题。” “......” 谢嘉然默默低头喝了口水,暂时不想跟他说话。 黎塘他们下来的时候,就看见等候区只剩谢嘉然一个人。 “梁哥人呢?” “他去问儿童游乐区什么时候可以开放了。” “问这个干嘛?他想去儿童区养老?” “哎能先管管我吗,我都要热死渴死了!” “我刚刚看见那边儿有麦当劳,要不去买麦旋风吧。” “哎,走走走。” 谢嘉然往梁夙年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跟着他们去了麦当劳。 “七个吧,一会儿给梁哥带过去。” “我可以吃两个吗,刚刚海盗船晃得我有点儿想吐。” “你吃二十个都没问题,只要一会儿别真的在设施上吐出来就行,那真是天女散花了。” “我靠,你好恶心,弄得我脑子里都有画面了。” “哎对了!我听说一会儿在表演区有s活动,还有钢琴芭蕾的专业表演,去看看?” “我都行。” “真专业假专业?” 陈文耀表示怀疑:“别忘了,上回你就是用这个方法骗我大老远去商场听了个洋娃娃和小熊跳舞,无聊死了。” “我又没看过我怎么知道,叫上梁哥去鉴别一下不就行了。” “梁哥会弹钢琴?” “你不知道?梁哥钢琴弹得贼拉好啊。”肖池转向谢嘉然求证:“是不是嘉然,梁哥肯定弹过给你听吧!” 谢嘉然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这里来了。 昨晚听了大半个晚上的钢琴,他现在对钢琴有亿点点阴影。 囫囵点头应了声,主动又拿起一盒麦旋风,走为上计:“他还没回来,我去叫他一下吧。” 远远看到一个举着自拍杆的姑娘在跟梁夙年说话,他就乖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人说完了才提步过去。 “梁先生也被采访玩后体验了?”谢嘉然把没吃的那盒麦旋风递给他。 梁夙年点头:“是的。” 谢嘉然:“那你怎么说?” 梁夙年正色:“我说我只玩过一个大摆锤,摆动幅度太大了,高度太高了,一边摆还要一边旋转真的很吓人。” 末了,不忘记补充:“还有,失重感太强了。” “......”这个人! 谢嘉然咬着腮帮瞪他。 梁夙年笑起来,忽然指了指自己的脸:“怎么冰淇淋都糊到脸上去了?” “有吗?” 谢嘉然抬手想往自己脸上蹭,被梁夙年及时阻止:“用手擦会黏糊糊的,有纸吗?” 谢嘉然摇头。 梁夙年想了想,无奈道:“那只能这样了。” 然后,凑近在人脸颊上吧唧就是一口。 谢嘉然愣愣看着他,又摸摸被亲的地方:“......我怎么可能把冰淇淋沾在这里???” 看着某人脸上得逞的笑,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骗了。 面无表情一巴掌扣在他脸上往后推:“大庭广众耍流氓,闷死算了。” 梁夙年灿烂笑着低头靠近,隔着一只手掌去蹭他额头。 两个幼稚鬼闹起来,全然没注意到刚才去而复返的主播姑娘怔在原地一不小心看完了全程。 以及,她手机里的几万在线网友观众。 “完蛋。”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迅速捂住摄像头,喃喃:“我是不是给人小情侣闯祸了?没看见没看见!!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可惜为时已晚。 畅玩一天回到酒店,梁夙年摊在沙发上刚打开手机,就发现手机炸了。 班级群兄弟群家庭群消息全部99 ,一个个艾特他艾特得恨不得能叫他手机原地卡死。 班群: 【woc梁哥!快出来!你和校花都被顶上微博热搜了!】 【太高调了太高调了,我这口狗粮谁吃不得撑死?】 【不懂就问,你们这是在度蜜月吗?】 【果然是颜值社会,特么居然这样就上热搜了,震惊我妈一万年!】 【梁哥快去看评论,好多网友说要跟你抢老婆哈哈哈!】 【莫名自豪,我们都磕晕了然鹅广大网友才知道哈哈哈哈哈,我有预感,咱们学校论坛要被非本校人员爆一波了。】 兄弟群: 【我朋友圈都被刷屏了!你们这什么情况?跟全世界官宣吗???】 【我女朋友疯了,你们得负全责/微笑】 【靠,梁哥,你只说你有男朋友,没说你男朋友特么这么好看啊!】 【狗,你是不是骗人嘉然脸上有冰淇淋了?】 【诶诶诶?!好像确实是诶,褚哥666啊哈哈哈哈哈哈】 家族群: 【哥!!!不是我不帮你们瞒着,你们这动静也太大了!】 【当街耍流浪,果然没有好下场。】 【年年?你谈对象了???还是男孩子???】 【啊!我没记错,是去年回家过年那个男孩子啊!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呢?】 【@年年有余 雪兰,你和老梁也瞒得太紧了!】 【孩子害羞嘛哈哈,这不你们还是知道了?】 【完了呗,雪雪知道又要哭了,她昨天还跟我说理想是长大娶嘉然哥哥。】 【不行这太突然了,我得好好消化一下才行。】 【哎那个孩子在群里吗?一家人怎么把人一个漏在外面?快拉进来呀!过年没发红包,我这马上补上。】 【提醒我了,我也得补上,@夙以往年兔崽子你赶紧的。】 ...... 谢嘉然看着微信里突然多出来的群,一脸懵逼。 “这是?” “家里人,过年你都见过的。” 梁夙年点开群成员,耐心跟他介绍:“这是大伯,这是大伯母,这是二伯,二伯母,小姨,小小姨,小姑妈......” “不是,我不是问这个。” 谢嘉然还不知道网上的事:“为什么要突然把我拉进这里?” “因为家里人都想给你发红包嘛。” “?” 像是为了印证梁夙年的话,消息提示音连串响起,梁夙年退出成员列表返回聊天框,恭喜发财的红包雨后春笋般接连不断冒出来,刷屏整个家族群。 谢嘉然在梁夙年鼓励的眼神下点开一个: 【8888】 “......” “!” 他倏地仰头看梁夙年:“是不是太多了点?” “不多。” 梁夙年碰碰他的手指,笑着催促他:“快收。” 于是谢嘉然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收红包收到手软。 不只是长辈,梁彻和梁文珊也发了,就连梁聪都凑热闹发了个666,还嚷嚷着今年过年一定要谢嘉然请他们吃宵夜,包揽过年期间全部宵夜。 “我们这算是官宣了吗?”谢嘉然有点开心。 梁夙年点点头:“当然。” 说罢想了想,又思索道:“不过这个官宣没有法律作保障,不具备什么参考价值。” 他在谢嘉然茫然的目光注视下,温吞摸出一个小盒子,摊开掌心放在谢嘉然面前: “然然,快毕业啦。” 手指一动打开盒子,浑身透着低调奢侈的男士戒指静静躺在里面。 “我的名分是不是也可以酌情合法一下了?” 第65章 番外四 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对小情侣来说是不是大好事不知道, 但是对长辈父母来说,那是绝对值得普天同庆。 婚礼前一晚年雪兰就高兴得几乎没睡,一大早天亮了,立刻给梁夙年打电话, 儿子声音听起来含含糊糊的, 瞌睡劲儿都快从电话里冒出来了。 “怎么还在睡?” “妈, 不是还早呢么?” “早什么呀不早啦!要准备的很多,你们还得赶去酒店拾掇呢, 快点起来,我们现在正在过去接你们的路上了。” “好。” 挂了电话,梁夙年又眯了一会儿才揉揉太阳穴翻身坐起来。 谢嘉然还没醒。 没了他挡光, 被窗外亮光晃得不舒服, 皱紧眉头拉起被子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梁夙年看笑了,打个哈欠轻手轻脚进卫生间洗漱。 收拾好弄好早餐, 才回到床边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然然, 该起床了。” “好困......” 谢嘉然被他拉着坐起来,眼睛都睁不开,顺势磕进他怀里继续睡。 “醒醒然然, 我们今天还有事要忙,忙完了再慢慢睡好不好?” “忙什么......” “忙着结婚啊。” 结婚? 哦,结婚。 对了,他们今天结婚! 谢嘉然大脑精神一震,身体却还醒不过来,迷迷瞪瞪抬起脑袋, 不到两秒又砸进梁夙年颈窝。 “好忙。” “昨晚应该早点睡的...” 最后谢嘉然是被梁夙年抱着进卫生间洗漱的。 就放他坐在洗漱台, 帮他挤牙膏, 帮他擦脸,中途还要抵着他的眉心不让他眼睛闭上,堪比照顾小朋友了。 吃过早餐换好衣服,谢嘉然终于完全清醒,年女士也老梁先生也到了。 接上人准备离开时谢小年就坐在门口眼巴巴地看,年女士就欣然把它也一起带上了。 家长结婚的大日子,小孩儿怎么能不在? 他们直接去了酒店,化妆师已经在休息室等着了。 只是出了一点小意外,原本约好的两个化妆师其中一位临时有急事来不了,只能两个人共用一个化妆师。 好在时间充裕,完全来得及。 男生化妆快,加上底子好,没多久梁夙年就结束了。 自觉腾出位置让到一边,等待的时候见跟拍的摄影师一直在拍,也来了兴致,摸出他的单反。 “哥,你怎么还把相机带上了?” “顺手啊,你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梁夙年靠在化妆镜前不挡视线的地方,镜头对准谢嘉然:“采访一下这位新郎官,现在状态怎么样,紧不紧张?” 谢嘉然对准镜头打了一个懒洋洋的哈欠:“很困,没有力气紧张。” “哦,看来我们的新郎官昨晚上没睡好哇,那让新郎官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来做一点简短的介绍。” 梁夙年开始无互动自己叭叭:“嗯我们可以看到现在的情况是新郎正在化妆,底妆好了,正在画眉毛......新郎非常的帅气好看,大眼,小脸,小嘴巴,能跟这么漂亮的新郎结婚,看来我们的另一位新郎官福气不浅......” 他一边说一边还要随着讲解移动镜头,摄影师和化妆师都被他逗笑了。 谢嘉然又无奈又好笑,正想说话,就见化妆师举着口红凑过来,连忙躲开:“我可以不涂这个吗?” 男孩子化妆他觉得已经够挑战的承受能力了,涂口红他真的不能接受。 “他都可以不涂。” 他指着梁夙年。 “梁先生唇色原本就比较深,不涂妆感也很好看,但是谢先生您唇色有些浅,涂上的话会更好看些。” “我不想涂。”他试图挣扎。 “可是这样完成度会——” “没事,他不想涂就不涂吧。”梁夙年偏帮男朋友:“正好我也不想涂。” 化妆师说:“可是您本来就不用涂呀。” “他涂我涂都一样。” 梁夙年摊手:“从现在到婚礼结束要让我一直忍着不亲他,这是不是太苛刻了?” “......” 化妆师都懒得跟他解释口红可以做固色了,失笑举手妥协:“好好好,不涂,我弄头发行了吧?” 梁夙年比了个OK,冲谢嘉然眨眨眼。 革命胜利。 谢嘉然弯起眼睛,伸手从他手里拿过相机,把镜头对准他:“该我采访梁先生了,心情怎么样?” 梁夙年正视镜头:“嗯...很激动,很开心,很紧张。” 激动开心谢嘉然能理解,但是紧张:“为什么紧张?” 梁夙年临时抱佛脚地想了想:“大概是老婆太好看,得提防有人抢亲?” “......” 梁夙年看着一脸无语的谢嘉然,乐了。 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一个红包递到谢嘉然面前:“差点忘了给你这个。” 谢嘉然接过,触感厚厚一叠:“爷爷奶奶给的的吗?” “不是。” “叔叔伯伯?” “也不是。” “那是谁?” 梁夙年指指自己鼻子:“是这位。” “然然,新婚快乐!” 两位新郎准备得差不多了,大家也陆陆续续赶来了。 肖池一进来就抱着谢小年不撒手,干儿子干儿子地叫得响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天认亲来了。 “我去,你俩要逆天啊。” 黎塘看得龇牙咧嘴:“结完婚别急着散场,去走一趟红毯才不算浪费,帅我一脸!” 沈学豪摸着下巴:“赞同,今天但凡要是有人拍个视频发网上,你俩又要杀疯了。” 陈文耀:“加一。” 刘毛毛掏出手机:“那我先来?” 他还没打开相机,旁边已经传来咔擦一声。 小图姑娘美滋滋放下手机:“抱歉啦先你们一步,我姐妹们已经嗷嗷待哺了,赶紧投喂一下~” 人一多,休息室很快变得热闹。 服务员送来新鲜的水果和甜点,摆满了一整个茶几。 谢嘉然奇怪梁聪他们怎么还没来:“昨晚不是嚷着一定要第一个到吗?” 梁夙年让他看群:“确实是第一个到,但是因为来的客人太多,他们三个都被大伯摁着脑袋去门口迎客了,在群里唧唧歪歪了老半天。” 好惨。 辛苦哥哥姐姐弟弟们了。 黎塘趁着小图跟姐妹们分享第一手快乐时溜过来把梁夙年和谢嘉然叫到一边,悄悄道:“问一句,嘉然一会儿上台有捧花吗?” 梁夙年:“是准备了,但是还没决定要不要拿,怎么了?” “拿吧拿吧拿吧!”黎塘双手合十求他们:“帮兄弟个忙,到时候直接把捧花往我脑门上砸。” 谢嘉然:“你要捧花做什么?” “当然是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啊。”黎塘往沙发方向示意了一眼,又拍拍自己口袋:“戒指我都准备好了。” 哦,这样子啊。 谢嘉然和梁夙年了然对视,冲黎塘点头:“好,我带捧花,不过我准头可能不太行,不一定能那么精准砸你脑门上。” 黎塘开心了,拍拍胸脯:“没事,嘉然你只管扔,抢不到算我输!” - 时间快到了,婚礼准备开场。 按照彩排时的秩序,梁夙年得先进场地,等婚礼主持人介绍完开场白,然后由年女士送谢嘉然上台,亲手把人交给梁夙年。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婚礼主持人就是他们万能的大伯。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 大家好。 婚礼开始前,我仅代表两位新人,向前来参加结婚典礼的所有朋友们表示最衷心的感激和最热烈的欢迎......” 灯光汇聚,全场安静。 大伯照着手卡念词,眼神时不时就要抬头往面前站着的人瞟一眼。 在第八次瞟到梁夙年回头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压着嗓子:“大日子你给我安静站好,多动症犯了?” 梁夙年立刻表示歉意,然后在大伯准备继续往下念的时候打岔:“提个建议,可以直接跳到新郎入场吗?” 大伯:“干嘛?” 梁夙年诚实道:“您准备的开场白太长了,我有点等不及。” 大伯:“......” 个臭毛头小子! 麦克风就在两人之间,即使刻意压低了声音也阻止不了两人聊天内容传遍大厅。 人群起了低低一阵哄笑。 大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再拿起手卡,还是口嫌体正直地跳了一大段开场白,直接进行到另一位新郎入场。 大门打开,谢嘉然挽着年雪兰随着聚光灯缓缓入场,走上台阶停下,与另一头的梁夙年遥遥相望。 “我靠,我嘉然哥也太太太好看了吧!” 梁聪目瞪口呆地夸张,然而很快又想起什么,气鼓鼓皱眉:“要不是大伯强迫我接客,我早就能看见了,来得最早,见得最晚!” 梁彻淡定扶眼镜:“是迎宾。” 梁文珊乐得差点没笑出声。 “我们参与的不是幸福的起点,也不是终点,而是最值得与亲朋好友分享的一个里程节点。” “所以在婚礼正式开始之前,烦请大家先一起看一段视频,让我们一起从更久的起点出发,感受他们慷慨分享的,我们不曾参与的灿烂历程。” 大伯声情并茂做完介绍,退至一边。 光线暗下,舞台前的大屏幕亮起,缓缓开始播放视频。 其实谢嘉然一直不知道视频是什么,都是梁夙年准备的,他问了一次梁夙年说要保密给他惊喜,他也就乖乖不再问了。 所以今天他和诸位宾客一样,都是第一次观看这段视频的观众。 画面开场,谢嘉然几乎立刻认出来,是他们上次在校园里散步的时候。 那时的梁夙年已经开始走哪儿都揣个单反了。 很日常的画面,举着让他看镜头,边走边问他毕业了第一件事情想做什么。 谢嘉然想了想:“走出校门?” 梁夙年笑起来,镜头有些摇晃:“可以不用这么具体,我当然知道睡醒第一件事是睁开眼睛。” 谢嘉然于是想了想:“那是上班?” 梁夙年:“不领毕业证了吗?” 谢嘉然瞥他:“这跟我的走出校门有什么区别?” 梁夙年老神在在:“区别很大,别人毕业证领一份,我们每个人能领两份。” “嗯?” 梁夙年牵起他的手对着镜头晃晃,两个人的戒指在眼光下闪闪发光:“男朋友也毕业了,该换称呼了。” “你说喜欢马纳罗拉的小镇,我们结婚照就去那儿拍,好不好?” 视频里,谢嘉然眨眨眼睛,也学他的样子晃了晃手,笑起来:“好啊。” 随着谢嘉然尾音落下,画面散落一转,来到了色彩艳丽的马纳罗拉。 没有穿正装,只是最日常海滩风的T恤短裤,摄影师在拍他们,梁夙年在拍谢嘉然。 夕阳盛光下,谢嘉然有些稚气地踩着马路上的白线笔直往前走,远处的海浪和被阳光铺色的缤纷建筑是最浓墨重彩的衬托。 他像开在悬崖上的小白花,风一吹晃一晃,能让人喜欢到心坎。 “然然,喜欢这里吗?” “喜欢。”谢嘉然说,说完觉得两个字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于是强调似地补充一遍:“很喜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镜头,又或者说看着镜头后的梁夙年:“好像海风的味道都是甜的。” 海风正好拂过,画面里的男孩细软的发梢被扬起,他舒服地眯起眼睛,画面干净到让人好像真的能与他感同身受海风的甜味。 相机被换到另一只手,镜头晃动的时候,梁夙年牵住谢嘉然,步调缓慢悠闲地前进。 镜头一晃,记录了他们紧握的手,还有脚下白色的线。 “然然,想要什么礼物?” 谢嘉然转过头来:“礼物?” “是啊,领证这么大的日子,没有礼物怎么行?” “可是我现在说的话,你就能拿得出来吗?” 镜头后面的人思索了一下:“可能不行,不过我可以在我们婚礼那天送给你呀,当做新婚礼物。” 谢嘉然笑起来:“可是我什么都有了,已经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真的吗?我不信。” “梁先生,不可以顶嘴。” “......” 镜头后面的人战术性沉默了,婚礼现场的人笑倒一片。 梁夙年无奈:“无偿提供一点思路,比如获得一个来自老公的承诺,永远不让谢然然同学洗碗。” “或者做饭。” 谢嘉然:“可是现在我也不用洗碗不用做饭啊。” “......好像也是。” 镜头后面的人被难倒了,没有礼物可送很惆怅。 谢嘉然歪了歪头,忽地一笑:“哥,你真的给我灵感了,我好像确实有一件想要的礼物。” “是什么?” “祝福。” 谢嘉然声音很清,软软飘进耳蜗:“听说收到越多祝福的恋人就会越美满,我想要我们在一起这件事,被所有人祝福。” 画面朦胧定格在谢嘉然的笑容里。 随后化作无数光点,纷纷散开。 整个大屏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礼物盒,彩带被拉开,盒子被打开,镜头被推到礼物盒上,他们看见了盒子里藏着另一个世界。 “祝福?当然啦!” 苏小月步伐欢快带领镜头进入到画室:“来啦来啦!孩儿们,都看这边!” 里面大家都在忙碌,听见苏小月拍手的声音,纷纷将手里的画取下来。 将画翻转巨高面向镜头,每张画纸上都是一颗巨大的红色爱心,它们代替乌泱泱的脑袋,占领了整个画室。 “嘉然,毕业快乐!新婚快乐!” “然宝!!!新婚快乐!!!” “要和校草长长久久!” “卧槽你的爱心特么怎么还有透视!这你也炫技?” “我就这水平怎么了?孙晗的爱心那么大你怎么不说他!” “我就喜欢画大点怎么了,别扯我!” “我的爱心才大!快点快点,给我的一个特写镜头......” 在一片闹腾中,画面开始褪去颜色。 翻页过去,新的画面被展开。 “快来,我们已经排练好了,迫不及待发挥了!” 说话的是梁夙年的班长。 他带着镜头跑进教室,班里所有人都在,镜头第一个拍到的就是投影出来的土味爱心发射祝福视频,拼成爱心的玫瑰花还会五光十色地闪动。 他们班大半都是理工生,理工人的感情总是这么质朴又直白。 当然震撼远不止于此。 炫完土味爱心,所有人开始原位站定,肖池站在最前面,随着班长喊出的祝福口令开始做肢体表达动作。 “梁哥嘉然,幸福美满!长长久久,永不分散......” 画超大爱心,又是伸手又是踢腿。 然后是拉弓动作,爱心发射,再蹦跶起来原地转圈,炸成烟花。 整齐划一的中二动作,配上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的灿烂笑容,中二搞笑又可爱! 来宾又一次看笑了。 咧着唇角,红了眼眶。 谢嘉然眨眨眼睛,有点酸酸涩涩的。 画面又一次淡下。 翻页,背景从学校到了家里。 是梁夙年的一大家子亲戚,当然现在也是他的了。 老老少少都排好站在一起。 几个叔叔伯伯很在乎形象,面对镜头还要问问身边老婆衣服整理好的吧,头发有没有乱,领带有没有歪。 “很棒很帅!别乱动了!” “一家人还要什么面子?” “什么一家人哦,这是要在年年然然婚礼上放的好吧?到时候好多人看的,不行不行,等我一下,我再去照下镜子。” 最后还是梁聪已录制已经开始的理由把拖拉的人死命拽回来。 “咳咳,我先来是吧?” 大伯偶像包袱很重地拉拉领带:“嘉然,首先祝你新婚快乐!然后就是,非常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非常欢迎啊,非常欢迎,最后是,你大伯娘念叨好久让你来家里吃她做的千层煎饼,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呀,我们面粉都买好几袋了......” “啧,说的什么鬼,行了快闭嘴,该我了!” 大伯娘面向镜头笑得和蔼: “嘉然啊,当面我们也不好意思说,那就在这里说了,我们真的都特别喜欢你,你又乖又聪明又好看,你一来,我就更烦梁聪这个皮猴了......” “妈你干嘛拉踩我!我哥大喜的日子,你给我留点面子好吗!” “眼屎大一坨小破孩儿要什么面子。” “小孩子也会委屈!!!” ...... 长辈都不太擅长表达心意,又想把心里所想都表达出来,挨个下来说得自己都脸红肉麻了,最后只能咧嘴不好意思地乐。 “总之就是,我们都很高兴,以后家里过年多个小朋友了,更热闹了!” “嘉然,年年,新婚快乐!” 台下,大伯啧啧两声,皱眉头:“我这领口是歪了点儿吧,你看你不给我整理......” 大伯娘本来看得脸红,被他给逗笑了,不轻不重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老都老了,别老这么爱面子。” 画面一闪,还是在家里。 但是成员少了大人,只有梁家四个小辈在。 他们凑在镜头前,画面开始梁聪还在摆弄手机。 “可以了吧?” “聚焦!诶,好了好了!” “嘉然哥,首先结婚快乐!嘿嘿。” “刚刚大人在我们不好发挥,所以开个小灶。” “不瞒你说,我以前想过很多次我哥会给我找个什么样的嫂子,青春的火辣的开朗的暴脾气的,想了很多,就是没想到会是个男孩子。” “有点惊讶,但是更高兴,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打游戏,一起吃宵夜喝酒啃小龙虾,一起过年一起回老家!” “咳咳说远了哈,我主要想说你跟我哥特般配,真的,我哥娶到你简直三生有幸......” “哎呀快爬!怎么跟你爸爸一样啰嗦。” 梁文姗等的不耐烦了,索性将梁聪暴力推开,看向镜头又是笑眯眯的模样:“嘉然,新婚快乐!” “姐姐给你准备超级赞的新婚礼物哦,等你们结婚了就立马快递给你,保准你喜欢!现在我就不多说了啊,多透露就不好了,记得保持期待!” 梁彻:“嗯,你姐的礼物很赞我可以作证。我不大会挑礼物给所以我决定,今年过年把我的独门麻将技艺传授给你,保你赢遍天下无敌手。” 哥哥姐姐说完了,最后才轮到梁雪雪。 她看看梁聪,又看看镜头,照着他们教的先说了一句:“嘉然哥哥,新婚快乐。” “......” 然后她就忘词了。 盯着镜头呆了几秒,在梁聪忍不住准备提醒他的时候忽然嘴巴一瘪:“怎么就新婚快乐了?要跟嘉然哥哥结婚的不是我吗?怎么就新婚快乐了呜哇哇哇哇!” 泪珠子说来就来。 嘴巴一张,眼睛都看不见了。 画面定格在梁雪雪悲惨的哭相上。 哄笑声四起,谢嘉然扇扇湿漉漉的睫毛,也跟着笑了。 视频还在继续翻页。 梁夙年高中的兄弟团,大学的兄弟团,谢嘉然蹭过好多次课的老教授,他们一起回高中见过的林老师,学校论坛收集祝福专贴...... 陆续出场。 集结了这对新人在最灿烂美好年纪相爱的所有见证人,接收到最真挚赤诚的祝福。 这一刻的他们是小世界的中心,被所有人理所当然地偏爱。 亲人满堂,好友成群,他们的青春盛大而永恒。 前路坦荡,无尽的爱会永远延续。 然而在这满座泪目的时刻,作为主角之一的梁夙年忽然转身,大步流星来到谢嘉然面前,凑近往人脸上吧唧就是一下。 在重重愕然的眼神中,他无辜道:“不好意思,视频真的太长,我实在等不了了。” 他已经建议过大伯把亲吻新郎的步骤提前了,可惜大伯不采纳。 所以不能怪他吧? 众人面面相觑,眼泪还没干呢,愣是又被他逗笑。 又哭又笑的,着实叫人好气无奈又好笑。 年雪兰照着他肩膀就是一拳头,含着眼泪笑骂:“兔崽子,怎么这么烦?就不能再忍忍吗?” 谢嘉然也笑,梁夙年抬手揉揉他脑袋,翘着嘴角:“然然不烦我就行。” 婚礼仪式在祝福声中渐渐步入尾声。 订婚戒指换成结婚对戒,有幸运加持,谢嘉然准头难得出彩一回,捧花精准砸在了黎塘脑门上。 接花跪下掏出戒指,一气呵成。 新一轮的喝彩声响起,小图姑娘控制不住落下的眼泪就是他们幸福得到传递的最好证明。 谢嘉然笑着看黎塘为小图带上戒指,掌心被轻轻挠了一下。 抬头,梁夙年笑眼盈眶看他:“小谢同学蜜月旅行想去哪里呀?” “哪儿都好。” 谢嘉然动动指尖挠回去,嘴角抿着愉悦的弧度:“只要你在。” 盛夏灿烂,明媚热烈。 这么好的季节,除了跟你在一起,我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度过它的方式了 第66章 番外五 谢嘉然醒了, 眼睛还没睁开,就在梁夙年怀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迷迷瞪瞪还想伸个懒腰,摇一抻手一抬, 爪爪一握—— 不对! 爪爪?? 这双毛爪爪哪儿来的??? 谢嘉然懵了一下,瞬间清醒。 将两只“手”曲起放在眼前,映入眼帘的却是两只毛色雪白的毛爪。 动动脑袋低头看, 不只爪子, 就连裹在空荡荡睡衣里的身体也是毛茸茸的。 再甩甩尾巴...... 要命, 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尾巴?! 才一夜过去, 异形变种也没有这么快的啊? 谢嘉然被吓到了。 漂亮的猫猫眼变得湿漉漉水汪汪,六神无主地用爪子肉垫去扒拉梁夙年的下巴。 腿好短, 脸都快贴上去了。 他慌张地想要把他喊醒,然嘴巴一张, 只能惨淡发出软软糯糯一声: “喵......” - “......” “......” “.........” “.........” 一人一猫在床上大眼瞪小眼良久。 梁夙年眼中迷蒙退却,试探着挠挠面前这只漂亮小白猫的额头。 “喵呜...” 一声呜咽, 白猫耷拉着眼皮, 小胡子一翘一翘, 伏在他枕边没精打采。 眼神都是沮丧。 “然然?” “呜...” 白猫再次肯定地回应了他的称呼。 梁夙年愕然半晌:“......怎么会这样?” 一觉醒来老婆变成猫了。 是他在做梦, 还是这个世界发展太快他跟不上? 谢嘉然也想知道怎么会这样。 他只是单纯地睡了个懒觉,闭眼睁眼的功夫,事情就变得超出他的接受范围了。 “能变回来吗?” 梁夙年捏捏他的耳朵。 好神奇啊, 他老婆做人的时候漂亮就算了,没想到做猫也这么漂亮。 谢嘉然摇头, 毛茸茸的大尾巴也丧气地跟着晃了两下。 “也是,能变回来早变回来了。” 梁夙年问了句废话。 谢嘉然想问现在应该要怎么办, 可惜空有一张嘴巴却不会说话, 开口就是喵喵喵, 除了可爱一无是处。 好在梁夙年神奇地听懂了他的喵喵喵。 “没事。” 他摸摸猫猫老婆的可爱小脑袋:“我们先等等看,也许过段时间就恢复了,如果实在不行,到时候再想办法好不好?” 谢嘉然甩甩尾巴,丧丧叹了口气。 只能这样了。 他想适应一下四只爪爪要怎么走路,晃着脑袋刚站稳,忽然被捞住两只前爪的腋下往后一翻。 仰躺在床上的同时,肚子上埋下一颗脑袋。 猫猫的肚皮又软又毛茸茸,梁夙年十分愉快地蹭了两下,满足地眯起眼睛,就被猫猫愤怒地一脚蹬在脸上。 都烦死啦。 他还有心情埋肚皮! 老婆不让埋肚皮了,梁夙年遗憾下床,去洗手间洗漱完毕回来,对着端坐在床上研究自己尾巴的谢嘉然端详一阵。 伸手把它也抱去了洗手间。 “洗脸吗然然?” 梁夙年清理出一块干燥的洗漱台,把谢猫猫放在上面。 谢嘉然本能提起爪爪想舔,行到中途反应过来,又立刻放下。 不行,他是人不是猫,不可以舔爪爪洗脸,会吃进一嘴毛的。 他不想尝化毛膏的味道。 梁夙年看穿一切,忍笑用洗脸巾帮他擦了擦,又用矮一点的杯子接水放在他面前:“漱口吗?” 谢嘉然不确定猫猫这个嘴巴能不能含住水,他决定试一试,两只前爪扒在杯沿,脑袋一抻—— 呼呼呼。 房间里吹风机的声音响了十多分钟。 梁夙年帮焉头耷脑的老婆把湿哒哒的脑袋吹干,抱他出了房间来到客厅。 谢小年一看见他,眼睛噌地一亮,翘着尾巴蹬蹬蹬跑过来,绕着他转了一圈,兴奋地喵喵叫,想凑上来跟他一起玩。 谢嘉然往它脑袋上来了一巴掌。 ......什么变成猫猫的自己这么不友好? 谢嘉然被自己吓到了。 然后在谢小年不计前嫌企图再次靠近的时候,又给了它一巴掌。 “......” 为什么要扇他? 谢小年好委屈。 后退几步离远些,往地下一趴耳朵一耷拉,开始自闭。 谢嘉然仰头可怜巴巴看向小年爸爸。 不是他想打小年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爪爪。 梁夙年忍笑着把他重新抱起来,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还好小年不知道你是谁,不然可能真的要自闭了。” 他摸摸他脑袋:“在这里呆一会儿,我去做早餐,一会儿去事务所交了资料,我们就回家。” 之前就说好的,今天他休假,谢嘉然正好也没事,就回家去和爸妈一起吃晚饭。 虽然现在出了点儿小意外,但是年女士和老梁先生已经准备很久了,长辈心意不能辜负。 谢嘉然乖乖喵呜一声,知道了。 梁夙年转身进厨房。 谢嘉然揣着手安分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就觉得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具体怎么个不对劲法他也说不上来。 下巴搁在爪爪上呼出一口气,眼神转了一圈,最终定在旁边的两串钥匙上。 啪。 又一声物品落地的响动。 梁夙年从厨房出来,就看见谢猫猫坐在柜子上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而在他面前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原本放在柜子上的各色小物件。 不禁挑眉。 “小猫咪,这么皮的吗?” 谢嘉然两眼望天花板,弹弹耳朵不吱声。 才不是他皮,是当了猫猫之后真的会控制不住欠痒的爪爪。 他想,以后谢小年再挠沙发叼蓝牙耳机,他都能原谅它了。 梁夙年做的是华夫饼三明治,为了照顾变成猫猫的老婆贴心冲了热腾腾的羊奶。 放在桌上摆好了之后又去给谢小年开了一盒罐头。 淡淡的鱼腥味飘出,被在场另一只猫猫灵活的嗅觉捕捉到。 ......面前的三明治突然就不香了。 吃到嘴里也是索然无味,眼神一直往谢小年所在的角落飘啊飘,听它吧唧吧唧舔罐头的声音,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今天的猫罐头闻起来也太香了吧。 明明从前闻着只觉得腥。 他动作太明显,梁夙年也发现了。 看看谢小年,再看看谢猫猫,犹豫着问:“然然,要不给你也开一罐?” “......” 谢嘉然内心天人交战。 过不了心理上自己是个人这一关,可是猫罐头实实在在真的好香好香...... 最终理智战胜欲望。 谢猫猫努力收回目光,就着一阵阵飘过来的罐头味同嚼蜡地吃了小半块三明治。 恹恹从盘子里喝了两口羊奶,一抬头,嘴边被塞过来一块喷香的东西。 下意识张嘴含住,咔嚓脆香,鱼香味充斥口腔。 是小鱼干! 怎么会这么香啊。 谢嘉然嘴里控制不住发出呜呜的叫声,三两三一根小鱼干下肚,整只猫都满足了。 对不起了小年,等回头就买十斤小鱼干赔偿你。 吃饱喝足,他自觉走到梁夙年面前坐下,乖乖让他给自己擦完嘴巴,在他起身抱自己的时候还主动直起身来张开前爪。 本以为是准备出门赶往事务所,没想到梁夙年把他抱到了谢小年的卫生间——猫砂盆前。 “然然?” 梁夙年捏捏他脖子:“出去没有猫砂盆了,我们在家里解决完再出门?” “......” 梁夙年:“不会用吗?” “.........” 谢猫猫喵地一声一头扎进他怀里,当场自闭。 - 事务所在市中心,从家里开开车过去要花接近半小时。 为了方便某只猫猫,梁夙年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谢猫猫体型不大,坐在帽子里正好。 一路开车到事务所门口,因为只是交个文件,为图方便,梁夙年将车子停在事务所门口的临时停车位。 刚进门,就碰见一位同事。 “早,夙年。” 对方跟他是一届,平常关系不错,主动打招呼:“你今天不是假期吗?怎么还来?不会是主动请缨要加班吧?” “我看起来像那么热爱工作的人?” 梁夙年冲他晃晃手里的文件:“送个东西而已,交完就走。” 同事哈哈一笑:“我就说嘛,又不是傻——诶??” 他视线落在梁夙年肩膀上,忽地一亮:“好漂亮的猫?它就是谢小年?” 谢嘉然脚踩在帽子里面,脑袋趴在梁夙年肩膀,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不是。” 梁夙年笑眯眯摸摸他脑袋,临时发挥:“这是我养的另一只猫,叫梁小然。” “你们这名字真当儿子给取了吧。” 同事听乐了,白猫猫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靠近:“能摸摸不?我手洗干净了的,保证不会摸脏它。” “恐怕不行。” 这个没得商量。 梁夙年揉揉肩膀上的猫脑袋,冲同事抱歉一笑:“小然他有点洁癖,被生人摸了会不高兴的,回头发脾气了要挠人。” “啊?行吧,希望下次见面可以变成熟人。” 同事遗憾叹口气,对小猫咪挥挥手离开了。 梁夙年带着谢嘉然进事务所,交了文件后又拿着两份资料回到工位。 “然然,你等我一会儿。” 他把谢嘉然放在桌上:“一点信息,录入了我们就回家。” 谢嘉然已经娴熟掌握了农民揣,在桌上绕了一圈,找到自认为舒适满意的位置,揣好不动了。 事务所人不多,来来往往几个同事都看见了谢嘉然,对可爱的猫猫没有抵抗力,眼睛放光地想摸摸,都被梁夙年以猫猫怕生会挠人为借口客气拒绝了。 大多满目遗憾离开,只有几个小姑娘舍不得走,就借着讨论案件的理由留在旁边,时不时朝小猫咪偷瞄两眼。 谢嘉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 眯了一会儿就无聊了,总觉得爪爪有点说不出的痒,很想挠点什么...... 难道变成猫了也避免不了渴肤症发作吗? 他迷茫地想着,在本能的驱动下伸出爪子—— 刺喇。 尖锐物体摩擦的声音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梁夙年嘶地眯了下眼睛,抬头,正好逮到某只把他的文件夹当猫抓板挠得开心的小猫咪。 后者被抓现行,悻悻松开爪子退回原位,在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注视下倍感赧然,甩甩尾巴,装模作样地去扒拉杯子。 梁夙年为了不让老婆尴尬,体贴地没有提起话题,而是顺势问他:“渴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谢嘉然乖乖顺着台阶下,点了点头。 梁夙年让他等会儿,起身倒掉水清洗干净杯子重新接了一杯温的回来。 怕他跟早上一样又抓翻杯子给自己洗头,梁夙年用两只手指放在杯子边做他的梯子,让他前爪踩在自己手上。 一边虚虚提溜着他的后颈,防止他喝得失去平衡一头栽进去。 这场景,旁边几个姑娘被萌一脸血。 谢嘉然是有点渴了,但是他不敢多喝,毕竟......毕竟爸妈那儿没有猫砂盆,还是得注意一下_(:з」∠)_ “喵~” 被擦嘴的时候,谢嘉然冲梁夙年拖长嗓子叫一声,意在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听不懂啊老婆。” 梁夙年笑着摸摸他的鼻子:“走吧,我们回家了。” 他关掉电脑,抱着谢猫猫起身,在路过几个对小猫咪“虎视眈眈”的女孩儿时礼貌点了点头,离开。 几个姑娘傻眼。 “我没听错吧......梁律师叫他的小猫咪老婆......?” “现在的直男都这么养宠物的吗???” “我靠,我想魂穿小猫咪!” 说话的是两个新来的实习生,另一位无奈看向她们:“瞎想什么呢,没听到刚刚梁律师说小猫咪叫梁小然吗?” “怎么了吗?” “梁律师有老婆了,叫谢嘉然,估计这只是老婆养的猫,所以叫着玩吧。” “嗯?梁律师结婚了???” “这么早这么年轻?!” “大学恋爱的对象,当初可是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能不早吗?” 她看着两个姑娘一脸的失落遗憾,不由失笑:“别丧着个脸了,下次梁律师带老婆过来的时候指给你们认认,说不定比起梁律师,你们会更想当他老婆的老婆哦~” “啊??” “???” - 谢嘉然太小了,坐在副驾都不能系安全带。 梁夙年干脆把他抱过来,小小一只揣进卫衣里面,让他在自己怀里安稳睡一路。 到家一见到年女士,对方第一句话:“然然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梁夙年拿出路上想好的理由:“妈,然然临时有事要跟同事聚餐,有领导也在,实在脱不开身。” “什么领导,怎么临时叫人去吃饭呢。” 年女士失望地叹了口气:“我还买了好些然然喜欢的大闸蟹呢,那你晚上回去的时候给然然带回去。” “好。” 梁夙年话音落下,一只睡得迷迷糊糊的猫头从他衣领钻出来,看见年女士了,小嘴一张,粘粘糊糊一声喵叫,撒娇味道浓厚。 “哎?这是?” “是我和然然新养的小猫。” 梁夙年把谢嘉然抱出来:“然然说不能回来吃饭很抱歉,就让我把它带回来一趟给你们认识一下,以猫替人,当作他也来了吧。” “什么时候新养的呀,真好看。” 年女士接了谢猫猫抱在怀里,越看越喜欢:“居然真的长得有些像然然,尤其这双眼睛,跟然然一样漂亮。” “不然我们也不会接回家养了。”梁夙年揉揉它脑袋,笑眯眯道。 谢嘉然乖乖趴在年女士臂弯享受抚摸,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喜欢上做猫的感觉了,都不用走路,去哪里都有人抱。 “那小年呢?” 年雪兰问:“怎么不一起带回来?两只都是我孙子,你还玩儿偏心这套?” “怎么敢?” 梁夙年不禁失笑:“小年最近变得怕生了,出门就闹,我就让他在家睡觉了。” 年女士信了他的鬼话。 谢猫猫讨人喜欢得要命,被年女士抱着不撒手就算了,就连老梁先生也被快速俘获,不敢跟老婆抢猫抱,只能坐在旁边时不时伸手摸一下猫猫脑袋。 梁夙年怕毫无反抗之力的谢猫猫被薅秃,吃了午饭便带着人回房间了。 “老婆,当猫猫很快乐吗?” 梁夙年趴在床上,跟趴在枕头上的谢嘉然对视。 谢嘉然想了想,点头。 如果抛开还能不能变回人这个苦恼,确实很快乐。 他想如果回家之后还不能变回人,他真的就要尝尝猫罐头了。 小猫咪做点头的动作真的可爱炸了。 梁夙年脑袋拱过去就是一顿乱蹭:“然然你怎么这么可爱!” 谢嘉然被他亲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喵喵叫着想躲,下巴忽然被轻轻挠了几下,舒畅的感觉爬遍全身,顿时不想动了。 仰着脸眯着眼睛舒舒服服享受着,连耳朵都撇成了飞机耳。 直到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传入耳中,谢嘉然回神睁眼,对上梁夙年盛满笑意的双眸,羞赧来得后知后觉。 他在干什么? 又不是真的猫咪,怎么被挠个下巴就坚持不住了?! 呜咽一声将脸埋进枕头,再用爪爪抱住,尾巴害羞地甩一甩。 谢嘉然同学没脸见人了。 梁夙年大笑着把人——不对,把猫抱进怀里,在毛茸茸的脑门上响亮亲了一口:“睡个午觉~” 谢嘉然仗着身量小巧,拱到他下巴底下找到最舒服的地方,抱住趴下,乖乖闭眼。 猫咪的睡眠来得很快。 谢嘉然仅晃了两下尾巴,意识就陷入朦胧了。 好像做了个奇怪的在天上四处乱飞的梦,乱七八糟没什么逻辑,被楼下年女士喊吃饭的声音叫醒,闭着眼睛伸个懒腰—— 嗯? ??! ! 这不是小猫咪伸懒腰的感觉! 意识清醒倏地睁眼,看看手,动动脚,摸摸脸。 他变回来了! 半天猫咪体验卡结束,比想象中快好多。 “哥!” 他开心地去推醒梁夙年:“你看,我变回来了!” 梁夙年被他拉着坐起来,揉揉眼睛睁开,就看见他的老婆眼睛亮晶晶看着他。 眼睛弯成月牙,快乐地抖抖耳朵,晃晃尾巴。 “......” 默然一瞬,随即淡定摸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老婆咔嚓一声。 “做什么?” 谢嘉然眼神不解。 “没什么,记录一下我的可爱老婆。”梁夙年愉悦地放下手机,牵起谢嘉然的手,带着他摸摸自己头顶。 “!” 谢嘉然不可置信地揪了一下,痛的。 他的猫耳朵怎么还在? 再扭头看看,尾巴也没回去! “应该是时间问题。” 梁夙年摸摸头安慰他:“不怕,估计再过一阵就好了。” “真的吗?可是我——” 咚咚咚。 敲门声和老梁先生的声音一起响起:“梁夙年,出来吃饭了。” “好,马上。” 老梁先生不作停留转身下楼,脚步声远去,剩下房间里的小两口面面相觑。 “去吃饭?”梁夙年问。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谢嘉然揉一揉,垂个脑袋沮丧地抖抖耳朵:“要这样子去吗?” “这个简单。” 梁夙年下床去衣柜翻了一下,找出一顶黑色棒球帽:“带上就看不见了。” 抬手把帽子往老婆脑袋上一扣,嗯,很帅,很完美。 “那尾巴呢?” “穿我的运动裤,藏在里面。” 梁夙年手痒地揪揪他的尾巴尖:“记得一会儿乖乖的别乱晃,不会被发现。” 两人收拾好下楼已经是十分钟之后,面对二老诧异的询问,梁夙年施施然搬出“然然聚完餐就立刻赶了过来”的借口,顺利糊弄了过去。 谢嘉然帽子底下藏着小秘密,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生怕被发现。 年雪兰头一个发现他的不对:“怎么了然然,是不是不舒服?” 谢嘉然说:“可能是坐车太久了,有点头晕。” “那要不一会儿就别回去了吧。” 年雪兰建议说:“今晚就歇在家里,明早回去也是一样,反正你们九点上班,从这里开车过去来得及。” “......” 他好像找错借口了。 谢嘉然心虚地拉拉帽檐,悄悄在桌底下踢了踢老公。 “不了妈。” 梁夙年适时开口:“谢小年一只猫在家,一夜不回去怕它饿晕。” 年雪兰:“你出门的时候都没给小年备粮食?” 梁夙年无辜得理直气壮:“我忘了。” 然后手背就挨了一筷头。 回去时照常又被塞了满满一后备箱的东西,年女士左看右看:“小然呢?” 谢嘉然没反应过来小然说的是谁,正想举手回答我在这里呀,好在梁夙年反应快:“小然已经在车上了,放心吧没落下。” “行,路上慢点,到家了记得报个平安。” “好,放心吧妈,走啦。” “爸,妈,再见。” 回到车上,谢嘉然总算松了口气。 摘下帽子满怀期待地摸摸,唉,耳朵还在呢。 “不着急。” 梁夙年开着车,抽空笑眯眯安慰他:“这样也很可爱。” “可是明天还要上班。” “明天之前好起来就行了,不用太快,还有事情没做呢。” “嗯?” 谢嘉然扭头看他:“什么事情啊?” 梁夙年不告诉他:“回去就知道了。” 谢嘉然揣着疑惑回到家,踏进玄关都还没来得及换好鞋,就被一把抱起来坐上旁边矮柜。 谢小年喵呜喵呜跑过来,就看见他爹正在很流氓地咬他爸耳朵。 “喵?”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谢嘉然没脾气了:“这就是你说的没做的事情?” 梁夙年笑眼弯弯:“是呀。” 面对老婆无语的表情,梁夙年笑容扩大,忽然嘶了一声,从嘴角捻下一根什么。 “然然。” 他把手伸到他面前:“你好像有点掉毛。” “......” 谢嘉然红着脸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跳下柜子嘟囔:“洗澡去了。” 梁夙年当然厚着脸皮跟过去。 然后他就发现了又一件新鲜事。 ——然然好像怕水了。 “小一点行吗?” 他把水关了一半:“这样呢?” 谢嘉然拧着眉头一脸紧张。 不行,还是害怕。 这是不是有点太不科学了。 他只是耳朵尾巴没有变回去,为什么做猫猫的后遗症还能存在? 梁夙年干脆关掉水:“要不今晚不洗了,等明天变回来?” 谢嘉然立刻摇头:“不要。” 不洗澡就睡觉对小洁癖来说真的不能忍。 梁夙年无奈,思索一下:“那靠我近些,也许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好不好?” 谢嘉然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水从头顶哗啦啦流下来,谢嘉然完全控制不住惧怕的本能,将梁夙年抱得紧紧的,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他身上。 耳朵尾巴都湿了,恹恹耷拉着,细细抖着,雪白的毛色更衬得肌肤光洁细腻。 梁夙年发誓他一开始真的没什么别的想法,但是现在...... “然然,商量个事。” 他在谢嘉然耳朵边,很小声说:“明天的班,你可能要请假了。” “?” 谢嘉然的疑惑很快得到最直白的解答。 彼时的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而十分钟之后,他就开始深深觉得这件事可以列入今年十大痛苦事件。 梁夙年的动作带上了近乎失控的粗暴,他被他紧紧困在怀里,一条腿摇晃地搭在他臂弯。 水从肩膀漱漱往下冲刷,他禁不住害怕更往他怀里躲,又因为痛并快乐的感受想要推开他...... 被抱出浴室的时候他已经连站也站不稳,某人狠心地还不肯出来。 谢猫猫被压在床上继续欺负,气得攒足力气一口啃在梁夙年下巴上,用尽全力也不痛不痒。 就是不太像撒气,更像撒娇。 梁夙年动作停顿一瞬。 可惜也只有一瞬。 谢嘉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托住他的后腰,将他更紧地往另一个人身上按。 始作俑者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老婆,别再散发可爱了,我快要累死了。” 不知自省,甚至还有点儿理直气壮的委屈。 “......” 谢嘉然咬紧后槽牙。 泪眼朦胧用力挠一把流氓后背。 臭流氓,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67章 番外六 “今年特长绘画全省高中组的冠军又是嘉然啊。” “意料之中, 上学期期末交作品的时候我瞄了一眼,确实不是你我这等凡人能画出来的水平。”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摊牌了,我有点羡慕。”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不羡慕?要我获奖一次, 我爸说不定都要高兴得大摆三十桌宴席了。” “我不羡慕啊,反正我膝盖早就跪麻了,嘿嘿。” “......蛇精病啊!” 说话的人嗤他一声, 叹了口气:“真羡慕嘉然, 长得好看画画又好, 要找对象肯定轻轻松松, 不像我。”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几个目光短浅,最关注这个。” “其实我觉得也不一定吧, 说不定嘉然比你还难找。” “你是说嘉然不爱说话这个?” “是啊,你不觉得嘉然有点太冷......不对, 也不是冷,就是太内向了吗?安安静静地, 总感觉不太好相处。” “确实, 这个是有点难搞啊。” “等等, 你这副妈妈担心儿子找不到媳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你们思路是不是太奇怪了?” 一个女生鼓着腮帮说:“觉得不好相处的是不是根本就没跟人家相处过?嘉然不难相处啊, 人也好,而且他跟十九班的梁夙年关系就很好,从念高中开始上下学一直在一起, 关系可铁了。” “梁夙年那是,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好看的只跟好看的玩儿?” “......扎心了。” “我觉得其实吧, 就是......他们关系是不是好过头啦?我之前在校外遇见过,嘉然跟梁夙年在一起的时候感觉格外乖, 被梁夙年照顾得跟个小朋友一样, 他们是亲兄弟?” “不是亲兄弟, 梁夙年独生子来着,好像说只是朋友?” “这题我会,朋友程度太低啦,他们是竹马竹马啊,打小就玩儿在一起那种,我有朋友初中跟他们一个学校,说是上初中那会儿就整天黏一起了。” “他们家离得也不远,同一个区,好像就几条街道。” “真好啊,我要是也能有俩这么帅的竹马就好了QAQ” “你不是有个亲哥哥吗?” “得了吧,我哥就是个棒槌,别说照顾我,平时在家连个遥控器都要跟我抢......” 谢嘉然从办公室回来,画室后门虚掩着,几个同学堵在门后讨论得热火朝天,没有控制音量,谈话内容一字不漏落入他耳中。 推门的手顿了一下。 想着现在进去可能会让他们尴尬,便耐心等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转开话题,没想到又落到了那个人身上...... 直到上课铃响,谈论的声音停了,他才眨眨眼睛,推门进去。 最后一节课,结束就放学了。 临近下课前两分钟,手机轻轻振动两下,他借着画板的遮挡拿出来解锁看,是一条微信消息: 【然然,我车修好了,可以载你一起回家啦,还是校门口见~(*^▽^*)】 很短的一句话,谢嘉然视线停顿了有十多秒,才按熄屏幕,嘴角上翘,重新将手机揣进衣兜。 高一高二放学时间是统一的,下课铃一响,乌泱泱的大部队从各个教室各个楼层慢慢汇聚而下,以蜗牛前行的缓慢速度挤向向门口。 林老师多讲了几分钟,从画室出来,人已经没有下课高峰时那么多了。 初秋的风疏疏灌入走廊,同学们伸完懒腰打着哈欠,开始陆陆续续往身上套外套。 谢嘉然早上出门匆忙忘了带外套,只穿了里面一件短袖,白晃晃的手臂露在外面,倒成了走廊最惹眼的存在。 女生们互相道别下楼,谢嘉然恰巧走在她们后面,听见她们嘻嘻哈哈笑着谈论哪里的奶茶好喝,哪条街又开了新的服装店,哪一件裙子最好看。 走到距离校门口不远,讨论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随即话锋一转:“诶,快看那边。” “谁啊?” “梁夙年啊,他又在等人啦。” 说话的姑娘第一时间回头看,果不其然发现了落后她们一程的谢嘉然。 旁边的女孩儿紧接着也看到了,左右相视了然一笑,冲他摆摆手说再见,挽着手快步走了。 梁夙年像是察觉了什么,视线离开手机抬头懒洋洋望过来,随后灿然一笑,收了手机大步走过来,停在谢嘉然面前。 “风这么大,怎么不穿外套?” 梁夙年想说什么,张口才发现他只穿了见短袖,于是话锋一转,拧着眉头边说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动作自然披上谢嘉然肩膀。 他的外套自然比谢嘉然大了一号,还带着原主人的温度,暖融融地将他裹住,顺着皮肤蔓延,带着一股莫名的让人安心的感觉。 好像一下子踏实了。 “我忘了带了。” 他乖乖把手伸进袖口穿好,袖子也长,可以盖住他整个手背。 大号的外套穿着真的很舒服。 “忘性这么大啊小崽子。” 梁夙年叹气,又舍不得对他说重话:“下次再忘记早点跟我说,我早点把外套给你送过去。” 谢嘉然看他:“给我送来了那你穿什么?” “我随便跟同学借借,或者不穿也行,反正我身体好,不容易感冒,你比较重要。” 梁夙年说着,忽然凑近:“嗯?怎么脸上沾到了颜料?” 他抬手用拇指指腹帮他擦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另一只手一起捧起他的脸,啧了一声:“然然,你是不是又瘦了啊?” 谢嘉然茫然眨了下眼睛:“没有吧?” 他最近饮食一切正常。 “那你脸怎么又小了?” 梁夙年用一只手轻松盖住他的整张脸:“你看,快比我的手掌还小了,你不会背着我偷偷减肥吧?” “才没有。” 谢嘉然鼓着腮帮,躲开他的手,嘀咕:“而且就算减了也没有躲着,你人都差点跑锦城去了,还好意思说我躲着......” “小气包,怎么还想着这个,我不是没去吗?” 梁夙年听见笑起来,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打着旋的秋风,清凉温柔。 “你都在这儿,我能跑哪里去?” 他把带着热度的奶茶塞进他微凉的掌心,又习惯地揉揉他脑袋:“放心吧,不走,就守着你一个,别想在哥哥眼皮子底下偷偷减肥。” “都说了没有。” 谢嘉然犟嘴,撇开脸,在梁夙年看不见的地方,嘴角悄悄上扬。 “行,没有就没有。” 梁夙年笑容满面揽上他的肩膀:“走啦。” 绵城秋季的雨开始多起来。 前一场雨刚停不久,应该是趁着他们还被困在教室时偷偷下过了。 地面还是湿漉漉的,落满行道树的叶子,自行车车轮压上去会发出漱漱的轻响,偶尔碾过水坑,还会有沙拉的水声。 谢嘉然穿着梁夙年的外套坐在他车后座,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拿着奶茶认真喝。 里面加了椰果,咬起来软软脆脆的,是他最喜欢的口感。 “味道怎么样?” 梁夙年问他:“我没喝过这个牌子,光看他是新开的,人也多,就想买了试试。” “有点太甜了。” 谢嘉然咂咂嘴巴仔细尝了尝,中肯道:“但是草莓味很浓,好像加了草莓果酱。” 梁夙年:“行,知道了,那下次给你买七分糖。” “去冰,不想喝热的了。” “这个没商量,夏天再说。” “......” 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像往常一样,轻车熟路把自行车停在了街角那家咖啡店前面。 谢嘉然脚步轻快走在前面,进去的时候正好遇见店长从后厨出来。 他来得频繁,跟店长很熟了,对方笑着跟他打招呼:“下午好啊小同学,今天心情很好啊。” 谢嘉然咽下一口草莓味的甜:“嗯,还行吧。” 店长还想说什么,目光落在紧随他进来的人身上,再看看眉梢都隐隐透着愉悦的谢嘉然,了然笑道:“放学啦?” “嗯,老板下午好啊。” “哈哈下午好下午好。” 店主笑着走到收银台后面:“今天喝点什么?” “还是两杯卡布奇诺,一份提拉米苏。” “行。”店主熟练帮他们点好单,号码牌递过去:“先去坐着等一会儿吧。” 还是老位置,角落靠窗,距离其他位置都远,往外就能看见街上来往行人,车水马龙。 “诶,那个卖关东煮的老爷爷呢?” 梁夙年朝外看了一会儿,没看到眼熟的推车小摊:“怎么今天没来?” 往常每天都在的,到他们做完作业走了也不会离开。 谢嘉然说:“他好像不卖了。” 梁夙年问:“不卖了?为什么?” “他回老家了。” 谢嘉然说:“他儿子挣了钱要回家乡发展,顺便把家里的小四合院翻修成大别墅,把老爷爷接回家享清福去了。” 梁夙年第一反应是老人身体状况出了问题,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推小摊卖关东煮挺辛苦的,确实不适合老人,就是可惜以后都吃不到料那么足汤那么浓的关东煮了。” 他感慨两句才想到什么,好奇去问谢嘉然:“然然,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他们小学就认识,家离得也不远,说句打小一起长大一点不夸张,谢嘉然的性格他比谁都清楚,安静话少,跟班上同学都很少有交流,更别说与陌生人闲聊。 从前他们在一起,梁夙年从来都是挡在他面前帮他接下话题那个,谢嘉然要做的,就是乖乖跟在他身后等吃等喝,等他牵着他的手回家。 “老爷爷告诉我的。” 谢嘉然松开吸管放下奶茶:“开学前两天我路过时去买关东煮,爷爷问起我怎么一个人,我说你要转学了,以后都我一个人了。” 他抬头看着梁夙年的眼睛,慢吞吞道:“然后他问我们这么好,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区别的学校,我答不上来,只好转移话题,他就把他家的事告诉我了。” 梁夙年再次被沉默。 好气又好笑,咬牙切齿捏他鼻子:“小记仇鬼,我又没有真转,你就到处散播我转学啦?说得我好像跟个负心汉一样,哪有这样坑人的?” 谢嘉然带着鼻音:“你提了。” 提了就等于转了,精神出轨也是出轨。 渣男。 “讲道理,是我爸妈嫌我天天回家烦才提的,可不是我。” 梁夙年收手:“我又没答应,你这么娇气又离不开人,我怎么可能转学?” “我才没有娇气又离不开人。” “行——”梁夙年拖长嗓子:“是我娇气,是我离不开人,是我恨不得变个耳报神整天做你肩膀上,行了吧?” 行了。 谢嘉然满意了,不过又问:“为什么是耳报神?” “你做数学试卷和考试的时候方便给你报答案嘛。” 梁夙年语气上扬:“听说,某人这个周考成绩不太理想?” “......” 那个不开提哪壶。 谢嘉然瞪他一眼,默不作声拿出数学试卷。 这是他今天唯一的作业:把所有错题都改正过来,明天要交的。 “也没有非常不理想,只差两分就能及格的。” 他闷闷说:“快把你的试卷给我,要誊答案。” 梁夙年乐得说行。 不过拿到一半想起什么,转向谢嘉然正色道:“不过然然,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你看了试卷别笑话我。” 谢嘉然眼神一亮:“你试卷考零分了?” “能不能想我点好?” 梁夙年将试卷轻飘飘放在他面前:“我就是把姓名填错了。” 谢嘉然低头去看,试卷姓名一栏明显涂过墨疤,杂乱的横杠下压着字迹工整漂亮的“谢嘉然”,旁边有个红色的大问号,在旁边,某人尴尬地补了一个“梁夙年”。 谢嘉然笔头点点试卷:“这个问号是?” “我们数学老师打的。” 梁夙年一点儿不心虚:“他原本还以为是卷子搞混了,去找了你们老师才知道没有,今天上课干脆把试卷带到教室在讲台上举着让我们认笔记,现在全班都知道我考试把名字写成你了。” 谢嘉然想象一下那个场景,想笑:“老师没批评你?” “不算批评吧。” 梁夙年老老实实说:“只是提醒我下次考试写名字记得确认一下自己到底叫什么,高考的阅卷老师可没这么有耐心拿个试卷慢慢问。” 谢嘉然还是笑了。 他看着梁夙年,目光闪了闪,悄悄握紧手里的笔,忽地轻声问他:“哥,你为什么会写错名字啊?” 侃侃而谈的梁夙年一下安静了。 谢嘉然直视他,又问:“考试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梁夙年指尖在桌上点出有节奏的轻响。 就在谢嘉然以为自己可以听到答案时,那双手伸过来在他头顶轻轻压了一下:“认真改试卷,又磨洋工,小心一会儿写不完。” “......” 咖啡的香气绕着两人扩散。 外面偶尔有人骑着自行车路过,车铃铛打得叮铃响。 谢嘉然又要改试卷又想吃蛋糕,写两道题就得搁一下笔去拿勺子,馋虫样逗乐了梁夙年。 “我来吧。” 梁夙年伸手过去,谢嘉然还以为他是要帮自己抄答案,脑袋里还在纠结万一被老师认出字迹发现怎么办,手已经诚实地把试卷推过去—— 结果梁夙年目标是他旁边的那块蛋糕。 “想什么呢?” 梁夙年无情又将试卷推回去:“好好学习,好好改错,不准想着找枪手。” 谢嘉然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闷头继续写。 “张个嘴。” 谢嘉然下意识听指令张嘴,被喂了一口软甜。 梁夙年发现了新乐趣,原来喂人吃蛋糕比自己吃蛋糕还有意思。 美滋滋喂小谢同学吃完这块提拉米苏,小谢同学的试卷也抄完了。 小梁司机蹬着自行车又尽职尽责把人送到家门口:“然然,明早我还是在楼下等你,明天见!” 谢嘉然点点头,目送他背对自己挥手远去。 家里周文月和路尚都在,他们没有等他,已经吃了晚饭,见他回来了,周文月指了指餐厅方向:“然然,饭在桌上还热着,我们回来得早就没等你了,你自己吃。” 谢嘉然说好,书包放在玄关柜子上,拉开凳子在餐桌边坐下。 他刚吃了一块蛋糕,其实不太饿,吃也只是象征性夹几筷子菜,吃不了多少。 反观那边,周文月在客厅快要被路尚逼疯了。 已经上小学三年级的小孩儿笨得离谱,一加一会,一加二要想一下,十二加十三就直接卡住了。 谢嘉然目不斜视,竖着耳朵,就着周文月努力压制崩溃试图耐心的声音慢吞吞啃着糖醋排骨。 这是路尚最喜欢吃的菜,他又沾光了。 “......尚尚,乖,我们认真算一下,如果树上有八个苹果,掉下来两颗,又被小鸟吃掉了两颗,一共还剩几颗?” 她拉出路尚双手,蜷起两只大拇指,一点一点耐心教:“八,减去二,再减去二,还剩多少个?” 她耐心还没有告罄,路尚的耐心已经告罄了,暴躁地挥开双手:“我不知道!我不想做题了!我不要做了!我要去玩超人卡牌!” “尚尚,作业没做完玩儿什么超人卡牌!” 周文月克制地带了脾气:“你听话,做完这几道题,妈妈给你买全套超人卡牌......” 谢嘉然正听得来劲,手机忽然亮起,是梁夙年发来消息,通知他到家了。 夙以往年:【/图片】 夙以往年:【门口有只黑蝴蝶这么好看,捉了给你做标本玩儿?】 见到活的第一反应做标本? 毛病。 谢嘉然咬着筷子回复他六个点点。 梁夙回了个猫咪打滚的表情包: 夙以往年:【哦豁,飞走了。】 夙以往年:【下次再给你捉^_^】 谢嘉然对梁夙年的满嘴跑火车已经习惯了。 听见客厅周文月逐渐暴躁的声音,他按住语音说话录了一下,满打满算的一分钟,给梁夙年发过去。 对方一分钟后回复消息: 夙以往年:【/鼓掌/鼓掌/鼓掌】 夙以往年:【精彩,牛逼!弟弟这脑子完全可以全新出售啊,基本没用过,无损耗。】 梁夙年不喜欢路尚以及周文月,这个态度他从来没在谢嘉然面前遮掩过。 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算同仇敌忾,他对与对谢嘉然不好的人理性就会持续丧失,没办法用辩证客观的目光去看待。 路尚笨,小小年纪被宠得又蠢又坏,周文月偏心,两个儿子非要去偏爱小而废物的那个,这是梁夙年对他们母子二人的全部印象。 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糟糕两个字就能形容概论的了。 这么看来,他讨厌他们真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即使他们是然然最亲的亲人。 而谢嘉然当然也不会因为这个生气,毕竟出于亲情的尊重是一回事,出于对现实的厌烦又是另一回事。 他和梁夙年才是一伙的。 谢嘉然往客厅看眼,关掉键盘音单手打字:【刚刚更好笑,但是我忘记给你录了。】 梁夙年一秒抓住重点。 夙以往年:【以前你都是第一时间跟我分享吐槽的/委屈巴巴】 谢嘉然咬着筷子笑:【是哦,不过我才想起来校服外套忘记还你了。】 夙以往年:【没事,家里还有一件。】 夙以往年:【明天结束就放周末了,放学哥哥带你去吃烤肉怎么样?】 嘉以为然:【ok】 夙以往年:【/晃可乐】 夙以往年:【对了,你妈跟你弟在那儿对刚,你怎么还在客厅凑热闹,快上楼了,别一会儿火星子又沾你身上。】 梁夙年嘴跟开过光似的,这边刚说完,谢嘉然立刻就被周文月点名了。 “然然,你吃完了吧?过来给你弟弟看看这几道小学奥数?”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或者说是心累:“老师是建议多练练,之后去参加奥数比赛要是拿了奖,升学考试可以加分。” “......” 谢嘉然有的时候真的很想问问他母亲为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路尚有了极致弱智与智商低下的表现之后还对他抱有这样盛大灿烂的幻想的。 感觉都有些不正常了。 他不想跟周文月一样不正常,放下筷子拿着手机站起身:“妈,我今天作业很多,有几张试卷,还有稿子没有画,先上楼了。” 周文月无法,或者说她都来不及想好什么理由让他先辅导路尚的作业,他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 “我不要做了!我要玩游戏!我要玩游戏!!” 路尚拍着茶几又闹起来。 周文月用力闭了闭眼,一个头两个大。 为什么都是她儿子,一个懂事听话又优秀,一个能让她头疼成这样? _ 隔日,谢嘉然同往常一样,被早早等在楼下的梁夙年一起接了去学校。 谢嘉然不是不会骑车,只是梁夙年觉得两个各骑一辆车不好说话,坐前后座就很好。 而且去学校的路有一段是上坡,蹬车很累,还是不让谢嘉然骑了,他载着他就好。 “哥。”谢嘉然戳戳他的背,问了一直想问却总是忘记的问题:“你想考哪所大学啊?” 他们都高二了,明年就高三,昨天班会课班主任跟他们做了一整节课的思想教育,搞得他现在都有点紧张了。 梁夙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你呢?你想考哪所大学?” “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想好呢。” 谢嘉然叹气。 他专业成绩过硬,但是文化成绩不怎么样,他是想跟梁夙年上同一所大学的,但就怕文化成绩跟不上。 “说说你的给我参考一下吧?”他又戳梁夙年。 梁夙年说:“我也没想好,嗯......你觉得清大怎么样?” “......” 谢嘉然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清大文化分数线,咬着腮帮久久沉默。 梁夙年:“也不是必须,看你想去哪?” 谢嘉然说:“我去哪你就去哪吗?” 梁夙年:“没问题啊。” 谢嘉然:“不要,我有问题。”他低声嘀咕:“人往高处走,哪有总跟着差的那个跑的......” 他这么说梁夙年就不干了:“别瞎说啊,我们然然才不差,高中还没毕业就拿了那么多奖,怎么会差——” “那就清大吧。” 谢嘉然忽然打断他,决定做得仓促又坚定:“哥,我们就考清大好不好?” 梁夙年有些意外:“就决定了?不再想想?” “决定了。”谢嘉然说:“你给我补课吧,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就复读。” “小看你哥啊。”梁夙年灿笑:“有我给你补课,你还想复读?” “抱紧我,前面下坡啦。” 谢嘉然弯起眼睛,乖乖用双手环紧他的腰。 他到得早,教室里还没多少人。 刚放下书包,就有两个女生推推搡搡跑到他面前:“嘉然嘉然,能不能问你帮个忙呀?” “什么忙?” “就是,你和梁夙年关系很好对不对?你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吗?” 谢嘉然说:“没有。” “yes!”女生低声欢呼,又问他:“那......可不可以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谢嘉然一愣。 睫毛颤了两下,忽然垂下目光开始整理教科书:“这个我不能自作主张,你们想要的话还是直接去问他吧。” “不行呀,直接问我会紧张死,说不定连舌头都抖不利索,嘉然嘉然,帮个忙啦?” 谢嘉然心里不舒服,但又不能表现出来,被她们这么充满希冀地盯着,只好道:“我回头会帮你们问问。” “耶!谢啦!” “没事。” 中午吃完午饭,谢嘉然买了水往教室走,路过球场正好听见一阵热热闹闹的欢呼声。 他抬头望去,围在篮球场周围的人比平时要多些,场上几个男生打得正起劲,梁夙年拦下对方的球后利落带球过人,突破重重围堵将球反扣进对方篮筐。 队友大笑着跟他说着什么,梁夙年也笑,摆手拒绝队友递过来的水,无意抬头与远在球场外围的谢嘉然对上视线。 继而笑开。 跟队友打了个招呼,大步穿过一对拿着水跃跃欲试企图上前送水的同学朝他走过来,带着满身上下蓬勃的朝气停在他面前。 十六七岁的少年怎么样都好看,眉眼深邃漂亮,光打下的阴影都像是经过软尺精准比量,额头沾了汗水也半点不显狼狈,整个人都是阳光的味道。 “刚吃完饭?”梁夙年问他。 谢嘉然点头的功夫,水就被人从手上抽走了。 梁夙年动作自然地拧开瓶盖,仰头一口就喝掉大半。 谢嘉然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阻止的话在嘴边滚了一圈又咽下去。 水不是新的,他已经喝过了啊...... “怎么小气到给我喝口水都不高兴了?”梁夙年拧上瓶盖笑道。 “谁小气了,你爱喝就喝。” “真的假的,那你怎么脸都气红了?”梁夙年说:“还有耳朵。” “......刚刚吃的菜里面有小米辣。” 梁夙年笑得更灿烂了,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忘了跟你说,周末来我家玩儿?我们在家煮火锅吃,我妈买了好多菜,你爱吃的都有。” 谢嘉然注意力还在他没打算还给自己的矿泉水上,出了神,也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 额头被轻轻撞了一下。 梁夙年打过球手不干净,就用自己脑袋去碰他:“怎么说着话都能发呆,想什么呢?” “啊?” “我说,这个周末来我家吃火锅,顺便给你辅导作业,好不好?” 谢嘉然了一声,摸摸脑门:“那你明天过来接我。” 梁夙年笑:“知道啦,小少爷。” 报时的铃声响了,谢嘉然准备离开,忽然又想到什么,回头对梁夙年认真道:“下次你打球可以给我发消息,我给你买水。” 送水这种事他来就好,不要去麻烦别人了。 第68章 番外七 下午谢嘉然他们班第一节课体育课。 体育老师有事没来, 集合不过几分钟体委就宣布自由活动了。 高中学业紧张,一整天关在教室,抬头看黑板,低头做练习都是常态。 体育课算是他们能够“牢狱”里难得出门自由放风的时候。 纵使盛夏炎热, 吹自然暖风他们也愿意。 如非必要, 没几个人愿意抓这点时间还要回教室学习。 谢嘉然当然也不例外。 不过不排除有特殊情况。 比如他想去小卖部买瓶水, 一掏衣兜才发现钱搁在教室了。 只好上楼去拿。 下楼时多了一点心眼, 不嫌远地从另一头绕, 正好可以路过十九班的教室。 远远从教室外走廊靠墙排排站的几个男生里捕捉到某人的身影, 本意只想碰运气看看他上课什么状态的谢嘉然一下沉默了。 “你干嘛了?” 他无语两分钟, 在路过时可以放慢脚步, 注意到里面的老师正讲得慷慨激昂无暇顾及外面时才放心停下, 气音很小, 可可爱爱。 “你哥哥仗义过头了。” 梁夙年罚站被捉现行,有点儿不好意思, 也学他用气音乐呵地说话, 气氛被他俩搞得神神秘秘。 谢嘉然:“嗯?” 梁夙年:“借作业给兄弟抄, 结果他们连标点符号都不改,老赵发现了,于是我们就被赶出来反省了。” 旁边儿几位应该就是他口中的兄弟了。 个个垂头丧气,听见声儿了朝这边瞅过来,挺过意不去的:“对不起啊, 是我们的锅, 昨晚玩游戏上头忘了还有作业, 今早来要收了才想起来。” “主要第一节课上课前就要交上去, 就一早自习的时间, 我们抄都勉强才能抄完, 实在是没空去将就抄作业技巧——哎哟!” 他被教室里飞出来的粉刺正好砸到脑袋。 “让你们出去是反省的还是聊天的?”老赵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几个人连忙噤声。 梁夙年笑了下,小声问谢嘉然:“你去哪,这节课你们不是体育课吗?” 谢嘉然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体育课?” 梁夙年得意:“宝,你课表我都背下来了。” 谢嘉然抿嘴笑。 “我回家拿钱下楼买水,你要吗,给你带一瓶?” “不敢,老赵发现不得厥死我。” “哦,那算了,我下——” “不过我可以陪你去,上楼之前喝光就行。” “......” 是有多渴? 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多分钟。 梁夙年跟着谢嘉然来了小卖部,打开冰箱门就有白气往外冒。 他在冰箱里挑挑拣拣:“然然,你喝什么?” 谢嘉然说:“苏打水。” 梁夙年:“草莓味?” 谢嘉然:“就苏打水,不要什么味。” 梁夙年:“诶,草莓味出了新包装,草莓味行吗?” 谢嘉然:“......都行。” 梁夙年心满意足拿了两瓶草莓味的苏打水,关上冰箱门,看见谢嘉然在付钱了,就站在一旁拧开水悠哉喝了两口。 低于常温的水流窜过喉咙,冰的嗓子缩了一下,酣畅又凉快。 他眯了眯眼,顺便把另一瓶的盖住也拧松了。 谁知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又被小卖部的店主阿姨叫住:“哎同学,你们只付了一瓶的钱呀。” “???” 梁夙年愕然回头,谢嘉然兀自抽走他手上没喝过的那瓶水,嘴角一弯:“今天不请被罚站的调皮匠喝水,自己去付钱。” “......” 梁夙年磨着后槽牙,想把沾着小水珠的冰冷的瓶子往他脸上贴,结果还是他舍不得,只是愤然掐了一把他的脸蛋:“小坏蛋!” 小坏蛋笑得乖巧又好看,拍拍他的手背:“快去付钱,别喝白水,小心被阿姨拉进黑名单。” 谢嘉然原本买完水没打算再回教室,不过因为绕路拐了个跟屁虫,他原地想了想,还是跟着他又上楼了。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没错。 刚走到教室门口,罚站偷跑的小梁同学就被布置好作业出来视察的老师逮个正着。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良久。 然后就是老赵中气十足一声吼:“兔崽子,我让你反省,你跑下楼买水喝?!” “.........” 糟糕,他忘记把水喝光了。 这太巧了,早不上来晚不出来的,逮了个现成。 那几位兄弟连想包庇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梁夙年脑袋里飞快想着狡辩的对策,开口正要说话,谢嘉然先他一步出声:“老师,他不是故意下楼买水。” 他态度认真地睁眼说瞎话:“是我有点低血糖,刚刚路过时差点晕倒,他送我去医务室了,我请他喝的水。” “这样吗?”谢嘉然说得真情实感,配上那张乖巧的脸,老赵半信半疑。 看看梁夙年,又向旁边几个求证:“真的?” 几个人连连点头:“真的!” 人证物证都有了,老赵考虑一番,摆摆手:“行了进去吧,下次注意,别再把作业给同学抄了。” 梁夙年利落应了声好,规规矩矩走到老赵背后的视线盲区后转身倒退,笑容灿烂地冲谢嘉然眨眨眼,用口型无声道: 不愧是我然然! 另外几位兄弟也开开心心准备进去,刚动动腿就被老赵呵止在原地:“让你们动了吗!回去贴墙站好!” “......” “......” “......” 蝉声轰鸣似嘲笑。 几个男生看看教室门口,再看着谢嘉然施施然离去的背影,满眼羡慕。 “这就是有老婆和没老婆的区别吗?” “老婆......?” “破防了。” - 学校往家一段路行道树都是银杏。 沿途的树叶黄了大半,但还没到落叶的盛季,地面没有金灿灿铺满一层,只有零零星星几片,偶尔风跑得快些,碰落几张,打着旋地慢吞吞落下。 谢嘉然抱着书包坐在梁夙年自行车后座:“今年的秋天来得好快。” 他说:“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好像还不用穿外套。” 梁夙年背对他,声音和凉风一起飘过他耳际:“早些凉快不好吗?” “没有啊,就是觉得刚好,今年夏天太热了。” 顶着太阳走两步都有种快要化掉的感觉。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就是秋天雨太多,周末还好,要上课的话好麻烦。” 不能骑车,打伞走路会溅湿裤腿,早上还总是容易起不来。 有些话真的说不得,一说就应验。 谢嘉然话音才落,一阵凉风吹得树叶沙沙响,夹杂着几滴雨点落下,凉飕飕地落在梁夙年额头,砸在谢嘉然鼻尖。 “又下雨啦?” 他伸手摊开,接了两三滴,伸长手臂绕到前面给梁夙年看:“你看,真的又下雨了。” “这风好冷。”梁夙年夸张地嘶了一声:“快藏起来!” 谢嘉然熟练撩开他的外套后衣摆钻进去,抱紧他的腰,暖融融的,寒风清雨都被挡在了外面。 “脑袋没湿吧?” 梁夙年没下车,一脚踩在地上稳着,伸手去摸谢嘉然头发。 “只有一点点。”谢嘉然说。 “那要回去快洗个热水澡,免得感冒。” 谢嘉然乖乖点头:“好。” 转身回家,开门的还是张姨。 周文月和路尚坐在餐桌边正在吃饭,路尚难得安静,周文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估计是路尚在学校又惹什么祸了。 果然,周文月开口第一句不是关心谢嘉然是不是淋雨了,也不是叫他过去吃饭,而是:“然然,一会儿你给上上讲讲试卷,他今天考试又不及格,分数低得都叫家长了。” 周文月语气有些沉,路尚就闷头啃他的糖醋排骨,骨头一块接一块往餐桌上吐,纸也不垫一张。 他是一点儿不觉得周文月口中“分数低到叫家长”的是他自己。 “妈,我也有作业。” 谢嘉然同往常一样,想也不想就拒绝:“学习是自己的事,不能一直靠别人,这样下去他往后还是会不及格,如果实在需要帮助,就给他请个家教吧。” 这些他往常也说过很多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周文月脾气特别大。 啪地将筷子搁在桌上,音量也提高一倍,开口吓得坐在他身边的路尚整个人抖了一下。 “家教家教家教!让你给你弟弟辅导一下就知道推辞!讲个小学生的题目能花多少时间!你是艺术生,不是文化生,每天哪儿来的那么多作业要做!” 谢嘉然停在原地,表情随着周文月的呵斥渐渐落下来。 “妈,考试不及格的不是我,被叫家长的也不是我,为什么要冲我发火?” 他有些疲惫。 “尚尚是你弟弟,你帮帮他怎么了?” “我帮他,那谁来帮我。”他低声说:“妈,是高考重要,还是他的小打小闹重要。” “路尚才三年级,您就开始为他小升初的考试紧张,我已经高二了,您为什么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想考什么学校,想考去哪里,能不能考得上?” “小学时间很多,路尚但凡想学习一点,认真一点,都足够了,我每天满课,各科试卷有那么多,腾出来休息的时间够很少,没有时间再去帮一个小学生做课余辅导。” “然然你怎么说话的?尚尚是你弟弟!” “他也没把我当过哥哥吧。” 谢嘉然压抑地呼出一口气:“算了,妈,我今晚去梁叔叔家,就不回来了。” 说完没等周文月的反应,转身再次走出家门。 本就不大的雨好像停了,只有偶尔飘下几滴,就是落在皮肤上有些凉。 还有些痒。 藏在皮肤底下的痒。 空气倒是比屋里面新鲜多了。 地上多了很多被风刮落的银杏叶,湿漉漉的,亮澄澄泛着水光。 谢嘉然深深吸了一口,指背在泛红的眼角擦了一下。 一边下台阶一边想要拿出手机给梁夙年打电话,没想到号码没有拨出去,眼睛倒是先寻到了想寻的人。 梁夙年还没有走。 他还在门口的银杏树下,单脚撑着地面坐在自行车上,身体前倾,手肘撑着车头在无聊地玩手机,听见脚步声抬头,表情变得惊讶:“然然?” “哥......?” 谢嘉然也愣了,放慢脚步走过去:“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我等雨停。” 他收起手机直起身,抬手帮他拨了拨有些乱掉的额发:“怎么又出来了?” “我今晚可以睡你家吗?”谢嘉然避而不答,反问他。 这不是第一次,梁夙年大概能猜到发生什么了。 车子被锁在了路边,回去的路是梁夙年背着他走的。 谢嘉然伏在他肩膀上,小声问:“哥,为什么要背着啊?” 梁夙年说:“因为心情不好的人不适合走路,会越走越难过的的。” 他略偏过头:“而且我猜然然有悄悄话要跟我说?这样在我耳朵边说吧,听得更清。” 谢嘉然舔舔发干的唇瓣,默默收紧手臂抱紧他。 他闷闷道:“哥哥,我不想回家,好烦。” “小问题,我家就是你家。” “不想跟他们待在一块儿。” “好,那就不待在一块儿......” 谢嘉然小声絮叨着他的不快与烦闷,梁夙年认真听着,就这么一路走到家里,谢嘉然心里的郁闷已经散得七七八八。 年雪兰在花园看她的花,远远看见他来了,笑得合不拢嘴,高高兴兴把他们迎进去:“刚刚下雨了,你们没淋着吧?” “一点点。”梁夙年说:“下得不大。” “那也不行呀,容易感冒的,快带然然先上楼洗个澡,收拾好了正好下来吃饭。” 年雪兰转向谢嘉然:“然然今天就在我们家睡啦?” 谢嘉然点点头:“打扰阿姨了。” 年雪兰笑得温柔:“怎么会,阿姨喜欢你来呀。” 梁夙年带着谢嘉然上楼,各自洗完澡,顶着半干的头发下楼吃了热腾腾的饭才回到房间打理。 梁夙年的头发比谢嘉然的还要短一些,两三下就干了。 他让谢嘉然坐在床边,自己就站在他面前举着吹风仔细帮他帮他吹。 呼呼的风声住满房间,不算吵。 而且比起他刚离开的那个家,谢嘉然也觉得悦耳极了。 很快风声停了。 梁夙年没有离开,他把吹风收起放在谢嘉然身边,在他面矮身蹲下。 “然然,虽然被你拒绝过了,但是我还是想再问一遍。” 他拉着谢嘉然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住我家来好不好?” “你不喜欢跟他们呆在一起,我也不喜欢你跟他们呆在一起,你来我家,我们都爱你。” “然然,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小孩,他们不知道疼是他们糊涂,我家里人不傻,我们来疼。” “然然,搬过来,好不好?” 谢嘉然抿嘴不说话。 半晌,他将自己的手指挤进梁夙年指缝,扣紧,掌心相贴。 他眼尾红了,吸吸鼻子小声说:“哥,我好像又不舒服了,你抱抱我吧?” 梁夙年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不舒服是什么,当即毫不犹豫脱了外套把人抱进怀里。 谢嘉然比他矮些,骨架又纤细,抱住了很自然就会让人生起保护欲。 还称手舒服。 这些都是梁夙年早就知道的。 不过今天和从前每一次都一样,又不太一样。 因为他的耳际被亲了一下。 轻轻的,痒痒的,酥酥麻麻的。 像一根羽毛轻轻划过,他愣得以为是自己恍惚了。 直到第二下亲吻落下耳根。 他的心跳变得重起来。 微微拉开距离,看见了谢嘉然整个红透的眼眶。 “然然——” 刚开口嘴角又被凑近的人亲了一下。 梁夙年实在是顶不住,整个人都僵住了。 谢嘉然声音带着鼻音,瓮声瓮气的,奶乖奶乖的,还有些恃宠而骄的任性:“是你先让我忍不住了,不能怪我。” 他靠近过去,额头抵着他的,鼻尖蹭过,很近的距离,可以数清对方的睫毛。 夸张一点,睫毛还能打个架。 他也紧张,手心渗出一层薄汗,声音也有些发抖。 但是情绪在澎湃,像飞速穿梭在海面以下不到两米的游鲸,急切想要跃出水面,亲吻海岸线的月光。 他真的忍不住了。 “哥,你为什么不愿意转学?” “为什么考试的时候会把姓名写错成我的?” “为什么想要跟我上同一所大学?” “为什么不回家要一个人在楼下等?” “为什么,想要我住过来?” 他每说一句话,梁夙年的心跳频率就会加快一分。 逐字听完,喉咙干涩地滚动一下:“然然,你......知道了?” 谢嘉然心跳也好快,扑通扑通,大声得吵耳朵:“好像是知道了,但是你一直不说,我不敢确定。” 室内的温度忽然紧凑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氧气好像快被他们用光了。 梁夙年无言收紧手,牢牢扣住谢嘉然,怕他跑了一样:“然然我不敢说,我怕你只是拿我当兄弟,当哥哥......” 谢嘉然一下笑了。 总算确定了什么一直以来不敢确定的,松了一口气,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眉梢的忐忑转为愉悦。 “哥哥,你敢喜欢我,为什么不敢相信我也喜欢你?” 他用比刚才更重一些的力道亲了他一下,带着声响那种。 眼泪吊着长睫落下,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想让他跟他一样安心:“我跟你是一样的啊。” “你想要什么,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说出来,我就答应你。” 梁夙年眼神几经变换。 他想说点什么,但也就是因为想说的太多了,一时理不清头绪,都堵在喉咙出不来, 心跳快得像下一秒就能蹦出喉咙。 于是他闭了闭眼,干脆挑了眼下最不想忍耐的事——松开谢嘉然手,转而扣在他脑后重重亲上去。 男生在这种事上大概真的有无师自通的天赋。 不是谢嘉然刚才那样像小猫舔舐撒娇一样的浅尝即止,是真正意义上的深吻。 牙齿生疏地磕了几下唇瓣,唇舌交缠,过电一般的酥麻感从谢嘉然背脊蹿过,舒服得掌心都在发软。 他闭上眼睛,手臂紧紧抱住他,掌心完全贴上他的背脊的皮肤。 觉察到不满足时,干脆勾住梁夙年的脖子往后仰,背陷入柔软的被窝,梁夙年撑在他上方,就着完全压制的姿势,吻得更深。 从嘴唇到耳根,谢嘉然敏感得忍不住蹬了两下被子,垂耳被灼热含住,他偏过头抱紧梁夙年,嘴角溢出不可思议的轻吟。 “不愿意转学是因为不想跟你分开。” “考试的时候会把姓名写错成你是因为我在想你,在担心那些试题你会不会做。” “想要跟你上同一所大学是因为想寸步不离守着你,怕你被别人抢走。” “不回家要一个人在楼下等是因为想在离你近些的地方多待一会儿。” “想要你住过来是因为我想保护你,想照顾你,想让你再也不受委屈。” “然然,我喜欢你。” 他搂进他的肩膀,每说一个字,热气就直钻进耳蜗:“让我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谢嘉然笑了,眼眶红成一片。 眨掉睫毛沾染的湿漉,依恋地蹭蹭他的脸颊,才偏过头,亲亲他的眼睛。 “好。” - 决定搬过去那天是年雪兰陪着他们一起回的路家。 周文月听了,第一反应当然是不同意。 “然然,你自己有家为什么要住到别人家去打扰别人?” “文月,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何况我们也没有觉得打扰呀。” 年雪兰自然挡在两个孩子面前:“我们一家都非常欢迎然然住过来,他们同级,明年要一起升高三,作息时间也一样,住在一起方便更方便照应对不对?” “尚尚还小不懂事,刚念书又有很多地方要慢慢教,他们兄弟两个年龄差太大,各自学习都很重要,住在一起不但容易相互打扰。” “何况你照顾两个孩子也辛苦,还是让然然住我那儿去吧,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他。” “是啊阿姨。” 梁夙年开口:“您也知道然然想考清大,学习压力很大,一天抽不出多少空闲时间,我答应了要帮他辅导作业,住在一起更方便不是吗?” 周文月不知道谢嘉然想考清大。 年雪兰母子的话不偏不倚都戳在她痛楚上,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噎了半天。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昨天冲动了。 只是当着年雪兰母子的面拉不下脸给谢嘉然道歉,加上扛不住年雪兰条理清晰的劝说,最后只能点头答应。 “然然,你过去之后懂事些,别给你年阿姨添麻烦。” 谢嘉然嗯了一声,带着梁夙年上楼回房间收拾东西。 路尚扒在二楼栏杆看他们好久了。 谢嘉然没理他直接进了房间,梁夙年倒是有兴致咧嘴冲他笑了一下,有点像幸灾乐祸。 熊孩子,以后一个人在家气你妈吧,你哥我带回家了。 年雪兰笑得温和:“怎么会,然然这么懂事怎么会给别人添麻烦,只有别人看他脾气好,给他添麻烦的份儿吧。” 周文月:“......” 回去的路上副驾驶依旧空着。 两个少年坐在后座亲亲密密挨在一起咕哝咕哝说话。 “这个游戏我都通关了,回去教你玩儿~” “哥,不是说好了辅导作业吗?” “学习归学习,该庆祝的时候还是要庆祝的。” “庆祝什么?” “当然是庆祝我家多了个小朋友啊。” “教人玩游戏也算庆祝啦?” “只是一部分,晚上吃火锅,涮的毛肚鹅肠黄辣丁都给你。” “这还差不多......” 年雪兰听得想笑,从后视镜里看他们:“正好一会儿要路过超市,两个小朋友还有没想吃的?我们顺路买回去。” “我没有了,看然然——诶等等,妈,你靠边停下车!” “怎么了?” 年雪兰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将车稳稳停靠在路边。 梁夙年先下车跳到绿化带另一边,蹲下不知道在扒拉什么,谢嘉然正想跟着出去看看,就见梁夙年抱着一只小猫站起来。 “好小啊。” 年雪兰在梁夙年把猫抱上车时回头去看:“看样子最多两三个月大。” “它的眼睛好漂亮。”谢嘉然夸道。 “是很好看,感觉都不太像土猫了。” 梁夙年抽了两张纸放在膝盖上,又把小猫放在上面:“但是这个毛色是三花没错吧?” “应该是串。”年雪兰比他们知道得多些:“品种猫串了土猫,生下来不值钱,卖不掉,就被主人扔掉了。” “这么可怜啊。” 梁夙年摸摸猫脑袋,小猫很乖地蹭他的手指,叫声很软。 谢嘉然看得心痒也想摸,就是洁癖作祟,下不去手。 “带回去行吗?”梁夙年问他妈。 年雪兰没意见,也没犹豫,笑眯眯道:“行呀,你们喜欢就行,家里一天添两个小朋友,是喜事。” 梁夙年开心了,捏捏猫咪小爪爪:“来吧然然,给取个名字?” 谢嘉然被委以重任,很认真地想了想,列出备选:“旺财?来福?招财?” 年雪兰:“......” 梁夙年:“......” 知道自己的起名思路似乎被嫌弃了,沉默半晌,悻悻道:“我不太会起名。” “那我想想啊......” 年雪兰摸摸下巴:“要不然就叫小年吧?以前怀年年的时候还想着如果是个女儿就起名叫小年,谁知道生了个儿子,现在正好,搁置的名字也能用了。” “小年。”谢嘉然重复念了一遍,还挺顺口。 “行,那就叫小年。”梁夙年握握猫爪爪:“谢小年小朋友,听到了吗?你有名字啦。” “?” 谢嘉然眨眼睛:“怎么就谢小年了?” 梁夙年说:“一起养的猫,有我的名字,当然也要有你的名字,这样才公平,是吧年女士?” 年雪兰笑着附和:“是是是,那我们就准备出发去超市啦?给小年买猫粮,再买点鸡胸肉。” “okk。” “哦,不止这些,得记一下,还要买猫砂,猫砂盆,去趟宠物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打疫苗,玩具也要买一点,孩子小时候最贪玩......” 做母亲的通病,年雪兰碎碎念提醒自己记得要买的东西,准备起步,窗户升到一半正好看见有位熟人路过,她又降下车窗跟人寒暄起来。 梁夙年歪头看了一眼,趁着这个时间凑近在男朋友脸上飞快亲了一口:“然然开不开心?” 谢嘉然被他亲得眯了眯眼睛:“开心什么?” 梁夙年愉快道:“当然是开心你在有老公的第二天就有女儿了啊。” 说完又后知后觉想到什么,不等谢嘉然开始无语,梁夙年拉开谢小年的后腿看一眼,表情一下失望了。 叹气:“唉呀不好意思判断错误,是个臭小子。” 谢小年不知道自己性别被嫌弃了,还以为梁夙年在跟他玩儿,干脆翻身肚皮朝他,开心地喵喵叫。 谢嘉然:“......” 看吧,老公再讨人喜欢又有什么用,本质还是个幼稚鬼。 前面寒暄完了,年雪兰摇上车窗,载着一车三位小朋友驶入车流。 银杏叶被汽车带起的风阵阵卷落,摇摇晃晃贴在车窗停顿了一会儿,等车内人虚虚从里描绘好形状又优哉游哉飘开。 好像又开始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小银线贴在窗外,寒气找不到缝隙钻进车厢,挣扎了一会儿,只能垂头丧气遗憾而去。 谢嘉然认真看着,手背忽地一热。 某人的手躲在后视镜的盲区,悄悄把他的手裹进掌心。 谢嘉然低头看着裹在一起两只手,半晌,动动拇指轻轻挠了他两下,无声弯唇。 今年的秋天来得很早。 但是,这是他最最喜欢的一个秋天。 第69章 番外八 绵城一中的论坛一直有一篇很神奇的帖子。 顶着【hot】的标志, 火的却不是主贴本身,而是一个楼中楼。 帖子名叫【盘点绵中那些公认的校园官配们】,内容千奇百怪。 有操场边的两棵桂花树,有初中部某层楼盥洗间同时掉漆的两只水龙头, 有三食堂的旗袍阿姨和小卖部的唐装大爷, 有南门和北门门前刻了校标的石头...... 只有看官想不到, 没有他们配不成。 而其中大火的不是上述任何一对, 正是长居年级第一的梁夙年和他的小竹马, 谢嘉然。 其他楼拉拉扯扯盖个十来层已经是牛逼难得, 到了他们这里硬是脱颖而出, 楼层盖了几千层, 并且还有不断堆砌上涨的趋势。 不只是因为他们是这篇帖子里所有提名中最靠谱的一对, 更是因为从他们两人身上, 轻轻松松就能扒拉出无数磕点。 官配贴创建于两年前。 他们的名字出现在帖子里也是两年前。 两年前,大家只是简单而纯洁地觉得他们般配。 一年前, 大家也只是觉得他们俩天造地设简直像一对。 而这一切都因为大家懂礼貌不想乱猜测乱造谣打扰当事人的正常生活很快止步不谈。 真正万恶之源发生时间距离高考仅有三个多月。 这篇帖子因为这层楼再次被顶上来, 迅速hot套红, 从此首页买房,居高不下。 ——高考倒计时98天 层主:【谢嘉然,梁夙年】 ...... 573楼:【我受不了了!大家都这么讲礼貌,那这个恶人就我来当了!我拿头担保,不是空穴来风, 不是信口雌黄, 夙然绝对szd!!!】 574楼:【为什么我这么激动, 因为我亲眼看见了!我看见了!!对没错, 我运气就是这么逆天, 随便出门逛个街买个甜品都能遇见我的cp发糖!】 574楼:【woc!我迅速赶来!】 575楼:【玉臀轻置】 575楼:【rtt!!!!!!】 576楼:【别急别急, 大家容我喝口水慢慢说。】 577楼:【我是在一个甜品店碰见他们的,就是钻石广场那边,当时我跟不同校的朋友坐在角落吃东西,我还没看见,是我朋友先看见的。】 578楼:【我闷头干着蛋糕,我朋友突然推了我一下,指着一个方向让我看帅哥,我就想最帅的一对我在学校天天见,还能有比他们更帅的?】 579楼:【结果抬头一看,我人傻了!因为那对帅哥不是别人,正是我天天在学校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对!】 580楼:【姐妹打字快点!!!!键盘敲烂好吗!!看直播好捉急!】 581楼:【为什么论坛不能发语音!我恨!】 581楼:【出于礼貌我没有拍照,但是他们当时确实是手!牵!手!两个男孩子啊!出门手牵手啊!别告诉我这是结拜的兄弟情,不然就震惊我全家一万年!】 582楼:【当时店里人不多,橱窗前排了两三个,他们前面还有两个人,谢嘉然在梁夙年后面,好像没睡醒,被乖乖拉着手,没精打采地把脑袋靠在梁夙年背上,像个被大人带出来请吃糖的小朋友,可爱死了!】 583楼:【然后前面一个买蛋糕的有点儿墨迹,半天才买好离开,谢嘉然好像等得有点没耐心了,就抬头把下巴搁在梁夙年肩上往前看,被梁夙年摸摸头的时候还懒洋洋歪了下脑袋小声嘀咕了不知道什么,ua的!我那瞬间都想魂穿梁夙年!!!】 584楼:【啊啊啊啊啊啊画面感太强了!!!谢宝贝已经在我耳朵边上撒娇了!!!!】 585楼:【我就知道他们是真的!!!别拦我!!!他们就是真的!去他ua的兄弟情!】 586楼:【甜齁了呜呜呜呜】 587楼:【你们以为就这样了吗?没有!他们咬耳朵说话的时候,我才发现谢嘉然帽子里还藏了一只猫!】 588楼:【谢嘉然穿的连帽卫衣,猫猫躲在里面正好,之前应该在睡觉,谢嘉然和梁夙年说话的时候才爬出来,就把前爪和脑袋耷在谢嘉然肩膀上,跟谢嘉然靠梁夙年的动作如出一辙,萌点翻倍!】 589楼:【啊啊啊啊啊楼主我恨你!你为什么不拍照!!!!】 590楼:【我肠子都痒了......为什么我没有去甜品店......为什么我要减肥......为什么......】 591楼:【姐妹继续啊嘶哈嘶哈!不要停不要停!我还能再磕五百年!】 592楼:【轮到他们的时候梁夙年还牵着谢嘉然舍不得放,两个男生弯腰在橱窗前挑蛋糕,谢嘉然好像不知道买什么,犹豫着指了几个去征求梁夙年的意见,然后梁夙年抬头跟卖家说了两句话,卖家就把谢嘉然指过的蛋糕都包起来了>_ 593楼:【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是几个蛋糕,但是我就是莫名想到了为博小娇妻一笑一掷千金的霸道总裁,他们比蛋糕还甜呜呜呜......】 594楼:【站楼上哈哈哈哈哈哈!虽然有点夸张了,但是真的好宠好甜啊!!!】 595楼:【对了,而且我留心了一下,他们买的蛋糕大多都是草莓味,不然就是上面点缀着草莓,不得不说可爱到我了,原来谢宝贝喜欢吃草莓哈哈哈哈哈】 596楼:【我也喜欢吃草莓啊!怎么我就没有这么甜的对象呜呜呜呜】 597楼:【钻石广场那边只有一家甜品店吧?是不是钻石糖水??!!他家蛋糕超级贵啊!橱窗里的一人份小蛋糕一个就要小两百!】 598楼:【我真情实感穆勒呜呜】 599楼:【他们常去吗!!!我去还能碰运气遇见他们吗!!孩子想近距离磕糖啊!】 600楼:【今年的新年愿望,魂穿他们的猫猫!我也想趴在谢宝贝肩膀上蹭蹭嘿嘿,谢宝贝嘿嘿嘿嘿】 601楼:【没图没真相,你们还真信?不会是日有所思幻想出来的吧?】 602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们是真的!!!是真的!!竹马赛高!!!】 ...... ——高考倒计时90天 980楼:【姐妹们,誓师大会都看见了,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981楼:【看见了啊啊啊!他们打破班级界限,坐一块儿去了!!!】 982楼:【梁夙年真的好像上门女婿啊哈哈哈哈,自己班不坐,一定要追过去跟媳妇儿凑一块儿,太可爱了哈哈哈】 983楼:【他们一直跟对方班级的人玩儿很好的,因为刷脸次数太频繁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问就是八十个当事人之一。】 984楼:【梁夙年上去讲话的时候谢嘉然还抱着他的外套!这叫什么!这叫我人去了我的标记得留下!圈了地盘了,这人我的!】 985楼:【原来帮忙拿外套是这个意思(?o?;;我好爱这个解释啊哈哈哈哈哈,别叫醒我!磕到了就是磕到了!】 986楼:【不是,听我说一句!你们磕点错了!!】 987楼:【我是谢嘉然隔壁班的,当时我就坐他前面,梁夙年演讲只要抬头一定是看我这个方向,特别是讲到“高考奋斗为了实现梦想,为了不分离”那段时脱稿一直也是看的这边!真的笑得我眼睛都花了。】 988楼:【本来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回头一看,立刻就悟了好吗?我们当他演讲是给我们全体毕业生听,结果在人家眼里,听众只有他宝贝一个啊!】 989楼:【现实版我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为我的爱人演讲宣誓?】 990楼:【楼上姐妹好精辟!!!太甜了吧救命!!!!】 991楼:【这还不是真的?这还不是真的我直播吃手机!我直播吃数学试卷!他们就是真的!竹马竹马永远滴神!!!】 992楼:【这种暗戳戳的偏爱真的好戳我啊呜呜呜呜,他们怎么这么好?】 993楼:【我好羡慕他们两个班的同学,近距离磕糖磕到血糖升高是不是!每天学习都变甜变快乐了是不是!!】 994楼:【谢邀,人在十九班,并没有磕到太多糖。一把辛酸泪,不是我们不想,主要儿子大了留不住,见天往别人班跑......】 995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996楼:【......不是,我说你们是不是入魔了?不就是一个誓师演讲?想太多了吧?我怎么就什么都没看出来?】 997楼:【楼上,哎......你注孤生我不怪你】 ....... ——高考倒计时42天 1860楼:【泻药,虽迟但到,我来做个好人,跟993楼的姐妹联动一下嘿嘿嘿】 1861楼:【我是嘉然娘家人,上门女婿往我们这儿跑的频率可太勤啦!一开始是送水送外套送复习资料送吃的,后来跑得越来越勤,干脆最后一节没老师看守的晚自习直接赖着不走了。】 1862楼:【/图片】 1863楼:【喏,照片拍摄于十秒钟前,无p无滤镜,我图有真相。】 1864楼:【woc!看看我捉住了什么!】 1865楼:【手把手教学!手把手教学!手把手教学!手把手教学!】 1866楼:【太近了这个距离!脑袋都快挨一起了!都能闻到对方腺体的信息素香味儿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1867楼:【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上姐妹我懂你!学霸a美人o,再来个竹马标签,磕死算求!】 1868楼:【要我能得年级第一这么一对一辅导,我jio得我可以试试冲清大/严肃】 1869楼:【醒醒,年级第一是铁定没了,人都做上门女婿去了,年级第二也许还能争取一下!】 1870楼:【不是哈哈哈,我想说的是上门女婿人真的很好,我们有不会的去问他他也会给我们讲,偶尔还会上讲台给全班讲那种,不过重点关注对象都是媳妇,一题下来我满脑子都是“然然,听懂了吗?”】 1871楼:【哈哈哈哈哈哈!教媳妇是正经事,教你们这群娘家人都是顺带。】 1872楼:【等等!我好像发现了华点!】 1873楼:【图片】 1874楼:【看我圈起来的地方!他们是不是在桌子底下偷偷牵手了!!!】 1875楼:【楼上娘家人!快点快点仔细看看!!他们是不是牵手了!是不是牵手了!!!】 1876楼:【啊!啊啊啊这就!】 1877楼:【淦!好像晚了一步,他们手放回桌上了,不过上门女婿rua了一下嘉然脑袋!嘉然的头发看起来是真的很软很好摸啊!】 1878楼:【我也好想rua呜呜呜】 1879楼:【刚刚有人过去问问题了!梁夙年看了一眼题,让嘉然一起听,不过嘉然听得不认真,一直拉着梁夙年的手在捣鼓哈哈哈哈哈。】 1880楼:【脑袋里莫名出现了大佬的小娇妻画面,有被可爱到呜】 1881楼:【联动了,我是坐他们后排的娘家人,特意上来放送个第一消息,嘉然在梁夙年手背上画了个草莓^_^】 1882楼:【呜呜我也想被谢宝贝画草莓!看看我!我手粗好上色,谢宝贝画我啊啊啊】 1883楼:【姐妹,小心上门女婿照头给你一梭子(虽然我也想但我不说嘻嘻)】 1884楼:【艹了!这完全就是热恋小情侣日常啊!!!!磕死老娘了磕死老娘了!】 1885楼:【不是,你们冷静点,不用处处都想歪吧?谢嘉然是艺术生,随手爱画画很正常啊,我还喜欢往我好兄弟手上画劳力士名表呢。】 1886楼:【楼上,我就问一句,你是不是上次那位注孤生?】 1887楼:【......】 ...... ——高考倒计时18天 2445楼:【这会儿没人吧?呜呜那悄悄上来嚎一句,我看见现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夙然是真的!!!是真的!!!】 2446楼:【我火速赶来,嘻嘻】 2447楼:【姐妹我来啦!耳朵放好啦!】 2448楼:【咳咳,乖巧置臀】 2449楼:【不要以为我不在,我随时都在!我!来!也!】 ... 2479楼:【靠?你们这帮人是论坛买房了吗?】 2480楼:【别打岔啊!我做试卷做得都快疯了,还要吃糖呢!爆料的姐妹呢!快出来!】 2481楼:【不行我太激动了,容我整理一下语言呜呜呜呜呜我t直接泪流满面啊我】 2482楼:【事情是这样,今天下晚自习,我不是没骑车吗,就准备步行走回去,又因为有事在教室多耽搁了一会儿,出校门的时候大部队已经差不多走光了,我一边走一边跟闺蜜发消息,余光发现有影子晃动,抬头仔细一看,哦!那两位就走在我前边不远处!】 2483楼:【不行我真的太激动了有点克制不住,等我再吼一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484楼:【姑奶奶你快点,急死个人啦!】 2485楼:【咳咳,就是他们好像没看见我,因为我走在种了行道树的台阶上,光照不到,他们走在路灯底下,光最亮的地方。】 2486楼:【注意高亮!他们不是正常的走!而是手牵手!正大光明,十指相扣那种手牵手!本来是肩并肩的,中途他们不知道聊到什么,梁夙年忽然把谢嘉然抱起来放在花台上!然后就是一个走花台一个走地面!关键手还牵着!】 2487楼:【我隔得远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是真的时不时就要对视笑一下!就是那种满眼只有你的笑,小情侣粘粘乎乎,眼神里都快探出钩子的笑,外人插不进去,粘在一起就分不开的笑!太甜了啊啊啊!!】 2488楼:【我懂呜呜,画面感太强,我一个后空翻直接相信爱情了!】 2489楼:【强啊啊啊啊啊啊啊是真的!】 2490楼:【为什么我总是完美错过啊!我恨我为什么下课要跑那么快!孩子也想看现场啊!】 2491楼:【我嚎完又回来了!姐妹别急着开始磕,我还没说到重点!】 2492楼:【大概往前走了能有五十来米吧,谢嘉然鞋带散了,梁夙年就蹲下帮他系鞋带,谢嘉然趁这个时候rua的他的头,双手rua的,完全就是rua大狗狗的手法,太可爱了!】 2493楼:【然后!然后!重点来了!梁夙年系好鞋带直起身还想去牵他,谢嘉然就把双手背在身后不给牵,在梁夙年手绕到他后面的时候后!!!他就低头在梁夙年额头亲了一下!!!】 2494楼:【土拨鼠们别急着嚎!!!坚持一会儿!!我还没说完!!!】 2495楼:【然后的然后!!!谢嘉然刚开始抿嘴开始得意地笑,就被梁夙年掐着腰从花台上抱了下来!再然后!真的是一点缓冲都没有啊!他就直接扣着人后脑勺亲上去了!亲上去了!注意不是额头不是鼻子不是脸,是嘴巴!深吻!!!!!没伸舌头我以死谢罪!】 2495楼:【好了你们可以开始嚎了。】 2496楼:【.........?】 2497楼:【歪?还有人在吗?】 ...... ...... 2498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操啊!!!我□□操!!他们是真的啊!!!!】 2499楼:【我手机掉洗脚盆里了!!!但是没关系!它防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500楼:【我牛奶直接喷一桌啊啊啊我真的磕到真的啦!!他们是真的!!亲!!给我往死里亲啊啊啊啊啊】 2501楼:【楼主上照片啊啊啊啊啊我室友说她临死前想看他们亲嘴啊啊啊啊啊!我好激动!!!我冷静不下来啊啊啊啊啊!】 ... 2563楼:【不是,没图没真相你们在啊什么呢?越说越离谱了,为了磕cp什么都编的出来?你们真信?反正不我不信:)】 2564楼:【啊啊啊啊啊注孤生你又来了啊啊啊老娘今天没空搭理你自己玩儿泥巴去啊啊啊啊啊啊给我亲啊原地结婚啊啊啊啊啊啊!!!】 2565楼:【......你才是注孤生!你全家注孤生!】 ...... ——高考倒计时-3天 2940楼:【老娘解放了!!!】 2941楼:【老子也解放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有谁能管我!!还有谁!!】 2942楼:【我高三啦,然而他们要一起去上大学了呜呜,以后再也看不见了(T . T)】 2943楼:【不行,我不能认输!就算要分离,我也要磕到最后一秒!!我可是跟谢宝贝一个考场的天选之人啊!】 2944楼:【wow!姐妹帅!赶紧展开说说!我耳朵放好了!】 2945楼:【快让小情侣甜甜的故事安抚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2945楼:【他们真的好甜啊,感觉是毕业了完全不遮掩了,进考场也是手牵手,当然上门女婿只是送谢宝贝进考场,送完就走了,不过每一科都送真的好宠啊,走之前还要特别耐心叮嘱一边东西都带了没有,考试不要紧张,还要摸摸头捏捏脸地给他加油鼓劲,真的看得我好想恋爱啊呜呜呜】 2946楼:【而且他们穿的好像都是情侣装,一黑一白,花纹也能暗戳戳对上那种,就是暗戳戳秀恩爱,明晃晃闪瞎人。】 2947楼:【我也看见了!考完第一天在校门口看见的,是情侣装!他们太养眼了,站一起简直就是视觉双重暴击,我甚至听到旁边临校的男生连冒好几个“卧槽”,还庆幸幸好不是他们学校的,不然他都找不到女朋友了,笑死。】 2948楼:【都让开!我来我来!我特么憋了这么久终于有发言权了哈哈哈哈哈!】 2949楼:【昨天太阳不是特别大吗,出来的时候我刚好走在他们后面(好吧也不是刚好,是有点故意的我承认),梁夙年第一时间给谢嘉然撑了伞挡太阳,这体贴程度我男朋友拍马都追不上,除了羡慕我还能说什么?】 2950楼:【然后我就隐约听见他们在讨论考试,梁夙年问谢嘉然考得怎么样,谢嘉然说话声音小我没听清,不过看神色应该考得不错,而且梁夙年听完也笑了,不只笑了,还亲了!】 2951楼:【当时人好多的!考生成堆成堆往外涌,他们走在人流中间,就那么特别自然地亲了一下脸,不夸张地说,画面美好到我想哭了!我只想祝福他们99!永远幸福!】 2952楼:【我正想说这个!我也看到了!甜哭我了呜呜,高考后第一把糖,我爱他们!他们一定要一直一直好好在一起!】 2952楼:【梁夙年真的好爱谢嘉然,出考场第一时间给打伞,走路一定要牵着才开心,买水帮他拧瓶盖,捏他脸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光,我好羡慕啊救命!他们真的好幸福。】 2953楼:【只有我注意到她们戴了同款手链吗?好像是青色的石头,一左一右戴的,感觉跟婚戒没两样了。】 2954楼:【我甚至听到谢嘉然叫梁夙年哥哥!我是第一个吗!真的是哥哥,不是哥,是哥哥!被他用清清冷冷的嗓音叫出来真的,我心都要化了!梁夙年怎么顶得住的呀!】 2955楼:【楼上我来告诉你,他顶不住哈哈哈哈哈!每次我都觉得梁夙年忍得好辛苦,好几次!要不是周围人多,估计他就直接亲上去了哈哈哈哈】 2956楼:【小情侣怎么会这么甜啊救命,妈的,上了大学我一定要第一时间谈恋爱!!!】 ... 2993楼:【你们脑子没出问题吧?他们承认过在一起了?男生小打小闹碰一下多正常的事?何况他们还打小认识。】 2994楼:【入魔了都,一个个幻想症了,我真是受不了你们,见天的瞎猜瞎说,一张照片也拿不出来,就空口编:)】 2995楼:【不好意思我跟然然今天才看到帖子,大家的祝福我们照单全收了。】 2996楼:【/图片】 2997楼:【发颗糖,大家毕业快乐!(*^^*)】 照片里两个男孩子眉眼出众,一个帅气阳光,一个恬静温和。 光晕被树荫切割得粉碎盈漱撒下,前者正揽着后者肩膀,没有避讳地亲在人眼睛上,后者只好眯起半边眼睛看镜头,无奈又纵容。 2998楼:【有本事让当事人亲口承认,不然就是信口造谣!十几岁的人了,别天天在这儿聚众yy,没点儿国重点的档次。】 2999楼:【.........】 3000楼:【好的。毕业快乐!!!白头偕老!】 ...... 论坛里的小世界是映衬着外面的大世界,是大世界的小缩影。 阳光,微风,树荫,盛夏。 热烈的季节,刚好脱下校服的年纪,朗日当头,适合相爱。 ——全文完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