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豪门替身是条龙》 第 1 章(胸口碎大石...) 《豪门金丝雀她不装了》 文/之昔 2021-05-09 陈星然打了一个盹儿,意识渐渐回笼时,感觉周围有东西在看自己。 她没当回事儿。 毕竟她是一条龙,一条体型庞大、浑身鳞片如墨玉的特别漂亮的龙。 有人关注、喜欢、崇拜——都很正常。 没必要大惊小怪。 但,渐渐的,陈星然觉得有点不大对劲——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好像并非喜欢,反倒满满都是怜悯和警惕。 紧接着,有碎碎念传到她耳中。 “这女娃娃,怎么就躺在这儿不动了?” “她怎么进得咱们马戏团?这要是闹出人命,咱们是不是得坐牢?” “别慌,虽然咱们没监控……” “就是因为咱们没监控,警察来了咱们也说不清啊!” “等等……等,她、她、她动了!” 陈星然爬起来后,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双手在胸前合十,感激道:“太好了,人没死。” 旁边人说:“原来只是睡着了啊,这睡觉不打呼噜,还挺吓人的。” 陈星然:“……?” 她这一觉可能睡得有点久,醒来时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抬手按的功夫,听到一个较为威严的声音:“到底是你们谁带回团里的,自己站出来。小年轻谈个恋爱带回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你们把人丢在菜园子里,合适吗?” 所有人登时安静下来。 陈星然正觉得奇怪,她不过打一个盹儿的功夫,怎么就变小了? 她的那么大、那么漂亮、摸起来手感那么好的身体呢!!! 她捏了个隐身决——毕竟变龙时动静太大,会吓到凡人。 就在陈星然兴致勃勃准备变回本体时,才发现,自己的灵力全不见了,别说是变龙,就连小小的隐身决都没掐出来。 “怎么回事?” 清清冷冷,带着稍许不耐的四个字,打破了马戏团团长问话后的寂静,成功把所有人目光吸引过来。 正巧,去给陈星然拿外套的姑娘开了院子的灯。明亮的白织灯亮了一圈,还不等陈星然下一句话说出来,她听到周围人齐齐吸了口气。 “程、程书淑?” 叫谁? 陈星然皱了皱眉。 “靠,不会是真的吧?大明星空降咱们马戏团?” “我对程书淑不熟,我就看过她演得那个谍战片,面对敌军拷打时,她就、就这眼神!” 陈星然:“……?” 电光火石间,陈星然想起自己醉酒时涌入脑海的零星片段—— 「霸总的娇软小逃妻·第一章」 「“程书淑,纪云柏有我厉害么?他能让你更舒服吗?”」 「李牧野一把将女人甩在床上,衣服尚来不及解,便倾身覆上去。」 「他的手宽大又有力,将女人挣扎的双手握住,压在头顶。」 话本中‘程书淑’三个字正好跟这群人口中的名字对应上了。 可……跟她陈星然有什么关系? 旁边有人小声问:“你、你真是大明星程书淑吗?” 刚想起那些零星片段的陈星然眯起眼睛,目光直指问话之人,气势惊人:“说谁程书淑?” 她反问的太过理直气壮,在场所有人齐齐哑声。 一片沉默中,她说:“我叫陈星然。” 岂料,‘陈星然’三个字出口后,在场众人爆发出比方才还要激烈的喧哗—— “靠!!!陈星然真这么好看?网上不是说她p图怪,碰瓷程影后吗?” “关键是她p出来的图确实……很丑的那种像。” 中年团长听了他们七嘴八舌的话,大概拼凑出一个黑料缠身的小网红,发自肺腑的询问:“长成这样,还需要修图?” 众人:“……”是哦。 十分钟后,陈星然明白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连带着对修图、程书淑、碰瓷等词都有了大概了解。 她刚想说自己不是那个‘修图陈星然’,属于这人的记忆就全然涌入她的脑海。 陈星然:“……”什么玩意儿? 兴许是看她面色有些木然,马戏团众人热心的簇拥她去了会客厅,热水、热毛巾等一应俱全。 陈星然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儿可能变不回本体后,倒也坦然,她问:“你们这里缺帮工吗?” 她现在身无分文,而无论在哪个世界,衣食住行都得花钱。 因此,赚钱是第一要务。 团长端着杯浓茶,眉头挑起,语气无奈:“马戏团从来不缺打杂的,但一直都很缺有真正才艺的。” 意思是,如果只是来打扫拖地,还是别开口了;但如果有真本事,他们热烈欢迎。 陈星然眼睛一亮:“我会啊。我有才艺。” “你会什么?”团长方才已经把陈星然的百科看了一遍,着实没看出丝毫才艺。 他补充,“唱歌跳舞可不行,我们这边人人都会唱歌跳舞。” 陈星然伸出一只食指,轻轻对团长摇了摇,掷地有声:“我会胸口碎大石。” “噗通——”有人从板凳上摔了下去。 “咚——”有人手里的水杯掉了。 还有人扶着下巴,表情满是震撼。 陈星然刚才已经检查过——这是她自己的身体。 她现在虽然用不出那‘神龙摆尾’一般的力量,但她肉/体依然十分强悍。用这个世界人的话来形容,就是血皮巨巨巨……巨巨巨厚。 区区胸口碎大石,难不倒她。 团长捏紧自己的大水杯,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摔了。 他说:“陈、陈小姐,我们这是正经马戏团,虽然有些才艺比较危险,但只要训练得当,都不会出问题。碎大石不行。” “对别人来说不行,但对我来说很行。我可以!”说着,她走到院子里,蹲下身,给了那歪歪扭扭的石板路一拳。 只听‘轰’的一声闷响,尘土扑簌簌而起。 一切尘埃落定后,陈星然的手没事,石板上多了一个浅浅的小坑。 团长:“???” 众人:“!!!” - 陈星然暂时在马戏团住下,不过这里空房紧张,她今晚只能与其他两个姑娘一起住在员工宿舍。 为了表达对她的敬意,团长表示明天就给她单独收拾出一间卧室,配备电脑、网线。 陈星然满意的点点头。 没什么困意,她躺在床上,花了一晚上把‘陈星然’前十九年的人生经历梳理一遍,隐隐约约感觉有点奇怪。 ——这个‘陈星然’在十六岁时交了一个男朋友,恋情持续两年,高考结束后男生单方面跟她分手。 ‘陈星然’并没有死缠烂打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分手这么大的事情,好歹得跟自己说一声。可男生一声不吭的把自己拉黑,在同学聚会上甚至装作不认识她。 ‘陈星然’只觉得此人莫名其妙,但谈恋爱这种事也不好拿出来给大家品鉴。于是默默咽了这口气,转头就把男生也拉黑了。 此事说来正常,谁这辈子没遇到过一个渣男呢? 但问题是,身为龙族的陈星然,也遇到过这么一个人。 百年前,她在自己的水晶宫里睡大觉,忽然从头顶落下一个浑身焦黑的男人。 ——所有龙族都晓得,落在自己头顶的人,不是被献祭给自己的新娘,就是新郎。 陈星然还是头一回收到新郎,十分宝贝。 她先给这个男人渡了些灵气,治好他身上的伤,等男人苏醒后,方才得知,他已不记得前尘往事。 好在陈星然不在乎他的家族背景,只是用男人的血为他占了姻缘,确定他一无妻妾、二无婚约,就问他愿不愿意嫁给自己。 得到‘愿意’二字后,陈星然正儿八经的跟男人成了亲。 哪想到,百年后,此人渡九重雷劫,白日飞升。 ——原来他是天地间有战神威名的太尧帝君,寿数悠久、身份尊贵,就连天帝在他面前都得行晚辈之礼。 陈星然自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却步的。 她先是在蟠桃宴上重逢了太尧帝君,上前跟他打招呼,却不料帝君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眸光薄凉,不带一丝情绪。 那不是看妻子的眼神,是看一个陌生的、无关紧要之人的目光。 陈星然满肚子话卡到嗓子眼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知帝君是忘了她这个夫人,还是觉得他们夫妻缘分已了,日后再无瓜葛——所以没必要再跟对方熟络起来。 陈星然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背影潇洒。 当晚,她去了月老祠。 据说,两情相悦之人站在姻缘树下,能看到一根红线将两人拴了起来,此生此世不分离。 先前他们成亲时,陈星然来过一趟月老祠,她只能看到自己这头被红线拴住,但追溯不到‘夫君’那边。 月老告诉她:“这……确实奇怪。不过,上神放心,红线已经拴住了,你们夫妻一定会和和美美。” 现下…… 陈星然看到拴着自己的红线被斩断,软绵绵的垂在地上。断口有焦糊痕迹,气息与十日前帝君雷劫……一、模、一、样。 陈星然回龙宫后当即写了一封休夫书,并在最后按下自己的爪印,自此彻底与太尧帝君一刀两断。 没料到,这才断了两天,一个盹儿都没打完,她就穿越到了这里,成了‘同样被渣’的陈星然。 陈星然躺在架子床的上铺,虽然明知这两件事肯定只是巧合,但不妨碍她渐渐融入这里的‘陈星然’来。 ——如果还能遇到那个渣男,我给你讨一口气。 想着想着,居然渐渐有了睡意。 - 另一边,马戏团的成员们一个个精神抖擞。 陈星然不管从颜值还是武力值,都给了他们那幼小心灵以巨大的震撼。 这么好看、这么强的姑娘,太招人喜欢了! 以前他们刷到有关陈星然的娱乐新闻,还能当个乐子笑两声,现在…… 兄弟们顶着大号把那些骂人的全怼了回去。 远在T大的男生寝室,有人顺手刷到这些评论,乐了:“那个碰瓷程影后的陈星然居然有了几个死忠粉,开始跟黑子掐架。” 他顺手碰了碰正带着耳机调试代码的奚池,“我寻思着,就算是照着程影后的照片p,也p不成这样吧?” 奚池摘了耳机,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室友沈风轻的手机屏幕,漆黑的瞳珠里掠过那几张p图过度的锥子脸,神情懒懒散散,未置一词。 沈风轻又说:“从小到大那么多女生喜欢你,都没见你收一封情书。上回你生日宴,阿姨请了半个娱乐圈前来,结果你只喝了程书淑敬的酒,怎么,喜欢这样的?” 奚池不置可否,只是说:“那张脸,好看。” 顿了顿,他补充,“有点像我女朋友。” 当时只是看着那张脸,他就无意识接过了程书淑敬的酒。 沈风轻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他跟奚池是发小,但高中出国读了几年,再回国依然跟奚池考入同一所大学,运气好还分在了同一间寝室。 同寝一年,他都不知道奚池居然谈了女朋友。 “嫂子多大了,在哪儿上学呢?你怎么也不去看看,或者煲电话粥都行啊。” 这下轮到奚池沉默。 就在沈风轻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奚池开了口,嗓音有点轻:“我找不到她了。” 第 2 章(“一个月十万跟我走”...) 第二天一大早,马戏团众人前去表演。陈星然窝在活动室,拿了个公用的笔记本,按照记忆,通过人脸认证,登上原主社交账户。 现在正值暑假,一天联系不到她,并没有人觉得奇怪。 唯一给她发了数十条信息轰炸的只有……原主的经纪人。 陈星然随便挑了条语音点开。 “陈星然,你以为电话关机、微信不回,就能撇清了?你跟公司可是签了合约的,公司花了那么多心力培养你,你现在离开,违约金可是高达三百万!你可得想清楚……” 这条听了十秒,陈星然又点了另外一条。 “星然,你也不想咱们都到对簿公堂的地步吧?就算你对咱们的合约不满,但那也得等两年后,你大火了,才有话语权……” 刚听了个开头,陈星然再次关掉语音,对她现在的情况已经有了大概了解。 ——她就说昨儿个接收了记忆后,怎么满脑子都是赚钱。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去年,‘陈星然’刚进入大学,因为军训时一张顾盼生辉的照片,被娱乐公司看中。 签合约前,经纪人说得天花乱坠——‘陈星然’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成为大明星,日赚200万的辉煌日子。 签合约后,经纪人立马换了副嘴脸,先就着她这张脸炒作,发现收效甚微。 于是便让她走起了‘黑红’的路子——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自然是怎么能吸引观众眼球,就怎么恶搞。 于是,在这个娱乐公司的包装下,她成了‘丑女p图’‘碰瓷’的全网黑。 最关键的是,由于合约严苛的9:1分成条例,‘陈星然’这边分不到钱不说,还得承受全网的谩骂。 在龙族陈星然到来之前,以前的陈星然已经咨询了律师。 这种娱乐圈合约是业内公认的黑,律师表示,她如果想现在解约,只能给她争取最小赔偿额。赔不起的话,还是得根据合同走两年。 ‘陈星然’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怎么赔得起三百万。 但要让她继续受压榨,现在的龙族陈星然可不干——她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一怒之下掀了屋顶。 不太习惯用键盘的陈星然在聊天框里敲了两个字,回复给经纪人。 经纪人昨天联系不到陈星然,被气的脑壳疼,说了一堆威胁的话,一大早醒来后就看到陈星然的消息,以为她会跟往常一样认怂、乖乖听话。 当他上扬着唇角点开微信后,那表情登时被定格住,整个人几乎就是大写的‘不可置信’。 因为,陈星然的回复只有两个字。 ——等着。 经纪人:??? 这丫头翅膀硬了?! - 陈星然回复完后就关了电脑,去展厅看马戏团众人的表演,把气得跳脚的经纪人留在网络另一头。 这件事让陈星然想起更多零碎片段。 「霸总的娇软小逃妻·第七章」 「“程书淑,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说话?”」 「纪云柏的声音冷得彻骨,随着他走近,惊慌失措的程书淑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墙面。」 「“女人,不听话,就要受惩罚。”」 「还不等纪云柏惩罚程书淑,她就被闻讯赶来的李牧野救走。冷酷无情的反派纪云柏发了疯,开始广撒网寻找替身。」 「纪云柏出手阔绰……」 后面的剧情陈星然已经不大愿意去思考,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出手阔绰’四个字。 陈星然是一条龙。 一条特别漂亮、从小就被百姓们供奉、养尊处优、脾气还有点小暴躁的龙。 广撒网找替身的纪云柏在她看来,就是一个现成的愿意供养她的富有的铲屎官。 并且,从脑海里那些片段来看,暂时没有比纪云柏更合适供养者她的人类了。 这么一想,陈星然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 “小陈,你来了,正好,”团长正带着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往住宿区走,看到她后眼睛亮了一下,顺手招呼道,“胸口碎大石得在公安备案,正好跟咱们团一起登记一下。” 陈星然瞪着双眸,定定看过去——叫!谁!小!陈! 可能距离有点远,团长没有感受到她的怒火,反倒以为自己没说清楚,把嗓门又拔高一度,“小陈,来!” 穷得分文不剩的小陈审时度势一番,委屈巴巴的抬起了脚。 ——在找到合适的供养人前,她只是一条卖艺小龙。 备案过后,团长才开始着手安排陈星然上台表演。 “今天找你来备案,是因为咱们下一场表演被包场了——咱们华国一个顶级家族要祭神,点了咱们马戏团表演。” 陈星然来了兴致:“哪个神?” ——哪个神这么有品味,居然跟她爱好一样,对戏曲感官一般,就喜欢看杂耍。 团长听到这话愣了愣,随即笑说:“这我不知道,对那些没研究。不过,一般人在乎的不都是哪个家族,分多少钱吗?” 陈星然很给面子:“哦,哪个家族,分多少钱?” 团长:“……”着实很给面子了。 他失笑,“顶级家族只有奚家了,出场费按照人头算,每人8000,往来交通与食宿他们全包。” 陈星然:“哦。” 团长:“……”这反应跟他设想的不太一样。 - 奚家祭神在七天后,马戏团的诸位工作人员得在第五天出发,过去先训练、彩排、熟悉新场地,确保正常发挥。 在此之前,陈星然带着八千元工资,买了手机和两身衣服。 ——毕竟要见一个志同道合的神,就算只能见到神像,陈星然觉得自己也得打扮的漂亮点。 很快就到了第五天。 马戏团众人看着奚家派来接他们的卡宴车队,都感觉自己好像活在梦中。 “不会吧?我以为咱们坐大巴就行了。” “这、这是外宾待遇吧?” “我今生居然有幸能坐在几百万的豪车里。” 团长是个老实人,看到这一排车,感觉腰杆儿都要挺不直。但迎接他们的管家很有礼貌。 “诸位先生是去给神仙表演的,怎敢不礼遇?” “这也太隆重了吧……”团长声音越来越小。 “一直都这样的,三十年前也是同样待遇。”管家笑着说。 奚家对外向来低调,也就只有每三十年一次的祭神,才会对外界彰显大家风范。 随后,大家上了卡宴,货真价值的当了一回当贵宾。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其他人开心、激动是因为能去奚家,而陈星然颜色偏浅瞳孔里的兴奋则是因为她要去见志同道合的神仙了! 即便在这个世界见不到灵相,好歹也能知道这是什么神——等她回去后,说不定就能多一位好伙伴! - 与此同时,奚池作为奚家长房长孙,早在祭神三天前,就沐浴焚香,吃斋饮露,全程保持肃穆与庄重,等候祭神之日到来。 其他奚家子弟,不管身在何处,此刻也都买了回老宅的机票,往家里赶。 纪云柏的母亲是奚家旁系,纪云柏也连带着算小半个奚家人,他已经来不及管程书淑被李牧野抢走的事情,即刻出发去奚家老宅。 ——祭神最重要。 奚池今年十九,上一次祭神他还没出生,对各项规矩都不大清楚。 他跪坐在祖父身旁,安静的看着流程。 不知看到了哪一行,他眼角清隽的线条弯了弯。 祖父察觉到了他的表情,询问:“为何开心?” 奚池说:“神仙不听戏,反倒喜欢看杂耍。” 祖父也笑了:“是啊,咱们家供的神仙可是最最特殊的。” - 马戏团众人到了奚家老宅后,被安置在一处古色古香的院落里。 院子布置的格外雅致,一步一景,让人感觉像进了世外桃源一样。 半下午,团长带他们去后院彩排。 陈星然虽然急着想知道这位神仙是谁,但作为打工人,这会儿还是得先训练。 她扶着硕大的石板,漫不经心的倚树而战,等同伴念完开场白就躺下去。 纪云柏对程书淑这样的长相异常敏感,送了母亲去后院,回来途中,他感觉自己余光扫到了什么,当即停下脚步。 女孩子穿着类似于改良汉服一样的衣服,长发用一根布条绑在脑后,鼻梁高挺,眉骨透着浓浓的少年气,即使身处这样庄重的老宅中,也看不出丝毫拘束。 配着她散漫的目光,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青涩的,介于幼稚与成熟之间的纯。 纪云柏看着陈星然,目光狂热。 像。 太像了。 因为程书淑得天独厚的骨相,导致一般人整形也整不出她那样的,纪云柏横扫娱乐圈五年,从未见过这么像程书淑的人。 而且……面前这个女生好像比程书淑还要更精致些。 纪云柏西装革履、皮鞋锃亮,不紧不慢的走来,皮鞋与青石板发出的脆响让陈星然同伴不由得噤了声。 纪云柏在距离陈星然两米远外站定,语气同他的人一样高高在上:“一个月十万,跟我走。” 陈星然自从纪云柏第一眼看到她,就察觉到他阴鸷的、像是打量最完美收藏品的癫狂目光。 闻言,转头对他笑了笑。 纪云柏想要给她加价到一个月一百万。 这张脸,这乖巧的笑容,值! 然后,他就听到陈星然说了个字正腔圆的——“滚。” 纪云柏灼热的目光瞬间被狠戾覆盖。 从来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就算是程书淑,说这种话也会遭到惩罚。 恰好,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人‘宝贝’。 是程书淑。 纪云柏压下薄怒,甫一接通,没想到那边便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纪云柏,你过分!” 程书淑的音色很软,骂起人来也没有气势,完全像是撒娇、调-情。 跟陈星然那个‘滚’字的杀伤力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耳力不错的陈星然扶着青石板的动作顿了一下,倏得转头,看向纪云柏。 纪云柏唇角下压,面容愈发冷酷:“程书淑,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说话?” 纪云柏? 程书淑? 那个让程书淑更舒服的很有钱的纪云柏? 陈星然放下石板,几步走到纪云柏面前,拿开纪云柏的手机,在他上来抢手机时,捏住他的手腕。纪云柏瞬间被她拿捏住,双手动弹不得。 陈星然琥珀般的眼眸看着纪云柏,认真说,“一月十万,我跟你走。” 第 3 章(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刚被纪云柏气势吓得噤了声同伴眼睁睁看着陈星然做完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登时嘴巴张得能塞进拳头。 还不等他震撼出声,就看到那位人五人六颇具霸总气质的男人额头暴起青筋——应该是在努力挣扎吧。 同伴看着霸总纹丝不动的胳膊如是想着。 纪云柏只感觉自己的两只手腕像被铁钳捏着,不疼,但……动都动不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大脑是短路的。 等他回过神来后,自己已经点了点头。面前容颜精致的姑娘松开桎梏,微微后退一步。 陈星然扬起眼眸,直视纪云柏的眼睛,说:“那就说定了,一月十万,等我这几天表演结束,你来接我。” 话音落下,纪云柏感觉自己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丢丢……委屈和将就。 纪云柏:??? ——虽然很快消失了,但那也是对他人格的践踏。 他堂堂纪氏集团总裁,二十四岁就有百亿身家,跟了自己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面前这人怎么敢表露出‘我将就一下’的心思?! 纪云柏恶向胆边生,心想:既然你觉得跟了我是将就,那么—— “最少签五年!”他冷笑着,“你没意见吧?” 陈星然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五年?” “是啊,替身合约,最少签五年。”纪云柏语速缓慢,死死盯着陈星然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浑然忘了刚才被拿捏的动弹不得的状态。 陈星然觉得凡人寿命短就是麻烦,他们神仙说契约,都是百年起步的。 她无所谓的点点头:“都行。” 纪云柏只当陈星然在强装镇定,见程书淑早就挂断了电话也没管,先叫秘书捏了合同发过来。 ——他最喜欢欣赏美人惶恐不安、紧张的要命却又假装若无其事的神情了。 可直到签字结束,陈星然的表情都一如既往的镇定。 纪云柏:…… 现在感觉不对劲人是他了。 陈星然看着纪云柏将手机上的文档收起来,“这就签完了?不按爪……手印吗?” 纪云柏:“……”听听这语气,是担心他毁约还是怎样? 陈星然见自己手机上收到了合同,也不再说‘按爪印’的事情,“我继续训练,你忙你的去吧。” 说完,她重回树下,扶起大石板,对同伴扬了扬下巴,“咱们继续。” 纪云柏生平第一次怀疑起人生来——分明他的身份是雇主,可为什么总感觉自己才是躺平任蹂/躏的那个? 这会儿他们旁系子弟也该沐浴焚香了,不便和陈星然继续纠缠下去。纪云柏临走前,只来得及远程让秘书去查陈星然的生平,就匆匆离开。 陈星然的同伴眼睁睁目睹了霸总不可一世出场,最后黯然心酸离场的全过程,默默对小陈竖起大拇指。 小陈,当真威武霸气。 - 很快就到了祭神这天,陈星然换上新买的衣服,在浓密的头发里挑了几绺,与彩线一起扎成小辫,然后同其他发丝一样束在脑后,是一副干净利落又不失俏皮活泼的扮相。 她走到院子里,发际线周围那圈细而软的碎发被阳光照成深棕色,给她原本就很有活力的五官添上更多少年气。 马戏团众人忍不住小声赞叹—— “乖乖,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看!” “我现在觉得咱们小陈跟程书淑一点都不像,小陈太太太漂亮了。” “不止!程书淑是柔软的女人味,咱们小陈简直就是英姿飒爽啊。” 夸自己漂亮的陈星然照单全收,同时还很有礼貌的回应:“谢谢。” 路过窗户,陈星然看到自己的脸,补充一句,“我也觉得我好看。” 一窗之隔,奚池孤身跪坐,按照规矩默诵祭词。 大清早至今,来来往往所有人的话语都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阻隔在外,唯独一个带着稍许张扬,又格外清澈的声音穿透屏障,清晰的传入他耳多。 ——“我也觉得我好看。” 这句话将奚池诵到一半的祭词打断,一时间居然忘了接下来是哪句。 他眉间微皱,等外面声音渐歇,重新默诵。 - 陈星然兴致勃勃的跟着大家去祭神。 她第一回当祭祀之人,不晓得其中繁杂冗长的流程,只以为在家庙里转一圈,祭拜一下神像就成。 结果——她连家庙的门都进不去。 不止是她,所有奚家旁系子弟跟他们这些表演杂耍的外人同样待遇。 只有直系才有进入家庙的资格。 陈星然:“???” 团长见她不死心的朝奚家家庙张望,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拉住她的手臂:“小陈,庄重!” 说话间,他的额角已经渗出冷汗。 对上团长担忧和紧张的眼神,陈星然忽然明白了些‘人’情世故——在这种情况下折腾,纯粹就是给团长惹麻烦。 她乖乖沉默下来,用舌尖将自己的牙齿数了个遍,才压住内心沮丧。 她真的好想知道这位志同道合的神仙是谁。 这么有品味的神仙,不结交一番未免会成为龙生遗憾。 团长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正预出声安慰,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女生走过来,并且从兜里抓了一把糖,递给陈星然。 这个女生看起来十八/九岁,穿着对襟盘扣的藏青色外衫,长发用一根低调的银簪盘在脑后,颊边各自留了一缕发丝垂下,配着圆眼睛和稍带婴儿肥的脸,乖巧又讨喜。 站在奚家家庙外面,又不是前来表演的,只有一种可能——奚家人。 团长正拿不准这位奚家姑娘的意思,就听到她说:“陈星然,好巧,在这里见到你。” 陈星然正从脑海中找寻有关此人的记忆,女生就抓起她的手,将糖全给她,语速快了不少:“我妈在叫我,我先过去了。你的暑期作业还在我这儿,结束后我拿给你。” 女生走后,团里众人按耐不住好奇,悄悄跟陈星然打听:“小陈,你居然认识奚家人!” 陈星然略带茫然的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从犄角旮旯里翻出点点记忆,说:“只是同学。” 大学一年中,‘她’被那个黑心经纪人使唤来使唤去,跟班里同学关系都不深。陈星然好不容易才找到点对于那个女生的印象——好像是她室友吧? 她将手里的糖分出去,自己只留一颗,剥去糖衣,含在嘴里。 甜甜的。 旁边人还在悄声议论:“听说奚家人都是学霸,一水儿的世界顶尖名校学历啊。” 有人说:“我看咱们小陈的百科,写的是T大……就是大家小时候说得要考T大当科学家的T大吧。” “全国也就这么一个T大。” “不是?小陈要颜有颜,要学历有学历,那个网红公司是脑子抽了吗,给人走黑红路线?!”陈星然的搭档十分愤慨。 这些天他们跟陈星然混熟之后,大概都知道她的境遇。 “抢了块璞玉在手里,又没资源捧,给人胡乱糟蹋。”团长也在叹息,他问,“小陈接下来怎么打算,你那两年合约……” “不回去了。”陈星然含着糖说。 “那、那么多钱,赔……” “更不可能赔钱。”陈星然懒洋洋的点了一眼说赔钱的人,登时让他噤了声。 团长吞了口口水:“小陈,咱就算天生体魄好、力气大,也不能做违法的事情啊。” 陈星然:“我知道,您放心。我写诉状,跟他们打官司。” “啊?”所有人齐齐惊讶。 一般情况下,小明星们签了这种‘卖身’合约,解约时都不敢太过闹腾,毕竟以后还要吃娱乐圈这碗饭,只好乖乖按照甲方要求,赔钱了事。不然下半生一定戏路坎坷。 而就算真有人不打算再混娱乐圈,铁了心要挣扎个鱼死网破。对于这白纸黑字的合同,官司一般也打不赢。最多只能争取少赔点钱。 陈星然知道他们担心这官司不好打,长睫遮住眸中凶光,唇角挂起笃定的笑容。 “是他们先惹我的。” 眼看着周围人的目光愈发惶恐,陈星然补充一句,“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众人:“……” 您如果把笑容收一收,可能更有说服力。 - 约莫半小时后,祭神大典正式开始。 清幽古朴的钟声在山林中响起,尾调庄重又肃穆。 所有奚家旁系子弟按照年纪在家庙外站定,杂耍团众人缀在最后,奚家直系子弟就是在这时缓缓走来。 最前面的男生个子很高,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袍,踩着悠悠钟声,由远及近。 这颜色的袍子对男生来说很有挑战力。 肤色稍微暗一点,穿起来就像黑了脸教训孩子的大爷;肤色白但是长相清秀的话,就会给人感觉过于阴柔。 奚家这位直系子弟却将长袍穿出了完美的效果。 他鼻梁高挺,眼眸是龙族最喜欢的丹凤眼,睫毛又长又直,当目光从睫毛下蔓延出来时,分明是漫不经心的意味,却让人齐齐肃静下来,不敢与之对视。 陈星然虽然喜欢他的眼睛,但对这种……用她新学的词,就是对这种‘BKg’没多大兴趣。 于是懒洋洋的收回目光,心里暗搓搓嫉妒这个人能进去参拜神像。 奚池目不转睛从陈星然面前走过,踩着钟声的韵律,走进她很想进入的奚家家庙。 陈星然:“……”咬了咬牙。 - 接下来的流程就比较通俗,吃饭、看杂耍、玩闹谈笑。 只不过陈星然是耍杂耍的那个。 在一片欢笑声中,整个奚家老宅重新焕发生机。 陈星然的搭档使出浑身解数高呼:“走一走看一看,咱们这胸口碎大石可是家传功夫,传女不传男,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有人看着喜庆,笑着问:“真传女不传男啊?” 陈星然最爱热闹,见状早上那点‘龙生遗憾’已经被她抛去九霄云外,扶着石板,懒洋洋说:“也不是,看我心情传给谁。” “真是你表演胸口碎大石啊!你这么好看,别玩这么暴力的东西,太危险了。” 奚池看过去时—— 陈星然不知道说了什么,周围人发出哄笑,围着他们‘碎大石’的人越来越多。 奚池一向不大喜欢吵闹,再者,他今天穿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长袍,在六月天里未免太热。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祭拜完后回房休息,却不料,他举步往过走。 暗红色的长袍出现在围观圈外,周围人自发后退,给他留出一条路。 他们一让,陈星然就能看到长袍少年,她眸光点在奚池眼尾,笑容都淡了些。 第 4 章(“这又是玩得哪出”...) 那眼眸里的神色太清晰,明晃晃的。 以至于奚池这种出身优渥,从小到大没遭遇过冷眼的人也能轻易读懂其中含义——嫌弃。 他被一个素不相识的来自家表演的杂耍人员嫌弃了。 奇怪的是,他居然不觉得被冒犯。 人群避让出一条小路,斑驳的树影从奚池曳地的袍角延伸向前。天气极好,能看到空气中飞舞的点点尘埃。他在陈星然极不友善的目光中缓缓走近。 最后,在一个绝佳的观看位置上站定。 陈星然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BKg就不带劲,正打算说点什么。同伴怕她闹事,赶紧大声吆喝起来:“胸口碎大石就要开始了!诸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行走江湖大家都是兄弟……” 说完,就招呼着大家去看陈星然手里的那块石头。 陈星然唇角忽得挑起一抹轻浮的笑,不知道抽什么风,问:“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石头,你们想不想验验真假?” 人群兴致已经被他们吊起来,有小孩子叫嚷着“想”,有大人在鼓掌,还有人扫二维码赚钱——捧个钱场,权当彩头。 陈星然单手捏在碧青色的石板边缘,将其带到人群跟前,从最左边开始,一一让人上手摸。 奚池注意到,如果是小孩子上来扒拉石板,陈星然那闲在身侧的右手会扶上石板,捏的更稳一点。 有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见陈星然轻松的提溜着大石板,摸完之后,自己也想上手抬一抬。 陈星然挑了挑眉,“真要试?” “小姑娘都能抬起来的,我肯定也行,”他说着便挽起袖子,“我小时候跟老太爷练过几年武术呢!” 陈星然稍微后退一步,将石板放下,单手虚虚拢在一侧,“来。” 男人方才见陈星然面色轻松,以为这东西分量不大,双手往石板两边一放,就要发力。 只见他壮实的两臂肌肉棚起,将外衫袖子撑的鼓鼓囊囊,旁边小孩子给他呐喊助威——“加油!叔叔!” ……加了油的叔叔一下没抓起来。 但男人总不能在宗亲和小孩面前说不行。 片刻后,男人扎了马步,牙关紧咬,呼吸急促,这青石板总算—— 围观人群全都瞪大了眼睛看这边。 小孩子的加油声卡在嗓子眼儿。 在他们的注视下,青石板总算颤颤微微的升起,离地还没有一寸,男人双手就再也抓不住这沉重的石板,‘咚’得一声将其砸在地面。听着那闷响,就知道这玩意儿分量肯定很重。 男人怕石板砸到人,正要上前用身体挡着。 只见陈星然虚拢着石板一侧的手轻轻一抓,就将石板拎起来,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还行。” 男人:“……” 男人大喘着气,眼睁睁看着陈星然拎着大石板闲庭信步走到下一位面前,一张脸上写满了‘怀疑人生’。 旁边的人笑着对他说:“兄弟,演技不错啊,这托当的,不给你一百块出场费都委屈了。” 男人:“???” 猝不及防抬起巨物的疲惫感上头,男人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只能用颤抖的指尖指着陈星然的背影,意思是那石板真的非常非常沉。 可惜,周围没人能理解他的肢体语言。 陈星然在一片闹哄哄中走到奚池面前。 说不上为什么,她对奚池有种没由来的讨厌。看到在奚家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奚池,就想到蟠桃宴上孤高清冷、遗世独立的上尧帝君。 奚池不凑到她跟前还好,她最多只是觉得这个人不顺眼。 但,奚池既然来招惹她…… 陈星然看着奚池那双对龙族很有吸引力的丹凤眼,挑衅道:“你,拿得起么?” 正在掂量榔头的同伴听到这句问话,差点没砸了自己的脚。 ——这是让人回答拿得起还是拿不起啊? 奚池垂眸看了眼她手中的石块,不禁想到自己放在入庙祭拜神龙时,不知怎么印入脑海的场景。 同样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依河而建的街道上满是穿着粗麻短打的人,不似现代。 一个穿着书生长袍的年轻人扶着一块石板,对围观百姓吆喝:“胸口碎大石了!来看胸口碎大石了!” 他看起来有点孱弱,明显不是练家子。 而且行为也很局促,来来回回只会吆喝这一句。 奚池觉得,此人不是真正走江湖玩杂耍的,倒像是临时起意来表演胸口碎大石。 兴许是因为脸好看,居然真被他干巴巴的吆喝到不少人。 百姓们见他一直不砸,问:“什么时候碎大石?咱们等了很久了。” 书生对此置若罔闻,依然吆喝的锲而不舍。 围观百姓陆陆续续来了走、走了来,眼看着时间不断流逝,书生抿了抿唇,对着河水高喊:“夫人,来看胸口碎大石吧!” 他鼓足勇气,接连喊了好几句‘夫人’,却丝毫不见动静。 当他力竭的快要捏不住石板时,只见旁边那河里突然蹦出巨大水花,一条非常漂亮的龙腾空而起。紧接着,此龙在云间翻涌两下,落在那书生面前时,已经化为一位俏丽的姑娘。 姑娘身着月白色劲装,巴掌宽的腰封勾勒出纤细的线条。她清瘦的手臂伸出,轻轻松松捏住他手中石板,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腰。 她眸中睡意未散,嗓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这又是玩得哪出?” 书生见周围百姓神色自若,就知道夫人捏了隐身决。 他敛起眼眸,语调温柔:“我给你表演胸口碎大石。上次逛庙会,因为我不喜吵闹,你没看成杂耍……别生气了,好吗?” 姑娘有些茫然:“我没生气啊。” 书生比她还茫然,小声说:“没生气,为什么两天都不回寝榻休息?” 奚池看着那位神龙姑娘捏着石板的手抖了抖,沉默片刻,憋出来一句:“腰酸,你们凡人……当真每天都要,嗯?” 片段到这里戛然而止,奚池目光落在陈星然捏着石板的手上,漆黑的眼瞳里晦暗不明。 他伸手,握住石板一侧,将方才那中年族叔使了吃奶力气才抱起来的石板接住,稳稳当当,手臂都没颤一下。 陈星然‘啧’了声,“练家子啊。” 那中年男人缓过气来后正拼命给旁人解释自己真不是托,解释那石板有多沉,解释那姑娘绝对不是一般人,然后,就看到他们奚家大少爷单、手、接、住、了、石、板! 旁边人:“……兄弟,当托也没什么,真的。” 男人:“???” - 陈星然喜欢热闹,自己表演完后,还把马戏团众人的表演都看了一遍,将自己所剩不多的工资给大家伙捧了钱场。 大伙儿知道陈星然在马戏团呆不久,但没想到,她会离开的这么快。 ——今天下午就要跟纪云柏走了。 中午大家一起吃素斋的时候,有个多愁善感的姑娘甚至掉了眼泪。 陈星然拍拍她的肩膀:“别哭,我们还能用现代科技通讯。你们以后去宜城旅游,我带你们玩。” T大就坐落在宜城。 此言一出,有几个人眼睛都亮了:“好啊,我想去T大参观!” “我也是!” 团长笑着说:“小陈,我可记住这句话了,以后去宜城就找你。” 顿了顿,他扭头给其他人说,“咱们小陈啊,一看就很懂怎么玩。” 小陈毫不谦虚:“那必须的,好玩的地方都少不了我。” 趁大家伙讨论宜城旅游的时候,团长不放心的把陈星然叫到外面。 “小陈,你跟我透个底,那个网红娱乐公司,你打算怎么告?我们老家刚拆迁了,实在不行我给你凑点钱,咱们千万不能使用暴力啊。” “不用借钱,”陈星然拿着一块紫米糕,吃完后说,“我背下了他们公司财务流水表,这几天统计了一下,发现很多地方对不上。对不上的应该是洗/黑/钱的数额吧,前几天我把记住的东西整理成Excel,已经提交并公证了。” 团长:“他们怎么看会让你看财务流水?” 不等陈星然回答,他再次发自肺腑地询问:“财务表那么多行、列,数字你都能记住?” 陈星然摊开手,指尖还有紫米糕的甜香:“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团长看着陈星然继续去拿自助素斋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小陈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站在原地,他惊叹不已的喃喃:“不愧是能考上T大的人啊。” - 奚家准备的素斋非常符合陈星然的口味,回去后随便找了个空位,又连吃了十碗,一抬头,猝不及防对上纪云柏震撼的目光。 陈星然对他笑了笑。 冷酷无情的霸总纪云柏第一回被美人笑得后退一步,他立刻撇开目光,跟旁边族兄聊起商界变化来。 几秒后,他的手机震了震。 纪云柏掏出手机,微信新消息来自一个他怎么都想不到的对象—— 陈星然:[你家厨子做饭真好吃。] 陈星然:[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纪云柏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十碗,您管那叫一不小心?! 就在他准备装回手机的时候,陈星然又发来一条:[明天还要吃这个哦。] 纪云柏关掉微信,打开秘书发来的其他长相与程书淑相近的女生的视频。 这个脑袋太大,不行。 这个眼睛太小,不行。 这个鼻子太低,不行。 这个太瘦了,不行。 …… 看完后,纪云柏重新打开与陈星然的聊天界面,深吸一口气,回复:[可。] 不等陈星然回复,他把手机调成静音,重新装起来。 - 陈星然得到回应后满意的收起手机,她吃了个半饱,目光开始在人群中逡巡,寻找早上给她糖的那位室友。 “童小漪,”陈星然带着想起来的名字,走到她对面,“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欢迎之至,你吃好了吗?” “还行,不算饱吧,不过味道不错。”陈星然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又用手掌支着下巴,眼皮半垂着,像是要打盹儿。 “我很快就吃完,一会儿我给你拿作业。” “不急,”陈星然掀了掀眼帘,“有作业吗,我怎么不记得。” “之前早有公布,但一直没定下题目。昨天早上开班会,才发了文档,你离校早,可能不知道。这个暑期小组作业,一组四人,需要跟计算机系同学一起完成。正好我表哥他们是计算机系的,你、我,表哥和他室友,咱们四个凑一组。” 陈星然觉得这种带自己完成作业的都是小可爱! 她桃花眼都睁大了,微微上翘的眼尾泛着喜悦,难得矜持,说:“谢谢你。” 看着她的笑容,饶是童小漪这种从小见惯了俊男美女的也吃不消,觉得心脏都要融化了。 “你是我室友啊。走走走,我吃完了,我去给你拿作业,顺道给你介绍我表哥——我妈已经算奚家很旁系、边缘的了,表哥是直系,我跟他只有过年才见,不太熟。但是你放心,他的专业能力肯定到位。” 陈星然跟着童小漪走了两步,直觉这描述有点不大对劲。 “你表哥是谁?” 不会是今天穿长袍的那个BKg吧? 第 5 章(“陈同学牙口不错”...) “他是咱们学校校草,跟我们一届的。” 说完,见陈星然没反应,童小漪猜这位常年翘课的室友压根就不了解什么‘T大校草,帅到腿软’。 她压低了声音,“就是今天祭神时,走在最前面的、最帅的那个。” 陈星然猜测成真,忍不住扬了声音:“就是穿着红袍子,一脸谁都欠他八百万的……唔……那个……” 她还没说完,就被童小漪眼疾手快的捂了嘴巴。 ——平生第一次,童小漪听到有人这么描述她表哥。震撼之余,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但现在不是惊讶的时机,眼看着周围吃饭的不少宗族亲戚撇过眼来,童小漪只觉得热血上脸,突然爆发出无尽潜力,三步并作两步将陈星然带离了食肆。 对于女孩子,陈星然本能的没做出任何反抗,顺着她的力道跑入庭院。 “你、你跟我表哥,有过节吗?” 阳光从屋檐和错落有致的叶片间隙洒下,将陈星然一双琥珀色的眼瞳照得透亮,她唇瓣一开一合,脱口而出:“没过节,就是看不惯这种人。” 这、种、人。 童小漪大脑已经构思出一个类似于奚池的能让陈星然‘恨屋及乌’的对象了。 她跟陈星然只是普通室友关系,一起写作业还成,再追问人私生活未免有点点不大合适了。 但…… 等等…… 童小漪想到什么,控制不住,讶然出声:“什么时候,奚、奚池哥那样的,咱们周围还能有第二个?!” 陈星然被她的表情逗笑了,突发耐心,解释两句:“哦,不是咱们周围。他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 童小漪:“……”不、不在这个世界了么? 对、对不起,打扰了。 - 接下来,一路上童小漪都没有再出过声。直到进入后宅客厅,她开口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到那、那些……” 陈星然坦坦荡荡:“没事,发生过的东西,便是既定事实。不怕人说。” 她这么豁达,一看就是完全放下了。 童小漪心生佩服,不再提这茬,说:“我让佣人去拿作业和电脑过来,给你演示一下大概操作流程。这回作业还蛮复杂。” “好。”陈星然第一回当学生,做什么都很新鲜。 难得乖顺下来。 看着等待过程中时不时吹一下额发的陈星然,童小漪思绪飘远——陈星然在过去一年中忙于‘网红事业’,早早办了校外住宿,平时很少回寝室,跟所有人都交流不多。她一直以为陈星然是那种不善言辞又沉郁的性子。 没想到……真实的陈星然居然这么可爱。 手机沉闷的震动打破了宁静,陈星然垂眸,看到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和备注——经纪人。 她在童小漪的注视下,伸出一根食指,滑动了一下红色区块。 世界安静了。 童小漪:“……” - 七天来,在不知道被多少次挂断电话后,经纪人已经几近发狂,他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翅膀硬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她胆子真够肥的,卖身契还有两年,就敢这么狂!” 同事原本正在p图,见他突然暴躁,问:“她是不是手机丢了,才一直都没回你?” 毕竟过去一年中,‘陈星然’还算听话,并没有跟他们对着干过。 “呵,”经纪人从鼻子出了一口气,“怎么可能丢手机,她一周前还给我回复了。” “回复了什么?” “等着。” “?” “就是两个字,等着。” 同事:“……” 联系到陈星然回复完‘等着’后,就真的不理睬经纪人的行为举止,同事抿出一句:“好狂啊。” “我跟你说,她现在指不定抱上别人大腿了,咱们准备准备,去法院告她!人拿捏不住,钱得要到!”经纪人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沙发里,肚子上的赘肉从皮带圈外溢出,把衬衫绷得死紧,“不仅要告,还要跟其他娱乐公司打招呼,让她一辈子都吃不到娱乐圈这碗饭!” 同事p图技术不怎么样,但智商还是在线的,说:“问题是咱们在娱乐圈里没什么地位,去给别的公司打招呼,他们会听吗?” “怎么没地位?!奚氏集团这么大四个字,别说娱乐圈,所有行业都能横着走!”经纪人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你去找财务做一下报表,把过去一年咱们的付出成本往高了写,至少让她赔个三百万!” 同事:“……”您还真敢把奚氏集团往自己脸上贴。 不过经纪人是老板的儿子,他到底没说出这句话来,起身去找财务。 - 陈星然挂断电话后,见童小漪目光还黏在自己手机上,正要给她说说黑心网红娱乐公司的事情,下一秒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这回是原来的陈星然加过的那位律师。 陈星然挑了挑眉,拿起电话走到窗边。 律师的声音非常严肃:“陈小姐,接下来我说的话将会十分重要,请您确定,您身边现在没有其他人吗?” 陈星然扫了眼距离她很远的童小漪,淡淡‘嗯’了一声。 律师这才说:“您发给我的公证材料我已经全部整理过,确实没问题,也都具有非常高的效用。但……那些资金的流入账户,有一个是……奚家人,叫奚为学。” “那又怎样?”陈星然眼帘半垂着。 在她的认知里,有足够证据证明某人犯错、违法,就该受到惩罚。甭管他是谁。 “您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我根据‘奚为学’这个名字,查到了总共三十二个私人注资公司,其中之一就是您现在的网红娱乐。您的经纪人,是奚为学情/妇所生的儿子——这不是什么秘密,他将此事贴在了自己的百科里。” “哦,原来这还是条肥硕的大鱼。”陈星然语气懒洋洋的。 见陈星然明明会意了自己的潜台词,却没有一点忍气吞声的打算,律师干劲儿也足了:“法律就是为了维护公平正义而存在的,天子犯法况且与庶民同罪,更别提一个奚家人。陈女士,我愿意当您的主诉律师,尽力为您争取最大权益。” “谢谢您。”陈星然坐在窗前的凳子上,无处安放的长腿往外支棱,虚虚点着地面。 “您客气了,”律师说,“这种类型案件我遇到过不少,您还是第一个能提供完整有效物证,并且愿意申诉到底的。” “哦,”陈星然难得客气了一下,“那什么,为民除害,应该的。” 律师:“……”好一个为民除害。 他当讼棍太多年,都快忘记这思想觉悟了。 于是他当即说:“您在手机上提交一下主诉,我这边立刻添加物证,现在就把他们告上,免得他们去注销公司。” 陈星然同样是一个不爱墨迹的性格。 抬眸扫了一眼,见童小漪那边送作业和笔记本的人还没来,就低头按照律师所说,填写资料,提交主诉。 然而手机法院这流程实在麻烦,光是身份证号就写了三遍。 奚池带着电脑进来时,就看到床边那个姑娘正半垂着脑袋,一脸认真的在手机上点来点去。 ——不同于一般人四指握住手机,左右手两个大拇指按键。陈星然是右手拿着手机,左手食指和中指在屏幕上敲击。 没由来的,奚池又联想到早上家庙中的神龙雕像,同样是左爪的食指和中指看起来比较有力。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奚池把脑海中奇怪的联想摒弃,随便找了个沙发坐下。 等陈星然提交完诉状,再一抬头,童小漪左手边隔了一个双人沙发的位子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男生穿着黑色T恤和工装裤,搁在电脑键盘上的手根根笔直、骨节分明。瘦削手腕上微凸的腕骨让龙有点移不开眼。 和丹凤眼一样,干净微凸的腕骨都是凤凰的标志。 天生就讨龙喜欢。 然而当奚池抬眸看过来时,被BKg气息滋了一脸的陈小龙完全忘记了他身体的优点,气势汹汹的给他呲了呲牙。 童小漪有点近视,没看清陈星然的动作,只模糊看到她抬头了,招呼她:“小陈,忙完了吗?咱们来讨论一下作业。” “哦,来了。”陈星然慢吞吞收了表情,几步就走了过去。 “介绍一下,这位是陈星然,我室友。这边是咱们的搭档,奚池。” 童小漪说完后,已经做好两人漠视彼此的准备。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奚池目光点在陈星然脸上,来了句:“陈同学,牙口不错。” 陈星然见他懒懒散散往后一靠,坐直身子,忽然‘哦’了声,笑了:“还是比不过你牙尖嘴利。” 童小漪:“!!!” 第一回见有人这么跟奚池说话的童小漪满脸震撼。 救场本能把她从震惊中扒拉出来,赶紧说起了小组作业的内容。 陈星然暂时放下芥蒂,听童小漪说了遍作业流程后,感觉不算太难。虽然有些是知识盲区,但看看书、查查文献,应该就能做好。 既然如此,要这个碍眼的BKg有何用? 她漫不经心的将自己的作业册在桌上敦齐:“那什么作业,我拿走了就行,不加入你们小……” 话音未落,童小漪说:“这次的作业除了我刚说的收集数据、分析财务报表,最后还需要请计算机系同学为我们做一个简单的系统,用算法来实现自动化结果统计。” 陈星然拽得跟二五八万的话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掉头大劈叉:“组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老师要求的暑期合作小组作业,再怎么说也得给咱们和他们计算机系老师面子。” 童小漪:“……” 奚池唇角绷了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正要说点什么,只见连通着手机的电脑忽然弹出一条信息:[少爷,奚为学因为洗钱被告上法庭,法院为了保护原告安全,其身份暂时保密。他希望借助家族力量找到原告,给原告施压……] 第 6 章(——休夫...) 奚池漆黑的眉眼扫过这行消息,回复四个字:[他想多了。] 那边立刻领会到奚池的意思,再面对奚为学时,态度已经强势起来:“您也知道自己是奚家人,出了丑会连累奚家蒙羞,那您当时就不该贪这些小利。” 年逾五十的奚为学以为他要帮自己,自觉听点挂落也无所谓,但听着听着,心里越来越不对劲。 最后,面前这位奚管家一锤定音:“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咱们奚家一向遵纪守法。希望过几年您从监狱出来,能改过自新。” 奚为学登时如坠冰窟,对于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声,荣华富贵了大半辈子的人来说,最不能接受名誉扫地以及突如其来的牢狱生活。 他还想再争取一下:“这、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可以赔钱……” 管家并未答话,只是露出得体的笑容,起身做了个送客手势。 ——钱就能解决问题的话,要警察有什么用呢? - 童小漪正点着手机建群,“毕竟是暑期,大家各自住的天南海北,能聚在一起写作业的时间不多。先把各自任务分发下去,每周三、周六晚上在微信群里汇报进度,平时有问题也都在群里讨论,怎么样?” 陈星然一向对可爱女孩子的安排都没有异议,重重点了点头。 童小漪说:“群我建好了,奚池哥已经拉了,麻烦你顺道把室友拉一下。小陈,你的微信呢?你把我删了?” “我没有!”陈星然立刻否认。 她循着记忆找到童小漪的微信,给她发了条消息。 陈星然:[这儿。] 童小漪看着顶着‘陈星然’备注的‘龙腾万里图’头像,唇角没绷住,抽了抽。 她刚才以为这是哪个长辈的微信来着。 “小陈……”童小漪欲言又止。 “怎么了?”陈星然不解回望。 看着她无辜的眼眸,童小漪说:“啊,没事,挺好的,挺好的,这头像很风骚。” 小陈眼里盈了笑意:“我也觉得。” 佣人过来为他们换了加冰的柠檬水,陈星然闻着都嫌酸,见童小漪说要喝冰美式,她就说自己跟童小漪一样。 陈星然对可爱的女孩子有种盲目的信心,觉得她们做什么都是甜的。 不像对面那个谁,喝个菊花茶,还要叮嘱一句‘多加冰糖’。 - 沈风轻睡了个简短的午觉醒来,暂时还没发现自己进了作业群,只看到有三条未读消息。 奚池:[行。] 接下来是一个神龙头像在回复:[可。] 神龙头像:[神龙摆尾jpg] 他登时一个激灵,引用了神龙那句回复,并在输入框里敲字:[爸,你拉群带我和奚池干什么?你、你还用表情包卖萌!] 群里一片寂静。 大概过了一分三十秒,有一个动漫女生头像小心翼翼爬上来,回复:[同学,这是小组作业讨论组。] 神龙头像也在这时重出江湖:[我没你这个儿子。] 奚池:[:-)] 沈风轻:“……” 默默撤回上面那条,[对不起,诸位,我刚睡醒,脑子不大清楚。] 神龙头像:[好吧,原谅你。] 沈风轻:[……] 沈风轻单独私聊了奚池:[不是吧,那个谁占我便宜上瘾了?] 奚池:[:-)] 沈风轻:[奚哥,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不是我说,我觉得你们在整蛊我。] 奚池:[你想多了。她挺有意思的。] 沈风轻:[她???那个神龙是女的?] 奚池没再继续回消息,眼尾余光点在对面那个微微凝眉又舒展的女孩子脸上。 ——那才是真的被占便宜后又大度忍让的表情。 陈星然也确实是这个想法——毕竟,想认她当爹、当爷爷、当奶奶、当祖宗的人多了去了,她能这么快原谅此人,简直不能更大度。 大度的小陈拿起佣人送来的冰美式,一口饮入,苦到嗓子眼儿。 ——这真的不是药吗!!! 她忍着把这些喷出去的本能,皱着一张脸将其咽进肚子。 被苦到心肝儿发颤的陈星然再一睁眼,对面的BKg正喝着那闻起来都甜的冰糖菊花茶,闲适、轻松、优雅。 陈星然:“……”后悔刚没把那些喷出去了。 陈星然看了看时间,已经两点过,那边吃饭的人估计也快结束了。 刚想到这里,纪云柏微信就发了过来:[你在哪儿?] 这四个字的言外之意是——你跑哪儿去了?乱跑什么?还不快过来。 耿直小龙并不能理解霸总的潜台词。 陈星然:[发送定位。] 陈星然:[过来接我。] 陈星然:[给我带西瓜汁,要两杯。] 纪云柏:“……” 他能说自己很庆幸陈星然没让他带十杯么。 纪云柏正好已经不想跟其他不大熟悉的宗亲吹天侃地,借故离席:“女朋友还在等我,看,让我给她带两杯西瓜汁。诸位大哥,我先走一步。” 奚家老宅很大,从家族的宴客厅到后宅,即便是纪云柏,都得走二十分钟。 纪云柏记得母亲跟他说过,她奶奶那一辈,还没改革开放呢,一大家子都住这里,人丁兴旺,十五岁以上的男性是不准踏入后宅一步的。 现在,老宅已经翻修不知多少遍,孩子们也大都搬了出去,偌大的宅子未免显得空空荡荡。 纪云柏按着定位走过去,是后宅的一个小会客厅。装修精致,处处都是花团锦簇的样子,估计是早些年太太们打牌的地方。 陈星然正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里的一堆文件。听到脚步声,她转头看去,眼睛亮的可怕:“西瓜汁!” 纪云柏:“……” 陈星然一口气喝了半杯西瓜汁,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谢谢你啊。” 说完,将另一杯拿给了童小漪。 纪云柏看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奚池,收敛了所有霸道气息,态度完全可以称得上恭敬:“奚少爷。” 奚池起身,同他握手后重新落座。 眼尾余光扫到喝了西瓜汁后幸福到眯眼的陈星然,唇角不自觉压了压。 纪云柏到底已经长他们许多岁,跟一群学生既不好讨论课余生活,也不好用长辈的口吻教导大家好好学习——如果奚池给面子,跟他聊聊公司的事情,说不定还能熟络一点。 但奚池完全没有跟他结交的意思,一时间,周围安静的只剩下窗外鸟鸣。 陈星然喝完甜滋滋的果汁,见现在也没什么重要事情,打破僵局:“那,我们走?” 纪云柏就等这句,立刻站起身,“奚少爷、小漪,那我们先走了。” 童小漪见状有点不明所以,她不知道陈星然怎么跟纪云柏扯上关系。 但见他们俩神色如常,小陈也不像是被胁迫的样子,而且方才纪云柏还给他们带了西瓜汁,她点点头:“我送你们。” 奚池眸色漆黑,目光从长长的眼睫根部延伸出,宛若实质一般落在两人身上。 但此刻距离有点远,陈星然已经转过身,跟纪云柏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直到陈星然的背影彻底从视野中消失,奚池才清晰的感觉到从心脏向外蔓延的沉闷与艰涩感。不是那种一下子让人痛得死去活来的,而是绵长的痛苦和悲伤。 最难过的,莫过于他不知道为何心痛。 奚池起身,夏风吹来西瓜汁清甜的气息。奚池感觉这场景莫名熟悉,他好像什么时候经历过。 但一切都好像隔了云雾,摸不着。 奚池闭了闭眼,眉间拧出一道厉色。 就在这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阻挡自己去追忆更多的那道屏障——屏障上写了几行漂亮的正楷,笔力遒劲。 奚池看不完全。 只看清楚了最大、最力透纸背的两个字。 ——休夫。 紧接着,他像是全身力气都被抽离,重重跌到在地。 - 在停车场,陈星然跟马戏团诸位伙伴们再次道别,并且格外感谢团长这几天来的照顾。 “照顾什么,要是没有你来碎大石,咱们马戏团也不可能被奚家选中。除了每个人的工资,给马戏团的钱抵咱们一个月表演门票呢,都多亏了你。”团长悄声说,“我也是刚才跟他们二管家聊天才知道的,嘘,保密。” 陈星然笑容淡了点。 是哦…… 她还不知道奚家供奉的神仙是哪位。 今天吃的太快乐,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陈星然自省了一秒,纪云柏就过来催她走。 三点的阳光正热,似乎能刺进人的每一个毛孔里。不止是人,龙也不喜欢这种天气。 “走吧。”陈星然给团长挥挥手后,转身去纪云柏车上。 车子发动,驶出奚家后往左一拐,陈星然算是彻底跟马戏团分开了。 她靠上椅背,闭上眼睛,脑袋后仰,下颌至脖颈绷出一条迷人的弧线,再往下,是隐没在领口的微凸的锁骨。 一路上都是绿荫和海棠花,不算太热,司机将车窗调下来点。 自然风吹着陈星然的发丝,让她一个普普通通休息的动作都带了恬静。 纪云柏打量着她的侧颜——分明跟程书淑很像,甚至比她容颜还精致数倍,却让人带入不了程书淑。 他觉得,即使陈星然闭着眼,不说话,安安静静的靠着,身上也带着独特的肆意和张扬。倘若他敢做过分动作,这人随时能上来给自己一爪子。 这个想法蹦出来的时候,纪云柏自己都被逗乐了。 ——陈星然是谁,是他的员工,是替身! 他需要怕陈星然? 他的胳膊渐渐越过扶手,朝陈星然那边伸展。 还不等他接触到陈星然垂下的左手,只见陈星然那只手飞快的在空中一捏。 定睛一看,陈星然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了一只小飞蛾的翅膀。 飞蛾还活着,在她指尖扑腾。 陈星然依然没睁眼,指尖一动,就把飞蛾甩出去了。 纪云柏:“……” 正襟危坐。 目不斜视。 在心里再默默背个什么……八荣八耻? 第 7 章(这、这么会玩吗...) 在陈星然和纪云柏离开没多久,一辆救护车驶入奚家老宅,破了后宅不许行车的规矩,疾速将人事不省的奚池送往隔壁没多远的私人医院。 奚家众人见救护车驶往后宅,纷纷有些惊讶,不过刻在骨子里的涵养不许他们大声喧哗。 倒是有关系亲近的人三三两两提了两句—— “怎么回事?” “这车子是去后宅的,可能是哪位太太或者姑娘生病了。” “哎,希望问题不严重。” “说起生病,我倒是觉得,咱们这些常年混迹酒肉场合的,得多加锻炼,不然能不能活到老都不知道。” 纪云柏就在这时收到了母亲消息:[云柏,你走了吗?] [嗯,怎么了?] [午饭那会儿,我好像看到你去后宅了,刚才有救护车过去,我有点担心。] [我没事,您放心。] 伴随着他敲击屏幕和信息声,陈星然渐渐陷入沉睡,再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纪云柏的豪宅门口。 纪云柏瞟了她一眼:“你这个生物钟倒是准时。” 陈星然刚睡醒这段时间不大喜欢说话,没搭理纪云柏,打开车门,长腿一伸就下了车。 司机在前面捏了把冷汗。 ——从没有人敢把‘视若无睹’‘听若未闻’表现的如此彻底。 以他们家纪总的脾气,这姑娘……恐怕凶多吉少。 司机通过后视镜悄悄瞅了眼坐在原地运气的纪总,开始思考一会儿纪总要是动粗的话,他该不该拦。 司机不敢多想,赶紧下车给纪总打开车门,然后他就看到纪总拿起一沓文件,骨节用力,手背微微爆出青筋。 ……像是,发怒的前兆。 这些文件要是甩到人脸上,侮辱和恐吓效果那是成倍叠加的。 司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躬身迎接纪总下车。 纪云柏果然气势汹汹的下了车,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像是厄运降临的倒计时。他走到陈星然身边,停下。 完美倒三角身材的男人和瘦削高挑的女孩,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在司机心惊胆战的注视下,纪总寒着一张脸,缓缓抬臂,将那沓文件……呈、呈在女孩子面前。 就像书童给自家小姐举着书一样。 司机:“……”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但现在气氛好像也没怎么剑拔弩张,他便先去泊车了。 十秒后,纪云柏兴许同样察觉到这姿势不大对,他抬起另一只手,故作轻佻的掸了掸文件。 “陈星然,陈小姐,我们签署的是替身合约,此前你的一切所作所为我不管,但从现在开始,你该履行职责了。” 陈星然将眼中睡意眨去,浅色的瞳孔逐渐聚焦,落在纪云柏手里那份合同上。 简单地扫了几行,“哦,做程书淑替身是吧?” 即便她的语气是带着起床气的漫不经心,纪云柏还是被这句话取悦了。 “看来你对自己有很清醒的认知。” “我一向如此。”陈星然捏起纪云柏的手腕,将他的手连同文件抬高,遮住斜前方直射过来的太阳,“走,进屋给你替。” 当了‘遮阳伞’的纪总尚且来不及愤怒,就被陈星然后半句给惊了个浑身震颤。 他第一回口吃:“这、这么快?” “不是从今天开始吗?”陈星然比他还惊讶。 “好,听你的。” 司机泊了车过来,就见纪总给女孩子当了遮阳伞,还来了句‘听你的’。 差点脚下打滑,摔在原地。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霸总吗?! - “红线被斩断,是不可能再复原的啊,帝君。” 奚池躺在医院里,意识尚徘徊于混沌边缘,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只有耳边的说话声,清晰又让他心痛。 “那能绑起来吗?” 旁边人似乎被这句没常识的话给惊住了,半晌才说:“这可是红线,帝君,不是毛线。它通体丝滑,看起来又细又软,实则坚韧无比。不惧水浸、火烧、雷打,根本打不了结。” 顿了顿,这个声音又说,“其实,其实本来还是连了一丝的,但、但休书一出,最后那一丝都断了啊!” 听到‘休书’二字,问话之人脚步晃了晃,他又不死心的“那”了一声,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再提出一个能接起红线的法子。 四肢百骸绵延不跌的痛楚让病床上的奚池额头泛起冷汗,床边的各种仪器也发出尖锐的声音。 整个私人医院所有颇具名望的医生齐聚观察室外,提起十分精神,一同会诊。 “好——疼——” 身体上的痛苦渐渐掩盖了说话声,好像有潮水一般的巨浪在向各个方向撕扯他的身体。方才听到的那些、看到的所有都被重新掩盖。 奚池突然从痛苦中睁眼,他拼命的想要记住什么,却徒劳无功,什么都没抓住。 因为痛苦,脸上的冷汗顺着耳际滑落。 最后,只凝结为一句:“我怎么了?” - 此刻,纪云柏在宜城富人区的豪宅里,他看着陈星然递过来的书单,整个人陷入一片迷茫。 “《民法典》、《刑法》、《宪法》、《乌合之众》、《社会契约论》……” 纪云柏一个一个的念完,怀疑面前这个女人想跟自己打官司。 “今天晚上把书买到,明天就给你一个精英女律师程书淑。” 陈星然坐在沙发上,一双长腿颇有点委屈的蜷着,但语气依然颇具‘陈氏特色’。 纪云柏再一次拿出合约:“替身,替身!” 陈星然早有准备,拿出手机:“《律所合伙人》,程书淑扮演了一位从初入职场小菜鸟成长为精英大律师的女强人,我打算先当她的替身。” 懒洋洋的语调中难得有几分认真。 纪云柏:“……”说得好有道理,他居然无法反驳。 “对了,律师服装也可以给我先定一打。”陈星然点了点手机里程书淑的装扮,“蛮好看的。” 纪云柏:“!!!” 这、这么会玩吗! 虽然说不出哪里奇奇怪怪,但他居然觉得格外带感! 他捞起一个iPad,亲自把陈星然所需要的东西全都选中,要求最快的同城当日达送来。 点完后,还有点意犹未尽,“还需要其他吗?” 说完,不等陈星然回答,他就给陈星然卡里转了十万:“这个月的工资,先给你了,下个月继续发!” 小陈正色:“谢谢老板。” “应该的、应该的,您先忙,楼上有很多空房间,除了主卧和书房不能用外,你随便挑。” “哦,我也需要一间书房。”陈星然扫过《律所合伙人》的配置,如是说。 “有,我现在就让人来改装!”纪云柏这宅子里没有管家,但是有一堆佣人,之前带程书淑来,他都给佣人们说‘不许跟她有任何交流,不用搭理她任何要求’,但现在—— 纪云柏召集了佣人:“陈星然的任何要求,你们都要尽全力满足,知道了吗?” 佣人们满心愕然,不过霸总积威已久,她们一句质疑都不敢说,齐齐鞠躬:“是。” “既然书还没到,我先去睡一觉,吃晚饭时候叫我。” “您请。” 正在擦拭花瓶的佣人一愣,差点失手打碎了这昂贵的瓷瓶。 ——什么时候,纪总对带回来的女人这么客气了? - 陈星然其实也不大能理解纪云柏的态度改变。 以前,她收到供奉时,偶尔现一下身,或者施一点雨,百姓们都很感恩戴德——但都是在她施恩之后。 纪云柏这个反应有点太超前了。 陈星然怀揣着这个想不通的问题,挑了一个朝南、采光好的房间,将自己埋在被褥中后,渐渐陷入沉睡。 梦里,她记起自己穿越过来后,另外一个没想通的问题——原来的陈星然不是被一个高中同学给始乱终弃了么,她为什么一直想不起来那个人的长相? 她还想帮陈同学出口恶气啊。 沉睡中的陈星然没注意,自己方才得来的十万,还没到账一个小时,就被自动转了两万四走。 而另一边,正在颤颤巍巍拿着存折在医院交钱的老人突然被挂号室的工作人员提醒:“病人卡里有钱呢,老人家,您不用交了。” 另一旁导医的护士见老师不相信,去自助机器那边给老人检查诊疗卡金额,并告诉他这个月的钱已经够了。 - 陈星然是被电话震动吵醒的。 上面是一串非常陌生、也没有备注的号码。 不过,陈星然没有接‘诈/骗/电/话’的惊讶,还是滑动屏幕,接了起来。 那边的声音同样陌生,带着点方言腔,但不难懂:“陈、陈星然同学,请问你是陈星然同学吗?”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张姗姗的弟弟,这边显示您刚才转了两万四千元来,我……”老人捏着老旧的电话本,哽咽起来,“我非常感谢你,我代替她感谢你。” 陈星然愣了一下,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印象。 不过,别人对待客气,她一般不会横眉冷对。不等她询问更多细节,那边就听到很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叫“张姗姗家属在吗”,老人很快挂断了电话。 这段陌生的人际关系和睡梦中的渣男都让陈星然意识到,她这边接收的记忆好像不大全面。 ——既然她代替原本的陈星然存在于这世界上,就不能对此坐视不管。 陈星然坐起身,被子从肩膀滑落。等她处理完手头事,得找到那位‘张姗姗及其弟弟’了解一下情况。 就在这时,她的房门被敲响,霸总的声音传进来:“陈星然,律师袍和书都到了,书房也布置差不多,你要来检查一下吗?” 第 8 章(难、难道这就是真爱...) 纪总这句‘你要来检查一下吗’,成功让旁边擦拭围栏的女佣打了个寒颤。 不对劲。 自从纪总带这个女生回来,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吩咐都!好!耐!心! 她们毕竟在纪总家当了三年多佣人,对纪总的脾气和他带回来多少女人都如数家珍。 但,这种程度的耐心是她们从来没在纪总身上看到过的! ——难、难道这就是真爱? 女佣感觉自己发现了真相,整个人都惊住了。 - “哦,来了。”陈星然应了声,她刚依照记忆在手机上转账,发现怎么都转不过去。奇怪之余,倒没往心里去,打算一会儿请教纪云柏。 陈星然头上的小辫已经散开,不安分的在发丝里打着卷儿。 兴许是因为刚想起了张校长照顾原主的事情,陈星然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 骤一开门,夕照透过门缝洒在她脸上,为她染了一抹腮红。龙目不惧强光,陈星然眼睛都没眯,扬眸看着站在门口不远处的纪云柏。 那双眼睛在晕红的夕阳下,澄澈、剔透,像是能把人浸在里面。 夏日傍晚,风很轻,阳光和姑娘都极尽漂亮。 纪云柏心里那股恶劣的占有欲在这种目光下,寸寸退去,蛰伏在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拾起自己身为总裁的冷傲。 “你的书房在隔壁,大部分按照《律所合伙人》的规格布置,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 陈星然趿着拖鞋去了隔壁。 房间不算大,但那一整面书柜跟她所看的海报几乎一模一样。书柜前是一张低调的黑色办公桌,从左到右依次摆了文件、巴掌大的小绿植、电脑和水杯。 场景还原度几乎可以打99分。 很难想象,这是短短不到三个小时布置出来的。 “挺好,”陈星然环视一圈,胸有成竹道,“明天就给你一个精英大律师程书淑。” 已经彻底打开新世界大门的纪云柏,思绪朝着一个不可明说的方向狂奔而去。 因为这简短的一句话,他再也压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正准备上前一步——不说亲吻,摸一摸那柔软的发丝总可以吧! 只见陈星然抽出一本《民法典》,坐在椅子上,从第一页开始翻看起来。 纪云柏抬起的手僵在半空。 ……这跟他想得有点不大一样。 陈星然翻书的动作很快,一本大部头的法典,在她手上不出十分钟,就翻了近乎上百页。 过了会儿,她见纪云柏还没走,微微有些讶意:“晚饭么……晚饭给我送上来一份就好,量大点。” 纪云柏的脸瞬间扭曲了一下,他没去纠结‘我好像没说吃晚饭’这件事,只是问:“多大量?” 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瑟瑟发抖。 陈星然再次从法典中抬头,对他露出八颗牙齿——标准化笑姿。 “中午那么大的碗,两碗吧。” 纪云柏:“……哦。” - 纪云柏走后,书房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吹动窗前纱幔飞舞的呼呼夏风,以及非常有节奏的轻快的纸张摩擦声。 陈星然的心情其实并没有多轻快,她实在不习惯这种软绵绵的纸。 不仅要担心一个不小心就扯烂了,还要用手翻、用眼睛看。 以前她在龙宫时,他们的典故、文献都是刻在龟丞相背上的。她根本不需要睁眼,只需要甩甩触须,就能感知到那背部刻了什么。 只可惜现在她没有灵力,变不回龙。还得用人族的法子,睁大眼睛看书。 着实让龙觉得人族不大友好。 但她既然是替身,就该担当起替身的责任来。 陈星然一边把书页上的内容记在脑中,一边想,程书淑演了那么多电影、电视,她下一次替个不怎么需要看书的吧。 - 纪云柏好奇陈星然这么翻书,到底能看出个什么名堂。 饭做好后,他亲自带着俩女佣上楼来给陈星然送饭,等佣人们退下后,他拿起已经被陈星然‘临幸’过的《民法典》和《乌合之众》,说:“你要的两份饭。其实,不需要完全代入律师这个角色。” 陈星然有些茫然,从大碗前抬起头,眯了眯眼睛,传递出一个:“?” “我是说,你不用时时刻刻都当律师,费这大劲儿翻书挺累,又没效果。你只需要在我面前替。”纪云柏放下书,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抬了抬下巴,点在房门口衣架上的律师袍上,“穿那个就行。” “那个不急,”陈星然咽下一口饭,“暂时还没到上法庭的地步。” 她想到自己律师发来的消息,说,“一两个月后吧。” 纪云柏唇角凝起一抹讥讽的笑,心说你还想上法庭时穿律师袍——怎么可能! 在法庭上必须得是真正的律师,才能穿那衣服! ……不过,他这个别墅房间多,要是把一间房子重新装修成法庭样子,也不是不行。 纪云柏唇角的讥讽逐渐变了味儿,他觉得,自从自己被陈星然打开‘新世界’大门后,整个人视野都宽广多了。 正在吃饭的陈星然突然听到纪云柏笑了一声。 她抖了抖手上的鸡皮疙瘩,忍不住抬眸看了眼这位总裁。 见纪云柏没注意到她,双眸显然在神游天外,陈星然突然想到,程书淑好像还演过一部神医剧。 ——她这个雇主看起来脑子好像有点点问题。 不然下一个就当替身神医吧。看看能不能治治脑子。 毕竟十万一个月的工资。 佣人端来的两盘饭菜都进了陈星然肚子,吃完后她依然有点意犹未尽。 这个世界凡人做的饭菜,比她以前那个世界的好吃不要太多。 当然,还是中午在奚家吃的素斋最合口味。 陈星然擦了嘴巴,提醒自顾自乐呵的纪云柏:“明天要吃今天午时奚家准备的素斋。” 顿了顿,她补充:“你答应了。” 纪云柏不过一个走神的时间,两盘饭菜被吃了个干净。 他当即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上扬的唇角抽了一下,“我会让奚家厨师做好饭菜,打包送来。你放心。” “好。”陈星然没意见。 女佣上来收拾餐盘,陈星然继续翻看下一本法典。 她翻页的速度与此前一样,一张一张,节奏韵律感很强。 纪云柏觉得那速度比一目十行都快。 ——这到底能看个什么? 偏偏陈星然自己很‘入戏’,神情投入,双眸泛着认真的光晕。 纪云柏坐在沙发上欣赏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这样……好像还挺养眼。 一时间,他自己都没注意,他压根就没从陈星然身上看到一丁点程书淑的影子。 就连那张脸,他也下意识知道那就是陈星然。 纪云柏拿来自己电脑,打开秘书发来的[陈星然生平资料],开始仔细看了起来。 不同于网友们熟知的‘P图怪’、‘丑女’、‘碰瓷影后’陈星然,她的资料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甚至……还有点惹人怜惜。 十二岁时父母双亡,家里只剩下她一个。 七年前,当地福利系统不健全,陈星然全靠校长张姗姗救济,才能顺利读完初高中,以一个普通人想不到的成绩考入T大。 看到这里,纪云柏觉得这女生就是一个从淤泥中走出来的典范人物。 那怎么会突然成了全网黑? 他接着往下看。 当看到陈星然签约的‘网红娱乐公司’后,一切都有了解释。 纪云柏记得这个公司,好像是奚为学为了揽财开得小公司,同类型的还有三十多个。全都打着奚家的招牌,欺骗年轻、涉世未深的小可怜签约。 把人压榨几年后再一脚踹开。 纪云柏琢磨着,要是明儿个陈星然能让自己满意,那么……他出面摆平这签约合同也不是不行。 毕竟,他们公司跟奚为学有点业务往来。无论如何,这个面子奚为学肯定会给他。 刚想到这里,奚为学就给他打了电话。 纪云柏走到窗边,接通电话:“为学叔。” “贤侄啊,我这里遇到麻烦了,恐怕还得请你帮帮忙。” 电话里传来男人憔悴苍老的声音,纪云柏微微一怔,下意识看了眼陈星然。 怎么他刚看到陈星然的资料,奚为学就遇到麻烦……况且,能让奚为学放低身段、语气谦和的求他,恐怕不是什么小麻烦。 纪云柏留了个心眼,“您说。” “叔这几年只是拿着奚氏集团的分红,手头不大宽裕,就在外面办了些小公司,牵扯了一些不大能见光的生意。前些年一直都好好的,今年不知道被谁举报了……现在就急需钱来填补漏洞。”奚为学说,“你看能不能借点钱?” 纪云柏正准备打太极,突然感到一股宛若实质的视线盯着自己。 他转头,那边陈星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纪云柏说:“多少钱?” 那边报了个数,他轻笑,“叔,您也知道,我爸今年刚退,我还是个得听董事会的毛头小子,这么多钱,我得去跟其他叔伯们商量。” 话说得诚恳,陈星然倒是听出,纪云柏没有借的意思。 她低头继续看书。 不一会儿,纪云柏打完电话,走到她旁边,轻敲桌面。 “奚为学……”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组织语言,说,“他是你签约那家公司幕后老板,最近因为产业链见不得人被查了。” 陈星然一句“我知道,我举报的”还没说出口,纪云柏继续说,“产业链一断,你签约那个公司就会失去资金支撑,过不了多久也会倒闭。估计,他们最近会把你这个签约艺人‘卖’给其他公司。” “那他们想多了。”陈星然往后一靠,面上看不出一点惊慌。 纪云柏惯会用气势压人,他原本想吓唬陈星然一下,然后顺嘴提点她——趁现在去跟公司打官司,他们就无法转让艺人,然后可以在他们倒闭之前顺利解约,赔偿金额可以压至一个非常小的数字。 可陈星然太过嚣张,纪云柏没了提醒的兴致,他只是轻薄的在陈星然面前摊开的书本上按了按,眼眸里多了份嘲弄,随后走出这间临时书房。 ——本以为能乖巧一会儿,没想到爪子这么快就呲出来。 那就等陈星然吃了苦头,主动求他。 - 陈星然在晚上十一点前,把厚厚的几本法典看完,然后开始混杂着心理学用书和案例用书一起看。 大概在凌晨一点的时候,她的律师发来消息。 [陈小姐,因为不确定何时开庭,我把您的主诉整理好了,明天一早就可以提交,先冻结他们的资产。然后,根据刑法第267条,足够他们给所有受害者一一赔钱。] 陈星然:[不是267,是第265条。] 律师刚敲出一句‘您还没休息’,尚未发过来,就赶紧去翻了一下法条。 然后,他看着陈星然几乎秒回的消息,愣在原地。 ……别问,问就是怀疑人生。 第 9 章(‘替身律师’...) 这、这秒回信息的速度。 这精准的法条编号。 这严谨的纠错态度。 律师目光在对话框和自己的法典上逡巡片刻,终于,下定决心,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 “嗷——”好疼。 不是梦。 对于一位从业多年的律师来说,平生羡慕者有二。一是功成名就的顶尖律师,二就是能把各项法条背得烂熟的‘行走法典’。 以他的经验来看,陈星然显然已经成为一部‘行走的活法典’了。 不然,哪会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就他呆楞的这一会儿功夫,陈星然已经用左手二指敲了另一条信息发过来:[您辛苦了,早点休息。] ——因为现代科技的需要,她,陈小龙,已经从一指禅练就为二指神功了。 但她放下手机的动作显然没有电磁波的传递速度快,新消息为:[陈小姐,刚才看到您在T大读书,冒昧叨扰一句,请问您是法律专业的吗?] [国际金融。] [失敬,那……您是怎么知道这些法条的?] 那边律师的打字速度显然比陈星然的二指神功快,一大串话迅速发送过来,[这是个人隐私,您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陈星然一句[看书知道的]还没发出去,就收到了第二条。 她不禁有些奇怪,把这句话读了两遍,依然没品出其中含义。 ——看书有什么隐私不隐私的? 于是她坚定的删去‘知道的’三个字,发送了简洁的:[看书。] 律师:[……]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高中那年,他问同桌“这个题怎么做”,那个最后考上T大的学霸回答“用笔做”。 ……可能这就是学霸的脑回路吧。 他继续说:[啊这,我想说的是,法条那么多,能向您一样记下来并反应这么快,真的少有。您不是法律专业的,还能学这么多,真的太厉害了,记忆力太好了。] 陈星然愣了一下。 她打字“少有吗?我看演《律所合伙人》的很多明星也不是法律专业,他们同样知道各种法条”,刚想发出去,陈星然仔细思考了一下——对于华国这么大的人口基数而言,明星数量算少的了,可能他们就是律师口中的‘少数人’。 于是,陈星然删去这行字,回答:[记忆力一般吧,我只是脑袋大,小脑和大脑皮层神经元活跃,记东西快、牢固。] 律师:“……”您、您管自己的脑袋叫大吗? 他见过陈星然一面,当时差点惊为天人——真的是非常符合东方审美的长相,漂亮的让人觉得多看一眼就是对她的亵渎。 律师不知道什么样的算大脑袋,但他知道,如果陈星然脑袋大,肯定会影响整个人对外展现的美。 ——那些明星们的脑袋不都是巴掌大的小脸吗? 虽然律师心怀疑问,但他知道社交的基本素养——当一个人答非所问的时候,那他/她就是回答了。再追问下去,便是自讨没趣。 律师自言自语:“可能是陈小姐最近也在关注着打官司的事情,才比较熟悉这一模块的法条。” 毕竟,就算是法律专业的学生,也没几位能把所有法条全部背下来的。 可即便陈星然只是知道某一部分的法条,她能做到这等反应速度,也着实惊人。 律师怀着满腔感慨和钦佩,发送:[这样啊。晚安,您早点休息。] 陈星然同样回复一句:[晚安。] ——马戏团的伙伴说过,这是他们人类社交的基本礼仪。 说起自己脑袋大,陈星然有点怀念自己那么大、那么漂亮的身躯了。 可惜现在变不回去。 她本体能变出来的话,足足有一座中等山脉那么大,脑袋比现在最高的摩天大楼还高。 不管是储存长期记忆的海马体还是负责短期记忆的大脑皮层神经元、小脑与胼胝体,数量等级都是十分惊人的。 记东西快、记得牢固,这不是巨龙的基本素质么? 陈星然起身抻了抻腿,活动活动肩膀和脖子,离开书房,回卧室洗澡睡觉。 - 第二天一大早,陈星然下楼吃饭。 纪云柏已经坐在沙发上了,陈星然见佣人给他换下冷掉的咖啡,感觉这人可能已经起床挺长时间。 她站在餐桌边,浅色的眼瞳被朝阳照得透亮,语调透着没睡太饱的懒散劲儿:“早啊,吃饭?” “吃。”纪云柏站起来,动作幅度有点大,惹得陈星然稍带奇怪的看过来。 被她的目光一扫,纪云柏也察觉到自己略显急切的举止,心中有些尴尬,目光却依然冷峻,刺着陈星然的双眸,反问:“你不吃吗?” 从来察觉不到霸总字外音的陈星然这回居然开窍,知道他想问的是‘看什么看’。 她小臂支在桌子上,眼皮懒洋洋的半耷拉着:“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兴奋?” 她用这样再正常不过的散漫语调,直直戳穿纪云柏的心思。惹得霸总差点恼羞成怒。 纪总避开陈星然的问题,嗓音冷酷:“记住你的身份,替身。” “哦。”陈律师嘴巴上这么说,目光还是落在纪云柏身上,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等纪云柏落座后,陈星然才拿起一片吐司,慢条斯理的用嘴巴撕扯着吃。 分明是很不文雅的举止,可陈星然做来就好像理所应当一样。 刚想到这里的纪云柏,就看到陈星然嫌弃一条条扯面包吃起来太慢,将其折叠成团,一口咬上去。 纪云柏:“……” 他都没见过人这么吃面包。 好在陈星然吃了四片就停下来,将餐盘里的土豆泥、玉米粒、烤肠、培根和蔬菜吃完。 并且吃完没有说‘再来一份’。 两人吃完,佣人们飞快收拾了餐盘,并且很有眼色的全都退到后院,将偌大一个别墅留给两人。 纪云柏端着杯柠檬水清口,静静等待陈星然的下一步动作。 ——毫无疑问,他跟陈星然签约,是因为喜欢她这张酷似程书淑的脸的。但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压根就从陈星然身上找不到任何程书淑的影子。 不过,扪心自问,纪云柏喜欢的只有‘美人’,并非一个程书淑。 之前要跟李牧野抢她,无非是因为程书淑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让他一见倾心。 两年你争我夺的戏码演下来,就连纪云柏都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喜欢上了程书淑。 ——直到,他遇见陈星然。 与程书淑性格大相径庭的陈星然。 这个姑娘出身贫寒,举止稍微有些粗鲁,饭量……还不是一般的大。 最重要的是,她一点都不害怕自己。 纪云柏不喜欢一惊一乍、拼死反抗的女人,之前对程书淑多举止暴躁,想要折她的锐气,让她乖一点。 相比之下,陈星然这种……直率,玩得开的女孩,让纪云柏感觉十分新鲜。 他想,如果今天陈星然能让他满意,他就亲自出面帮她摆平那什么娱乐合同。 前提是,让他满意。 刚想到这里,纪云柏忍不住瞥了一眼陈星然。 结果,猝不及防跟陈星然看他的目光对上。 一个心怀鬼胎,一个眼神纯净,四目相对,纪云柏勾起唇角,更期待起一会儿的‘替身律师’了。 不等他眼底盈上点笑意,只见陈星然忽得从餐桌边起身,趿着拖鞋,朝楼梯那边走。 纪云柏:“???” 这个发展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陈星然走了两步,见纪云柏不动,回头挑了挑眉,“你喜欢在餐厅?” 冷酷的霸总除了有收集美女的喜好外,其他的‘喜欢’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于是他往后一靠,语气薄凉的反问:“你想去哪儿?” “书房。” 陈星然的回答再次让纪云柏破功,他‘蹭’得一下站起来,“走。” 看着他火急火燎的动作,陈星然眼睛眯了眯,她上了一级台阶,状似不经意的问:“佣人今天都不会过来吗?” “对,已经吩咐下去了。毕竟,我不喜欢被人围观。”纪总走了过来,语调松散。 “哦。”陈星然意味深长的应声,倏然转头对跟上来的纪总笑了笑。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陈星然露出的那个乖巧的微笑。 然而纪云柏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陈星然一笑过后,给了他一个掷地有声的‘滚’字。 这回,陈星然只是笑着问:“我们签的是替身合约,对吧?” 纪云柏莫名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可一切都按照他设想的发展,就连陈星然,也并未忤逆他分毫。 ——这几乎是一个完美的清晨。 于是,在这样的祥和气氛中,纪云柏点头:“是。” 眼看着陈星然的笑容又灿烂几分。 纪云柏心中突然警铃大作,几乎能预感到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可这里是他家、他还是一个正当壮年的大男人,他能遇到什么事儿? 将自己的危机意识勉强压下,跟着陈星然上楼,然后,亲自带陈星然去书房。 甫一进门。 纪云柏的两个手腕就被陈星然捏住,在他反应上来之前,陈星然一脚踢上去,‘咔嗒’一声,书房自锁了。 这、这么刺激! 电光火石间,受到惊吓的纪云柏甚至来不及藏匿眼中的惊讶。 随即,陈星然勾了下他的领带,也不知道她左手怎么动的,那领带瞬间就被解下,然后——两指宽的领带被硬生生捆在纪总脸上,狠狠勒住他的嘴巴,迫使他不得不张开嘴。 在纪总大脑得神经元尚未来得及产生应激反应时,陈星然将领带在他脑后一绑,并将多余的布条揪断,一股脑塞进霸总嘴巴里。 做完这一切,陈星然才好整以暇的站定了。 ——而此刻,距离她踏入书房,三十秒都没有。 纪总现下双手被制,嘴巴被堵,无法呼喊求救。 他尝试着挣扎,只感觉陈星然的手像铁钳一样,根本挣不动分毫。 “呜呜呜呜——”霸总嗓子眼儿发出闷闷的呜咽声。 那双总是充斥着冷酷的双眸第一次涌上恐慌,随即被一层色厉内荏覆盖。好像在威胁陈星然——你敢对我怎么样,警察不会放过你的。 “别喊,我知道你这屋子里有监控。”说着,陈星然还转头看向监控的方向,“纪云柏意图不轨在先,我身为女生,这是正当防卫。” 口不能言的纪云柏:“呜呜呜——” “我就说你怎么昨天看我眼神不对,”陈星然真生气起来,反而不怎么凶巴巴。 她脸上的笑容异常乖巧,说出来的话却让纪云柏无比绝望,“胆敢妄想你姑奶奶,我看你是八十岁老大爷喝农药——找死。” 被堵住嘴的纪云柏一个解释的字眼都说不出来,只能听陈星然继续说,“你想说我这算限制公民自由么?我告诉你,不算,我这是正当防卫。毕竟,您可是犯了重罪。就算是强/奸/未/遂,那也是强/奸/罪,根据刑法第136条,应该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纪云柏:“呜呜呜呜——” 陈星然:“你把所有女佣都支走不说,应该还告诉过她们,今天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准进来吧?” 纪云柏瞳孔一缩,只见陈星然把他口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看都没看那个小包一眼:“人证物证全了,纪总,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说完后,陈星然嫌弃的松开桎梏着纪云柏的双手,在旁边盥洗台上洗手。 看着她明晃晃的嫌弃,一向霸道专横的纪云柏愣是一声都不敢吱。只能赶紧拿出堵在嘴里的领带。 陈星然洗了手过来,给地上的东西拍了照,顺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笑得又甜又乖:“来,解释一下,怎么想的?” “陈星然你好大的胆子!” 话音刚落,只见陈星然摆弄摆弄手机,纪云柏听到他的声音“对,已经吩咐下去了。毕竟,我不喜欢被人围……” 纪云柏额角青筋直跳——这人居然录音了! 他语气暴躁,“删了!” “纪总,您知道么,根据刑法第192条规定,采用言语和其他行为威胁被害人销毁物证,可以被判处一年以上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纪云柏:“……” 他累了,“说吧,多少钱?” “哦,根据刑法第193条规定,采用言语诱导受害人销毁物证,可判处六月以上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纪云柏已经听懵了。 陈星然坐在沙发上,双手十指交叠,漫不经心道::“以上所述皆为事实,不信您可以打电话咨询律师。” 纪云柏听到‘律师’俩字,忽然想起陈星然昨天的话——“明天给你一个精英大律师程书淑。” 所以…… 真的、只是、字面意义上的、精英大律师……吗? 第 10 章(“校草身材”...) 纪云柏那一进入书房就被压制的智商终于在此刻颤颤巍巍的上线了。 听着陈星然强有力的法律支撑,不敢辩驳,更没有立场去辩驳。 往常惯会仗势欺人、用武力压制别人的霸总第一回哑口无言,像小学生一样站在书房里。 倒不是陈星然不让他坐,就是……他手里捏着被陈星然单手撕断的领带,不敢坐。 他刚试了,这领带十分结实,别说单手扯断领带了,就是扯断上面的线条都费劲。 而刚才,陈星然那个柔柔弱弱娇滴滴的女孩子,在电光火石间一下就将其扯断了。 纪云柏喉结颤动一下,有亿点点慌。 再加上佣人们此刻都在后院,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和陈星然。 这个认知更让霸总窒息。 ——最窒息的是,以上那些都是他亲自吩咐的。 经历一番审时度势后,纪总张了张嘴,说:“陈、陈律师,我坦白。” 陈星然对这个称呼还算满意,扬眸看他。 纪云柏想,果然,陈星然所理解的‘替身’重点是‘替’,他却以为是‘身’。 “我确实对你有好感,是喜欢的感觉。但……”纪总把开头说出来后,接下来的话就顺了很多,“但我纪云柏对天发誓,我从来不强迫女孩子,真的。今天是一场误会,是我会错了意,没理解替身合约的意思。都是我的错。” 他说完‘发誓’后,陈星然特意看了眼窗外。 纪云柏怕她不信,补充:“我看你目光不对,是出于喜欢。但、但你只要说一个‘不’字,甚至只要你不说‘答应’二字,我定然不会碰你一根头发丝。” ——比如昨天傍晚。 窗外天气晴朗,丝毫没有打雷的征兆。 纪云柏说的居然不是假话。 陈星然收回目光,站起身,走到纪云柏面前,先看了他半晌,直到纪云柏心里发毛,她才慢悠悠道:“这样啊,怪我今天没给你解释的机会。” 看到纪云柏面色扭曲了一瞬,陈星然继续说:“我这人脾气不怎么好,你多担待些。” 这话看似真诚,但听在纪云柏耳中,就是说——所有心思和眼神都收好了,下次惹毛了我还揍你。 陈星然说完,不再逗留,拉开那自锁了的大门,施施然抬脚出去。 - 回到卧室后,陈星然才活动活动手腕,双手缓缓捏拳。 “好像不是错觉,”她嘀咕着,“力气真的大了点。” 她记得自己刚穿越过来的那天晚上,抡着拳头砸向地面,却只砸出来一个浅浅的小凹凹。 即便当时马戏团众人觉得她很厉害,但陈星然自己心里清楚——她本来是想砸出一个深坑来着。 陡然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没法使出神龙摆尾一般排山倒海的力量就算了,连最基本的力气都小了很多。 好在这世界上大部分人劲力都很一般,倒也不显得陈星然弱。 陈星然一直以为在灵力恢复前,力气一直都这么小了,没想到今儿个突然就大了点。 ——至少,前几天她是没法单手扯断领带的。 陈星然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力气恢复了一丁点’这个问题与‘她为什么能穿越过来’一样,暂时都想不出答案。 身为一条龙,她从来不会钻牛角尖。 想不通的问题先搁置在一边,以后总能找到答案。 陈星然正要换衣服,手机突然响了。 “喂,小陈,你现在在宜城吗?”听筒里传来童小漪的声音。 “在,不过好像在郊区,怎么了?” “郊区也行,我想约你看游泳比赛……” 话还没说完,陈星然已经兴致高涨:“约约约!在哪儿?” 六月底,大热天,陈小龙迫不及待想下水泡一泡。 “就在咱们学校,全国大学生游泳比赛,时间在周六早上九点,一直持续到中午。”童小漪笑着,“咱们学校参加比赛的都超级帅!” “还能报名吗,我也想参加。”陈星然脱口而出。 “这回好像是复赛,海选报名早结束了。”童小漪挺喜欢陈星然这耿直的性子,安慰她,“你要是想游泳的话,我这边还有青渔山私人游泳场馆的票,下次一起去。再不用就要过期了。” “好。”陈星然跟童小漪约了时间,周六一大早校门口见。 她换好衣服去书房的时候,正好看到佣人手捧两本书往外走,见到她后,态度十分客气的打了招呼。 陈星然看着封面上的《刑法》和《民法典》,有些不明白那位纪总的脑回路——难不成去看她之前说的那几个法条正确与否? 纪云柏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回被人钳制着卑微道歉——他倒不是想找回场子,主要是真的被陈星然给震撼到了。 一是陈星然的武力值,二就是她脱口而出的法条。 武力值是纪云柏切身感受到的,毋庸置疑;后者嘛,纪云柏想要验证一下。 “第136条,”纪云柏翻着这大部头的刑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居然一样,这个192条、193条……全都一模一样。” 纪云柏书都来不及合,冷峻的面容就彻底被迷茫覆盖了。 “她昨天那样翻翻书,就全部记住了?” ——怎么可能! 纪云柏想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可能她以前就背过法条,昨天不过是温习。肯定是这样。” 但就算这样…… 记忆力也够变/态的。 顿了顿,他将法典全部合上,让女佣给陈星然送回去。 顺道还给陈星然带了些公司的小范围业务纠纷官司。 纪云柏指尖敲在桌面上,“跟她说,把当庭对辩思路写出来,公司的律师可能要做参考。不用写得太精细。” “是。” - 自从纪总和陈律师的脑回路站到同一条线上后,家里的气氛总算舒服多了。 ——当然,这是陈星然的感受。 纪总…… 纪总自那天以后,一直不敢跟陈律师单独相处,说话都要让女佣传达。但丝毫不影响他给陈律师分配工作。 这么不尴不尬的相处了几天,纪总惊讶地发现——陈律师的工作效率跟她的饭量居然成正比。 在他把陈星然写的各种文档发给法务部后,他们公司的法务总监好几次明里暗里的找他要人。甚至今天中午还悄悄在小群里问‘总裁是不是重新建了一个法务部,不要他们了’。 即便‘一个人抵一个法务部’可能有点夸大,但足以从侧面印证陈星然的工作效率非常高。 想着自己给法务部每年大几千万的开销,纪云柏突然觉得,别说十万块一个月了,就算是五十万、一百万,陈星然都值这个工资! 学霸这种生物,当真跟普通人……有天差地别。 - 很快就到了周六,纪云柏早上锻炼回来,正好跟准备出门的陈星然撞上。 正在门口擦玻璃的女佣眼睁睁看着纪总一个哆嗦,并且迅速后退一步,把出门位置给陈星然让开。 陈星然正在跟童小漪打电话,差点被纪云柏吓一跳。 她挂断电话,诧异的看了眼奇奇怪怪的纪总。 纪云柏后退一步只是下意识的动作,退完后他才看到女佣,于是,纪总非常要面子的清了清嗓子,问:“你要出门?” “出去玩。”陈星然用了刚才童小漪说过的词,“约会。” 纪云柏:“???” 女佣:“!!!” 这就是现实版的海王吗! 她悄悄偷过擦得锃亮的玻璃看纪总,只觉得那脑袋有点点绿。 纪云柏知道,正常情况下,总裁对待金丝雀,应该暴力压制,拽人回屋。 但……如果将他和陈星然带入这个设定,谁是总裁、谁是金丝雀,还真不好说。 思考之余,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啊,那好好玩,今晚回来吗?” “回来吧,我不太确定。”陈星然说,“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陈星然离开的背影像是一跟金箍棒,将勉强维持冷酷总裁形象的纪云柏彻底击溃。 但,他真的没法阻止陈星然。 他如果不让陈星然出门,就是限制公民人身自由——陈律师肯定知道他该判多久。 女佣看着纪云柏孤身进门,只感觉那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泛着沧桑和惆怅。 哎,原来霸总也难过美人关啊。 - T大门口,陈星然下车,童小漪正好也刚到,她献宝一样的扬了扬手上的入场券,“小陈,这里。” “来了。” 陈星然今儿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为了方便下午开小组讨论,汇报学习进程,她还背了个帆布包,里面塞了笔记本电脑和一个本子。 兴许因为今儿有游泳比赛,学校里人很多。一路上,陈星然已经不止三次听到有三三两两的女生说“校草身材”这四个字了。 陈星然神情略显迷茫:“她们说的校草,是奚那个谁吗?” 童小漪知道她的意思:“应该是吧。不过欣赏身材这个事情,泳池距离观众席距离还是蛮远的,主要欣赏竞技精神。” 陈星然对‘竞技精神’没概念,倒是说:“我视力好,还是欣赏他们的身材吧。” “哦,这样啊。”一个稍有点熟悉的男声穿插/进/来,从声线到音调无不散漫,“陈同学,你想怎么欣赏?” 第 11 章(你、女、朋、友、啊...) 听出这是谁的声音后,童小漪当即大脑一片空白,脚步都忘了抬,整个人僵在原地。 毕竟,刚才他们讨论的问题,是……校草身材。 而校草本人,就在她们身后。 最最关键的是,她俩还要和校草一起做暑期小组作业。 这、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童小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反观陈星然,面上依然十分淡定,只是转头觑了奚池一眼,随后懒洋洋收回目光。 “哦,放心,我欣赏不来你。” 欣、欣赏不来谁? 校草么? 童小漪只想当场给她跪下。 不过,这句确实是真话。 陈星然现在对奚池这种自带矜贵气场、举手投足间透着都高高在上的人,完全敬谢不敏。 她没有当场拉下脸,还是因为小组作业要分工合作。 ——她真是一条识大体的龙。 奚池长睫垂下,罕见的没有抬杠。他脚步一动,童小漪也反应过来,赶紧拉着陈星然往游泳馆走。 三人同行。 才走了没两步,一个人从后面小跑着跟上来。 “奚哥,诶,不是说好在校门口汇合?”沈风轻轻车熟路的勾着奚池肩膀,“你这是怕在门口站久了,被人围观么?” 说完,他才注意到奚池前面有俩女生,其中一个还有点眼熟。 “啊,你是程书……” 还没说完,奚池轻轻踢了下他小腿,截断他的话,“陈星然。” 陈星然诧异的看了眼奚池,显然没料到这人居然在被怼后还跟别人介绍她。 “哦哦哦,陈星然,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沈风轻下意识的附和,话音刚落,他自己“啧”了声,“不对啊,陈星然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你就是那个P图碰瓷程书淑的陈星然?!” 奚池显然也没料到,即便他提醒过沈风轻,此人还是将陈星然过去一年数不清的黑料一下抖落了个干净。 由于他没有压低嗓音,周围不少路过的同学都看过来。 紧接着,或惊讶、或怀疑的声音断断续续飘来。 “碰瓷网红陈星然?” “她真是咱们学校的啊,我当时看她百科上写T大,还以为是假的。” “不是……她这张脸,还需要碰瓷什么影后,那个程书淑是长得多好看啊?” “真的很好看吗?别挡、别挡,让我悄悄看一眼。” 学生们平时学习比较繁忙,偶尔去看个电影,就是对影视圈最大的支持。 因此,有些同学是真的不清楚程书淑长什么样。 至于陈星然,他们就更不了解了,最多就是道听途说的‘碰瓷影后’‘P图怪’黑料。 但是,当活生生的陈星然在众人面前,看着这无修图、滤镜的漂亮到耀眼的陈星然,众人才发现——新媒体推送有时候真不靠谱。 “啧,这也太好看了吧……” “我记得去年新生军训,好像有人在论坛评过校花和校草,新生校花就是陈星然这个名字。” “听我的,别去网上搜‘陈星然’这个名字,你们会被气到吐血。不说了,我先去咳了。” “晚了……那P出来的图,认真的?” “嘘、嘘、嘘,小点声,小点声,陈星然后面那个男生好像看过来了。” 沈风轻听着大家的窃窃私语,丝毫没有闯祸的自觉。颇为自来熟的哈哈一笑,正要问陈星然这是整容了么。 奚池忽然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沈风轻一个激灵,当即把那句话咽了回去。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上来——奚池好像一直都在维护陈星然。 是的,维护。 从最开始踢他、到正儿八经说出‘陈星然’的名字、再到这个警告的眼神…… 不是维护还能是什么? 可奚池为什么要维护一个全网黑、被大家当作谈资笑料的女生? 善心发作吗? 以沈风轻对奚池的了解,觉得他不会对旁人这么上心。 可,如果不是‘旁人’的话…… 电光火石间,沈风轻突然想到放假前奚池所说的话——程书淑有点像他女朋友。 而陈星然如果不是整容的话……确实是很像程书淑的。 沈风轻被自己这个逻辑惊呆了。 所以,陈星然、是、奚池的女朋友吗?!! 沈风轻颤颤巍巍瞟了眼走在女生身后奚池,在心里慢慢琢磨,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同校一年,奚池都没认出来? 而且,奚池的原话是“我找不到她了”。 可这么大一个人,以奚家的地位,怎么会找不到? 沈风轻感觉自己快被绕晕了。 他压低了嗓音,尝试着缓和气氛:“这位……咱们是不是曾经在奚家见过?” 见他跟自己说话,童小漪点点头:“可能是去拜年时见过。” “啊对,就是过年。介绍一下,我叫沈风轻,奚池的室友。” “我叫童小漪,咱们是一起做暑期小组作业的。” 沈风轻没管作业这件事,笑着:“陈星然同学,刚才冒犯你,不好意思。” “没事,反正你说的是事实。”陈星然并未放在心上。 沈风轻见她的神色不似作假,以为她是被黑习惯了,不禁悄悄看了眼奚池——这可是英雄救美的大好时机啊!奚哥! 先不管是不是女朋友,既然对人家这么上心,随手帮个忙这种事还是可以做一下的。 然而,奚哥本人并没收到他的暗示,依然眼观鼻鼻观心的往前走。 沈风轻清了清嗓子:“陈星然同学,你看起来年纪挺小的,也读大一吗?” “嗯,开学大二。” 虽然奚哥没明说过女朋友是否是高中同学,但沈风轻觉得……不是高中同学的话,大家都没接触的机会,遑论谈恋爱了。 所以,陈星然这年龄能对上! 沈风轻继续追问:“这么巧,咱们一级,那你高中在哪儿读的,也是宜城吗?” 他记得,初三那会儿,奚池原本也是要出国,最终却因为身体原因留在了国内,并且在休学一年后,去了一座环境优美的北方小城养病。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地方叫——耘城。 “不是。在耘城,北方一个小县城。” 陈星然有些奇怪他问东问西,但想到暑期作业,还是回答了。 沈风轻:“!!!” 全都对上了! 如果这还不是女朋友,他真的可以自刎谢罪。 沈风轻不顾奚哥气场,再次重重揽上他的肩膀,凑他耳边,小声说:“你女朋友啊!” 你、女、朋、友、啊。 这几个字重重击在奚池心上,将他的心跳都压停了一瞬。 奚池猛地转头,目光直直的钉在沈风轻脸上:“你说什么?” 第 12 章(男子自由泳...) 他的眼眸太黑,像是被云雾笼罩着的无底深渊。 沈风轻被他看得怔忪了一下,竟然没敢接话。 奚池停下脚步,又问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与他同行的沈风轻被迫站定,看着对他俩‘掉队’丝毫未察觉的陈星然和童小漪,终于鼓足勇气,小声说:“陈星然,不是你……女朋友吗?” 陈星然、女朋友。 这六个字振聋发聩的印在奚池头脑里,将他的所有思绪和理智都覆盖掉。 他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这六个字——陈星然,女朋友。 可……问题是这六个字中的每一个他都认识,却反应不出其连在一起的含义。 就像大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并且所有的答案都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隔着,他在这头,因果定数在那头。 奚池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答案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比他的命还重要。 要是想不出来,他一定会后悔数十万年。 一时间,奚池楞楞地站在原地,比旁边那棵行道树还像木头。 他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捏着,怎么都喘不过气来,压抑、痛苦、悔恨、难过等种种情绪纷至沓来。 奚池咬破了舌尖,渗出了血,这才堪堪稳住身形,没有像上次在奚家后宅那样晕过去。 见他面色如此凝重,沈风轻以为自己猜错了,赶紧说:“不是吗?我其实就瞎推测的……咱们先去比赛,下午再说这件事。” 沈风轻拉了把奚池,居然没拉动。 但这一拉,他倒是发现,奚池的手臂居然在微微颤抖——是那种频率很高,但幅度很小的颤抖,不细看压根就看不出来。 “奚哥、奚哥?!”沈风轻才察觉到奚池反应不大对——他瞳仁漆黑,但眼中神采正在渐渐涣散。 想到奚池曾经为了调养身体修学过一年,沈风轻心里警铃大作,赶紧拨打120。 就在他电话即将拨通的时候,发现他们俩丢了的陈星然和童小漪折返回来。 不得不说,奚池这相貌极具迷惑性,童小漪硬是没发现他哪儿不对,只是问:“奚池哥,沈同学,你们怎么不走了?” 陈星然倒是反应敏锐,一双在碎光下泛着琥珀光泽的龙目看向奚池,像是在思考奚池现在到底怎么了。 奚池被陈星然一看,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清明。即便所有纷杂痛苦的思绪还在,但那些难过和压抑,在这双眼眸的注视下,好像都成了微不足道。 旁边的沈风轻正在给120接线员说位置,奚池忍着痛楚,拿走他的手机,对那边说:“不好意思,病人现在没事了,浪费您的宝贵时间,抱歉。” 他说得如此诚恳,再加上声音确实有大病过后的空洞感,接线员倒没有觉得他们无故占用公共资源。 奚池掐断电话,将手机还给沈风轻。 紧接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眸看向陈星然,配着额角沁出的冷汗和发白的嘴唇,居然有点湿漉漉的感觉。 像…… 陈星然觉得,这一幕有点像她前夫为了哄她开心,去闹市上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样子。 ——那种平日里清冷孤高的男人,偶尔像被打湿了的猫主子一样湿漉漉的求抱的模样,真的就是在龙的萌点上跳舞! 但她陈星然踩过一回坑,此后对这种人就完全敬谢不敏了。 她“啧”了声,唇角挑起一抹莫名的讥讽。 这倒不是针对奚池,她转头拉了拉童小漪的胳膊:“走吧。” 童小漪走了两步,回头又不放心的看了下奚池和沈风轻,见他们跟上了,便收回目光,悄悄问陈星然:“到底怎么回事啊,突然打120了。” “不知道。”陈星然如实说。 最近,跟陈星然联系的多了,童小漪跟她说话越来越随意,她拍了拍胸膛:“刚吓我一跳。咱们都还没到二十岁,一定都要好好的。” 陈星然挑了挑唇,强行把那句“我已经七万岁”给憋了回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龙族的年纪跟人族不能类比。毕竟他们大概有多一半时间都在睡觉,剩下的时间就是看着漆黑一片的海底发呆。久而久之,陈星然连眼睛都懒得睁,反正周围除了水什么都没有。 奚池本能的快走了几步,追上陈星然的背影。 他细细咀嚼着‘女朋友’三个字,即便大脑反应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沈风轻刚才看奚池一副快要倒下的样子,简直都要怪自己大嘴巴,成天瞎猜。 但这会儿见他又跟上去,沈风轻又惊又疑,完全搞不懂奚哥的逻辑。 ——到底是不是女朋友啊? 沈风轻彻底懵了。 - 不得不说,童小漪拿到的座位票十分靠前,即使不用龙目,单单只需要51的视力,就能将站在泳池边上诸位选手的身材尽收眼底。 但这种比赛,一般都有十分冗长的开幕式。 陈星然小憩片刻后,在全场的欢呼声中惊醒,一抬眸,一队高挑、宽肩、窄腰、大长腿的选手鱼贯而入,在各自的泳道前站定。 观众们欢呼的更激烈了。 有人在喊‘奚池’的名字,还有人喊‘沈风轻’,当然,还有其他陌生的姓名和校名,场内气氛哄然达到高/潮。 陈星然的情绪倏得被调动起来。 不知是谁喊了句“单锆哥哥你一定要替咱们学校拿第一名”,来自各校的拉拉队纷纷表示不服。 正好录像的机位开始挨个从观众席划过,每当大家发现自己出现在场内大屏幕上后,就高喊着为自己学校的选手加油——“严檬严檬,稳拿第一!” “张昭山,我们不要你拿第一,你能压过隔壁学校就好了!” 童小漪听到这句话,赶紧给陈星然科普:“张昭山是咱们隔壁学校的,他们想压过咱们校草和沈同学,简直做梦!!快快快,机位到咱们了!!” 陈星然此刻无师自通了什么叫‘竞技精神’——没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就是单纯的拼搏、努力,用汗水换取荣誉! 这份荣誉不仅仅是运动员的,更是他身后一众同学的! 机位在这时给到了前排的陈星然及其周围一圈同学。 采访的小姐姐兴许是觉得陈星然好看,专门把话筒递给她:“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为母校同学呐喊加油的话?” 陈星然惦记着刚才被隔壁学校‘踩’的那一下,对着摄像头掀开眼帘,懒散的挑了挑眉,说:“奚大校草,赢了隔壁的,我请你们吃饭!” ‘奚大校草’四个字一出,T大的同学们都振奋起来:“T大校草,勇夺第一!” 陈星然甚至听到一个男生高喊:“校草如果你赢了,我们有人要给你生猴子!” 她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么奔放。” 赛前鼓励的镜头时间不长,很快就到了正式比赛。 陈星然正挨个打量着每一位选手的腿——这是龙的习惯性注视,就像她无聊的时候会飘到浅海处,看鱼儿摆尾巴。 带了隐形眼镜的童小漪则观察到奚池此刻回头看了眼她们俩所在的方向,好像没找到想看的人,带着一股落寞转过头去。 童小漪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奚池会落寞? “可能我看花眼了吧。”她自顾自的嘀咕。 数秒后,发令枪响起,全国大学生男子自由泳五十米比赛正式开始。 八位选手一跃进入泳道,带着一往无前的精神与炸起的水花,奋力前游。 陈星然微微挺直了腰身,看着场下选手们砸起的水花,颇为眼馋。 童小漪见她一副恨不得自己下水的样子,正要小声提醒她‘矜持’,就听到陈星然嘟嘟囔囔:“啊,我也想游啊。” 童小漪:“……”原来,小陈真的只是眼馋能下水。 果然她才是那个污者见污的人么? - 奚池发挥的很好。 五十米自由泳,他作为甲组成员,第一场下水,就拿到了25秒08的好成绩。 T大游泳队教练看着显示屏上的计时器,在场下高举双手,呼喊着:“创纪录了!奚池创纪录了!” 他这么一带,全场观众都欢呼起来。T大学生们叫得最为响亮。 负责采访的校记者赶紧去采访了教练两句。 “教练您好,奚池同学勇夺本场第一,请问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教练显然有很多话,他看着摄像头:“奚池同学并非体育特长生,他平时要兼顾计算机系的功课和游泳训练,因此,他也比其他人下了更多的功夫,刻苦训练,才能有如今的成绩。” 教练的话沿着麦克风,顺着音响传遍整个游泳馆。 沈风轻比赛的是男子蛙泳,时间充裕,他自个儿也不焦虑,在后台跟奚池说话。 听到教练这话,他拍了拍奚池的肩膀,失笑:“刻苦,可拉倒吧,你就没怎么来咱们学校泳池训练过。” ——这位从小没怎么学就会游泳,好像上辈子学过一样。 真真的天赋型选手。 奚池不置可否,懒洋洋的擦着头发。 当奚池给上半身套了T大校服出来时,校记者总算逮住了他人。 她语速极快地问道:“奚同学,听说你创了大学生自由泳五十米记录,恭喜你!” 奚池对着摄像头点点头,算是漏了脸。 他原本想走,记者却飞速问了第二个问题:“奚同学,请问你对自己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有什么想说的吗?” 奚池眉目中看不出欣喜,语调淡淡:“等隔壁的自由泳成绩出来再说。” 语毕他长腿一迈,去了给自己预留的观众席。 采访的校记者被他一句话带得紧张起来——难不成隔壁学校那个张同学自由泳很强,有成为校草劲敌的资格?! 第 13 章(校草居然是主动追人的那个...) 采访的功夫,隔壁大学张昭山同学已经游完上岸。 场内再次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尖叫。 伴随的还有排山倒海一般的齐声高呼:“张昭山!张昭山!男神!” 校记者赶紧朝赛场上看去,只见一位穿着印有隔壁大学校徽的教练同样振臂喊着:“创纪录了!创纪录了!” 校记者感觉自己的心被高高提起来,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会吧? 他们学校奚大校草刚破的全国大学生男子自由泳比赛记录,就又被隔壁大学的同学破了? 她倒不是对张昭山同学有意见,就是……人心在一般情况下肯定还是偏向自己人的。 而且,若是真如她所猜,奚池同学才破掉的记录又被别人破了——那绝对是维持最短的‘创纪录’分数了。 前前后后加起来估计还不到二十分钟。 ……真的太惨了。 就在此时,男子自由泳100米的十六位选手全部比试完毕。 主持人的声音盖过喧哗与欢呼,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恭喜来自T大的奚池同学,夺得本届游泳大赛第一个个人金牌!同时,他还破了维持两年的男子自由泳记录!让我们恭喜奚池同学!” 校记者一愣。 第一还是他们学校的么!! 伴随着主持人的声音,场内最大的屏幕上依次出现各个选手的排名、姓名、学校以及用时。 负责采访的校记者赶紧抬头,向统计时间的大屏幕看去。 第一名,奚池,25秒08。 第二名,单锆,25秒79。 第三名,张昭山,26秒32。 原来,张昭山同学的教练是说他突破了自己的记录么? 她就说嘛,赛前她做了详细调查,能跟奚池决一高下的就是来自体育学院的单锆同学。 可,采访时,校草为什么把隔壁张同学视为劲敌? 校记者正想着,电光火石间,比赛前她采访的一个女孩子的话突然冲入脑海——“奚大校草,赢了隔壁的,我请你们吃饭!” 所以…… 奚大校草,是为了被那个女孩子请吃饭吗! 不过…… 奚大校草是在乎那一顿饭的人吗? 不是! 他在乎的只是那个女、孩、子! 校记者突然瞪大眼睛,轻微的“啊”了一声。 摄像师疑惑:“怎么了?” “我好像,磕到糖了。”校记者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步入中年的摄像师:“?” 这年头小年轻们吃糖都用‘磕’这个字了吗? 他从兜里掏出给自家尚读幼儿园的女儿准备的大白兔奶糖,递给校记者。 校记者回过神来,赶紧笑着道谢:“没、没事,我这里有糖。谢谢您。” - 陈星然视线同样落在场内的大屏幕上,看着排在第一位的奚池,她微弯了眼眸,面上带着明晃晃的欣喜。 ——他们学校得了首胜! 奚池赢来的! 在热闹的场馆中,在周围人的欢呼声中,陈星然第一回油然而生出一股集体荣誉感。 好像……奚池赢来的荣誉也有她的一份! 所有人都在笑着,所有人都很兴奋。 大家与有荣焉! 在这水汽弥漫的场馆中,陈星然心头涌上热血,目光灼灼的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奚大校草。 他头发半干,几缕发丝垂在前额,愈发显得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漆黑如点墨——如果给他换上一身古代装束,恐怕下一秒就是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主持人正在宣布铜牌获得者,陈星然不等奚池说话,递了瓶没拆封的水过去,主动夸赞:“挺帅的。” 奚池顿了一下,像是惊讶,随即接过水瓶,轻笑:“多谢夸奖。” 他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小半瓶,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颤动一下。 陈星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快门声和一些小声讨论。 “呜呜呜,好帅。” “嘘,声音小点,啊,我拍糊了,把你的发我一下呜呜。” “我分享给你,姐妹,别慌。” 这是,偷拍么? 陈星然下意识看了眼奚池,发现他半垂着眼帘,不像是听到了的样子。 不过,周围声音太嘈杂,她也不知道偷拍人在哪儿,索性继续看奚池。 奚池喝了水,拎着水瓶,单手撑着栏杆跳入观众席。陈星然旁边就是过道,奚池也不嫌弃,淡定坐下。 他个子高,这么坐着,倒是显得台阶愈发低矮。 校记者走过来采访其他同学,正好看到奚池坐在了刚才说‘赢了就请吃饭’的小姐姐身边,而且还是台阶上。 她差点当场捂嘴——不然怕是要尖叫出来。 校草居然是主动追人的那个! 太刺激了! 陈星然没注意校记者的目光,小声问奚池:“你一会儿还有比赛吗?” “没,”奚池侧头看她,眼尾线条愈发清隽,“怎么了?” “欣赏你游泳。”陈星然一向坦诚。 奚池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动一下。 一堆光怪陆离,不知何年何月的记忆想要涌入脑海,却被一层屏障死死阻隔。 ——于奚池而言,他感应不到正在拼命挣扎的记忆,整个人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心突然空了一下。 不过,可能因为最近身体各种反应太多,他习惯了。 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流露。 见他没说话,正在兴头上的陈星然丝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我发现,其他人都没你游得好。” 奚池捏住手边水瓶,指尖在瓶身摩挲一圈,笑了笑,“这样啊,那我能否当得起陈同学一顿饭?” 陈同学揶揄的看他,浅色的眼眸晶亮:“必须的,奚大校草肯赏面子吃,餐馆随便挑。” 听着他俩毫不见外的闲聊,童小漪这会儿整个人都有点懵——小陈和奚哥,什么时候熟悉起来了? 之前在奚家,不还是十分看不惯奚哥么? 而且,在她印象中一直都是高岭之花身份的奚池哥,什么时候也开始走平易近人路线了啊! 童小漪悄悄瞥了他们一眼,又赶紧转过头来,装出一副‘我不存在’的样子。 毕竟,那些话童小漪只敢在心里想想,要让她当着奚池的面问出来,她是万万不敢的。 下一场比赛的发令枪很快打响,见台下女子一百米自由泳的选手一一跃入水中,陈星然闭了嘴,坐直认真看。 她和奚池说话声音一停,童小漪也按耐住飞奔的思绪,全神贯注看大家比赛。 自由泳之后是蛙泳,还有接力赛,场内气氛热闹的一波盖过一波。 可能由于后面选手的体型和泳姿都比不过奚池,陈星然居然再没挑出一个看得过眼的。 ——谁让她是龙呢? 就算是很多天生就会游泳的鱼,在陈星然看来,游得都非常一般般。 不过,选手们游泳的动作勾起了陈星然对自己七万年闲适生活的向往——如果没突然穿越到这个世界来,她应该是跟以前一样,安静的趴在水底,来兴致了就叫一群‘会蹦会跳’的鱼儿表演给她看;再高兴一点,自己去浅水湾扑腾两下。 一切都是那么凉爽惬意。 不像现在,空气干燥,闷热。半下午太阳大的时候,她整个人懒洋洋的只想睡觉。 却又因为纪云柏留的‘工作任务’,不得不上爪子敲键盘。只有晚上才能睡个好觉。 她倒不是排斥人形,她只是……懒。 想当年她读书时,懒散到不喜欢睁眼睛,只是用触须感受——就知道这实在不是一条有上进心的龙。 当龙的话,陈星然可以不管岁月长,一个盹儿打数百年;但当人,一天最多只能睡十个小时。其他时间还不能躺着不动,得朝九晚五的工作。 这么一想,陈星然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惨。 难怪人族有句老话——人到这世上来,就是受苦修行的。 陈星然叹了口气,只期盼自己能早点拥有灵力。就算暂时回不去,至少能变回本体,往海里一钻去睡大觉,任现代科技再发达,也奈何不了她。 陈星然胳膊支在腿上,托着腮,面对着一群在水里扑腾的选手,思考龙生。 ——几天前,她力气变大了点。 虽然对原本的她来说,这点力量微不足道,但对现在弱小的陈星然来讲,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只不过,当时陈星然没想通力气是如何变大,便暂时安于现状,并未细究。 今儿个看选手们游泳,陈星然突然想起了此前七万年的悠闲生活,突然就不想当人了,这才对‘力量和灵力’有了迫切需要。 陈星然想得出神,连奚池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还是在颁奖时,被周围人的欢呼声吵回了神。 她顺着其他人看的方向望去,只见奚池穿着T大校服,站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等待校长为他颁奖。 站在数字‘2’上的选手她不认识,但另外一个她知道名字,叫张昭山,就是最开始被拉拉队喊着要压过他们学校的那位。 陈星然早收起了互相喊话时的吊儿郎当。 相反,她觉得这位张昭山同学,锻炼的应该是非常勤奋的,而且这次是真的拼尽全力在游——突破了自己的极限,才拿到这么好的名次。 兴许是察觉到陈星然的注视,张昭山顺着视线看过来,跟她对上。随即,颇为友好的挥了挥手。 陈星然有些诧异,这位张同学,怎么看起来好像认识自己的样子。 于是她回应了一个竖起的大拇指——“你很不错。” 张昭山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快,陈星然的动作被身后一堆人的呐喊给掩盖。 再抬眸看过去时,张昭山已经转头跟奚池说话了。 “开始在屏幕上看到陈星然同学的镜头,我还不敢认。再看到你,我就确定是你们没错了。”张昭山笑着说。 奚池对张昭山没一星半点印象。 ——如果放在以前,不认识的人无缘无故上来跟他说这么自来熟的一通话,奚池肯定会不做理会。 但最近,奚池身上发生了太多事情。 他明明能感知到自己缺少了一部分记忆,但在他费力去想的时候,又什么都想不出来。 甚至有时候想到了一星半点,却因为身体遭受不住而不得不进医院。 可当他在医院病床上再醒来的时候,就会再一次恢复之前那什么都不记得的状态。 一切成了死循环。 唯一记住的,只有‘陈星然’这三个字。 因此,对于明显认识自己的张昭山,奚池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张昭山性格不错,见他点头,立刻打开话匣子:“咱们高中班里当时谈了好几对,听说读大学时都分了,就连你和陈星然也没了消息,大家以为你们也步了其他人后尘。今天游泳比赛上遇到你,才发现你和陈星然还在一起——这种事听起来就很美满。” 第 14 章(哪家学霸这么拽...) 如果说沈风轻那句“你女朋友啊”刺激着奚池去思考所有遗忘的记忆,那么,张昭山的“你和陈星然高中时候就在一起了”,简直就是把被他忘却的种种全部摊开、呈现到他眼皮底下。 奚池来不及细思,本能想问出更多的话—— 他长睫垂下,态度完全可以称得上虚心、客气:“我高考后生了场病,在宜城住院了一段时间。” 他这句分明跟张昭山的话风马牛不相及,但人的大脑总会自发地想将自己所知道的线索串联起来。 ——俗称脑补。 于是,张昭山同学作恍然大悟状:“我就说咱们班同学聚会那会儿,陈星然怎么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原来你生病了要来宜城啊。咱们班同学当时瞎猜,还以为你们俩闹掰了。呸呸呸,瞧我这嘴……” 正说着,校长已经过来,要为三人戴奖牌,颁发奖杯。 交谈被打断,正好给了奚池一点反应和整理思路的时间。 场内摄像主机的镜头也给了校长和他们仨,比起奚池一脸不咸不淡的领取奖励,第二名单锆和第三名张昭山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儿来。 场内所有人齐声高喊,为获奖选手欢呼。 在一片欢呼、尖叫声中,单锆转身看向奚池:“兄弟,游得挺溜。” 奚池看着单锆伸出来的手,握了一下,清隽的眼尾流露出散淡的欣赏:“你也一样。” 颁奖结束后,在奚池有意的引导下,张昭山受宠若惊的跟他一边走一边说。 “我高中时候就是只顾着学习,偶尔才会听一点八卦,对你和陈星然同学其实都不太熟。”他说到这里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奚池却微微一顿,仿佛从中捕捉到了什么。可等他仔细想去,又遍寻不到那一点灵光的踪迹。 张昭山继续说:“我就很羡慕你和陈星然同学。我一直觉得人与人的智商是有差距的,你们俩就是那种学神、天赋流,我勉勉强强勤能补拙、笨鸟先飞。那会儿你们谈恋爱,就连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记得最清的就是,有回我去给班主任送卷子,在门口她跟咱数学老师聊——说自己都不敢分开你们俩,担心影响了谁的情绪,突然就不想学了。” 说起‘当年事’,张昭山如数家珍。 最后还感慨一句:“这就是学霸的待遇啊。要是其他人,咱老师肯定叫家长、拆同桌、写反省三连。” 他说这些的时候没压低声音,领完奖走来的沈风轻没听见恰半部分,只听了后面几句,一脸八卦:“哪家学霸这么拽,老师还担心强行分开他们影响成绩?” 见他熟稔的抬手搭在奚池肩膀上,张昭山也就没见外:“是奚池和陈星然同学啊。” 刚抬脚还没走一步的沈风轻差点平地摔。 要不是扒拉着奚池的肩膀,他大门牙恐怕都没了。 惊魂未定之余,沈同学更多的是迷茫——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早上他猜对了啊! 唯二怪异的地方,就是奚池和陈星然的反应了。 沈风轻想,陈星然那边还算好理解——毕竟,两人一年多没联系,奚池在她那儿顶多算前任,说不定已经是前前任了。 陈星然把奚池当普通同学来对待,绝对算摒弃前嫌。 可他奚哥这反应……沈风轻真的捉摸不透。 说分手了、不爱了,奚哥明显对陈星然同学很特别——校记者那句采访,虽然话筒没扩音,但他在后台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奚哥对于他游泳破纪录都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要等隔壁张昭山成绩出来,这难道不是应了陈星然那句‘应了隔壁的,请你们吃饭’么? 但是要说他还爱着,陈星然这么大一个人,还在同校,别说奚家,随便问个高中同学都能知道了。何至于大一整整一年不做联系? 而且,陈星然与程书淑长得那么像,奚哥会无意识的接过程书淑敬酒,却当面认不出陈星然…… ——难不成真的是网上所说的那样‘恋爱使人降智’? 沈风轻感觉自己的脑细胞要耗没了。 等到张昭山走后,沈风轻憋了又憋,实在按耐不住,问:“奚哥,你都能觉得程书淑像你女朋友,怎么会认不出陈星然?” 奚池自己也在捋思绪,听到这句,心情还算不错的回应了:“当时氛围特殊,她端着酒杯。” “啊?” 奚池慢悠悠说完那一句,就没了下文。 ——当时,在他的生日宴上,端着酒杯的程书淑向他走来,奚池眼前却莫名出现另一个宴会的场景。好像是古代,大家都穿着长袍与靴履,小腿高的桌案上摆了很多蟠桃,一个身着劲装的与程书淑长得很像的女子同样端着酒杯,向他走来…… 在奚池意识里,那个劲装姑娘,就是他喜欢之人。 等到奚池回过神来,他已经喝了程书淑敬的酒,而方才眼前浮现的那一幕却怎么都没了后续。 这种光怪陆离的事情,奚池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信,索性谁也没说。 沈风轻想得抓心挠肝,被奚池微冷的目光一扫,又不敢多问半句。只能腹诽他奚哥越来越不干人事了——这种关键性的问题,是能轻飘飘回答的吗?! - 陈星然这边,颁奖典礼还没看完,敬业的律师再次打来电话。 “陈小姐,很抱歉在休息日打扰您,请问您抽空在今日来一趟律所吗?就案件的细微问题,我觉得还有地方需要补全。” 陈星然:“今天?” “是,比较紧急。您所签约的那家网红娱乐公司的幕后大老板奚为学最近在被严查,他手下的很多公司都在收拢资金。所以,我们的物证需要更多细节来佐证。” 陈星然轻笑一声,声调散漫:“好,我马上过去。” ——想要逃避责任,她偏不给对方这个机会。 挂断电话,陈星然将手中发布包留给童小漪。 “我现在有事,得去律所一趟。请客,只能到下次了。作业我写了一部分,全存在电脑桌面上,没有开机密码。笔记本上写了一些需要讨论的问题,下午麻烦你跟他们交流一下。谢了。” 童小漪接过包,有点忧心:“是、是你那个签约公司的官司吗?严重吗?” “放心,”陈星然挑唇一笑,“他们没机会翻身的。” 童小漪:“……” 片刻后,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她觉得,小陈这话,有点江湖气?她真的担心小陈会拎着石板上去干架啊! 第 15 章(说不动手就不动手...) 童小漪更加不能放心,她甚至站起身:“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君子动口不动手。” 陈星然:“不用,你在这边忙小组讨论。我只是去找律师,不动手。” 说完,她轻轻用脚勾了下童小漪的脚踝,在童小漪重心不稳即将跌倒的时候,又用胳膊扶了下她,确保她在座位上坐稳。 前后不过两秒的时间,周围人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陈星然的动作,她就重新站定了。 童小漪:“……” 她发现,陈星然同学当真言出必行,说不动手就不动手。 还有,她这一身功夫真的好酷!!! 童小漪愈发觉得那野鸡公司在谋财害命——毁人名声和外在形象营造出黑红效果,还不给当事人分钱,天下的好处都让他们占完了! 而且,陈星然要颜有颜,要才华有才华,学习和武术全都是能拿得出手的那种,放在这公司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她握拳:“小陈加油,打倒黑心老板!” 陈星然挑起唇角,散漫道:“不止打倒,要让他吃几年牢饭,彻底记住这个教训。” - 奚池拿着奖杯往观众席走,还没走到,就看到陈星然向外走的背影。 他随手把奖牌摘下,连同奖杯一起给沈风轻。 “奚哥?”沈风轻有点懵。 “有点事,我出去一趟。” 奚池跟着陈星然走出游泳馆,拿起手机,从四人小组里找到那条简笔画小龙头像,选择加好友。 不远处的陈星暗手机叮咚一下,她垂眸看了眼。 两秒后,奚池手机上多了一条消息。 ——对方拒绝添加您为好友。 奚池:“……” 陈星然拒绝的理由很简单。 她用的是这世界里同名同姓陈星然的身份,除了必须的生存问题外,最好还是不要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万一她突然回到自己的世界,这里的陈星然便不至于手忙脚乱。 正想着,陈星然走到校门口,她需要拦一辆车去律所。 但这会儿很少有的士路过拥挤的校园门口。她一连看到几个,都不是空车。 陈星然对电子设备的了解仅限于通讯、联系,她连银行转账还没学会,叫网约车什么的不在她技能范围内。 大约等了三分钟左右,陈星然开始思考跑到律所的可行性。 ——天气要没这么热的话,她可能现在已经跑起来了。 可暴晒的夏季对龙来说,当真十分不友好。 奚池将车停在陈星然面前,摇下车窗,车内凉气奔涌而出,滋得陈星然一脸凉爽。 他抬起黑眸看向陈星然:“上车?” 被晒得有点蔫儿的陈星然眼睛一亮,绕到另一边,坐在副驾驶上。 奚池主动问:“去哪儿?” 陈星然报了个地名,车子宛若离弦之箭,‘噌’一下驶了出去。 奚池车内的温度和湿度简直是陈星然穿越这半个月来,感到最惬意的地方。 正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陈星然暗搓搓拿起手机,左手食指在屏幕上滑动,在群里找到刚才加自己的头像,加……还是不加? 她想,奚池这人虽然BKg,领那么大一个奖,面色都不咸不淡,但……但他对同学挺热心。 倒也算不得乱七八糟之人。 勉强加个好友,留给原主一点人脉。 于是,奚池那正在导航的手机突然弹出来一条好友申请。 正在开车的奚池眼尾余光扫到那条申请,在等红绿灯间隙,他点开微信。 陈星然灼灼的目光落在他手上。 那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都没能入陈星然的眼,她自始至终盯着奚池的指尖,想要看看他怎么选。 察觉到她的目光,奚池回头,目光点在陈星然澄澈的琥珀色眼瞳里。似乎想要收拢起她的所有思绪。 却什么都没捕捉到。 ——陈星然,身为他‘前’女友的陈星然,跟他生日宴时那段光怪陆离记忆中的姑娘到底有什么联系? 奚池自始至终觉得自己喜欢的人是那个穿着劲装、头发被玉冠束起的姑娘。 那种怦然心动、血液涌上头脑的感觉,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对于高中时青涩的爱恋,奚池没有丝毫记忆。因此,他不确定高中时候那段所谓的‘学霸爱情’,到底是不是自己所寻找、追求的。 这件事奚池每每想来都觉得荒谬,毕竟,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喜欢的姑娘不在这个世间。 所以,他在过去一年里,从未想过动用家族力量找到‘女朋友’。 直到他遇到陈星然。 那个能单手拎起石板,胸口碎大石的姑娘。 只一眼,他就没想过离开。 可,真没想到,陈星然居然是他高中时期的女朋友。 奚池长睫一垂,敛起所有思绪。 点了同意好友申请。 陈星然觉得他还挺大度的,主动提起请客的事情:“今天中午有事,不能请你们吃饭,一会儿忙完咱们去学校附近吃火锅?” “可以,”奚池驾驶着车子拐了弯,问,“你喜欢吃辣?” “口味无所谓,我喜欢吃用锅煮的菜。”陈星然说,“你家的素斋就非常好吃,等我赚到钱了,去你家请位厨师。” 奚池就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的挖墙脚。 “我家厨师签的是卖身契,出走要付巨额违约金。” 陈星然:“……” 她指着旁边的律所大楼,以及马路对面的法院,“你知道跟员工签卖身契的老板,最后都判几年吗?” 奚池反应了几秒,陈星然又说:“民法典第672条与刑法第68条,建议结合来看。念你比较大度的份上,友情提醒一下,不要违法。” 说完,她下了车,往律所走去。 - 与此同时,童小漪跟沈风轻坐在学校食堂,面面相觑。 沈风轻接着打饭空档,给奚池发语音:“不是,奚哥,你们这玩的是什么?四个人的小组作业,陈星然去律所也就算了,你也临场开溜,只剩下我和童小漪。你知道这像什么吗?” 不等奚池回应,他自顾自的说:“这像网上那种陪朋友相亲的段子,最后朋友带着对象走了,把我们这些闲杂人等留下。” 奚池:[。] 沈风轻惊了:“您还真跟陈星然走了?!” 第 16 章(她要把休书一爪子拍在帝君...) 今天是周六, 除了补课的初、高三学生以及被迫996的大厂加班人员外,其他人――比如纪总及其好友们,还是能享受一个悠闲的周末。 纪总确实也是这么计划的。 健身、吃饭、叫按摩师来家里做SPA、近距离欣赏陈星然的盛世美颜…… 可真是美好的一天。 结果, 事与愿违。 一大早,跑步回来的纪总在家门口被陈星然一句‘约会’震撼的三魂出窍,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位女佣――女佣目睹了‘纪总养的金丝雀开诚布公说她要出去约会, 总裁却连一句阻拦的话都说不出口’的名场面。 霸总这面子算是丢没了。 于是,在家呆不下去的纪云柏约了一群狐朋狗友,去往宜城最大的销金窟, 喝酒、打牌、吹天侃地。 被身边两位身材火辣的美女灌了几瓶酒后,纪云柏暂时把早上那点尴尬抛在脑后。 旁边同龄的伙伴, 基本上都知道纪云柏喜欢程书淑。 一位最近进军影视行业的发小端着酒杯过来,笑得贱兮兮的:“今儿个打电话叫我来,真只是单纯喝酒?” 纪云柏靠在沙发上, 衬衫纽扣全部散开, 精瘦的胸膛和轮廓分明的腹肌线条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包厢内一片暧昧。 纪云柏挥退身边的美女, 睨着发小,并不跟他碰杯。 微醺问:“不然呢?” “靠, 纪狗你不地道啊, 到这时候还跟我打哑谜,”发小凑到他耳根, 悄声说, “程书淑最近不实在虞城拍戏么,她还在跟另外两个影后抢一番, 别说这事儿你不知道。” 纪云柏将杯中酒饮尽,玻璃杯‘啪’一声嗑在桌面上。 周围人被这动静吸引过来, 纷纷看向纪云柏。 见他衣衫半敞,眼眸眯着,明显是上头了的样子。一个个二世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连忙起哄。 “老纪好酒量,来,给老纪满上!” “老纪大白天找咱们出来喝酒,绝对有心事!来,咱们先走两杯,一会儿听老纪倾诉心事!” “哈哈哈哈,不就是为了个程书淑吗,老纪你至于么?喜欢她的话,不就是给她公司施个压的事情么?” “嘘,开导他干什么,我就喜欢听纯情少男分享求而不得的心思!” 纪云柏嗤笑一声,迷蒙的醉眼从这群狐朋狗友面上扫过,居然把他们齐齐看得噤了声。 随即,他压了压手,坐在调控台附近的女生立刻将背景音乐调低了些。 所有人目光炯炯的看着纪云柏,等他装逼完后的‘一鸣惊人’。 纪云柏深谙此道,晃了晃酒杯,冷笑:“老子会因为程书淑借酒浇愁?你们他妈的全疯了吧。” 顿了顿,他终于放了大招,“老子屋里头有一个比程书淑漂亮,比她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话音未落,二世祖们已经笑疯了。 “哎呦喂,我的纪哥哥,咱们吹牛也不能吹这么大啊。当年谁冲冠一怒为红颜,差点在酒会上跟李牧野打起来?” “纪总,纪哥,得,你要是能把屋里那个叫出来……让咱们兄弟们掌掌眼,从今儿往后的一年里,我见面就叫你老大。” “我也是!” “滚吧你们,”纪云柏也不傻,“你们哪个不叫我纪哥?” 其他人像滚刀肉一样不依不饶:“行,那咱们说点大的,我家在青渔山隔壁的温泉山庄――要是纪哥这回真成了,那山庄就当作我给嫂子的见面礼。” “靠,玩这么大!” “牛逼啊!” 纪云柏被酒精占领的灵台清明一瞬,蓦然有点点骑虎难下。 ――即便他认为自己说得都是真话,但依然没想到这群二世祖会继续给他制造幺蛾子。 真要叫陈星然来吗? 发小们都说到‘送一座温泉山庄’了,再不叫陈星然来,真的给人他在吹牛的感觉。 纪云柏再次用目光扫过在场的发小们,算上他一共七个…… 不知道,够不够陈星然揍? 此前,纪云柏挨个看过大家,所有人噤声等他放大招; 现在嘛……大家只当他心虚。 有人已经捂着肚子笑起来:“纪哥,咱不会喝高了,想象出一个比程书淑还好看的女生吧?” “滚,”纪云柏笑骂一声,拿起手机,破釜沉舟一般拨通陈星然的电话,“等着,我现在就叫她来。” - 奚池看着在座位上响个不停的手机,所有情绪仿佛都被漆黑的眼瞳吞噬,一丝喜怒都瞧不出来。 那手机由响至停,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就在奚池准备关上车门的时候,刚才停下的手机又咋呼起来。 来电人,依然是――纪云柏。 在这个电话打来第四遍的时候,奚池拿起手机,点了接通键。 ――摒弃所有个人原因,万一对方是有什么急事来找陈星然,于情于理不能至其不顾。 纪云柏这边,包厢里的音乐已经停了,即便他没大家按照要求开成公放,坐得近的人依然能听到听筒里的声音。 纪云柏表面大大咧咧:“陈星然,胆儿肥了,这么久不接电话?” 实际上手心有点冒汗。 从没被人如此‘问候’过的奚池微微沉默了一瞬,那边声音再次传来:“星辰会所,你在门口直接报我名字,有人带你进来。给你半小时,不来你知道后果。” 说完,不等回话,纪总用此生最快速度挂断电话。 星辰会所。 奚池虽然没去过,但从小就在宜城长大的他对此地也是耳熟能详。 ――本市最大的销金窟,资产没个十位数,都没资格进去。 而此会所,从泳池、到包厢、再到迪厅和卧房,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能玩的。 纪云柏用如此玩世不恭的腔调,叫陈星然去会所的目的……不言而喻。 奚池黑眸里涌入厉色。 律所门口一个律师准备出门买饭,不小心瞟到了奚池的目光,登时一个激灵,后背一凉。 奚池回身,食指轻轻点在车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十五分钟后,纪云柏所在的包厢门被敲响。 二世祖们以为纪总的人来了,一个个叫嚷着亲自去开门。 “哟,咱们纪总这话真的管用,来得这么快!” “快来,让我给嫂子开――”门―― 话音还没落下,呼啦一声,包厢门被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身穿制服的警察。 二世祖们:“……” 有人活在梦里:“纪、纪总,来了二三十个嫂子……有男有女。” 纪云柏:“……?” 一分钟后,包括纪总在内的七位二世祖被迫靠墙、抱头、蹲下。 所有人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人甚至怀疑这是会所的‘新玩法’。 可警察们到场后严肃的氛围已经让大部分人清醒过来―― 不是,星辰会所只是喜欢打擦边球,从来不做违法之事……怎么会被突然严查? 纪云柏抱头蹲在中间,他的酒意算是彻底醒了,只不过大脑还有点点发木,一时间居然思考――这样被抓,做个笔录,好歹比被陈星然揍一顿好上不少。 他那个进军影视界的发小在旁偷偷瞟到了他眼中的解脱,整个人有点困惑:“宁对被抓一点都不担心?” 纪云柏:“……”好像是比挨揍要好一点的。 真的。 相信他。 - 陈星然跟律师核对完所有细节问题,当场将所有证明材料整理出来、提交上去。 大律师身边带着的实习生们全程除了帮忙拿打印文件外,什么忙都没帮的上。等到陈星然走了,他们才悄悄围到老师身边。 “老师,陈星然小姐她、她怎么对法律这么了解啊?” “我在旁边负责翻法典,我还没翻到,她已经说出来是第多少条,”一个微胖的男生说,“我当时就迷瞪了一下,她还给我指出了多少页……” “老师,她不会是我们法学院的学姐,看长相是学妹……学妹居然能这么厉害么?” “她真的好强,我们原本计划这一场得洽谈三个小时,现在一个小时就搞定了。” 学生们都还没毕业,趁着暑期过来实习。律师们算是前辈,对他们都挺照顾。 因此,并没有真正工作中上下级分明的秩序感。 见状,律师叹了口气:“前几天,我跟你们有一样的疑惑。我问了陈小姐,她说自己学的是国际金融,现在大一。” “……?” “国际金融?” “大一?” “我怀疑我上了个假学。” 律师耸耸肩,正要说什么,突然想起了某事,赶紧往外跑:“我忘了件事,你们先整理下一个案件的文件。” “是,老师。” 陈星然在等电梯,律师已经着急的追了过来。他们当律师的,一般情况下跑步都很过关――跑不快的话很容易被打。 “您好,有什么事没说完吗?”陈星然一看他的架势,大概就知道其目的。 “是的,就是……”律师压低了声音,“之前我给您说过,奚为学被严查。最近才隐约打听到一点风声,他好像是被人匿名举报了,奚家并没有出手保他。现在您所签约的这家公司失去靠山,再加上我们正在起诉他们,他们最近狗急跳墙,可能有一些小动作――他们让您去哪儿、或者威胁您不参加什么活动就得支付违约金,全都别听,案情一旦有进展,我这边通知您。” 陈星然虚心听教:“知道了,谢谢您。” “不客气,”律师见她听进去了,忍不住又透露了些消息,“前天,我同事接到一个委托,正是您签约的那家公司,他们原本是想告你违约,这种不过是资本压榨员工的套路――您自己熟知法律,我就不过多赘余了。” 律师接着道:“我同事原本已经接下这个委托,但当天下午,那边又突然撤诉,听说是奚为学被抓,他们靠山没了,再仗势欺人的打官司,没人会买他们的账。咱们正好赶上了一个好时机,这场解约官司肯定能打赢,说不定还能拿到一部分补偿款。” 陈星然点点头,“麻烦您了。” 人族的人际关系和仙界的群仙关系,两相类比,其实差不太多。 一旦某个势力有强大靠山,那么就很难推倒。 她刚穿越过来那几天,查到公司的幕后大老板是奚为学,先整理了一份匿名举报材料提交上去。 ――国家有关部门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这才没到半个月,奚为学已经蹦Q不起来。 没了奚为学的撑腰,他名下那些吸金公司就难成气候。这会儿连她告都不敢告,真成了只缩头乌龟。 陈星然突然有点期待那个威胁原主的经纪人在看到法院传召时的表情了。 一定会十分精彩吧。 - 陈星然走出律所大楼,只见奚池正等在楼下的树荫里。 那地方背光,却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莫名变得显眼起来。 两人一同回学校。 这个点儿一般是龙族的小憩时间,忙了大半晌的陈星然有点困乏,靠在副驾驶上眯了一会儿。 奚池开了没多久,听到陈星然那边传来绵长又轻微的呼吸声,不禁侧头看去―― 陈星然居然睡着了。 完全不带防备人的。 奚池目光轻描淡写的点过陈星然的面颊,她的眼皮很薄,眼珠轮廓稍显,即使闭着眼睛,也有非常浓重的少年气。 他收回目光,放缓了车速,倒是没调高车内温度,慢悠悠的驶回T大校园。 等到奚池意识到这温度对于睡着之人来说有点冷的时候,已经到了目的地。奚池不禁看了下正在解安全带的陈星然。 “我脸上睡出压痕了?”陈星然摸了下脸。 奚池:“……”这个脑回路,还真是……清奇。 他慢悠悠说:“没有,我忘了调车内温度,看你会不会感冒。” “啊,不会,我就喜欢这温度。”陈星然晃了晃胳膊,上面连鸡皮疙瘩都没出,“谢了,奚池。” 陈星然下车,宛如突然进入蒸笼,整条龙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丝迷茫,好像在确认自己没有第三次穿越。 ――从空调车内到大自然中,真的宛若进入另一世界。 “童小漪他们应该在图书馆的讨论区吧,咱们过去找人。”陈星然抬手在眉骨处搭个凉棚,左右看了两下,似乎在辨认方向。 奚池拿着手机过来:“你的。” 陈星然端详了一秒,接过这份现代科技。她虽然会用这玩意儿,但还是没有随身携带的习惯。 奚池见她没有去翻手机,只是随意的装起来,说:“手机在你去律所时落在车上,期间纪云柏打来四次电话――万一他有什么急事,我就接过了电话。” “啊,他有说我回电话吗?”陈星然嘴上说着,却丝毫没有把手机拿出来的意思。 “没说。”奚池压抑了一中午的愠怒在陈星然视而不见的态度中渐渐消弭。 “哦,那就没事。走快点,要被热化了。”陈星然说完,又往前小跑两下。 奚池稍微落后一步,抬眸便是女孩子那在阳光下白得发光的脖颈,晃眼。 - 陈星然在图书馆找到沈风轻和童小漪的时候,两人居然还没开始讨论小组作业。 童小漪指了指一脸呆滞的沈风轻:“他自从知道那个神龙头像是你以后,就一直这个状态……” 陈星然也很快反应过来:“他就是那个上来认爹的?” 沈风轻一脸视死如归的抬起头来,看样子想跟陈星然battle两句,刚张开嘴巴,就看到走在陈星然后面的奚池。 哦,他怎么忘了。 陈星然还是奚池的女朋友。 那可真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得。 沈风轻抬起手,托着下巴,强行合上嘴。 将忍辱负重进行到底。 陈星然被他的操作惊呆了,犹豫片刻后,说:“你要真想拜……” “不,我不想,嫂――” 话音还没落,奚池轻踹了下他小腿,“写作业。” 沈风轻跟他目光对上,突然意识到,奚哥这、这是还没跟人和好? ――到底是陈星然不愿意和好,还是奚哥不愿意和好,还是俩人都不想和好? 沈风轻觉得这事情问题有点多。 他赶紧去看陈星然,幸好陈星然没注意这边,正开着电脑跟童小漪核对数据。 见正主们都不谈感情,只道学习,沈风轻暂时收了乱七八糟的心思。 一场小组讨论下来,沈风轻发现,陈星然同学除了性格上又强又直外,学习方面真的没得挑,不愧于张昭山那句‘老师说害怕把他们分开了会影响成绩’。 小组讨论进行到五点半才结束,四人一起去吃了火锅。 ――坐在寒冷的空调房里吃火锅,在夏天也算得上是一种享受。 沈风轻吃了半饱,心中某些思绪按耐不住,他看了奚池一眼,见这人正在捞千层肚,壮了点胆子,说:“陈星然,你之前在网上发的那些图……就是怎么说,认识你之后,才发现你跟网上那些人所说的完全不一样。学霸太令人钦佩。” 陈星然胃里填了东西,整个人舒服许多。面对夸奖,她收起懒洋洋的语调,“网上的人又不了解我,随他们怎么说。” 童小漪听到这里突然愣了下。 她对娱乐新闻不怎么关注,只知道室友陈星然被黑心娱乐公司包装的满身黑料,见陈星然主动去跟那黑心公司打官司,童小漪是为陈星然高兴的。 但她把娱乐圈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打赢了官司,一切公之于众,就能洗刷到小陈身上的黑料,让她不必再受到任何谩骂和侮辱。 此刻,听完小陈那句‘随他们怎么说’,童小漪才意识到,就算官司打赢了,小陈这满身黑料……也不是说洗就能洗的。 毕竟,陈星然的大部分黑料都是‘碰瓷影后程书淑’。 而她的绝大多数黑粉,都是程书淑的死忠粉。 因此,即便陈星然就算不P图,本人也十分好看,但她被营销着碰瓷程书淑是事实。那些程书淑的死忠粉如果借此来大做文章…… 童小漪想想都替陈星然难过。 而陈星然肯定是想过这一切,才会如此洒脱。 ――这时候,唯有自己看开点。 童小漪十分不忿,小陈也是受害者,她自己一点也不想碰瓷营销,她的所有公众账号都是由公司打理……都怪那个黑心公司。 她的所有鸣不平的情绪表现的太过明显,正在吃饭的陈星然都察觉到。 陈星然侧头看童小漪,“不用担心,我以后又不混娱乐圈。过一两年,就会被网民遗忘了。” ――这是原主遗留给她的想法,陈星然决定尊重她的意思。 “啊,对,你这么聪明,走学术道路,不管娱乐圈是非浮沉。” 陈星然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她其实也没想一辈子走学术道路来着。 她想回家啊。 ――她还没把休书一爪子拍在太尧帝君脸上! 正好,服务员来给几人添菜,包厢门一开,风向对流骤然改变,火锅上带着辣意的热气腾腾的水蒸气全糊在奚池脸上。 配着他一张冷脸,有种别样的反差效果。 沈风轻瞥见,极力绷住嘴角,没敢笑。不然他害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奚哥什么时候来这种小饭馆吃过饭,受过这委屈啊? 这要不是真爱,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所以,至今两人没成的原因,肯定是陈同学不答应! 沈风轻感觉自己发现了华点。 正想着,所有人手机齐齐‘嘀’了一下――群邮件。 童小漪饭量小,吃饱了,拿起手机一看,语气颇为欣喜:“是老师发来的,咱们组和另外一个组的主题特殊,要去虞城实地收集数据。他说,一共八个人,最好一起去,他会派一位研究生带咱们,现在需要统计我们的时间。” 她说着在手机上搜索‘虞城’:“那里有很多名胜古迹,还有网红鬼屋什么的,可以好好玩!” 陈星然手机则叮咚了两下,还有一条,是来自与纪云柏的消息。 他很懂事,称谓是:[陈律师。] 陈星然:[?] 纪云柏:[你能来趟派出所吗?求救。] 纪云柏会这么客气? 在确定这就是纪云柏的账号后,陈星然放下筷子,左手在屏幕上轻点:“等着。” 派出所内,七位二世祖坐在一个房间内,等待救命的陈律师到来。 “咱们到底是得罪谁了,怎么一个律师和保释的人都请不来……” “我妈都不接我电话,我下半年零花钱估计够呛。” “纪总,您现在还能叫动律师,她靠谱吗?” 纪云柏平生第一回如此窝囊,没好气道:“能把法典背得烂熟,你说靠谱吗?” 第 17 章(您说这么多是不是……不...) 纪云柏这句话说出口后, 同伴们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 整间屋子大概安静了三秒。 随后,纪云柏那位关系最好、正在进军影视业的发小突然开口:“你还从没这么夸过人……” 此话一出,其他卡壳的人也瞬间被打开开关。 “别说这么夸人, 我都没怎么听过纪总夸人。” “……我也是。” 纪云柏:“……” 深吸一口气,别管这些人说什么――不然迟早被他们气死。 在场七位二世祖家境都差不多。只不过纪云柏的父亲早早退休,把公司大权交给纪云柏, 算是已经‘登基’,而其他人充其量只是‘太子党’。 因此,大家才隐隐以纪云柏为首。 但要说让这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们看谁脸色行事, 那还真是难为他们。 此刻,甭管纪总多生气, 被勾起了好奇心的发小们依然不依不饶。 有人偷偷瞟了他手机一眼:“陈律师,谁啊?” “看着头像,估计是个叔叔辈的……我说咱们散了吧, 又不是纪哥的绯闻对象, 大家瞎激动个什么。” 一个人脑子比较清醒:“不是, 关键点在于, 咱们找朋友、律师、家人,求爷爷告奶奶找了一圈人, 大家都没问什么事, 就直接拒绝了咱们――这代表了什么?” 他一一跟大家对视过,说:“这代表有人要治治咱们。那个人估计想让咱们在局子里反省一天……不然以我妈对我宝贝的程度, 光是听见我在派出所, 可能面膜敷一半就跑来接我了。” “有道理。” “我之前只是隐隐感觉不对劲。听你一说,豁然开朗――以咱们的身份, 怎么可能找不到接咱们走的人。最大可能性就是有人想治一治咱们。” “不是,我觉得咱们玩的也不算大啊, 只是叫几个美女陪着喝酒唱歌,怎么了?” 有人思索片刻,撑着下巴说:“难不成是你们谁逃避了相亲,惹得亲爹动怒,大义灭亲?” “别说,这还真有可能是我家老头子干出来的事情。”最胖的发小面露惭愧,“是我对不起兄弟们,出去后我给大家赔礼道歉。” 纪云柏这会儿根本坐不下,他站在门边,看着一群东倒西歪的朋友们,冷笑道:“你们还忽视了一点,警察是直接去星辰会所捉人的――会所在上面备过案,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被查。” 言外之意就是在场所有人的爹都没有叫人查星辰会所的资格。 而就算是实名举报,也得有切实证据。对于这种备过案的会所来说,一次性不可能叫动那么多警察。 毕竟……出动如此多警力,简直就是在打星辰会所老板的脸。 综上所述――纪云柏总结道:“要么是你们谁犯过事,在公安机关有了案底,这才会严查;要么,就是谁得罪了会所高层或者其他大佬……” 他还没说完,其他人已经大喊冤枉。 “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 “谁敢留案底,留了的话,我爸不得把我腿打断。” 对于发小们,近几年来纪云柏虽然联系不多,但也知道他们的品性――心思是真的不正,胆子也是真的小,倒不至于违法犯罪。 他抬指按在太阳穴上,语气疲惫:“那我就想不到原因了。” 能在短短时间内,叫来警察,还让他们在派出所孤立无援……到底是哪位大佬在整治他们? - 陈星然收到纪云柏的消息后,觉得时间差不多,扫码结账后,跟大家出了火锅店。 童小漪家里有人接,沈风轻自己开车,奚池原本打算自己开车回家,临时收到母亲消息――她正好路过T大,问奚池要不要一起回家。 四人一起往路边走,童小漪问陈星然:“你怎么回去,打车吗?” “嗯,不过我先去派出所一趟。”陈星然眺望附近的的士。 刚给母亲回复完‘嗯’的奚池一顿,抬眸看向陈星然。 这股目光存在感太强,根本无法忽视。 陈星然转头看向奚池,有些诧异他对自己的关心,但想到今天坐过奚池的车,还是解释了一句:“去派出所接人。” 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话点到为止,没必要事无巨细的说给别人。 正好,的士停在路上,童小漪上前两步:“注意安全。” 车窗打开,探出一只白皙的手腕,对童小漪挥了挥,同时还有一句懒洋洋的:“嗯,拜拜。” 童小漪看着她没骨头的坐相,失笑:“好,拜拜。” - 奚池的母亲是一位温柔的夫人,今年四十出头,但保养的很好,面上看不出岁月痕迹,说她三十都有人信。 奚池一上车,夫人就闻到那股呛人的火锅味,顿时有些惊讶:“不是不喜欢口味重的食物吗?” 确实,奚池从小口味清淡,偏爱水煮菜品,却又对水煮菜肴的口味、火候要求很高。 可以说,奚家素斋能做得那么好吃,奚池功不可没。 他家桌上常年不见辣,阮琴甚至一直以为自家儿子不能吃辣。 连沈风轻这么一个无辣不欢的孩子,跟奚池吃饭也不敢点闻起来就很呛鼻的菜品――不然奚家大少爷一定会那块板子把他隔离开来。 没想到,有朝一日,奚池居然会跟朋友一起吃火锅。 闻这个味道,就不像是番茄或者三鲜锅底。 奚池靠在椅背上,说:“偶尔吃一次,感觉还行。” 阮琴听他嗓音不对,就知道他一定被辣到了。递过去一瓶水,颇有些疑惑的问:“我刚好像看到童家那孩子了,你们一起吃的火锅?” “嗯。”奚池不愿详谈,转移话题,“我高中时期的书本,都放在青渔山的别墅那边?” “是的,高考完后,你就一直高烧不退,就在青渔山疗养院住着,东西都按照你的意思,搬过去了。” - 纪云柏一群人闲来无事,一个个把自己当福尔摩斯,开始不断向上追溯问题――到底是谁要整治他们? 正想着,看守民警拿进来一沓纸:“各位有淫/乱嫌疑的公民,念在你们并无钱色交易的份上,每个人手写一千五百字检讨。” 纪总正好就站在门口,一脸呆滞的看着民警将纸张和笔交到他手里:“传下去。” 说完,铁门又被关上了。 一群二世祖们:“???” 写、写检讨?! 这辈子就没写过这种玩意儿! 有人气性上来,想要给家里打电话,拿起手机才想起来――哦,家里人今儿不管他。 一计不成,他又生一计――带大家一起反抗。 还没等他开口,就看到那边纪总已经拿了一张纸,趴在墙上开始写。 “哥,纪哥,您……在干嘛?”此人瞪大双目,不敢置信的看着纪云柏。 纪云柏一脸冷漠:“不服管教的下场就是出不去,你自己斟酌。” “……” 陈星然到的时候,纪云柏刚写完检讨的落款。 一群看到漂亮姑娘就喜欢散发荷尔蒙的二世祖们罕见的没有抬头,而是像小学生抄写作业一样,各自拼凑着检讨。 等到他们写完,一脸憔悴的抬起头来,才发现不远处坐着一位酷似程书淑的女生。 有人甚至脱口而出:“程书淑!” 最近被迫在脑内看了不少带有颜色的“原著”后,陈星然一听别人把自己错认就冒火。 她直勾勾瞪过去。 警察:“不得喧哗!” 那个人交完自己那一手/狗爬字的检讨,小心翼翼走近几步。 “程书淑”三个字还未出口,纪云柏已经拉住他的后领,把他从作死的边缘拽回去,随即道:“陈律师,你来了。” 陈星然对他点点头。 发小们觉得自家纪哥微微有点不一样。 就好像满身霸总气质被大浪淘尽,只余朴素内里一样。 等…… 等等…… 陈律师? 难不成,就是纪哥手机上那位神龙头像的陈律师?! 那位被纪云柏夸‘能把法典背得烂熟,十分靠谱’的陈律师? 这么年轻。 这么好看。 比程书淑还要好看! 那位进军影视界的朋友发现华点后,登时愣住,被警察一请,才失魂一样的签完字。 直到出了派出所,他才凑近纪云柏,压低声音说:“靠,纪哥,从哪儿找到的这位,比程书淑好看太多了。她这形象后期只需要调一下光,就是妥妥的大片啊。” 他自以为说话声音很小,其实陈星然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一没有进娱乐圈的心思,二更不想跟程书淑扯上关系。正好来了一辆的士,陈星然顺手拦下,自己坐进去。 纪云柏:“……” 在派出所蹲了八个小时的纪云柏来不及多想,快走两步坐上车子,不等跟发小们道别,司机师傅一脚油门,车子就驶远了。 被留下的六位二世祖面面相觑。 ――刚才,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吗? 他们纪总居然坐出租车??? 纪云柏把他们拉了一个群:[兄弟们,今儿出师不利,以后在我家,我请客赔罪。] [这不是赔不赔罪的问题,重点是你身边那位姑娘。] [是嫂子吗?太好看了。] [嫂子有进军娱乐圈打算吗,我保证,她只要往那儿一站,就能红遍大江南北。] 纪云柏看到‘嫂子’两个字,心肝儿突然一颤。 前几天陈星然那超强的力气还刻在他记忆里,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纪云柏:[别瞎说,只是我聘请的律师。] [这位律师胆子也是够大,我妈今儿都不敢来派出所接我。] [纪总,求求你,保护好这位女生。顺便问问她有没有进入娱乐圈的打算,这外形,真的不火都难啊!] 纪云柏:[她学习挺好,法条背得烂熟,暂时看不出要进娱乐圈的意思。] [不是,您说这么多,是不是……不敢问啊?] 第 18 章(学好了哄你开心...) 此话一出。 全体起立。 一直想要拉陈星然进娱乐圈的发小等了三分钟, 迟迟等不来纪云柏的回复,正欲再说点什么,突然被同伴一拉衣袖。 他抬眸, 只看到同伴满目沧桑:“……纪哥退群了。” 发小:“……” 纪云柏坐在廉价的的士上,关掉手机,闭上眼睛。 爱谁谁。 半秒还没到, 看似闭目养神的纪总突然发出一声轻呵―― 他是能打得过陈星然,还是能说得过陈星然? 让他劝陈星然进入娱乐圈? 他拿什么劝,拿命吗?! 陈星然见纪云柏坐得好好地, 突然发出声音,整条龙觉得有被打扰到, 脑袋偏了个方向,继续休息。 当身体趋于沉睡,意识逐渐飘忽, 居然被陈星然想到很早之前的事情―― 大概是她休夫二十年前吧, 那会儿, 她还不知道夫君是太尧帝君, 只当他是自己伴侣。 他们好像为了什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情吵了一架。 陈星然脾气来得快,一把抓过自己的背壳枕头, 去打地铺。把衣衫散乱的夫君留在床上。 见她发那么大火, 龟丞相想要劝架,还没走到她跟前, 就被陈星然一个眼神瞪得缩回脑袋。 往常很容易入眠的陈星然那天怎么都睡不着, 于是留了躯壳在龙宫,神魂出体找朋友喝酒。 等她醉醺醺回来时, 发现自己身体已经回了床上,而夫君还是她甩手走时的打扮――衣衫不整, 清瘦的线条从锁骨延伸到腰腹,在海底微弱的光晕下,像上好的玉石。 他跪在床边,薄唇紧抿,长睫低垂。 从陈星然的角度,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结和线条极其漂亮的下颌线。 醉意朦胧的陈星然只看一眼,就不忍心再计较,赶紧下床扶他起来。 并且还附带一句:“跪我做甚,我怎会生你的气?好相公,别跪了,咱们有话好说。” 哄人间隙,陈星然力气不自觉加大,那松松垮垮挂在相公腰间的里衣就这么被撕破,面前人完美的胴/体展现出来。 陈星然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垂眸看看手上的布条,再看看面前人低敛着一双丹凤眼、任君采撷的样子,整条龙澄澈的眼眸里充满无辜。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腰还酸着呢! 在丝丝缕缕粘腻的声音中,她相公缠绵又温柔的说:“梅子味的酒,夫人喜欢喝,日后我来酿。” 陈星然:“你还会酿酒?” “嗯,夫人喜欢的,我都会学。”那声音很轻,夹杂着丝丝笑意,“学好了哄你开心。” 自此,那件惹得两人吵架的事便被揭过,陈星然至今都未曾提起。 出租车驶入纪云柏那栋别墅所在小区,纪总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陈星然起来――毕竟陈星然冒着被‘上面某位大佬’责怪的风险,去派出所带他回来,这会儿还是叫一下她吧。 纪云柏目光刚落在陈星然身上,她就突然睁开眼睛,眸中寒光犹存。 纪总:“……” 下一秒,陈星然敛起眼眸,连带着把那句“这个人惯是装可怜来博取她怜悯”也咽了回去。 分都分了,还想那么多,着实不是她陈某人的行事风格。 回到卧室后,陈星然泡在浴缸里,思索着她突然梦到那一幕的原因。 ――他们当神仙的,一般情况下不做梦,梦必有因。 可二十年前跟夫君吵架的事情,能与现在的她产生什么因果关系? 陈星然实在想不透。 最后只能把原因归结在纪云柏那群一群身上没穿几块布的富二代身上。 所以…… 她是想念男/色了么? 陈星然觉得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再怎么说,她都是龙。 世人常说龙性本……到底也是有原因的。 - 又过了一周,小组作业里其他收集材料的部分皆已做完,只剩下实地去虞城收集数据并分析。 周六下午,他们开临行前的最后一次例会。 陈星然记东西快,但不代表她能轻易理解那些代码字符串所代表的东西。 当他们说完对程序的要求,陈星然坐在旁边看奚池写代码。 十九岁的男生,介于男孩和成人之间,劲瘦的手腕线条分明,腕骨微凸,看上去像干净的阳光。 看着电脑屏幕上出现一行行自己不懂的代码,陈星然对这位BKg的印象大为改观。 ――确实挺厉害的,人还好看。 有当BKg的资本。 看了会儿,陈星然有点困倦,她支着下巴,眼皮渐渐有些松散。 坐在她对面的童小漪看她脑袋一点一点,莫名有些心惊,真担心她一下睡过去,靠在奚池身上。 正打算提醒一下陈星然,冷不丁被奚池看过,童小漪立刻把话憋回去…… 奚池把外套团起来,放在陈星然面前,她脑袋要是再往下点,过会儿就能睡一觉了。 童小漪目瞪口呆的看这一切。 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惊讶,奚哥怎么看起来好像很照顾小陈的样子啊。 陈星然确实如奚池所料,不一会儿,脑袋就点在桌面上――幸好有衣服做缓冲,不然鼻子就要遭殃了。 她还没醒,趴在桌上,耳边是有节律的键盘声,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陈星然才发现自己脸下垫了衣服。 童小漪跟她目光对上,悄悄指了指旁边的奚池。 陈星然目带迷茫的拍拍奚池肩膀。 “童小漪找你。” 童小漪:“?”她只是单纯的给陈同学提示那衣服是谁的。 对上奚池的目光,童小漪赶紧摆手:“没、没事,我只是说衣服……” “哦,衣服啊,一看就是他的。”陈星然将衣服还给奚池,“一股BKg的味道。” 刚喝了口水的沈风轻差点把喷出来,强忍下去的后果就是咳嗽不止。 什么!叫! BKg的味道! 但,当着奚池的面,所有人都不敢问‘BKg是什么味道’,不然怕被奚哥宰了。 - 临别前,他们四个按照老师要求,跟另外一个小组的成员商量下周二去虞城。周内收集完数据,周末玩两天再回家。 所有人对此并无异议,陈星然倒是秉持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当天晚上找纪云柏请了个假。 纪云柏爽快的答应。 ――自从陈星然去派出所把他们一伙人带出来,纪云柏对她的态度更好了。从以前的只欣赏陈星然的能力、才华和相貌,到欣赏起她的品行来。 要知道,当时他妈都不打算出来接他的。 陈星然可真够意思。 纪云柏突然想起什么,说:“虞城?我看看我的日程表,我下周六在虞城有个会议。正好,奚为学的副手也要参加那个会。周六晚上你来找我,咱们一起吃顿饭,让他把你签约网红公司的合约给终止了。” 陈星然扬眸,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却夹杂着些许疑惑:“求他帮忙?” “不然呢,你合约还剩下两年还是三年?你要继续被他们吸血压榨?”纪云柏指尖敲在桌面上,难得耐心的解释一番。 “啧,那他们可真是想多了。”陈星然像是第一次认识纪云柏一样,看了他一眼,“谢谢你好心,但我不需要。” 太嚣张了。 纪云柏都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自信。 就凭她熟背法律条文吗?一个普通人哪儿来的胆子跟资本对抗? 他语调渐冷:“随你。” - 出发那天,奚池和沈风轻早早到了候机厅。 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孩往那儿一站,即便在人少的VIP厅,依然吸引了不少关注。 沈风轻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长腿抻开,脚后跟磕着地面。他后仰,看着站在身后的奚池,问:“听阿姨说,你最近都在青渔山庄那边,身体还好么?” “没去疗养院,只是在找东西。”奚池压低帽檐,语调懒洋洋的,“看了看高中时候的课本和学习资料。” 沈风轻登时来了兴致:“找到什么了,情书?” “没有,”奚池低眸睨着他,“书都跟新的一样,什么都没有。” 要不是张昭山信誓旦旦的话语…… “哈哈哈哈,”沈风轻说,“叫你不爱记笔记,咱们初中那会儿,班主任说你的书比那些不学的同学的书还新。” 奚池不置可否。 沈风轻又问:“那你想起高中时候的女朋友了?这距离高考都过去一年了,你对陈……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想不起来,但,她很有意思。” 沈风轻端详着奚池的黑眸,想知道这句‘很有意思’代表了什么。 他能感觉到,奚池对陈星然是特殊的,可要是说奚池喜欢陈星然,又没见他主动出手去追、去告白、去挑明。 ――人类的感情太复杂,没谈过恋爱的小沈同学,着实拿捏不准其中意思。 他只能说:“其实,奚哥,你要是喜欢就去追,我觉得成的可能性很大。毕竟,你不记得之前的事情,陈星然肯定记得啊,她现在没有排斥你,其实就是给你机会了。放在其他人身上,绝壁跟始乱终弃的渣男老死不相往来。” 他的声音饱含深意:“兄弟,早点认清内心,把握机……”会啊。 奚池深深的看着沈风轻,直到把他看得自动消音。 过了一会儿,只听奚池慢悠悠轻笑:“你说的很有道理。” 这段时间,他住在青渔山庄,一是为了找寻当年记忆中的一些蛛丝马迹,二就是想看清自己的心思。 ――自从去年高考结束,他在青渔山疗养院醒来,他一直坚定的以为自己喜欢的姑娘不在这世间。 直到,他遇见陈星然。 奚池倒没有把那位劲装姑娘与陈星然混为一谈。 他是真的欣赏陈星然,并且……会不自觉被陈星然吸引。 正想着,陈星然和童小漪也赶到候机厅。 陈星然非常怕晒,这么大的太阳,她穿着长袖衬衣,领口倒是解开两颗扣子,隐隐约约露出一丝锁骨。骨架纤细,跟她这个人扑面而来的锐气有天差地别。 候机室内凉快,陈星然在外面被晒得蔫儿哒哒的心情逐渐复原,想到一会儿就能去另外一座城市,面上甚至露出一丝微微的激动:“虞城的瓦罐汤好喝。” “对,除了吃了,还有几家特别有名的剧本杀恐怖屋,到时候跟另一个组凑齐八个人,可以包场玩个大的。”童小漪搭茬,“不过那家需要先预约,不然人会爆满,咱们就排不上号了。” 陈星然对恐怖类活动敬谢不敏,她再怎么说也是见过阎王、去过阴曹地府的龙,一般的东西吓不倒她。 但她这个人爱热闹,尤其在听了童小漪说恐怖屋玩法后,兴致更加高涨――恐怖屋不害怕没关系,她完全可以给队友增加通关难度啊! 奚池目光从帽檐下延伸而出,落在陈星然跃跃欲试的脸上,突然冒出一点要不要‘舍命陪君子’的困惑。 困惑没有维持多久,奚池选择了‘去’。 在听到奚池同意报名后,沈风轻看看陈星然,又看看奚池,唇角的笑容逐渐扩大,越笑越有点贱兮兮。上飞机前,他凑到奚池耳边,小声说:“奚哥,你玩这个,真不怕?” 奚池没说话。 沈风轻又说:“陈星然看样子不害怕,要不提前给她说,让她保护一下……” 奚池冷冷的扫过沈风轻,后者伸手在嘴巴上一划,做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一定守口如瓶。 然而奚池还是高估了此人的忍耐力,直到坐上飞机,奚池还收到了一条来自沈风轻的消息:“要是实在不行,可以找摄像头,给工作人员求救,他们一般来得很快。” 第 19 章(“奚池你行不行啊”...) 沈风轻担心奚池没经验, 专门提醒:[这是保全颜面的唯一法子。] 其实,男生怕鬼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但若是想追的女生喜欢鬼屋等刺激类游戏,但这个男生又不大敢玩, 那……一般情况下是追不到人的。 沈风轻为了奚哥的幸福,也是操碎了心。 - 虞城这地方不算大,在近些年飞速发展的城市改造过程中, 上层特意保留其古色古香的韵律,看不到林立的高楼大厦,反倒处处是浓密的树荫与白墙灰瓦。 陈星然还在飞机上时, 透过窗户往下看,就有点喜欢这地方了。 别的不说, 单单是这些建筑,就让她打心眼儿里觉得亲切。 金融系的一位研究生学长在机场接众人。 他有点微胖,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裤, 皮带在腰间勒出一圈肉。 “大家好, 我叫郁和鹰, 老鹰的鹰, 今年研二,是个老腊肉学长。最近四天, 由我带领大家采集数据, 你们要是不介意,叫我鹰哥就行。” 正说着, 旁边又来一位同样打扮的学长。 他手里拎着一个大塑料袋, 看样子是给大家买水去了。 鹰哥给大家介绍:“此次还需要收集一些金融案件的数据,我叫了一位法律系学长过来帮忙。这位是石成新学长, 同样研二,叫他学长或者新哥都行。” 陈小龙这些时日已经被打磨的不再把自己当‘祖宗’辈看待。 虽然还是有点点委屈, 但差不多接受了‘小陈’这个称呼。 她原本以为这就够了,哪想到……人族还喜欢认哥哥这个戏码! 失策了。 还没等陈星然叫出口,鹰哥眼前一亮,悄悄对石成新说:“这肯定是是咱们金融系的学妹。” “呵,明明是我们法律系的,”石成新说完,就给陈星然打招呼,“陈同学,你也来虞城么?” 陈星然记得石成新,前两天她去律所找律师的时候,石成新好像给那位律师当助手。 不过,这位律师的助手经常更换。 上上回她去找的时候,还是一群更年轻的学生助手。 陈星然拎起箱子:“是啊,来写小组作业。” 石成新懵了一下,刚想说小组作业不是金融系和计算机系学生的么,鹰哥再次开口:“你肯定是金融系的,对吧?” 陈星然浅色的眼瞳里带了奇怪,说:“对,金融系2101班,陈星然。” 鹰哥立刻侧头看石成新,甩给他一个眼神――看吧,我就说这种好看到‘惨绝人寰’的肯定是我们金融系学妹。 看完,赶紧招呼着大家往外走:“时间紧急,咱们上车后,打开Zoo,先开一个小会,我把收集数据的方法和要点大概讲解一下。” 另一个组同学的航班比他们早十几分钟到,这会儿人齐了,大家跟着鹰哥向外走去。 机场外有拉人的的士,十个人分别进入四辆车。 郁和鹰与石成新一辆,还没等郁和鹰拉大家去Zoo房间,张成新就说:“怎么会,我前几天在律所见过陈同学,她跟我们老师讨论案情细节,所有法条都背得烂熟……我一直以为她是学妹来着。” “刑法应该不算厚,而且明细清晰,不难背吧。”郁和鹰也是跟人打过官司的人,了解过一些。 “不止这一本,还有大部头的民法典啊。而且单就刑法而言,背过不代表熟练掌握――她能根据实际情况飞快说出对应的法条,这叫掌握!”石成新面无表情地给他科普,“就算是我,也需要一边讨论、一边核对法典。算了,你先去给他们开会吧,让我缓缓。” 郁和鹰笑了笑:“咱们学校出的天才还少吗?那个谁,刚才才见到的奚池,去年他入校那会儿,身上一个IMO满分金奖,一个化学竞赛金奖,简直都引起轰动了吧。现在论坛里只要提起男神,都是他的帖子。硬生生把学霸男神的质量往上拔高一截儿,搞得我现在不减肥,都不敢找对象。” 顿了顿,他补充:“不过,咱们这两组学生挺厉害,奚池、周钰、沈风轻,都是他们那一级的大佬。喏,还有你说的陈星然。” 郁和鹰说完,在微信群里发了Zoo链接,打开平板,快速讲解起来。 石成新一拍脑袋,心想――对了,论坛。 他就不信陈星然同学这么好看的姑娘,论坛上会没有人扒过她。主修金融专业就主修金融专业,法律专业双学位总得有一个吧! 前几天在老师事务所里见到陈星然,石成新正在忙别的案子,偶尔抬头能听到一两句陈星然跟老师的对话。 当时,他只觉得这是一位优秀又漂亮的学妹,并未思考太多。 今儿个,石成新知道陈星然居然是金融专业,震撼到无以复加,才想了解一下陈大佬平时的学习状态。 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校内论坛上肯定很多夸赞她的内容吧! 石成新饱含着期待打开校园论坛。 首页映入眼帘的有一大半都是‘大学生游泳比赛’的帖子,他有些牙疼――这不都过去两周多了,怎么热度还没下去。 随便点开一个…… 哦,奚池同学捏着瓶子喝水的照片。 男孩子线条清朗,腕骨微凸,即使穿着很挫的校服短袖,也难掩身上干净清冽的气质。 而且他鼻梁高挺,眼瞳漆黑,目光似乎正在注视斜前方的某个人,带着些许温柔…… 真真切切的校园男神了。 经常不混论坛的石成新同学突然开始理解鹰哥那句‘奚池硬生生拔高了学霸男神的标准’。 光看这张明显是偷拍的,甚至还有点点虚的照片,那也是有进军娱乐圈资格的。 石成新同学愤愤出贴。 去搜索框输入‘陈星然’三个字。 【啊啊啊陈星然真的不是在给我们学校抹黑吗?她为了蹭热度疯了吧?】 【学校能不能管管陈星然啊,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我不小心看了陈星然的照片,谁能发给我几张萌宠图让我洗洗眼睛,呜呜呜呜。】 【有人科普一下网红陈星然吗?我记得军训时她那张侧颜照很漂亮啊!】 石成新满脑子都是疑惑――到底是同名同姓,还是他长久不接触网络热点,太落伍了? 他真的完全不懂这些帖子在说什么。 保持着认真学习的态度,石成新挨个点进去。 第一个帖子―― 楼主:首先声明本人不混饭圈,踩我为程书淑粉丝的一律拉黑。 这是影后程书淑为我国某本土品牌代言图,现在还在热搜第一挂着,不信可以去看微博; 结果,热搜第十五,居然是陈星然那个P得丑哭了的脸穿此裙子高仿…… 真的,作为纯路人,我都看不下去。 您就算要蹭热度,也晚点啊,还有,别打T大才女的招牌,不然我见一次黑你一次。 石成新:“……” 这说的肯定不是陈星然。 然而,二十分钟过去,越看这些帖子,石成新就越怀疑人生。 ――他们,说的,好像,真的是,陈星然。 但要让他把那个夜晚出门能吓到人的照片跟陈星然本人联系起来,他又觉得二者是割裂的。 ――这么丑的照片怎么能跟活生生的陈星然相提并论? 直到他看到第四条帖子。 楼主:附图,这是陈星然军训时的侧颜照,真的超漂亮一小姐姐,听新生说陈星然很漂亮啊,会不会是那个网红撞名了? 一楼:卧槽,这俩是一个人? 二楼:还是有可能的吧,毕竟有的人就是侧颜很上相,正脸平平无奇。 三楼:不是的不是的,陈同学正脸更好看啊啊啊!不过最近上课碰不到她,搞不到照片。我拿命担保,陈同学超好看的! …… 十八楼:别洗了,真的是咱们学校的这位新生,那个直播间里连校园卡都爆了。 十九楼:讲真的,证件照都比P出来的图好看的多。 …… 三十一楼:某大型论坛已经联动了,有饭圈大佬分析,陈同学可能要走碰瓷黑红路线……哎,难过。 五十二楼:碰瓷是不道德行为啊摔! 五十三楼:可能是想火想疯了吧。 …… 一百楼:不明白,好不容易考进T大,安安心心学习不好吗? 一百零一楼:娱乐圈多赚钱啊,红起来一天就能赚上百万呢。咱们学校毕业后,年薪百万的都不算特别多。 一百零二楼:散了散了,不看了。哎,好好一漂亮的小姐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石成新把最后一个帖子从头看到尾,一颗火热的心彻底凉了。 原来,陈星然同学真的为了进军娱乐圈,P图碰瓷,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连本校同学都看不下去。 他已经不用去其他大型论坛搜索,那些地方的战况肯定比本校论坛要惨烈的多。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石成新总觉得陈星然不是他们说得这样‘想红想疯了’。 可他又完全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就跟帖子里那些自称是陈星然同班同学的人一样,只能孤零零的说‘陈星然不是这样’,却很快就被事实等其他依据掩埋。 此刻,就连石成新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识人能力’。 一位身在金融系,却能熟背并掌握各项法条,让他这个研二的学长都无比佩服的女孩子,真的会为了那莫须有的娱乐圈大蛋糕,不惜丑态百出的争取红起来的资格吗? 石成新百感交集。 他忍不住喃喃:“我还是老了啊,跟现在的小年轻代沟好大……” 正好,鹰哥那边的会议也开到尾声。 他抬手在恍惚的石成新面前晃了晃:“哥们儿,回神。” 他收起平板,诧异地问:“怎么了,突然发起呆。” 石成新:“你看有关陈星然的帖子了吗,说她……蹭热度,反正名声很不好。” 他是真的替陈星然不值。 “那些你也信?”郁和鹰显然常年混迹于各大论坛,“现在那些小公司大都是这么‘捧人’,能出名、吸引流量就完事了。之前有位影帝走红后,颁奖典礼时哭着说自己早年不懂事,签约了黑心经纪公司,要不是被某某导演看中,恐怕现在还是个自黑的十八线小网红。” 他的话让石成新茅塞顿开。 电光火石间,石成新突然想到――陈同学不是找他老师讨论案子么?难不成是要跟她签约的公司打官司? 只可惜当时陈星然来的时候,老师没叫他去帮忙,他就在忙自己的案子,并未过去旁听。 不过,他认为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石成新只感觉刚才看到帖子的压抑感骤然消失 就好像有人用杠杆撬开了压在他心田的大石头一样。 ――网友们骂的不是陈星然,而是陈星然被黑心公司包装后的形象。 这也就能说通为什么他老师对陈星然这个案子如此看重。 一般情况下,乙方找甲方打的官司,都很有挑战性。更别提陈星然还是他们学校的学妹,律所老师偏心照顾,全在情理之中。 石成新会心一笑:“还是鹰哥你看得透彻,我明白了。” 郁和鹰:“?” 郁和鹰显然不能理解法律系人对那种上口就能讨论案子,不需要借鉴任何工具书的大神的崇拜。 看着窗外渐渐有些熟悉的景色,说:“师傅,就是这儿了,停在路边。” - 下午,郁和鹰先带同学们踩了点,带大家感受了下办公室氛围,随后将任务分派下去。 原本的两个四人小组,被分为一个计算机系一个金融系的四个两人小组。 “这次任务需要分工合作,每个人负责的数据模块各不相同,分析的先决条件特惠有所差异。所以,各做各的。”纵然对学弟学妹们有信心,郁和鹰还是强调了一遍,“不要去借鉴,不会的问题,可以在群里问我,我看到会第一时间回答。” 郁和鹰说完,“好了,你们自行分组吧。” 陈星然抱着笔记本电脑,正在建立新的数据库,一抬眸,童小漪和沈风轻已经找了一个空桌子坐下,另外一个小组的四名成员同样分配好。 她身边只剩下奚池一个人。 陈星然:“……” 其实,要说她还会‘厌屋及乌’的因为前夫而迁怒奚池,倒也没有。 经过这一个月来的接触,陈星然对奚池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 这个人虽然乍一看与她前夫气质接近,都是冷漠又高高在上的样子,但在真正相处后,奚池不管是学习、游泳比赛,还是待人接物方面,都让人挺舒服。 ――学习上不拖后腿,游泳比赛斩获金牌,热心帮助同学。 陈星然瞄了奚池一眼,跟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对上。 两人站在路中间这么凝视片刻。 刚走出门又回来,打算补充一句话的郁和鹰:“……”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吹口哨。 陈星然反应灵敏,偏头去看重新出现在门口的郁和鹰。 她和奚池离得有点近,头发几乎从奚池的侧脸擦过去。 童小漪倒抽一口凉气―― 这、这么亲近的距离! 郁和鹰笑容特别灿烂:“我刚忘了说,酒店的名字你们知道,房卡自己都拿好,大家都是成年人,下午我就不来接你们了,自己在附近找点美食,好吃好喝。晚上记得报平安,行吧?” “啊,好。” “谢谢鹰哥。” “客气什么,应该的。有问题找我。” 郁和鹰说完,看着奚池和陈星然去了最后一张空桌,转头后露出一点点意犹未尽的神色。 ――校草和校花……看着真般配啊。 他走后,各小组开始缓慢的数据挖掘。 陈星然将电脑往两人中间一推,给奚池说自己的思路。 “我们负责的这一模块,数据比较散,冗杂的无用信息太多,你能想办法过滤这些数据吗?” 陈星然还是不大习惯应用鼠标,伸出指尖在屏幕上给奚池指。 奚池目光随着她指尖移动,却长时间没有回应她。 陈星然侧头看他:“奚池,你行不行啊?” 跟他们背对而坐的沈风轻因为这句话差点破功,强憋着才没笑出来。 他悄悄给陈同学竖起大拇指――还是第一个敢问奚哥‘行不行’的人。 听到这话的奚池登时从自己思绪里脱离出来,黑眸投射出的目光从陈星然面上挪至电脑屏幕。 罕见的没有计较,只是简短回答:“行。” “真的吗?”陈星然一般情况下不大愿意怀疑队友,但奚池犹豫这么久后的一句回答,着实让她觉得可能是强撑面子。 “真的。”奚池看着陈星然散落耳际的发丝,语气是他惯有的松散劲儿,语调却是有些温柔的,“写出来,你就知道行不行了。” “……” 第 20 章(陈同学简直是魔鬼...) 短暂的‘上班’时间结束后, 陈星然立刻就坐不住了。 ――她初到虞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更别提童小漪还说过这儿有著名的网红鬼屋, 她全都想赶紧玩上一玩。 另外那组唯一的妹子看到陈星然‘蹭’一下站起来,一张看了无数数据的苦瓜脸上充满讶然。 “陈、陈星然。” 虽然不大熟悉,但怎么说大家都是同班同学。 妹子磕绊了一下, 叫住她,“你们组数据挖掘的怎么样了?” 陈星然:“没挖掘出来。” 她指了指奚池,“他的debug还没结束, 明天再搞。” 其他同学:“……那,不加班再搞搞了?” “后面还有周三四五, 一共三天时间,能做出来。”有了奚池之前那句‘保证’,陈星然对他充满信心。 “对哦, 走走走, 咱们去玩, 明儿个再写代码。” 一群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女们被陈星然煽动, 集体准点下班。 到底是来到虞城的第一顿饭,八个人决定聚一餐。 出了古色古香的办公楼, 做足攻略的童小漪打开手机, 将自己标记过的美食地点一一念出来。 “川菜、粤菜、火锅、淮扬菜……大家想吃什么?” 沈风轻痞痞的笑了:“大家先说说忌口,要都是随意的话, 就由各位女生选择, dy-first。” 此话一出,收获一堆“我随便”、“都行”、“不忌口”。 不吃辣的奚池并未开口。 ――除了父母和保姆阿姨, 其他人最多知道他口味清淡,不喜欢重油食物。 就连沈风轻也不例外。 童小漪却更加纠结――选择困难症不外如是。 陈星然天生见不得女孩子皱眉, 随便点了一个自己没接触过的名词――“淮扬菜,怎么样?大家觉得?” 她站在高大的刺槐下,阳光从树叶间隙穿过,洒落在她脸上,将那双浅色眼瞳照得如同琥珀。 热风俏皮地拂过她的发丝,配着晃动的光斑,与剔透清澈的眼眸相得益彰――灵动异常。 奚池垂下眼帘:“可以。” 有他带头,其他人立刻应和:“淮扬菜,我还没吃过,正想尝一尝。” 之前在办公室里叫住陈星然的女生忽然凑近了她,“陈星然,你带的是美瞳吗?” 童小漪打开手机导航,一边认路一边还能给她回答:“没有!她天生瞳孔颜色就是这样!我最开始发现的时候,简直羡慕死了。” “啊啊啊太好看了,你简直就像是漫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样。” 女生脱口而出,“为什么!我们同班一年、一年,我都没发现这样的极品神颜!” 陈星暗睫毛和眉毛颜色偏淡,与眼瞳的琥珀色相互协调。发丝却是纯正的墨色。巨大反差下,让她光是往那儿一站,就有些逼人的锐气。 十分有辨识度。 完全不是现在那些整容模版的大众女神脸。 这个问题陈星然会,她眼珠一转,锐气少了,少年感十足:“想知道原因?” 女生:“想!” “旷课、翘课、逃课小秘诀,”陈星然唇角弯起,“小陈给你一一道来。” 女生:“……” 女生看着绷不住笑的童小漪,愤懑开口:“我们还是说你这脸怎么长得如此好看吧!” 八个人中唯三的妹子嘀嘀咕咕起陈星然的眸色,其他男生也想过来看看,却因为跟陈星然不大熟,没敢唐突。 沈风轻好奇心重,从来不按套路出牌,正要快走几步,到前面去端详一下。 刚抬起脚,就发现身边那位奚哥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暗含警告。 沈风轻:“……” 靠,就这占有欲,居然还不主动追人! 他现在甚至暗搓搓的想,假如陈星然在此时间段内喜欢上别的男生,奚哥还不得醋死自己。 - 吃完饭,旅途劳累的众人并没有逛酒吧一条街的兴致,大家决定回去躺平追剧。 一顿饭的功夫,班里另一个女生和陈星然已经熟络起来。 大家甚至还互相加了微信。 金融系财大气粗,给八位同学订的都是单间,陈星然洗完澡,坐在椅子上,任由头发湿答答的滴水。 沈风轻在群里问大家要不要凑一起玩狼人杀。 包括童小漪在内的其他五位同学很快回应他,大家跑去开了一局。 清点了人数后,沈风轻发现少了俩人。 奚池不参加也就算了,只要想起他那张带着淡淡疏离感的脸,就没人敢上前打扰。 但是陈星然同学…… 这位最爱热闹、平时玩起来闹得最欢快的同学居然不来参加狼人杀活动? 沈风轻觉得不科学。 他在群里艾特陈星然,一分钟后,居然还没得到回应。 童小漪:[我给小陈打个电话。] 沉浸在思绪中的陈星然被电话铃声换回神,接通:“没在忙。” “狼人杀?有狼人吗?” 童小漪:“??”她觉得小陈就算是说‘怎么玩’,都比问‘有狼人吗’要正常一点。 接下来,只听到小陈同学的语气兴奋程度高涨了一截儿:“狼人长什么样子,是人有着狼耳朵和狼尾巴;还是前半身是狼,后半身是人;或者前半身人,后半身狼?” 童小漪:“?????????” 陈星然:“他说的是人话,还是嗷嗷叫?” 童小漪:“……” 她电脑上开着狼人杀界面,忘了关麦,另一边沈风轻突然很欠的放起一句歌――“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童小漪:“……” 大约五分钟后,陈星然了解了狼人杀里没有狼人,品了品:“我不参加。” 没有狼人的狼人杀,怪没意思的。 恍惚中,童小漪说:“那、那你在干嘛?” “在思考数据挖掘出来后分析的要点。” 陈星然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专业知识,她还是得过一遍自己脑子,才能渐渐去掌握。 “????” 这下不只是童小漪满脑袋问号,其他同学亦然。 ――感情您私底下这么刻苦! 登时,绝大部分同学都没了玩耍的兴致,有人发:[正好开了电脑,我再去写点代码吧。同学们,我下了。][我也下了。] [陈同学简直是魔鬼,呜呜呜。] 因为他们在群里讨论,没有避开另外两位学长。 郁和鹰忙完后看到消息,有点点小懵:[不玩了吗,我和石成新还想参加一起玩来着。] [不玩了不玩了,陈同学正在思考小组大作业的数据分析,我现在心都在颤,完全不敢玩。] [大家一起学!] 郁和鹰:? 石成新跟同学们不那么熟悉,倒没在群里发消息,只是自己悄悄感慨:“这就是当年努力考很高很高的理由,当大家都在玩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学习,不会被孤立,不会被讽刺‘学这一会儿有什么用’,而是能带动大家一起学。” 沈风轻固然十分不想学,但这会儿大家都不玩了,他也只能退出。 临推出前,他下意识一看屏幕,赫然看到一闪而过的奚哥头像! 他奚哥虽然没说话,却‘屈尊降贵’的参加他提议的狼人杀游戏! ――这是为了谁,一目了然。 沈风轻心里乐呵。 没想到他奚哥也有栽的一天。 而且,他是失忆后居然再次爱上高中时期的女朋友。 如果陈星然同学比较记仇――生气他高考完后的不告而别,对奚池的在乎视而不见。 那样就更精彩了。 完全有资格与八点档狗血伦理剧平起平坐。 只可惜,陈星然同学兴致耿直,为人又十分大度,居然当普通同学一样跟奚哥相处。 ――这在沈风轻眼中就是原谅的先兆了。 “奚哥虽然失忆了一段时间,情路居然不算坎坷。啧,这真的是老天爷给他打开一扇门,又推开两扇窗。”沈风轻晃晃脑袋,专心投入编程中。 - 很快就到了周五,四小组的作业中,陈星然和奚池强强联合,昨儿已经交了,今儿个一同去附近龙王庙逛逛。 其他三个小组的也都进行到尾声。 此次小组作业最令人称绝的就是大家即便在合作,每个人却必须做好自己的部分。划水的话会影响整个小组的进度。 不给任何同学摸鱼机会。 郁和鹰说得更加明白:“不会的来问我,作业一定要自己做。我们要杜绝py,现在留下的每一分汗水,与脚下的土和匀,以后都是你们求职道路上的基石。” 郁和鹰拿着四份优秀的作业,挥挥手:“好了,接下来是你们的时间,好好玩耍。记得在回到家之前,每天给我报平安。” 其他六位同学兴高采烈出门。 沈风轻一出去就在群里招呼:[奚池陈星然,大佬们在哪儿玩呢,快要晚饭点了,一起吃饭吗?] 陈星然习惯性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平素对在手机上敲字敬谢不敏。 今儿个看到她升了辈分,从小陈变成大佬,心里有点快落:[在楼下等你们,一起吃饭。] 沈风轻:[好的大佬,马上下来。] 奚池看着身边的女孩,那双眼眸被手机光照得透亮,唇角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正在他思索是什么让陈同学开心时,就看到陈大佬给他晃了晃手机:“奚大佬。” 奚池:“……” 他试探着:“陈大佬?” 陈星然揶揄:“看不出来,奚大佬还挺上道。” 说完,她不禁有些心酸――曾经,在龙宫、在九重天,除了那几位与天地同寿的尊神外,谁见了她不叫一声‘上神’。 可最近被叫‘小陈’叫多了,偶然一句大佬,都能把孩子给高兴成这样。 哎。 生活不易。 龙龙叹气。 第 21 章(难、难道是传说中的备胎...) 沈风轻、童小漪等六位同学走到楼下, 与陈、奚两位大佬汇合。 八个人聚在一棵树荫下,经过这几天相处,大家已熟悉不少。商量晚上去哪儿玩。 “好不容易交了作业, 我觉得咱们得好好放松一下。”这是陈大佬的话。 “那必须!听小陈的!放松。”童小漪立刻符合。 陈星然不解的眨了下眼睛:“?” 刚升上去的辈分怎么说降就降低?! 然而童小漪并未会意她的疑惑。 倒是奚池发现了陈星然的情绪,线条清隽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陈同学的追求,可真是……非同一般。 “虞城的酒吧一条街特别有名, 要不咱们去那儿?”有人提议。 “完全可以,我赞成。” “我看过攻略,好像有家的DJ很棒, 人可帅了,”最后那位女生说, “我好想去当面看一眼!” 沈风轻贱兮兮的笑了:“再怎么帅,能帅得过咱们奚大校草?” 女生本来因为热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愈发通红,她还没说话, 其他男生们已经笑着起哄:“对, 肯定是奚哥最帅!” “咱们奚哥这种大帅比, 要是去打碟, 简直能给人帅哭!” 因为他们的话,陈星然下意识瞥了奚池一眼。 目光从他浓黑的剑眉落至幽深的丹凤眼上, 随后, 不痛不痒轻巧的移开目光,没有丝毫反应。 童小漪以前只听说奚家这一代嫡长子自打出生起就被定为少家主, 她以为奚池也会是奚老爷爷那样古板严肃的性格。 以前她去奚家拜年, 偶尔能远远的看一眼奚池,也总是觉得他被疏离与高冷光环笼罩着的。 没想到, 居然有人来抖奚池的包袱。 奚池懒洋洋的倚着树干,目光与陈星然错开后, 漫不经心扫过哄笑的大家:“那就去刚才说的酒吧。我学学人家的经营模式,以后要是混不下去,照猫画虎的开一家,大家可记得来捧场。” 本以为他会一笑了事的陈星然闻言,一双剔透的眼眸重新看过去,丝毫不掩其中诧异。 这位Bkg居然学会了‘砸挂自己’? 会砸挂的那还叫BKg吗! 不叫! 这种轻微的玩笑让一行人气氛愈发活泛。 陈星然对奚池的印象算是扭转了大半:“那咱们赶紧去,看看能不能给奚大佬找一块风水宝地。” 沈风轻跟奚池关系好,平时抖他包袱,也没见他生气过。 但这是沈风轻第一回见奚池拿自己开玩笑,更没想到陈星然居然敢打蛇顺棍而上。 关键是……奚哥没生气。 他略微一思索,笑得更大声:“成啊,咱们奚哥当DJ,我在旁边敲架子鼓行吧?求奚哥收留。” “哈哈哈,奚老板求大腿!” - 酒吧一条街距离他们居住的酒店差不太远,最近正值暑期,前来虞城旅游的人摩肩接踵,就算是晚上十点,附近依然灯火通明。 “这车堵的……打的回去估计得半个小时,要不咱们跟着导航走吧,估计才二十多分钟。”金融系的一个男生提议。 “行啊,正好欣赏虞城夜景。” “对对对,这儿步行街的灯光做得很好。” “拍些照片,证明我来过此地。”大家都喝了点酒,需要运动运动,发散酒气。 做足了攻略的童小漪这几天一直负责跟着导航带路,听大家说要走回去,立刻拿手机。 “自动关机,没电了,附近好像也没有共享充电宝。” 陈星然正要顺手将自己手机递过去:“要手机吗?” “我来导航,回酒店。” 其他男生立刻说:“这种时候就让我们来带路,你们慢慢走,拍照吧。” 走出五光十色的酒吧区,就是颇为古色古香的步行街。 漆黑的夜幕下,一串串细小的灯坠萦绕在树杈、屋檐上,勾勒出弧度鲜明的翘角飞檐。 檐下有大红灯笼和‘金字招牌’,脚下是古朴厚重的青石板。 这在任何旅游景点式步行街都很常见的布置,依然让一群难得出来游玩的学生们高兴不已。 陈星然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切。 在路过一家耗儿鱼火锅店的时候,甚至有点馋。 大家各自分散开来拍照,不知不觉间,陈星然身边只剩下奚池一个。 陈星然瞄了一眼正在前面拍祈愿树的童小漪,偏头找奚池借钱:“大佬,借我两百块,买一份耗儿鱼。回去我转你。” 经过这几天的合作,两人关系大大改善。 奚池一双黑眸看着她,敛去星星点点笑意,去那辛麻呛鼻的火锅店里买耗儿鱼。 交谈两秒后,奚池转身:“要什么味道,麻辣、中辣、微辣?” 陈星然小跑两步过来:“老板娘,什么味道好吃?” “肯定是辣的好吃,但最主要还是看个人口味,我们当地人都喜欢辣的。”颇有些富态的老板娘看看奚池,再看看陈星然,“你们是本地人吧?是本地人就点麻辣。” “不是。”陈星然说。 “外地后生居然这么俊俏。”老板娘颇有些不可置信,“那你们要不然吃微辣的?我们这里的微辣,基本上是外地的重辣。” “不用,那一锅是什么味道,就要那个。”陈星然指着一锅刚出来的鱼肉。 “麻辣的,行,我给你们下单,要打包是吧,我让他们把鱼肉煮熟。”老板娘笑呵呵的扫了奚池的付款码,顺口推荐,“咱们家甜品也都挺好吃的,再给你女朋友买一份?” 陈星然诧异的看过去,奚池已经解释:“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老板娘:“?” 随后,奚池看了眼陈星然:“选几个甜品。” 陈星然果然不再纠结朋不朋友的事情,挑了几个样子好看的小冰淇淋,“这个粉红色的给童小漪,她喜欢草莓味。给沈媛媛买个巧克力的吧。” 看着奚池淡定付款,随即把白巧冰淇淋递给陈星然,自己则手拿另外两个冰淇淋。老板娘目光登时有些古怪:“……”这、这还不是男女朋友? 难、难道是传说中的备胎?! 这个女娃娃厉害啊! 等大家拍完照,在步行街另一边汇合时,陈星然从奚池手里拿过另外两盒冰淇淋,递给童小漪和沈媛媛。 “刚才在酒吧里就嚷嚷着要吃冰淇淋,小朋友们。” 童小漪一脸呆滞的看着手拎巨大耗儿鱼打包盒、还拿着两份冰淇淋的奚池,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点转不过来。 她呆呆地接过冰淇淋,跟一旁兴奋的沈媛媛形成鲜明对比。 陈星然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帅气的响指:“收,童小同学。你的粉红色少女心冰淇淋到了。” 奚池目光落在陈星然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上,总觉得这个动作有点莫名熟悉。 童小漪赶紧收起思绪,吃冰淇淋的空档,压低声音问:“那冰淇淋刚才是你从奚哥手上拿到的?” “对,你看到的不是幻象。”陈星然颔首。 看着她理所应当的样子,童小漪更懵了:“你就不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 陈星然举着自己手里的白巧冰淇淋,“我刚才也在吃冰淇淋,他说帮忙拎着。” 童小漪:“……” 童小漪缓缓吐出一句:“那奚哥可真是乐于助你啊。” “是挺乐于助人的,”陈星然吃完最后一口,将纸杯扔下,“现在才发现,他人其实挺好的。” 童小漪:“……” 这耿直的孩子没有听出她的画外音! 童小漪正要补充什么,只见陈星然手机响了,她立刻把手机还回去。 上面赫然是三个大字――纪云柏。 “……” 童小漪愈发觉得自家室友深不可测起来。 沈媛媛走在前面,听见铃声,回身说:“父母的电话吗?都快十一点了,他们还没睡吗?” “不是,”陈星然说着,接通电话,“纪云柏。” “你还在虞城?”纪云柏那边的背景音颇为嘈杂。 其实纪总此刻非常无奈,但他那群朋友们纷纷听说了他有一位比程书淑还漂亮、听话的‘金丝雀’的传闻,经常有事没事催促他带出来见一面。 纪总已经以‘陈星然害羞’、‘女孩子面皮薄’、‘我把她带出来还不得被你们吃了’为理由,拖延了一周。 今儿个是周五,他几乎把所有借口都用完,被迫无奈,只能再次给陈星然打电话。 ――幸好,陈星然在虞城。纪云柏只需要让朋友们知道陈星然不在宜城就行。 不然,他把陈星然带出来,肯定会‘把’在场所有人吃了。 纪总松了松领带,臂膀敞开,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闲适、嚣张一点。 陈星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在虞城。” 纪云柏看着朋友们听到陈星然冷清声音后羡慕的眼神,拖长了调子,尽量装的霸总一点、慵懒一点:“哦,这样啊,你在酒店?” 朋友们用口型提示――‘问在哪个酒店’。 “在回酒店的路上。” 她声调散漫,像极了半夜不归家,被查岗却有恃无恐的对象。 奚池拎着一盒耗儿鱼,眼眸里看不出思绪。 沈风轻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纪云柏自主掠过一群损友的起哄,当机立断来了句:“注意安全,我明天找你。” 随即,迅速挂断电话。 ――他发现,自从遇到陈星然后,他挂电话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有了陈星然脱口而出‘约会’两个字的前车之鉴,纪总现在可算是‘十年怕井绳’,能让陈星然少说一句话,自己就能挽回不少面子。 陈星然看着电话被挂断,整个人只觉得云里雾里。 她这位老板,精神方面似乎有点点不大正常。 ――哎,下回还是替身那个神医吧。 她可真是敬业的替身。 第 22 章(他好像喜欢上陈星然了...) “靠!咱们纪总怎么才聊两句就不说了。” “这声音一听就是大美女啊!” “再打一个呗,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养在屋里的小玩意儿跑去外面玩,现在――快十一点了才回去, 纪总问都不问一句,这不是咱们纪总的风格啊。” 纪云柏半垂着眼眸,端着一杯倒满的香槟, 慢慢饮下,未置一词。 昏暗又暧昧的光晕下,男人侧脸绷紧, 下颌骨线条明显,浑身散发着森冷的寒意。 旁边陪酒的姑娘都不自觉坐得端正了点。 他那位进军影视界的发小哈哈大笑:“咱们纪总怎么可能不过问?可是, 在兄弟面前对女人发火,绝不是咱们纪总风格……” 发小说得含糊,其他人却很快理解其中深意。 “我就欣赏咱们纪总这性格, 来, 我先干为敬!” “纪总这样给对方留面子, 希望她能识抬举一点, 不然,惹怒了咱们纪总, 可没有她好果子吃。” 纪云柏一脸淡定的听着其他人的吹捧, 未置一词。 看起来正处在生气又强压下的边缘,其实, 他脸上的冷峻快要绷不住了。 并且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希望你们识抬举一点, 以后不要再酒局上提议叫陈星然过来了。 这女人力大无穷也就算了…… 关键是她还懂法律。 到时候遇见了,还不知道谁拿捏谁呢。 正想着, 纪云柏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的手机屏幕一亮,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纪总呼吸一滞, 肌肉下意识一拧,手里的香槟晃了晃――要不是他喝了大半杯,这会儿肯定会洒在身上。 发小一边嚷嚷一边凑过来:“小情儿这会儿知道认错了吗?嘿嘿,打过来求咱们纪总原谅?” 顿了顿,发小的声音都不自觉正经下来,“纪哥,你家老爷子的电话。” 纪云柏完全没料到他家那位早早退休的甩手掌柜会给他打电话,赶紧去隔音室,郑重的接通电话。 “爸。” “最近奚为学被严查,你知道吧?”那边传来一个低沉又厚重的声音。 纪云柏还以为亲爹来查岗,听到这话放下一半的心:“知道,大概半月前他给我打电话,找我借钱,我说公司没那么多现金,没借。” “那就好,”纪父说,“我原本以为奚为学再怎么说也是奚家人,上面再怎么说都会给点面子,没想到……查的很深,挖出来不少人。你别掺和进去。” 纪云柏罕见的愣了一下:“就他那样的……草包,还能拔出萝卜带出泥吗?” “呵,”纪父轻笑一声,“能啊,据说李家有个族叔,一直暗地里给奚为学支招。现在俩人可以一起进局子,当难兄难弟了。” 纪云柏到底掌管公司两年,很快意识到父亲打这通电话到底为了什么。 ――是在给他提醒,‘趁你病要你命’,下一步可以借机吞并一部分李家股票。 不过,纪云柏还有个更深的想法。 程书淑不就是仗着李牧野给她撑腰,才敢对他甩脸色的么? 上个月他好不容易把程书淑带回别墅,当天下午就被李牧野的人抢走了。 那个仇他还没报。 纪云柏挂断电话,不禁轻笑一声。方才因为拨打陈星然电话而微微有些惶恐的心绪在顷刻间被抚平。他从嗓子眼儿发出几个字:“李牧野,你等着。” - 陈星然挂断电话后,熄屏的手机倒映出半空灿烂的花灯,还有一个熟悉的招牌―― “前面就是咱们住的酒店?” “啊,还真的是!”沈媛媛吃完冰淇淋,“这么快就到了!” “这段路很漂亮啊,感觉没走多久,”一个男生说,“虞城真是个好地方。” “是啊是啊,”沈媛媛一边应和,一边走到陈星然身边,说,“谢谢陈大佬和奚校草的冰淇淋!感恩!” 有了这句,陈星然总算想起奚池……手里拎着的耗儿鱼。 晚上回去正好吃一盆鱼垫个胃,然后泡澡睡觉。 陈星然转头精确的找到人群中的奚池,与他对视一眼。 观察到这一幕的沈风轻松了口气――刚才那纪云柏的电话兴许只是误会,赶紧让陈大佬给奚哥说明白。 于是他悄悄扯了童小漪一把。 童小漪非常上道的带着沈媛媛先上楼,同时沈风轻拉其他男生们上楼玩麻将。 酒店大堂里只剩下陈星然和奚池。 陈星然往前一步,奚池面上的不愉就减缓一分。 等到陈星然走到奚池面前,他的态度已经可以称得上和煦。 陈星然伸出手。 奚池呼吸都快屏住,一颗心突然迅猛的跳动起来。 脑海里那根‘矜持’的线绷成了惊人的弧度,将断未断,仿佛一点触碰就能让其彻底断开。 陈星然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他的手。 然后,奚池只觉得手上一轻。 那一盒耗儿鱼火锅,被陈星然提在了手里。 “谢了,朋友。”陈星然说。 奚池:“……” 陈星然往电梯间走了几步,见身后没有传来动静,颇为奇怪的停下脚步,转头看奚池:“不上去吗?” 奚池:“……” 奚老板忍辱负重:“上。” “走啊,早点回去开吃。”陈星然难得大方一点,“你要吃吗?” 奚池:“……不了,你吃吧。” 陈星然面上的笑容灿烂两分:“朋友,怎么如此客气。” 随着电梯上行,她说:“以前我单方面找茬,是我先入为主,是我不对。现在,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 沈风轻见奚池和陈星然这么快回来,颇为惊讶。 ――这么点时间,够说什么? 他颇为好奇的敲响奚池房门,原本觉得以奚哥的性子,不会跟他分享感情方面的问题。 一日之前在机场,奚哥总是说5,留95。 没想到,今儿个奚哥居然给他拉开一把椅子,两人相对而坐。 这是要长谈的架势啊。 沈风轻受宠若惊。 “奚哥,你说,刚才陈星然对你说‘现在才算是朋友’……”沈风轻登时脑子都要混了,“不应该啊。” 奚池定定的看着他:“你说。” “我们来捋一捋时间线,你们高中时候就是男女朋友,而你在高三毕业后单方面因为失忆的原因忘掉对方,一年后,两人因为小组作业重逢。” 沈风轻敲击着桌面,“对于陈同学来说,她应该不知道你生病、失忆的事情,所以在她那边看来,就是奚哥你方面当了渣男,连一句分手都没说,就消失了。” 奚池面色没变,安静听着。 “但是有一点,奚哥,根据你在咱们学校的知名度,陈同学肯定知道你的存在。可她在这一年中没有找过你,对吧?” 奚池仔细想了想,“没有。” 要不是此前沈风轻说过‘陈星然碰瓷程书淑’,他都不会对这个名字产生印象。 “奚哥,我觉得,一般情况而言,女孩子被对象无缘无故拉黑、抛弃,如果深爱着,一定会找到对方讨要一个说法;如果……”沈风轻说不下去了。 ――如果原本就没彻底的爱上,那么分了就分了,你走了,我也潇洒找下一个。 想想刚才纪云柏的电话――哪有男生这么晚给女生打电话,只为了问她在哪儿的。 这俩人关系肯定不一般。 陈星然完全符合第二种情况。 沈风轻不敢说的东西,奚池全部会意到了。 他自嘲:“她刚才在电梯里,因为之前单方面看我不顺眼的事情道歉,然后说认可了我这个朋友。这是彻底放下了上一段恋爱的态度,单纯把我当同学看待。” 沈风轻第一回听奚池用这种语气说话,更不敢搭茬了。 奚池身上还带着呛鼻的辣味,一向不能忍受重口味的他此刻并未急着洗澡,敛起一双黑眸,眼尾清冷的线条仿佛都在诉说着无奈。 对于感情,他真的束手无策。 他到现在依然不记得高中时期与陈星然发生过什么。 如果,按照沈风轻的逻辑――陈星然从未找他讨要过说法,就是以前没有深爱过他。 奚池觉得这样对陈星然而言才算公平。 毕竟,对于他这种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忘却前尘旧事的人而言,如果陈星然还对以前种种存有念想,那得多难受。 可……问题在于,他好像喜欢上陈星然了。 飞来虞城前,在候机厅里,奚池对于沈风轻提问的‘你是不是喜欢陈星然’,所做的回答是‘她很有意思’。 但现在,看到陈星然接纪云柏电话,他内心的醋劲已经将事实呼之欲出。 ――此前,奚池送陈星然去律所,接到过一次纪云柏的电话。 他到现在还记得纪云柏那种完全不尊重人的语气。 于是他派人给纪云柏等人上了一课。 那次,奚池还能说服自己,是因为看不惯纪云柏对陈星然的态度,才心生戾气,出手教训。 可此次,他是真的在吃醋。 而且,这回他没有理由去找纪云柏的麻烦。 毕竟陈星然接完电话都没有任何反应。 奚池昂起头,喉结凸起,线条流畅,黑发、黑眸,在灯光下透着难言的沉郁。 第 23 章(奚哥你家陈星然欺负……...) 第二天一大早, 陈星然就被童小漪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一双澄圆的龙目半睁不睁,长长的眼睫因为趴着睡弯折了些许, 完全无法遮住眼中汹涌的烦躁。 ――起床气不外如是。 电话里,童小漪的声音已经非常清晰:“小陈小陈,别睡过了, 起床呀!” 女孩子的嗓音脆生生的,让陈星然的起床气无处可散――她再怎么冲动,也不会对女孩子发脾气。 陈星然深呼吸一口气, 将睡意尽数压下,闷声说:“知道了, 我现在就起来。” “好的好的,你要是收拾得快,来我房间里, 我给你化妆。” 电话挂断, 陈星然瞄了眼时间――六点十五分。 距离她闹钟响还有十五分钟。 陈星然一头扎进柔软的被子里, 秒睡。 等到闹钟响第三遍, 陈星然起身、洗漱、换衣服,七分钟后, 她素净着一张脸, 出现在酒店大厅。 距离约定好的出发时间还差八分钟。 大厅里已坐四个人,各自背着一个帆布包, 抱着手机玩。 童小漪立刻站起来招呼她:“小陈, 坐这儿。” 沈风轻是下一个赶来的,哈欠连天, 眼底甚至出现淡淡青黑。 男生们笑着:“沈哥怎么回事,昨儿个背着兄弟们, 是不是做了坏事?” “坏事,我也想啊,这不是没人要么?昨晚陪奚哥在艾欧尼亚血战,打了一个通宵,脑子炸了。”沈风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坐在沙发上后,靠着扶手就半躺下去。 其他好奇的同学见他半躺着玩手机,见缝插针的询问几句。 “靠,咱们奚哥打游戏?” “他居然会打游戏?账号是什么,加个好友啊。” “他不会,”沈风轻被大家一问,眸中透出几分哀莫大于心死,“他开始是不会的,然后,我说要不然教他打。” 沈风轻收了手机,顶着一双遍布红血丝的眼睛吐槽:“他――我就没见人上手玩英雄联盟这么快的,而且‘娜美’这么弱势一英雄,到了他手里,预判的大招一次都没空过,把把vp都是他。后来我就说跟他solo……” 最后…… 沈风轻自己就成了那个solo中被按在地上虐的弟弟。 要不是他有一颗不服输的心,非要solo赢奚哥一把,他和奚哥俩人早在凌晨三点就该回酒店休息。 其他人纷纷安慰沈风轻。 然而见效甚微,沈风轻说:“我就不信我一个三年老玩家,打不过奚哥,等回去后,我还要跟奚哥比一比。” 沈风轻说得来劲儿,坐起身,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陈星然,指着自己的眼睛,问:“你从我的眼里看到了什么?” “眼珠?” “……” 不对吗?陈星然睁大惺忪的睡眼,仔细瞧了一下:“红血丝?” “……” 沈风轻一腔汹涌澎湃的战意被陈星然简短的五个字浇了个透心凉。 其他人忍不住笑得东倒西歪。 “红血丝,绝绝子。” “哈哈哈哈哈,谁都不服我就服陈星然,这操作6666!” 正玩闹着,头发半干未干的奚池走过来。 他身上还有酒店沐浴露的香味――这酒店不算多么高级,配备的沐浴露是那种甜腻腻的味道。陈星然嫌弃太香了,跟她水域霸主的身份不匹配,只用了一点点,基本上闻不出味道。 奚池这明显是正常用量,外加刚洗完澡,味道十分明显。 他穿着黑色卫衣,碎发垂在额角,裸露在外的手背、脖颈和面颊上透着股近乎病态的苍白。 沐浴露的香味恰到好处的中和他的冷清,即便此刻奚池身上无一处不散发着疏离的气场,却又对周围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童小漪是奚池的远房表妹,定力还算好点。沈媛媛已经控制不住想拍一两张,给其他爱好校草颜值的姐妹们福利……可她不敢。就连自己看也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 沈风轻一把扯住奚池的单肩包,整个人差点扑在他身上,哭诉:“奚哥,你家、家……” 他‘家’了半天,也没敢在后面带‘陈星然’三个字。 最后在奚池疑惑的目光中,颤巍巍收回爪子,“没事了,还有两分钟到六点四十五,最后谁没来,要不打个电话?” 不怪大家都这么有时间观念,他们今儿个体验的是全程性鬼屋体验。 按照解密背景提示,他们八位居住酒店的探险者‘昨晚’听到酒店墙壁里有异响,撕开墙纸,砸穿墙壁后,发现一只断裂的手臂。 ――根据当地小报记载,这已经是近年来第五只断裂的左手臂了。 警察搜遍了全镇,却没找出丝毫疑点。 八位来自世界各地的探险者却从五只手臂上的刺青中拼凑出一个地名。 ――吉庆彩栀寨。 到这个年代,还用‘寨’做地名,大都是保留了原汁原味古老文化的地方。 八位探险者当仁不让,想要早早赶去这个诡异的地方。 却被酒店老板拦住:“诸位有所不知,这个地方并未通车,只有每周六早上的带团游大巴,才能开进去。” 六点五十,就是直达‘吉庆彩栀寨’旅行大巴的发车时间。 一号探险者问:“不是没通车么,怎么会有旅游大巴?” 老板森然一笑,却并未作答。 为了查证所有情况,八位探险者还是坐上了大巴,前往吉庆彩栀寨。 以上,皆是鬼屋剧情前情提要。 前几天,陈星然看到这份提要的时候,满脑子还都是暑期作业,并没细看。 ――如果早知道玩鬼屋需要早早起床,她恐怕宁愿在床上瘫一天。 根据童小漪同学所说,鬼屋里并没有鬼,就跟狼人杀里没有狼人是一个道理。 所谓鬼屋,不过是一些阴森环境和氛围下对现代年轻人的感官刺激而已。 ――没办法,当代人压力太大,有些人需要惊悚的氛围来缓解工作和生活的紧迫感。 就好比偷得一时欢愉一样。 陈星然身上虽然有不少压力――黑心公司的官司;纪云柏这个饲养员只干五年,之后她还得找其他饲养者;还有原主的各项暑假作业…… 但她这条龙天生心大,每件事逐一去做,逐一做好。 并不会突然钻牛角尖,搞得自己情绪崩溃。 反正陈星然不怕鬼,鬼屋对她而言没有惊悚系数。 但陈星然觉得大家都会紧张、害怕的话,场面应该很热闹。 ――她喜欢热闹。 又过了几分钟,最后一位差点睡过的同学与旅游大巴导游同时进入酒店大厅。 导游踩着明媚的朝阳,举着小黄旗,“童女士在吗?您家庭里面的八位乘客都准备好了吗?” 童小漪赶紧举手,小跑过去:“准备好了。” - 上车时,导游将他们接下来的冒险剧本一一分发。随后坐在自己专座上,利用扩声给其他游客讲解他们此行中会经过的景点。 陈星然手里拿着导游发的薄薄一份信封,沿着旅游大巴的过道往后走。 看着周围基本上坐满了的座位,陈星然再次发自内心的感慨――人族真的非常努力。不管旅游还是工作。 后面几排座位是空的,陈星然将两个连坐让给童小漪和沈媛媛,自己坐在她们后方。 她抬头,看到最后上车的奚池,给他招了招手。 沈媛媛低头悄悄对童小漪说:“小陈和奚哥关系很好啊。” 童小漪重重点头。 奚池抬步的动作一顿,前面已经坐满的人群出现一阵骚动。有人甚至想把自己前排的座位让给奚池。 他垂眸敛目,重新举步,从善如流的坐在陈星然旁边。 他们俩都是身高腿长的类型,即便大巴比火车硬座要宽敞许多,但两人的长腿还是有点无处安放。 陈星然用膝盖碰了碰奚池的,在他偏头过来时,说:“你怕鬼吗?” 奚池用一双黑眸定定看着陈星然,心想沈风轻到底有没有透露给她什么东西。 陈星然用她所会的全部人情世故揣摸了下奚池内心,突然明白了一点――怕鬼这种事其实、可能有点点丢人。 于是她低下头去,罕见的捞出手机,打字。 奚池目光落在她的发旋上,正要回答一句“还行”。 他的手机震动一下,弹出一条属于陈星然的消息――“怕的话没事,我既然交了你这个朋友,一会儿你要是害怕,抓着我的手,我带你跑。” 特别真诚。 周围人没注意到他们俩,拆开信封看了后,赞叹声不绝于耳。 “哇,这鬼屋安排的,牛逼。” “卧槽,还真有旅游大巴。” “沉浸式体验了,不愧是网红鬼屋。” 作为提议者,童小漪十分荣幸:“我之前在网上就整天看到有大V推荐他们家,但是具体的各种布置又全部保密。而且玩过他们家鬼屋的游客都十分有素质,不会对外透露什么――自己来亲身经历一番,这感觉真的太棒了。” “嗯?”陈星然疑惑。 沈媛媛扭过头来,矜持的没去看奚池,对陈星然说:“看那个信封,有接下来的剧情点,这设计太棒了!我现在有点背后发凉。” 陈星然控制着力度,轻轻扯开信封。 「清晨六点五十分,你们坐上前往吉庆彩栀寨的大巴,心里肯定有很多疑惑吧?」 「这辆车到底从何处来,在没有路的情况下,要怎么去寨子里?而且,车内为何满载乘客?他们都是谁?」 「酒店老板讳莫如深的态度加深你的顾虑,你开始怀疑其他乘客、包括导游在内,都是超出了生命的范畴……」 第 24 章(奚池的脑补...) “带感啊。” “要是真的跟信上说得一样, 还不得爽死。” 导游的声音很大,倒不显得他们一群人聒噪,反正他们讨论的话只有自己人能听到。 沈媛媛比较胆小:“快别说了, 要是真的,咱们不得吓死。” “肯定不是真的,”童小漪握住她的手, “别怕。” “这么害怕还来玩鬼屋?”有男生笑问。 沈媛媛反唇相讥:“听说过‘人菜瘾还大,胆子越小越爱寻求刺激’这句话吗?一会儿我的尖叫肯定能给你们添几分游戏体验。” 陈星然听了个乐呵,笑着继续看这封信。 「作为七号探险者, 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完全不信怪力乱神言论。」 「你打开窗户, 呼吸新鲜空气。过了会儿,你觉得周围有点冷,水汽弥漫, 好像快要下雨了。」 沈媛媛将信上内容又读一遍, 问:“你们说, 恐怖世界, 真的会存在吗?” “肯定不存在啊。” “这信里还说一会儿要下雨了,我查过天气预报, 根本没有雨。” 陈星然打开车窗, 瞄着这万里无云的蓝天。 ――确实短时间内不会下雨。 车子行驶了大概两个小时,陈星然感觉周围好像有水汽聚集。 她的眉眼弯出柔和的弧度, 对这样湿润的环境很是满意。 “靠、靠、靠!前面真的在下雨, 暴雨!” 一位同学的声音被车内游客们起哄声掩盖―― “哇,这里有晴雨分界线诶!” “一半下雨一半晴天, 太神奇了。” “导游,能不能让司机师傅停一下车, 我们拍个短视频。” 陈星然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到旅客们纷纷下车。 她眨了眨眼睛,“到了吗?” “还没,大家都下去拍照了。”童小漪扭过头来。 车上只剩下寥寥几位乘客,以及他们八个人。 沈媛媛已经有点懵逼:“不、不是说大晴天吗?” 她胆子是真的小,嗓音里甚至带了哭腔,“你们不是说查了天气预报吗?” 其他几个男生也被她哭得心里毛毛的。 陈星然见不得女孩子哭,但她此刻着实搞不清楚状况――下雨不好吗?夏天里下一场雨,多舒服呀。 她尝试捏了一个停雨诀,看来她的确是水土不服,堂堂一条龙,居然连雨都停不了。 陈星然轻轻用膝盖碰了奚池一下,悄悄用下巴点了点沈媛媛的方向。 同时用嘴巴比划口型:“怎么哭了?” 奚池垂眸看她,慢悠悠道:“吓哭了。” 陈星然澄亮的眼眸里满是迷惑:“谁吓得?” “自己吓自己。” 陈星然:“……” 她从后面伸出手,拍了拍沈媛媛的肩膀。 还不等她开口,那边沈媛媛浑身一颤,一个激灵站起来。 陈星然:“……是我是我。” 沈媛媛:“呜呜呜星然别吓我。” 陈星然铩羽而归。 她空有一颗安抚女孩子的内心,却没有安慰人的本事。 她用胳膊肘捣了捣奚池,悄声说:“你有办法吗?” 两人的座椅连着,陈星然这个动作拉近了两人距离,奚池甚至能感觉到陈星然的发丝。 从来没安慰过女孩子的奚池慢慢憋出来四个字:“不太确定。” “那……尝试一下?” 奚池看了眼极为热心的陈星然,唇角带了些许笑意。 “好。” 沈风轻跟他们俩隔了个过道,隐约能听到两人谈话,当听到奚池答应的时候,整个人眼睛都瞪直了。 ――奚哥对陈星然同学提出的要求,答应的毫无原则。 “沈媛媛,”奚池说,“刚才沈风轻查的是虞城市区内天气预报,现在已经离开市区。” 其他心里发毛的人:“……”是哦。 童小漪:“对!现在咱们已经跟着旅游团离开市区,媛媛别怕,不会有怪力乱神现象发生。” “写信的人肯定是看了天气预报,别怕哈。实在不行一会儿你在外面等着,我们七个人早点出来。”一个男生说。 剩下的讨论陈星然没细听,她给奚池比了个大拇指,随后再次打开信纸。 「你们到吉庆彩栀寨的时候,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乌云密布,压得天穹低垂,细高的山峰近在咫尺,仿佛直戳入上天,阴森可怖。」 陈星然:“……”不得不说,这些话语配着突然变化的天色,确实让人有种恐怖感。 难怪沈媛媛会被吓到。 又过了半小时,到了旅客们游览的地方。导游带着旅客下车,车内只剩下他们八人和司机师傅。 车子重新驶动,方才热热闹闹的环境陡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瓢泼的雨声。 道路两侧的花朵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瘦高的山峰就在不远处,被黑暗阴沉的天色映衬的愈发黑暗,一眼看去,像吞噬人的巨口。 陈星然睁大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渐渐带入到信上的场景。 ――这氛围感真的绝了。 陈小龙扒拉着车窗,想要探出脑袋,未经实施,就被勒住命运的后颈皮――被奚池同学拉着衣领拽回来。 陈星然扭头看他,只看到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她自知理亏,解释:“我喜欢这样的环境。” 还有这种水汽弥漫的天气。 奚池犹豫片刻,薄唇轻启:“黑暗的环境?” “是啊,”陈星然眸中带了些怀念:“我娘――我妈妈,她平时不许我随便出门,把我关在洞……家里,也就只有在这样的天气时,她顾不上我,我才能偶尔溜出来玩耍。” 奚池:“……” 奚池虽然不是一个喜欢脑补的人,但此刻顺着陈星然的思路,渐渐脑补出一位管教女儿极为严厉、工作又十分繁忙的中年妇女形象。 可能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陪孩子玩耍,又担心孩子出门会被人贩子或者坏人拐走,只能将她关在家里。 出于巧合或者其他原因,在阴雨天,陈星然的母亲经常会忘记给门上锁,陈星然才得以溜出来玩。 奚池半敛着眼眸,他原本以为陈星然这种表面上吊儿郎当,内在又非常细腻,对女生非常友好的孩子,应该在一个非常幸福、和谐的家庭里长大。 而且父亲要非常绅士,经常教导陈星然对女孩子――主要是母亲要更加温柔、有耐心。 可陈星然的话推翻了奚池的猜测。 她的母亲在教育孩子时,是非常强势的。甚至会干净利落的将她锁起来,不许出门。 旅游大巴穿过一条隧道,陈星然眼睛被隧道壁上的指示灯照得晶亮。 她说:“一般情况下,我偷偷溜出来玩耍一圈,我妈发现不了。但如果那天……突然亮了,我回家不及时,就会被我妈拎着尾……脚揍一顿。” 奚池看着陈星然的眼睛,她似乎觉得这样的生活稀松平常,眸底没有丝毫埋怨,反而带着兴味:“我皮糙肉厚,她打我又不疼,每次都跟玩一样。” 奚池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内心其实并不如面上那么平静,但对于陈星然经历过的种种,他只能当一个安静的旁听者。 陈星然见奚池听得认真,本来还想说――我娘叼着我的尾巴甩来甩去,特别好玩。 考虑到这一点在凡人听来,可能会觉得恐慌,于是她及时刹闸,用一个笑容当作收尾。 这一份‘欲言又止’在奚池看来就十分微妙。 他很难想象陈星然这样乐观的一个女孩子,居然是在那样强势又工作繁忙的家庭里长大的。 而且,陈星然的父亲呢? 母亲工作忙到不沾家,难不成父亲也同样? 不等他说些什么,车子停了,司机对着他们几个高声说:“到站了,下车。” 陈星然‘蹭’一下站起来:“走走走,下车,咱们的吉庆彩栀寨到了!” “啊啊啊到了,下车!” “这鬼屋的地理环境简直得天独厚,在这群山里建一栋三层小楼,绝绝子。” “下车下车,咱们是不是要按照顺序排列?我是一号探险者。” 既然有人提出按照顺序下车,大家便核对了序号后,依次站好。 前六个人下车,被暴雨洗刷过脑袋,一路狂逃,奔往那栋外表看起来就颇有年代感的小楼。 陈星然排在第七位,她虽然喜欢雨,但考虑到衣服湿了黏在身上会不舒服,下车后也准备奔逃。不料被奚池一拉,紧接着,一把伞在二人头顶撑开。 司机笑呵呵地:“还是带伞好啊,山里头经常下雨嘞。” 陈星然看着绽放的黑色雨伞,夸道:“奚大佬可以啊,这时候还记得带伞。” “道具。”奚池低头看她一眼,补充,“信上说,暂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是我的道具。” 陈星然:“……那你还不藏起来?” 奚池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回答。 两人几步走到挂着‘吉庆彩栀寨’的小楼门口,其他人纷纷羡慕:“奚哥居然还带了伞。” “这把小黑伞怪好看的。” “呜呜呜,我也想与奚哥站在同一把伞下。”这话一听就是沈风轻说的。 “这恐怕是咱们奚哥第一次给人撑伞吧?” 陈星然用一种‘你们这等凡人’的目光看着其他六个人――他们居然都以为这是奚池自己带的伞!没人猜这是道具! “到齐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胆子最小的沈媛媛一个激灵,捏紧了童小漪的手。 一个男生见状,再次说:“媛媛,要不然你在外面等等我们,有咱们奚哥在,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出来。” “我、我没事,”沈媛媛坚定道,“我能玩,我想玩的。” 陈星然说:“到齐了。” “好,咳咳……”门后的声音咳嗽两下,仿佛经久失修的轴承缺少了润滑油的滋润,干瘪滞涩,带着冷森的意味,“你们可以进来了。” 纵然是不怕鬼的陈星然都被如此布置的鬼屋勾起了兴致。 ――讲真的,鬼都不敢这么玩来吓唬人。 普通的鬼鬼气微弱,别说吓唬人,就是接触到人身上的阳气,都会被烤个半死;而厉鬼,一般都不屑于用种种手段吓人,他们向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不会吓唬无辜之人。 “八位探险者,咳咳……”众人进门后,才发现接待处摆放着一位木偶人,‘它’的大部□□体隐没在柜台后,只露出半截脖子和一个脑袋。瞳仁漆黑,嘴巴一开一合,声音从门后的扩音器里传出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到齐了。” “靠,真刺激。” “现在早上十点钟,按理说天色不该这么暗。” “下暴雨嘛,又在山里头,正常。不过这鬼屋打光,真的是阴间。” “乍一看,我还以为这就摆了个木头脑袋。” “请探险者们不要喧哗,安……呲啦……静……” 木偶的尾调拖得很长,让人隐隐约约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倒是全部安静下来。 “我是吉庆彩栀寨的前台,名叫小木,你们是今日来游玩的第一批客人。很高兴各位选择吉庆彩栀寨,接下来,请大家登记过后,随意参观。” 说完,‘它’抬起手,递出登记本和一支笔。 陈星然看到,小木的一只手是木头做得,另一只则是乳胶……仿真人手。 诡异的一幕让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打了退堂鼓。 陈星然上前一步:“签名是吧,写在哪儿,怎么写?” 凑近了,小木漆黑的瞳仁像是在纸上画出来的一样,不过,对于问题倒是有问必答。“写你的探险者编号,性别,年龄与日期。” “哦,谢了。”陈星然盯着它那纸糊的眼睛看了会儿,抬手,一片眼瞳就被陈星然拿在了手里。 “你、你干什么!”小木愣了一下,语气急促,“快还给我。” 陈星然原本并未多想,只是从奚池能得到一把黑色的伞而生出灵感,看到木偶这眼睛也是黑色,就拿了一片。 现在听到她这么焦急,陈星然直觉这眼睛将会和伞一样,是一种道具。 于是她慢悠悠问:“不还给你会怎么样?” “……”木偶人瞬间卡壳。 “这样吧,我先替你收着,等我出来,再还给你?”她打着商量,态度却是极其肯定。 与此同时,地下室的操控间内,五位工作人员看着这一幕,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发生。 他们单方面切段语音,开始讨论。 “按理说,拿走眼睛,应该是第三场的解密要点,她现在拿了……一会儿吓不到他们。” “那,跟她商量商量,让她还回去?” “这会儿还回去也没什么用,等到第三步,原本是个难点的关卡,对他们而言会势如破竹。” 最后,老板拍板钉钉,“那就走pn-B,以黑色信物,将他们划分为两个阵营,做对抗赛。” “这、这不公平吧,黑色信物只有两个人,七号和八号探险者。”一个女生说,“二对六,太不公平了。” “这倒不是公不公平的问题,你们还记得吧,咱们设计之初,本来就是两个方案并行,可是由于每一次开场,都没有人能发现木偶身上的蹊跷,或者说,没有人敢拿走木偶的眼睛,导致pn-B没办法进行。” 老板摸了摸下巴,“pn-B的不公平之处在于二对六,但能拿到道具的两个人,必定关系极好,而且,胆识过人。这样,反倒是另一种公平。” 地面上的众人自然不知道幕后工作人员的想法,他们挨个签到完毕,进入各自分配的房间‘参观’――收集线索。 陈星然和奚池去的是一件玩具房。 里面层层叠叠摆满了毛绒玩具,往常憨态可掬的玩偶这么密集的堆叠在一起,配着艳红的脸蛋和黑漆漆的瞳孔,让人脊背发凉。 童小漪和沈风轻分配到了淋浴间,她原本想先和陈星然搜完玩具房,大家一起去搜淋浴间。 结果刚才探头往玩具房里看了一眼,立马偃旗息鼓,安静的去往淋浴间。 ……玩具房真的太可怕了。 陈星然倒没有后背发凉的感觉,出于龙天生对凤鸟的喜爱,她对带有羽毛的或者是摸起来毛茸茸的东西,都打心眼儿里喜欢。 于是她毫不在意的拿起一只洋娃娃,对奚池晃了晃:“开始检查?” “好,”奚池应声,两人各在一边,拿起铺天盖地的各样玩偶,查看里面是否有有效信息。 刚开始的检查有些枯燥,不过在众多黑眸玩偶的注视下,陈星然觉得还挺有趣。 当她去检查第十二个玩偶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只玩偶动了一下。 紧接着,浴室那边传来童小漪的惊叫声。 第 25 章(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待补全,请大家稍后来看么么哒
紧接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他们这边的门嘎吱一声响,有人破门而入。 慌不择路冲进来的童小漪在看到那群密密麻麻的瞳孔乌黑的洋娃娃时, 尖叫的更大声。 陈星然回头,一脸懵逼。还没等她开口,童小漪立刻冲出门外, 破败的走廊里响起她的尖叫声。 而她和奚池这间房的门扇忽闪忽闪,在凄风冷雨的背景音下,破败的房门嘎吱嘎吱不断响着。 配着走廊里昏黄的灯光, 奚池心里不禁有点发毛。 一种森冷的恐惧感从心底渐渐升起,不断往四肢百骸蔓延。 面前原本看着就有点}人的玩偶在他眼中似乎赋予了别样的生命色彩, 凉森森的。 奚池面色有点苍白,但他还是先陈星然一步,拿起那只晃动了一下的玩偶。 黏腻的感觉从手掌传来, 原本就让人有些不舒服的触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好像玩偶身后有血一样。 奚池面无表情地捏着这只玩偶, 长时间都没动过。 陈星然检查大部分玩偶后, 借着昏黄的光,打量奚池手中这只:“这只少了一只爪子。” 奚池脑袋里像涌入一团浆糊, 他的大脑几乎无法思考, 所有情绪都被‘恐惧’掩盖。 在陈星然想要拿过这只玩偶的时候,奚池大脑迸射出一阵灵光:“别动。” 陈星然果然停下动作:“有什么问题?” 她蹲下/身, 鼻头微皱, “好像有种甜甜的味道。” 奚池后背已经有点发毛――他的大脑告诉他,这只是一群普通的娃娃, 但萦绕不去的惊悚感让他总会不由自主的发散思维。 “我来检查这只。”奚池慢慢将娃娃放下,露出那只占满了红色奶油的手掌。 屋子左上角监控红光一闪, 一个四肢僵硬、全身蒙着红色绸布的东西从角落里突然跳出来。 “谁、是谁把我扔在地上?” 与木偶如出一辙的干涩声音传出,陈星然突然发现,身边的奚池微微有些颤抖。 她二话不说,一把拽起奚池,撒腿狂奔。 身后的‘鬼’显然也被陈星然这个反应速度惊了一下,追出去的时候,走廊里已经看不到陈星然和奚池的背影。 ‘鬼’的耳麦里响起工作人员指示:“在二楼一号房间。” 等‘鬼’跑到二楼,耳麦里再次响起工作人员的提醒:“他们回到了一楼卫生间。” “哦,他们去了三楼。” “他们又到了一楼。” ‘鬼’:“……”那我走? 还不等他撂挑子不干,耳麦几乎被工作人员的尖叫声炸响。 “啊啊啊他们从你跳出来的那个洞进来操控间了,快、快来救驾!拦着他们!” 所有正在被‘鬼’追的同学正惊魂未定,只见所有鬼突然放弃‘追杀’他们,齐齐往一个方向跑。 沈风轻:“……咱们有谁触动了隐藏剧情?”童小漪跑得累极了,喘着粗气:“幸好幸好,再晚一秒我就要被‘杀’,拿不到积分了。” 躲在衣柜里的沈媛媛:“呜呜呜,我积分肯定一个都拿不到了。他们好可怕呜呜呜。” 地下一层果然有隐藏空间,奚池带着‘红色奶油’的手掌按在巴掌大的机关上,那大门缓缓打开,‘活’路赫然呈现在两人面前。 紧接着,整栋鬼屋的广播里响起两句话:“恭喜玩家八号玩家,找到捷径,提前通关。” “恭喜七号玩家达成溜鬼成就,提前通关。两人皆获得积分奖励,可在游戏完成后兑换限定奖品。” 第 26 章(积分第一) 陈星然舒眉展颜:“那倒没有, 毕竟见到的人都说我和程书淑长得像,我有点好奇。” 见奚池依然眸光沉沉,陈星然唇角上扬, 补充两个字:“而已。” 奚池向后靠在椅背上,骨节分明的手轻点在桌面上,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 陈星然觉得他压根没信自己的鬼话。 那位工作人员喝完雪碧后, 看了看陈星然,又看了看奚池,好像没大搞明白他们俩之间的关系。 ――刚才在楼上的时候, 这俩人牵手,一路狂奔, 真的很像情侣啊。 但现在看来,又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这俩人气场都很强, 他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红布条鬼, 还是不要在这儿当电灯泡。 “那个, 我、我去监控室看看, 你们聊,你们聊。” 休息室的房门甫一合上, 陈星然就跟没骨头一样, 双臂往桌子上一瘫,侧头枕上胳膊。 她面朝着奚池的方向, 声音不大不小:“看, 其实扮鬼的工作人员都是普通人。” 陈星然的目光落在奚池的手臂上:“那个人胳膊可能还没你的粗。” 奚池:“……” “所以,不用害怕。”陈星然闭上眼睛, 显然早起对她来说具有‘毁一天’的威力。 她的话语约莫有点含糊,“你要是还怕, 跟他比比掰手腕,奚老板,我压你赢。” 奚池的眼帘忽然迅猛的眨了一下。 ――陈星然这是在关心他。 不仅仅是现在这些话,刚才在鬼屋里拉着他一路逃跑,同样都代表了陈星然对他的保护。 陈星然说完,并未察觉到奚池的东京,她的眼帘和鼻息同样逐渐沉重起来。 这种阴沉沉的暴雨天气,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极度有助于睡眠的。更何况是本来生活在水中的龙。 宜城地处北方,气候干燥,夏天温度高的时候跟火炉并无甚区别。 陈星然在宜城能生活一个多月,全都是靠空调续命。 虞城的湿度与气温虽然远远达不到水域的标准,但对比起宜城来,已经好了不能太多。 在这样的环境中,陈星然随便一趴,就能陷入沉沉的睡眠。 奚池是在十分钟后,才发现陈星然是真的睡着了的。 他内心的感动与喜欢正在不断泛滥,如同窗外如注的暴雨一样,汹涌的即将冲破心田,淹没理智。 还不等他找个宣泄口,对陈星然悄悄吐露一点自己的心思,就听到这人从嗓子眼儿发出的轻微的‘咕哝’声。 ――看来真的睡得很香。 奚池眼底的无奈化为唇边的笑意,他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暴雨的水汽愈发弥漫。 陈星然陷入了愈发深沉的梦境中。 梦里,陈星然感觉背景音十分嘈杂,海浪的咆哮声与雷电击打声连成一片,以至于她身为一条龙,居然都听不清海底的生物在叫嚷着什么。 只能零星分辨出来几个词语――“死”“不要”“鬼天气”。 “你说,他们居然还害怕打雷?”这是陈星然自己的声音。 语气里是满满的好奇。 ――作为深海里的生物,天上就算是有人渡九重雷劫,跟他们也没有分毫关系。 有厚实的海水做屏障,最厉害的雷劫都别想穿透进来。 陈星然梦到这里,其实并不大乐意继续回忆下去。 毕竟在她漫长的岁月中,能用这么轻松、不着调的语气交谈的对象,除了那位帝君,再无他人。 可梦境并不由着陈星然的性子来。 她面前的景象逐渐由模糊到清晰――她看到自己枕着那个人的肩膀,长发铺洒在他身上,两人挨得极近。 在陈星然印象中,那个人听到这种问题,一定会温润一笑,说一句:“夫人都不知晓,我怎会看出蹊跷?” 可在这场梦境中,男人并未如陈星然预料的那样说话。 他翻过身,将陈星然抱在怀里,宽厚的手掌抵着她的后脑勺,指尖穿过她的黑发,另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像哄小孩子的动作。 “不怕。”那个人半垂黑眸,长长的睫羽上泛着湿意,像是流过眼泪。 “我没怕。”陈星然挣扎着从他怀中探出一个脑袋,下一秒便飞快被那人按下去。 陈星然想从他的怀抱里挣扎出来,可又不忍心用很大劲儿,不然肯定会伤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夫君。 在这种感情的‘掣肘’下,陈星然被那个人紧紧抱在怀中,头都抬不起来。 “我害怕。”隔着一层胸腔,那个人的嗓音低哑,泛着无穷蛊惑。 陈星暗这条龙果然被‘蛊惑’到,安心趴在那个人怀里。她伸出指尖,想要给男人一个拥抱――小时候她害怕,母亲也是这么拥抱她的。 直到她的指尖落在男人身上,陈星然才发现自己的手凉的厉害。 ――怎么会,她并未害怕,手怎么凉的发颤? 电光火石间,身为‘梦境旁观者’的陈星然忽然捉到什么,但还没捕捉到一个完整的思绪,直觉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的说话声。 “啊啊啊啊啊,这里是一楼,好像可以跳!” “外面就是‘鬼’,咱们无路可逃了,只能跳。” “咱们这个房间底下好像有地下室,我还看到一个天窗,还有绳子,要不要咱们试着把‘鬼’绑起来?” 陈星然骤然睁开双眸,那原本仿佛隔着一层薄膜的说话声彻底清晰起来。 ――原来是尚在鬼屋中的同伴们逃到了这间休息室正对着的楼上,在天窗和窗户打开的作用下,他们的声音没有阻隔,清晰的传进来。 陈星然倒是没有‘梦到关键时候突然被打断’的恼怒,一贯的起床气此刻也被疑惑掩盖下去。 ――这段梦境,为什么不存在于她的记忆里? 而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当时抱着她的,应该是恢复了记忆的太尧帝君本人。 最最重要的是,他眼中有湿意。 他在哭。 与鬼怪一样,神仙是不能哭的。 鬼怪的眼泪会削弱鬼怪的力量,他们每哭出一滴眼泪,就要损失千年道行。 陈星然曾遇到过一位情深意重的万年恶鬼。这鬼爱上了一位凡尘女子,两人相守三年,女子不堪他鬼气加身,身体承受不住,香消玉殒。 这位姑娘是笑着走的,并无多少怨气,死后并未化鬼。而那位厉鬼,抱着姑娘的骨灰,一夜之间哭出三十滴眼泪,三万年道行尽毁,在天明之前,化为齑粉。 当陈星然感知到那恶鬼的气息逐渐衰弱,窜出水面,赶过去的时候,恶鬼已经流干了泪水,最后对她微微点头。 随后,当场消散。 陈星然从未料到,那位向来只利己的恶鬼会在有朝一日选择自我消亡。可能,这就是爱情的魅力吧。 可太尧帝君为什么要哭? 陈星然想不通。 方才她差点抓到的一线灵光被打乱,此刻便怎么都拾不起来。那念头太少太散,完全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逻辑。 陈星然压下心中的所有情绪,下巴支在桌面上,再次闭上眼。 - 童小漪、沈风轻他们一行人出来,已经过了饭点,大家叫嚷着肚子饿,鬼屋工作人员立刻为大家准备泡面。 沈风轻叼着一只叉子,靠墙而站:“靠,听说一会儿还要算积分,他们鬼屋会给一个排名。” “什么东西?” 攻略达人童小漪说:“就是鬼屋通关选手的积分榜,在各大平台都有发布,听说专门玩这个圈子的人很关注此排名。” “那咱们奚哥和星然肯定能上榜啊,通关的这么快,除了时间积分外,估计还有额外奖励。” “那必须的,”一位工作人员的泡面好了,她端过来跟大家一起吃,“我就没见过有人能把鬼遛着跑,最后冲破大门,找到安全区。”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俩同学,是第一对打出最快通关线路的闯关者?”沈风轻看着奚池,笑容有点贱兮兮。 “肯定的,而且不止这一项,听我们老板说,这是一条隐藏线路,很难的。”工作人员说,“我们老板正在算积分,一会儿可能就会发布出去,嘿嘿。” 童小漪往操作间探头:“老板不吃饭啊?” “别以为他体恤员工,只是因为他不吃泡面。”工作人员毫不留情的说,“咱们快吃,他统计完,一会儿给你们都有奖品。” 工作人员说完,见大家都各自拿着泡面在吃,悄悄问身边的沈风轻:“你们是什么学校呀,盛产美人,一个个都好漂亮,帅气。” 她这句话被那位假扮红绸带鬼的同事听到,说:“那个妹子长得好像程书淑,而且是程书淑的精修图,我觉得吧,他们可能是电影学院的。” “那倒不是。”沈风轻说。 “不是吗?” “难道是戏剧学院?传媒学院?咱们虞城好像就这几个学院了。” “哦,我们是宜城男子职业技术学院。”沈风轻没开口,一个男生笑着抢答。 “?”几位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不过这种不知名的技术学院非常多,大家也没多在意,当个小插曲掠过。 等到积分统计出来,一行人兴冲冲走到最新发布的积分统计榜单前―― “靠,陈大佬和奚老板并列第一啊。” “七号探险者是陈大佬吧,她遛鬼时积分高,奚老板有发现密道的积分,统计的好详细。” “老板,这积分要同步到网上吗?” 老板身穿格子衬衫,头发稍微有点偏长,带着一副厚底眼睛。 “当然要啊,这么高的积分,开业以来第一次。不过各位放心,名字是最开始你们自己取的,不会暴露各位真名。对了,小吴,把学校打一下,发出去。” “好嘞!” 第 27 章(纪总是期盼晚上陈星然不要...) 最后一句话, 老板是用虞城方言说的,一群北方人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其中含义。 等大家坐上回程的大巴,用手机刷出积分榜的时候, 为时已晚―― 因为,往日安静如鸡,只有偶尔几条新帖子的独属于密室逃脱类的论坛在此刻热闹非凡, 不出几分钟,首页的帖子就能全部被轮一遍。 童小漪此前就是在这里找的加精攻略,她刚才听到老板说积分排名会重新公布上去, 整个人正期待着――他们一行八人,好歹也算集体通关了。 对于第一次玩密室的他们来说, 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战绩’。 她作为三号探险者,给自己所取的代号就是three。 虽然是靠着直接抱沈风轻大腿,间接抱陈星然和奚池大腿的方式通关――那也是通关。 在这个月的排行榜里, 怎么说也会位于前五十。 童小漪他们到底是学生, 从小到大最在乎的就是排名。 这会儿自然也不例外。 她坐在后排靠窗的位子上, 旁边是惊魂未定的沈媛媛。 童小漪给沈媛媛递了瓶水后, 打开手机,点出论坛, 正当她要用熟练的‘肌肉记忆’来点开论坛第一行【加精】模块, 就发现这个论坛跟她往日刷新的好像有点不大一样。 “奇怪。” “啊!”沈媛媛一口水没喝完,差点呛到。 童小漪赶紧说:“没事没事。” 沈风轻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了?” “密室逃脱爱好者论坛里面的帖子都是新的, 就算是旧帖子, 回复日期也很新――就是刚才发的!”童小漪十分惊讶。 “我看看,链接发群里。”沈风轻催促。 “啊, 等等,「宜城男子职业学院是什么, 这个学校里居然同时出了八位大佬」,「老板家的密室一向是公认最难,恐怖指数A+的,怎么一下通关了八位」,「老板家密室居然有人能一小时内逃出!牛逼!还有,宜城男子职业学院是什么,职业学院里居然有逻辑思维这么强的大佬存在吗」……” 童小漪目瞪口呆的念着。 周围人被暴雨打蔫儿的兴致立刻提起来。 “什么论坛?” “这都是新发的帖子吗?” “快来让我看看。” “童同学,吃独食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快把链接分享到群里。” “这就来。”童小漪顶着黑人问号脸,“他们论坛里是在讨论咱们八个通关了吧?诶,小陈――” 童小漪话音没落,从后座伸出一根黑色的长柄雨伞,稳准的点在她面前。 ――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黑色物体成功让童小漪把接下来的话憋了回去。 黑色雨伞被后座收回,童小漪转眸一看,只见奚池沉沉的看着她。 同时,眼尾余光将正歪着脖子靠在窗户上呼呼大睡的陈星然看了个完整。 有那么一刹那,童小漪忽然明白了――她表哥这是担心自己吵醒小陈吧! 是吧! 肯定是! 等童小漪再看过去的时候,奚池已经收回目光,越过陈星然看窗外。 在虞城当地政府的刻意维护下,这里并没有建起幢幢大楼,而是保留了原始的自然风景――蜿蜒的公路,两侧尽是金黄的早稻,偶尔能瞥见几‘窗户’晚开的油菜花,让人有种置身画中的恬淡感。 童小漪肩膀被点了点,她猛地回头,只见沈风轻一脸哀怨:“链接呢?” “这就发这就发。” - 奚池手机一震,他垂眸点在屏幕上,顺手滑开最新的一条链接,好像是沈风轻发的。 这并非论坛主页,而是一个推理小能手发的帖子。 「‘小推理家’来分析分析突然出现的八位大佬,着重分析空降积分榜第一和第二的两位大佬。」 一个男生疑惑:“沈哥你发了啥,怎么突然撤回了?”“没什么,别说,别问。” “啊?哦。” 童小漪也很疑惑:“你刚发的是小推理家的帖子吗?” “这又是什么?” 童小漪解释:“小推理家是论坛里比较活跃一位用户,他经常……嗯,另辟蹊径,从一些很独特的角度看问题,做分析。可能因为角度太独特,有他的楼一般都能盖成hot级别。” 奚池原本对这些敬谢不敏,转手就要关掉,但看到‘小龙’两个字后,又来了点兴致,继续往下看。 ――小龙,是陈星然给自己取的代号。 ‘小推理家’帖子的内容为:“小龙和水两位大佬,这名字听起来怪有cp感的,不会真的是一对吧。” 奚池:“……” 开头就很劲爆。 奚池继续往下看,“‘小龙’和‘水’两位大佬的时间积分一致,也就是说,两人是同时闯关成功。据我所知,以老板家鬼屋积分统计的严苛程度,就算是前后脚出门,都得有个几分的差距。要让时间积分完全一致,那就是老板分不清谁先出的门――各位,大家可以发挥想象力。” 接下来很多楼全是:“想象力。” “我就喜欢小推理家这点,引导我往不健康的方向去想。” “楼上你想到了什么,我不介意你写出来。” 奚池半敛着眼眸,渐渐回忆起方才出鬼屋时候的动作。 ――他的头脑明明告诉他,不害怕,不需要害怕,这里的东西都是人假扮的。但在那样恐怖的氛围下,他的身体反应很诚实,心跳如擂鼓、四肢发颤,甚至连额角都沁出冷汗。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星然几乎是搂着他的肩膀,半拖着他一起走出鬼屋最后一道门的。 ――完全不是回帖里那种少儿不宜的东西。 ‘小推理家’分析了很多,最后的最后,抛出来一个重磅炸弹。 ――「宜城男子职业技术学院,欢迎大家去搜索此校。小龙和水两位……小学弟还是学弟学妹,你们有上学校表白墙发糖吗!求、发、糖!」 此话一出,后面回帖的人都快要裂开了。 “靠,靠,靠,你们名校真会玩。” “我就说小推理家写出来的东西怎么每次都那么的引人入胜,让人爱不释手,看了就停不下来,原来竟然是大学霸,失敬。” “原来学霸都是小推理家这样清奇的脑回路吗?佩服就完了。” “你们别歪楼啊,最最震撼的不是一小时破开老板家的密室吗!简直不能更牛逼,好不好!” - 陈星然是车到站自然醒,看着她缓缓睁开眼睛,眨去里面的睡意,奚池轻笑一声:“你这个能力怎么练成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陈星然非常及时的醒来了。 压根不用人叫。 “在外面玩,总不能给大家添麻烦。”陈星然抓了抓脑袋,用小腿轻轻碰了一下奚池的,“下车。” 禹城市区内完全没有下过雨的迹象,不过可能由于附近下了好大一场暴雨,今儿个的风带着些凉意。 陈星然一下车就抻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自己的长胳膊长腿。 “小陈这身材,简直绝了。”童小漪小声给沈媛媛嘀咕。 “呜呜呜好优秀。”沈媛媛在人气旺盛的提防,总算恢复了精神,说,“她跟校草一起下来,我的注意力居然基本上在她身上――果然女生才是最会欣赏女生的。” “我跟你一样,我在大街上看到漂亮的小姐姐,真的会悄悄多看两眼。至于小哥哥,就不会这么多。” 陈星然见她们俩嘀嘀咕咕,两步走到跟前,这俩人突然同时缄默。 陈星然:“……?” 童小漪抬头看她,目光特别真挚。 沈媛媛更是一脸无辜。 陈星然:“……一会儿吃什么?” 见她别扭的转移话题,童小漪忍不住大笑起来,“都行啊,特色的咱们基本上都吃过了,可以挑一家喜欢的再吃一遍。” “现在时间还早,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一下?”一个男生问。 陈星然虽然很想睡,但她怕自己现在睡了,晚饭时间就爬不起来。 正纠结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纪云柏。 童小漪离陈星然近,尚且来不及回避就看到了这三个字。 甫一接通,一个生冷又霸道的声音传过来:“今晚八点,虞城市中心,莺万会馆。” 然后还不等陈星然回应,电话再次被掐断。 紧接着,陈星然手机弹出来一条短信,是莺万会馆的地理位置。 依然是纪云柏发来的。 童小漪说话有点磕绊:“这、小陈,你……” 陈星然并没有理解童小漪的担忧,就像她完全不理解纪云柏的吩咐一样。 她说:“稍等,我打个电话。” 说着,就给纪云柏拨过去。 纪云柏,纪总这边―― 坐在好朋友的豪宅内,听着好朋友吹嘘自己把程书淑邀请过来,为了不落面子,霸道酷炫拽的吩咐了陈星然一通。 不管晚上陈星然到底来不来,他这个面子是装出去了。 当然,纪总是期盼晚上陈星然不要来的,不然……陈星然会让所有人都见证一下她的实力。 还不等纪总冷酷地将香槟喝完,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呈现出那三个十分熟悉的字眼―― 陈星然。 第 28 章(至尊vip) “哟, 咱们纪总的小娇妻这是把电话打回来了?” “我就说老纪这态度不对,在兄弟面前嘻嘻哈哈,在美人儿面前冷若冰霜。姑娘家都是用来心疼的, 他这样,我看一辈子都难找到真正喜欢的媳妇儿。” 纪云柏来不及去纠缠‘在兄弟面前嘻嘻哈哈’这个评语。他什么时候嘻嘻哈哈过了? 他觉得自己对所有人一视同仁,除了……武力值碾压他的陈星然。 “老纪这一脸凝重的表情, 是听进去了?” “啧啧,他能听进去你这种油腻的陈词滥调?我觉得,这怕不是他发火的前兆。” 听着发小们开涮的话语, 纪云柏额角的青筋又跳了跳。 就在这时,他那响个不停的手机被人点了接通, 接通了的那人甚至振振有词:“纪总,别听他们瞎说,接电话要紧。” 纪云柏:“???” 纪云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可真是谢谢您嘞。” “嘿嘿, 不客气。”此人在将手机递给纪云柏的时候, 还十分殷勤的点了外放。 好让纪总能听得更清楚一点。 “纪云柏?” 陈星然的声音从听筒里清晰的传出。 虽然包厢内声音有点杂, 但碍于纪云柏手机性能好, 只要离他不是很远,都能清楚的听到陈星然的声音。 纪云柏没吭声。 “喂, 纪云柏?”陈星然的声音再次传来。 “纪总听着呢, 你说。”纪云柏那位从事影视行业的发小已经觊觎陈星然已久,只是碍于没得到纪总的首肯, 因此, 再次‘见’到陈星然,他迫不及待的出来献殷勤了。 发小说完, 静静等候陈星然来一句怯生生的“你是?” ――按照他所熟悉的女孩子的处事方式,肯定会有这么一句。 到时候……他再趁热打铁介绍一下自己和最近手头的综艺项目, 就不信陈星然对娱乐圈这么大的蛋糕会不心动。 陈星然:“哦,谢谢。纪云柏,吭声。” 十分淡定的声音从话筒里倾泻而出,直直把这位等待自我介绍的发小震出了石化的效果,然后,再从一个点开始寸寸皲裂。 所有人尚且来不及发表――“这女人谁啊,怎么这么嚣张,简直像老纪的爸爸”的言论,就听到那位自从打完电话就一直冷着脸闷头喝酒的纪总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微妙的“吭”。 ……哦。好听话啊。 纪云柏在一片晦暗的灯光下闭上眼睛。 脑内飞快闪过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 如果、如果上天给他一次再来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选择来虞城休假。 ――见什么程书淑?程书淑是天仙啊还需要他专门飞来虞城见一面? 他呆在宜城不好吗? 不、好、吗?! 他明知道只要出来鬼混,那群没节操的发小就一定会起哄说他‘金屋藏娇’的事情。而他这个大尾巴狼为了自己的面子,肯定拒绝不了大家的起哄。 但……但他还抱着一线希望。 如果、如果陈星然能对他反感一点,就把他当成空气,看不见,对他视而不理,那么他只需要在晚上再怒气冲冲的发一个‘胆儿肥了啊’的消息。 不仅装逼的目的可以达成,还能不被陈星然所影响。一石二鸟。 可是,纪云柏低估了陈星然的敬业程度。 ――她居然打电话过来了。 陈星然的下一句话在寂静的包厢中回荡:“晚上八点不是开庭时间,你有什么事?” “……”纪云柏。 “出来喝酒。”纪云柏哼哼。 “哦,不去。”陈星然拒绝的直截了当。 那位跟纪云柏关系最好的发小尚且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陡然听到这句,立马炸了:“操,这么吊。程书淑都不敢说不来,这位什么咖位都没有,就敢当面拒绝纪总??” 陈星然的指尖已经按在了挂断电话的红色图标上,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快速的吼出一句:“我去,我一定去!” 电话挂断。 - 同样出门来接电话的奚池甫一推开酒店大门,就听到陈星然这句急切的“我去、我一定去”,他黑沉沉的眼眸压低,藏住里面所有思绪。 那只刚伸出酒店大门的脚退了回去。 二十秒后,他接通自己手里的电话:“妈。” “在虞城玩的愉快吗?” “还行。” “我看到风轻发的朋友圈,你、你们八个人中,有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奚池微微一怔,随后说:“是。” 他们八个人中,奚池知道母亲指代的是谁。 “……嗯,”那边显然没预料到奚池会承认的这么爽快,江女士停顿了一下,笑说,“那你们好好玩。” - 晚上七点,陈星然与同伴们吃完饭,谢绝了跟大家一起回酒店的提议,说:“我有事情得出门一趟。” 童小漪记得陈星然下午收到的来自纪云柏的电话,闻言有点担忧。 “啊,那……我也没什么事,要不然我陪你去?” “我也没事啊,方便的话,我也想去玩。咱们学了五天,该好好放松。”沈媛媛说。 有两个男生则表示自己经过前五天日以继夜的学习,今儿早又去了趟鬼屋,现在这个点只想回酒店睡大觉,明儿个再参加集体活动。 陈星然虽然很有主见,但一向不怎么会拒绝女孩子。 再加上她并不觉得自己与纪云柏的合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提防,此刻倒是想要松口。 她看了下奚池,说:“可以是可以,我要不然先给那边的人打个电话吧,看看他们的包厢大不大。” “不用这么麻烦,实在不行我们几个在市中心转一转都可以。”童小漪如是说道。 这下就算是陈星然这样粗神经的女孩子,也听出了童小漪担忧的心思。 她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琥珀一般的眼眸盛着夕阳的余晖,晕染成漂亮的橘色,答应道:“好。要是包厢不够大,我去看一眼那谁,就出来找你们玩。” 童小漪拼命点头。 不过,陈星然倒没有想让这么多人跟过去的意思,商量过后,只有童小漪、奚池和沈风轻陪她过去。 “那你们要早点回来啊。”沈媛媛挥挥手。 “嗯嗯。” - “莺万会馆,我记得,好像是奚家的产业之一吧。”吃饭的地方举例莺万会馆很近,几人懒的打车,一边走一边消食。 奚池被沈风轻轻踢了一脚,这才开口:“不记得了。” “这都能不记得?” 这点童小漪晓得:“我听我妈说过,奚家家族产业分类太多,这种会馆一般是旁支子弟借用家族资源所建造的,会馆名字记在家族产业下,归家族所有。但家族对此类产业放得很宽松,具体管理和决策权都属于旁支子弟本人。” “原来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啊。”沈风轻确实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辞。 奚家在他眼中,以前只是‘子弟众多’‘规矩繁多’‘宅邸雄伟’的代名词,唯一一个还算好玩的,就是奚池本人。 “既然如此,进去应该没问题。” 陈星然抬眸看了奚池一眼,唇角重新挂上几分散漫。 毕竟,方才朋友们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全问题才跟来的,她也不想把大家留在外面。 很快就到了酒店门口,陈星然站在台阶上,往停车场方向扫了一眼,张扬的车子比比皆是。而且出没在停车场的俊男美女也比其他地方要多得多。 陈星然倒是没看到有谁跟她长得像。 “先生、女士们,晚上好,请问有请帖吗?”门口个子很高的侍应生弯腰提问,并没有因为四个人明显的运动风格打扮就轻视。 陈星然:“……稍等,我问问。” 他们往旁侧退开去,不一会儿,从后面台阶上上来几人。 “听说今天临时拔高了入门门槛,好像有不少大明星。” “噫,那个人是不是程书淑?” “嘘,不像,而且,程书淑那样的咖位,怎么会在门口等呀。” “难道是替身演员……啧啧,不愧是影后,替身标准这么高。” 陈星然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都挺‘明察秋毫’,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给纪云柏打电话。 一分钟后,打了两个电话的陈星然有点蒙:“纪云柏不接电话。” 童小漪心说这样正好――这样她的好姐妹就不用被纪云柏那样不懂得尊重人的资本给欺负了。 但她脸上暂时没表现出来,只是提议道:“不然咱们回去?” 奚池倒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正在递交请帖的那几人一眼,似乎理解了中午陈星然那句急切的“我一定去”。 这不正好跟今早陈星然今天早上在鬼屋里半遮半掩提到‘程书淑’的事情对应上么? 奚池说:“不用再打电话,我可以刷脸。” 说着,带几人朝门口走去。 童小漪:“???” 不是,不进去见纪云柏不是挺好的吗?您还要带小陈进去,万一她被纪云柏给欺负了该怎么办呀! 童小漪想去拉陈星然的衣摆,但陈星然已经跟着奚池上前,童小漪扑了个空。 奚池给侍应生比了个手势,侍应生呆楞了片刻,立刻叫了旁边的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事,调试检测仪器调试了三十秒,这才扫描奚池的脸。 当看到奚池对应的那一张至尊卡牌后,当下仿佛意识到什么,态度更加恭敬。 三分钟后,陈星然一行人顺利拿到纪云柏所在的包厢号。 大堂经理说:“纪总今天一下午都没出来,应该还在包厢内。” “嗯,麻烦你了。” “不敢不敢,您请跟我来。” 第 29 章(面前一个程书淑后面一个...) “纪总, 您可是稀客。” 莺万会馆的少东家坐在纪云柏对面,双手十指交叠,搭在桌面上, 唇角噙着点笑,“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 少东家跟着父辈打理会馆已经有两年,对这种形形色色的‘二代’们见怪不怪。 但一般都是客人们玩自己的, 不会专程把他叫出来,还安排一个什么‘非请帖不许入内’的流程。 可既然开口的人是纪云柏,少东家也不会拒绝。 毕竟纪总已经摆脱了‘二代’的身份, 成为纪家真正的掌权人。少东家要是不答应,就显得很没有眼色。 “没风, 就是想你了,想见一面。” 纪云柏此话一出口,莺万会馆少东家的笑容僵在脸上――毕竟他常年呆在虞城, 跟纪云柏这群人压根不熟, 这种油腻的话语, 相熟的同性朋友间这么说, 可以当作开玩笑。但不熟的话…… 少东家的心情很微妙。 他居然没料到纪云柏好这口。 微微觉得有被冒犯到。 纪云柏的发小听到后忍不住扶额、捂脸,自从方才接到陈星然的电话后, 纪总就非常的不对劲, 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 纪云柏确实已经在自暴自弃的路上了。 他完完全全的放飞自我,这样以后别人问起来, 他就说自己那天吃错了药, 别介意。 ――不然,难道告诉兄弟们他怕女人? 这也太丢面子了。 少东家到底在生意场上呆久了, 即便觉得被冒犯,除了表情微微僵硬一点, 倒没有其他情绪流露。 “纪总大忙人,客气了。” “不是客气,”纪云柏说着,微微倾身向前,梳着大背头的脸泛着光,显得整个人愈发油腻,“女人算什么,只有少东家,才是我心之所向。” 少东家彻底接不下去话,草草的喝了两口酒,撂下一群人自己先走了。 纪云柏的发小捣了他一肘子:“说什么胡话呢?少东家可是奚家人,虽然你也算半个奚家人,但好歹人家那还姓奚。” “哦。”纪云柏往沙发背上一靠,闭上眼睛。 “这种奚家子弟,虽然不是直系,但人家在虞城可算是绝对的地头蛇,你招惹他干什么?吃错药了?”发小婆婆妈妈的分析利弊,“你在人家地盘上,有求于少东家……开这种玩笑……” 纪云柏老神在在的靠着沙发,未置一词。 ――他自然不可能把内心的小算盘说出来。 发小又嘀嘀咕咕了一些,最后堪堪要将话题落在陈星然身上时,宴会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更大的起哄声。 “程书淑来啦。” “哎哟,我们纪总想你可是很久了。” “听说影后最近出演了李牧野李总投资的电影,感觉如何?要说咱们纪总,也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不管跟纪云柏熟与不熟,但凡是跟他稍微有那么一点交情的,基本上都知道他倾慕于程书淑已久。 这不,程书淑一进门,大家就开始折腾。 程书淑听到这话,面色‘唰’的一白,眼睛瞪得跟小鹿一样大,脖子甚至都有点微缩。想来,要是给她一个龟壳,她就能把自己缩进去。 经纪人这回是实在推脱不了邀约――这么多富二代邀请,如果程书淑不来的话,那么她以后的影视之路一定非常坎坷。 毕竟,在娱乐圈里,资本爸爸才是真爸爸。 经纪人见这群富二代们嘴上没把门,说起话来句句都是轻视与调侃,愈发心疼自家艺人。 她拉了拉程书淑的手,小声说:“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坐到最边边去,一会儿好偷偷溜走。” 然而这群富二代们并不给程书淑这个机会。 他们人多势众,两人将经纪人带到一边,剩下的则簇拥程书淑去往纪云柏那边。 纪云柏那位混迹影视圈的发小还没来得及跟纪云柏提及让陈星然进娱乐圈的事情,程书淑就被推搡过来了。 发小眼睛一亮,立刻很有眼色的把纪云柏身边的座位让开,站起身来说:“哟,程书淑来啦,坐,你陪纪总小喝两杯,我们去玩牌。” 说着,发小把其他准备看热闹的人都拉扯到一边,将空间留给纪云柏与程书淑。 ――这还是纪云柏最近一个月来第一次见到程书淑。 他懒懒散散的靠着沙发,抬眸去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纪云柏的错觉,还是说他最近被陈星然给整出了心理阴影。 此刻,即便看着眼里满是惊慌失措的程书淑,纪云柏依然觉得周遭空气有点凝滞。 他有点呼吸不畅。(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他扯了扯衣领,解开一颗扣子。 好像呼吸确实顺畅了点。 于是纪云柏又解开第二颗扣子。 程书淑那双眼睛里满是慌乱:“你,你要干什么?你别乱来。” 又来了,又是这句。 纪云柏觉得颇为无趣,程书淑这句话搞得全世界好像都要害她一样。 他可不是李牧野那种喜欢娇滴滴小白花的男人,他其实更喜欢你情我愿的翻云覆雨。 再说,他这回真的没想对程书淑做点什么。 纪总觉得自己颇为委屈。 可纪云柏这人,越是委屈,越是自己有什么心理阴影,内心越是空虚,他对外表现的就愈发强横,让谁都看不出他的慌乱。 纪云柏缓缓抬眸,视线撞入程书淑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 这双眼睛平时带了美瞳,跟陈星然那琉璃一般的浅色眸子还有几分相似,但在此刻,程书淑没带美瞳,周遭光线又颇为昏暗,便显得这双眼睛颜色很深,黑亮黑亮的。 纪云柏想,这恐怕是程书淑和陈星然身上最大、最明显的不一样的地方了。 也只有看着这双眼睛,他才能聊以慰藉自己心里那名叫陈星然的阴影。 “坐。”纪云柏抬了抬下巴。 程书淑哆哆嗦嗦坐在他身侧,纪云柏能感觉到程书淑抖了几抖,他平生最不喜欢害怕、畏惧他的女人,偏偏程书淑又完全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以往程书淑这样,纪云柏都会失去耐心,冷下脸吩咐她做事。 可事实上,纪云柏一旦冷脸、凶悍起来,程书淑就越怕。 程书淑越怕,纪云柏就越凶。 …… 负反馈调节不外于此。 可是,此刻,看着这张除了眼睛之外与陈星然看不出差别的女人惊慌失措,纪云柏居然觉得有点莫名的……爽。 就好像陈星然陈大律师害怕他害怕的要死不活一样。 程书淑不知道纪云柏内心的小九九,鼓起勇气,哆哆嗦嗦说:“纪、纪云柏。” 美人害怕起来,声音都是又软又轻的。 纪云柏罕见的没有拉下脸,而是将自己面前的香槟推到程书淑面前,说:“喝。” “我、我……” “影后,您在娱乐圈也呆了很久,难道还不熟悉娱乐圈的酒桌文化?想说话的话,先喝了酒,我才会听你说话。”纪云柏的大背头在灯光下泛着油光。 程书淑颤颤巍巍的将手抬上桌子。 纪云柏给看笑了,今天早上在电话里被迫在众人面前‘的阴影一哄而散。 他突然体会到李牧野的乐趣――原来跟畏畏缩缩的娇软美人相处起来,居然会让男人自信心爆棚。 他笑道:“怎么了,担心我下/毒?” 他说着,自己抿了一口,随即,将唇印地方摆在程书淑面前,对她说:“就着这儿喝。” 程书淑缩了缩脖子,喉咙里‘咕咚’一声。 陈星然一行人就是在这时候推门进入的,不过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应急通道那个小门。 那里与卫生间相连,因此除了侍者外,并没有什么人。 他们四个靠着奚池的至尊卡,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宴会厅。 在一片音乐和交谈的背景音中,陈星然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咕咚’,她觉得这好像有点耳熟,但转念一想,人吞咽口水时,基本上都是这声音。 宴会厅内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陈星然一行人的到来。 程书淑看着这杯酒,大眼睛里满是警惕和惶恐,但纪云柏让她喝了再说话,她还是深吸一口气,乖乖将这杯香槟干了。 纪云柏眼睛里浮现出笑意,他十指交叉,交叠放在膝盖上,说:“刚才想说什么?” “你、你能不能不要纠……不要再总是找我?”程书淑的声音很软、偏细,很好听。 “这你可冤枉我了,一个月来,我这是第一次找你。” 程书淑垂着脑袋:“我要忙着拍戏。” “赚钱?” “啊?”程书淑愣了一下。 “赚钱的话,我这里有的是,程书淑。”纪云柏倾身向前,程书淑不断后仰,“名声、财产,只要你乖乖听话,不去找李牧野,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我不要钱。”程书淑急了,“名声什么的我自己赚,我有演技,我自己可以。” 纪云柏轻笑一声,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讨厌程书淑软弱的性格,却还是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了。 ――他喜欢程书淑身上固执的天真。 “程书淑,你要知道,演技在资本面前,一毛不值。”纪云柏坐直了。 “但这是我的追求,与你无关。”程书淑依然保持着后仰的姿态,警惕的看着纪云柏。 “那你跟着李牧野有什么意思,他就能懂你吗?他理解你的追求吗?” 程书淑不说话了。 纪云柏侧着头,好整以暇的看向程书淑,等她的回应。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余光扫到了什么……很熟悉的画面。 纪云柏定睛一看,只见自己面前一个惶恐的程书淑,而在程书淑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跟程书淑长相十分相似的……陈星然。 纪云柏:“……” 第 30 章(陈星然觉得自己距离穿越谜...) 陈星然跟纪云柏目光对上, 遥遥对他点了点头。 纪云柏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发现自己确实看到了两个长相相似的人。 程书淑。 陈星然。 不! 陈星然她是怎么进来的? 少东家不是说必须要有请帖才能进的吗? 难、难道陈星然她一路打晕无数保安杀进来了??? 这、这是犯法的! 纪云柏狠狠的咽了口唾沫,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但这一镇定,午间那会儿陈星然让他‘吱声’的回忆再次覆盖上来,纪云柏脸色一烧, 感觉自己现在做梦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陈星然对纪云柏遥遥点头,然后问身旁奚池:“那个人,是程书淑吗?” 从她的角度, 只能看到程书淑的侧而。 但这样也足够了,足够陈星然分辨出这是一位跟她长相十分接近的姑娘。 难怪、难怪最开始陌生人见到她的第一眼, 第一句话就是“程书淑!” 要不是突兀的出现在脑海里的那本书――详细的介绍着程书淑被两个男人争来抢去的强取豪夺戏码。陈星然兴许还真会以为自己穿越成了程书淑这个人。 但……以她的脾气,不管纪云柏还是李牧野,敢霸王硬上弓, 那都只会有一个下场。 因此, 她肯定不是程书淑本人。 “是。”奚池不知道陈星然想到了什么, 说, “跟你很像。” “其他人都说我跟她像。”陈星然随意的说了句。 她继续打量着程书淑,目光从她的眉眼一路下滑, 最后落在她的下颌线上。 “很熟悉, 就好像自己在照镜子的感觉。”陈星然自言自语。 她不知道是因为她们俩长相太相似,所以才给她这种诡异的熟悉感, 还是说有其他缘故。 陈星然毕竟是一条龙, 是天生的神仙,一般情况而言, 她们的所有情绪和‘隐约的感觉’,都是冥冥中天道的指引。 相比于其他专心钻研占卜学的仙, 陈星然这条龙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 书到用时方恨少,脑子到用的时候,同样方恨自己磨砺的太少了。 陈星然想不通。 但是,她能确定,程书淑只是一个普通凡人,身上并没有丝毫仙气或者妖气。 陈星然从供餐台上拿起一杯酒,一口干了,然后往程书淑那边走。 ――远看说不定看不出什么,得近距离交流。 掐了自己大腿好几下,已经疼得龇牙咧嘴,但依然不相信这是现实的纪云柏刚从一阵疼痛中回过神来,就看到陈星然朝他的方向前进。 纪云柏当下再也坐不住,从椅子上弹起来,拔腿就要开溜。 就在此时,他那位拉着其他人玩牌喝酒的发小喝高了,醉醺醺的走到他身边,整个人挂在他背上,借酒壮胆,将自己憋了好久的话说出来:“纪总,纪总,纪哥哥,您就行行好,把您那位藏起来的娇放出来一会儿,那长相、那气质,简直就是天生为了大荧幕而生的。真的,好好培养起来,绝对不比程书淑差,甚至有可能超越她,成为新的国民偶像。” 眼看着陈星然越走越近,纪云柏额角冒出了冷汗,想要把发小的手巴拉下去。 但酒壮怂人胆,喝高了的发小并不在乎纪云柏那些洁癖,像八抓鱼一样缠着纪云柏。 - 少东家方才出去后,才知道奚家那位大少爷居然亲自莅临,正当他走到门口去迎接,又被告知奚池已经进去。 一番查证后,才知道奚池进来了纪云柏所包的宴会厅。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奚池没有找他,那就是不打扰的意思。 按理说少东家不用特意亲自招待。 但少东家刚好在会馆,于情于理,还是得在奚池这位大少爷而前露个脸。 少东家甫一退开宴会厅大门,就看到纪总和他发小粘粘乎乎的样子,这场景、再配上方才纪总油腻的话语,立马让少东家有了非常不好的联想。 他顾不得再去大海捞针的在宴会厅里找奚池,赶紧出去解油腻了。 发小嘶声哀求:“哥哥,陈星然陈大律师那么好看的一个人,你人心将她藏在屋里,只给你一个人看吗?” “哥哥,陈星然那么好看,你不能将她藏起来啊。美女是公众资源,藏起来是不道德的。” “哥哥,你想啊,陈星然这资质,以后肯定是能爆火的。一个大明星金丝雀和一个一事无成的金丝雀,你选什么?” 纪云柏眼睁睁看着陈星然走进,只觉得发小这些话,每一句都是一道闪电,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劈成渣渣。 ――至今,他依然忘不了之前在家里被陈星然制裁的痛苦。 那可是能徒手扯断领带的人啊! 纪云柏不知道哪儿来了一股狠劲儿,一把将发小撕扯下来,长腿一迈,即将准备逃离现场。 哪知道发小不给他机会,抱住了他的腰:“我对你的陈星然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只是尽一位影视制作人的敬业心态,这样的大美女不进娱乐圈,真的太太太可惜了啊纪哥哥。” 有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陈星然已经走到他们这边。 ???纪哥哥看着陈星然在他而前站定,整个人一脸哀莫大于心死。 如、如果陈星然一怒之下,将所有人都干翻在地,那一定是因为他发小喝醉后话太多了。 纪云柏蓦地生出一股被凌迟的感觉,仿佛有一把刀悬挂在头顶,下一秒就会落下。 罢了。 反正陈星然发飙后,丢脸的不是他一个人,大家一起有难同当。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陈星然居然没管他发小的那些话――陈星然的目光始终落在程书淑这边。 纪云柏:“……” 等等,陈星然不会要对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下手吧?! 纪云柏目眦尽裂――以程书淑的小身板儿,还真经受不住陈星然一巴掌啊! 纪云柏平生第一回舍己为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着发小,挤进陈星然和程书淑中间。“陈星然,你要干什么冲我来,程书淑她……”完全不是你对手。 陈星然:“?” 她完全无法理解雇主的脑回路。 但考虑到这位一个月给她开十万的工钱,陈星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下一步打算――去替身神医,给雇主看看脑袋。 发小从纪云柏身后探出一颗硕大的脑袋,眼睛咕噜咕噜一转,看看陈星然,再扭头看看程书淑。 “……靠,有朝一日我居然真的喝醉了,看到了俩程书淑。” 陈星然单手拎起纪云柏,连同挂在纪云柏身上的发小一起被挪了位置。 这下,她终于可以跟程书淑而对而…… 等等,程书淑人呢? 陈星然举目四望,只见方才娴静端庄的程书淑踩着高跟鞋,溜得比兔子还快,马上就要冲出宴会厅大门了。 由于这里光线较暗,不凑近点还真认不出来谁是谁,程书淑这一跑倒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但她的举止却坚定了陈星然内心的想法――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程书淑果然有问题!不然见到她后跑什么! 陈星然二话不说追了出去。 比她先一步动作的是奚池,已经快步追了上去。 只留下两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沈风轻和童小漪,他俩跟纪总而而相觑,互相暗自尴尬着。 偏生纪云柏那位喝醉了的发小不老实,他又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方才还在这里的两个‘程书淑’又都消失了,整个人微胖的身躯吓出一身冷汗,酒劲儿都消了些。 没了酒意的支撑,发小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吧啦着的,并不是脾气极好的另外一位朋友,而是那位而冷心更冷的纪总,纪云柏。 发小:“……” 他颤颤巍巍收回爪子,只想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纪云柏岂是那种宽宏大量、息事宁人的性格?他冷笑一声,说:“酒醒了?” 发小:“……醒、醒了。” 纪云柏:“来,带你认识两个朋友,沈家……” 沈风轻识相的接话:“沈风轻,这位是我的同学,童小漪。” 童小漪微微躬身:“纪大哥好,您好。” “噢,我想起来了,小姑娘是奚家人吧,我好像在今年给去奚家拜年时见过你。”发小堆出笑容,假装刚才的失态并没有发生过,“来来来,咱们坐在这边聊,我记得你们应该读大学了吧,怎么突然到虞城来了?” “做一个简短的workshop,”童小漪尚且来不及理思路,顺着话说,“我们还有两个同学,刚才追、追出去了……” 沈风轻:“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沉默。 最能活跃气氛的发小不大记得刚才的事情,只当自己喝醉了出现幻觉,这会儿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 童小漪坐在距离纪云柏最远的地方,只觉得大脑里一团乱麻。 之前奚家祭神,陈星然被纪云柏带走,童小漪一直以为是纪云柏以钱财或者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威胁陈星然,这才让她乖乖听话。但现在听到纪云柏那句“有什么冲我来”,又给童小漪一种――陈星然爱纪云柏,纪云柏爱程书淑,只把陈星然当替身的三角关系。 不对,还有一个,奚池喜欢陈星然。 ……太乱了。 贵圈真乱。 - 陈星然追出来后,只来得及看到右边拐角处有奚池衣摆闪过的痕迹,那位程书淑已经跑得没影了。 ――奚池穿着运动鞋,又常年锻炼,有这个速度还好解释。但程书淑……踩着恨天高跑这么快,完全不符合地球人的生理特性! 陈星然觉得自己距离穿越谜题的答案已经很接近了! 第 31 章(这么抱着她还是第一回...) 陈星然来不及细想, 赶紧追上去。 ――程书淑身上疑点太多了! 陈星然纵然已经跑得很快,但在地球上,受到万有引力的吸引, 再加上她没有法术在身,速度还是被限制着,等她寻着奚池的衣角跑到楼梯间, 入目只有上下空无一人的楼梯。 这莺万会馆给楼梯间里都铺了地毯,半指厚度,毯面柔软, 极尽奢华,人一上去基本上等于自动消音。 再加上上下都有人行走, 陈星然一时半会儿还真分不清程书淑往哪儿跑了。 就在陈星然犹豫的时候,楼上传来一声:“这里,陈星然。” 往上跑?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难不成楼上还有其他出路, 亦或者程书淑一个姑娘家会飞天遁地? 陈星然来不及细想, 立刻往楼上冲。 兴许是因为今天入门需要请帖的缘故, 在楼梯间里除了遇到几位侍者外, 倒没有其他人。 但这些侍者对几人的追逐游戏也是十分的目瞪口呆。 “好像有个男人在追影后程书淑,我、我们要不要报警?” “能进咱们这儿的人, 不是明星就是有钱人, 说不定人家在玩游戏……” “也对,那个男的好帅啊。” 就在她们打算讨论一下奚池的长相时, 跟在后面的陈星然一个箭步越过几人, 冲入上一层。 几位侍者当即愣在原地。 直到陈星然的身影彻底消失,她们才堪堪回过神来。 “等等, 我眼花了吗?程书淑怎么又冲过去了?” “……姐妹,你没花, 我也看到了。” “有、有没有可能是程书淑上楼后,坐电梯下来,再往上跑?” “……可电梯有这么快吗,咱们才说了三句话。再说,程书淑还能这么快就换一身衣服?” “难道,是闹鬼了?” “啊啊啊别吓我,咱们赶紧走。” 陈星然一路追着上了天台。 临爬上去前,陈星然看到天台门上的锁舌完全坏了,不像是被暴力拉开,反倒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给捣鼓坏了一样。 她赶紧跨出去,只见奚池就在她面前几步远,而程书淑则已经快要靠近楼层边缘。 不同于奚池惊疑之下的满脸紧张,陈星然这会儿依然觉得程书淑身上有重大嫌疑――说不定程书淑跟她一样,都是来自修仙世界的。 不然,长得相似即便是小概率事件,但也没必要见了她就跑吧? 奚池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是陈星然,小声对她说了句:“这里不安全,先把人劝下来。” 然后,一边拨打消防电话,一边对程书淑高喊:“程书淑,我与你素不相识,更不会对你做什么,你犯不着如此,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你都能叫出我名字!”程书淑细弱的声音里满是惶恐,甚至再次稍微后退一步。 “你是影后,是知名度非常高的人,相信你出门就算买个饮料,都会有不少人能叫出你的名字。这不稀奇。”奚池声音沉稳,他站在原地没动,给了程书淑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 “我、我没拿自己生命开玩笑,是你们在追我。”程书淑牙齿都在打颤。 陈星然毕竟才当‘凡人’没多久,她一不恐高二不恐别人站在高处,一时半会儿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起初听到奚池说“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她还没反应上来奚池的意思。 现在听到程书淑的话,看着她身后铺展开来的夜色,还有远处大排档低矮的灯光…… 陈星然目光一凛,好像突然懂了生命的脆弱和纤薄。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仙人,更没有呼风唤雨的龙,所有人都是□□凡胎。 这个高度……五十来米…… 真的会出人命! 毕竟,就连陈星然自己,不做任何防护的从这个高度摔下去,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况且,她还不确定如果在这里死了,还会不会在最初的世界复活。 既然如此,一定要劝回程书淑! 纵然现在有无数谜团未曾解开―― 程书淑为什么和她长相如此接近? 为什么程书淑跟她打了照面就跑? 为什么程书淑穿着高跟鞋都能跑赢她和奚池?她身上真的没有其他力量吗? 到了这地步,程书淑的生命绝对是第一位的。 陈星然想,就算程书淑真的故意用了她的脸,但程书淑又没有顶着这张脸做伤天害理的事,她也不会对程书淑怎么样。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表示出对程书淑的一丝敌意。 她只是想多知道一些消息,比如,她为什么会突然穿越过来? 可现在,救程书淑要紧。 陈星然终于暂时放下了‘龙’的思考方式,从‘人’的角度思考现在的情况。 陈星然看着她脚下的高跟鞋,开始担心起程书淑万一一个没站稳,从房顶跌落…… 她语气里带了一丝紧张,说:“程书淑,这里没有路了。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见了我就跑,但我可以保证,我们对你没有坏心思。你……慢慢往回走,别向下看。” 程书淑听到她的声音,原本已经有点缓和的情绪突然爆发,整个人蹬蹬蹬又朝后退了几步。 陈星然倒吸一口气,把“危险”两个字憋回嗓子眼儿。 万一程书淑受到惊吓,她真的会跌下去! 这里不比海里,浮力完全可以使人漂浮起来。 在陆地上摔落,那是实打实的伤害!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过半,即使是炎热的夏季,天色也是几分钟暗下一个色调。陈星然一向觉得这个身体底子不错,目力尚好,但依然很难分辨出十多米外程书淑的一举一动。 只能努力盯着程书淑那双高跟鞋距离边缘的距离。 眼看着这个距离在一步步缩小,陈星然整个人陡然紧绷起来。 奚池同样关注着程书淑的位置,他手机电话一直保持畅通,那边的接线员正让他们努力劝说跳楼的女士,拖延时间――消防人员将会尽快赶到。 奚池说:“程女士,我们对你并没有其它想法,你如果觉得不适应,我们可以现在就回去,请你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程书淑站在原地大喘了几口气,眼看着她态度软下来,陈星然没再开口,只是当着她的面缓步后退。 奚池同样往后退了一小步。 程书淑看到他们的动作,那双黑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悲哀,却又很快消散,成了最懵懂无知的模样。 她开口:“要我下去可以,但你们不能再找我,更不能问我任何问题。” 这话就纯属……耍无赖了。 奚池犹豫了大概0.1秒,陈星然已经重重点头:“好。” 她目光满是真诚,甚至为了保持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还拉着奚池的手腕,朝后退了一步。 程书淑显然没想到陈星然答应的这么干脆,她眼睛里闪过狐疑,嘴唇翕动,干巴巴说:“不是我不告诉你们。是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有你想得到的答案我这里都没有。我只是一个单纯跟你长相很接近的人。” “只是一个长相很接近的人。” 程书淑重复着。 可越是这么说,越能证明程书淑反倒知道点什么 陈星然心里如此想,嘴巴上却道:“对,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追上来,或许你刚刚只是想去趟卫生间。” 程书淑:“……”这么体贴,给她把借口都想好了? 程书淑紧绷的精神彻底松懈下来,她甚至没有再去让陈星然和奚池作保证。 她抬起脚,往前迈开步子,一脚还没踩稳,高跟鞋的小细跟突然断开,程书淑重心不稳、身子一歪,眼看着大半个人都扑到了护栏外! 奚池在程书淑歪倒的那一刻就往前冲,但人体的速度是有极限的,十多米的距离,不是一秒两秒可以跨越的! 陈星然目眦尽裂,在这个危急的关头,她身体突然腾空,就像往常有法力支撑一般,速度快得肉眼难辨。 还没等程书淑一嗓子尖叫延伸开来,陈星然已经拽着她的小腿,将她扒拉回了天台。 奚池:“……” 有种冲破他现有认知束缚的东西好像弥散开来了。 陈星然这一腾空、一拽完全是超常发挥,当程书淑安全后,陈星然整个人完全脱力,奚池过来扶她的时候,感觉陈星然像从水里打捞起来的一样,衣服都被汗水浸湿。 奚池不是没近距离接触过陈星然,此前在车上给她系安全带、在鬼屋里两人携手出逃,他跟陈星然都有过肢体接触。 但这么抱着她,还是第一回。 或者说,这是奚池第一回抱着女生。 太轻了。 - 救回程书淑后,奚池单手扶着陈星然,然后告诉接线员,轻生人员已经救回,非常感谢她的帮助。 电话挂断后,奚池又拨通一个电话,将此事告诉少东家,并且表示不希望此事传出去。 ――陈星然突然迸发出超越正常人的速度,程书淑明显非常不对劲的状态,都不适合曝光在大众之中。 挂断电话,奚池掐了掐眉心。 自始至终,他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人,可现在陈星然脱力,程书淑惊魂未定,他反倒成了主持大局的人。 少东家接完电话,一脸的茫然。 ――不是说奚家家规森严,嫡系子弟都十分刻板严肃么?这个奚池怎么回事,把人家好好的女明星逼到跳楼?还让他去打点消防人员? 可到底是奚池吩咐下来的,少东家强压下疑惑,赶紧出去办事。 - 程书淑只是被吓了一跳,冷风一吹就渐渐缓过神来,她甚至能感觉到力气在不断恢复。 她偷偷瞄了一眼陈星然,只看到陈星然指尖在不断滴下汗水。 她张了张口,轻声说:“谢谢。” 然后就撑着墙站起来,看样子准备下楼。 陈星然抬眼都费力,却还是意识到程书淑想走,她努力抓着奚池,说:“抓住她,别让她跑。” 低哑脱力的声音在楼梯间内回响,程书淑暂时还没意识到陈星然的反水,奚池已经在她侧身时,攥住她的手腕往背后一折,上推,另一只手也如法炮制。 最后,程书淑躬着身被奚池‘擒拿’住。 奚池的手法一看就是练过,用力不大,却能让被制之人感觉到疼痛。如果不是那种狠戾的混混,一般人在这时都生不起反抗之心。 而奚池的另一只手,在短暂松开陈星然后,又重新将她扶好。 程书淑被迫弯着腰,头发散乱,额头抵在扶手上,声音里带着哭腔:“陈星然,你、你答应我的!” 陈星然昏昏欲睡,听到这话,突然来了点精神,说:“噢,我反悔了。”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了:换域名了c-l-e-w-x-x。卡姆(去掉-)。第一发,布还得是醋,溜,儿 第 32 章(不对啊刚才在天台奚池...) 陈星然平时说话其实远没有这么‘欠扁’, 她一般信奉的都是‘能揍一顿绝不废话’的真理。 像今儿这样把“我反悔了”四个字正大光明的往外说,还是头一回。 奚池颇为惊讶,他虽然与陈星然接触的时间不长, 但冥冥中总感觉对她这个人很了解。 往常,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出于讨厌而皱眉时就绝不会强颜欢笑, 并且说出去的话一个唾沫一个钉,只要答应别人,绝不反悔。 但像现在这样‘耍耍无赖’, 又……非常可爱。 当然,只有奚池一个人这么觉得。 楼梯间里的另一个人已经把所有表情都僵在了脸上——程书淑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谁见过堂堂真龙答应了事情后临场反悔的? 故此,程书淑直到被奚池‘制裁’住,推入顶楼包厢, 依然一脸‘这不可能’的表情。 陈星然的精气神俱被抽干, 说完那句话后其实整个人没有一丝力气, 全身重量都压在奚池臂弯。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去关注程书淑的情绪变化。 对她来说, 程书淑的每一个眼神和举止,可能都是她发现穿越原委的契机。 然而这份关注并没有持续多久, 整个人就被那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侵占, 脑袋昏昏沉沉,睁眼皮都难, 再也分不出心神去看程书淑。 陈星然听到侍者们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最后‘咔哒’一声房门关上。她立刻不再绷着,浑身像是没骨头一样窝在沙发里。 她刚才在这个世界爆发了超出常人的速度与力量, 这会儿只觉得四肢百骸的力量都被抽空,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外界的所有声响对于她来说都像是隔了一层屏障,听不大真切。 她无意识的往沙发里窝,好像这是一个柔软的洞,能把她整个人全然包裹进去一样。 奚池见她整个人都蔫儿蔫儿的,顾不上去想方才那惊人的一幕,只得先着眼于现在的情况。 ——陈星然精神萎顿,一时半会儿看起来没法问询程书淑,但他又不能就这么将程书淑放走。 毕竟,程书淑明显知道很多东西的样子。 奚池回头看了眼将自己埋在沙发里的陈星然,又瞥见半开的窗户,以及……堆在一边的窗帘。 程书淑见到陈星然浑身乏力,眼底有浓浓的关切一闪而过,随后再瞥到旁侧的奚池,登时那点关切就消弭掉。只是用略带放松的目光看着他。 反正奚池此刻什么都不记得,自己忽悠他一下,让他把自己放走,岂不轻轻松松? 程书淑酝酿了大概一秒钟,正预说些什么,只感觉而前落下一片黑影,紧接着,嘴巴上一紧。她浑身一怔,这、这什么情况? 然而奚池一直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类型,他同布条在程书淑嘴巴上缠了一圈,随后动作很快的在她脑后打了一个结。 奚池外表看起来再怎么谦逊、温润,到底是奚家培养出来的下一任家主,该会的到底都是会的。而且,作为练家子的奚池手劲儿不可谓不小,程书淑感觉两颊都被这布条拽的紧绷起来。 接下来,在程书淑短暂的恍惚中,奚池用绑窗帘的绳子在程书淑手腕上打了一个死结。 不过,这种绳子表而柔软光滑,不消一会儿就能挣脱开。 他又去旁边的柜子里找胶带——这个绑起来结实。 程书淑缓过神来,便看到奚池手中的胶带,整个人目眦尽裂,嘴巴里刚呜咽出几句话,目光便撞入奚池的眼睛里。 看着那双没有丝毫温情的眼睛,程书淑浑身一震——不,不对啊,刚才在天台,奚池明明很紧张她,证明他并没有觉醒上辈子的记忆啊。 可现在这眼神…… 程书淑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再挣扎和讨价还价。 奚池将程书淑牢固的绑在原地,往左稍微走了两步,靠在陈星然瘫倒的沙发里,安静等着。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除了陈星然悠长又疲惫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奚池看了陈星然一会儿,突然间,黑眸中的冷漠和疏离消失殆尽,只余下浅淡的怔然。 ——刚才怎么了?他感觉自己晃了一下神,好像还看到了程书淑惊慌的目光。 奚池站直了身子,回头又看了一眼程书淑,这回程书淑没有跟他对视,只是垂着脑袋,一副认栽了的表情。 奚池只是打量了程书淑两秒,并没有动手给她解开束缚。虽说他记忆有点点断片,但他的智商好歹在线。他怎么可能放程书淑走? 且不说程书淑与陈星然这张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单单说她的行为举止——要是她心中没鬼,为什么一见到陈星然就跑? 况且,刚才陈星然来得晚没看仔细,他紧随程书淑上楼,可是看到程书淑拔了头上的发卡,伸进天台门的锁扣,一伸一拉,就将那坚固的门锁给拉断。这力道……就算是奚池自己,恐怕都达不到。 别人的产业奚池或许不甚了解,但这会馆是自家的,奚池很早之前就听爷爷念叨过一件事——“咱们家既然做酒店生意,那一定要做到安全。天台这地方,电视上怎么老喜欢演从这里跳楼?珍爱生命知不知道啊,咱们家名下的酒店,天台的锁全部加固,并且多加几道,千万不能害了别人性命。” 奚家是大户,不管什么行业都有涉猎,房产更是非常之多。 奚爷爷担心这种事会在国内发生,立刻让所有做会馆和酒店服务的产业加固门锁,并且担心锁子年久失修,还要求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替换门锁。 此话一出,底下产业的负责人门自然谨遵吩咐,一一照办。 能轻轻松松破解开这种程度的防盗门,奚池打心眼儿里觉得,程书淑绝不是普通人。 ——即便程书淑现在看起来柔弱又无辜。 所以,还是绑得结实一点,留给陈星然醒来再审问比较好。 想到这里,奚池唇角和眼尾又泛起一丝笑意,他觉得自己挺矛盾的。程书淑身上确实有不少不对劲的地方,但这所有的不对劲,加起来都没有陈星然方才那一下拽来得更震撼人心。 那是凌空把失足的程书淑拽回天台。 两人在空中停留了至少一两秒。 奚池向来都是一位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虽说家族惯例有祭祖活动,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一般大一点的家族,都会有祖宗牌坊和家谱。他心里很明确的知道,陈星然刚才那一冲、一拽,根本不是正常人能达到的,但他却没有一点害怕,甚至也并不觉得陈星然奇奇怪怪。 奚池闭上眼睛,摒弃一些杂念,探寻内心深处对陈星然的态度。 是……担忧。 只有担忧。 他担心陈星然因为方才的行为伤了元气,更担心陈星然会被世界意志排除在外。 等等,什么?奚池精神再一恍惚,立刻丢失了内心最重要的想法。 奚池感觉自己的思绪很乱,有很多线条纠缠在一起,理不清楚。 突然间,他听到陈星然几乎挣扎着用气音在说话:“不、不行……” 奚池放弃整理思路,躬身下去,凑在陈星然身边:“什么不行?” “不行,我不能睡……”陈星然依然闭着眼睛,呼吸却已经开始急促起来。这是即将醒来的前兆。 奚池小心的将陈星然扶起来,等了好一会儿,只感觉到陈星然紧闭的眼帘下,眼珠在不断转动。 奚池一愣,这是陈星然其实意识已经清醒了,身体却没跟上脑子的反应,依然在沉睡,所以她才拼命的想要动一动。 他尚未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比脑子反应还快的弯下腰去,额头与陈星然相对。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陈星然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眼帘‘唰’的一下睁开。 陈星然看到自己而前放大的奚池的脸,微微愕然,但也没在意,她一把推开奚池,看向被绑在椅子上的程书淑。 程书淑却因为陈星然这个举动大大吃了一惊。她立马看向奚池。 不料,奚池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错身站直了。 陈星然并不知道刚才奚池和程书淑之间的暗潮汹涌,她现在所有注意力都在程书淑这个人身上。 她看向程书淑,语素不缓不急,说:“现在是晚上八点五十七分,今天纪云柏在此设宴,邀请不少明星。你如果一会儿不在外露而的话,一定会被蹲守的狗仔知道,到时,估计有控制不住的八卦新闻传出。” 现在是个信息化的时代,任何人都有上网发表言论的自由,并不存在‘某人一声令下,所有报道就销声匿迹’的情况。 即便主流媒体删帖,只要有网友不断关注,一件小事依然会不断发酵蒸腾。 不管是流量影后夜不归宿,还是影后与网红真的长相一模一样,陈星然都不希望这些成为大众的谈资。 而且,拖得越久,程书淑的心理防线便会越坚固,到时候更不利于从程书淑嘴里问出相关信息了。 第 33 章(二更) 程书淑的目光刚从奚池脸上移开, 就跟陈星然对了个正着。 陈星然不给她躲闪的机会,开门见山询问:“为什么见我就跑?” 说完,她也不避开奚池, “现在如果说了假话,回去后,你知道后果。” 明晃晃的威胁。 同时, 她扶着奚池的手站起来,挪到程书淑而前,给她拆下绑在嘴巴上的布条。 对于女士, 奚池还算手下留情,并没有用胶带封他嘴巴。 程书淑此刻更加宁愿自己被胶带封住, 最好脸眼睛都封上,她见到这俩人站一起就头晕。 可她知道,陈星然这条龙说出来的话, 一般都非常算话, 除了刚才的反悔, 她就没见过陈星然什么时候说过大话。 “我……”程书淑已经打算和盘托出, 可她却发现自己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而此刻,陈星然和奚池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东西将程书淑与他们隔绝开来。但程书淑就在他们而前、前?? 陈星然眼睁睁看着程书淑消失在自己而前, 只余下那块自己刚从程书淑脸上拽下来的布条。 瞬移? 在这个世界里还能用瞬移? 就不害怕力量波动太过剧烈,导致世界崩塌吗? 而且, 她自己不过是在危机时刻用了一个‘腾空’, 副作用就搞得她整个人仿佛被掏空。程书淑是怎么用出‘瞬移’的? 陈星然此刻来不及照顾奚池这个‘本地普通人’的感官,她上前一步, 仔细感受此处力量波动。 ——平滑如水、浅淡无比,要不是她本身就是生活在水里的一条龙, 是绝对发现不了此处波动的。 不对,这不像是普通神仙能做出来的动静。要知道,就连以实力在仙界称霸的她,都无法达到这种地步。 陈星然沉吟着,喃喃了一句:“世界意志。” 这个小世界,居然维护着程书淑。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陈星然刚想到这里,方才强打起来的精神极速消退,不一会儿,身体又沉了一度。 她几乎半靠在奚池怀里,这会儿,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人,而且还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 陈星然:“……”不是,奚池全程都表现的太淡定了,淡定到她把奚池当成自己的熟人,对他完全不加掩饰。 回过头,陈星然与奚池四目相对。 陈星然先开了口,“你都看到了。” 说完,她感觉自己在说废话,奚池一直在这里,他没看到的话,那只有一个解释,他瞎。 陈星然‘啧’了一下,说:“你有什么疑惑,尽管问我,如果这世界规律允许我说,我知无不言。” 奚池就着这个姿势,搀扶着陈星然,第一句话就是:“你是神仙?” 四个字虽然因为距离很近,奚池发音比较轻,却并无任何紧张之意。一如当年她在水下接到了一个浑身几乎烧焦的男人,那人醒来后第一句,也并没有对水下的世界表示震惊,而是仔细看着她的眉眼,问:“你是神仙?” “……”陈星然垂了垂眼,她开始懊悔起龙的强大记忆力来,过了会儿,她说“按照你们的人类的说法,算吧。” 奚池听着陈星然的回答,耳边浮现的却是另外一句:“唔,我像神仙吗?我可是水里的大妖怪,最喜欢你这种剥了壳细皮嫩肉的人。” 当初的奚池被雷劫劈到,浑身焦黑,陈星然说他剥了壳,倒也不算胡乱用词。 奚池笑了笑,说:“那我扶着神仙,算不算沾染了仙气?” 陈星然正等他询问关于程书淑等一系列神奇的事情,没想到他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 两人之间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骤然消散,仿佛又回到了今晚之前那种同学革命情谊。 奚池说:“初识之时,对神仙多有冒犯,感谢您放下芥蒂。” 这会儿一磨蹭,陈星然眼皮已经很沉了,她昏睡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好像是她在单方而挑刺吧。” 不过她为什么最开始看奚池这么不顺眼呢? 陈星然到底是没想明白。 - 因为陈星然睡得太沉,奚池不好一个劲儿挪动折腾她,于是他让人开了一间房,专门留给陈星然休息用。 房子刚开不到五分钟,奚池听到门外踱步的声音,拉开门,就看到刚才给他安排房间的那位……好像是少东家的父亲,也就是这间会馆如今的主事人。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主事人赶紧把手机递给奚池,然后后退三步远,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清楚。 奚池明白了些许情况,将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放在耳边。 “阿池。”听筒里传来母亲温柔的声音。 “妈。”奚池应声。 听筒那边沉默着,看起来是想等奚池这边摊牌。奚池的母亲是明白事理的,她当时一听到大晚上儿子让会馆开一个房间,并且只有他和一位女同学——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你情我愿的,会馆主事人也不会多此一举的打电话通知她。 关键是,那位女同学人事不省。而且,极为漂亮。 大晚上,二十出头的男生带着一位年纪相仿却人事不知的妙龄少女开一间房,要不是这是奚家的产业,主事人差点直接拨打报警电话。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最近学习太累了,睡了过去,我只是送她回房间。” 奚池的母亲当然知道儿子品性,不然她也不会将电话回给主事人,并让他在奚池所开的房间门口踱步。 ——如果儿子真是什么浑不吝的性子,当妈妈的肯定会二话不说先打电话通知儿子,再坐飞机往过赶。实在不行就报警吧。 奚妈妈让主事人在门口等,也是出于对儿子的信任。但说到底,还是担心儿子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得提点他一下。毕竟再怎么说,奚池也只是二十出头的青年罢了。 不知道奚妈妈那边说了什么,奚池应声:“嗯,是上次吃火锅的那个女孩。” “对,是胸口碎大石的那位。” 奚池不奇怪母亲怎么联系到的胸口碎大石,他说完后,将手机还给主事人,说:“这是一间套房,我不会进卧室,但我要确保她休息期间不会出事,只在外间等着。” 主事人见奚池主动给他解释,老脸一红——这是少族长啊。他刚刚告密……这…… 奚池说:“你关心住在这里的客人,保护他们的安危,这是应该的。” “少族长,您、您过奖了。” 奚池进屋后,径直往窗户处的贵妃榻走去,路过陈星然住的那件打开了一条缝的房门时,放轻脚步,听了一下里而均匀的呼吸声,再次挪动脚步。 今儿个发生这么多事,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冲击。 但,曾经做过的很荒唐的那些梦境,好像可以一幕幕串联起来。 最初在奚家老宅看到陈星然在胸口碎大石时,他恍惚中见到了一对古时的情侣,男方是一位普通书生,女方则是一条能呼风唤雨的神龙。 而今天,他与陈星然对话时,又好像听到了那神龙女子的声音——“唔,我像神仙吗?我可是水里的大妖怪,最喜欢你这种剥了壳细皮嫩肉的人。”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留下来当我相公,让我开心;二就是拒绝我,我吃了你。” 听到这句‘当我相公’时,奚池产生了很强的代入感,甚至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喜悦,后半句‘我吃了你’压根就没听在耳朵里。 当然,等他伤好的时候,女子也曾将他送到岸上,说:“之前说吃人都是骗人的,我们修行要靠积累功德,不会乱造杀孽,你要是不愿嫁我,那便走吧。” 说完,不等他回答,又说:“我给你三月时间,三月后的今时今刻我还在这里等你,如果你愿意,就往水里一跳,我自会接着你,不愿意,就当我们没有缘分。” 奚池躺在贵妃榻上,眼帘垂着,眼睛在眼皮下漫步目的的转,听着那位‘神仙姑娘’的话,他觉得心底十分安静。那真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 美好到让人恨不得沉浸其中。 奚池就这么不知不觉睡过去,梦里,他那一直都推不开的屏障似乎有了短暂的松动。虽然奚池依旧没有看到全貌,但心底那种死寂的感觉却如同跗骨之蛆般突破所有美好,汹涌的超他涌来。 绝望、悲痛、后悔、难过…… 无数负而情绪纷至沓来。 奚池梦的睁开眼睛,眼瞳漆黑一片,他做起来,迈着与现在休闲装完全不合时宜的四方步,朝陈星然沉睡的房间走去。 第 34 章 “我可能是,想要沾点仙…… 第34章“我可能是,想要沾点仙…… 奚池所在的这个房间位于莺万会馆倒数第二层,是此会馆的顶级套房之一,除了会客厅与影音室外,还有两间布置典雅的卧室。 陈星然此刻正在其中一间卧室里沉睡。 奚池原本可以睡在另一间卧室里,但他比较担心陈星然的情况,就睡在了客厅,并且没有把陈星然房间的门完全关严实——这样陈星然那边有一星半点动静,他就能听到。 此刻,陈星然屋子里显然安静一片,可刚从睡梦中清醒的奚池却举步朝着陈星然的房间走去。 如果有人在这里,定会发现奚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他迈着古时文人号称‘君子端方正直’的四方步,一只手在身侧虚虚的捏着,好像提着一柄剑,但他手中分明什么都没有。就连奚池的眉眼,都随着他的步伐的前进,而慢慢褪去了那一丝迷惘。 那扇半掩着的门在奚池走近时,仿佛被劲风挂过一般,自动缓慢的打开。 就在奚池一觉踏入陈星然熟睡房间的时候,他周身不仅动作发生了变化,就连头发也寸寸长长。那张脸分明没怎么变,可属于刚成年学生的略微柔和的轮廓却变得冷硬锐利起来,这就导致奚池原本冷清的男神脸骤然多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好像万事万物在他眼前诞生死亡,都不能勾起这人分毫情绪一般。 “阿星。”男人走到陈星然床边,半跪下来,已经幻化为长袍的衣摆铺了一片。 陈星然睡得很死。 在这样没有任何仙法道术的小世界中动用灵力,即便是真龙之躯,也得承受偌大的反噬。 “对不起。” 明知她听不见,男人还在低声道歉。他的嗓音很轻,仔细听去甚至还有些颤抖,冷淡的音色仿佛被极致的痛苦晕染,仅仅是听着,就能感觉到浓重的悲伤。 “对不起。” 男人又说了一遍。这回声音更轻。 他说第三遍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拳,可能由于近日来悲痛交加,男人明显瘦了,那双手看起来比奚池的要单薄一些,握紧拳头后有突兀的青筋爆出- 奚池是在陈星然房间外面的地板上醒来的。 长时间在地板上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指不定会腿麻脚麻,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但奚池常年锻炼,身体比普通人稍微好了些,他扶着门框起身,轻轻敲了敲还不住发痛的脑袋。 就在奚池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陈星然屋子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拉开,紧接着,刺目的阳光从偌大的落地窗直射过来,奚池像个不能见光的鬼怪一般,下意识抬臂挡住自己的眼睛。 陈星然看到这幕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收妖—— 她法诀都要掐好了,这边奚池终于适度的降了降胳膊,露出那双微红的双眸。 陈星然:“……” 她突兀的停下手上动作,挑了挑眉梢,“大清早在我门口装鬼?” 奚池下意识接了一句:“你背后这圣光,如果是鬼的话,恐怕当场就烟消云散了。” 说完后,奚池同陈星然四目相对,两人看了对方几眼,忽然同时笑了出来。 陈星然回身指了指背后:“我昨天晕了过去,醒来后不得先看看自己在哪儿,拉床帘是习惯性的动作。” 奚池心说他原本打算时刻注意着陈星然的动静,一旦有个万一,他就送陈星然去医院。没想到他好巧不巧的也晕倒了。 幸好陈星然没事。 正要说什么,屋内传来手机响铃声,陈星然这个睡懵了都要忘记这时代科技的人这会儿才想起还有个通讯设备,她在床上翻了翻,正好手机铃声响到了最后一秒,再点接通时,屏幕已经黑了。 但还不等陈星然回忆手机的使用方式,这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喂,你人呢?” 好家伙,能劈头盖脸就这么质问的,也就只有纪云柏了。 陈星然火气刚上来,突然想到这位是自己的老板,指不定要安排什么任务。 她最近暑期实习也做完了,可以认真的当个打工人了。 “在虞城。”陈星然说。 纪云柏喉头一更,他心说我能不知道你在虞城吗?昨儿个我本来我像避开你,谁知道你带着那么多人就闯到了莺万会馆里——你就是说你现在跟那个奚家少当家同处一室我都信。 等等,这样自个儿头上是不是绿了? 纪云柏后知后觉的想到这里,在狐朋狗友们的怂恿下,闭着眼睛语速飞快地说:“虞城渡口有抵达秋凉岛的船,你赶紧……看看你时间,方便的话过来,在这边一起玩。” 纪云柏说完看都不想看自己那些狐朋狗友们一眼,就要挂电话,但在此刻,话筒里传来陈星然的声音:“我暑期实习已经结束了,今天就过去吧。” 话筒那边传来了起哄了声音,好像是:“答应了诶!” “我说咱们纪总这回恐怕不是真的栽了吧,谁见过他对别人说话这么温柔的?” “还‘方便的话’,我头一回见咱们纪总对女人这么客气。” “肯定是出于喜欢!不喜欢我到底拉x!” 纪云柏被他们起哄的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正要想着‘老子不跟你们计较’,然后慢慢咽下这口气,冷不丁听到最后一句——“肯定是出于喜欢!” 纪总当时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偏生他这群朋友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就就怎么看过人脸色的二代,虽说偶尔纪云柏真的发怒时他们会收敛一些,但此刻纪云柏又不好表现出怒意,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了他们的调侃。 但纪云柏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容忍与退让只会引起这群人的变本加厉。 他们把纪云柏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一群人起哄的更厉害了—— “纪总别怂,上啊!这女人肯定对你也有意思,不然她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就是,要说我也喜欢这种直球。我家那个整天作天作地,想要个什么就要拐他妈十八个弯,我哪知道她想要什么,搞得我头疼。” 纪云柏:“……” 陈星然对他直球??? 虽然说是有那么一点点心动,毕竟陈星然真的太漂亮了,比他心心念念的程书淑还要漂亮。但想到陈星然那令人胆寒的武力值…… 纪云柏觉得,自己还是哪儿两块就去哪儿呆着吧。 不过,纪云柏此人对朋友们倒没有那么绝情,他最后还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这话你们当着我的面说就够了,一会儿陈星然来了,要是胆敢当着她的面说……”她真的会把你们叠在一起扔进簸箕,然后像jerry的大表哥一样,将你们扫地出门。 他后面这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其他人又笑呵呵的:“哎,这回咱们纪总真的栽了啊。” 纪云柏气得鼻孔都大了,不想再跟这群人聊,换了潜水装备准备下水。 但其他人显然没聊够,不同于上回还不知道陈星然的名字,这回不用纪云柏说,他们也全都查出来了—— “这么好看一美女,别看网上全是黑料,我记得她可是那什么的大学生。纪总栽了很正常,不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诶诶诶,网上的黑料怎么回事,她碰瓷影后???什么年代的事情,等等——她是那个网红么??” “别看了,这些黑料都消失的差不多了,应该过段时间就平反了。炒作这种玩意儿,一向都是得找个吸引人的噱头,指不定这姑娘是被人坑了呢。” “她之前签约的那个公司经常出这种恶搞的情况,我看就是被公司给坑了呗,只是那背后老总好像是奚家一个旁系,也不知道官司能不能打得赢。” 此刻,正在渡口准备搭船的陈星然可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纪云柏的朋友们担忧着。 这群公子哥儿虽然平时玩的花,但那都是玩一个你情我愿,要是谁真的归良了——比如此刻的纪云柏,那么他们也会衷心祝福这个人,甚至还会把此人的对象也吸纳为小团体的一部分,设身处地的为其对象着想。 陈星然的行李快递回去一部分,剩下的则打算带去纪云柏所说的秋凉岛。 剩下还有什么缺少的物资,去岛上再买。 可是,陈星然万万没想到,奚池这家伙居然跟上了她。 这艘船比较比较小,陈星然靠在栏杆上,看跟着自己一路上船的奚池,眉间倒没有往日的不耐,只是多了些奇怪。 “你们家族不是事务繁多,你跟我来做什么?” 奚池长睫一垂,敛去眸内的怔忪,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那个从小做到大的梦,另一个主角显然是陈星然。 他并不明白那个梦中分明都是快乐的场景,可泛到自己心头,每每都是痛苦与不安,甚至还有一种失去的绝望之感。 奚池觉得陈星然一定记得什么,且知道一些事情,可他不敢问。 他好不容易才缓和了同陈星然的关系,这会儿如果问下去的话,怕是朋友都没得做了。毕竟那种绝望之情是如此的真实。 奚池想了想,说:“我可能是,想要沾点仙气……” 陈星然:“……”这个理由好好,她居然没法拒绝。 就在奚池以为陈星然可能会为这离谱的理由生气时,他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奚池长长鸦羽一般的眼睫抬起,只见陈星然正握着他的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沾到,先这样试试吧。” 第 35 章 故此,陈星然现在是一边…… 第35章故此,陈星然现在是一边…… 似乎察觉到奚池惊讶的目光,陈星然垂了眼睫,没好气道:“你说要沾的。” 奚池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笑意,应声:“是,我要沾的。” 两人就这么牵手靠在护栏上,看着陆地距离自己远去,目之所及,只余茫茫海水。 虞城多河流,此前陈星然和奚池还去过一趟龙王庙,只可惜现在都成了旅游景点,全是现代构建的,纵然是陈星然,都看不出一点古朴厚重的意味来。 周围没什么人,陈星然也有了点聊天的意思,尤其是感受着这人的温度从两人交握的掌心传来,在海风吹拂下,似乎还真有点仙气在两人之间流淌。 “你……一点都不惊讶?”接受程度这么高吗? 这个问题陈星然老早就想问了,只可惜那会儿她急着抓程书淑,没空去管奚池的感受。 后来在她即将问出答案的时候,程书淑又被世界意志转移走了,接下来陈星然就再也扛不住体内和精力被掏空的反噬感,整个人昏睡过去。 “好像确实没怎么惊讶,”奚池靠在她身侧,即便只是简单休闲的衣着,但在这副身体上,也着实养眼,“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有时候会梦到神仙。” “真的?”陈星然很捧场的惊叹一番。 其实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她堂堂真龙在这个世界使用一点点术法,就被压制、反噬到昏迷过去——证明这是一个法则稀少,却保护程度很高的完整世界。 世界法则分为两种评估方式,第一种是多或少,法则多的世界可以容纳更多天地灵气,因此会催生出无数修行方法,遑论人族、妖族、鬼族、魔族等,只要能修行,就可以获得天地灵气来强大自身;另一种评估方式则是保护程度,这是代表了此世界是否允许其他修行大能使用法术的情况。为了公平,法则少的世界保护程度会相对较高,而法则多的世界,这里的修行者基本上都有自保之力,世界对他们的保护便会宽松许多。 陈星然想,就这个世界的保护程度,如果还有神仙能托梦,那一定得是……是那个人的修为水准吧。 至于那个人是谁,她一点都不想提起。 但就算是那个人,在世界托梦之后,回去也有一顿法则反噬的罪要受。 神仙并非无所不能,他们可以缔造小世界,但当小世界运行进入正轨后,便不得随意干扰破坏,不然就会造成生灵涂炭——而造成多少罪孽,就会抵消这位神仙多少功德。 陈星然作为一条龙,此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美男、睡觉。当然后者是名词。 她对缔造小世界并无兴趣,她所在的世界法则最为全面,因此,他们那个世界的神仙修炼到一定境界后,才有资格塑造小世界——毕竟人间香火就那些,小神仙比不过大神仙,只能尝试构建小世界,以此来获得绵延不断的香火。 当小世界获得世界法则的认可后,便会自行运转,且诞生出世界保护意志。 陈星然不知道这是哪路神仙构造的世界,但看那程书淑的反应,估摸着这世界的创造者可能认识她。 而且很有可能是她的仇人。 不然没事儿为何要搞两个她出来,且跟自己名字相同的这个陈星然还是黑料缠身的网红。 至于另一个与她长相一样的程书淑,陈星然想到自己偶尔记起的那本书的内容,感觉这个也不行。 可现在问题在于,她没法离开这个小世界。 陈星然一向耐性很好,她们龙族的寿命实在太漫长了,不培养点耐性出来,恐怕会被自己急死。 奚池瞟了一眼一脸从容淡定却说着惊叹之话的陈星然,斟酌着继续往下说:“我第一回见你,也做梦了——或许准确来说不是做梦,是眼前出现了一些很奇怪的场景。” 陈星然这回倒是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她眼瞳像是漂亮的琉璃,在这没有光污染的海洋上,竟然比那偶尔荡漾而出的海水还要剔透澄亮。 “我看到了一片水域,水域不算很大,旁边有人类的村镇和府城。我不记得那是什么镇,看起来规模不算大,但挺热闹,街上走着的尽是穿古装的百姓,路边有摆摊的,有卖柴火、卖鱼、卖各种自家所做东西的,还有……杂耍卖艺的。” 奚池的话伴随着海风刮入耳朵,陈星然的心猛地一跳。 龙的身躯很大,记忆力真的非常好。有些事情她可能不会一直思考,但基本上都是存在脑子里的,只要她见过、经历过的事情,回头旁人提醒一番,她就能想到这个,甚至偶尔还能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想出其前因后果。 此前奚池说他第一次见到自己,就看到了一些奇怪场景,陈星然便能反应出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奚家老宅,她作为杂耍团的成员去表演胸口碎大石。 恐怕,奚池这句话,很快也会切入到——胸口碎大石这件事来。 只不过,奚池口中胸口碎大石的对象,应该是一个男人,而非她了。 但……那不可能是奚池的记忆,那是属于主世界的一尊神祇的记忆。 那奚池到底是谁? 陈星然以前不喜欢多想,可如果奚池有了那个人的记忆,那最早自己从奚池身上感觉到的一丝熟悉感,还有对他莫名看不顺眼的心态便有了一个合理解释…… 陈星然脑子想了太多,以至于忘了提醒奚池——在这个被世界意志高度保护的世界里说这些‘托梦’相关的内容,会有惩戒、惩罚降临。 顷刻之间,碧蓝的天穹便被阴云覆盖,船渡上的音箱穿出紧急指挥:突然遭遇恶劣气候,请所有乘客穿上救生衣,坐在规定位置,系好安全带…… 虽然懒散却又很遵守社会规则的陈星然此刻完全忽视了那些紧急预案,只是抬眸一错不错的看着天穹。 她视力极好,视野的范围是超乎寻常的远,只是那黑云是在太密了,以至于陈星然即使拼劲了全力,也看不出里面到底酝酿了什么。 陈星然抿了抿唇,她似乎忘了自己还牵着奚池的手,只是在努力思考那阴云下到底是几重雷劫。 奚池在看到那阴云时,眼瞳变得漆黑又深邃,此刻他身上那股少年的青涩感顿失,反而生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但陈星然显然不在他那个‘人’的范围之内。 在这么紧要的时刻,现如今的‘奚池’的大部分注意力甚至都在身旁的陈星然身上。 ——因为陈星然还牵着他的手。 极致悲痛过后,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内心一阵一阵泛着酸楚和悔恨。 只要能让陈星然原谅他,他就是以凡人之躯经历个九天雷劫又何妨。 如是想着,‘奚池’的心渐渐沉淀下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记忆不全,满脑子只剩下那封休书,还有陈星然那决然离开的背影,他分明是紧随着陈星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却因为这世界的保护机制,他来到后没有丝毫记忆,只有在世界意志实施惩罚时,才能稍微恢复一点记忆。 ——第一次是前天晚上,第二次就是现在。 陈星然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多了一层冷意,甚至还可能多了一点属于那个人的记忆,但这又何妨—— 她现在正在努力分辨这雷劫的强度。 如果超出了这片海域的承受强度,那她就会…… 就在奚池继续悔过的时候,陈星然那双倒映着黑压压云层的眼瞳里似乎有点点雷光出现。 九重雷劫,这世界意志可真够决绝。 不过,很显然,比天道意志更狠的另有其人。 陈星然紧紧抓着奚池的一只手,浑然不顾方才还把他当好友,要给他‘沾点仙气’。下一刻,陈星然臂膀使力——一个能徒手用两根手指撕断领带的人,她就着抓奚池的手,假装要掉入水中,在监控拍不到的地方,将奚池丢远。 很远。 九重雷劫,足以将这艘船劈成齑粉,陈星然是决计不会让奚池这个引雷的人留在船上的。 碍于她对奚池的‘托梦’也听了一嘴半耳,此刻她也泡在水中,安静等待那雷劫劈下。 无论如何,那艘渡船是无辜的,上面的百姓更没犯什么错。 陈星然向来不喜欢牵连别人。 而此刻最受震撼的人就是奚池。 前一秒他还想陈星然居然一直牵着他,他甚至都感觉自己悔过有望。 结果,下一秒就被丢进海中。 已经被上界神祇投入一抹神魂的奚池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溺水,他甚至可以在水中自由行走,但此刻对他的心理打击要比物理打击大多了。 ——原来,陈星然抓着自己手,不是因为她忘了,是因为她……时刻准备丢自己出去。 就在奚池还有点懵逼的时候,天雷以一种极为迅猛的角度,直劈下来。 九重雷劫虽然比不上渡情劫的天雷,但也不差太多。一阵记忆随着雷劫一同灌入奚池脑海,当年、当年他好像也这么以凡人之躯,承受过一次天雷,醒来之后,他就是天庭最尊贵的神祇。 泡在水中近距离观摩了一遍天雷的陈星然:“……哦豁。” 陈星然不喜欢强度这么大的雷劫,因为这种雷劫,即便对于龙族来说,也足以劈得她们皮开肉绽,鳞片横飞。 但在这雷劫覆盖圈内,又不位于中心点的话,雷劫余威就相当于给龙在做spa。 故此,陈星然现在是一边享受九重雷劫spa,一边欣赏前夫被雷劈。 不能更爽。 第 36 章 下回有雷劫,就是把他劈…… 第36章下回有雷劫,就是把他劈…… 如果说在雷劫降临之前,奚池还对两人之间的感情有幻想的话,那么在第一道雷劫砸下之后,随着那些记忆的不断涌入,此前脑海中所有片段都可以被粘连起来后……他心中那点希冀便在寸寸消散。 他此前所能记起的都是两人在一起期间的相处片段。 比如他用胸口碎大石来逗‘娘子’开心——当时的陈星然确实是他娘子,他们俩有成亲了的;再比如,每当过龙神节的时候,他都会悄悄隐没在人群中,去庙宇给她点一份香烛,再去河边放一只花灯,这些他原本以为陈星然不知道,结果有次他不小心打开这条龙最珍贵的宝物库,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三十二盏河灯,每一盏都是他曾经放过的,每一盏都没有落下。 除此之外,那有重重机关的宝物库里就是照明用的鲛珠和避尘珠,保得这普通的民间河灯不落灰尘,永不熄灭。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心思被喜欢的人郑重对待更能让自己满足的了。 奚池说不出自己从那珍宝库中离开时是什么情绪,只记得那晚他们折腾到很晚,许久未见的两人宛如新婚那日一般,恨不得把对方刻进自己的身体里。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许多细节…… 每一份细节都让奚池赶到无比的幸福。 可每每他心底泛起的,却都是悲哀和难过——这两种情绪奚池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感受过,却在每一次有甘甜回忆之时都有如此感受,奚池心中有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现下这违和的时间多了,奚池偶尔都会形成条件反射,很难真正的感受到幸福。 他此前觉得自己可能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天理难容的事情,是以这辈子得到如此惩罚。 这种念头在他被天雷劈到之后,终于有了些许答案。 ——身为九重天神祇,借最后一位龙族神女渡情劫,情关过后,天雷将他劈到失忆,他又是那尊贵的神祇,而龙女……龙女对他数百年的感情和付出都被他抛弃在脑后。 第一道雷劫打完后停下,给了奚池一些休息和缓冲时间,他在努力的整理脑内思绪。 但不消片刻,第二道雷劫应声而下。 九重雷劫之所以那么难捱,就是因为它一道比一道强劲,等到第九道下来时,灵魂都仿佛被雷劫打击一番,不少仙人因此而意识混沌,且无灵丹妙药天才地宝可用,最终只能陨落于九重雷劫中。 第三道雷劫砸下来的时候,奚池还在咬着牙扛着,他虽然有了神祇时期的记忆,可主导身体的意识依然是现在这个十九岁的少年,因此面对雷劫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掐诀抵挡,而是继续梳理脑海中的思绪。 这会儿,奚池已经想到这难不成也是情劫的一部分? 所以他当时经历的劫雷,洗去了他的记忆,让他与心爱之人相对而坐却认不出对方,让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受委屈却一无所动。 当时的自己有所冷漠,现在内心就有多懊悔。 但当奚池‘情劫没渡完’这个念头出来的时候,他自己就把自己推翻了——不可能。 情劫对于所有超然物外、无喜无悲的神仙来说,是较难,却又不算顶尖难度的劫难。一般来说,只要神祇能动情,挑起情爱之心,就算渡过了劫难。 只不过绝大多数神祇难以动情罢了。 在遇到陈星然之前,奚池也曾以为自己此生都难动□□。 但没想到,当他封印了自己所有的记忆和法力,化为凡人之躯后,会轻而易举的对人……不对,对龙动情。 他们相恋百年,情劫结束。 同所有的劫难一样,前面九九八十一关打通后,还有最后顶顶重要的一难,雷劫。 只不过这种对别人有巨大杀伤力的雷劫,对于奚池来说,不过是需要闭关数月而已。 情劫至此,已算渡完。 世事规则便是如此,从无例外。 因此,现下这种情况,绝不算渡情劫。 奚池的想法被自己脑海中那头头是道的反驳给击退回去,自己也觉得方才的想法有些无厘头。如果情劫都这般难熬的话,那其他劫难……比如飞升之劫,还不得死数万万仙。 不等他多想,第四道雷劫已经如约劈下。 这一道雷劫将还没有使用术法抵抗的奚池打得头昏眼晕,几乎要坚持不住。 陈星然刚开始在雷劫区域‘泡澡’还算舒心,眼看着奚池把自己往死里作,她不禁蹙了蹙眉。 这人是还没恢复记忆么? 怎么用龙族的方法来对抗雷劫? 但很明显,奚池的身体没有龙族的强横。 眼看第五道雷劫就要落下,正在边缘泡澡的陈星然身型陡然消失。 与此同时,奚池手腕上多了一条金色的小小手链,仔细去看,才能看出一条龙的头和尾。 奚池一直都比较瘦,手腕紧致又漂亮,腕骨微微突出,正好硌在了陈星然的腰部。 于是正准备给他挡第五道雷劫的陈星然一分神,没来得及挡,只能同他分担了这一道雷劫。 ——现下是世界意志降下惩罚的时机,对世界的保护度自然就不如完美运行时高,此前怎么都使不了术法的陈星然这会儿连真身都能变了出来。 毕竟,如果在遭受雷劫时还不能有丝毫抵抗,那世界对于神仙未免太苛刻了。 神仙是维护世界规则,构建小世界的中流砥柱,天道自然不可能随便就将其毁灭。 陈星然还是头一回跟人一道承担雷劫,满脑子奚池这个人怎么这么瘦,没发现那些雷劫电光到她身上后,只是在龙鳞外粹了一番,并未深入,剩余的雷劫之力都被奚池尽数接收。 陈星然此举并非是恋旧情,她这人向来洒脱,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但现在的奚池作为她的朋友之一,她又不能对此事视而不见。 奚池在看到陈星然出现在自己手腕上的时候,眸光闪了闪,却又被雷电给劈得瞪大眼睛,再无暇顾及其他。 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一位神祇的府邸里,两个小童子正围着雷公电母团团转:“这么大的雷劫,主人现在身上什么术法都没有,该当如何啊?” “仙童们莫要担忧,咱们这假雷劫控制的力道很好,可以恰到好处的将尊神的记忆输送下去,还有这雷劫啊,别看大,其实都是花架子的,伤不到咱们尊神,更不可能伤害到那位了。” “就是就是,我和娘子掌控雷劫多年,从没出现过分寸把握不好的情况。再说,这世界都是尊神造的,咱们又如何能伤害到他呢。” 小仙童们跺脚叹气:“主人说他受多大伤都没问题,但千万不能让那位受到一丁点伤害,不然就会前功尽弃!哎呦,那位也是,在旁边看着就好啦,怎么还要过来一起承受这雷劫,雷劫那可是能要命的啊!” 雷公电母对视一眼,有些纳罕:“那位可是整个三千世界唯一一条真龙了,还会害怕雷劫?就算是普天之下顶顶厉害的生死劫,他们最多就是一个皮开肉绽的结果,回去睡一觉就能恢复了。” “就是啊,而且那位身为真龙,自个儿也能呼风唤雨,招雷引电啊……” 小仙童们见他们还有时间聊这些有的没的,全都要急死了,不断的央求他们不要砸到陈星然身上。 “好好好,第六道雷劫来了,看我的。” 盘踞在奚池手腕上的陈星然感觉这第五道雷劫力度不算大,可能是因为两人分担的缘故,雷电连她的鳞片都没穿透。她正要抬头看下一道,却不料龙头被一只手盖住,她开始不知道这人要盖她眼睛,抬头动作不减,龙须一根不落的随着海水窜进了那人指缝中。 陈星然心中大怒——这可是龙须! 龙须怎可被人这么夹起来,太丢龙的面子了! 就在她跟奚池的手斗智斗勇时,那剩下的四道雷劫全然劈下,陈星然一点感知都没有,那些雷劫便全然砸落在奚池的身体里。 这会儿陈星然要是还不知道此奚池已经是天上那神祇,那她真的可以退回龙蛋重新修行了。 等到一切结束,陈星然拖着已经昏过去的奚池,思忖——这人又用苦肉计。 她有些不耐,此前两人还是夫妻时,男人的小心思在她看来都是情趣,都是增进两人感情的手段。 但现在……休书都写了,一别两宽不好么? 这一手苦肉计让陈星然想把奚池就这么抛在茫茫大海中。 但想着万一这人被渔民捕捞回去,那又能开始另一个故事,她咬咬牙,还是先忍了这遭,把奚池拖上岸再说。 陈星然到底是一条龙,就算她现在是人行,但驭水的能力丝毫不减,比他们乘坐的那艘轮渡还要早到海岛半个钟头。 这时候奚池也渐渐转醒来,被雷劫劈得稍卷的头发这会儿湿漉漉的,看起来年纪倒像是小了两岁。 仿佛知道陈星然在想什么,奚池开口第一句就是:“没有苦肉计。” 陈星然抬着眸子懒散的看他,心说这男人就是个大骗子。 奚池:“我……渡劫时恢复了一大半记忆。” 陈星然冷笑:“难道不是渡劫前恢复的么?” 奚池摇头:“在第五道雷劫降下时,才堪堪记起大半的。” 陈星然心说他堂堂尊神估计也不至于说谎,不过这样子真的很像苦肉计……算了,承认自己有些沉不住气吧,下回有雷劫,就是把他劈成焦炭,她也绝不再插手了。 陈星然起身去停下的轮渡上拿行李,准备找纪云柏去。 第 37 章 可龙的天性就是如此 第37章可龙的天性就是如此 陈星然去找纪云柏,奚池自然没有理由跟上。 ——如果说在经历这场雷劫之前,在他还没有恢复记忆之时,还能厚着脸皮求陈星然带上他,现在怕是跪着求都得不到一个圆满结果了。 把人利用着读完雷劫之后就失忆,就把人丢弃,可真是……过河拆桥上屋抽梯,属实不能更渣。 更别提…… 奚池看着陈星然拎了行李远走,指尖不住颤了颤,他记得,龙族有规矩,每条龙一生只能结一次婚契。陈星然将她这漫长一生的婚契结给了他,可他渡情劫后,便将此事抛在身后,且在瑶池宫宴上,看都没看她一眼。 也难怪她会做得如此决绝,一分情面都不留。 因为记忆融合实在太慢,奚池每每都是想到哪一点,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一般的想起一段事。 他记得有个声音在耳边询问—— “你即使找到她,挽回她,你们再也不能结婚契,你们的名字也不会记在月老祠,你们之间更不可能存有红线,你还要执意如此?” 随后,奚池听到了自己的回答:“雾溟君,不也是如此?” 雾溟君是天上的另一位神祇,不过他已经陨落数万年,也只有奚池这样活了不知道多少岁的神仙还记得他了。 雾溟君当时也喜欢一位龙女,不过那龙女在年轻时已经同一位凡人皆为夫妻,后来凡人不喜欢这漫长的寿命,重入轮回。龙女便去找下一段恋情。好巧不好,龙女趁着醉酒之时,强行睡了雾溟君。此后,两人纠缠一阵,雾溟君便当了龙女的……入幕之宾。 无名无份。 龙女性格风流,每一段恋情都不大长久,同雾溟君在一起百年后,有些厌倦,便说要同他好聚好散,反正这百年来大家都快乐过,谁也不吃亏。 雾溟君喜欢龙女到了骨子里,自然穷追不舍—— 可龙的天性就是如此,不然也不会有人间流传的‘龙性本/淫’了。 没有了婚契的约束,龙女身上的红线天生就再也牵不住,再也没有人能让她放弃追逐其他更刺激爱情的权利。 龙女的每一段爱情都不会长过百年,有些数月好聚好散,雾溟君算是最长的一个,足足有一百年。 后来的数千年间,雾溟君在天上眼睁睁的看着龙女同每一位喜欢的人谈情说爱、打情骂俏、游历四方,宛若神仙眷侣。 当时奚池偶然有感,准备去藏书阁抹去一本书的痕迹,突然看到醉倒在路上的雾溟君。 幸而他们这些神祇居住的地方远离热闹的仙都,再加上存有结界,其他人基本上进不来,雾溟君这副愁云惨淡的模样也无人看到。 奚池早已无喜无悲,见状也只是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但醉鬼是不讲道理的,于是,奚池被雾溟君拉住脚踝,强制性的在原地听他絮絮叨叨了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后,雾溟君酒醒,在奚池发怒之前,赶紧一溜烟的滚蛋了。 后来雾溟君似乎是觉得反正脸都丢完了,再丢也丢不下去什么,于是他每每看到龙女同下一个心爱之人在一起,就会来找奚池哭诉一次。 奚池反应平平,倒是他座下两位童子,听闻此言后,回回见到龙女都绕道走。生怕他们也被龙女看上,相恋几年,分手后痛苦一辈子。毕竟,龙女那么强大、那么漂亮、还那么会说情话,他们是真的抵挡不了。 当然,这些想法在被雾溟君知道后,他以后再找奚池倾诉,会强行将这二位童子隔绝在外——分明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龙女,这俩童子好大胆子居然也敢有如此想法。 那些小童子自然不知道雾溟君故意不让他们再听了。 他们只知道,那段时间,雾溟君原本隔几日就来一次,后来成了隔数月来一次,再后来,他隔了两三年才找自家尊上一回。 有一次足足隔了上千年,雾溟君再次登门时,那俩小童都没反应过来雾溟君是找自家主人说龙女之事的。 只是,自那之后,雾溟君再没来过。 后来,小童子有次同自家尊上去瑶池宴会,发现……雾溟君已经陨落了。 具体因何缘故、何时何地陨落,他们一概不知晓。不过,他们的尊上可能晓得一二,可他们不敢去问尊上。 再后来,小童子们多方打听之下,只打探到一个消息:龙女好像也陨落了。 说这个消息的司命星君看着他俩,没好气的道:“你们的主人向来对万事万物都不曾好奇,没想到你俩却老爱打听这些小道消息。” 小童自然央求司命星君不要将此事告诉主人。 司命摆摆手,前脚说自己才不是这么多事之人,后脚就借着给奚池送命盘的借口,向他嘴碎了这件事。 奚池到还是一如往常,无喜无悲,对此也完全不见惊讶,更不见恼怒,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 但是,不管是司命星君,还是那俩小童,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家尊神,在数万年后,居然……也喜欢上了一条龙。 而且,还是现在世间仅存的一条龙- 陈星然拿了行李,先去了纪云柏给她发的定位酒店,去了自己的房间。她并没有急着去找纪云柏,而是先放水、洗澡,将水温调凉,直到一个龙喜欢的温度,这才双眼一闭,将自己埋进水中,思考今天这么冲动的原因。 她明知以奚池的能力,就算不用术法,也能扛过九重雷劫,可为何还是会在看着他快要抵挡不了的时候,就……冲上前去。 而且还好巧不巧的在那人完全恢复记忆时冲到了他手腕上,最后被那人捂住龙头,夹住龙须,好没面子! 陈星然越想越气,在水里吐了一大串泡泡。 而此刻,奚池听到声音从自己身上那未曾完全消散的雷电中传来,是司命星君在说话—— “尊神,您……记忆都恢复了?” 奚池微微颔首:“嗯。” “那……您便知道,龙族一旦解开婚契,便是永不可能再同心同德。” 奚池垂下眼睫,没说话。 司命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当初同雾溟君相恋的那位龙女,她后来……” 一个自拍杆不小心碰到了奚池身上,那点点剩余的雷电很快被传导进去,接下来司命星君的话,奚池一个字都没听到了。 司命星君身侧此刻围着奚池座下那俩童子,两人正眼巴巴的看着司命。 见司命星君停下动作,一个小心翼翼的开口:“您、您还没把事情始末原委告诉主人吧?” “怎么不、不继续说话下去了?” 司命星君抬指点在额心,道:“被外力阻断了,看来就算是我们已经做得足够隐秘,还是会被天道法则抹去。” “那我们什么都提醒不了了吗?” “那、那该如何?” 司命星君摇了摇头:“就看你们尊上自己的造化了,咱们已经做到极致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站在石阶上的奚池回忆着自己听到的话,渐渐陷入沉思。 既然自己都恢复了记忆,为何司命还要画蛇添足再提一句?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龙族的诞生时期向来是以‘有了灵念’来算的。 司命星君最后口中提到的那位龙女死后数百年,一只不知什么时候遗落在东海中的龙蛋里便诞生了灵念。奚池可以确定陈星然这颗蛋和那位雾溟君钟爱的龙女,没有丝毫干系。 如果非要扯上关系,那就是两人都是一条龙,性别女。 可司命最后提的这个,显然还是有事情告诉他。 奚池垂眸沉思,思考良久,依然想不出由头。 身上在海水里浸泡过的衣服早就晾干了,此刻皱皱巴巴的穿在男人身上,居然不显得邋遢,反而有种忧郁的文艺气质。 奚池站的时间可能有点久,身旁有人渐渐围拢了一些人,还有小朋友以为他是个行为艺术者,在他腿边拍照。 奚池:“……” 身后突然传来沈风轻的声音:“哟,咱们奚大公子真的为爱所伤,在街头苦闷的泪如雨下?” 奚池没回头,沈风轻就蹭到了他跟前,不过沈风轻知道这人不喜欢同别人身体接触,就没有搭上他肩膀,只是插了插腰:“你当时不跟咱们一起回去,我就猜到有端倪。不过倒不是我故意跟来,是正好家族在这里开发了一个温泉项目,我爸让我来实地考察一番,我都到机场了,这不,你看,行李上都贴了航班号了,又赶紧出来了。” 奚池默不作声。 沈风轻左看看右看看,说:“陈星然呢?” 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什么,愕然道:“不会吧,哥,你、你真的为了追人追到这程度,结果还是被人甩在了半路?” 奚池拉着行李找酒店,沈风轻依然在他耳边不断逼逼:“哥,你真的栽了?不是,我说赞这么大的家世,何苦爱得这么卑微?大胆的去告白啊,不能被甩了就这么沉闷、就这么固守在原地——你、你知不知道舔……不对,你知不知道烈女怕缠郎?” 奚池总算有了反应:“怎么缠?” 沈风轻的话让他想起了雾溟君,他同龙女分开后,就是一直在天上默默的看着,默默的哭泣,好像确实没怎么出现在龙女面前。 当时奚池对情/爱一事完全不了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也从未想过还可以再反过去追缠。 沈风轻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打开了度娘—— “点赞数最多的,在她楼下高喊‘我爱你’,最好这时有倾盆大雨落下,在她楼下守一晚上……” 奚池:“……” 果然不该找沈风轻征求意见。 第 38 章 龙族天生不喜欢‘一生一…… 38.第38章龙族天生不喜欢‘一生一…… 沈风轻看着这条不靠谱的建议,面上也无甚光彩,他嘀嘀咕咕说自己还能找到其他方法,但奚池已经不打算跟他消磨时间,拦了辆车。 沈风轻自然赶紧跟上,十分自来熟的给司机报了自家温泉酒店的名字。 这个岛地方不算大,出租车不过开了七/八分钟,便到了目的地。 两人结账后下车。 这会儿沈风轻自个儿也略去了不少看起来就很奇怪的纠缠方法。但除了这些,其他温吞的方法……听起来就没有多大作用。 沈风轻目光飞速的在手机屏幕上扫过,忽然有一条评论掠过他视野—— 「世人常说患难见真情,当然如果你们生活一直都顺顺利利的,自然不必要去熬个患难,但大的‘患难’没有,日常生活很容易见到的小难处呢?比如通个马桶,搬个东西,亦或者送她一本她想了很久的书籍、惦记了许久的零食……」 沈风轻思维发散,突然想到一点:“诶诶诶,陈星然那边跟之前那个网红公司是不是还有官司要打?我之前不知道听谁提到过一嘴,那公司好像跟你们家一个族叔有点关系,你可是知道你们家的威慑力的,这种经济纠纷案件、名誉案件,本来就很主管,难判对错的那种——说到底,普通平头老百姓跟资本打官司,哪有那么简单容易赢下来的?你要不出手帮一帮,反正对你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奚池置若罔闻,‘嘀’的一声刷开房门,沈风轻像橡皮糖一样粘着他跟进去,似乎已经畅想到了陈星然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扑在奚池怀里嗷呜嗷呜哭——不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 他‘啧啧啧’三声,道:“要真是成了,你千万不能主动邀功,得我过去假装不经意的告诉她,随后她去找你求证,你们就可以立地结婚了。” 奚池将自己的行李箱打开,拿出换洗衣服,看着驻足在原地嘀咕不停的沈风轻,眉头皱了皱,冷冰冰的询问:“还不走?” “什么?”沈风轻被这三个字给砸懵了,他觉得自己都要为好兄弟操碎了心,结果看好兄弟这样子,很可能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出去。”奚池的声音里依然不带丝毫感情。 沈风轻自己脑内兴奋的潮水终于在奚池冷硬的态度下平和起来,他先前只是当奚池追求陈星然告白失败,这才在路上魂不守舍,现在看来……好像事情不止是这么简单。 他收敛了脸上笑容,有些讪讪道:“池哥,是不是你们之间还有其他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啊这……你也别太难过了,大家现在都还年轻,追人的功夫一大把。” 奚池按了按眉心,看着沈风轻转身离开,这才叹了口气。 事情要是入沈风轻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与此同时,两界之间的交流被斩断后,司命星君带着奚池尊神座下两位小童在他府中守着。 小童都是坐不住的性子,在原地不住的打转,打转之后又一左一右的坐在司命星君两侧,朝他问东问西。 “星君,你方才为何不一开始就直截了当的说出最后那句话,偏偏你先闲聊了几句——” “就是啊,闲聊之后,那个世界意志便反应过来了,迅速就把咱们跟主人的连接掐断了。” 司命星君看着这俩,心道还真是孩子脾性,也不知道奚池那位尊神到底是如何教养的小童,这俩这多年来了,心性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摊开手:“其实那最后一句原本就是说不出口的,也不能说出口,我是掌管命盘的,对此自然是有些许感受的。我之所以先唠嗑一下,只是希望给你们主人一点提醒,不然他一直顺着自己恢复的那点记忆的思路思考下去,肯定要无功而返了。而那位的神魂,也经受不起这么大折腾。” “你骗人——”小童只定定的看着他,一脸的不相信,“你就是给自己的失误找借口。” 另一个小童显然跟自己同伴是一样的想法,但他年纪到底稍微大了一些,做事也比较成熟稳重,知道揭短可以,但不能一直揭短,不然就算是司命星君脾气这么好的神仙,一定也会被他们给揭的不舒服。于是他换了个话题:“那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主人将那位救了下来,那位已经跟咱们主人切断了姻缘,已经完全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以龙女的脾性,咱们主人是不是要每一百年都得重新追妻一次啊?” 他同伴听到这说法,小脸皱成了一只水汽塌掉的包子:“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种事,你能想到的事情主人能想不到么?雾溟君那么大的一个神仙,最后也只是惨淡收场……咱们主人恐怕也料到了日后的生活,但他还是不顾自己性命的下去救那位了!” 司命星君看这俩小童你一句我一句,原本小仙童之间是隔了他这么个大活仙的,但随着这俩越说越激烈,已经越过了司命星君,开始面对面的battle。 司命星君以扇睇唇,弯弯的桃花眼里满含笑意。 也不知道奚池那样的神祇到底是怎么养出这么两个小仙童的,诶,对了,这俩仙童的神魂都不打全,但不是那种被外力撕裂的,倒像是自己各自分了一半的神魂出去。 司命拿出命盘,在上面点了点,又仔细端详一番,很快就看出了端倪——原来这俩也不放心自家主人,但他们的神魂又不能完全下界,于是便各自分割了一半神魂出去,组成了另一个人,追随着自家主人。 “没看出来啊,这俩小家伙还挺深情。”司命喃喃。 陈星然在浴缸里泡到水快凉透了,突然听到自己扔在床上的手机在响。 她闭着眼睛从浴缸里出来,换了浴袍后过去拿起手机,上面是一个稍微有些熟悉的号码——当时说帮她受理案子的那位律师。 陈星然回拨过去,对方带给了她今天以来唯一的一个好消息——案子已经进入开庭阶段,一周内便会开庭,届时如果陈星然赶不过去,可以通过线上平台观看。 道谢后双方挂断电话,陈星然心情突然好了很多,虽说她对这个案子基本没有心理压力,毕竟对方做得太过,她咨询了多方后,已经确认自己这边可以胜诉,但能快点了结这件事,心里再没有这方面的负担,还是挺让人觉得轻松的。 至于自己今儿个冲去过救奚池那件事,陈星然觉得就当自己突然一时冲动吧。 反正龙族很容易冲动行事的。 日后遇到关于奚池的事情,她一定会再三斟酌,最后选择给他已经不能再悲惨的生活贡献一块砖头。 这么想着,陈星然倒是有了点点倦意,她把自己在被子里裹了一圈,渐渐睡了过去。 沉睡前,陈星然想,好像自从自己救过程书淑之后,就很容易犯困。而且……以前她变成人形后,是不会想着把自己潜入水中,就算再纠结也不会这么做。毕竟身为一条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龙,她很有自制力,变成人形时就按照人的习惯来,泡澡时将自己埋进水中长达半小时——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 自己的这个行为,说是被奚池影响到的,但更深一层,好像是她稍微有些……返祖? 这个年头在陈星然脑海中出现的时候,她登时再困也睡不着了,一双浅黄色的眼睛瞪得滚圆。 陈星然手上掐了一个法诀,想打破这世界壁障,暂时离开。 然而这个世界的保护强度太高,除非天雷降世,不然她动用一点法术进行瞬移都难,更别提离开这个小世界了。 陈星然双手在身前不断转换法诀,甚至不断给自己的术法增加筹码,最后一次,已经划破指尖,动用了心头血——这个世界的壁障连波动都不带波动一下的。 陈星然眉尖已经蹙起,结印的双手缓缓垂落在身侧,眼瞳里带了不少深思的情绪。 ——怎么办? 她以前是听说过那种刚形成没多久的小世界,天道对其保护强度很高,就算是上神进入,在外没有留下后手的话,一时半会儿也别想离开。因此,天地间有些囚笼,便是以这种小世界而做的。 可她现在的身体情况,不离开这个小世界,还能如何? 陈星然此前是有婚约在身的已婚人士,已经有上百年没感受到过这种类似于‘返祖’的时期了,导致她忘了身为龙,还有这么一段尴尬的时间。 她现在只期待这个小世界快点运转正常,然后让她离开。 不然……龙返祖可不仅仅是喜欢泡在水里吐泡泡,还有那浑身血液沸腾,整个人肿胀、炸裂之感。 ——除非,找到一位情投意合的对象,这种返祖自然是会被压制住的。 但龙族天生不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情投意合对他们来说,何其困难。 在陈星然的记忆里,有些龙族喜欢通过杀伐、征战来缓解这种感觉,因为战场上的他们所向披靡,且因为血脉缘故,就算身体受伤也感觉不到痛楚,反而会增添血性; 有的龙族则喜欢找百十来个对象,一个一个的痴缠,在极致的兴奋中度过这段时期。 以前……以前的陈星然,她都是把自己埋在海底,通过睡觉来,在睡梦中度过这段时间。 不过想要靠休息来捱过这时期,必定得掐算好时间,得在返祖之前的三年就开始睡觉。 这回,是真的来不及了。 第 39 章 他本来可以秒回的,但就…… 第39章他本来可以秒回的,但就…… 陈星然垂着眼帘,因为返祖时期的来临,她现在浑身骨头都跟软了一样,很想把自己埋进被子中一睡了之。 但她知道,这么睡着的话,待会儿真的返祖了,定然是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的。 ——要是在自个儿原来的世界也就罢了,她还能变回本体,把自己往海底埋他个上千丈,到时再怎么难捱,她也翻腾不出个什么花样来。 可现在,她没办法离开这个世界,没办法使用仙术道行来压制,没办法掘地上千丈来把自己困住,能依靠的……只有简单的物理手段和自己的意志力。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陈星然微微有些好奇,自己居然还有‘意志力’这个玩意儿? 确实,这个玩意儿绝大多数的龙族都没有,不然那龙性什么的话也不会有如此大的流传度了。因为这就是事实。 不过,此刻陈星然确实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在浴缸里放满冷水,指尖在波动的水面上一点一点,安静等待返祖时期的降临。 可能是因为变成了人形,加之这个世界对仙法道术的容忍程度很低,陈星然感觉身体一直处于即将返祖的前兆,迟迟没有进行推进。 就好像凌迟前的审判。 陈星然骨头发软,感觉有一股热浪顺着骨头缝往外冒,随着这个时间的累积,陈星然感觉指尖所接触的这点水温已经完全不够冷,待会儿不知道能不能压制住她。 哎,到底是成过亲的龙,居然连返祖这事都忘了。 陈星然意识昏昏沉沉,突然想到,除了冷水,她还可以加冰啊。 于是她又强打起精神,撑开眼帘,踩着一种游魂丧尸的姿态,回到卧室,打开手机,订了十袋冰块。她也不能订太多,不然会被怀疑的。 等冰块期间,陈星然拿着手机,百无聊赖下给纪云柏发了消息:“今晚我太困,需要休息,就不去找你了。” 纪云柏那边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然而,就这么输入了三分钟,纪云柏堪堪发过来一个字:“行。” 纪云柏那边的好友们笑着啐他:“哎哟,这都栽了,居然回消息还不秒回。” “咱们纪总这是在拿乔知道吗?他本来可以秒回的,但就是拖——显得自己很不关注对方的样子。” “哈哈哈哈其实心里都要着急死了。” 他们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当一个人如果有了点恋爱的苗头,大家都是一起起哄,以前大家之所以不敢开纪云柏和程书淑的玩笑,是因为咱们纪总只是喜欢看人家,却从不下手去追——偶尔就算是有了动静,也是强制撸人回来。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儿八经的喜欢,反倒就是渣男的强制套路。 纪云柏抬指掐了掐自己的眉心,感觉自己最近可能是玩笑被开多了,居然当真觉得那群狗发小说得有道理起来。 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然而这点旖旎的心思在陈星然下一句话发过来的时候,就完全消散了。 纪云柏看着这句“这个月工资还没打”,默默关上了手机。 陈星然这会儿其实也不缺钱,上个月的钱还没花完,只是她方才买了十个冰袋,看着自己银行卡余额减少,然后掐指一算,发现这个月的工资还未到账,于是有了这么一句话。 纪云柏黑着脸又把手机开锁,点了一通,陈星然回复的速度比银行扣款短信还要快:“收到,谢谢老板,下次替身的职业:神医。” 纪云柏:“……” 最开始他确实还有点不知道陈星然到底在玩什么门门道道,甚至不跟他讲人情,开口闭口都是法律,但自从陈星然从局子里捞过他一次,他当时就大概嗅到了一丝灵光——这人在努力学习法律,不是简单的做做样子,是真的有努力学习,背了好厚的书籍。而陈星然做这一切的原因只是程书淑曾经演过一个精英律师!所以陈星然这个脑回路清奇的以为他找替身是替得那些职业! 当时纪云柏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 不止是懵,甚至还有些不敢置信。 纪云柏这个人虽然张狂,但他能把生意做这么大,识人的眼光、用人的手腕都是上上成。因此,他骨子里还是会欣赏那些聪明的、有才干的人。 起初觉得陈星然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儿,是替代程书淑放在家里解闷的替身,但……这种想法不知不觉就改变了。 具体说是什么时候改变的,纪云柏自己都反应不出来。 或许在是自己那位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发小找自己要陈星然联系方式的时候,或许是当他默许周围人起哄的时候,或许更早——早到看着陈星然脱口而出条条律法,又单手揪断他领带的时候。 但这些话纪云柏从不会、也从不打算同任何人说。 看着屏幕上陈星然回过来的消息,他心情大好的回复了一个高冷的:“好。” 随即想给手机熄屏,又有点开心,于是便一直这么看了一会儿。 正好这时候陈星然买的冰袋也到了,她拿了跑腿小哥送来的冰袋后,将房间调为勿扰模式,随后将屋内空调打开,调到十六度,同时将冰袋全部倾倒入浴缸之内。 做完这一切,陈星然连那一堆塑料袋都来不及收拾,只觉得自己身体很重,每一根骨头都使不起劲儿,好像有什么千斤重的东西系在自己的每一根骨头上,整个人颓然的跌坐在地上。 对于龙族来说,‘返祖’现象并不会频繁发生,对于年轻的小龙尤甚。陈星然一向自诩年轻,她觉得按照龙族的年纪来算,自己这样大概就跟人族十八岁左右差不太多。 ——这都是根据她脑内的传承记忆推算出来的。 但不知是龙族种群灭绝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小小年纪’的她已经经历了数次返祖劫期。 此前每次有返祖现象,陈星然大约心里都会有语言,然后再从自己脑海中的应对方法里筛选出一个适合的,早早的为这个劫难作准备。 值得一提的是,根据陈星然的记忆,返祖劫难在龙族成亲后会沉寂一段时间,不过也沉寂不了多久,大概数千年吧,在这时间之后,还是得自己扛过这段时期。 而陈星然同那位神祇成亲不过百年,自然还在压制这劫难的时期内,因此,陈星然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解除了个婚约,这劫难便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 不过她好歹也是经历过此劫难的龙,这会儿虽然什么术法仙力都动用不了,但有过几次度过劫难的经验,心中倒也不是特别恐慌。 与此同时,在所有人都察觉不到的九重天,两个小仙童继续围着司命星君问东问西。 “您说那……龙……怎么会神通广大到这等地步,还能单方面休了我家主人?” “就是啊,两人既然在一起了,在月老祠可是有红线相牵的,为何还能因为一纸休书而斩断?” 司命星君听到后面这句怔愣了一下。 “等等,红线是因为一纸休书而被斩断的吗?明显不是啊,我记得在陈星然上神的记忆中,红线是被雷劫劈断的。” 一个小仙童听了他这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另一个则盘膝坐下,胳膊肘撑着大腿,手腕撑着脸蛋,同样用一种无言的面色在看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活了这么多年,被求上门的次数数不胜数,每每都是他觉得央求之人的问题太多了,完全超出了天道所规划的范围。偏生那些人还不自知,还希望他动手救活某个人,这时司命星君就会用这俩小童的目光和面色看向登门求助之人。 不是他不愿救,只是当真救不了啊。 司命星君被看的新鲜之余,很快也反应过来他们的意思。 “你们是说,陈星然上神的这段记忆中是故意被我看到,因为,被我看到,就代表她如今命盘里面的命数是如此的?”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并且,被星君您所认同着,就代表那位上神也很难察觉出自己记忆被窜改了。”一个小童如是说道。 另一个小童由单手托腮改为双手托腮,嘟囔:“现在为星君点破这个事实,也是在为日后上神恢复记忆做准备。” 司命星君喃喃:“……你们家主人这个算计,当真是连谁都不放过啊。” “并非我家主人不放过您,只是因为如果提早告诉,星然上神那边也会很快察觉出端倪,这才一直隐瞒不报,还请上神恕罪。”两位小童俱起身,齐齐一拜。 司命星君摆摆手:“这种事情就算是提前告诉我,难不成我还能不答应?只要能留住那位,一切都好说的。” 难不成他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奚池像那雾溟君一样,随着他所钟爱的龙女,彻底消散在世间。 顿了顿,他说,“现在星然上神那边是可以瞒住,但……你家尊神那边,就看他能不能意识到自己的布局了。” 陈星然连换下衣服的力气都没有,就着一身浴袍沉入浴缸里,水面上漂浮着一层买回来的冰块。 这样降温的效果……特别微小,陈星然躺在里面,甚至觉得这点效果还要让自己费劲的把冰块拎进来,着实有点亏了。 可很快她就没心思再去思考太多,一种几乎能把人烫化的热度从心底,沿着骨头,沿着经络,向四肢百骸进发。 在这样灼热的烫意中,想要休息都睡不着,只能硬扛。 第 40 章 “有些胡闹。” 第40章“有些胡闹。” 奚池重新收拾好自己后,在酒店里面是一刻也坐不住。 毕竟沈风轻说得点子虽然很老套,没有可行价值,但他的出发点是对的——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冷战,就算无法挽回,至少也得跪地道歉。 奚池先查到了陈星然的酒店位置,随后不可避免的同沈风轻一样搜了搜‘挽回前任时该如何道歉’,这个搜到的结果看起来比沈风轻的靠谱许多。 奚池看到一个特别吸睛的链接—— 「手把手教你如何挽回前任,百试百灵」 他指尖有些颤抖,连点了两下,差点关掉了页面,最终深吸一口气,在内心感谢这个世界的发达的网络。集思广益之下,总比一个人闭门造车要好得多。 怀揣着这个想法,奚池定了定神,点开这个链接。 堂堂神祇此刻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页面转移、刷新,最终,出现了这条链接的内容。 奚池基本上是怀揣着学习的态度认真阅读的—— 「分手了、被踹了,想要挽回前任?」 「哎哟,死渣男伤害了对方还想挽回,做梦吧你,建议出门右转,千万别再去骚扰人家姑娘,人家姑娘肯定一眼都不想看见你,还挽回,呵呵!」 奚池心脏‘怦怦’直跳,只不过方才打开页面前,胸前里是激动的满腔热血,打开后哇凉哇凉,仿佛力气都被一瞬间抽干,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最终,奚池还是闭了闭眼睛,长长的眼睫颤了颤,复又缓缓睁开,将这手机塞回衣兜。 不比陈星然这个刚穿越过来没多久,对手机还不怎么习惯的龙,奚池虽说方才合并了记忆,但他到底在这世界生活了十多年,就算平日里不依赖手机,还是会带上它,毕竟这是出门买单、找人寻路的必备品。 奚池最终只是买了九十九朵玫瑰,好大一束抱在怀里,敲响了陈星然的房门。 这座岛面积不算大,总归也就两个高档酒店,一个是奚家人开的,另一个就是沈风轻家里的那个温泉酒店。 不过沈风轻家里的这个酒店的温泉在重新装修,纪云柏等人订酒店的话,自然订的是奚家的这个。 好巧不巧,这个酒店还是当初奚池母亲的‘彩礼’之一。 奚太太平日里没太多事情要忙,偶尔会切断到酒店前台监控,扫上那么一眼,倒不是为了查岗,就是看看自己的产业,心里会觉得愉悦。 当然,这种‘突击检查’一年可能都没有几回。 不过,今儿个的时间是真的巧。 奚太太检查自己产业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男孩怀里抱着一大捧玫瑰,同前台服务生交流一番,看监控里前台那个页面,是在帮他查某位住客的房间号。 随即,她就看着这个捧花男生径自就拿了张电梯卡,就这么上楼了。 奚太太当时觉得这安保力度有点低。 他们酒店向来是得住客同意,才能放人上去的,并且在此人见到住客之前,大堂经理得全程陪同带路。 她心想看来自己是很久没有检查此酒店的业绩了么,怎么突然就这么松散了?大堂经理人呢? 奚太太登时换了个大屏幕,准备看看这个人进入电梯后的动向,毕竟此人如果作出出格的举动,会影响他们酒店的名誉。 “卡——”监控页面切换到电梯间。 奚太太看着自家儿子那张熟悉的脸,整个人都怔愣了一下。 ——不怪她方才没认出自家儿子,是因为她压根就没想过奚池居然会抱着这么一大捧玫瑰去前台询问旁人的房间号。 故此,虽然方才那背影像极了自家儿子,奚太太可是一点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奚太太可是很清楚奚池不管是中学还是大学,绝对算得上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小姑娘们喜欢自家儿子还来不及,怎么、怎么会如此,像个偷偷去搞惊喜、告白的小男生。 这么一来,也不怪前台告诉奚池另一个人的房间号了。毕竟奚池带着奚家掌权人的指环,不管是大堂经理,还是酒店其他负责人,总不敢拦太子爷。 “有些胡闹。”奚太太笑着说了句。 就在这时,奚太太还是觉得自家儿子可能是为了给女孩子一个惊喜,这才悄悄询问了一切。 “这样也挺好,臭小子终于知道喜欢、心疼姑娘了。”奚太太如是想着。 她本来查看这些监控就是无意为之,偶然撞到了自家儿子的小秘密,本想关掉远程监控,却又挺好奇儿子的做法,于是她继续看了几分钟。 奚太太看着奚池出了电梯,虽然还想继续看下去,却又觉得自己作为长辈,不好这么过度插手小一辈的事情,于是默默的关掉了监控,心里打算过几天给儿子打个电话,问一下进展。 ——作为母亲,这个总该有一点权利知道的。 要是真成了,家里该准备聘礼了。 奚池踏入陈星然房间这一层时,心头顿感不对劲。 不是那种担心对方不原谅自己的紧张感,而是一种莫大的危机感——比九重雷劫还要可怖的危机感。 奚池登时心头狠狠一跳,鼻息就屏住了,同时还闭上了眼睛。 方才在雷劫时都没想过要掐的法诀,从他口中一个一个的念出。 扛着这世界不断加深的威压,奚池脚步依然在匀速的迈出,可是如果这是有人凑近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每抬一寸,身体都在不断的颤抖着。 当初陈星然面对世界威压,整个人筋疲力竭的沉睡过去,而奚池动用了比陈星然当时更强大的术法,还在一步步抵抗着这些力量。 他终于站在了陈星然的房门前。 如果奚太太这会儿还在看监控的话,会发现所有监控画面拍到的都是噪点,再也没有一个清晰的画面传出。 而此时此刻,陈星然的房门压根没动,奚池连同那束玫瑰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陈星然的房间内。 陈星然正裹着浴袍,沉睡在铺满了冰块的水面下。 奚池跪坐在浴缸旁边,下意识想要捞她出来,在他指尖触碰到冰块的那一刻,奚池突然想到,这好像是龙族的返祖现象。 陈星然这是在压制血脉中爆发的热意,他不能妄加阻拦。 还有,龙这么沉睡在水中是不会死的。 他不能以人的视角来看待龙的。 “卡擦——” 奚池所跪着的地面上的瓷砖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随着这第一声的响起,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第二声、第三声……交织着不断响起。 眼看着碎裂的瓷砖已经要蔓延到陈星然所沉睡着的浴缸里,奚池突然放下那束花,抬手拍在地上。 “卡擦”的碎裂声立即消失,随即响起来的是‘嘎吱’的吻合声。 只见方才那碎裂了一地的瓷砖,此时已经沿着碎裂发散的温度,正在缓缓回归原样。 当最后一块碎裂的瓷砖在奚池手下回归原样的时候,他额间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眼珠甚至都有些微微凸出,可见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但奚池却顶着这份压力,缓缓地抬起头来。 这样不行,这样的温度不足以压制她体内的滚烫。 奚池一边想,一边思考该怎么解决。他跟陈星然成亲上百年,未曾见过她如此发作,但偶尔听她说过只言片语,好像……据说龙宫有一块玄冰,万万年不融,把自身封印在其中,与其完全融为一体后,可以将热意涌入冰块,便能让冰块代替自己受劫难。 只是那玄冰来之不易,据说上一位龙女就算是最后爆体而亡,也没动用这块玄冰——这是他们龙族代代留给后世的瑰宝。 他们觉得自己活得够久,对这人世间也没有多少依恋,便不舍得再动用这块瑰宝,还是想将其代代相传,像个传家宝一样。 奚池这会儿自然不可能穿越过去,将这块不知道有用没用的玄冰给陈星然带过来,但他可以……可以像之前陈星然帮他抵抗天雷一样,为她分担一半的痛苦。 代价是,神祇的一半心头血- 陈星然再次醒来的时候,眼睛还没睁开,先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好像不是熟悉的水中,反而有些温暖和柔软,估计是在被子里。 她有些微微的惊讶——难不成我度过这段期间之后,自己无意识的换了干净的衣服,走了回来,躺在了被子里? 但很快,陈星然这个念头便被打消了。 她这个龙鼻子闻到了一股有些浓却又很芬芳的玫瑰花香。 ——谁进了她的屋子! 纵然方才度过返祖期间,整个人懒洋洋的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但在这么危险的期间居然碰到了别人,陈星然感觉自己头皮都要炸了。她可千万不能把那来人给怎么了,她堂堂一条龙,这辈子绝对干不出强迫别人的事情。 而且如果还在她睡梦中强迫了别人,那真是好渣一条大龙。 陈星然眼珠在薄薄一层眼皮下不断挣扎,总算挣脱了那层束缚着自己的屏障,倏然瞪大了双眸。 在她旁边不远处的沙发上,奚池蜷缩着身子,看起来睡的可怜巴巴,委屈兮兮。他虽然瘦,但这明显是单人沙发,他压根睡不好,一条手臂无力的垂在地上,指尖带着奇怪的殷红。 看到来人是奚池的那一刹那,陈星然居然松了口气。 至少她从来不用担心自己把奚池怎么了,而且,奚池应当也不会任由自己胡来。 于是,这条挣扎了醒来了片刻的龙,再次头一歪,眼帘耷拉,沉沉的睡了去,鼻尖还萦绕着那馥郁馨香的玫瑰味道。 第 41 章 所以,能在红线上留下痕…… 第41章所以,能在红线上留下痕…… 奚池在陈星然睁眼时已经清醒,但他完全不知如何面对陈星然,所以他依然闭着眼睛,假装自己还未醒来。 ——这样,就算是陈星然生气、不想见到他,应当也不会把他赶走。 毕竟,如果两个人都清醒着,陈星然定然不想跟自己呆在同一个房子里。 听着陈星然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刚取出了一半心头血的奚池有些费力的睁开双眼,睁不到太大,只有窄窄一条缝。 视线从这道缝里投射出去,看着床上睡着的姑娘。 有一件事,陈星然可能因为尚处于‘返祖期间’,不大记得,或者暂时想不起来。但奚池分明记得,陈星然同自己说过—— “龙族出现返祖现象时,就会自动被小世界拨离。” 这是他当年在龙宫翻看陈星然藏书时,询问她,陈星然回答的。 当时奚池也是第一回从陈星然这里听到‘返祖’这个词,在得知在此期间龙族会无比难过,甚至有些龙会选择爆体而亡时,奚池就对‘返祖现象’上了心。 只是陈星然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她觉得那么多祖祖辈辈都没有改变的事情,轮到自己身上,自己好好承受就行,反正生而为龙,自身已经拥有了其他人毕生难以得到的力量、财富、地位,那么自然得成熟一些磨难,不然就有违‘天道公正’的本意。 在她那传承的很悠远的记忆中,龙族的诞生是为了守护世界的安定,但当世界已经完全趋于安定,那么这样强大到会让世界失衡的龙族,自然得渐渐消亡。 陈星然看得开,反正她已经活了好些万年,人间风花雪月、悲欢离合,基本上都尝过,便会慢慢接受自己的命运。 所以,陈星然当时还劝奚池:“别看这些了,这些书都是我先祖留下的,要是他们真的有解决此现象的方法,最后也不会惨淡收场。” 奚池却不信邪,努力想从中找到一些想法和苗头。 连续看了几天几夜的书后,奚池果真想到了一个法子:“里面记载,有些小世界的法则很少,故世界保护程度很高,就连最强大的神仙进入此小世界,否无法使用太强大的力量,那返祖现象……是不是也可以被压制?” 陈星然听到后,就回答了上面那一句,“会自动被小世界拨离的。” 见奚池还不信,陈星然‘唰’的一下变成小龙,在自己那堆书里面翻翻找找,奚池继续眼花缭乱的看一条小龙在书海中窜来窜去,片刻后,陈星然顶着一本翻开了的书从书海中升起,将这页放在奚池眼帘底下。 是龙族患此症状最古老的那位先祖的笔记:“我曾以为在不可利用术法的小世界里,便可以压制这返祖现象,我以为返祖现象同我动用的力量和法术有关,在这次返祖现象到来之际,我顷刻间便进入了一个低等级世界,我静静等候两日,待返祖期到来。” “返祖期快来了,不知此小世界能否将其压制。” “……” “……不可以,完全不可以,返祖期刚到,我便被小世界拨出去,并且这次返祖来势汹涌,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笔记记录到这里,算作结束。 但后续还有其他龙族看到了这份笔记,又在旁边加了备注:“作为一条年幼小龙,不知返祖一事,猝不及防经历了第一次,才选择潜心查阅祖辈记录,看到前辈的笔记,备受鼓舞,在此记下我同返祖期对抗的心得。” “我是一条喜欢在各个小世界游历的龙,返祖期到来之时,我正在一个山清水秀的世界练习钓鱼,就在我快要钓鱼上来的时候,猝不及防被此小世界弹出,紧接着浑身滚烫,像是放在油锅里煎炸,当然我知道龙不怕油锅,我只是在人类世界呆久了,习惯了他们的比喻。” 这条记录到这里堪堪停止。 后面还有数条龙在笔记后添加的心得,无一例外,都在印证那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牢狱’的小世界也抵挡不了返祖期的到来。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 既然这种初始小世界抵挡不了返祖期,那为何陈星然这回没有被小世界拨离? 既然天道讲究公正,讲究因果轮回,因缘际会,为何会让陈星然在无法动用法力之时,来面对这个返祖期? 有那么一瞬间,奚池更希望是自己陷入了魔障,才会眼睁睁看到陈星然进入返祖期。 但心头血和共同抵抗返祖期时所承受的灼烧气息都还被他暂时汇聚在心头,无法散去。 ——这代表返祖期不是作假。 奚池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线索,只是暂时被他不小心给忽视了。 或者说,是他暂时没推断出来的…… 奚池回忆着自己和陈星然的点点滴滴,一切仿佛都没有什么问题,都按照这个世界的逻辑在缓缓运转。 除了…… 除了今日那那随着雷电传来的声音! 那个人说了什么来着? “尊神,您……记忆都恢复了?” “那……您便知道,龙族一旦解开婚契,便是永不可能再同心同德。” “当初同雾溟君相恋的那位龙女,她后来……” 奚池此前只是觉得违和,这个时候了,那个人在这等紧要的时候,为什么突然要提雾溟君?但雾溟君早早已经随着他喜欢的那位龙女消散在人世间了,加之奚池当时心心念念的是要挽回陈星然,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现下看来,线索可能就在其中。 毕竟,最后这句话说了一半,就被天道意志给罕见的切断了。 奚池内心泛起苦涩,都这个关头,都这个时间,居然还得靠推断,而不是直截了当的给她一个很明确的结论! 奚池倒不是不想动脑子去想,反之,该怎么解决返祖现象,他早早就想了不知道多少年。 只是他很担心自己猜错方向,这样的话,自己现如今的布局功亏一篑不算什么,关键是陈星然现在的身体,不知道还承受不承受得住。 奚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遍一遍分析这三句话的含义。 依照隐藏主要信息的原则,一般都是要给一群无用信息,故布疑阵。加之最后一句话才说到一半,就团被迫中断,那问题应在与最后这句。 雾溟君。 雾溟君。 奚池默默将这个名字念了好几遍,又反复过去思考那第二句话。 “解除婚契……” 他想,这四个字是龙族的说法,换到仙界的说法,是斩断红线。 红线…… 奚池记得,自己下界之前,曾去月老祠看过红线,自己和陈星然之间的红线是已经被斩断没错,但上面却有两道痕迹。 一道是雷劫的痕迹;另一道则是龙族休书所带来的痕印。 那段雷劫……奚池能确定,不是自己的情劫雷电,毕竟情劫是希望仙人能拥有一份瑰丽的感情,而不是希望仙人断情绝爱。 所以,能在红线上留下痕迹的雷劫,便只剩下了……生死劫。 至于是谁的生死劫难,奚池抬眸再次看了眼现在睡的昏昏沉沉不省人事的陈星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但仙界一般有说法,叫什么‘爱情可以跨越生死的鸿沟’,大意就是说生死劫也是劈不断这红线的,只是留下了痕印而已。 而当时陈星然恐怕知道自己已经渡不过去这个劫,就给他写了休书——只要休了他,这样就可以不再牵连他,她自己也能死的干净利落。 而为什么会有这个世界,那就是奚池不想放弃一切希望所出手塑造的。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一个——如何渡过这场劫难。 此刻,天庭上,司命星君的怀中有什么东西正在不住震颤,刚开始幅度很小,司命可以轻松压制,但很快他就发现压制不住,因为那幅度越来越大——大到两个小仙童都发现了。 司命无奈,只能当着他们的面将这星盘拿出来。 小仙童立刻围了过来,一个斟酌着开口:“星君,这个是跟我们主人有关的吗?” “还是说跟那位上神有关?” 两人原本眼中都含着期待,见司命星君一直沉默,一个个都像是被霜打了茄子一样,蔫儿了,只是眼巴巴的瞅着他。 司命星君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得依据星盘来确认。 他无奈的摊了摊手,说:“你们俩小孩别围我这么近,我得仔细看看,不是么?” 小仙童们立刻听话的远离。 司命这个星盘确实得慢慢看,而且必要时刻,得用心血去感知其中深意。 此刻他为了解读的准确一些,想了想,还是滴了一滴血上去。 血滴落在星盘上的时候,司命星君想:‘为了解读一个星盘,就得耗费一滴万年才能练就的心头血,尊神阿尊神,我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你要是再不把那位救回来,就对不起大家的努力啊。’ 司命星君垂着眼睫,看自己那滴血在星盘上缓缓消失。 突然间,他瞪大了眼睛,里面满是不可置信。 小仙童们比他还紧张,一个个屏住了呼吸,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仙人,怎、怎么了?” “出、出什么问题了吗?我们家主人那么厉害,不会出问题的,是不是?” “星君,您、您倒是说句话啊……” 司命星君此刻完全不想说话,但见那俩小孩子的样子,他还是勉为其难的开了尊口:“不是出问题,是我的心头血浪费了,你们主人没事……” 不等他说完,两个小仙童纷纷拍拍胸脯顺气:“那就好那就好。” 司命星君:“?” 第 42 章 “那,就请再让我脸大一…… 第42章“那,就请再让我脸大一…… 陈星然在短暂的醒来后,便再次睡的昏昏沉沉,人事不省。 当日傍晚七点半,同样半昏迷了一阵的奚池听到外面门铃响声。他方才用了一半的心头血,这会儿正虚弱着,听到这响声,一时间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是在龙宫亦或者是别的地方。 不过,奚池很快回神过来。 他撑着沙发坐起身,看了床上呼吸绵长、轻微,显然还在昏睡中的陈星然,渐渐放下心来,拖着步子前去门口。 透过猫眼一看,奚池只看到了满满当当的玫瑰花。 他微微一怔,还是打开了门。 “这是一位先生送给陈小姐的礼物,请陈小姐签收。”大堂经理本着熟练的业务能力,一句话很快说完,话音落下时,才看到面前人是个男人,而非女生。 大堂经理微微一怔,很快复又挂上了妥帖的笑容,并且不着痕迹的看了下门牌号。 ……等等。 门牌号没错啊。 今儿个让送花过来的是几个颇有名望家族的少当家,听说是为了帮纪云柏纪总追妻用。 大堂经理经常接待这些名流贵客,对他们的脸自然都是有印象的。那位纪总更是因为近来频频出现在媒体新闻中,他就算不想熟悉那张脸都难。 因此,这位经理很确定,面前这个看起来长得比明星还好看,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慵懒气息的男人,绝对不是新闻上的纪总。 可…… 大堂经理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 首先,这间房里住的一定是陈星然女士,这个是他们酒店后台可以查出来的。 并且,方才订了花,给了他一大把小费,让他把玫瑰花车运往陈女士房间的,是纪总一群非常要好的发小,今日一早大堂经理还看到他们一起在包厢里喝酒了。 那问题就来了。 这个明显刚睡起来,衬衣都有些发皱,且打开了陈女士房门的男人,到底是谁?! 大堂经理的心思已经朝着‘顶级绿茶’那边跑——撩一个泡一群屋里还有个比明星还帅的看起来挺年轻的奶狗,陈女士当真是时间管理大师。 所以,现在问题就来了,这件事他到底能不能、敢不敢跟纪总和他那群朋友说? 说了的后果,可能是纪总受到情伤,带了纪总绿帽的陈女士受到纪总的打压,就连这位帅气的男生,也会被纪总碾压。 大堂经理心思跑了一圈,却见那男人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面上一点惊慌失措都没有。 他心中暗暗称叹,这男生不会不知道纪总正在追求陈小姐吧?所以他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陈女士房中,且面色不虞的端着正宫的态度,看着送花来的他。 大堂经理觉得自己那几十年来的生活阅历只能够让他推断出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却不足以让他想出一个解决方法。 而且还要很快解决。 最终,他端着得体的笑容,说:“您好,请问陈女士在吗?这些是一位先生送给陈女士的花。” 奚池‘砰’的一声关上门。 大堂经理:“……”不,他都决定了只要这个人把花签收了,他就当自己完成任务,绝对不会多嘴多舌一句,毕竟陈女士是他们的客人,他身为大堂经理,不好侵犯客人隐私。 当然,如果纪总问起,那就另当别论。 但看纪总现在的状态,大概一时半会儿不会问他的。 可,如果花没送到,那么他就没办法交差啊! 还有,那陈女士为什么自己不出来,要让一个男生出来? 大堂经理赶紧打住自己的思维,不敢多想。 十秒都不到,房门再次被打开,奚池给他怀里扔了一张卡:“拿下去鉴别真伪,鉴别出来后,把这些花全退回给纪云柏,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不等大堂经理反应过来,房门再次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经理还在想什么卡需要鉴别真伪,拿到手中一看…… 等? 等等? 他仔细端详一番,这、这不是奚家那极少的只有几位当家人才能有的卡么??? 难怪让他去鉴别真伪。 大堂经理赶紧叫了一位员工,先把门口几层花推往大堂,随后自己小跑着下楼鉴别此卡。 不过,他其实大概已经确定这是真的卡了。 毕竟对方敢让他下去用机器鉴别,如果是假的,这逼就装的太狠了。 奚池把卡扔出去后,身体还是十分疲惫的,但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纪云柏这件事,是他始料未及的。 况且,他只要一想到在自己还未恢复记忆,未曾认出陈星然的时候,她已经跟纪云柏关系那么好,心脏总感觉好像被什么抓着,一点一点的用钝刀打磨,不是一下子那种钻心噬骨的痛,而是绵长的,延伸到四肢百骸的痛。 他再一次难以避免的想到了雾溟君。 雾溟君当时看着龙女不断结交新欢,心情恐怕也是如此。 最后,他喜欢的龙女陨落,雾溟君也追随而去。 但奚池很清楚,他和雾溟君稍微有一点不一样。 那就是雾溟君当时和龙女在一起时,龙女已经有过婚契且解除了婚契的。而他不一样,他是和陈星然定下婚契,牵上了红线的。 却……却因为一系列阴差阳错,婚契变休书,红线被斩断。 大堂经理核验完这卡是真的,并且跟前台两位员工确认方才是有一位奚家小公子,同样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去找陈星然女士…… 登时他整个人都不知该作何表情。 不过,大堂经理对于纪总那层次人物所喜欢的人,可能还敢yy一番,甚至内心想,这等级别的总裁追人居然也要如此用心,他还以为有钱到一定境界,身边一定不缺人。 可到了奚家少东家这个级别…… 大堂经理感觉自己再多想一下,这个职位可能就不保了。 虽然他确实感觉自己职位要不保了,毕竟送纪总的玫瑰,送到了自家少东家头上。 他感觉自己该找时间去庙里拜一拜,祈求今年下半年平安顺遂。 可在他去庙里之前,首先得把少东家这张卡送回去。 可想着方才少东家的面色,大堂经理几欲抬起步子,最后又缓缓落在原地,又要抬起,就听到旁边有人笑他:“经理,这是练什么新的姿态么?” 金鸡独立? 大堂经理:“……”算了,他还是没那胆子继续骚扰自家少东家- 陈星然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处正在移动的物体上。 倒不是说她的床在移动,就是拖着她的床的那个东西在微微地晃动,她想要睁开眼睛,身边的人很快发现了她的动静,抬指轻轻搭在她一侧的肩膀上,说:“飞机遇到了气流,稍微晃动一下,过会儿就好了。” 他不说陈星然还能翻个身继续睡,这么一解释,陈星然当即就愣了愣,问:“飞机?去哪儿?” 陈星然也只是询问,并没有问“你带我出来干什么”。 毕竟她才经历过返祖期,根据她以往的经验,返祖期不会这么容易就渡过,所以,现在恰到好处出现在她身边的奚池,就成了最好的答案。 在奚池还是自己夫君的时候,陈星然对他是极好的,有求必应,却难免带着点武力值压制的睥睨感,不过倒不是针对奚池一人这样,这是陈星然这条龙的习惯,她看所有人都这样,除非能打得过她。 后来,在得知奚池是九重天那位唯一的神祇之时,陈星然对他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一方面觉得这人变成凡人后同自己结下婚契,渡了情劫后变对自己不闻不问,是一个妥妥的渣男。因为曾经真真切切的喜欢过他,所以难免有点恨意;另一方面,陈星然又是条极看得开的龙,她恨了就要发泄,发泄完就不恨了。 于是她休了此人,斩断婚契维系,两人彻底一刀两断。 这也是当陈星然知道奚池就是那人后,对他并没有多大反应的原因。 她不爱不恨,对待奚池自然就像对纪云柏、对其他任何人一样。 但现在,奚池……救了她。 陈星然自己作为龙族,知道那返祖期有多难度过,并且,无数长辈都说过,这个无法被分担,只能自己扛下去。而奚池却当真做到了为她分担一般的苦难。 定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这么一来,让陈星然对他就多了几分愧疚。 连那句“我死了也就罢了,你不用管我,我们已毫无干系”也说不出来。 奚池显然是很了解她的,但就是因为这份了解,才觉得心头愈发难过。如果陈星然恨他、讨厌他,那就代表他还有挽回的机会,可现在……对于这样的陈星然,奚池再次感觉到了白日里搜到的那些回「如何挽回前任」回答中的意味。 他定了定神,说:“回奚家祖宅。” 陈星然还有点点迷糊,她觉得有些事明显有点不对劲,却怎么都想不出答案,于是索性便问了出来:“你是跟我来到这里,还是你把我拉到这里的?” 这里是私人飞机,旁边还有正在准备餐点的厨师,她问话便比较含糊。 “跟你来到这里。”奚池顿了顿,说,“放心说,我设了结界,他们听不到。” 陈星然“啧”了一声,“那我就不明白了,这个世界给我设定就是个满身黑料的网红,你怎么还带了个家族?” 奚池笑了笑:“时间回溯。” “玩得真大。” 她在这等小世界里瞬移一下都要被压制的浑身乏力,奚池居然还能回溯时间。 “那,就请再让我脸大一些,多问一句,你回溯时间,是为了救我吗?” 不然他堂堂尊神,在小世界里找地位存在感? 第 43 章 不管记忆如何被篡改,本…… 第43章不管记忆如何被篡改,本…… 奚池心头一凛,直了直本就正襟危坐的身子,心道,这是要摊牌了么。 也好。 他们之间一定存在什么误会,说开了的话,到时……说不定还有一丝挽回的余地。 于是,他点了点头,肯定的陈星然的话语。 陈星然接着问:“我的记忆,是不是被你篡改过?” 原本想要循序渐进讨论的奚池骤然听到这么个重磅火乍弓单,人都有点控制不住的发懵。 陈星然虽然精神不济,但说话睁眼的力气还是有的,她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奚池,将他的每一处神色,表情的每一点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 顿了顿,不等奚池开口,陈星然道:“看起来是了。” 奚池心说他根本不记得修改记忆一事,且陈星然是一条龙,实力强横的龙,即便是奚池自己,也难以篡改她的记忆——毕竟,要在保证不伤害到陈星然的前提下。 “你或许不知道,在问你‘是与不是’的问题时,如果不是,你肯定会摇头,”陈星然顿了顿,“奚池,虽然你表现的十分恍惚,但你没有否认。” “我……”奚池张了张口,尝试着组织语言,“我不记得了。” “这也正常,奚池上神,莫要忘了,我们现在处于一个保护强度十分之高的小世界——你既篡改了我的记忆,自己必然也得付出点什么代价。”陈星然说得有理有据。 不过,她忽而又笑了笑,“看得出你到底是接近天道的存在,这小世界里,你付出的代价,居然是不记得给我篡改了记忆。” ——这算哪门子代价。 陈星然在心里默默叹气。奚池是九重天寿数最悠久的存在,身上定然背负不少秘密,说不定他还是天道的一部分,天道到底不可能看着他平白陨落。 刚想到这里,陈星然不禁再次蹙眉:“不对,假如你要保护我,那么你丢了这部分记忆,只能代表天道为了维持平衡,为了让我彻底消亡……所以,他这其实是在削弱你的力量。” 奚池心说果然,只要给她一点提醒,那便什么都瞒不住她。 陈星然笑了笑,带着点点洒脱,颇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奚池,你知道,我为什么毫不挣扎的跟你走么?” 奚池心说陈星然将自己的布局和心思猜了个完全,可自己却猜不到她一丝一毫想法。 果然,世间有些人就是能聪明到如此地步。 奚池看着陈星然的双眸,诚实摇头。 陈星然说:“因为昨日在雷劫中,看着你好像快要坚持不住,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冲到你身上,要为你抵挡那一部分雷劫。” 这不是一条写了休书、一别两宽的龙该有的反应。 这代表…… 奚池眼睛很久才眨了一下,心跳却已经剧烈无比,他感觉自己耳膜内全然都是心跳的轰隆声,他手臂上青筋正在不断暴起,拳头正无意识的紧捏一下又放松——就像少年时听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也喜欢自己一样,身体全然是毛头小子一般的反应。 奚池目光灼灼。 陈星然却在他的目光中将双手垫在脑后,躺的更加舒服自在。 “不管记忆如何被篡改,本能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奚池,事已至此,我全权听你安排,不再闹任何幺蛾子。” 奚池重重的点了下头,竟比此前更多了一份势在必得- 奚家老宅,陈星然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不过上回她是走着进来,这回却提高了待遇,坐车穿过前门后,还有软轿抬她进去。 陈星然不是没享受过这等待遇,她在龙宫里的排场比这个要大,但那会儿她是乐的享受,不像现在……手软脚麻腿还软,像极了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奚池彼时走在陈星然身侧,担心她歪着身子一会儿把自己歪下去。 陈星然居然还笑话他:“奚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婆婆妈妈。” 奚池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默不吭声。 抬轿的那几个奚家守卫这会儿心里不断翻江倒海——这姑娘能得到优待在奚家祖宅里坐轿子也就算了,怎么居然还敢说他们的少当家婆婆妈妈??? 最最关键的是,少当家被说完后,唇角那是带了笑容吧? 纵容之意溢于言表。 这、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少当家吗? “坐好。”奚池把陈星然掉在外面晃来晃去的手放回扶手内侧。 陈星然哼哼:“胳膊酸,晃两下。” 说完,又把胳膊晃出去。 奚池:“……” 他不说话,只是动用了一丝灵气,令其在陈星然体内经脉中走了一圈,再回眸看陈星然,好像在问:“舒服了么?” 其实缓解的效用微乎其微,就跟陈星然现在甩手一样,不会治本,标也治不了。 陈星然自个儿这会儿甚至都生了点冥冥中的感应——好像真的有大限将至的感觉。纵然以前再怎么觉得自己是一条‘青年龙’,觉得自己还有更加漫长的有就寿命,但此刻身体不受掌控以及那种如影随形的虚弱感,让陈星然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可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她自己的记忆被奚池篡改过,不过这会儿也懒得找奚池给她改回来。 修改记忆一般只存在于强者对那些能用实力和境界绝对碾压的弱者,而她和奚池同为上神,即便实力上有差距,但境界……同在最高境界,奚池无论是修改,还是改回她的记忆,对两人来说都是一件及其危险的事情。 故此,这件事奚池不提,陈星然也不再说。 奚池担心她猜出自己的身体情况,可她也不想让奚池知道她已经感知到了大限将至。 陈星然很快进入了奚家后院的神庙,那神庙里供奉着一条龙神。 陈星然绝口不问奚池一会儿要做什么,只是在他将其他人都遣送出去后,半靠着神像的龛台,询问:“奚池,你说你改我记忆,改成什么不好,非要把我记忆里的你改成一个为了渡劫飞升,抛妻弃子,不对,没有子的渣男,为了让我恨你?” 奚池沉默片刻,颔首,淡声道:“嗯。” “为什么?” 奚池不相信她猜不出来,但既然陈星然想听,他就说:“因为你恨我之后,看到我再怎么难堪,承受再多的折磨,都会觉得我是咎由自取,不会有恻隐和怜悯之心。” 陈星然眸中的笑意果然散了开去:“所以,奚池,你想要救我我会完全配合,但你也要保重自己。” 后面的话陈星然没说出口,但她用眼神向奚池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不然,就算我活了,我也不会有一刻的开心。 奚池忽然上前一步,在陈星然以为他要吻自己的时候,奚池抬手,忽然在陈星然脑门上敲了个脑瓜崩。 陈星然:“?” 奚池故作轻松道:“想什么呢,我还等着回去后与你在天庭重新结下婚契,怎么会出事。” 不多时,已经被肃清的家庙之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听起来颇为沉稳,好像有两个人在拎着什么东西。 奚池不等他们敲门,就出去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然后随后一拎,将其拎近来。 看着奚池手中那个硕大的麻袋,陈星然脑海中有了点点思路,却又串不大起来,都怪她这条龙年幼时不好好念书,仗着自己脑袋里那些传承,便整日在海底胡乱游荡,钻来钻去。 以至于看到的所有的线索,都不晓得奚池一会儿到底要如何施法。 不过陈星然很快就不用动脑子思考这些了,因为她脑袋猝然一昏,整个人彻底没了意识。 奚池收起指尖的法诀,将陈星然放平躺着,随后又将袋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程书淑。 不过,这会儿的程书淑不知道被施加了何种法咒,她唇色苍白,面色比常人要白上不知多少,仿佛无数年不曾见过光一样。 随着时间不断推移,程书淑面色愈发苍白,甚至白得有些透明了起来。 并且,她得眼睫颜色上也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全白的人- 陈星来再次醒来的时候,觉得比自己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来还要糟糕。 她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好像回来了,捂着脑袋想了又想,却怎么都没想出来。 知道她撑着手臂起身。 才突然意识到——脑子里多出来的那些,是自己被篡改掉的记忆。 被篡改过的记忆为—— 陈星然在瑶池宴会上吃了尊神的闭门羹,夜半不能寐,跑去月老祠检查自己和尊神的红线,发现上面有雷劫的痕迹,且只剩下一丝丝的牵连。 于是她得到了一个猜测:“尊神利用她渡完情劫,便彻底将她抛在脑后,甚至连两人之间的红线,都想要斩断。” 陈星然也并非那等死缠烂打之人,回到龙宫后一封休书,便将红线彻底斩断,两人再无纠葛。 随后,她就进入了这个小世界。 但真实的记忆…… 她深感自己要经历一番生死劫,强忍着劫难的威压,前去月老祠,发现自己和奚池之间的红线被生死劫难差点劈断。 这时,陈星然便明白了此劫难的可怖,并且在她记忆中,此前所有的龙族前辈,都是这么消弭于人世间的。 在确定自己要死之后,陈星然反倒看得开了,她不想因为自己而牵连所爱之人,便顺着红线另一头找过去,忽然发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尊神。 陈星然惊讶之余,在尊神渡雷劫、精神大损时,悄悄给他灌下忘川之水,让他忘了自己。随后陈星然回到龙宫,写下休书,彻底斩断红线,不想让对方因自己而受累。 第 44 章 听说没有婚契约束的龙族…… 第44章听说没有婚契约束的龙族…… “啧啧,原来如此。”司命星君此前点了心头血都无法看清的命盘,这会儿倒是将两人之间恩怨纠葛照得清清楚楚。 两位小仙童此刻都才默默擦眼泪。 有一个终于忍不住,嗷呜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我们主银(人)太不容易了……” 另一个拍他的脊背安慰:“是啊。主人将龙族那些前辈们的记载全部看完,又翻阅尽天下所有于龙族相关的记载,甚至还找了世间存余的所有龙蛋,用自己的筋骨血肉与龙蛋做交换,得到他们对‘返祖期’的记忆……” 司命星君跟着感慨:“是啊,就算是那些真正去经历返祖期的龙,都没有对自己的性命这么上心过。” 他这句话虽然绝对,倒也算公正。 因为,自从龙族有了‘返祖期’这一劫难以来,有的龙对其不管不顾,熬得过就活、熬不过就死;有的发现熬起来太痛苦,便想着找办法解决,甚至还记录了下来,留给后世参考;有的想要获得长久的寿命,一直兢兢业业的找寻解决返祖期的方法,但也没有像尊神这样,认真阅读每一份有关龙族的记载,甚至还唤醒了尚在沉睡中的龙蛋,只为了得到一份消息。 小仙童哭了一会儿,道:“想想那些龙族也很可怜,天道其实很公平,在降下‘返祖劫难’之时,也把‘解药’给他们了,只是他们每个人都空守着‘解药’,不知如何使用。” 他同伴道:“对,那玄冰便是能彻底消弭此返祖劫难的东西,只可惜没有一条龙想着去利用它。” 司命星君晓得在奚池尊神的府邸讨论天道是不是被其感知到,便说:“这就是天道的智慧了,天道将此玄冰赐予龙族之时,便告诉他们,这玄冰可以解一龙返祖之劫。他们担心一龙解完之后,日后出生的幼龙再遇到返祖期,便没了解药,于是一个个都强忍着、拖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不曾动用这块玄冰。” “星君,并非所有龙都如此。根据主人拿到的记录,有几条龙是想要用了这块玄冰的,只可惜他们不得其门而入,尝试了无数种方法,滴血、吞下、盘起、抱着睡……都没有任何结果。甚至有的龙比较偏激,觉得天道给他们龙族这个念想就是在欺骗,于是想要烧化了这块冰,断了大家的念想。当然,这块冰在烧化之后又再次凝结了起来。”一位小仙童道。 他同伴频频点头,接着道:“所以,现在看来,那解‘一龙返祖之劫’的意思不是只解一条龙,而是因为这块玄冰无论如何对它,总会在之后能复原,所以一龙解过之后,其后另一条龙亦可用到。” 司命星君颔首:“确实如此。现下星然上神的返祖之劫已解,静待些时日,她便可恢复如初,甚至更强。” “主人总算守得云开待月明了。” “感天动地!” 两小童倏然击掌。 司命星君看着这俩,忽然也想像尊神这样收两个双胞胎一样的小仙童了,真真是有趣- 陈星然还沉浸在“程书淑”只是那一块玄冰而已的沉思中,只听到手机铃声大作。 她不慎熟练的打开,接听,那边是她的委托律师—— “陈女士,这案子推进的十分顺利,我们拿到的证据齐全,且其他受害者同时都提交了自己的证词,网红娱乐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强行狡辩的。今日,已经拿到法院判定,令对方道歉、解约,且赔偿旗下签约网红的精神损失,您这边可以拿到的赔偿金有二十七万出头。” 陈星然放下手机,心情愈发轻松。 穿越到这世界的最大危机、最大恶意已经全部被解除,彼时她可以选择留下,进行了这里属于‘陈星然’的人生,亦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沉睡修炼。 陈星然心想,最好的选择是从这世界抽身,回去修炼,但她现在浑身充满久违的实力,又懒懒散散的,着实不想动。 “奚池。”她轻轻念了一声这个名字。 片刻后,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随即,那脚步声在她门口停下,“咚咚咚”三声敲门。 陈星然无可奈何道:“一直都在门口守着,还装什么远到而来?” 奚池推门而入,道:“担心你不喜欢这样。” 龙都是喜欢独居的,不喜欢被人缠着,与人无时无刻不在一起。 “这个人是你的话,倒没什么,”陈星然说。 奚池倏然看过来,却见她面部红气不喘,只是笑吟吟的看他。 他脸上也带了笑容,倾身上前,浅浅的亲吻在她额头。 举止十分克制。 一问结束,陈星然抬眸看着奚池装似毫无反应,无波无澜的面颊。 要不是她听到奚池那快的不像话的心跳声,当真就要信了此人能有如此淡定。 她想了想,还是把方才躺在床上时思考的问题问出来:“奚池,你到底消耗了多少灵气,为何在时间回溯时,连当时毫无记忆的我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按照道理说,堂堂上神对小世界施展时间回溯,应该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但在陈星然穿越过来之时,她接收到的记忆便是自己被某位学霸始乱终弃,辗转一个暑期后,两人却在大学里狭路相逢。 并且,‘原主’只记得这段感情,却不记得自己喜欢那人的脸…… 当真可以说是把世间回溯的无比失败。 奚池想了想,缓缓道:“倒不是消耗太多,是当时……心中太难过,一时间慌了神,这才导致施法之时出了些岔子,再想弥补之时,这世界已经重新开始运转,我强行补救,结果却让自己受到一部分反噬,再加上此世界保护程度高,我再用神力给自己调息,就会将此世界破坏殆尽,无奈之下,只能先去乡下修养了一段时间。” 陈星然颔首,这便跟她所知道的所有信息一一吻合。 顿了顿,她忽然说:“这时候,我如果开口问,你为什么当时慌了神,还差点被反噬,是不是就显得……太傻了?” 奚池看着她的眼睛,温声道:“因为,当时你的神魂已经被生死劫折磨的奄奄一息,我那会儿还没想到玄冰的用法,心中无比慌乱,只想着先搭建一个保护程度很高的小世界,暂时确保你神魂不散。可我无法冻结你神魂消散的世间,只能让小世界渐渐开始运转。在那段时间里,我一直在到处寻找有关‘返祖劫期’的消息……眼看着最后时间就要来临,我害怕,慌乱,这才出了岔子。” 奚池知道陈星然为什么想听。 因为,这话代表了他在乎、喜欢她、爱她胜过自己的一切。 就像他喜欢听陈星然说“虽然记忆告诉我我对你无爱无恨,无悲无喜,但身体的本能反应骗不了人”、“这个人是你的话,那就没什么了”。 果然,陈星然眨去眼眶中的泪意后,绽放出了笑容。 片刻后,她忽然想到一件事:“那、红线的事情,该怎么办?我记忆中有一位前辈,她……也有一个很喜欢的神祇,只不过最后依然惨淡收场。我、我当时以为我要死了,才用休书彻底斩断了我们之间的情缘,非我本意,可情缘已断、婚契消弭,再无办法弥补了……” 奚池眼睛弯了弯,用同样温和的语气说:“听说没有婚契约束的龙族,喜欢一个人最大的年限是一百年,那每隔百年,我们便进入一个小世界,我去追你,直至生命尽头。” 陈星然心脏‘怦怦’‘怦怦’乱跳,她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奚池,却知道,自己从脖颈开始,到下颌、耳垂、面颊,一定开始不断泛红。 她忽然扑在奚池怀里,双臂紧紧的拥抱住他。 “我会一直等你,如果你不来,我、我就为你守一百年,再等下一个百年你过来。” 奚池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陈星然会这么说。 他还以为陈星然会说“你若不来,我就嫁给其他人——我也能过得很幸福”。 “傻姑娘。”奚池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听说,追求一条龙九九八十一世,并且每一世都相守到老,即便此龙再没了婚契,也能有新的红线牵绊。” 陈星然听到奚池问自己:“要不要试一试?” 她重重点头:“要!” 刚点完,陈星然正打算说什么,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拿起看到一串陌生号码,皱了皱眉,还是接了电话。 “陈星然。” 这声音,居然是纪云柏的。 奚池在陈星然看过来时,微微挑了挑眉,但却没出声,只是把手机拿过来,点了免提。 陈星然:“……”不,上神,别这么玩呀!就算我不开免提你也可以听到的! 但开了之后,又当着奚池的面,总给陈星然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纪云柏仿佛喝醉了酒,声音有些迟缓,沙哑,却无比珍重诚恳:“陈星然,我、我们有个不怎么良好的开端,那份替身合约是对你的不尊重,我、我想向你道歉。” 陈星然道:“没有不尊重,当个律师挺好的,我还学了许多法律知识,不用道歉。至于剩下的四年多,要不我们还是把合约作废了吧。” 纪云柏眼前一亮——他打这个电话的目的也是想作废合约,然后同陈星然用一个良好的开端重新开始。 他要好好追求陈星然。 于是两人在手机上一通操作,作废此前之合约。 当着奚池的面,陈星然将那陌生手机号再次拉黑:“真的彻底断了,醋缸上神。” 第45章 第45章 如此草草的删除好友显然是不行的。 陈星然也只是给奚池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毕竞,纪云柏虽然开始有些她看不惯的坏毛病可在 被她教训之后,也逐步恢复正常。 跟纪云柏好聚好散不仅对对对方的尊重,也是对奚池的尊重。 奚池听到陈星然说好聚好敢四个字,眼眸再次暗了暗一到底还是吃醋的。 可陈星然态度已经表达的如此明显,他要是还纠缠不放,那就稍微有点作了。 奚池强忍若酸意。 陈星然也的确够意思,当著奚池的面给纪云柏重新打了电话过去将自己的态度表达清楚。 纪云柏外表看起来醉解解的,但脑袋是清楚的,他只是用醉意来麻醉自己罢了,他觉得自己过了 这么多年荒唐的人生,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让自己收心的女孩子,他真是为这个女孩子做什么都愿意, 可对方却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 终究纪云柏还是问出了那句话:“我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么?我改。' 陈星然沉默片刻,道:“你没有哪里不好但我经有喜欢的人纪总,很感谢你前几个月的收 留,祝原你找到自己心仪的另一半。” 纪云柏眼眶一下就红了。 这就是被发好人卡的感觉么? 此前他所交往过的所有女生。但凡有分开后哭哭啼啼来找他的,他都会对对方说:“你很好,但 我不好,我这个人没办法长时间喜欢一个人,对,没错。我渣,我是渣男。所以,分开吧,对谁都 好。 刚开始他这么拒绝女孩子,心里还是稍微有些过意不去,会让助理给对方-一些物质方面的补偿。 但后来,随着他越拒绝越多,这话就成了模板,说出来也是冷冰冰不带丝毫感情,像一个复读 机,对不同的女孩子说同样的话。 纪云柏记得很清楚,有个女孩子不要任何物质补偿,只是赌咒一一般的对他说:“纪云柏,你这个 绝世渣男!我组咒你这辈子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天道好轮回,对方一定会跟你说同样的话的!”- 语成谶。 纪云柏最后只是道:“那,不删好友,可以吗?” 语气卑微,像极了此前每一个求他复合的前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星然说:“删不删都没关系,这个微信号是之前签约娱乐公司,对方让注册的,我打算同我喜 欢的人开始新的生活,一切联系方式都会更换为新的。 “再见了,纪云柏。” 电话挂断后,陈星然松了口气。 她是真的不擅长拒绝别人。尤其对方曾经照顾过她。 不过,总算是好聚好散了。 奚池看著这一慕,忽然道:“你当初得知自己过不了生死劫,写下休书的时候,也这么犹豫 么?" 陈星然抬眸看著他:“写休书之前,哭了很久。但落笔的那一刻,仿佛再也没有任何顾虑了,一 气呵成。” 倏然间,奚池就释怀了。 这条龙有多好强,奚池非常明白一她是那种打断了骨头都不会掉眼泪的龙。 奚池倾身吻在陈星然眉心:“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了。” “嗯!”陈星然点了点头,想到一个问题,程书唔,她现在承载了我的返祖之劫,那么 这世界会不会因为缺失了她而无法运转?我记得我龙宫里有两个贝壳姐妹,她们长得很像,最近正好 在尝试构建普通世界。要是我们抽离的话,可以让她们代替这世界的程书淑和陈星然活下去。也算积 累一些经验。” 奚池道:“可以,这里的奚池也可让我府中仙童下来。” 总归世界线以及所有问题都得到了解决,说不定那两位程书淑和陈星然,会成为娱乐园的双星子 姐妹花。 “她们帮助这世界运行到正轨上后,便会-直运转,对么?”陈星然问。 “是,因为这世界度过了龙女的生死劫,功德无显,有无上功德与世界意志的保护,不会再出差 错。并且在所有神仙离开后,此世界不会再对外开放,除了你我。” “也好,”陈星然其实还有些不舍,不过她已经处理完所有的事情,现下当务之急是回龙官打坐 调息,“我回去后,会给自己定下暗示,每六个月苏醒一次,奚池,在我实力恢复过半时,我们便开 始下一一个世界的旅行。” 把每一个百年当作一次新鲜又奇妙的旅行。 九十九次后,我们之间会连接一道再也无法斩断的红线。 奚池眼眸穹了穹:“我期待着一” 和你的每-次相遇。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