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生之我全都要》 第1章 刚重生就差点高考迟到 2002年夏天的一个午后。 东海省,明州市,镇洋区,甬江边某酒店的钟点房内。 一阵闹铃刺破午休的宁静,把自认为宿醉未消的顾辙吵醒。那低血压起床气,蹭地一下就窜上来了。 “靠!我昨天难道没关闹钟?” 他眼都没睁,只是顺着声音的方向狠狠挥手一扫,翻个身继续睡。 可惜,他也因此错过了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重生了”。 顾辙本该是一名2020年代的职场中年,在某科技公司当专利法务部长。 他出身贫寒,学历一般,近二十年的摸爬滚打,搞过一线科研,当过专利代理人、知识产权律师;后来又机缘巧合弃商诏安、进过国知局,最后才被派到央企。 昨晚,一个他布局了好几年的大案终于收网,成功坑了一家竞争对手。 案子细节很复杂,一时难以赘述。 对手委托的事务所是潘奥普蒂斯,其实力可见一斑。毕竟在专利布局领域,连苹果高通特斯拉都是委托的潘奥普蒂斯。 所以公司上下一片欢腾,半夜大摆庆功宴——案子是在布鲁塞尔仲裁的,有时差,所以国内是半夜。 庆功宴上,顾辙酒到杯干,反正后续有假期,喝多也不怕。 但今天闹钟还是响了,让他很不爽,这才有了迷迷糊糊砸闹钟的一幕。 或许有人会奇怪:20年代怎么还用机械闹钟?这不合理! 但其实很合理,很多自律人士都是这么干的。 闹钟最大的好处,就是睡前可以把手机放远处,确保自己躺着拿不到。 这样就能轻松避免“睡前或醒来后赖床刷手机”的劣习。 躺下就睡,睁眼就起,雷厉风行。 人工智能推送普及的时代,不注意管理自己时间和抉择的人,只会被**乐的劣习慢慢吞噬,从算法的主人沦为算法的奴隶。 而生活黑客都懂得:能用制度设计去优化的生活,就不要浪费自己的意志力。 他们不是没毅力,而是毅力要用在更宝贵的地方。 …… 就这样回想着昨晚的事儿、顾辙又躺了大约一刻钟。 差不多要再次睡着时,旁边又响起了铃声,而且这次是老式的电话铃。 他心中一惊,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揪了一下头发,强行睁眼清醒过来。 自己居然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装修风格很古早。 他下意识放下挠头的手臂,结果一眼就看到手臂肉嘟嘟的,内心愈发懵逼——这绝对不是他这种自律中年该有的身材! 印象里,自己只在学生时代,因为忙于学习不运动,才有过这样畸形的状态! 难道……重生了? 铃声还在催促,已经响了七八声。 顾辙暗忖:要搞清现状,最快的办法还是直接接电话。只要措辞谨慎,应该不至于露出破绽。 他便一咬牙,拿起话筒:“喂?找谁?” “找谁?你睡昏头了吧!这是高考啊!听力要提前十五分钟截止进场的!要不是我打电话确认退房,都不知道你还没走!” 听筒里一个女声,倒是很不跟他见外。 顾辙觉得这声音熟悉而又陌生,回忆了几秒钟后,他整个人都微微战栗起来,对重生这种可能性,也信了七八成。 “先不说了,我马上去考场,回头再谢。”顾辙立刻挂了电话,冲到窗前确认了一下,楼下街对面果然是当年他高考的考场。 那一瞬间,他内心之懵逼,简直如十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自己这是重生回了高考的时候! 确切地说,是考试第二天的下午、前三门语数理都考完了,只剩最后一门外语。 尽管还有一些不真实感,但没时间解释了! 他飞速拿上书包、检查了一眼文具和证件,拔腿就跑。然后靠着证件上的信息,最快速度找到考场、抢在截止时间前五分钟顺利进场。 顾辙的火线赶场,着实让同场考生侧目,嫌他破坏了大家做听力前的情绪平稳。 极个别跟顾辙关系不好的同学,忍不住恶意偷笑: 早听说他去年年底指望冲化学奥赛保送。结果连省一等奖都没,只能乖乖回来补偏科准备高考。看样子果然不是学语言的料!考试都差点迟到,这种人完了! …… 顾辙一路逼命似地狂奔,所以根本没空理会旁人的反应。 坐下之后稍稍喘匀了气,他才有时间慢慢捋一捋状况。 刚才给他打电话的,是他的初中和高中同班同学陆探幽。当然,他们实际认识的时间应该更早,是在小学五年级时一个校外的作文培训班上。 大家交情一贯不错,经常互相帮助。 顾辙读的高中叫镇洋中学,是明州最好的。但因为高考是打乱分配考场的,他们班被分到了别的学校考试。 所以大家中午没法回宿舍休息,就在校外租钟点房。 很显然,顾辙是在午休时重生了,这才差点睡过头。 幸好这些钟点房是陆探幽统一帮订的——她家是经商的,商务接待比较多,恰好在这家连锁酒店有团购优惠。 英语是三点钟开考、两点半到两点四十五可以进场。 陆探幽也算有责任心,两点半刚过、就向酒店确认退房情况,得知顾辙还没退,就一个客房电话打过去催促。 “真是好险啊,要不是幽幽仗义,怕不是刚重生就得去上个大专混社会了。” 顾辙稍稍有些后怕地回想着。 他毕竟不是什么考北大清华的顶级学霸,记得自己当年总分621,英语102。 而那年一本线580,二本线也有530,家里也没钱上民办或者复读。真要缺考了英语,可不得去读大专了? 虽然,重活一世的顾辙,对于学历其实已经看得挺通透,那只是一个职场起步阶段的敲门砖。 但能白捡一个更好的,当然要顺手弥补上这个遗憾!将来也少走几年弯路! 他前世高考之前、也是因为种种阴差阳错的意外打击,导致发挥稍显失常。 如果仅仅是考差一点,倒也没什么,这分数依然能上个985。 关键是填志愿的时候,顾辙还不甘心,年轻气盛总觉得自己是c9的命,想赌一把押个冷门。 结果当然是连985都没了,直接滑档到一家211——还是那种连第一志愿都招不满的垃圾,否则也不可能接受调剂生。 后来踏上职场之初,为了这破学历,他颇经历了几年坎坷,才渐渐靠工作能力证明了自己。 …… 顾辙刚捋顺心态,监考老师已经开始发卷子,还嘱咐大家“可以先看,但打铃前不许动笔”。 广播里也开始试音。 顾辙连忙收回心神,不再胡思乱想,把注意力集中到考试上,暗暗给自己鼓劲。 也多亏了这次是重生到前三科都考完后、只用面对一门英语。 他前世虽然理科成绩更好,但毕竟工作中转法务和管理已经很多年了。高考用到的那些数学物理复杂题解题技巧,估计也大多忘了。 但英语就不一样了,他前世读书的时候,作为一个打算冲竞赛保送的理工男,英语并不好。 但工作几年后转了专代,因为专利是按国家保护的,很多有前途的技术需要基于pct条约进行国际申请。 所以顾辙天天跟外文的请求书、说明书打交道,还要钻研外国专利法、筹划涉外诉讼。对付高考英语还不轻松么。 很快,广播里试音结束,正式开始放听力。 不少考生才刚听几句,立刻脸色一变,如临大敌。 原来,听力是去年(01年)才加入高考的,最初用的是英音,但此后每年都在逐步微调、到05年彻底确立用美音—— 这是为了与时俱进、迎合国家加入wto后的新形势,培养更适合实际外贸交流的人才。但也因此导致那些高一高二时只学英音的考生苦不堪言。 而对顾辙来说,管你英音美音,用多了掌握了规律,听起来都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听力的顺利,让他信心大增。后续越做越顺畅,轻松全部搞定。 他估计了一下,就算有些阴险刁钻的语法题会被坑,那就当留个十分余量好了,这不就实打实比前世提高了三四十分嘛。 第2章 人生是一场无限游戏 随着铃声再次响起,大家都不得不放下笔,静静等监考老师收卷。 短暂的宁静后,考生们终于爆发出阵阵压抑的喊叫、捶胸顿足、还有各种奇怪的发泄方式。 有些考场本校的考生,甚至直接把书包从走廊上扔下去。似乎对他们而言,一辈子的努力学习已经到头了。 顾辙看了不由暗暗摇头。 发泄压力可以有很多方法。但压抑到了这种程度的人,就算考好了,估计也对学习产生仇恨了吧。大学里还能有多努力,显然值得存疑。 人生是一场无限游戏,没死就不算到终点,得一直玩下去。那种“过了某道坎就不做人了”的有限游戏思维,要不得呐。 不过顾辙也没空管别人的闲事,之前因为赶考时间太紧,他午睡起来后脸都没洗厕所都没上。还是先找个地方静静,照镜子收拾一下形象,重新熟悉一下少年时的身体。 …… 为了不被人打扰,顾辙特地踅到隔壁的教师办公楼,大大方方找了个干净僻静的洗手间解决,一边飞速思考了下人生规划。 重生后干点什么好呢?如今是02年,其他重生者最热衷的金融投机,自己刚好干不了——a股后续还有四年大熊,互联网正在寒冬,次贷危机也要五年以后。 全球各大主要金融市场,正好都在低谷期。 这样也好,既然断了念想,那就脚踏实地发挥自己的专长。 他前世搞专利法务时,主要涉猎的是“增材加工”相关领域的新材料和新工艺。说白了就是“粉末冶金、3d打印、增材光学、类石墨烯物质化学沉积加工”这些。 搞法务不用像一线科研人员那样专精深入,而是要观其大略,所以懂的面广一点很正常。 至于后世有哪些大牛科学家有前途,他心里也清楚。有了这些优势,做一个促成产学研结合的大佬、一个帮助科研成果向市场转化的伯乐,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么一看,他前世的职业,简直就是为重生量身定做的。 端正好了人生态度,也收获了一个阳光的心情后,顾辙抖了几下,走到洗手池边把自己的形象彻底收拾一下。 看到镜子里那松松垮垮的精气神,他也有些耿耿于怀。 少年时的自己,醉心学习、讨厌体育、不修边幅,浪费了身体的好底子。 后来人到中年,被三高和各种白领职业病折磨后,才真心激发出锻炼的自驱力。 顾辙一边用手沾水梳着头发,一边暗暗告诫自己: “身体是本钱呐,这么朴素的道理小学就会背,却等三十几岁才真心相信。这次要从17岁开始就科学锻炼。” 他还决定把理发周期缩短到两个月,以免头发容易被压成鸡窝状。 …… 做完这一切,顾辙才神清气爽地慢悠悠逛回考场拿书包,准备回家。 不过在走廊拐角处,他就被一个瘦弱到让人印象深刻的女生截住了。 顾辙立刻回忆起,这是同班的林静静,英语课代表,陆探幽的闺蜜。 林静静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 “你去哪儿了?早上王老师不是说过考完别走、有事要通知!记得明早八点回校估分啊。真是的,就差你一个没通知到了!” 顾辙一愣,估计老师是交代过,但他都重生了,所以忘了吧。 02年高考是先填志愿后出分数的,所以需要估分,估得越准越有利于志愿命中率。 但老师为了不破坏大家应考时的心情,考前都是告诫大家“考完一门就丢掉,别有包袱,别对答案,好好考后面的”。 这就需要最后一门考完后、突然临时变卦、通知大家趁着还没遗忘赶紧对答案。 顾辙反应过来后,也就诚恳致歉:“谢谢,真不好意思,是我忘了,耽误你回家了。” 说罢,顾辙还大方的报以微笑,然后告别。 林静静看他这就要走,总觉得有点怪异。 “怎么感觉有点别扭?对了,这家伙平时跟女生说话,都是眼神闪躲、做错事还要找托辞,今天不对劲啊。咦?他居然还梳头了?” 恰好她心中还为另一件事憋着气呢,便忍不住喊住顾辙:“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这就走了?你说你要是有手机,不就不用耽误别人专程来堵你了。” 顾辙一愣,耸了耸肩:“不是校规不许用手机么。” 林静静气笑了:“你倒是守校规,那你别丢三落四害别人啊!连高考都差点迟到。你知不知道考前为了通知你、幽幽是在走廊上拿手机打给你的,还被王老师看见没收了!” 顾辙心中一紧,这才颇感愧疚:“这都最后一天了,还是在校外,不至于吧?那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去找王老师说,她应该还没来得及上报。幽……陆探幽只是乐于助人,怎么能处罚她呢。” 林静静这才好受了些,不过也有些意外。顾辙原本给人的印象是非常刻板遵守校规、从来不敢质疑老师的。 她便叹了口气:“那倒不至于,王老师说只是没收一段时间,让幽幽填完志愿吃散伙饭那天再拿回去。你英语那么差,王老师都讨厌你,你说话管什么用?行了,算你还有良心。” 顾辙换了个肃然的表情:“事在人为,我惹出来的事儿,当然要努力一下,这事儿你别操心了。” …… 告别林静静后,顾辙便坐公交车回家了。 考场在城北的镇洋区,而他老家在南郊鄞城区与奉县交界的海边,整整三十公里,路况也不好,足足花了两个小时。 让早已习惯2020年代基建水平的他,颇有些不适。 坐在车上,顾辙想的是即将再次见到还未老去的父母,心情复杂而又激动。学校里那些事,也被他暂时抛诸脑后。 作为80后,顾辙当然是独生子女,家里就三口人。 父亲是本地渔民,母亲是邻市婺州来的,开始也跟着打渔,后来嫌大钱都被鱼贩子赚走了,就开了家海鲜烧烤摊。 顾辙重生前虽已事业小成,可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也过得不好。现在自己回来了,当然要改变这一切。 下车时已是晚上八点,郊区的马路上,为了省电,夏天路灯都只开一半,看着很荒凉。顾辙又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老家。 那是一座海滨渔村的平房,外墙有些盐渍腐蚀,旁边栈桥泊位上拴着自家的两条船。 几年后这一片就会拆迁,渔港也会改成滨海经济开发区,一个保税加工区。 顾辙心情忐忑地走到门口,轻轻敲了两下,却没人开。 屋内的嘈杂掩盖了敲门声,还夹杂着母亲的哭诉: “跟你说打渔没前途!你既没胆子下绝户网、又不敢禁渔期出海!还买什么新船?就这收成你还得起按揭?这日子没法过了!” 顾辙闻言,不由隔着门喟然叹息。 至今为止家里的一切,都还在照着原本的轨迹发展。 其中困顿,顾辙当然上辈子就知道了。 一切起因,都是父亲顾海峰前年的一次错误决策、贷款买了条新渔船。 众所周知,国内的海洋生态,早就因过度捕捞严重恶化。99年底国家不得不下文件,全面禁止东海南海新增渔船装机功率——通俗地说,就是限牌。 但根据经济规律,限购令生效前,肯定会引发恐慌性抢购潮。 顾家之前的旧船又小又没冷库,本来还舍不得换。父亲顾海峰是个老实人,在恐慌情绪中,终于被黑中介和托忽悠着、加价买了条冷库船。 因为钱不够,还把家里的店面都抵押了——那店是母亲褚秀辛苦多年、跟城管打游击、蹬着三轮车摆海鲜烧烤摊,才攒钱买下的。 结果突击买新船的人太多,此后当地渔业竞争就愈发内卷,收成量价齐跌。 顾家省吃俭用都不够还按揭,最后终于断供,抵押的店面也被收走拍卖,从此家道中落。 不过,此前父母好歹还知道儿子要高考,所以没当着他面吵过,怕影响学习。 可惜顾辙本就敏感懂事,前世他在考前就知道了家里的困境,还只能装作不知道,也多多少少影响了他的应考心态。 …… 顾辙回忆着那些遗憾,拳头都捏紧得关节发白。 好在一切都能改变,他忍不住发泄地拍了几下门,似乎要拍碎命运的枷锁。 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顾辙也回过神来,连忙喊道:“是我,考完了。” 屋内一番火速的收拾,然后褚秀才过来开门。 她怕儿子看出破绽,还先声夺人问道:“考得怎么样?” “放心吧,该拿的分都拿了,浙大应该稳了。”顾辙知道父母听不懂细节,就试图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让他们安心。 “真的?”父母还有些不信,继续一门门课仔细问,“语文怎么样?物理化学能不能拿满分?还有你最差的外语……” 顾辙哪受得了这种盘问,毕竟他重生回来才半天,除了英语是现考的,其他几门都忘了,说多了肯定穿帮。 所以他快刀斩乱麻地引开话题:“我很累了!晚饭都没吃呢!对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敲门都听不见。” 被儿子说中心虚之处,连忙解释:“哪有,就随便说他两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多不靠谱!不说了,先给你做饭。” 褚秀便去厨房鼓捣了五分钟,很快拿出一大盘形似蚵仔煎的食物。 顾辙也不挑,直接提筷就吃。 正宗的蚵仔煎,应该用整颗的牡蛎肉。而顾辙面前这盘,用的是一种长海蚌、剜去吸盘肉后剩下的边角料做的。 剜下的吸盘肉晒干后,就是“瑶柱/鲜贝”,售价昂贵,是要拿去卖的。 裙边肉难吃又不易保存,本来只能丢掉,节俭的渔民才留一些自家吃。 同理还有杂鱼干、海蚌裙边、缺腿破壳的醉蟹、醉螺,几乎伴随了顾辙整个童年。 这也不是因为穷,主要还是舍不得浪费。在老一辈眼里,辛苦生产的食物腐烂倒掉是很可耻的,要尽量自产自销。 顾辙吃着吃着,就感动得流泪了。心里一边琢磨着,如何跟父母把话挑明了,让他俩别再为家境的事儿争吵。 第3章 绝命毒师的洞察力 吃过晚饭,顾辙也想好了说辞,便主动去洗碗,一边跟父母摊牌: “妈,爸,我知道家里很难,之前顾虑我高考、不告诉我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我考得不错、腾出手来,家里的事情我也会帮忙解决的。你们也别吵了,大家都往前看。” 褚秀莫名有些宽慰感动,不过她还是没那么快接受,本能地犟了一句:“家里没到那地步!你能干什么?就算进了好大学,你的任务还是好好读书!别以为能混日子了!” 顾辙叹了口气,知道这一切都得有个过程。 为了让父母放心把事情交给他,他必须表现出自己的缜密和靠谱。 所以,他把碗擦干放好,一边暗中观察,然后从厨房垃圾篓拿出仅有的一个蛋壳,反问道:“还说不困难?今晚做蚵仔煎,只有我这份加了蛋吧?你们连蛋都加不起了。” 褚秀一愣,她没想到原本生活上跟陈景润似的儿子,居然这么细节了。 看样子,他平时只是把智商都花在读书上,懒得观察生活。 为了掩饰,她连忙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因为丈夫平时从不骗人,解释起来更有说服力。 顾海峰见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谎:“我们晚上吃别的,所以没用到鸡蛋。” 顾辙摇摇头,把鸡蛋壳丢回去,又捡起旁边的一个塑料包装袋:“给我一个人做,能用得掉一整包红薯淀粉?” 顾海峰哑然,不知道怎么往下编,褚秀只好再接回话茬:“这包是之前用剩的,就一点点了……” 但褚秀只说了一半,也噎住编不下去了。 因为顾辙又从垃圾篓里拿出了包装袋上剪下来的塑料角,证明这包粉就是今天刚拆的。 不要小看一个搞过材料化学科研的人的缜密程度, 毕竟绝命毒师和胡尔摩斯也都是学化学的。 当然,胡尔摩斯还学过法律,但顾辙也学过。 父母终于有点刮目相待,内心也颇为惊喜。 没想到儿子高中住校三年,进步这么大,整个人都稳健、靠谱了。 看样子,高考的结束,还真是能让人一夜成熟啊。这么一想,他们也就没有再怀疑儿子身上的其他变化。 “老天有眼啊,这还是那个小时候偷打游戏机、也不知道给电视散热、结果被我回家一摸显像管就破案的丢三落四家伙么?说不定他脑子好,旁观者清,这次真能想到办法渡过难关。” 褚秀想着想着,忍不住扭过头去偷偷抽了抽鼻子:“你什么时候还知道关心家里事了……” 顾辙不想多解释,见父母暂时消停了,他便趁机转移话题,深入了解一下家里的具体经济状况。 几分钟后,他便得知家里那船买时总价80多万,首付30多,按揭了50万。 按揭期八年,利息还有十几万。平均每年要还8万多,一个月7千。 而东海每年五到九月是禁渔期,这几个月里,遵纪守法的渔民没有本业收入,只能打打临工。顾海峰也是在妻子的烧烤店里帮忙,所以家里的资金链才特别紧张。 如果顾辙不出手,原本熬不到九月开海就断供了。 心中有数之后,顾辙却并不惊慌,反而淡定了些——这不还有两三个月嘛,来得及。 他毕竟今天才刚重生,还需要适应环境,养好精力,也不急在这几天了。 而且几十万按揭又不是一下子要还清,暑假里能凑出两万块就够应急了。 等明天回校估完分,摸清情况,再从长计议吧。 …… 安抚好父母后,顾辙便回屋了。 不过他依然顾不上立刻休息,而是找了旧本子,把很多他觉得重生后可能会用到的信息,在脑子里梳理一遍、挑最重要的偷记下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重生者的优势,能抓住一点是一点。 当然,保密工作始终是最重要的。所以顾辙写的尽量简明扼要、确保自己能看懂就行。 本子也特地挑的旧课堂笔记,很厚,还是两头一起用的那种——从第一页往后记物理,最后一页往前记化学,只剩中间还空着。 这就更增安全系数,哪怕意外被人翻到,光看首尾是看不出破绽的。 不知不觉他就写到了午夜,整整记了几十页。 把本子藏好后,顾辙紧绷的神经才敢松弛入睡。 尽管睡得晚,第二天依然得六点出门,赶公交回校估分。 好在一大早有位子坐,能趁机眯一会儿。 反正终点站就是学校,也不可能坐过站。 顾辙一直睡到所有人都走完了、被司机喊醒才下车。 重生后的他也不太记得清路,所以进教学楼后就走得很慢,一边用眼神余光暗中观察门牌。 …… 顾辙墨迹地寻找高三六班教室的同时。高三六班门口的走廊上,也正好有几个到得早的女生,在那谈笑打闹。 其中就有陆探幽,以及她闺蜜、昨天负责通知大家的林静静。 林静静知道顾辙跟陆探幽初中就同班,所以高一时就开过他们的玩笑,问他俩是不是约好了一起报的镇洋中学、为了多在一起三年。 陆探幽当时就大度地否认过,说他俩什么都没有。只是中考时刚好考了全校前两名,仅此而已。 这个解释很合理,毕竟如果升的是普通高中,还能说是填志愿时约好的。但他们升的是全市第一的高中,那不天经地义的嘛?这还用约? 但后来林静静还是会偶尔拿这事儿八卦,比如此刻她又在那促狭起哄了:“幽幽,你猜我昨天通知顾辙时,看到了什么?” 陆探幽头也不回,只是一副“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表情:“有话就说,你看见什么关我什么事。” 林静静勾着她脖子,附耳低语:“我看到那个‘对女生不感兴趣’的木头,居然梳头了,而且看女生眼神也不闪躲了。你说他是不是考试之前受了什么刺激?都毕业了,你再这样放养下去,恐怕就……” 陆探幽柳眉一竖,一个沾衣十八跌振开林静静的手臂:“去死吧你!又来!说多少次了!我们交情很纯洁的!你老这样拱火,不会是自己对他感兴趣吧!” 林静静无所谓地撇撇嘴:“切~我才不像你敢做不敢认,反正高考都考完了,我喜欢的是他们寝室的徐嵩,那才叫阳光有安全感。顾辙长得平平无奇,体育也差,白瞎了那么大个子,也就你瞎。” 徐嵩是校队门将,她喜欢高大威猛型的男生,但打篮球的又嫌太油滑爱耍帅,踢足球的又太矮,门将就刚刚好,脸丑一点无所谓。 不过陆探幽根本没听完林静静的发花痴,她刚刚下意识反驳了对方后,脑内就抑制不住地开始琢磨对方爆的料: 不可能吧?自己认识顾辙有八年了,从没见他梳过头,发型也永远是平头。难道这家伙藏这么深、原先都是装的?一个男生怎么会突然就注重起自己的打扮了…… 就在她略微心烦意乱的时候,顾辙出现在了走廊尽头,看上去还有些眼神闪烁乱飘。 这姿态立刻被陆探幽解读为“做贼心虚”,她不由好气又好笑:这顾辙越来越过分了,居然见到她还装没看见!这到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她凑上前去,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两下:“考得还行吧?至于么,招呼都不打。” 顾辙这才飞速从门牌上收回眼神,看到是陆探幽。 他也不好解释,只能酝酿一个诚恳地微笑:“对不起,昨天睡过头,还害你手机被没收。我是想一会儿跟王老师说明情况,把这事儿扛了,不然都没脸见你。” 说话间,顾辙内心也是有点激荡的,毕竟是曾经相知多年的老朋友,重生前二十年没见了。 前世的他,高中毕业后就自觉前途渺茫,主动远离陆探幽,渐渐断了联系。他不喜欢和不同世界的人有过多纠缠。但听说她后来过得也不好,一个人为了家族的公司苦苦支撑。 陆探幽却不知道这些弯弯绕,只是挺满意这个解释:原来他并不是做贼心虚,只是心怀内疚…… 陆探幽便大度地说:“这有什么,一个手机而已,咱多少年的交情,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再说王老师又不是不还我了。倒是你,今天怎么就想到梳头了?还学会穿搭了。” 顾辙一愣,下意识摸了摸头发: “蛤?很奇怪么?那可能就是考完静下来、忽然想通了吧。锻炼也好,整理仪表也好,不一定是为了耍帅,也是一种自律嘛。” 顾辙一边回答,内心也是微微警觉:不能小看女生的直觉和观察力呐。 自己刚重生不久,必须谨慎,尽量少让人觉得“顾辙最近变化很大”。 从今天起,哪怕自己立志要改变,也要循序渐进、日拱一卒。 “不错,这样也好,早就该想通了。”陆探幽觉得这答案很合理,也是她爱听到的。 说罢,陆探幽微抬手腕看了看,示意时间差不多,该准备对答案了。 其他几个女生闻言都转身进了教室。 顾辙却一反常态,只是放下书包,就直奔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试图趁上课前这点时间,跟英语老师兼班主任王雨菲交涉一下。 第4章 这多不好意思啊 每所高中都有一个三年穿搭不重样的英语老师, 而在镇洋中学,王雨菲就是牢牢占据这一生态位的存在。 她教学水平不太行,带的女生英语成绩普遍比别的班略差。好在男生反而强一些,所以也能在名校混得下去。 说白了,就是大部分男生会为了博取她关注,打鸡血一样努力学英语,水平不行士气补。 可惜顾辙不是这种人,而且他高一高二为了冲竞赛,经常要抽时间集训,牺牲最多的就是英语课。 所以王雨菲一直挺讨厌顾辙,找她讲道理难度很大。 …… 顾辙一走进办公室,王雨菲抬头见是他,脸色就阴沉了下来,立刻就要拿昨天差点迟到的事儿质问。 好在顾辙抢先开口、简明扼要说清了自己的诉求: “……王老师,昨天的事情就是这样的。陆探幽是乐于助人,您看,考都考完了,没必要这样吧。错都在我,我之前也是因为竞赛耽误了,以后一定好好学习英语,我会一辈子记住您的教诲的。” 顾辙知道这种情况光讲道理解决不了问题,他们确实不占理。还是诚恳表态比较有用,法理不外乎人情嘛。 然而,如果换个人来说情,王雨菲说不定就直接拿校规严词拒绝了。 但来的是个英语差生,她便不想放过借题发挥的机会多说教几句: “顾辙,看看你干的这些事儿,还有脸到我这来求情!你都自身难保了!你就说吧,今年英语考多少,你是不是准备复读? 高考都差点迟到,你做听力时能平静得下来?二模你才刚及格,这次能剩80分不?已经有同学到我这来投诉过了,说你干扰别人答题的心情,害人害己啊!” 王雨菲越说越气,连珠炮似地声色俱厉,不得不喝口茶顺顺气。 顾辙闻言,心中暗忖:自己这次英语进步巨大,本来就容易惹人怀疑,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这事儿也铺垫一下。 他略一琢磨,随后不卑不亢地微笑着说:“非常感谢您的关心,但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二模是才刚及格,可您也该看到我的进步啊。 我一模的时候才80分呢,说明我每个月至少进步十几分。我英语不好又不是学习能力弱,只是前两年一直在拼化学竞赛而已。 现在我天天狂补,二模到现在又两个月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次就算没140,130肯定有。” “噗——”王雨菲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你?130?你行啊,都学会说谎不打草稿了,你要有130,我今天就不执行校规了,直接把陆探幽的手机还给她!” 反正还没上报教务处呢,王雨菲脑子一热就把话撂那了。 “还有这种好事?!”顾辙内心忍不住暗喜,没想到英语平时成绩差点,居然还能起到这种一箭双雕的奇效。 他原本估计要再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后面的准备都白费了。 他连忙搓着手:“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您不会要等成绩出来后再兑现吧?那不还得大半个月。” 王雨菲愣了,意识到顾辙是认真的。她也不气了,反而冷静下来,哂笑道: “这还不简单,一会儿对答案的时候,别人写空白卷子上,交换批改。你就不用了,直接上黑板写。” 既然顾辙不知悔改,那就给他公开处刑! …… 回到教室后,第一场就是班主任的英语对答案。 看顾辙今天又迟到了,还是跟老师前后脚走进的教室,在那窃窃私语看笑话了。 “听说了么,顾辙昨天英语考试就差点迟到。多少年了,全校就这么一个奇葩。” “啧啧,当初多嚣张,搞得自己高人一等能保送似的,最后还不是半途而废,得乖乖回来学英语。” 顾辙大致扫了一眼,也不以为意。知道说这些话的,主要是班上几个富二代外地借读生。 没办法,还是他重生之前的锅。高中时的顾辙有点愤世嫉俗,跟他们不太对付。 当年那点破事,无非是富二代们炫耀的时候顾辙从不捧场,还怼对方成绩差没个学生样。对方便嘲讽他没见过世面、不懂时尚品牌、打球超烂。 现在的顾辙心态早已古井无波,想想还挺幼稚的,没必要。 与此同时,王雨菲已经站到了讲台上,直接吩咐课代表林静静发空白卷子: “给大家20分钟,把昨天考试时选的选项都写出来,尽量回忆准确一点,这也是对自己负责。顾辙,你写黑板上。” 同学们立刻颇感惊讶,毕竟全班都知道顾辙数理化超强,但语外弱鸡。王老师这是为昨天的事儿生气呢? 顾辙便拿起粉笔淡定地写着,没花几分钟就写完了,回位子上坐下。 坐下后,斜后方的一个同学拿笔杆子戳了戳他:“阿辙,没事儿吧?回忆清楚了再写啊。估分准了填志愿才准,不要赌气。” 顾辙坐在倒数第二排。所以坐他背后的,显然都是全班个子最高的那几个。 说话那人是他寝室的徐嵩,大家关系不错。他见顾辙写得那么快,还以为是觉得丢脸、破罐子破摔了。 顾辙侧过头去:“放心,我对这两个月的突击有信心,昨天交卷前还特地记了答案。” 徐嵩这才没再多说,20分钟很快就到,同桌间交换卷子,老师也开始报答案。 英语的选择题比例最高,对答案的覆盖率也就最高,同学们很快就进入几家欢喜几家愁的状态。 “耶!居然这几个都蒙对了,我这次120稳了。” “完了,都怪那奇怪的发音,我听力听错了七个!” 管好了自家的事儿之后,有些同学就开始看黑板。 然后,徐嵩第一个发现了异常,忍不住低声惊呼,一边推顾辙的肩膀:“卧槽?阿辙你135分客观题对了127?你怎么复习的?” 其他同学闻言也立刻注意到了这点。 卧槽!见鬼了!这还是一模不及格、二模勉强及格的顾辙么?虽然低分段确实容易进步,但这也太快了吧? 王雨菲也陷入了迷茫之中,一时有点搞不清情况。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开口了:“这是考完后提前找标准答案了吧?估分都自欺欺人,没意思!” 顾辙闻声看去,想起对方好像是叫钱思远,家里是东瓯炒房团,算是借读生里跟顾辙过节比较深的。 对于这种质疑,顾辙当然什么都不用回应。等分数出来,一切自见分晓。 王雨菲也觉得钱思远闹得不像话,连忙出言制止:“大家不要乱说,随便怀疑同学不好,看来顾辙进步很大,应该鼓励。” 钱思远被这么一指责,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反而愈发想要狡辩。 毕竟借读生都有自己的小圈子,他们知道那些中考考进来的正式生,这辈子都未必会当他们是同学,毕了业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而面子是自己的,所以也不怕得罪人: “王老师,你别被他骗了,你看他连听力都是满分,今年听力好多内容换了美音,您平时教的都没那么多,连林静静都错一个,他怎么能全对?” 王雨菲一听,顿时觉得也有点道理,不过作为老师她不好直接质疑学生,就换了个和颜悦色的表情,让顾辙回答问题: “顾辙,既然进步那么大,介绍介绍你的学习经验呗。你是怎么轻松适应英音美音的。” 老师这是诚恳交流的态度,顾辙便不能敝帚自珍。 好在一个2020年代的人,要跟02年的人比知识广度,那肯定是完爆的。 毕竟后世有那么多人工智能学习工具,一个自律上进的人,只要推送算法调教得好,哪怕只刷逼站,都能学到不少音韵知识。 顾辙便整理了一下思路,侃侃而谈:“我觉得,同一语言的不同方言口音演化,是有一个总的规律可循的。 无非就是很多词随着时间的演进,为了越说越省力,会出现‘元音高化’的趋势,舌位越来越高,张口幅度越来越小。 比如古英语里甜(sweet)的发音是‘思外特’,到了美音‘唉’变成了‘咦’,张嘴幅度就小了。掌握这个总体规律后就很容易了。” 王雨菲听了,不由一愣。 她是英语师范本科,但对古文并不懂,大学里音韵学也是混过去的。 说白了,她属于那种连莎士比亚的“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里的“你”该写作“thee”都不知道的英语老师。 不过顾辙说得头头是道,她也不能露怯啊,便强行点评道: “这是普遍规律么?不要盲目下定论。就算英语是这样,其他语种也未必。学习还是要踏实,不要盲人摸象……” 顾辙接过话:“古汉语也这样啊,‘我’在唐宋读‘a’,藏语和客家话至今是这么念的。到了明朝为了嘴张小一点变成‘e’,秦腔至今这么念。 日语也是,越往关西张嘴越小——日剧都看过吧,正常关东腔的‘八嘎’,到大阪腔变‘波噶’,到广岛的极道腔变‘不噶’,连嘴都懒得张了。 毕竟都混成极道了,还讲究什么谈吐优雅?说到底语言只是一门工具,只要能让人听懂,当然会往‘怎么省力就怎么说’的方向演化。” 顾辙信手拈来,这些都是他重生前从逼站《帝国时代4》古音讨论区随便看来的。但知识不问出处嘛,没什么丢人的。 到了这一步,王雨菲已不知如何反驳,所有人对顾辙水平的质疑也彻底消散了。 钱思远那些人更是听得目瞪狗呆。 最后,王雨菲还是出于好奇,让顾辙把他昨天写的英语作文也背一下。顾辙背不出来,不过大致记得,就临时组织语言重新朗诵一遍。 听着他的口语表达、书面组织,无非是把质疑者头上的土埋得更瓷实一点而已。 “他这怕不是140都有了吧……最后两个月全力复习外语,竟然能进步那么多,只能说他的智商太高了,原先只是心思没在这上面。” 王雨菲震撼之余,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内心不禁生出了愧疚。 对完答案后,王雨菲宣布大家解散休息一下,等下一场的老师来对数学。 而她也如约回办公室,拿来昨天刚没收的手机,把陆探幽喊到走廊上,偷偷还给她,并交代了两句: “这次看在你助人为乐,事出有因,不过进了大学,也要好好遵守规章制度。” “谢谢王老师,我知道了。”陆探幽没什么可说的,只是乖巧答应,但她内心的不真实感,可是丝毫没有消散。 第5章 你负责我负责 顾辙的英语估分最终达到了140,比前世足足进步了38分。总分也能从621涨到659。 这分数除了清北复交,其他都可以随便去。 没办法,谁让四大顶级名校在东海省名额少呢,加起来才能消化掉省内前四百名的顶级学霸。 在东海省,第四百到四千名,都是一锅端地去省城读东海大学,只是专业不同。 而顾辙也没打算读计算机、医学这些热门专业。他只想为了长远布局、本科阶段读个基础学科,所以有个640就绝对够用了。 心里有底之后,顾辙有些小得意,脸上表情则是依旧平静。 有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同学,在下课闲聊时、跟他淡淡地道了句喜,但也不至于有更夸张的反应。 毕竟镇洋中学卧虎藏龙,英语考140的大有人在,顾辙只是让人比较意外。 铃声很快再次响起,紧接着就是语数理化估分。 对顾辙来说,这些其实更容易穿帮。 好在其他课老师不像班主任那么较真,所以顾辙遇到没把握的就空着,说自己忘了。 同桌也知道他数理化牛逼,便不愿多事,被他顺利糊弄过去。 …… 转眼到了11点多,台上只剩最后出场的化学老师金萍,在忘我讲解着大题的解法,试图让学生们精确理解每一步的得分点。 金萍和王雨菲恰好属于两个极端的女老师,唯一的共同点就只是瘦。 但金萍瘦得脸颊都凹陷了,而且不注重打扮,能跟男人似地同款衬衫一买好多件。很像电视剧里那种套个白大褂的冷血法医。 金萍讲的知识,顾辙都有些陌生了,但他毕竟有基础,而且是真心感兴趣,所以不由自主地聚精会神起来,温故而知新。 金萍偶尔回头看在眼里,愈发对这个得意门生充满骄傲和欣赏: 看看,小顾跟别人就是不一样!这么简单的题还听这么认真,这学习态度多谦虚!不愧我这三年在他身上花那么多心血。 而随着金萍即将讲完最后一题,王雨菲早已悄悄等在教室门口,第一时间冲进来统计结果: “静一静,还没完呢。大家把所有科目的估分都上报给我,学校会给大家提供志愿指导意见。” 这本来没金萍什么事儿了,不过她好奇关心顾辙,就拿着保温杯站旁边慢悠悠喝起来。 几分钟后,预估分就统计出来了,班上前四名在670几到690几,差不多依次分布在清北复交。 第五就是顾辙,从他往下直到第十名,都是640以上,都能上东海大学。再低一些的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只是有点冒险。 王雨菲虽然不喜欢顾辙,但作为班主任,看了顾辙的分数后,她还是惋惜地说: “顾辙啊,你说你要是早点醒悟……我是说你语文也跟外语这样最后关头开开窍,复交还不随便上?前几年我带的第一届学生,就是前五名过了复交线,比你们这届强一点。” 王雨菲此言一出,金萍立刻放下了保温杯,凑过来看个究竟:“王姐,顾辙到底多少分?” 她知道顾辙在文科上牺牲了不少,还一直担心他总分不行。 王雨菲:“660,第五。小金你说他要再加个几分,不就稳冲沪交了吗?现在这不尴不尬的,第五跟第十也没什么区别,太可惜了。” 金萍听说顾辙考了那么高,也真心为他高兴。她脑子飞速运转着,设身处地想为顾辙利益最大化。 加上她一个教化学的,情商也不高,不怕得罪人,想到什么立刻就直说了: “顾辙你不错嘛,别听你们王老师的,660有什么浪费?我知道东海大学每年都会选理工科尖子生进竺可桢学院,你这分数构成刚刚好。 不过你最近可别松懈啊,录取线出来后肯定有内部选拔考试的。真要是过了,那不就跟当初省决出线一个待遇了?殊途同归啊!老天都多给你次机会!这次要争取抓住啊!” 金萍提到的竺可桢学院,前身是东海大学的理科实验班。 不过进入21世纪后,因为东海大学进行了一系列兼并扩招,又增加了工科试验班,合起来组成竺可桢学院。 要是能进这个院,就能享受到三加二的本硕连读。表现好的话,甚至有可能拿到丘成桐奖学金、去斯坦福作交流生。 顾辙重生之前、高三上学期参加化学奥赛的时候,如果能在省决里拿到一等奖、被选送国家集训队的话,那也能享受到直接保送东海大学竺可桢学院的待遇。 但他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那个命,金萍才有此一说。 听到这话,顾辙第一反应当然是脑子一热,但很快恢复冷静,心中暗暗叫苦: 让重生后的自己再去考竞赛级难题?还只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来得及么? 而且,自己不可能把后续一个月都拿来复习功课!家里的按揭危机也已迫在眉睫,他必须分出精力想办法搞钱。 不过面对金萍一番好意,顾辙只能先表个态:“谢谢您提醒,我一定努力。” 管他呢,先空口白话答应着。 能进东海大学的普通院系,已经比前世起点高了不知道多少,顾辙挺知足常乐的。 至于竺可桢学院,考不过就考不过呗,万一考过那就算意外之喜。 …… 终于忙完了估分和预填志愿,一群早就饿透的家伙,立刻飞奔向食堂干饭先。 因为拖堂,食堂里人不多,剩下的菜也不太好。 或许是大家对自己的去向已经大致有数了吧,买饭的时候,人群自然而然分成几个小团队、各自扎堆排一个窗口,高谈阔论展望大学生活。 很显然,同学们已经开始重新分化、物以类聚了。 顾辙身边这五六个人,多是640分以上的,不出意外能继续到东海大学当校友。 尤其顾辙是唯一可能进实验班的,大家对他也就挺热情。 顾辙一开始不是很适应,这些人里只有徐嵩和林静静是有交情的,其他的他前世就不太熟,都记不清了。 不过,既然都重生了,他如今的情商也不低,重新跟这些人交朋友就是了。 不一会儿,顾辙就半靠回忆半靠攀谈,弄清楚了剩下三人的禀赋: 那个叫刘凯的小个子男生,数学比顾辙还好,家境也还行,算是个电脑发烧友,还会写代码。可惜东海大学的计算机系分数很高,他还在犹豫能不能填。 顾辙便本着授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心态,善意拉了对方一把,劝他别冒险。 当年计算机系的收分都接近670了,刘凯绝对没戏。 等分数线出来后,相信刘凯会感激他的。 另外两个女生名叫叶小敏和邵佳。 叶小敏数学也挺好,主要是概率特别擅长,想报经济或者财会类。 邵佳则发展比较均衡,属于那种“如果高考能考文理大综合,她绝对更赚”的存在。 她俩想报的专业也不算热门,分数应该够,顾辙便没有介入。 短短几分钟,一个新的圈子就搭建起来了。 不过,攀谈的过程中,顾辙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心里空落落的。 就在这时,队伍终于排到了,林静静拿出一张饭卡,雀跃地说:“今天有人请客哦,这张饭卡懒得退了,刷完为止,荤菜尽量拿就是!” 充值饭卡到毕业时没吃完,当然是能退钱的,但手续比较麻烦。有钱的同学就懒得折腾,请大家吃完拉倒,多点些硬菜。 虽然食堂也没什么硬菜,最多就是白斩鸡和蒜泥白肉、葱焖鲈鱼可劲点。 邵佳跟林静静比较熟,闻言立刻问道:“你的卡?余额剩这么多?不会吧。” 林静静狡黠一笑,伸手朝旁边一指:“当然不是我的,小富婆的呀,她不懒得排队让我带嘛。” 邵佳一翻白眼:“幽幽的呀,我说呢。” 她们那几个寝室的女生,都知道陆探幽家里开公司的。 而顾辙也被邵佳这句话给提醒了,终于意识到哪儿不对劲了。 陆探幽怎么没跟大家一起? 他明明记得,陆探幽前世也考上东海大学了呀,好像是641分来着。 此刻,他顺着林静静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陆探幽一个人坐在那儿,有点不合群。 一群人刷爆了她的饭卡后,立刻坐了过去,陆探幽还自觉地往旁边稍微挪了挪,坐在人群的最边上。 顾辙大大方方坐到她旁边,关心地问:“怎么了?忘了问你多少分了。” 顾辙重生前对其他同学的分数都不记得了,但唯独记得陆探幽,毕竟双方交情那么深。没想到也因此有点灯下黑,刚才唯独没问她。 陆探幽挤出一个笑容:“还行吧,肯定不如你们了,638。对了,没想到你真能那么快把手机拿回来,谢了。” 顾辙:“这有什么谢的,本来就是我害你没收的。你估分可能不太准吧,或许稍微低了点呢,我觉得……一会儿再看看吧。” 林静静看顾辙和陆探幽说悄悄话,立刻就要起哄,还是叶小敏拉住了她,因为大家都看出陆探幽情绪不好,为可能会稍微差几分而郁闷,顾辙最近看起来很靠谱,说不定能帮出出主意呢。 毕竟在省内,东海大学是全国前几名的名校,而省内排第二的东海工大,就连211都不是了,全国排名一百开外。 这都是东海大学前几年疯狂兼并省内其他大学遗留下的恶果。对于不想出省读书的考生而言,有时候差几分就能差上百名的大学排名。 顾辙一开始以为是陆探幽估分不准确,所以一边吃饭,一边细细地一门门追问。 但他很快发现,陆探幽估分是真的准。 她报出来的语数理分数,几乎都跟前世相比一样。或者高估了一两分作文分,并没有发现低估的。 唯独外语分数,似乎比她前世的分数,稍微低估了三五分。 “这应该是估分误差吧?”顾辙第一反应也是如此,但旋即就意识到不对劲。 因为英语是选择题最多的,按说不该有误差,陆探幽也没给英语作文明显低估。 快速复盘了一下后,顾辙又在饭桌上让陆探幽拿出刚才对答案的英语卷子让他检查一下。随后顾辙便心中咯噔一下,隐约升起一股负罪感。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语数理三科,都是在他重生之前就考完了的。所以没有任何蝴蝶效应影响,历史不会有丝毫改变,陆探幽肯定能发挥出原本的水平。 而外语是在顾辙重生后考的,虽然顾辙觉得陆探幽的发挥不该受影响,是个独立事件,但也未必完全如此—— 毕竟,前世她考英语之前,没有在走廊上火急火燎打电话通知退房,也没被老师逮住没收手机。 说不定因为这个扰动,导致她心态有点波动,所以发挥稍微差了几分呢? 当然,英语实力是比较客观的,会就是会,很难因为心情而答错。但陆探幽这次听力明显错的多,而听力是特别需要心情平静的,一旦走神就过了。 分析出问题后,顾辙立刻额头都微微有些冷汗了,心中颇为过意不去。 大丈夫怎么能让女生因为帮他而承受损失呢。 他便立刻开始想办法解决问题。 好在这个答案也不难想,因为他前世就考虑过冲东海大学,对其投档线很清楚,甚至还专门看过有哪几个冷门专业刚刚卡线、接受调剂。 顾辙记得今年东海大学也算小年,只要631就投进去了。 之所以这么低,还是跟前年东海大学的一系列兼并有关——东海大学在20世纪末的时候,把省内的某文科强校、以及省医科大、省农科大都兼并了,这导致东海大学成了c9中唯一有农学院的大学。 于是,01年开始,有些原本觉得“只要能混到东海大学文凭就行,专业无所谓”的考生,忽然面临了一个窘境:如果刚好卡线进去、服从专业调剂,极有可能被调到没人报的农学院。 而华人因为千余年的科举糟粕、学而优则仕的封建积垢,读书人有多厌农鄙农,那就不用多说了。 01年那波调剂后,很多本省人都被吓住了,填东海大学时都不敢勾“专业服从调剂”,宁可滑档都不去学农。这就导致投档线一下子降低了将近十分。 既然知道这个情况,顾辙也就敢帮忙出主意了,他果断地安慰陆探幽:“你这分数,跟我们一起去东海大学还是可以的,填点冷门专业好了。” 陆探幽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又担忧地问:“什么专业敢担保足够冷门?总不能被调剂去种田吧。” 顾辙想了想:“那就填个环境工程吧,那专业算是生化结合,还带点植物学。国内如今也不重视环境,还有很多人觉得跟植物学沾边的都算农学,所以看不上。” 环境工程不好就业,当年也是冷门到跟投档线同分,631就够了。顾辙因为这个专业跟化学沾边,所以前世关注过。 而陆探幽有家族企业能继承,她也不用担心就业问题,听起来不丢人就行。 另外,她家的公司是做化纤外贸的,勉强也算对口,大不了将来抓抓生产环保治理。 “那要是还滑档了呢?我这分数,去魔都上个比同济差的985,肯定是稳的。” 毕竟事关自己前途,陆探幽眼神迫切地看着顾辙,几秒钟也没等到顾辙回应,她才诱导性地追问:“你负责?” 顾辙这才知道如何回答,干脆利落地许诺:“我负责。” 他一开始没这么说,并不是不想负责。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信用、让对方相信他能负责。 陆探幽盯着他又看了几秒钟,咬唇一笑:“你凭什么负责,不过还是谢了,我相信你的判断,到时候就这么填吧。” 第6章 拿奖和赚钱我全都要 顾辙和陆探幽聊得比较深入,以至于饭菜都凉了。 林静静他们吃得快,就准备先闪。 这八卦妹今天居然没趁机起哄,着实难得——就刚才一顿饭的工夫,她跟徐嵩在那打情骂俏,几乎都不避人了,哪有空管别人的闲事。 还是徐嵩比较重友轻色,临走不忘拍拍顾辙肩膀: “暑假有安排没?过几天要不要聚餐、出去玩?听说你小子准备好好减肥了,跟我去踢球呗。” 顾辙耸耸肩:“谢了,我又不会踢球,还是回家游泳吧。过几天我准备找点暑期工,就当社会实践了,你们自己玩吧。” 顾辙只是想搞钱,但手段不太好解释,说打工就比较便于理解。 徐嵩不了解情况,忍不住脱口吐槽:“你这也太拼了吧,怎么搞得跟曰本人一样。” 在他的认知里,中学生只要好好读书就行,暑期工这种事儿只在日漫里出现。 如果是重生前的顾辙,对这些涉及家境的问题就很敏感,怕丢人。 但现在的他无所谓,便坦荡地实话实说:“靠,我暑假里有两万块按揭要还,你以为呢,我很忙的。” 徐嵩见状也就歇了心思。 倒是旁边的陆探幽,原本在抓紧干饭,听了后抹抹嘴,细心地指出: “那你要每天进城么?回家住不方便吧。” 陆家离顾辙家挺近,初中同一个学区,她深知南郊进城的不便。 只不过,陆家住在港区的经济开发区,属于高端产业扎堆的城里人。顾家与之隔了一个镇,是还没拆迁的城中渔村。 顾辙一愣,也意识到这确实挺误事:“谢了,多亏你提醒,我找个借口继续住校吧。” 旁边五人刚好还没走,大家也顺便帮忙想想。 也是凑巧,没过几秒钟,其中的邵佳就想到一个办法。 邵佳是除顾辙外化学成绩最好的,去年也参加过竞赛,不过市预赛就被刷了,所以她对这块挺熟: “刚才金老师不是让你准备特长生选拔嘛,化学肯定会考到实验吧。我记得你去年省决就栽在实验上,要不申请留校突击一下?” 这话似乎点燃了顾辙脑海中一些不堪回首的尘封往事,让他脸色数变。 邵佳意识到自己精准踩雷了,连忙捂嘴后悔道:“对不起……我就是想说,你可以申请用实验室嘛。” 顾辙深呼吸了几下,恢复冷静:“没事,我知道怎么做,你们先走吧,我一个人静静。” 同学们立刻一哄而散,都知道这时候该让顾辙独自平复一下创伤应激(ptsd)。 顾辙又枯坐出神了十几分钟,直到食堂阿姨打烊驱赶。 好在他也趁着这点工夫,想出了一个计划,可以通盘兼顾入学选拔和假期赚钱,还能找到借口住校。 果然朋友多还是有好处的,大家一起头脑风暴,再高智商的人也能收获启发。 …… 饭后,顾辙也不忙着回家,而是直奔金萍的办公室,开门见山把这几天想用实验室的事儿说了。 金萍表情微微有些动容,仔细看着顾辙的眼神,意识到他是认真的,这才叹了口气: “你说你要是上学期早这么想、坚持到底,不早就保送了。唉,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不到最后关头不能轻言放弃,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好在你最后高考也没考砸,算殊途同归了。希望这次吸取教训,就当是保送名额让给张铭了。对了,要练习的实验计划你做了么?我本来后面有假期,需要指导么?” 金萍这话看似问得随意,其实潜藏了一条化学管理的常识: 实验室的租用,是要严格登记监督的。谁用了多久、用到哪些仪器药品,用量多少,都有个台账。 毕竟这有危险性,药品也可能被挪用。如果不留账,那管理漏洞就堪比《绝命毒师》了。 所以金萍绝不可能让顾辙一个人瞎折腾,要么她放弃假期请假指点,要么顾辙另找靠谱的同学组队、互相监督。 但顾辙有别的计划,他要做的实验内容也不能提前暴露,所以他立刻体贴地说: “我跟刘凯邵佳他们组队、互相纪录吧,怎么能耽误您的假期呢。他俩今年也能考上东海大学,不管能不能捞到校内选拔资格,多练练实验总不亏。 至于实验计划,您看一下,我打算做这几个,要是没问题,这几天把药品先领用了。” 说罢,顾辙推过去一张手写的申请表,是他刚才在食堂准备的。 金萍看了一下,也就签了字。 …… 顺利拿到批复,顾辙就立刻开始攒局,非常有执行力。 他先飞速跑回寝室,凭金萍批的条子,找宿管阿姨办了续住手续。 再去找还没离校的邵佳和刘凯打了招呼,问他们有没有兴趣这几天也留校练练化学实验。 这俩人也算是比较爱学习的,对化学也确实有点兴趣。 邵佳看在顾辙的面子上就答应了,而刘凯则因为对邵佳有意思,见状也留下了。 做完这些,顾辙内心暗喜:第一步计划通。 他需要两个工具人帮他做实验室台账,但最好又别太认真监督,所以找一对有可能成为准情侣的家伙来帮忙,就最好不过了。 到时候刘凯肯定会在邵佳面前耍帅,吸引对方注意力,也没空来管顾辙,实验室里具体做了那些实验,还不是顾辙随便瞒天过海。 而他之所以要费那么大劲儿,是因为他有两个计划,必须保密: 首先,他后续有几个简单的私货研发实验,需要掩藏。 其次,顾辙刚才被邵佳和金萍所提醒,回忆起了一些关于竺可桢学院特长生选拔的细节。 金萍不是提过,顾辙这届高三9班有个叫张铭的,去年底通过化学奥赛拿到了保送名额。 去年市预赛时,那个张铭的成绩其实是全市第二,不如顾辙。但此后顾辙心态崩了,没怎么练实验。 而张铭则一直坚持努力、省决考了全省第12。还靠临时政策加持、拿到了全省4个保送名额之一。 或许是对顾辙的反超让他很得意吧,前世的张铭后来很喜欢向他炫耀在竺可桢学院的各种见闻、内幕。 没想到,如今还真有一条关键信息,被顾辙用上了。 顾辙记得张铭提过:这年的化学特长生选拔,会在7月6日考。而实验考的内容,直接就偷懒用了此前一天刚刚在荷兰格罗宁根举行的第34届icho全球总决赛试题。 偏偏前世的顾辙,大学里不止一次做过那张总决赛卷子,以为警诫,所以至今还记得卷子上那组实验。 谁让这事儿是他一生的遗憾呢,平时大脑为了自我保护,会下意识绕开相关记忆区。刚才被邵佳和金萍触及到灵魂的伤疤,才突然回想起来。 …… 既然都知道要考什么实验,顾辙当然要抓紧这段时间,好好练练手。 不过,他也没有鲁莽。 因为他知道,实验室台账的存在,对他这种先知先觉开挂者,是一个极大的制约。 如果他毫不掩饰地如实纪录,那么将来万一遇到人查账,发现他今天做的实验、跟下个月格罗宁根的全球总决赛实验内容一模一样,不就穿帮了嘛? 他可不想惹上“全球总决赛泄题”这种怀疑。 好在,凭顾辙的智商,他在召集邵佳、刘凯来实验室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缜密的对策: 提前拆分实验,把竞赛实验要用到的药品,掩饰在一堆其他实验设计背后领用出来。 这么说有点抽象,举个例子。 比如要考的那个实验,需用abcd四种化学药剂。那他可以设计另外俩实验,其中实验一用到abef,实验二用到cdgh。 做账时按掩护实验来领药,到手后抽出一些分量,实际按照abcd的组合来使用,最后再把掩护实验也随手做做,实验记录也马马虎虎做全套,就掩盖过去了。 这种拙劣的手段,如果是在顶级科研机构,当然难以蒙混过关。 但在高中化学实验室,已经绰绰有余。 高中生嘛,下手不知轻重,做实验的时候药加多了、浪费超耗了,这很合理。 很多人调个ph值,都能反复酸多加碱、碱多加酸,多笨手笨脚都不奇怪。 …… 所以,正式开练的时候,邵佳和刘凯练的都是掩护实验,没人知道顾辙真正要练什么。 顾辙也不急于上来就练真题,他打算用掩护实验先找找手感,恢复一下基本功。 这些掩护实验也不是随便设计的,能高强度练到几项考试时要用的操作技能,算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顾辙记得,今年的全球总决赛考的是“带保护基氨基酸环境下的多肽制取”, 这个实验跟去年省决的“分光光度法测醛类混合物”,有个共同特点,就是对考生分层萃取混合有机溶液的能力,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 可以说,你萃取分离得是否彻底、无残留,基本上就决定了实验精度,这是当时化学奥赛的一个风口。 反复、刻意练习萃取手艺,肯定是没错的。 调配溶液、烧煮各种器皿、操弄各种温度计密度计……顾辙的动作最初有点生疏,但没过半小时,当他渐渐把肌肉记忆找回来,就越来越顺畅了。 不过,很快他又遇到了新的麻烦—— 因为最初的手法太糙,邵佳和刘凯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操作,似乎很为“自己的水平居然能比去年的全市第一还好”而高兴,一边说笑指点一边帮他做纪录。 后来顾辙的水平渐渐恢复了,邵佳才渐渐流露出佩服的神色。 刘凯这才有了点危机感,回自己位置上也开始操作,想在邵佳面前表现自己。 因为三人实验组最多只能有两人同时操作、第三人要负责检查和记账、顺便休息一下,邵佳就自然而然扮演了这个角色。 顾辙被人这么一直盯着,当然挺不方便,都没法瞒天过海干私活了。他就想趁机支开邵佳,让邵佳专注去观察刘凯那台。 好在,顾辙见多识广,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在又一次萃取操作做完后,他忽然装作陷入了沉思、收拾好器皿,拿出几张纸写写画画、随后作恍然大悟状。 正在给他纪录的邵佳,见状不由好奇:“你写什么呢?怎么不练了?” 顾辙头也不抬:“练萃取的时候,忽然有灵感,想到用萃取原理搞了个小发明。” 顾辙知道他这几个同学都是挺要脸面的,就想到拿几个前世见过的不值钱小发明,把对方抬到道德制高点上,那样他们后续就不好意思来偷窥他做实验,也就清净了。 而且,这些小发明也不会浪费,过阵子他也会真的想办法拿去申请、然后稍微卖点小钱。 很多企业为了评高新企业、多拿研发费抵扣额度、税收优惠,都会乐意刷专利数量的。所以只要是专利,就不怕卖不出去。无非走量货卖得便宜点,万儿八千的赚个辛苦钱。 顾辙这也算是个善意的谎言吧,没什么害人的企图。 “哦,发明啊……发明?!”邵佳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果然大吃一惊。 这什么人啊,搞发明创造不是很神圣的事情么?哪有人做个化学实验,就能受到启发搞发明的?那不得烂大街了。 如今可是2002年!发明有多值钱? 一项发明专利,就够一个讲师评副高级职称了。 哪怕是次一级的实用新型专利,也够助教评讲师职称了。 被邵佳这么一惊一乍,远处的刘凯也不由警觉起来,连忙过来看热闹: “做萃取实验还能想出新发明?太离奇了吧,我不是不信啊,就是想开开眼界,能不能大致介绍下呢。” 他对顾辙其实没恶意,但还真怕顾辙把邵佳勾走了。 顾辙忍不住有点想笑,他对邵佳这种普通女生根本没兴趣,但还是按计划侃侃而谈: “萃取的本质,通俗地说,不就是利用不同溶质在水性和油性液体里的溶解度不同,把它们分离出来嘛。 就像一锅鸡汤,盐很难溶于表层漂的鸡油,都是溶在底下的清汤里。要把盐分离出来,就得把鸡油撇了,只留清汤单独烧干,盐就析出了。 反之,如果要萃取的是某些脂溶性维生素,那就得倒掉清汤、留下鸡油。 而我就是顺着这个思路逆向思维,联想到把萃取实验用的分液漏斗魔改成厨具,舀鸡汤的时候可以自动把上面的鸡油撇掉。 它样子像火锅汤勺,但侧壁有个隔开的小壶嘴,隔壁一直延伸到勺底部、才有连通孔。倒鸡汤的时候,从侧面隔开的小口倒,鸡油就不会出来了……” 这种东西,其实七八年后淘宝上到处都是,但02年还真没被发明出来。 顾辙说到这儿,忽然停顿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说:“你们怎么听这么认真?难道想抢注?” 邵佳和刘凯这才醒悟过来:这小玩意儿虽然看起来不复杂,哪怕卖专利也值不了几万块,但要真能申请下来,好歹也是个荣誉啊。 他们只是出于老师的要求和好奇心,才旁观顾辙做实验、帮他记账和协查。 但既然顾辙天才到了这种程度,哪里还需要他们这种菜鸟打下手?还是避一避瓜田李下之嫌吧。 于是他俩就到一旁做二人世界的实验去了,再也没来打扰顾辙,顾辙总算可以腾出手来悄咪咪练真题了。 此后数日的实验室生活,也都是如此。他们几个晚上住宿舍、白天泡实验室。 顾辙把该练的真题都练了,也积攒了几个停留在纸面上的廉价小发明,准备抽时间去处理一下。 —— ps:这几天更新慢,主要是之前没签约,而且还没上推。但也保证了每天四千多字,章节还是比较大的。 我开头写得也费劲,每天至少写六七千,然后花几个小时榨干水分,尽量紧凑,缩到四五千字,唯恐节奏慢大家没耐心读。 等上推了更新会快一点,明天我问问能不能提前加速。 另外,也听听大家的意见,如果老读者不是太怕我不凝练的话,那我就写快一点,大家有意见及时提,我该删改简化的就删改简化,反正现在人还少,这点字数就追更的都是核心铁杆用户,也不怕出丑被外人看见。 第7章 你都没有民事行为能力凭什么卖专利 高考后的第一周,就这么平淡无奇地渡过了。 顾辙每天白天混实验室,把要考的实验练得烂熟于胸。 早晚则在操场上跑步健身,收拾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星期下来,整个人精气神都比刚重生时有所改善。 后天是6月18,周二,也是正式提交志愿的日子。 而高考出分、第一批录取工作、录取后的特招,这三个环节也各自需要一周左右。 所以周日这天收工时,顾辙觉得练得差不多了,就跟邵佳他俩商量:“后续两周我暂时不打算练了,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再最后突击一下吧。 你们要是不介意,我就先把实验室钥匙还了,寝室倒是不忙退,你们看怎么样?” 他俩当然没意见,反正他们的实力也不可能真的进竺可桢学院。 这一周他们基本上都是在打着做实验的名号放羊,接触久了交情还有所升温,发展到打情骂俏,顾辙还得吃他们的狗粮。 想到这点,顾辙也就没什么利用他人的负罪感了。 暂时遣散了队友后,顾辙就拿出这一周里,他梳理出来的几个小专利,开始琢磨自己的赚钱大计。 说实话,一开始的时候,顾辙的心着实有点大了,有点过于乐观。 实际动手推进后,才发现问题一个接一个,哪怕重生了,赚钱依然是不容易的。 首先,他前世专精的方向,那些新材料、增材加工工艺等高精尖技术,如今连前置科技树都还没点亮,属于空中楼阁。 另一方面,做过专利律师的他,非常清楚:专利分两大类,发明和实用新型(外观专利不考虑)。发明的申请门槛和审核标准更高、周期长、申请费也更贵。实用新型便宜一些,周期也短平快。 但根据《专利法》,实用新型的申请对象只能是实物专利,不能针对方法、工艺。 那些没有实体的技术,你只能申请发明专利。而涉及新材料的发明申请,对配方的审核非常严格。 而顾辙不可能记得住全部细节,所以他只能是指明一个研发方向、具体还得反复做实验、充实数据,才有可能申请下来。这一切还得等自己开公司、有了实验室才好搞。 最后,顾辙也很清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朴素道理。 在自己实力还很弱的时候,好东西拿出来也守不住。 尤其专利这玩意儿是按国别保护的,真拿出一个中外都值钱的干货,顾辙现在还没渠道同时在全球主要国家都按pct条约申请,也付不起申请费。 而如果只在国内申请、先卖先赚钱,一旦被注意到了,在国外就会被别人仿造侵权,那不成便宜老外了嘛? 顾辙这一周里,空下来的时间,就是在这样静心“做减法”,把自己如今还不能走的路,一条条用排除法排掉。 减法做完后,顾辙手头就只剩下两个只是在机械结构方面有点微创新的小物件,属于那种画个结构图就能直接申请下来的实用新型。 比如前面提到的“分液漏斗加连通器原理的撇鸡油汤勺”,就是典型代表。 另一个,则是“基于滴定管原理的夹层鸡尾酒滴管”,便于水平比较次的调酒师也能调出某些密度分层鸡尾酒。 滴管材料特地选用了一种疏水毛细材料,所以刺破分层液面的时候,不会导致张力破溃、酒水提前混合浑浊,非常适合后世酒吧里常见的“深海水母”、“外星人脑花”。 至于灵感,顾辙也是在做“分层萃取实验”时,联想到的。 要是让金萍知道她的得意门生,这些日子鼓捣的副产品,就是把高大上的分液漏斗、滴定管都魔改成厨子和调酒师用的工具,不知会作何感想。 …… 第二天是周一。 顾辙一大早就拿着那几件小玩意儿的设计图、他自己刚刚连夜撰写的技术说明书、权利请求书等,去了趟科技局,排队咨询。 随后就把全部申请材料快递邮寄到京城,再汇款了一下申请规费。 国内所有的专利申请,都必须直接递交到京城的国知局,地方上没有派出机关受理。 02年也没有网上递交材料的渠道,顾辙也没钱没路费跑京城,就只好寄es。 他来科技局只是了解下如今的办事流程,再问问怎么汇款付钱。 申请一个发明专利,国知局起步就要收一千块受理费,实用新型五百起步。 再加上权利请求书条目如果比较多、超出一条加150,技术说明书超一页加50到150。 实用新型只用接受形式审查,不用实质审查。而发明还要实质审查,一旦到了实质审查阶段,还要再交2500。 所以综合算下来,一个发明至少要给国知局四千多,实用新型也要一千块左右。这对于如今还在为“暑期要赚到两万块还按揭”的顾辙而言,是一个不小的开支。 导致他根本不敢碰发明,他现在连申请费都交不起。 而且顾辙已经算很省了,至少他的材料都是自己写的。这就相当于打官司自己给自己辩护、只用交诉讼费不用交律师费。 如果请代理机构的话,哪怕是最便宜的,那也要至少新型两三千、发明七八千。 创业维艰呐。 …… 处理完申请材料递交事宜后,走出科技局大院的顾辙,摸着干瘪的钱包,想到自己的暑期生活费已经被花掉了八成,觉得夏日的阳光都似乎阴暗了。 他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所以递交之前,就已经未雨绸缪想好了如何推销自己的技术。 实用新型的审核授权至少要半年,发明的话还要加上实质审查阶段的时间,能拖两年。不过这并不是说专利技术必须授权下来之后才能使用。 没授权之前,你继续自用是毫无问题的。哪怕想转让卖钱,只要你会谈判,能让买家相信你能顺利授权,那也是能操作的。 只不过一般情况下,需要签订一个附条件的合同,先打款,如果最后没通过,再退赔买家损失。 顾辙这么火烧眉毛了,哪有可能等半年后正式授权,当然是申请材料刚寄出去,他就要找买家了。 好在东海省也算创新经济比较发达的地方,重视技术研发的民营中小企业也比较多。 顾辙前一天特地去网吧查了资料,知道邻市会稽就有一家做得不错的厨具企业,叫苏珀尔。估计会对他的撇油鸡汤勺和花式鸡尾酒滴定管感兴趣。 所以从科技局出来,他就直奔长途汽车站,花二十块钱买了张去邻市的车票,一个小时后就到了会稽。出站前又买了张地图,风尘仆仆找上门去。 至于午饭,他就在长途车上,吃了两个早上食堂买的菜包解决了。 而他手头的材料,只有两份邮寄给国知局的材料的底单、以及早上去明州科技局时弄的一张咨询受理函。 这说干就干的执行力,也是没谁了。反正他没有偶像包袱,厚着脸皮试试又没什么损失。 大不了被人当骗子赶出来嘛,几十块车费还是赔得起的。 …… 民营企业就是一点好,午休比较短,不耽误访客办事。 顾辙到客户单位门口的时候,本来是午休时间,他费了一番口舌,拿出在科技局搞的咨询受理函,说自己是来找研发部卖专利的。 虽然他说不出研发部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也没有预约。但连续两道门卫都被他专业的说辞唬住了,只是让他登记了一下,还有人领着他去找研发部。 顾辙被七拐八弯领到了一间会议室,带路的前台小姐先礼貌地欠了欠身,对着一个刚吃完饭的谢顶中年男小声说了情况。 随后,又回身给顾辙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研发部分管技术评估和引进的石主任。” 说完前台小姐就走了,顾辙看了一眼对方负责人的胸牌,名叫石韬晦。 可惜,他一开口,就暴露了他待人接物并不韬光养晦: “顾先生很年轻啊,你是发明了一个新式鸡汤勺和鸡尾酒滴管,想卖给我们?这些东西看草图很一般啊。 我们是做高档厨房家电的,不太碰技术含量低的东西。能问一句你是从什么渠道找到我们的?你的研发履历呢?” 作为一家大型民企研发部的中层干部,石韬晦也是比较忙的。 他筛选这种随随便便找上门来的家伙时,只能是先用履历筛一遍。如果人不靠谱,那东西也没必要看了。 就像大公司的hr收简历,学历不合格的就直接扔了。 这社会异想天开的民科太多,浪费时间。 顾辙也不愿意说谎,就直说了:“我是明州镇洋中学的,虽然今年才毕业,但我的高考分数能稳进东海大学,就算是东海大学相关专业的高材生吧。 而且,这种小玩意就是捅破一层窗户纸的事儿,跟学历资历没关系吧。我还参加过去年的化学奥赛省决,拿过奖。你要的话可以给你看证书。” 石韬晦一开始听他只是高中毕业,差点儿笑出声来。不过后来听说是化学竞赛在省里拿过奖,倒是稍稍郑重了些。 毕竟他自己都没考上东海大学,他只是东海工大毕业的。 石韬晦便稍稍拿出点耐心,先慎重看了看草图,一边问道: “那咱也给年轻人一点机会嘛,小顾同学今年大概能考多少分?分数还没正式出来吧。你心理价位打算卖多少?给我们看看你的证件先。” “实话跟你说,这种东西在我们计划外,就算买来也是先充实专利库,未必会马上投入生产商用,所以没什么价值,你最好想清楚再报。” 他最后这句倒是实话,毕竟公司不可能随便看到一个有点新颖性的专利就买来投产。 还要做市场调研、看看是不是伪需求,那不是研发部能自行拍板的。 但是,只要是专利,哪怕是毫无商业价值的废物专利,花个万儿八千买来,就肯定不亏。 因为专利数量涉及到公司向市科技局、省科技厅申请高新企业级别的指标,涉及到企业享受的税收优惠和政策扶持,哪怕是刷的都行。 哪怕一个只卖一万多,那顾家暑期要还的两万块按揭款,不就出来了嘛。 见事情还算顺利,顾辙内心暗暗犹豫:反正也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要不报个保守点的,先确保能卖出去……这种破烂货自己脑子里有不少,无非就是花几天写材料、画个结构图,赚个辛苦钱。 可惜,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情况急转直下。 石韬晦原本看着草图勉强提起点兴趣,但看完顾辙的身份证后,他脸色立刻一沉: “你是提前读书的吧?怎么高中毕业了还不满18周岁?你压根儿就属于民法上的‘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啊,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 到时候谈妥了交易了,你去法院一申诉,说你没有相应的认知判断能力,谈判过程中我们欺诈压价了,我找谁说理去? 你不会是什么科二代、拿了家里长辈的成果挂自己名下刷资历的吧?走走走,我们这儿是做正经生意的。” 顾辙微微一愣,随后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一个问题。 他忘了自己读书早、还未满十八周岁呢! 这也不是他不懂法律,主要是自己的灵魂已经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了,灯下黑了,哪会想到这个点啊。 顾辙连忙解释:“这些真是我本人发明的,而且我至少年满十六周岁了,《民法通则》第十一条不是有补充规定, ‘十六周岁以上不满十八周岁的公民,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你看像我这么能干的人,一看就是能以自己收入养活自己的啊。处理这点小事,法院绝对不会认为是超出我的认知能力范围的……” “那你有缴纳社保纪录和个人所得税纳税记录吗?”石韬晦直接反问。 “……”顾辙一时无法回答。 确实,他什么纳税记录都没有,凭什么说自己是“以个人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呢,法律是讲证据的。 石韬晦大手一挥:“行了,这事儿就这样了,要么你找你监护人、或者实际发明人来谈,要么你注册个公司来跟我们谈。 你个人来谈我们是绝对不接受的。你也别装了,这种籍父之名刷成果的科二代我见多了。” 顾辙想了一下,这事儿今天是不可能解决了,不过也算是有所收获,对方的态度也不算刁难他,而是这个交易要约确实有法律瑕疵。 碰壁之后,他至少知道了自己还有多少问题需要解决,那就一个个去解决嘛。 创业,不就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本来就没指望一蹴而就。 顾辙调整了一下情绪,不卑不亢地收起材料:“那就多谢指点了,我还会回来的。” 石韬晦看着顾辙的背影,也是暗暗有点佩服。在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么有韧劲、脚踏实地办事,在年轻人里不简单了。 —— ps:还是四千多字的章节,不算少了。我已经尽量压缩法律条文,怕大家枯燥。但压到这个程度已经不能再压,再少的话不懂法的书友就看不懂因果关系了。 我尽量推剧情,科技、法律细节都压缩。 第8章 陆探幽的抉择(第二更今天八千字) 能快速回本的生意,顾辙是暂时一件都没办成。 他也只能节俭一点经费,连当晚在会稽住宾馆的钱都舍不得花。 离开苏珀尔,就立刻赶回会稽长途车站、买票赶晚班车回明州,好不容易赶在学校关门前回到宿舍。 一天之内往返外地出差,这种苦换个真正的中学生,估计扛不住。 晚餐都没赶上在食堂吃,早上买的菜包又在中午吃完了。只能是回寝室后到宿管阿姨那说说好话,接点热水泡面。 谁让顾辙这肉身,原本是个非常遵守校规的好学生呢,绝对不敢在寝室里私藏热得快自己烧水的。 好在六月份天气还热,吃过泡面后冲了个凉水澡,顾辙躺在床上静静地想着出路。 自己小时候家穷,读书比较早。小学的时候,又因为学区合并、换过一次学校。他成绩好,就在转校的时候趁机跳了一级。 如今别说未满十八周岁,便是距离十七周岁都还差几个月。 想直接卖那些简易的专利来第一桶金,估计是不现实了。 而且他爸妈也不懂法,都是没什么文化的渔民、厨子,也不会处理这些事情,找监护人代为谈判这条路也不太行得通。 说到底,还是要想别的办法,稍微弄点钱,能让自己注册个公司,然后后续的经营转让活动以公司的名义出面。 年龄这事儿始终棘手,工商局未必会允许他一个未成年人设立公司,到时候还是要绕到“证明你是一个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上来。 “算了,瞎想也没用。明天上午先把志愿填了,下午稍微准备一下材料,去工商局咨询一下,缺什么就想办法补呗。”顾辙最后如是盘算,很快就累得睡着了。 …… 话分两头。 同一时刻,南郊,鄞城区,从顾辙家往东三条街的海滨别墅区,陆探幽的家中。 明天就是正式填志愿的日子了,所以今天晚上,陆探幽还在跟父母商量、希望他们同意她赌一把。 过去这一周,陆探幽也没干什么事情,每天就宅家锻炼身体。 高中三年,她压力很大,把所有精力都专注于学习,才勉强维持住班级前十名。压根就没想过恋爱方面的杂念,所以也不太注意形象。 她小时候练过跳舞,进过省少年队练体操,但初中时退役了。因为运动量明显下降,高中时丰满了不少。 只是仗着天生丽质,加上镇洋中学的女生普遍成绩好、长得不怎么漂亮,她才依然能保持班花的地位。 如今高考考完,即将面对新的人生阶段,是时候再次注重健康管理了。 而刚刚恢复大强度运动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八天里她就瘦回来四斤,整个人精神状态都更阳光了。 连跟父母说话的时候,都不再一味逆来顺受乖乖女。 这天晚上,做完瑜伽洗完澡后,陆探幽又开始游说父母: “爸,妈,我仔细想过了,今年按我的估分,真的很有希望进东海大学的,填志愿的事儿,你们就让我自己做主一次吧。” 其父陆谨明正坐在电脑前,看东京交易所的纺织品期货行情呢,一时没有反应。 妻子朱盈盈看不过去,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幽幽跟你说正事儿呢,别看了!” 陆谨明这才回过神,脸色不太好地揉了揉太阳穴: “家里也不需要你一个女孩子将来抓研发、技术这些。大学还是选个好专业比较重要,去京城找个985读个商科、管理类的就不错,嫌远就魔都。咱给自己干,稳一点,招牌真不重要。” 显然,陆谨明对于女儿能考上东海大学,还是支持的。但如果只能读环境工程,那就有点浪费时间了,不如用招牌换专业。 给自己家做事,招牌差点不寒碜。 好在陆探幽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这事儿了,她今晚找了新的说辞,便继续诚恳阐述:“爸,我知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进了东海大学后,也未必就专心把全部精力花在本专业上啊。 听说这几年教育部门也在讨论大学生本科阶段转专业,万一我读了两年之后有机会呢?实在不行,我可以花钱托关系辅修双学位,只要本专业不挂科能毕业就行了嘛。” 陆谨明揉了揉太阳穴,看样子女儿这几天是想得很明白了,计划如此周全,似乎真没道理反对。 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女儿本来不是那么有主见的人。 他和妻子对视了一眼,投去一个探询的眼神。而朱盈盈毕竟也跟他老夫老妻了,立刻心领神会,理解了丈夫的担忧。 朱盈盈连忙委婉地旁敲侧击:“幽幽,你是不是受了谁的影响?是王老师非要你这么填的么?爸妈不是干涉你,是怕你乱听不靠谱的建议。只要你实话实说,爸妈就不反对。” 陆探幽咬了咬嘴唇,脑内飞快挣扎了一下,决定还是直说:“是顾辙给我分析的,我相信他不会害我的。” 陆谨明立刻有些警觉:“顾辙?这名字有点熟,是你同学吧?我知道了,不会是那谁自己能考进东海大学、所以拉你冒险吧?” 陆探幽眼神一白,转向朱盈盈撒娇:“妈!爸什么都不关心,你跟他解释解释嘛,你知道的,顾辙怎么可能是这种心思? 他要是想对我有……想法,初中时就该暴露了,能等这么多年?那两年要不是他每天帮我答疑,我能考上镇洋中学?” 朱盈盈因为工作上不如丈夫那么忙,对女儿的关心也多些,所以了解跟陆探幽关系最好那几个同学的情况。 此刻被女儿恳求,她连忙帮女儿解释了一下,让陆谨明稍稍安心。 …… 这事儿说来有些话长。 陆探幽家也不是从小就有钱的。 她家原本是做官的,陆探幽的爷爷是齐省人,南下干部来的东海,晋冀鲁豫根据地出身,后来离休。 陆谨明是老爷子最小的儿子,他几个兄、姐至今还在省城混机关。 陆谨明本人虽然只是80年代的大专生,不过他读的那所大专很有前途,叫魔都海关学院,毕业后老爷子托关系把他分配回省里,在明州海关供职。 后来,陆谨明跟其他“九二派”的下海经商干部一样,在那个春天的讲话激励下,怀着一腔热血放弃了公职,在当地开了家外贸公司,搞化纤贸易—— 不过他绝对没人脉关系谋取便利,因为他很有胆识,抓住92年起国内大石化飞跃的机会,别人都还在做化纤进口生意时,他已经开始做出口。所以也没什么好避税的,用不到海关的关系。 他刚开始经商时,陆探幽都已经读完小学二年级了。 所以陆探幽小时候也不算富二代,也过过穷苦日子,是后来才慢慢有钱的。 而陆探幽从小就有艺术天赋,刚上小学的时候,朱盈盈就陪她报了不少琴棋书画的兴趣班,跳舞弹琴都很好。 陆探幽学了几年舞后,陆谨明的生意渐渐做大,这才觉得“自己的女儿该走名媛淑女的路子,文静一点儿”,就想跟她商量别学了。 陆探幽正在兴头上,当然不乐意了,后来父女一番冷战,总算妥协折衷:陆谨明让女儿改学艺术体操。 那玩意儿看起来更正经,也没有取悦男人的嫌疑,适合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而陆谨明内心,实则还有一层深意:他知道学体操可比学跳舞辛苦多了。学个一阵子,等女儿热度过了,受不了苦,自然就回去文文静静读书了。 没想到,陆探幽居然也有体操天赋,从小学五年级开始练,练了两年多,还一度进了省少年队。 陆谨明见状无奈,也就由她去了,想着大不了家里出个运动员。 但世事难料,陆探幽练到初一时,命运给了她重重一击,打断了她的运动员生涯。 原因是她发育长高了。 众所周知,女体操运动员,其中一项很重要的职业优势,就是长得矮,尤其是那种需要快速旋转的项目,越矮重心越低、旋转半径也越短、动作难度越低。 所以很多国家体操和跳水这些项目都喜欢找年纪尽量小、卡着赛事年龄下限的年轻运动员来完成高难度动作。 陆探幽发育晚,一直到12岁时,都还个子娇小,胸也没发育。 但随后忽然就压不住了,一年之内长高了20厘米。胸也大了两个杯,重心愈发不稳,训练时几次摔下来。 省少年队的女教练很负责任地跟家长解释: “她太高了,而且偏偏都长在腿上,上下身旋转扭矩差太多。胸也太大了,平衡木上一转圈就晃荡,站不住的,放弃吧。” 家里本来也是倾向于她好好读书的,就顺水推舟了。 好在当时也才刚要初二,陆探幽读的初中要分快慢班。陆谨明就塞钱托关系、把女儿弄进最好的快班,想让她尽快把练体操拉下的文化课补回来。 而老师对这个给了赞助费的学生也挺“负责”,把全班成绩最好的顾辙安排为她的同桌,带她一起上进。 初二初三两年,陆探幽每天有跟不上的功课,都找顾辙答疑,顾辙也挺照顾她。她自己也争气,最后中考时居然与顾辙考了全校前两名,都进了镇洋中学。 这些过往,陆谨明不是很了解,但朱盈盈是心里清楚的。 她知道女儿的那个男同学是个坦荡之人,不至于对女儿有邪念,因为要下手早下手了。 此刻,她把前因后果恩怨跟丈夫细细说清楚了,让他别担心对方的企图,填志愿就事论事就好。 陆谨明仔细盘问再三,这才稍稍放心,最后犹豫半晌,首肯道: “罢了,你也长大了,既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就让你自己做一次主吧——不过你得保证,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真心的决定,不是一时被人忽悠!” 陆探幽总算松了口气:“爸,我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家!” 陆谨明一抬手:“行,我不说了。” 随后他就又回去看东京交易所的化纤期货了。 —— ps:新书期没上推,应该是每天四千字的。 不过想了想,今天有大段的日常和感情戏、背景设定,容易被说成水,那就为舵主“马来西亚的张家辉”加更三千字。 反正还是免费章节,以后就按这个规矩:每天额定干货四千字,有感情戏和大段人物背景设定的,那就有多少字加更多少字。 我知道我感情戏写得不好,这样感情戏就算是额外白送给大家的,也不要钱,那就没什么好嫌水的了。 第9章 连心态都变年轻了 陆探幽搞定了父母的意见,第二天的正式填报便没什么值得赘述的。 大家都顺利提交了志愿表,老师也核查了,半个上午就搞定全部流程,随后宣布解散。 毕竟,分数还没公布,大部分同学的心还是悬着,没到正式庆祝和吃散伙饭的时候,也没什么心思社交。 陆探幽也有些神不守舍,或许是担心自己能不能顺利录取,所以一上午都没跟顾辙说话。 “还是先冷处理半个月,等正式结果出来了、确信大家还能继续做同学,再一起玩吧。不然要是滑档了、将来进入不同的世界,那多丢人。而且阿辙心理压力肯定也很大、会觉得害了我吧。” 陆探幽内心,居然是如此想的。可见她跟顾辙都是闷骚爱面子人士,最怕在朋友面前丢人、怕多事。 顾辙是85年底生人,陆探幽是86元月,两人只差半个月,所以都是典型的摩羯座。 前世就是顾辙没发挥好、没进东海大学,主动隐遁不再联系。 如今两人分数逆转、陆探幽有滑档风险,心态竟也戏剧性地跟着反转。 出于同样的考虑,陆探幽也有点躲着林静静,怕被最要好的闺蜜看到自己忐忑虚弱的一面。 在那几个能稳进东海大学的女生里,如今陆探幽反而只敢和原本没多少交情的邵佳来往,想了解什么信息,也都跟邵佳打听。 宣布解散后,大家都打算吃完午饭再闪,陆探幽也就在食堂里截住了邵佳,单独请她。 邵佳有些意外,当然也不会拒绝,还不见外地拿了酸菜鱼——这已经是高中食堂最奢侈的菜了。 一边吃着,陆探幽问道:“佳佳,你最近每天都跟顾辙他们一起做实验吗?我是想说,用这借口留校,是不是宿管也不查?实际上想住多久住多久?” 刚听到前半句提问时,邵佳还以为陆探幽是在食醋,眼神便有些促狭。听完后才意识到陆探幽关心的是别的,她也就如实相告: “嗨,这种小事谁会管呢,宿管阿姨又不知道我们白天干什么,只要有延住批条就行。怎么,你不会突然想回校住吧?” 陆探幽叹了口气,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我还真想住校两周,参加点社会实践,把等结果的这段日子熬过去。如果不找点事情充实自己,每天都在担心分数线,觉都睡不着。 这两星期,我觉得我越来越怕见自己的亲人,越亲越不敢见,怕他们为我伤心失望,就想等扬眉吐气之后再出关。” 邵佳想了想,拍了拍陆探幽的手臂:“幽幽,我理解这种心情,毕竟你的分数,是我们当中风险最高的嘛。是该找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忙起来就不会提心吊胆了。 那你直接搬到我寝室住吧,反正我们寝室已经办了延住手续,现在就我一个人睡,你晚上陪我也好。不过,你想好这两周要干点什么了么?” 陆探幽:“没想好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先住到外面,总能找到事情做的,你们有什么活动,我帮你们打杂都行。 昨晚我也跟我爸妈说了,他们也理解我,我爸还交给我几件生意上跑腿的差事,让我先熟悉熟悉。下午我就先去一趟工商局。” 看得出来陆谨明对女儿非常关爱,倒不是他公司真差这点人手。 很多时候,一个人茫然闲着就会越来越颓,动起来之后说不定就找到自己要干什么了。 邵佳听了,半开玩笑地羡慕道:“呦,大小姐就是不一样,一毕业就有体面事做,我还想给你跑腿呢,只要有工资。” …… 俩女生便说笑着吃完午餐,又回寝室收拾了下、休息一会。 估摸着快到下午上班的点,陆探幽才准备好材料,打车去了区工商局。 不过,一进工商大厅,陆探幽就有些后悔——她太没经验了,该早点来的。 虽然确实下午两点才开工办事,但别人都早到了、提前领号排队。 她不知道这些,领完号才发现还得排两小时队。 陆探幽很郁闷,大热天的,哪怕有空调,还是闷得呆毛都萎了,百无聊赖地拿着牛皮纸文件袋坐在休息区等候,东张西望打发时间。 没想到,她刚四处打量,就发现了一个情况:其中一个注册/注销公司的办事窗口前,有一个很眼熟的高大少年在那跟柜员言语交锋、咨询着些什么。 陆探幽仔细一看,那不是顾辙么? “他来干什么?注册公司还是注销公司?”陆探幽忍不住好奇,凑上前去想听个究竟。 原本打算半个月内暂时不理顾辙的心思,也抛到九霄云外了。 …… 顾辙今天来,其实也知道自己做不成什么,纯粹咨询而已。 他连注册一家门槛最低的咨询公司的钱都拿不出来,却厚颜无耻地缠着柜员阿姨问这问那, 了解“已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如果要证明自己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注册公司并担任法定代表人,有哪些要求、需要提供什么材料”。 搞得好像钱不是问题、他只差手续似的。 柜员有点不耐烦,先拿法条搪塞:“你得先证明你以个人劳动所得为主要生活来源啊。” 顾辙耐着性子刨根问底:“我知道法条,我就是问实际操作中,具体怎么证明你们工商局才信呢?” 柜员:“最低连续缴三个月社保、拿缴费凭证过来就行。” 顾辙:“这个……如果是应届要读大学的,好像不能交吧?” “当然,全日制在校生不能再有全职劳动关系,当然也不能交养老。如果读书是非全日制,那才可以有正式工作—— 这个问题你该去问社保局,不是我们工商管的。请你快一点,那么多人排队办正事呢。”柜员强忍着不耐烦说。 顾辙却脸皮依旧,飞速追问:“那我就是问,对于只能有兼职收入的人,你们怎么才信他呢?这可是你职责范围内的。” “那就拿三个月劳务报酬或者稿费的纳税记录——这两项相当于业余兼职性质,全日制学生也不影响,每月800块以上就要缴税! 你确保连续三个月收入有资格缴税,就能证明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了!到时候再来注册公司当法人代表!够清楚了吧!” 她的语气越答越冰冷,想想都郁闷。 今天真是亏!只拿工商的工资,却帮税务和社保多回答了那么多问题。 都怪这刁民太事儿了,就该让他分三天跑三个局才问清楚! 顾辙也知道自己惹人嫌,但能搞清楚问题就好。 看来,得想办法弄三个月兼职纳税记录了,不管什么手段。 刚重生,起步阶段还是难呐。 …… 顾辙办完事,刚一转身,就看到背后一个漂亮女生下意识退了一步。似是不知所措,想躲又不好意思躲。 顾辙仔细一看,那不陆探幽嘛! 他倒是没有心结,立刻大大方方打招呼:“幽幽你怎么在这,办什么事么?” 陆探幽刚才也是偷听得入神了,没来得及闪,见状便硬着头皮回答: “我来帮我爸注销一家公司。你也知道的,公司没业务了还一直不注销,每个月还得找人做账,怪烦的。” “这样啊,那还真是可靠,刚毕业都能帮家里做大事了,你先忙。”顾辙说着,便细心地主动告辞,免得打探别人家的生意**。 毕竟任何公司被注销,背后多多少少有点事不便为外人道。 不过,刚走几步,顾辙余光瞥到陆探幽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又有点怜惜。 他经验丰富,一下子就揣摩到了可能的情况,便又回去搭讪:“你是不是来晚了、所以要排很久?” 陆探幽总算找到了一个倾诉郁闷的宣泄口:“是啊是啊,我还提前十分钟到的。” 顾辙不由笑了:“有你这么办事的么,你家的行政要是这样,怕不是都被你爸开除了吧。拿去,我十二点半就来了,中间出去逛了一圈吃个饭,怕过号,回来时又多拿了一个,刚好没用上。” 顾辙说着把一张叫号纸塞过去,那上面的号已经快叫到了。 机关办事窗口叫号,都是到号的时候人不在、就过号作废的。所以老江湖有时会隔一段时间多拿一个,留个保险。 如今也不存在身份验证,也没扫码技术,一个人重复领号很正常。 陆探幽如释重负,第一次办事受挫的郁闷也一扫而空:“太谢谢了,少排一个半小时呢。” 陆探幽谢完,原本还想邀请顾辙陪她办事,怕自己第一次没经验,不知道如何应对工作人员的问题。 但顾辙已经帮了她忙,她也不好意思得寸进尺,就暂时忍了,一步步往窗口挪。 “陆探幽啊陆探幽,爸交给你那么简单一点小事,当然要努力自己搞定!”陆探幽如是暗暗心理建设。 顾辙目送她走向窗口,眼神暗含鼓励。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一只铁钳一样有力的大手,忽然从顾辙侧后方伸过来,用力不大但绝对坚定地扭住了他。 顾辙一惊,下意识反抗,还以为遇到了歹徒:“你干什么?” 他奋力一挣,但他的身体毕竟不是练武的,高中里也讨厌体育,纵然人高马大,竟是没能挣脱。 “不要反抗!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这种时候还敢顶风作案,门口的横幅都吓不住你是吧。” 顾辙一脸懵逼,下意识朝对方指的方向看去,大厅外果然挂着一个横幅,内容是最近要严厉打击黄牛号贩子、收钱帮人排队的。 真是冤呐,说白了,还是工商局办事太难、排队太久,催生了灰色产业。 抓他的是这儿的安保人员、一个退伍转业老兵。 真正的号贩子,如今交货都很小心谨慎。反而是顾辙这种临时起意的,也不避人,当着保安的面把号纸递给陆探幽,结果就被当黄牛抓了。 “我不是黄牛,我跟她一起的!”顾辙连忙高声抗辩。 “少废话,我看你早就来了,还反复领号,就等你出手呢!那女的才刚来不久!”壮汉的大手也是丝毫不松,一看就是侦查经验丰富。 好在另一边的陆探幽,也才刚刚在办事窗口坐下,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最初也是一阵懵逼,旋即意识到一切跟她有关。 阿辙是帮她,怎么能让他被冤枉呢! 她便没多想,冲过来抓顾辙胳膊:“警察叔叔你别误会,他真是我同学……也是我同事,我们一起办事的,我只是路上耽搁了。” 对方一看陆探幽的形象气质,便有些心虚,觉得这样的女生应该不至于为一个黄牛出头。 他意识到抓错人了,只能松开手给顾辙道歉:“先生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误判了,不过我也是在执行公务……” 顾辙揉了揉手腕,也是语气僵硬地见好就收:“行了,误会解除就算了。” 他的语气也没法不僵硬,因为陆探幽情急之下抱着他的胳膊证明两人的关系,他的上臂被一侧韧实的组织压迫着,整个人短暂眩目了几秒,好在是很快恢复了。 “谢谢。”顾辙礼貌地感谢妹子的解围。 陆探幽还没反应过来:“这有什么,本来就是你先帮我的嘛。” 顾辙怕自己会有反应,便急于结束话题:“那你快回去办正事儿吧,柜台阿姨还等着呢,没困难吧?” 说着,他微微往外抽手臂,却引起了更多的摩擦。 这才让陆探幽脸色一红,连忙松开,手足无措地说:“我……我第一次办业务,要不你跟我一起吧。再说,刚才不都说了我们是同事嘛,你要是马上走,反而让人觉得你真是黄牛……” 顾辙坦荡诚恳地一笑:“这有什么难的,我刚才是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商业机密……” 陆探幽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顾辙是矫情呢,原来只是针对商业信息的避嫌,她连忙说:“没机密没机密,就是个没用了的皮包公司啦。” 经过这番波折,两人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了,就大大方方一起去办业务。 陆探幽那点业务也不麻烦,那要注销的公司本来就没什么复杂债务关系,审核很快,该提供的资料也都齐全。 只是最后柜员提醒她去登报公告45日,这让陆探幽有点不知所措。 她理解错了,便急切地解释:“这家公司没有债权人啊,你看外账多清晰。” 柜员耐心地说:“女士,这是法律规定。” 顾辙也帮着解释:“别急,随便找家最不值钱的省级小报,登一次,然后等45天就行,花不了多少钱的。没债权人异议,你就可以回来把最后的流程走完。” 陆探幽这才松了口气:“话说清楚嘛,我还以为要打45次广告呢……那得多少钱。” 在懂法人士顾辙的协助下,她那点业务当然是转眼就办完了。 过程中,尽管顾辙非常克制,能不打听就不打听,但还是免不了猜出了这家皮包公司的用途和注销原因。 说白了,这就是国家加入wto之前的历史遗留产物——90年代的时候,国内外贸公司要做纺织品和化纤出口,最大的麻烦在于有出口配额。 给你的配额用完了,哪怕你产能过剩,也不许再往国外卖了。所以,很多老板会想办法弄各种有配额的壳子占坑,每年自己主营公司的配额用完后,就借壳出口。 只要壳的成立手续合法,这一切就是完全合法的,无非相当于多了一道中间商过桥。 陆谨明自己就在海关干过七八年,对这些操作当然门清。也不算利用职务人脉,完全是在法律框架内,比当时的同行更远见更专业一点。 不过,随着2001年加入wto,配额制度出现了大改,所以今年陆谨明就开始逐步清理,把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空壳打扫掉。 …… 离开工商局后,陆探幽松了口气,对顾辙也更是感激,之前的疏离决心已经彻底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觉得,这半个月等成绩的煎熬期里,还是跟阿辙看看有没有什么社会实践的机会吧。邵佳那些人估计更不靠谱,也找不到什么正事儿做,想打杂估计都没机会。 而跟着顾辙,人生每天都那么有意义。只是机缘巧合跑了一下午工商局,就学到不少新东西,似乎时间都过得更快了,半个月不就能一眨眼过去了吗? 两人说笑着拐出巷子,顾辙正要走去回校的公交车站,陆探幽却下意识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拦都拦了,顾辙也没矫情,就一起坐了。 关好车门,陆探幽看着车窗外,主动找话:“你回校还要天天练实验吗?我听佳佳说,住校还挺自由的,我也打算跟她住两星期。” 顾辙:“练得差不多了,下个月考前那几天再突击一下吧。中间我打算找点别的事做,实验只是个留校借口嘛。” 陆探幽听了挺高兴:“那你觉得做什么比较有意义呢?我从小都是爸妈安排的,突然让我自己安排,哪怕半个月,都觉得好迷茫啊,让我打杂都行。” 顾辙一愣,这是真的有点为难了:“这……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干啥呢。别看刚才我帮你办业务挺利索,我自己的事儿其实什么都没办成,今天就是来咨询的。 我现在就需要不择手段,弄到三个月的劳务报酬纳税记录,但我又不可能真的去干那些没前途的打工。 写点技术文章赚稿费,甚至是写点科幻,我倒是有信心,但用稿就要好久,结算又要时间,这暑假里根本搞不定。我打算这几天去各处人才市场晃悠,找找灵感。如果有灵感了,一定和你说。” 顾辙现在是只想要快钱,这一点几乎跟“三和大神”差不多心态了,“不是日结的都是黑厂,都该提桶跑路”。 可如果不黑的厂,又哪有体面又来钱快的活儿呢? 顾辙要求不高,暑假里赚两三万先把危机扛过去就好。 要是能再结余几万、给他开咨询公司弄个首期注资,那就更完美了。 陆探幽社会经验不多,也不知道怎么劝,只能是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相信你的能力。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哪天你去的时候,我拉上佳佳她们,大家一起见见世面好了,就当互相壮个胆。” 顾辙差点被逗乐了:去个人才市场,还需要兄弟一起壮胆? 不过他的情绪倒是真的好了一些,跟陆探幽混在一起,心态都重新年轻了。 —— ps:大章,跟3k的两更也就差了五百字,就这样吧。 第10章 可以但没必要 “佳佳,明天一起去人才市场看看吧,长长见识也好。” 当晚回到学校,陆探幽拉着邵佳吃晚饭时,就说了这事儿。 邵佳听得一愣一愣的,明明午后出门的时候,陆探幽还在担心“怎么把等录取结果的这半个月熬过去”,现在居然整个人都恢复阳光了。 她忍不住吐槽:“幽幽,你没觉得自己不对劲嘛?我很好奇你下午经历了什么。” “有吗?”陆探幽被提醒,才发现自己确实心态变化挺大,自然而然地掩饰道, “可能……就是找回信心了吧。刚才我帮家里注销了一家公司,然后还去了报社登了声明,是不是很能干?” 邵佳也不懂这些事务怎么办,不过她知道陆探幽肯定很有成就感吧。 这种心情可以理解。 “那就陪你吧,我拉上刘凯一起行吧?反正他也留校没事干。” …… 第二天一早,顾辙如约到校门口和陆探幽会合,然后就看到邵佳和刘凯也来凑热闹。 他知道陆探幽只是缺乏社会经验、所以多拉几个人壮胆。 既然都凑齐一车人了,坐公交和打车费用也没差,大家就心安理得蹭了陆探幽打的车。 所有人都没准备简历,只是带了高中毕业证复印件。 到了地方、瞎逛了一会儿后,被强行拉来的刘凯第一个有点不耐烦了,急于在女生面前表现他的主见: “顾辙,你到底什么打算啊?我们这种找暑期兼职的,也没什么体面活可挑吧。还是先想清楚比较好,发传单推销办卡这些可不能接,学不到东西又容易被利用。” “你说的那些,得去劳务市场,人才市场不是干这个的。” 顾辙一边浏览一边随口回答,“正因为没头绪,才需要搜集情报,看看有什么活上限比较高、又不用学历。” 刘凯不耐烦,就跟邵佳自己去逛了。只留下陆探幽依然好奇而忐忑地跟着顾辙。 一小时后,顾辙把全场楼上楼下都逛完,对如今的暑期就业市场需求,也大致有数了。 绝大多数的岗位,不是没价值、就是干不了。 看来看去,只剩理财类的销售岗位,同时满足他划下的两大要求——说白了,就是让人卖保险。 这玩意儿不要求学历,只要是个人,基本上来者不拒。 尤其是肯接受“无底薪、纯靠提成”合同的,那就更灵活了,工作时间工作方式没人管,提成结算也很快。 “果然,任何时代,门槛最低、上限还行的行业,还是卖保险啊。”顾辙看完后,找个位置坐下喝点水,如是感慨了一句。 陆探幽也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好奇地笑道:“你不会真接这种活吧?感觉挺丢人的,而且除了脸皮厚,也学不到什么能力。” 顾辙坦荡一笑:“当然不会接,不过,也没必要看不起。看完这些,也算是印证了我出门前的一个想法:这个世界,要赚大钱,赚有尊严的超额利润,要么靠技术,要么靠销售。这两个环节,始终是附加值最大的。 上个星期练化学实验的时候,我灵光一闪写了个从实验仪器改过来的小专利,就是想靠第一条路来钱。但我还太年轻,连走那条路的最基础本钱都不够,估计只能选第二条路了。” “那你……还是要做销售兼职吗?这不像你啊,能行吗。” 陆探幽听得都有些糊涂了,觉得顾辙变得似乎有点陌生。 高考考完真能让一个人成熟得那么快吗?他原先明明很老实,情商也不高,只有理工科天赋。 好在,顾辙很快澄清了他的态度: “销售还是可以做的,但一定要做有技术含量、划时代的事情。我们毕竟是理工科生,将来也要以科技立身。 那些不能锻炼我核心能力的、只能赚辛苦钱的事,我是不会做的。会留下污点,或者与行事风格不符的事情,也不能做。” 陆探幽涉世未深,不过对顾辙的这个志向倒是很理解。 她的商业观从小深受父亲影响,她父亲经常强调“有核心技术才有有尊严的利润”。别看她家只是出口化纤面料为主,但对于材料和生产工艺的研发改良,也是一贯挺投入的。 陆探幽只是不理解,顾辙这番话要如何操作呢? 好在,她已经习惯了有疑惑就问,这也算是从初中时就养成的本能了: “有技术含量的销售工作?这种事情存在么?或者说,不卖保险的话,卖什么才满足这个条件呢?” 顾辙对此倒是显得很有信心:“当然存在,比如你借助了最新的通讯技术手段、科学知识,弄出一种可以让销售能力成倍推广复制的模式,那就有技术含量了。 比如十年前,别人都还在挨个敲门推销,你会利用电话销售、搞到大规模的客户通讯录挨个扫过去,触达客户的机会比别人多五倍十倍,那就是划时代的——当然,现在已经人人都会了。 两年前,互联网泡沫兴起的时候,大部分销售还不知道全面搜集潜在客户的电邮通讯录,而你想到了,群发广告邮件撒网,那也能比别人领先一个数量级的触达率,总有命中的。” 顾辙说得很深入浅出,让陆探幽这种小白也觉得节奏刚刚好,认真地追问:“但没人会相信电子邮件里推销的保险吧?而且你提到了两年前,莫非这招现在也过时了?” 顾辙微微一笑:“不能说过时吧,现在懂得用电子邮件推销的人,依然是少数。但只要有人会,就意味着不存在垄断级暴利。想赚有尊严的钱,就得比这个做得更好一点。 至于保险,确实不适合利用先进通讯科技手段来推销,这玩意儿人情因素太多。但是,我们完全可以顺着这个分析思路,换一种理财产品,一种把人情因素压到最小化的产品。” 陆探幽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那你想到要卖什么了吗?逛了那么久,也没看见别的合适机会啊,就卖保险门槛最低了。” 顾辙顺着自己刚才梳理的方向,又沉思许久,终于有所灵感。 他猛地把手头的水瓶喝空,往垃圾桶一塞:“我需要找个网吧,先查询一些消息。寻找机会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你还跟我继续瞎跑么?” 陆探幽鼓励地一笑:“走,我本来就是打发时间。” …… 两人也不喊同学,就自顾自离开人才市场,找了家最近的网吧。 开了机器之后,陆探幽就在那儿刷QQ,同时不时偷偷瞟一眼顾辙的屏幕。 而顾辙先打开浏览器,本着碰运气的心态,搜索了一下某些后世招聘网站的名字。 没想到,居然02年就已经有51JOB了,倒是智联招聘还不存在。 顾辙颇感意外之喜,连忙在上面仔细看了看。可惜这网站还很新,内容非常不充实,几乎没什么公司在上面发布招聘信息。 好在,网站倒是已经有了“企业分类检索”,还能按城市排序。 这个功能倒也帮了顾辙一点小忙,至少让他能把“在明州有营业部的、并且注册过账号的券商公司”名单给拉出来。 然后顾辙再一个个搜这些券商的官网,看看有没有线下招聘会的信息。 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随着信息越来越充分,一个大胆的想法,终于在顾辙脑海内完善。 而且,他还想起了一些重生之前结交过的人脉关系——虽然时间倒退了二十多年,那些人如今应该还不认识他,但没关系,只要顾辙知道对方的人品是否可靠就行。 有些事情,就是要找知道人品底细的人合作。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下午我们换个场子跑吧,别在市人才市场了。”顾辙总算拿出了胸有成竹的气概。 “行,我相信你。”陆探幽看了他的表情,没来由觉得很踏实。 而见顾辙这就要关机器,她也拉了拉对方的手腕,建议道:“我记得你没QQ和邮箱吧?我都申请了一个,你自己设个密码吧,到时候真能一起共事,你也好联系我。” 如今并没有实名制,QQ和邮箱都是随便申请的,也无法绑定。所以陆探幽很贴心,见顾辙在忙正事儿,就帮他把申请的前置步骤都做了。 有正事作为借口,她做这一切也就丝毫不存在心理障碍。 顾辙一愣,随即回忆起自己重生之初,因为缺乏联系方式,就害得陆探幽被没收过一次手机,还麻烦了林静静通知不到自己。 而且他马上要展开的计划,也确实需要用到电子邮箱,数量还不少。 他便怀着一丝内疚,下意识地设起了密码。 陆探幽很懂事地微微扭过头去,避免窥探对方的隐私。 但是,耳朵却没必要捂起来,所以一串总计九下的键盘敲击声,还是不由自主传入陆探幽的耳朵。 还是那种三声从左侧主键盘发出、六声从右侧数字小键盘发出的。 电脑键盘听声音并听不出摁的是什么键,但构成还是可以辨别的。尤其陆探幽小时候弹琴跳舞都学过,听觉灵敏,她心中没来由地怦然一跳,闪过一个念头: “三个英文字母加六个数字!这是名字缩写加生日吧?会是谁?会不会是……” 一遍,又一遍,顾辙重复敲击着,听起来节奏疏密完全一样。 因为密码设定时需要确认、要两遍输入一致才能生效。邮箱加QQ号一共要输四次,反复的煎熬,终于让陆探幽的好奇心有些忍不住了。 “就看一半吧!就只看小键盘上那串生日数字,那样也破不了阿辙的密码!我又不是黑客!只知道其中几位也没用啊!” 如是一番心理建设,当顾辙最后一次把手伸到她的键盘右侧数字区时,她终于忍不住朝下瞟了一眼。 “是我!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我怎么应对呢?可是,这么多年他也没什么动作啊?”陆探幽有些后悔,好奇心是满足了,但忽然又不知如何面对,大脑一片空白。 她并不讨厌,而是觉得……太熟,熟得没感觉了,反而不好意思下手,也不知道在什么契机下开始,没有心理准备。 而顾辙输密码的时候,动作是那么流畅,显然是已经习惯了的,都不用经过大脑思考。 “好了,走吧。”顾辙收好随身的资料,这就要帮她也关掉电脑,转过身来时,才发现陆探幽脸色有点不对。 顾辙立刻关切地扶着她的肩膀:“你没事吧?是不是累到了?你脸色有点白啊,这是虚汗吗?没中暑吧?” 陆探幽晕晕乎乎地恢复过来,拿出包包里的纸巾擦了擦:“没事,不是虚汗,就是热的,可能出汗之后又吹了空调吧。” 实际上,她身体好着呢,毕竟是练过芭蕾练过体操的人,哪能那么虚。 顾辙却不疑有他:“那下午还是我一个人跑吧,你休息一下。” “真没事!” “那我给你擦擦汗!” 最后妥协的结果,是顾辙帮她把脸上脖子上的汗水都擦干,这才允许她继续跟着,还嘱咐她一旦不舒服要立刻说。 离开网吧后,顾辙用陆探幽的手机,给邵佳打了电话,四人重新会合,打了个车去另一家人才市场。 为了让大家放心,在车上顾辙把他已经想好了的计划,跟大伙儿和盘托出。 当然,目前只能说一部分,关键技术细节还不能说。 顾辙先提问确认道:“你们上午应该也还没找到什么兼职吧?” 邵佳:“没啊,本来就是随便逛逛。” 顾辙点点头:“那好,我给大家指条路,我们一会儿去隔壁区的人才市场,那儿有一家券商营业部、去年开始就长期设摊招市场人员,拉人开户炒股那种,无底薪纯提成,我在网上查到的。 我这个计划,刚好需要几个女生,做最后签单前的接电话客服、为准客户解答。还需要一个写代码的,代码不难,刘凯应该就行。接电话的么,如果遇到爆单人手不够,我们可以再去拉静静和小敏。 你们愿意相信我的话,我保证让你们暑假里能赚到一笔体面的零花,还能长长见识,学到不少做事的思路,具体的我们到时候再说。” 刘凯闻言,看了看邵佳,邵佳则是惴惴地说:“无底薪?就靠提成?我们都是理科生啊,又不擅长拉关系,不会白干吧?” 顾辙指了指太阳穴:“不要被‘销售’这两个字的表象欺骗。我顾辙肯去做的事情,肯定是靠智商取胜,不靠情商取胜。这个计划,尤其适合数学好的人发挥。” 陆探幽也连忙力挺他:“我们本来就才高中毕业嘛,时间又不值钱。” 邵佳知道刘凯数学好,自己也不能拦他的路,而且顾辙的说法确实让她也好奇了,便跟着答应了。 顾辙的团队,第一次凝聚了起来。虽然目前还只是针对一个临时项目。 第11章 得概率者得天下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就抵达了另一处位于邻区鄞城的人才市场。 这儿比市人才市场的规模小不少,但租金也便宜。所以有很多需要常年招人的公司,会选择在这儿设摊。 一走进门,除了顾辙以外,其他三个同学都被里面的乌烟瘴气吓住了。 连顾辙,都没忍住抬了抬手,驱散飘到面前的香烟味。 都02年了,明州也算沿海文明城市,室内市场允许这么明目张胆吸烟,也是不多见的。 旁边的刘凯警觉地扫了一眼招牌,发现这儿的招人企业构成,也跟市人才市场大相径庭。 一点稳定的、高技术含量的岗位需求都没看到,全是“招聘无底薪销售人员”。 券商、保险公司、房产中介……几乎三分天下,占了绝大多数的摊位。 邵佳也忍不住拉住刘凯的手臂壮胆,一边对顾辙悄声问道:“这地方怎么像黑市啊?但看上去生意还不错诶,不会被骗吧?” 要不是来的路上,顾辙给他们画大饼吃定心丸、一副“一切计划通”的气定神闲样子,这些家伙此刻怕不是扭头就跑了。 顾辙低声解释:“正常吧,这种地方很多公司的摊位都是谈包月、包年的,所以看起来有人气。市人才市场那边包不起啊。 也正因为如此,物以类聚之下,那些偶尔才需要招人的正经企业,就越来越不屑于来这摆摊了。我最初也没打算来这里,怕吓到你们。 在这里要想不被骗,关键不是看公司,得看具体的人可不可靠。如果遇到的人不可靠,顶着再大的公司招牌一样会被骗——你们跟着我就是了,不要自己乱找,抓紧钱包手机。” 顾辙最后这句关照其实有点多余,那仨人哪有胆子乱跑。 他们的眼神,几乎看谁都像小偷或者诈骗的。 顾辙目光坚定地从人流中穿过,排查着两旁摊位前竖立的易拉宝。 只要没找到他要找的那家公司,眼神就绝不停留,显然目标很明确。 旁边也有些野鸡公司的地推HR想来拉拉扯扯,都被他轻轻拂开,片叶不沾身。 陆探幽原本只是站在他旁边走,两人没靠得很近,只是文明地若即若离。 但HR们看陆探幽形象气质极佳,如鹤立鸡群,觉得她适合做2C销售,想过来拉拉扯扯,都被顾辙大手挡开。 陆探幽为了自己的安全,不被其他人触碰,也自然而然越靠越近,默许顾辙扣着她的外侧肩膀保护她。 陆探幽觉得自己脸色越来越红,为了缓解尴尬,她只能找些话题转移注意力: “感觉在这种地方,好像找工作很容易诶,招人的比求职的都积极,好热情啊。上午在市人才晃了那么久,我还以为找工作很难呢。” 顾辙平静地帮妹子分析:“你要是真去了,等你干完活后被各种巧立名目扣工资、欠薪,就知道他们现在的热情是有道理的了。现在当了爷,以后就得当孙子。” 顾辙刚解说完,他也终于找到了他要的摊位,一家写着“沪通证券”的券商公司摊位,径直过去咨询。 摊位上坐着两个面带微笑的女人,偶尔没精打采地挥着海报跟路人打招呼。 这一幕如果出现在市人才市场,绝对能算很热情的用人单位了。但是在这儿,同行衬托之下,就显得完全不够热情。 “你们这儿招无底薪的股民拉新销售人员,提成是两百块一个户?”顾辙也不跟对方玩虚的,上来第一句就问钱,还结合了他来之前网上查到的资料,功课很充分。 摊位上一个看似相对泼辣一些的女职员,原本张了张口想要忽悠,见状只好先回答问题: “什么提成?那是‘宣传推广费’!我们是正经大公司!而且这个价也不能一概而论,那得是完全没有瑕疵的新户。 如果是老股民重开、多开。或者是有直系亲属和配偶已经开户、托管行资金冻结不足一个活期计息周期……那都得酌情打折,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 顾辙点了点头,知道这个价格很优惠了。 要不是去年(01)大A开始了大熊市,如今赶上新股民入市的超级寒冬期,很多券商的该指标都非常难看,也不至于开这么高价自救。 而他要做的工作,就仅限于“宣传新人到证券公司开户”——他也绝不会做得更多。 毕竟入市有风险,炒股需谨慎。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甚至严格来说,连开户的签约行为都不是跟他发生的,到时候会有正式员工接手。 因为顾辙没有“证券从业资格证”,任何有法律瑕疵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 不过,尽管顾辙对“宣传费”基础定价挺满意,但他知道这一行的结算审核,很容易有猫腻。 券商也会担心来人恶意薅羊毛,比如把自己全家老小所有认识的人都拉来开个户,实际上却谁都不下场炒。所以付“宣传费”之前要各种审核打折。 面对这种麻杆打狼两头怕的局面,那就只能找人品知根知底的人合作。 所以顾辙爽快地结束了侃价,直截了当问道: “你们要审核,我也理解。那我可以自选应聘去哪个营业部么?我听说明州二部的孙经理圈内口碑不错,公事公办从不克扣下属,他那儿招人么?” 对面的女人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你说孙镇岳?他只是二部副经理,就带了一个组。我劝你一句,别听外面乱说,他那儿很没人情味的,稍微业绩差点你就没脸待下去了。还是我们一部的几个经理,待人和气照顾新人。” 顾辙笑了:“你就说他那招不招人吧?公司让你们给所有营业部招无底薪宣传员,你们就只往自己锅里搂人、把不肯来你们部的往外赶……我录下来去你们公司官网,你就别混了。” 顾辙此言一出,对面那女人脸色微微一变。 但顾辙身边的陆探幽,却反而比对方还担心,悄咪咪附耳急道:“这么说不会得罪人嘛?万一她作梗呢?” 顾辙安慰地一笑:“放心,我们都没要底薪了,这次我们是爷。哪家招编外无底薪销售的公司,会允许一线人事作威作福把符合条件的人往外赶? 那不是把免费劳动力往外赶嘛?他们也有公司制度压着的。” 看顾辙这么老江湖,那女人终于气势彻底颓了,恨恨地对身边的同事招呼:“小李!你们部的人,你审!” 原来,那看上去年轻生涩一些、被称作小李的女职员,才是负责给营业二部招人的。 她是晚辈,一整天都被隔壁部的同事压着、看上去有本事的无底薪销售都优先往一部拉。好不容易遇到顾辙这个懂行坚持的,才算是招到了四个人。 小李连忙礼貌地检查了顾辙等人的证件,发现他们居然是镇洋中学毕业的,便肃然起敬,办手续也麻利了许多。 这个时代的基层证券销售学历还普遍不高。顾辙虽然只是高中生,但本地人都知道镇洋中学毕业最差也是二本起步,一本率七八成,已经足够让人仰望。 办好手续之后,那小李还礼貌地解说了一番工作制度、说明天就能开工,时间很自由,并递给顾辙一张名片,叫李晓琴,很通俗的名字。 顾辙仔细看了合同,确保不会被坑。 临走时,李晓琴又附耳到陆探幽旁边,说了句悄悄话: “小妹妹别担心,孙经理虽然严厉,但他带的组很正气的,不克扣人,能力不行就是不行。不会让女员工……业绩不达标就从别人那儿划的。你们都是高材生,只是做暑期工吧,肯定行的,加油!” 陆探幽听得有些懵逼,只能是报以微笑,然后就走了。 出门之后,她还有些不真实感,拉着顾辙转述了一下,让他把李晓琴的话翻译翻译。 顾辙轻哼一声:“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就是字面意思啊。说明这个行业内,有些女员工业绩不达标,可以让领导帮忙脏一点。 所以不能这么干的地方,才显得稀罕了嘛。而我们没有根基,初来乍到,就要挑这种不能被脏的地方。” 陆探幽一愣:“那领导为什么要偏袒这些业绩不行的女……啊!难道是?” 陆探幽很后悔,自己为什么问得这么急。只要过过脑子,这么小白又羞人的问题肯定就不用问出口了。 她平复了一下脸色,又想起一个新的疑问:“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孙经理可靠?你原先也不像关注这些的啊。” “我擅长百度。”顾辙直接掐掉了这个话题。 事实上,他当然不靠百度。 他只是重生前就有交情、知道对方虽然在金融圈水平不算好,但人品确实正直。 如前所述,前世13到19那七年,顾辙是在做律师。开始在一家大所,后来执照混够年限,就拉了个合伙人自己开所。 孙镇岳曾是顾辙的合伙人早年的上司——那合伙人是学法律出身,早年刚毕业时还没过法考,拿不到律师证,就先在沪通干过一年证券销售。 19年底,顾辙弃商诏安进国知局的时候,在原先圈子里得罪了不少人。几年后想进央企“东芯国际”从事专利布局时,就有些人使绊子。 当时孙镇岳已经是沪通的高管了,他那家券商恰好是“东芯国际”上市时的保荐机构,孙镇岳就动用了一点业务关系,帮顾辙牵线搭桥。 这里或许有人会觉得BUG——二十年后,顾辙供职的央企也好,孙镇岳所在的券商总部也好,不都是在魔都吗?如今顾辙怎么能在明州老家轻易遇见这些人脉呢?这不合理! 但其实这很合理,去魔都发展的明州人挺多的,主要是离家也不远。 而顾辙这次的操作,做完之后肯定还会留下点余热、被后来跟风模仿的人占便宜。 既然无法把所有好处吃干抹净,那还不如留点汤汤水水给老朋友喝呢,也不算便宜了外人。 …… 搞定了兼职合同后,顾辙带着大家回到学校时,差不多已是晚饭的点, 大家就在食堂找了个角落,一边吃一边部署。 顾辙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没有他指挥,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干。 只听他挥着筷子,有条不紊地指挥:“打通关系只是第一步,后面才是关键。你们相信我,就按我要求的分工去做,待遇可以先说清楚。 刘凯,写一个分批分组定时群发邮件的脚本,做得到么?知道你会点编程,还经常混BBS,这个不难吧?” “这个很轻松,稍微几天就能搞定,还有呢?”刘凯轻松答应。 这玩意儿跟后世的度娘贴吧发帖机器人差不多原理,非常简单。 顾辙:“还有就是,写一个爬邮箱地址的工具,尽量多搜集市面上登陆IP在本市的电子邮箱。或者你用别的办法搞定也行,比如写一个网吧COOKIE搜集脚本。 总之我们不做任何非法的事情,只是要一个发广告的通讯录,不要密码,不窥探用户隐私。” 顾辙的要求非常有分寸,说白了任何时代发广告邮件都是合法的,所以这事儿很清白。 尤其02年连“垃圾邮件”的概念都还没兴起呢,互联网寒冬中,各大邮箱供应商压根就不在乎这事。 这个要求稍微难点,刘凯想了想:“主要爬哪家的邮箱?这个事关工作量,要不少时间。你在外面找人写,估计也要几千块钱呢。” 顾辙想了想,他们也不会大规模干,时间精力都不允许。 毕竟最后的末段环节还是要人工接电话客服的,摊子铺大了不好收场。 所以他当机立断抓大放小:“就爬黄易一家的、本地IP的邮箱就行了,他们家最大,丁三石又是本地人,在这儿市场推广最好。” 2000年时、互联网泡沫崩盘前夜,有那么短暂的几个月,国内首富是明州的丁三石,他家的邮箱在明州的普及率非常高,其他家在本地都能忽略不计。 如今国内网民规模大约在五千万,有邮箱的不到三分之一。 东海省这种发达地区,能占到全国网民的十分之一以上,邮箱比例也比较高。明州本地总有个几十万的黄易邮箱用户。如果把撒网范围再稍微扩大一点,加上临近的省城、魔都,能有一百多万。(但只有一小部分能比较容易被爬到地址) 说完要求后,顾辙便跟刘凯把钱谈清楚:“你说找外面的人做也要几千,我无论盈亏给你三千,能干不?还是想跟我们一样,承担一定的风险?” 刘凯一听能直接拿三千,还是挺满足的。 但他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邵佳,觉得妹子都在承担风险,他一个人拿旱涝保收,有点怂。于是就追问:“那我愿意承担风险的话,怎么个拿法?” 顾辙:“如果你肯承担风险,事后我们所有人能赚超过一万,就分你五千,你别的什么都不用干。如果没超过,我们所有人赚的钱也分你一半。” 顾辙也没跟人直接谈分成,毕竟技术人员还是“雇佣”比较好,给个封顶激励就挺合适了。 刘凯一听,虽然绝对上限金额加的不多,但比例已经很有诚意了。 连旁边的邵佳都为他不好意思起来:“他一个人就拿走一半,你们剩下的怎么办?” 顾辙:“我不说了么,他那是有上限的,我们其他人就要努力,至少赚远超一万,不就有得分了。” 刘凯连忙说:“顾哥说得对,我很满足了,就这样吧。” 然后,顾辙又跟邵佳说了她的工作:“我这边,后续会负责搜集意向客户,让他们主动打电话上门来咨询,而你和其他后续可能会加入的同学,就负责接电话答疑,最终促成。 我觉得,能主动打过来的客户,应该都是意向非常强烈的了,转化率会很高,所以签约难度不大。接电话跟单的人每促成一个拿20块提成,满意么?别的不用你们操心,风险也都是我在承担。 我知道现在外面的电话客服,也就800块钱要接一整个月电话呢,电话销售打几十个也未必成一单。而你们接的,我保证至少五单能成两三单,只要你们解说的时候别犯低级错误,回去先把宣传和客服手册背熟。” 邵佳对此当然也很满意,觉得跟捡钱一样。 毕竟自己只是做的临门一脚的工作,能分十分之一的辛苦钱就行了。真要是把拉客最难的那些环节分给她,她直接就抓瞎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顾辙分配完,最后和陆探幽说,“幽幽,我这边,需要先小规模人工测试、磨合一下我的设想。这样等刘凯那边爬虫和发帖机写完后,才能大规模复制推广。 所以,你今晚能不能偷偷搞一份你爸公司员工的通讯录电邮——我不是要坑他们,就是这几天先拿他们做几轮推销实验,到时候发邮件,也不会暴露你的身份,他们不会知道是谁发的邮件。” 陆探幽欲言又止,听了顾辙最后的承诺,才算是答应了。 “既然是匿名邮件,那就不是以人情压制我爸手下那些职员卖面子,这也不算仗势欺人。正好看看阿辙到底要怎么操作。”她心中如是暗忖。 大家谈好之后,顾辙当晚回家也做了不少功课,第二天就开始动手。 第12章 稳如谢安 毕竟顾辙也不是什么把辛苦活都丢给同学的恶魔, 所以他说自己要好好准备,那就是真的做了不少精细的准备工作。 第二天,当陆探幽带着笔记本电脑到校图书馆接头时,就看到顾辙拿来一份手写的厚厚图表。 “这些是……整理的股票历史行情?好多啊。” 顾辙耐心解说:“我昨晚去网吧包夜,整理出去年熊市后、沪市依然震荡特别剧烈的股票。估计里面还有没解套的庄股在挣扎演戏、想蒙点人接盘吧。” 陆探幽想了想:“可这些信息怎么利用呢?你只是知道震荡剧烈,但不知道具体会涨还是跌啊,庄家的演技哪那么容易看穿?要是真能看穿,你自己炒就行了,何必还拉别人炒。” 顾辙闻言,不禁莞尔一笑:“你之前还说自己完全不懂金融,能说出这句话,已经赢过85%的人了。” 陆探幽:“讨厌!别明夸暗损了!我真不懂。” 顾辙自信一笑:“我说真的——就凭那种‘股评家要是能信,他干嘛不自己炒’的朴素认知,就实打实胜过85%的人了嘛,因为空仓立胜85%啊。” 陆探幽一愣,如当头被泼了一点冷水,更加深了对市场残酷的认识。 幸好他们只是来打个暑期工、长长见识,以后永远不会再干这一行了。 殊不知,这已经算仁慈了。要是搁20年后,随便打开一个炒股APP看排名大数据,哪个不是“空仓立胜92~93%”。 顾辙看妹子情绪低落,连忙切回正题:“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把具体操作计划跟你说下——过会儿给你邮件地址列表上的前一半人,发送其中某只股票明天会大涨的消息。给剩下一半人,发送会大跌的消息。 或者,把名单分成四部分,一次性同时发两只股票大涨或大跌,具体你自己排列组合。记好账别弄混就好。” 陆探幽:“那你不等于什么都没预测,肯定会错一半人吗?” 顾辙:“对啊,以你的智商,到这一步,仔细想想应该能明白吧?错的那一半,确实以后就不会信我们了,但我们有那么多邮箱地址,把那些人丢掉就行。” 陆探幽被提醒后,仔细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 “你这是广撒网、利用基数大来赌概率?哪怕每次删一半,几次之后还能剩下不少,那些人就把你当股神了吧?这不就是生物课复习过的那个考点吗?鸟枪法!” 毕竟才高考结束十几天,陆探幽对生物课考点还是印象非常深刻的。 顾辙见妹子反应也不慢,很是欣慰,趁热打铁补充了两点注意事项: “最后,记住两个细节:首先,所有推荐个股的邮件,在下午三点收盘后发。其次,邮件末尾只说‘有兴趣的详询某电话’,千万别多写,我们不做虚假承诺。” 正如其他能创造利润的数学概率思维一样,“二分群发邮件装神棍”这招,历史上在被发掘出来后,立刻被很多人盯上了。 有不少没下限的卑鄙之徒,用这招去包装某些基金经理、承诺“让股神帮你买绝对包赚”,骗对方大量投钱托管,甚至是接盘。 顾辙绝对不干这种事情,所以能力边界一定要划清楚。 “……我们只劝人开户,两百开户宣传费到手后转身就走,甚至最后可以给对方发个邮件提醒:投资有风险,请谨慎,再把我们的真实预测成功率告诉对方。” 更多原理也没必要跟客户说,给个数字就够了,也免得券商经理难做。 陆探幽一直默默听着,许久说不出话来,觉得今天接受到的信息已经够震惊她一整年了。 最后,她还是有点胆怯,总觉得没必要:“可是,我们会不会打开潘多拉的匣子?我们自己是能自律,但模仿了我们的人,会不会用来干更没底限的事情呢?” 她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只是来暑期社会实践散散心的,犯不着冒险。 顾辙换了个温柔的语气,诚恳分析道: “你要相信随着邮件技术的普及、电子商务的进步,这些招数就算没被我想到,一两年后也会被别人发明出来的,然后渐渐野蛮普及,最后被监管。 现在控制权在我手中,我作为首创者不作恶,还能尽量管控、披露,已经是最大限度把危害降低了。 我扮演的是发现系统漏洞、及时上报的黑客角色。从没有打算长期捂住这个漏洞一直牟利,这还有什么好怕的?哪怕让我堂而皇之上电视进行反诈原理宣传都行。” 顾辙前世也没少见大风大浪, 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处理得好,就像是立法机关拿出一个修订中的草案、征求社会各界专业意见时。你作为热心社会贤达,主动应答垂询函、堵住未来原本可能出现的法律漏洞,功德无量啊。 不过,没必要让同学们介入太深,他们也驾驭不住,跟着稍微涨涨社会阅历就行了。大局始终由顾辙自己掌握就好,其他人每个人都只知道一部分原理就够用了。 哪怕是陆探幽,她其实也不知道全局操作——后续刘凯那边写的爬虫脚本和发帖机具体怎么运作,陆探幽也是不懂的。 这方面她只能算是一个“接触网络比较早的普通网民”,但不懂IT技术,仅此而已。 顾辙这也是在保护大家。 …… 陆探幽把这些信息消化理解之后,总算是彻底统一了思想,继续帮忙做事。 刘凯那边的爬虫脚本和发帖机还没写好,所以现在暂时需要人工手动分批发邮件,来小规模测试验证顾辙的计策有效性。 顾辙还没狂妄到脑子里有个数学模型、就笃定觉得必然能拿它赚钱的程度。 社会实验还是要做的,绝知此事要躬行嘛。 过程中,也好根据不同的对照组效果反馈,小步快跑、快速迭代、微调数学策略模型。这样等爬虫完成后、才能以最高效的模型来全面推广。 短短一周之内,陆探幽试探了三波,把她最初从父亲公司里拿来的电邮通讯录,也筛掉了八分之七。 但最后剩下的八分之一潜在目标用户,是三次都得到了“正确预测”,对这个神秘的股票推荐邮箱越来越有兴趣。这些人还有二三十人的规模。 最后,在临近高考查分的前两天,终于陆陆续续有第一批意向客户打电话进来,咨询开户的事儿。 因为是陆探幽找来的资源,这些电话顾辙就让陆探幽亲自接了。 陆探幽先是隐瞒身份,想看看自己的真实口才和能力。最后果然挺顺利,一两天之内稳扎稳打说服了七八个客户。还约好了时间,到时候去营业部现场签约。 对这个成绩,她也有点小兴奋。毕竟是第一次自己赚钱,意义不一样。哪怕不差钱,也觉得好有成就感。 虽然计策是顾辙想的,但她毕竟全程跟进了测试,还帮忙优化了模型。 约好客户之后,陆探幽又给邵佳也打了个电话,确认一下这些天她那边有没拉到客户,如果有就约好下午一起去营业部。 邵佳居然也拉到了三个,不过完全是靠笨办法、从亲戚朋友中拉的。她原本还觉得这点业绩挺不好意思拿出手的,想再攒一攒。 现在听说陆探幽要去,她便跟着一起壮胆。 …… 陆探幽非常有素质地在图书馆门口、把所有电话都打完,这才返身直奔电子阅览室,跟顾辙说明情况。 这几天,他们都是在泡校图书馆上网发邮件、约客户,节约点网费。 顾辙听完妹子风风火火的汇报后,也是莞尔一笑: “你这种见了风就是雨的搞法,最后别赔钱就不错了。邵佳是在寝室里打座机的吧?你倒好,那些邮件里留的还是你个人手机号,这几天电话费都打爆了吧?” 陆探幽拍打了他一下:“你又扫我兴!我愿意!本来就是做着玩的嘛,赚多少钱无所谓。再说我也是为了客户体验好一点嘛,毕竟是第一批。” 顾辙也不阻挡,反正妹子也没用力,他只是设身处地提醒:“我只是没想到你那么急于签约,明明可以再攒攒到月底的嘛,明天就能查分了。” 陆探幽深呼吸了一口,叹道:“我就是想查分之前做点实打实的成绩出来,心里踏实一点。” 顾辙知道,这是出分数前的紧张所致,寄希望于一切玄学的吉利彩头。 尽管不科学,还是陪妹子散散心吧。 两人吃过午饭后,就喊上邵佳、刘凯一起打个车,直奔营业部。 看到刘凯也去时,顾辙还有些惊讶,他知道刘凯最近在埋头写代码,发帖机已经写好了,邮箱地址爬虫还没呢,应该没单子可签才对。 邵佳看出了同学们的疑惑,悄悄解释:“我分一个单算他签的,下个月再还我就是了。不然交白卷也挺丢人的。” 顾辙闻言,淡然一笑:“那你们还是脸皮薄。” 邵佳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火力:“你和幽幽也能这么干啊,还便于避税呢,我查过了,劳务收入超过800就要缴了,而且好黑的,一刀切20%呢。你俩平摊一下也好少交160块。” “不用!我来打工就是为了纳税!没资格纳税我还不打了呢!” 顾辙立刻宣示了他的霸道。 开玩笑!他像是打工人吗?本来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打工的! 还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然后就可以拿着纳税证明去注册公司! 邵佳不理解,听得瞠目结舌。 陆探幽见状,忍不住掩口偷笑,但也忍住了没把内幕说出来。她知道嘴严的重要性,不能辜负顾辙的信任。 …… 一行人很快到了营业部,然后找到同组的同事,准备给客户办手续。 接待他们的还是上次在人才市场的李晓琴,见到四人后,她也是苦笑着拉着陆探幽吐槽: “我还以为你们不干了呢,那天签约之后就没再来过,也不要求培训。今天孙经理也在,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找他。” 李晓琴帮忙倒了水之后,就走进副经理孙镇岳的办公室,说了些什么,又办了点手续,然后就让四人进去了。 邵佳刘凯都有些怯场,就站在靠后一些。 顾辙则是表情淡定,但内心颇有点感慨。 孙镇岳如今也就二十七八岁年纪。而半个多月前、顾辙重生前那场庆功宴上,对方可已是年届五旬的老者了。 孙镇岳也从面前几个少年人眼神中,一眼就看出顾辙沉稳有气度,绝对跟之前那些临时工不一样。 他下意识翻了翻桌上的招聘记录,上面记着李晓琴把他们招进来时写的小结。 果不其然,李晓琴对顾辙的评语也不错。 孙镇岳便善意说道:“你们没有证券从业资格证,本来我可以指定一个业务员完成开户签约。 不过尊重都是相互的,看你们也是慕名而来,允许你们自选一个信得过的业务员,以后专门负责对接。” 顾辙想了想,也很爽快:“我能看一下名单么?” “可以。”孙镇岳直接抽出页纸,轻轻一推。 顾辙扫了一眼,没看到认识的人,那就随便选一个。 “那就李姐吧,其他人我也不认识。我看她专业不对口,这样的人不贪心,比较可靠。” 孙镇岳闻言眉毛一挑:“你是怕我这儿管理不善、跑单串单?黑你的介绍费?” 顾辙淡然一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两个月后我走了、大家琢磨明白我的招数后,会忍不住挪用这招去做别的过分的事情。 所以,我只能尽量相信一个‘不会在金融业务线上干一辈子’的人,这种人会考虑自己转行之后的退路,必须坚持长期主义,为自己一辈子的名声考虑。” 孙镇岳的表情终于郑重了起来,翘起二郎腿摸着下巴调侃:“这么说,你对自己的工作方法很自信啊。我要是问你,你肯定不愿意透露吧?” 顾辙:“当然。” 孙镇岳:“你能保证没有违规操作、虚假宣传么?” 顾辙:“可以,但我觉得你不会信,因为我没有本钱担保。” 孙镇岳笑了:“也罢,你看上去也像明白人,应该知道为了这点小钱就留下污点是划不来的。我就不问细节了,用人不疑嘛。” 孙镇岳的心思其实很明白:镇洋中学的优等生,好歹都是能考进985的。而且小小年纪做事前已经能想到说出“长期主义”这个词,不会是眼皮子浅到不珍惜名声的货色。 这个人情还是结交了吧,说不定将来能成大器,多个朋友多条路。 再说,顾辙就干两三个月,真等他出单出得多了、明显有异常,再复查也不迟。 …… 得到了孙镇岳的正式支持后,顾辙计划的最后一个隐患才算彻底排除。 回到前面的营业厅后,孙镇岳吩咐李晓琴把顾辙他们带来的客户都办好开户手续。 并且把结算这部分提成的手续也办了,把相应的票先开出来。但是得等月底才能正式合兵扣税打钱,因为说不定顾辙他们月底之前还能出一些单呢。 操作的时候,顾辙也没什么额外要求,只是让陆探幽先把单子尽量划到他名下、到时候再把钱给陆探幽。 这个操作当然是再次让几个同事不解,提醒他这样会多缴税,而顾辙也再次用刚才跟邵佳说过的台词应对,直说他就是需要纳税记录。 顾辙闪人之后,营业部里立刻流开了关于他的八卦: “十八岁都不到、就想自己开公司?而且还是完全不靠父母家里、光靠自己?这什么人啊?” “一个暑假就想攒出首期出资?就算是最低注册资本的三成,也不行吧?三万块的咨询公司差不多了。” “三万块也不可能啊,他自己至少要拉150个客户,上个月销冠才拉20多个呢,一个暑假最多50个,还是把家里亲戚朋友资源都得罪一遍那种。” …… 回校之后,顾辙就把这事儿暂时抛诸脑后了,毕竟模式已经跑通,可行性已经验证。 后续就是软件工具齐备后的大规模复制,没什么好担心的。后续暑假两个月里,还能细水长流一阵呢。 顾辙估计自己这边第一波爆单,要七月下旬才会出,在此之前自己能一直保持低调。 这个模式的火爆应该能持续到八月中,然后肯定会因为业绩确实太惊人,被同行嫉妒、窥探、学习、模仿。 但到时候顾辙都快闪人了,也没什么好留恋的。这纯粹是一块敲门砖,用完就扔了。 以后,这事儿说不定还能传为美谈:顾爷不是不能靠虚拟经济来钱、才去投资硬科技。他只是不屑! 有些事情一辈子只做一次,证明了自己,然后了事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不也很潇洒么。 …… 因为暂时了却了一桩心事,顾辙当晚睡得很好。第二天直到陆探幽打他寝室电话,才被吵醒。 顾辙揉揉眼睛,觉得怎么有点像自己刚重生时的场景。他拿起听筒,迷迷糊糊就听到陆探幽报喜: “你查分了没?我查出来639,比自己估的时候还高一分,很准吧?这样应该更有希望了吧?我还问了静静佳佳小敏他们,佳佳高估了,不过应该也能过!” “我还没查呢……热线多少来着,现在查查。”顾辙是丝毫不担心。 “你这么睡得着?我靠,你的心脏什么材料做的啊。” 陆探幽平时是不爆粗口的,但顾辙这慵懒的语气实在是太欠揍了,简直比淝水之战时的谢安还欠揍,她也忍不住“靠”了一下。 顾辙挂断电话,按陆探幽报的查分热线查了一下,果然是659,一分没差。 当然,他当初告诉老师时,对外说的都是660,他不想太有零有整显得开了挂似的。 查完后,他很快给王老师和陆探幽都回了个电话,又给家里父母也回了,算是正式报喜。 给父母的电话中,顾辙还提到了昨天做暑期工终于赚到了一点钱,月底就能结算,让他们放心。 父母也因此消停了不少,最近也不再为家中的困境吵闹了。 —— PS:没推荐的日子,也不好加更,但都是五千字的大章。明天新的一周了,应该有推,除夕双更(第一更放在今天晚上12点以后,大家明天早上起床再看好了,别熬夜等了) 第13章 游刃有余 对大多数高考生而言,查分的日子都是激动人心的,充满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但对顾辙而言,查分日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也不存在悬念。 这种淡定情绪似乎还会传染,以至于顾辙身边走得比较近的那群同学,也只是在刚刚查询的时候小紧张了一下。 然后大家发现估分都挺准,就把这事儿暂时抛诸脑后,继续该干啥干啥,耐心等待再一周后的真正决定性时刻——也就是第一批录取结果的公布。 谁让02年的高考录取工作还那么磨人呢。估分,填志愿,出分,出录取线,要折磨四次,到最后神经都变大条了。 好在已经熬过三道,只剩最后一道。 随后几天里,因为顾辙已经把证券拉新业务的局布好了,所以他也没太多事业上的活要忙。 每天就分出一点精力处理一下突发事件、给大伙儿稳定信心、凝聚团队即可。 最多再盯着点刘凯那边写爬虫脚本的进度,帮忙测试一下、提点微调需求。 剩下一大半的时间,他都可以再申请用一下学校里的化学实验室,为正式被录取后、竞争竺可桢学院特长生的考核,再临阵磨枪一下。 反正之前的手续都还有效,至于安全检查和做实验室台账的工具人,随便拉两个就是了。 事到如今,顾辙在班上那些同档成绩的同学之间,已经颇有号召力了。拉来的工具人基本不会多事,都是顾哥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毕竟,能安安稳稳带着大家找到暑期实习工作、还赚到点小钱、积攒点社会经验。这样的同学,怎么可能不受大家信任呢。 做实验的同时,顾辙偶尔也会受到启发,回忆起一些与实验仪器相关的小技术创新,那就顺手再写几个专利文件—— 当然,这次他不急于立刻去申请,而是先捂在手上。反正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他的公司没开起来之前,这些专利也不方便往外卖。 这种“纯粹把数量刷上去、而不考虑专利的实际商业价值”的事情,对于前世当过多年专利律师的人而言,实在是太容易了。 不说别的,就说顾辙三个星期前盯上的“鸡汤滤油勺”,他就可以在最初申请的基础型之上,再刷至少两个改进型。 而且绝对合法、也是受国家法律鼓励的,不算恶意刷数量。 比如,原始版的汤勺、进汤口和出汤口高度是齐平的吧? 所以实际使用的时候,舀好汤之后会发现如果直接往汤碗里倒,那就只有进汤口一侧的油能滤掉,而出汤口的油还是会混进去。 要解决其实也很简单,把出汤口做得比进汤口矮一截,就跟烧水壶一样,这样出汤口的液面会自然被逼出去一部分—— 但别管多简单,只要说明书组织得好,证明这种改良“对本领域的一般技术人员而言,不属于显而易见的联想”或者是“有技术偏见需要克服”,就能重新申请一次专利。 只不过不可能是发明,只能是实用新型,卖的时候也卖不上价。最多加个万儿八千、跟初始版打包卖。 如果嫌“高低口”不便于生产加工,那还可以再改良成斜口,不就“三刷”了。 而且这种程度的微创新绝对不算奇葩。但凡接触过《专利代理人资格考试》真题的,都知道连外卖小哥的冷藏配送箱,只要把干冰包翻盖拉链搭扣样子改改,能证明“改良后确实提升了蓄冷效果”,那就是一个新专利。 顾辙如今顺手搞点操作,也不是为了将来额外赚那几万块。他只是想趁机攒点资历,证明自己的嗅觉—— 这样将来开了科技咨询公司,去跟那些大牛科学家谈合作,才能让对方相信:顾辙能“充分让他们的利益在法律上最大化、让发明人把他应得的好处尽量吃干抹净”。 毕竟连一个汤勺一个调酒滴管,他都能三刷玩出花来,那简直是“草木竹石皆可为剑”。 另外,这些改良款专利文件写好后、他不马上申请,也不怕别人被他之前的原始版启发后、另行研发出改良款然后抢注—— 因为各国专利法都是承认“专利优先权”的。其中就包括原始型专利申请后,在12个月内原发明人享有基于该专利申请后续改良的优先权。 其他人要基于他的专利开发改进型,得熬满一年,否则将来打官司肯定输。所以顾辙在一年内搞定就行,时间绰绰有余。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注:《专利法》第29条第2款:“申请人自发明或者实用新型在国内第一次提出专利申请之日起十二个月内……又向XXX专利行政部门就相同主题提出专利申请的,可以享有优先权。”) …… 顾辙这边忙着临阵磨枪、遥控同学的同时。 刘凯那边就继续赶工写代码,他的爬虫脚本初次测试效果不太好,还要针对BUG做一些优化。 而陆探幽依然是所有人中情绪最紧张的,毕竟她的考分相对低一点点,即使估分很准,不过录取线的概率也还是存在的,所以她最需要保持忙碌来调节心情。 她每天疯狂地发邮件、打电话,想用那些机械重复、不用过脑子的活儿,把胡思乱想的时间全部挤掉。 因为她全程负责了顾辙那套策略模型的优化,所以她是如今除顾辙外,对全局玩法最了解的人。 之前她从父亲公司里弄来的电邮通讯录被她群发用完后,她就自己灵机一动,想到一个问题:顾辙让刘凯写的那个爬虫脚本,最终目的不还是为了获取尽可能多的邮箱地址嘛? 既然如此,只要有别的办法可以大批量获取本地人的电子邮箱,那这个拉人开户的活儿就可以继续干下去,甚至都不用等刘凯那边把代码彻底写完善。 顾辙不能用别的办法,是因为他没有人脉,弄不到大量的电邮通讯录。 但陆探幽自己可以呀,她家有公司,自家的通讯录薅完了,可以问公司的行政、采购去要一些供应商信息、问业务人员大量搜集带邮箱的名片……这些小事还不容易吗?无非规模不会太大。 反正陆探幽是匿名的,而且也不干坏事,不坑人。 她几个电话,公司的行政和采购主管,都眼巴巴把董事长女儿要的东西发来了,累计弄到了上千个邮箱地址。 而且,刘凯那边本来就是更简单的“发帖机”先写好、“邮箱爬虫”后写好。陆探幽这边自己弄到那么多邮箱,正好先把发帖机的功能单独抽出来试用一阵。 还别说,只要是程序,尤其是初次使用的,多多少少会有BUG。陆探幽用了一周多,就测出几个BUG,反馈给顾辙,在压到刘凯那边改。 七八天的时间里,陆探幽就又拉到了二三十个开户、并留下了更多才跟了一半的潜在客户。 这些还是小事,毕竟大小姐对几千块的小钱不感兴趣。 关键还是陆探幽在这个过程中,好好锻炼了一把如何推进新项目,包括磨合、测试、反馈的全套做事流程。 对于才高中毕业一个月的女生而言,这种经验已经挺难得了。 最后,陆探幽为了管理好邮件的分组分发、提升宣传效果,还深入钻研了一下EXCEL和PPT的很多细节用法。 虽然EXCEL高中生肯定都会用,但要深入钻研也是不容易的。里面很多函数用法,干了多年财会、人事的职场女白领,都未必精通。 PPT也是一样的道理,上手容易精通难。 陆探幽则是带着问题学习、“事上练”,进步很是明显。 …… 时间转眼就到了月底,顾辙等人又跑了一趟营业部,也总算是第一次拿到了正式结算的酬金。 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四人总计介绍等效开户39个、酬金7800块。 这个营业部原本的销冠,一个月也就出20多单、五六千提成。 顾辙他们赚的总提成虽然不少,但明显上显示刘凯邵佳各800、顾辙3200、陆探幽3000。所以看起来也不显眼,单人业绩至少比销冠差三成。 这个成绩暂时还不至于引起别人的警觉,也就没人来刻意刺探模仿顾辙的具体策略。 至于顾辙他们内部的实际分账,还得按具体情况再细算,一时难以赘述。 主要是顾辙一开始说好的内部约定,是建立在“邮箱和客户资源都是顾辙用技术手段找来的”这个大前提下的, 而现在“邮箱爬虫”还没投入使用呢,邵佳的客户都是她自己拉的亲戚朋友,陆探幽的电子邮箱通讯录也是她自己动用资源找的,所以这部分她们理应多得。 好在大家也都信任顾辙,表示内部结算可以先记账,到时候该补再补。 顾辙也靠着陆探幽分给他的单子,暂时保住了这个月的“纳税资格”。 离开营业部时,顾辙也不矫情了,直截了当提议:“那多的就先算我这儿,到时候多还你一点算利息。” 陆探幽听了直接气得捶了他一下:“区区几千块钱、一两个月周转,你还要还大家利息?你看不起我……我们啊,到时候请大家吃饭就是了!” 顾辙也意识到确实算得太细了,立刻从善如流:“行,那以后不明白的钱都暂时先算到我这儿、我再转发给大家的,一律不算利息了,没几块钱还伤感情。最后我请大家吃烧烤唱K就是了。” 他并没有恶意,只是有点大男子洁癖,不想占女生的便宜。 邵佳刘凯在旁边听了,也都乐得看笑话。 陆探幽则是再接再厉追问:“你说的啊!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请?” 顾辙想都没想:“我们这活儿至少能干到八月中旬,到时候完结了再请吧。” 陆探幽听了,不由好气:“你知道我下个月就不干了,还特地拖那么晚请客?到时候说不定我都跟我爸出国了。” 陆探幽跟其他差钱的同学情况不一样,她打暑期工本来就只是为了录取结果出来前散散心。所以最多再干一周,不然她家里也不同意。 顾辙:“去旅游?” 陆探幽:“我爸是有正事儿,带上我开开眼界吧。你别岔开话题!说请客的事儿呢!” 顾辙:“行,那过几天,录取结果出来后我就请一次——不过到时候学校本来就要组织吃散伙饭,会不会隔太近了?” 陆探幽嗔道:“近什么近!饭难道不是每天要吃的嘛?全班同学要散伙,我们这几个考进东海大学的要重新聚一聚,这矛盾嘛?这顿归你请了!” 她是真不知道顾辙这种正人君子的脑袋怎么长的。换个别的男生,给他这种请美女吃饭的机会,早就屁颠屁颠地赶着来了吧。 顾辙想了想:“行,那录取通知书下来后,再过一周——我比你们辛苦,肯定还要多考一场竺可桢学院的特长生加试呢,考前我也没心情啊。” 陆探幽一叉腰:“这还差不多,一周还是可以等的。” —— PS:新的一周了,上推了。今天第一更,一会儿白天还会有第二更。 看过我多年书的老书友应该知道我的习惯……新书上推期间,求个1元打赏,增加一下活粉数,我也好看看有多少正版追更,找点信心。 已经打赏过的书友别再打赏了,因为已经是活粉了。这种活动也不是图几块钱,就是给自己一点信心。 另外,非常感谢堂主“二十八楼”的打赏。 新的一周大家能发帖发书评的也发一发。毕竟新书评论区还很空,连三个值得置顶的帖子都凑不出来。 第14章 善解人意如此夫复何求 顾辙领到第一笔提成后两天,便是本一录取结果公布的日子了。 陆探幽的忐忑不安,也总算画上了句号——她成功被东海大学环境工程专业录取。 这一年的环境工程,果然还是没有直接招满、要接受专业服从调剂的学生。而陆探幽直接填的就是这个专业,当然是轻松过关。 结果出来之后,她跟林静静等人,还在学校里打听了一下,想了解隔壁班有哪些同学、未来还能继续当校友—— 毕竟镇洋中学这种地方,每个班都有至少四五个人能考上东海大学。以后到了省城,老校友还是比较多的。这些未来好歹也算是人脉。 林静静是英语课代表,就直接从班主任王雨菲那儿,弄来了学校官方统计的清单。 几个女生偷偷看了一下,发现今年全校12个班,有71人考上了东海大学,平均不到6个。他们班这次有7人过关,还算是超过平均数了。 陆探幽还从清单上看到了十几个所填专业没过、不得不服从调剂的同学,也自然而然为他们惋惜了一下。 然后,陆探幽就重点看了被调剂到环境工程的那些人,发现分数普遍都是650左右的,比她要高十几分。 而那些高考分数跟她一样、略低于640的,如果是服从调剂,几乎都是调剂到农学院去了。 没办法,哪怕是调剂,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每年都是把分最低的一股脑儿扫去农学院,毕竟那边缺口很大,足有几百个招人缺口,量大管饱。 被调剂的也大多是女生,或许是男生更怕专业不好难以找工作吧,极少有人敢勾选“服从调剂”,宁可不读东海大学。 看到这个结果,陆探幽自然是捏了把汗,心中对顾辙也愈发感激: “好险啊,我要不是直接填了环境工程,就我这分数让校方调剂,肯定也调到农学院了吧。这次多亏顾辙了,也算是我好人有好报,帮他在先。” …… 在王雨菲那看完名单后出来,林静静就直接放飞了自我,一改在老师面前时的乖巧伶俐,搂着陆探幽的脖子瞎起哄八卦: “幽幽你命真好!当初中考有人帮你复习拉你一把,现在高考填志愿又有人帮你出那么精准的点子。 我看你直接以身相许算了,你们俩这是要做十年校友、五年同班了吧,这缘分挣都挣不脱的! 我看顾辙除了不帅,别的都还行。原先还觉得他太老实、以后事业容易吃亏。现在想想,估计只是为了高考、深藏不露吧,听说他最近他照顾你嘛。” 陆探幽听得牙直痒痒:“刚才还让我请客呢!真是什么都堵不住你这张嘴!我再说一次,这几周我就是找点活转移一下注意力,不为别的!不然天天担心能不能录取,估计我都疯了!” 林静静扳过陆探幽的双肩,想看看她眼神有没有心虚,盯了几秒后才放弃: “你这人真没趣,都高考考完了也不算早恋了!还是说你就是势利眼,觉得他家境配不上你。” “你……”陆探幽一阵无语。 她当然不是那种人,可毕竟她家条件是要好得多,她从小接受的大家闺秀教育,让她也不可能主动,那多丢人啊。她也不想给别人压力,缘分没到就再等等呗。 不过,她没法用真实理由搪塞闺蜜,想来想去,只好揪住对方话中别的瑕疵反驳: “谁势利眼了!你还不了解我和顾辙?我们都是那种心里只装着学习的人,这种交情多纯洁? 如今都毕业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初中的时候比现在还漂亮呢。他那时也比现在帅。 他游泳可强了,寒暑假周末都要帮家里出海,还不是高中封闭住校管理、压力大才胖起来的。 我们在对方最漂亮最帅的时候都没想法,现在怎么可能?” 这番彻底剖析心底的言语,总算是让林静静永久性消停了,不好意思再八卦,反而有些佩服。 “这种存在还真是浪漫啊……男女双方相识的时候,都还在外貌巅峰的。 后来因为都‘几年内没打算谈恋爱’,所以一起专注学习上进、连形象渐渐变丑,无暇减肥都不管不顾。 最后再一起奋斗成功、重新变得有空闲注意收拾自己的形象。这种‘同患难共富贵’的人生,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偏偏当事人双方还都那么坦荡,也没打算改变现状,林静静脑补着,愈发觉得自己有点恋爱脑了,玷污了对方的纯洁友谊。 “行了我不说了,那你这几天有什么安排么?要不要我们这些考上东海大学的先聚聚?”林静静终于识趣地转开了话题。 陆探幽:“再等等吧,顾辙不是忙着要准备竺可桢学院考试么,再说散伙饭都还没吃呢,我们提前庆祝,万一传出去,也不利于同学团结。” 虽然镇洋中学的同学,七成多都能考上本一,那也还有两成本二呢。 所以按惯例,散伙饭会拖一拖,等大家的去向都确定了再说,免得本二的同学尴尬、觉得自己受到了排挤。 也是凑巧,顾辙那边刚好趁二本同学等录取的工夫,把他加试给过了,两不误。 陆探幽前两天还在逼着顾辙请客攒局,此刻在外人面前,已经调转枪口开始帮他说话、为他着想了。 林静静要是知道自己在闺蜜心中的地位如此下降,不知作何感想。 …… 得知了录取结果后,陆探幽也不可能再住校了,毕竟她家里人早就希望她尽快回去,之前只是让她找点事散散心。 陆探幽就花了一天时间,把她还没跟完的一些单子,大大方方转交给邵佳,让她继续跟完。 当然,最后算钱的时候,邵佳也只能赚个接电话的辛苦钱,这个是一开始谈好的,不能乱,不患寡而患不均嘛。 顾辙那边,也是住了三个星期校后,难得要回家给父母报个喜。在家里好好休整两天、调整好状态,然后就得去省城参加竺可桢学院的加试了。 至于加试要考的实验这些,他已经彻底练熟了,到省城之后再突击熟悉一下场地就好。 回家那天,顾辙原本打算继续坐公交车的。 毕竟他虽然赚了几千块钱,但家里按揭还没彻底着落,他自己连手机、电脑都没买,还是要暂时省着花。 之前在市区,去营业部、人才市场,十块八块的打车费也就罢了。回郊区三十多公里、打车的话要上百,还是舍不得的。 不过,谁让他回家的日子,跟陆探幽是同一天呢。 那天早上,他在校门口等车,刚站了没多久,就看到一辆朴素的、大众车标的车,停在了站台旁。 要是原本的顾辙,看到这车也就误认为帕萨特了。但重生后的他见多识广,余光一撇就觉得不对劲。 因为尺寸太大了,是黄牌的——说明车长超过六米,不能用轿车车牌,得用大车车牌。 顾辙立刻意识到这是辉腾,不是什么帕萨特。 低配的辉腾也有七八十万的,但是黄牌的,至少一百五往上走了。 顾辙正在分析,黑漆漆的单向透光后车窗降了下来,陆探幽伸出手来招呼:“顾辙你也回家呢?那正好顺路啊,上车。” 顾辙一愣,飞速回忆了一下。 前世高中三年,他不是没搭过陆家的顺风车回家,毕竟他俩都住南郊,学校在城北,顺路互助很正常,顾辙也不是死要面子的矫情之人。 但显然他记忆里没坐过这么好的车。 陆探幽看他发愣,已经揣摩到他在诧异什么了,善解人意地说:“想什么呢?平时回家用的我妈的车,今天难得是我爸的车。” 顾辙也不好推脱,只能硬着头皮上车。 他还以为会遇到陆探幽的父亲陆谨明,幸好最后发现只是陆家的司机,倒是免得再多解释双方的关系了。 陆探幽的母亲偶尔会亲自开车,但她父亲从不亲自开车。 车子很快启动了,陆探幽把好哥们儿的紧张看在眼里,悄咪咪宽慰他:“今天我爸的车不用,难得昨天又是高考录取报喜的日子,所以我爸特地派了他的车来接我。” 顾辙也已经回过神来,不卑不亢地用司机听不见的低音量点评:“辉腾啊,看来你父亲是很想跟开奥迪A8的日子划清界限呢,又不想炫富呢。” 陆探幽看着窗外,也是叹息点头: “是啊,他原来体制内的朋友都开奥迪,他也不想给人‘官不官、商不商’的印象。别看他做过官,他经商真的很正直,从来不走门路。最多是利用一下比别人更高更长远的眼界。” 这个倒是实话,九二派下海经商,做做国内的贸易,还能指望价格双轨制批条子捞点好处。而开拓外贸、尤其是出口,那确实是猫腻空间小得多。 但从另一方面说,那个时代充分开眼看世界、了解国内的比较优势的企业家也不多,这一块竞争非常蓝海。 陆谨明靠着大学里学的真本事、加上海关多年积攒的眼界,走正道成功的概率本来就很高。 官员开奥迪,想炫富的商人开奔驰宝马,他这种想两边低调的只能辉腾了,巴不得普通小市民认不出来。 这种好车当然也不可能跟公交车似地走坑坑洼洼的郊区公路,所以过江不远就绕上了港区高速,宁可多绕一点距离。 路上的车很快少了起来,某些路段还能看到海景,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在耳边飞掠。 这样风噪林逾静的环境,让氛围有些暧昧,陆探幽不得不寻找话题关心一下对方: “这次真是多谢了,全靠你指点我填志愿。最近忙着赚钱,没把心玩野吧?过几天的特招生加试,有信心么? 我现在还记得,去年秋天的时候,你奥赛省决之前,有多浑浑噩噩,后来结果出来,又有多后悔,当时怎么问你你都不解释。 不过看你现在这样子,肯定是毫无心病了——你是不是就那次之后,突然变得稳重了?感觉跟原先相比,完全不一样了呢。” 顾辙被这番话勾起了不少回忆,也是叹息道: “是啊,那次让我成熟不少,好在都过去了,我也不再觉得丢人,我会证明自己的真正实力的。 你知道去年我有多傻?阴差阳错错过了些什么么?你想知,我就说——这事儿,只有竞赛带队的金老师知道内幕,我连我爸妈都没敢说,怕他们悔恨。” 陆探幽觉得心中又是微微一暖,阿辙肯把跟父母都不说的秘密,跟她分享呢。 她善解人意地用手指在沙发皮垫上划拉,悄悄触碰了一下顾辙的手指:“既然都迈过这道坎了,说出来或许更好受一些呢。” 第15章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在陆探幽善解人意的开导下,顾辙也不禁被勾起了回忆,想起了那件对他余生都颇有警示意义的往事。 对他的肉身而言,这件事只是半年前发生的,记忆清晰也是应该的。 但对他的灵魂而言,这已经是24年前的事了。从16岁到40岁,他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可见都要成为人生座右铭、刻进DNA里了。 顾辙深呼吸了几口,徐徐道来: “……上学期,我化学校内赛、市预赛都是第一,张铭两次都排我后面,但最后省决他反超了我,拿到选送国家集训队的资格、直接保送,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吧?” 陆探幽点点头:“这些我知道,金老师也说过。我还知道你市预赛之后,忽然就放松了对化学的复习,尤其是别人都在突击实验,你没突击。还回来补英语、语文。我还奇怪你怎么忽然就心态崩了,不坚持到底。张铭不就是赢在坚持到底了么。” 顾辙闻言,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他确实是赢在坚持到底,但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当时心态崩,是因为去年的市预赛,我们明州全市都有点懈怠摆烂,连卷子都懒得出了,当时用的跟省城是一张卷子。 结果考完后,我特地去了解了其他用省城卷的考生的成绩,发现我这分数虽然在明州是第一,甚至在除省城外的其他北部三市也是第一。 但是把省城方舟市考生的成绩、尤其是方舟二中那些变态加进来之后,我直接就跌到十几名开外了。而按照制度,只有全省前四名能选送国家集训队、拿到保底保送。 当时我语文和外语还太差,觉得既然保送无望,不得不高考,还是早点割肉止损补短板,市预赛后到省决赛前那两个月,就没怎么练实验部分。” 陆探幽惊呼:“方舟二中怎么会这么强?我们第一还不如他们第十几名?” 顾辙耸耸肩:“其实不奇怪,方舟二中本来就是强队,从96年开始就年年有人进国家队、最后在IMO/IPHO/ICHO全球总决赛上拿金牌。 到了99年、也就是我们这届升高一那届,省厅为了继续做大做强,特批方舟二中设置了一个竞赛实验班,可以面向全省提前批特招数理化竞赛尖子。 这种情况下,差距肯定会进一步拉大。到我们这届,全省其他学校的选手,本来就是三年前方舟二中掐尖挑剩下来的。” 陆探幽虽然知道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但听到这儿,还是不由自主为顾辙而紧张,随后又想到了一点不合理之处: “这不对吧?如果方舟二中的人真那么强,张铭市预赛时岂不也就最多全省前十几名?省决他怎么能进步那么多?” 顾辙自嘲地哂笑:“他其实也没进步多少,最后是全省第12名,进的国家集训队。” 陆探幽:“你不是说只取四个人……” 顾辙喟然长叹:“那次省决之前,省厅对各市的备赛情况进行了视察调研,最后发现各地消极比赛的氛围都很浓厚,尤其是市预赛时用了省城卷的那些地方。 很多人都跟我一样的心态,觉得努力了也拼不到保送机会,索性直接躺平摆烂了。省厅发现情况不对,为了维持赛事活力、紧急下发内部文件,定了一条原则,或者说潜规则: 通知各市局,从当年开始,原则上各科省决赛不允许单一地区和学校的考生垄断出线名额。必要时可以增加一个省一等名额,确保最后一名给教育落后地区考生当安慰奖……” 顾辙提到的这个政策,其实后来很多省都有,未必会作为明面上的文件出现。但在东海省,确实是02年第一次出现的。 毕竟割韭菜的都知道不能刨根挖,否则就躺平摆烂了。 国乒也知道遇到弱旅的时候要故意放水一两个球,不能零封,这样其他国家才愿意把乒乓球这项运动继续玩下去。 陆探幽细细梳理了顾辙话中的曲折,恍然惊呼:“所以……张铭真是运气好啊!他等于是踩了千金市骨的政策红利?上面要拿他树典型、给外地考生以继续玩下去的信心?” 顾辙摆摆手:“也没必要这么说,我现在也早就想通了,并没有不服他。至少我得承认,张铭语文、外语成绩比我好,所以他不用担心‘竞赛投入精力太多耽误高考备考’。 其次,在别人都绝望割肉止损的时候,他坚持到底,这也是意志的胜利,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哪怕天上掉馅饼,也得早起才轮得到你捡’。 而我在这事儿上,属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撑不下去了’。省决结果出来后那两个月,我整个人都悔恨得跟梦游一样,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似的。 每天睡觉,都梦到当时刚热播的那个电视剧里的镜头:命运用霰弹枪指着我的脑袋,朝我大吼: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前阵子,我迈过那个坎之后,总算洗心革面,把‘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这个座右铭刻进DNA里,我后续的人生都会这样咬死目标、死不松口的。” 顾辙重生前还真就做到了,前世的他,除了高三奥赛、高考这两道坎受到了重挫,但后来他整个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凡是认定一个目标,确认方向没问题,那就All-in,把目标咬断气为止,不死不休。 那么惨痛的教训,人一辈子有一次就够了。但凡出现第二次,就是对自己的余生不负责。 当然,前世的他,也是花了好几年才彻底迈过这道坎的。如今重生了,可以跳过中间的曲折,直奔心理素质的“完全体”。 而陆探幽当然不知道这些,今天听完这一切,她才恍然大悟,自以为找到了真相,把顾辙短时间内变化巨大、忽然变得成熟了很多,都归结到这一点上。 “真是恍如隔世啊……当年他给我的印象,就只是学习好、有韧劲有干劲,但是论思想成熟,还未必有我成熟。现在经历了这些波折,难怪全方位都比我优秀了。” 陆探幽心中如是激荡着,觉得自己脸色肯定在发烧,只好把脸继续朝车窗的方向扭,心怦怦直跳。 …… 好在,这种密闭暧昧的环境也没持续多久。 辉腾在滨海高速飞驰,哪怕绕了路,原本公交车要开两个小时的路程,还是二十分钟就到了。 随着离开高速、重新融入熙攘的车流,陆探幽连忙捋了一下秀发,调整好心态:“还把你放老地方么?都高考毕业了,再这样没必要吧?那也太不够朋友了,看天色都要下雷雨了。” 顾辙有些恍惚,仔细回忆了一下,才知道陆探幽在说什么。 原来,重生之前的他,因为不擅社交、怕被有钱同学看不起,不想让陆探幽看到他家那种老旧的渔村民居。 以至于高中三年,搭陆探幽的顺风车回家二十几次,但没一次是敢直接让对方把车停他家门口的。 顾辙每次都借口“不能麻烦对方绕路,所以在陆家和顾家之间那个分岔路口停一下,最后那段他自己走回去”。 偶尔天气实在不好、下大雨大雪什么的,陆探幽出于体贴非要送他到家,他就再找个更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母亲比较严厉,非常担心我早恋影响学习,被她看到我让女生送我回家,我会挨揍”。 如此一来,陆探幽也就不会再坚持了。 不过,这个借口似乎也随着高考的结束,不能再用了——就算再担心儿子学习的家长,也不至于在儿子已经考上C9级别的大学之后,继续以早恋为理由痛揍吧。 天公似乎也不作美。如今是盛夏,大部分时间非常晴朗,唯独午前时常有雷雨,此刻正是这种情况。 所以,面对陆探幽再次伸来的橄榄枝,顾辙飞速想了想,立刻做出了决断:“谢谢,那就在你原先放我的路口,稍微往西拐一两百米就好。” “原来你家住那儿?说具体点呗,拐都拐了,肯定要送到门口啊。”陆探幽心中愈发好奇。认识顾辙这么多年了,终于能知道他家具体住哪儿了。 然而,顾辙还是举重若轻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只听他不卑不亢地说:“没有,原先你送我,都是下午放学嘛,我当然要回家了。今天才要中午,我爸妈都是最忙的时候,家里根本没人。” 陆探幽愈发好奇:“那你是去……” 顾辙:“去我妈店里。” 陆探幽恍然:“想起来了,原先问过你家里做什么的,你说阿姨是开饭店的。” 顾辙听了,自己都觉得好笑。 重生前那个年少、自尊心敏感的自己,真是不忘在关系好的女同学面前、给自己的家境贴金呢。 明明父亲只是有一两条破渔船,非要吹得似乎有一整支船队似的。母亲当时只是摆个烧烤摊,买店面还只是存在于计划中,但是被女同学盘问起,就说是开饭店的。 好在,如今也不算谎言了,母亲褚秀两年前终于攒够钱买了店面,现在算是游击转正规了——虽然,按照原本的发展,如果没有顾辙开挂还按揭,半年后母亲的店还是会被银行收走拍卖。 想到这儿,顾辙对于还贷帮母亲保住店面的想法,愈发坚定了。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也是自己少年时吹的牛、面子的遮羞布,是有特殊意义的。 顾辙脑内胡思乱想着,车已经到了地方。顾辙还没开车门,就看到母亲穿着围裙冲了出来。 此刻还不到11点,还没到吃午饭的高峰,所以店里没什么生意。 家里还贷压力那么大,母亲自然急于揽客。加上做小生意的人眼尖,老远看到有豪车要减速靠边,便拿着海报菜单喊: “老板吃海鲜烧烤不?全鄞城找不到比这儿更真材实料的了,咱家是渔港直供,吃过的都说好。” 顾辙倒是没料到会这样,因为他家的店也是有雇服务员小妹的,往常这种事情都是服务员出手。 但这也没什么,大大方方面对就是。 顾辙连忙下车:“妈,是同学顺路送我回来,下着雨呢,出来干嘛。” 他一边说,一边孝顺地先把母亲拉回屋檐下,拿过旁边挂着的一块抹布,帮母亲掸掉刚刚落在背上的雨水。 陆探幽原本倒是没打算下车,也没准备遇到顾辙的家人,只是想送他到门口。 听顾辙喊了妈,她出于礼貌,倒是不好直接闪人,便也跟着下车,打了声招呼: “阿姨好,我是顾辙的同学,我叫陆探幽。顾辙人真好,这次高考填志愿,他又帮了我不少,否则我都不敢填东海大学。” 褚秀下意识打量了一下陆探幽的长相,眼神里立刻充满了一种欣赏、赞美而又感慨的眼神,但是完全没有惊讶: “是小陆……陆小姐啊,快进来,还麻烦你送小辙回来,多不好意思。真是大家闺秀,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小辙的初中毕业照上不就有嘛。” 顾辙的家人,都没有见过陆探幽本人,但褚秀绝对是知道儿子的这个女同学的存在的。 毕竟陆探幽初中时跟顾辙同桌两年,他回家肯定会多多少少提起这个存在。 而初中毕业时,父母也都会问起“你们班有没有其他人考上镇洋中学呀”,这种时候顾辙只要回答,就免不了指着毕业照告诉父母、哪个是陆探幽。 褚秀三年前在儿子毕业照上第一次看到陆探幽时,就惊为天人,印象极为深刻。 三年下来,陆探幽压力大、专注学习、距离运动员退役也多隔了三年,起码比初中毕业照还丰满了十几斤,反而没那么颜值巅峰了。 所以褚秀看到她时,才完全没有为其颜值惊讶,只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配得上这么优秀还知书达理的大小姐,多看几眼都折福”。 说完客气话之后,褚秀自然免不了邀请:“难得来一趟,快午饭了,赏脸吃一口再走呗,让司机也进来歇歇。没什么不能吃的海鲜吧?先烤一打蚝两条金鲳鱼尝尝,鄞城你绝对找不到更好吃的……” 陆探幽当然不好意思,毕竟今天才第一次见到顾辙的家长,而且她要是不回家吃饭,还会被家里盘查。 不过褚秀姿态那么低,连“赏脸”这种词都说出来了,显然是知道她的家境,陆探幽也怕对方敏感、觉得她看不上。 情急之下,陆探幽飞速思索了几秒,笑容温婉地说:“阿姨您真客气,顾辙也是,太不拿我当朋友了,居然不告诉我这家店就是你们家的——这儿我也路过好多次了、都听我爸公司的人说这儿味道好。 不过我今天真是家里准备好了,下次一定——呐,前天顾辙还和我说,要请我们这些考上东海大学的同学,聚餐吃烧烤呢。我一定让他在这儿请,否则不算数。” 褚秀听了,也觉得面子和礼数都有了,便没再坚持,满眼欣赏地送她重新上车。 随着辉腾开远,褚秀才叹了口气:“唉,大户人家的小姑娘,就是懂礼貌,又漂亮成绩也好。你也是够争气了,是爸妈对不起你。” 顾辙简直额头爬满黑线:“妈你瞎说什么呢,我有同学有朋友,要你们对得起对不起什么。” 第16章 超级加倍 因为绕路送了顾辙,还意外聊了一会儿,陆探幽到家稍晚了一些。 她父母昨天就在电话里得知了录取结果,早已抽出时间、在家里好好摆了一桌。 尤其陆谨明事业繁忙,今天特地推了,公司里的会都让总经理帮他主持。 因为心情好,他还特地开了瓶二十年的茅台,女儿还没回来,就斟上了一小杯。 朱盈盈忍不住劝:“最近熬了多少夜,你还亲自督促研发部那点事儿、老是视察实验室,养着点肝吧,别喝了。” 陆谨明被妻子一提醒,肝似乎真就微不可查地疼了一下,他觉得不吉利,没好气地讳疾忌医: “我平时不都是应酬么,哪有喜欢喝了?今天高兴,难得开一瓶,就喝三小杯,你别扫兴!” 说着,他看了看手腕上的康斯坦丁,暗暗责怪起司机,心中暗忖:“离开学校不远就能上滨海高速,又不会堵,算算时间也该到了,都超了十几分钟了吧。” 事业心重的人都特别守时,陆谨明这方面也很是敏感。 好在车终于到了,女佣遥控打开花园电动门后,立刻把最后几个要趁热的菜布好、揭掉不锈钢保温罩。 陆谨明这才没再纠结,立刻亲自迎到别墅门口(不是花园门口,只是房子门口),搂着女儿往餐厅里走。一边还回头随口问司机: “又不是周一周五,大中午地还堵?” 陆探幽闻言连忙主动交代:“不关刘叔的事儿,是我接了个顺路的同学,看天下雨,特地让送到家的,稍微晚了几分钟。” “哦,顾辙是吧?前阵子教你填志愿那个?”陆谨明这才没说什么,拉着女儿到餐桌边坐下,帮她倒了杯香槟。 一旁的朱盈盈原本没在意,听了丈夫和女儿的对话,反而留了个心: “是么?我记得那孩子挺有礼貌的,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原先搭咱家车都是半路下的,今天居然让你绕路了?他家什么样?” 她也不算八卦之人,这才适逢其会问两句,否则平时早就打听了。 陆探幽本能有些心烦意乱,下意识美化了一下才转述: “他家还不错吧,今天送到他家店里——他爸开渔业公司,母亲开酒店,做海鲜烧烤的,听说口碑很好,毕竟是自己家的供应链……” 天地良心,重生前的顾辙,在和陆探幽聊起自己家境时,绝对没吹过那么大的牛,最多就是把真实情况稍微加倍一下。 但陆探幽又往上贴金、结果就成了超级加倍。 顾家的渔船加店面,总额也就勉强过百万,还欠着一半贷款呢,勉强算是小康之家,如果按揭断供,那就妥妥跌回温饱阶级了。 超级加倍后,给人的印象就直奔净资产三五百万去了。 朱盈盈听了后,心中感觉就不一样了: 难得女儿跟那顾辙一向关系不错,知根知底那么多年了。虽然跟自家至少还差一位数,但也不算很穷了,要是顾辙本人争气有前途,这份交情未必不能放任幽幽自己发展…… 想到这儿,朱盈盈便仔细打听起顾辙的情况来:“那顾辙今年考怎么样?最后录取去哪儿了?” 陆探幽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本想稍微说两句就岔开话题。 没想到母亲这次居然不再追问家境、而是问起了顾辙的强项,她立刻就理直气壮了: “顾辙比我高二十分呢,而且他还有当初化学省决三等奖的高考加五分。所以虽然跟我一样进东海大学,但他肯定能进竺可桢学院。 那是3+2的本硕连读,表现好的话,拿到邱成桐奖学金,后面那加2的硕士,还有可能去斯坦福当交流生。” 陆探幽也不管八字还没一撇,先把顾辙可能达到的高度,都吹嘘了出去。 说完之后,家中的氛围果然融洽了不少,陆谨明和朱盈盈都没再拿女儿交朋友的事儿指手画脚。 朱盈盈还多留了个心,准备过阵子等时机合适,去实际暗访一下顾家的情况。 反正顾家店面的地址、只要问一下司机就能问出来,倒没必要直接问女儿了,她知道女儿不喜欢被监控的。 怀着这个心思,朱盈盈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顾辙后续考试日程之类的问题,陆探幽不疑有他,也都说了。 朱盈盈暗忖:“最好还是找个顾辙在家的日子,到他家的店去吃一顿,这样才能看出尽量多的真相。 既然那孩子后续一阵子会去省城,而幽幽跟咱过了月中就要出国考察散心,暑假结束才回来,那就索性等到八月底吧,也不差这点时间。” 朱盈盈并不知道,如果她这两天就杀到顾家的店铺去摸底,顾辙的家境就彻底穿帮了。 但是,她偏偏多给了顾辙一两个月准备时间。 …… 陆探幽在山珍海味与皮卡第香槟的煎熬下,艰难维持着自己朋友圈的形象。 与此同时,顾辙的家中,只有粗茶淡饭,以及那些卖不出去即将不新鲜的小鲳鱼、黄鱼、肉质干瘪挑剩下来的生蚝,自家烤一烤或者油炸,就把一家人的午饭对付过去了。 就这,顾辙还不能准点吃饭,而是先帮家里处理了一个多小时的食材、帮忙炸鱼,耗到快下午两点,店里午餐的客人都走了,没生意了,自家人才能吃卖剩下的边角料。 如果陆家人能开上帝视角、到后厨暗中观察的话,看到顾辙套着围裙、拿着炸油条一样的长筷子炸鱼,肯定会惊掉下巴——这就是大小姐说的家里有三五百万资产的优等生? 但不管怎么说,顾家吃饭的氛围,却是很融洽的。 顾辙那张东海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度让褚秀和顾海峰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看着看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之前的紧张似乎已是过去时,最难的日子也到头了,大家眼中看到的都是希望。吃着吃着,话题也渐渐轻松日常起来。 “小辙炸鱼炸得越来越好了,要是再把烤的火候掌握了,以后继承这家店都没问题。”父亲顾海峰显然是个低情商,因为儿子的厨艺见长,居然这样夸人。 可惜,这话显然是触到了褚秀的逆鳞,她气得直接就放下碗: “会不会说话呢?好不容易大喜的日子,不会说就闭嘴!谁要他继承店了,好不容易出个高材生,是要干大事的!等他真出息了的那天,我这店直接倒闭了都行!” 顾海峰立刻又不吱声了,埋头吃炸小黄鱼。 顾辙也是馒头爬满黑线,不过好歹他已经知道要怎么应付这种情况:“妈,你也别气,爸只是不会说话。至于我炸鱼的水平,确实提高了嘛。 我也不是为了练厨艺,这也是练化学实验练的。炸鱼炸得好,某些化学实验也做得好,说不定还能帮助我过几天考竺可桢学院呢。” 褚秀听得一愣一愣的,也就顾不上训斥丈夫了:“做炸鱼,跟化学实验有什么关系?” 顾辙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下随口编:“当然有关系啦,油炸就是美拉德反应嘛,要控制美拉德反应的羰氨产物,关键就是温控啊。 在扶桑有个叫‘早乙女哲哉’的,炸了五十年鱼才总结出‘油其实就是一种能量载体,不同比例的混合油可以给炸鱼带去不同层次的反应’。 这说白了,不就是利用了混合脂类有机物的比例、来调节发烟点嘛?我们平时说的油温,换算成化学定义就是一成三十度。五成油温开始冒烟、针对的是初榨花生油。 如果换成更健康更不饱和的椰子油、甚至橄榄油,三四成油温就冒烟了。我别的不敢说,单说对各种比例混合油的烟点掌握,绝对比早乙女哲哉都专业。” 顾辙绝对没瞎说,刚才中午吃炸鱼的客人,都说今天的特别好吃。 他也真没刻意练厨艺,完全是为了后续的实验考试,会用到这些有机油脂温控分离的知识,他怕三日不操手生荆棘。 褚秀虽然听不太懂儿子说的,但看他那举重若轻的语调神色,就觉得很骄傲。 至少不用担心儿子胸无大志了。丈夫乱说话的事儿,也被她抛诸脑后。 顾辙见状,也趁母亲心情不错,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 “妈,这里是两千块,我这几个星期,抽时间做券商宣传赚的,我还留了一千多零花,这些你先拿去,但愿能帮家里一把、把这个月的按揭缺口先补上。 你放心,我这几周只是试试水,我已经找到一条路子了,起码能用一个暑假,后面两个月的收益,至少比这个月再涨五倍十倍。” 顾辙这也是随机应变,他原本没打算拿钱出来的。反正目前赚的这几千块,还不足以彻底解决家中的按揭问题。 但是回家之后,看到父母的热切期盼,渐渐好转、乐观的心态,顾辙觉得有必要给父母先多吃一颗定心丸,免得他们的关系愈发恶化。 贫贱夫妻百事哀呐。 褚秀当然是颇为惊讶,还不肯收:“这个月的按揭,怎么都还得清的,下个月再说吧,你去省城肯定也要花销。” 顾辙只好把他跟沪通证券明州二部签的合同、提成细则、他目前手头一部分的客户资源名单,添油加醋跟褚秀仔细说了,保证还有一大批单子这个月之内就能搞定,只是让她注意保密。 看儿子规划得这么周密,一看就非常可靠,而明州人也都算脑子比较开放的,对新事物接受也比较快,褚秀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落地了。 她心思也转得快,愣了半晌之后,居然对丈夫说:“都怪你!要不是你老是不着调惹我骂你,儿子至于那么急省出钱来让我们安心么! 本来他都毕业了,又那么懂事,还要经常出远门,该先给他买个手机的!从今天起,你别再做不靠谱的事儿,我也不骂你了,咱好好的,儿子赚的钱他也好安心自己花。” 顾海峰当然无话可说,唯唯而已。谁让家里到了这步境地,是他一时失察买了高价渔船导致的呢。 顾辙见状,总算是松了口气:这算是彻底把家里的不安因素,从根子上稳住了。他也好放心出远门去考试。 …… 此后两三天,顾辙在家里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眼看快到特招考试的日子了,顾辙收拾好几天的行李,坐长途大巴奔赴省城方舟市。 这段日子里,券商那边发邮件宣传的活儿,顾辙自然是让陆探幽再帮他盯几天。 反正如今是新一轮的撒网期,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目标客户打电话进来,只要上网群发邮件就行,一个人也能搞定。 抵达方舟市后,顾辙在东海大学紫金港校区附近找了家便宜些的酒店住下,当天就递交了熟悉场地的申请。 02年的东海大学新校区周边,还算是荒凉的远郊,没什么配套设施,物价倒也低廉。50块以下的带窗户单间,都能轻易找到。 东海大学方面接待特招考生的工作人员也很负责,下班前就把手续办完了,给了顾辙一张通行证,第二天就能凭证件去化科院的指定实验室练手。 当天晚上,顾辙在宾馆楼下的小面馆点了一碗外卖的青菜面,然后打开一大罐干炸小黄鱼,加了几条在汤里稍稍泡软作为盖浇,就把晚饭对付过去了。 鱼是母亲非要他带的,但也是他自己亲手炸的,特地炸得非常干,牺牲了一部分口感,以便多保存几天——精通化学的他,可是深知夏季环境下油酸腐败的杀伤力。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顾辙脑补着这些信念,把青菜黄鱼面吃完。 次日一早,他早早出门,随便吃个几个菜包,按照地图直奔化科院的实验楼,没想到还有其他考生比他还早。 化科院二楼一共十几间实验室被划出来、作为特招生考试的考场。顾辙到的时候,至少其中七八间都有人在了。 有些考生还很熟的样子,三五成群在那边聊天讨论,看起来就是高中阶段便熟识的。 镇洋中学倒是另外还有五六个理科比较强的考生入围,但都是其他班的,大多还不是化学特长,顾辙也不太熟,所以他今天只是孤身一人赴考。 他刚熟悉了一会儿场地、热身了一些基本操作,他这间实验室里另外几组考生也到了,还来了一个东海大学的实验辅导老师,作为本组监督。 顾辙稍微听了一会儿那些人的闲聊,就意识到他们居然都是方舟二中毕业的考生,其中有一个居然还在去年的奥赛省决阶段拿到了省二等奖,比顾辙当时的三等奖还高一些。 那几个考生也骄傲地问了顾辙来历,得知是镇洋中学的之后,立刻就笑道: “镇洋中学啊?你们学校那个张铭命真好,考个全省第12,都能选送国家集训队、直接拿保送。我去年考全省第9,都还只是二等奖,早知道当初不接受方二的提前批特招了,还不如留在老家读三年呢。” 顾辙知道自己是开了挂的,他也不想得便宜卖乖,就不怼人了。 他只是不卑不亢地说:“张铭是张铭,我是我。” 那省二等奖闻言微微色变,心中暗忖:一会倒要看看这家伙实验操作基本功如何!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第17章 挑战者直接撞枪口(今天六千字拆两更晚上还有) 考前的熟悉场地和热身,当然是有东海大学的老师监督的。 所以顾辙当然不可能直接练即将在荷兰格罗宁根举办的ICHO全球总决赛上被考到的那个实验,否则就穿帮了。 今天一整天,顾辙的计划都是练练基本功,把有机分液萃取、冷凝分离这些明天正式考试会用到的重要技能,最后磨合一下。 具体过程没什么好赘述的,反正都是枯燥的化学内容,外行人都不会感兴趣那种。 顾辙的操作很是稳健熟练,对分层混合溶液的密度差掌握很是精准,对挥发分离的运用也是炉火纯青—— 这么说有点抽象,通俗类比一下,就相当于他对密度分离的掌握,可以超过顶级的分层鸡尾酒调酒师。而他对温度分离的掌握,也能达到“天妇罗之神”级的油炸厨师水平。 其实,化学实验搞得好的人去比厨艺,本来就有点降维打击,不然哪来的“分子料理”。 只不过正常情况下科学家不屑于做菜,他们的技能也只适合蒸、炸、烤,还得借助专门的精密器械。让化学家煎、炒、比刀工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旁边那几个方舟二中的考生,盯着顾辙观察了一会儿,没看出任何拉胯的点,也是暗暗心惊,不由诧异: 去年省决的时候,不记得镇洋中学有实验操作那么扎实的选手,这家伙怎么冒出来的?还是突然进步了? 监督老师看了一会儿,也几次在他身后驻足停留,投来嘉许的目光。 这一切当然也得感谢运气站在顾辙这边——谁让他参加的是化学竞赛呢,数理化生四大类里面,越往前越吃天赋,越往后越吃经验。 所以数学家经常有少年天才,菲尔兹奖也只给40岁以下的人。 另一个极端的生物,就很吃经验,跟医生有点像,需要积累总结,越老越吃香。 物理化学算是中庸,但物理相对更理论、化学相对更经验,这才让顾辙这种重生中年能发挥优势、短短两周恢复训练就把手艺捡回来。 如果当年他参加的是数学奥赛,那重生就直接寄了,不用挣扎了。 …… 一整个上午的基本训练,并没有意外发生,大家吃过午饭后稍事休息,各自回来继续练。 顾辙也懒得管别人,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倒是监督老师,注意到下午比上午多了一个人,他职责所在,立刻出言询问: “那位戴方框眼镜的同学,你好像不是这间实验室的吧?请你回自己的实验室去。许翔,不要随便拉其他同学到自己的实验台上!” 顾辙闻言,趁操作不忙,也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上午那个自称“省决时考全省第九”的许翔旁边,又多了一个人,两人之前还在窃窃私语。 面对老师的质疑,许翔连忙解释:“老师,我操作当中有些疑问,想请同学讨论一下,保证不会有违规操作。他是隔壁实验室的,这是他的入场证。” 说着,他就把一张证件递了过去。 考前的熟悉场地环节,本来就管得没那么严,只要登记了,还是可以串实验室走动的。 “冯涛是吧?一定要遵守实验室纪律啊。”监督老师看完证件,让他在台账上如实记录,也就放过了。 老师对于优等生,总是有些额外优容的。这个监督老师是也是在竺可桢学院教化学,自然希望自己将来的生源优中选优。 他之前看过这次来应考的考生名单,知道这个冯涛在方舟二中也算实力强劲了,去年省决时考到第五名。 而且冯涛是典型的实验更强、理论稍弱。真要是单比实验水平,全省前三都有可能。 他也是去年省厅临时下发的那个“不许单一学校和地区的考生、垄断竞赛选送国家队和保送名额”潜规则的直接受害者了, 毕竟最后那个名额如果不是戴着帽子下来、指名要照顾教育落后地区,冯涛可能就卡线提前保送了。 与他同班的许翔,虽然也对那个政策心中不满,但毕竟程度没那么明显。因为全省第九属于不管有没有那条新潜规则、都轮不到他的。 刚才许翔一边自己练了一上午、一边暗中观察顾辙的操作,发现顾辙有点货,午休吃饭时就从其他实验室、把自己校友中最强的一个请来了。 冯涛听说这儿有镇洋中学的高手,自然是分外眼红,立刻就来会一会——虽然去年抢他名额的是张铭,甚至跟顾辙都不同班,也是无妄之灾了。 夺人保送那可是多大的仇呢,火气重一点也可以理解。 冯涛心里很清楚,要是顾辙确实是镇洋中学排名第二、听说之前还排过第一,自己再狠狠碾压他一次,那多多少少也能证明省厅基教处选才标准的荒谬、拉偏架。 就算改变不了什么,把事情闹大往媒体上闹,也好引来社会讨论。为了这一点,他今天还特地偷偷带了数码相机,有打脸的机会就录点素材,毕竟正式考试的时候就没机会拍了。 至于得罪人,冯涛是不怕的,揭盖子本来就不能怕得罪人。 而且教育厅内部也分很多职能机构,大学归高教处管,中学归基教处管,高教处的人未必会在乎基教处被怼。 最后,冯涛还有一层保险——他已经进东海大学了,这是C9级别的部直管高校,省厅也插不进手来,省厅只能管管那些垃圾的省属大学,大家的利益立场本来就不同。 怀着这个念头,冯涛很想摸摸顾辙的底,在旁边暗中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他觉得这些简单操作看不出本事,就决定上难度、挑战一把大的。 当然,内容也不能随便乱选,否则就显得太刻意了。他见顾辙主要在练萃取,那他就也在萃取这个领域内拔难度。 冯涛也不愧是高手,很快就想到了炫技的办法。 …… 大约半小时后,冯涛就在监督老师嘉许的目光下,练好了一轮“多层液面分层保护萃取”的骚操作, 顾辙本来懒得注意,但连老师都嘉许,他也就跟着看几眼。 所谓“分层保护萃取”,用外行人都能轻松听懂的原理类比一下,说白了就是一个“用油水互斥特性防止要萃取的目标溶液产生挂杯误差”的操作。 比如,学过初中化学的都知道,很多化学实验,配置溶液的时候,精度都会要求“精确到0.01毫升”,也就是分析滴定管半滴的量。 但很多人念书时想过没有:用滴定管控制0.01毫升确实不难,但那么精确地配好溶液,后续反应过程还得在各种容器里倒腾,溶液不会产生“挂壁”么? (可以稀释、洗烧瓶洗试管的实验不在讨论范围内。这里只讨论那些不许洗不许稀释的情况。) 这都不需要化学知识,稍微有点生活经验的人都能想象——茅台喝完后,杯壁上还能挂个零点几毫升呢。 如果这些误差不抹除,做不到“容器壁上一点都不挂杯”,那你前面调滴定管再精确,也是徒劳无功。 这时候,保护性地在要萃的溶液上,再加一层互斥的溶液,对于解决挂杯误差,就很有帮助了—— 还是拿鸡汤举例。蒸过滇南汽锅鸡的人都知道,当你倒鸡汤的时候,只要那层黄澄澄的鸡油足够厚,那么在液面下降的过程中,你用手去摸锅子内壁,就会发现上面只有油,而没有清汤。 这就是利用了油水互斥、亲水性疏水性物质的表面张力差距……等等一堆原理,借助鸡油把清汤逼了下去。 有鸡油挂杯的位置,清汤就挂不住了。 而化学实验中,当你要萃取水性溶液时,上面先故意封一层油。再从分液漏斗下方放出液体,油就会逼着水往下,把水精确排空。 油用自己的被挂杯,保护了水无法被挂杯,误差也就降低了一两个数量级。 当然,这种保护性萃取也不能随便用,条件很苛刻,因为你首先得确保你要分离的实验反应物,绝对不会溶于保护油,其带来的新误差远小于挂杯误差,还要考虑各种调好后液体的密度差…… 总之细节极其复杂,不是几千字讲的清楚的,不多赘述。 而冯涛刚才的操作,在基础的“保护性萃取”基础上,还加上了“多层”,也就是油性层下面有一个水性层、再下面还有油性层,交替多次。 那就直逼顶级分层鸡尾酒调酒师的理解了,得对各种溶质溶剂的互溶互斥和密度差、表面张力,都有非常深刻的理解。 否则一个不小心,“B-52”这些分层清晰的“Shooter”类鸡尾酒,就调成“外姓人脑花”那种一团浆糊状了。 冯涛一番操作后,居然就靠着简单的器械,调出了一个分层五层的保护萃取溶液。 这难度,不但看得旁边的围观同学叹为观止,连监督老师都微微颔首赞许。这玩意儿虽然考试竞赛时用不到,但用来炫技、显示一个人基本功之扎实,绝对是好用的。 冯涛得手之后,也不藏着掖着了,走到顾辙面前,直截了当地说:“这位同学,看你一直在练萃取,有没有兴趣试试这种多层保护分液的操作。你也能分五层,我就服你。” 顾辙一边洗手,人畜无害地说:“我为什么要你服呢?考试又用不上这种花里胡哨。” “你……”冯涛一时语塞,噎了几秒才憋出一个笑容,“那能不能请您指教一下?我就是想切磋切磋,学习一下。” 第18章 轻松过关 对方改为“礼貌请求”,顾辙倒是不好直接硬怼回去了,那样显得他没风度。 当然,如果顾辙愿意出手,那碾压对方也是非常轻松的。 只不过,前世当过律师的顾辙,信奉一个信条:无裁判,不辩论。 律师法庭辩论也好,科研学术答辩也好,都是要有更权威的第三方在场,才有价值。 否则,只有利益冲突的双方,只是浪费时间扯淡。 在他看来,冯涛算什么?即使是那个随场监督的老师,也不算什么,赢了也不赚啊。 好在,两人略微扯皮了一会儿,实验室外面的走廊上人也越聚越多,其他来适应场地的考生,也都借故休息一下,过来看个热闹。 因为走廊拥堵影响通行,几分钟内,总算惹来了一个路过的化科院大牌教授不满。 “实验楼里看什么热闹?注意纪律,全部散了!”一个面带凶相的年轻方脸教授忍不住训斥。 “是郑健郑教授!高分子材料方向的学术带头人!可别得罪他了,以后搞化学要出成果还得跟他混。”一些考生窃窃私语,立刻就散了。 实验室里那个监督老师,见状也赶紧让冯涛别闹了,两三步窜到走廊上,跟教授解释。 郑健也不给他面子,直接训斥:“小吴你也是,管个实验室都管不好,难怪一直助教。什么情况?” 助教小吴:“有几个练实验的学生讨论问题,引来其他备考学生围观了,没别的事。” 郑教授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不过,他也不太喜欢靠政策红利捞好处的人,就走到顾辙面前,撂下一句话: “那你有没有把握?不想练这个题,就悄悄跟我说,我让他们全散了。如果你肯,我也不会让你吃亏。 这种技巧,本来也不可能考的,不过勉强也能看出实验基本功的扎实程度。你们镇洋中学的嘛,也被得了便宜卖乖,真要是表现好一点,上面也好交代。” 顾辙立刻就听懂了: 因为去年那场竞赛,是第一次实施“保送生安慰奖名额”这个制度,所以肯定有人不服,双方背后都有力量在运作,想抓另一派观点的错误。 如果那次改革的受害者表现特别出色,比如眼前这个冯涛。那么另一派就会在各种场合或明或暗攻击:看看,就因为和稀泥的改革派一味求稳定,忽视了公正和选才效果,闹到最后“野有遗贤”。 与之相反,如果是改革的获益者、比如去年镇洋中学得到保送的那个张铭,表现得比其他几个当初靠真实实力拿了省一等奖的保送生还优异,那改革派就可以树典型,拿他说话了。 可惜,张铭的实力确实不是另外三位省一等奖可比的,他也争不了这口气。 这时候,一旦有人注意到顾辙的定位,说不定就会期待他的表现了——如果顾辙表现很好,将来学术前途不错,那改革派也能说: “省内其他高中也是有这方面拔尖人才的,一开始只是被方舟二中的难看垄断吃相打得躺平自闭了,这才导致没有充分竞争、埋没了人才,‘野有遗贤’。改革之后,让这些人看到了希望,所以他们奋发努力,果然有后劲,成长起来了,变成了‘野无遗贤’。” 路过的郑教授,倒是不关心政治和教育系统内的派系弯弯绕。但毕竟这改革是第一年,之前背地里闹得风风雨雨的,他想不听见也难。此刻看到了,就快刀斩乱麻给顾辙提个醒,让他自己看着办。 反正人在江湖,想退出江湖是不可能的。 顾辙本来也无所谓,他确实有把握碾压冯涛。只是觉得犯不着给小喽啰证明什么,现在惹来大佬围观了,而且背后还有那么多利益,那就趁机表现一下也没什么。 作为重生者,顾辙还知道这个郑教授后世在国内高分子材料领域也算是个人物了,十几年后被调到外省某省级大学当校长。 顾辙现在还人微言轻,卖对方一个面子混个脸熟,也没什么不好。 他瞟了一眼冯涛放在旁边座位上、微微拉开一条缝的包包,心中已经有了计策,大大方方答应道: “既然郑教授也觉得这种练习对基本功的理解有帮助,那我就试试。” 顾辙说完后,郑健就给小吴吩咐了一句:“过会儿到办公室找我,告诉我结果。” 然后就走了,他很忙,也没空站旁边看学生做半小时实验。 其他师生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走廊上围观了,被这么一闹,还有好几个旁边实验室的监督老师也来了。 顾辙丝毫不慌地操作起来。 他在心中把所有常用溶液的密度表、互斥性在心里过了一遍,水的密度是1,汽油的辛烷是0.7,烷类最轻的液体的戊烷是0.62。 (注:戊再往前的甲乙丙丁烷常温下都是气体,戊烷其实也很极限,36度就沸点了,书里比赛时间是冬天,所以才确保是液体,夏天可能就挥发完了) 要做出多层水油混搭,难度在于水基无机溶液、往往普遍比汽油和其他有机物构成的溶液密度大,所以很难做到水上有油、油上又有水、千层饼一样层层分明。 但是,可以利用酒精这个媒介,乙醇里的乙基是亲油性基团,羟基是亲水性基团。如果应用得法,再配合一系列奥妙的溶质调节溶液密度,还是有很大操作空间的。 这也是为什么酒精类饮料,能够被玩出那么多鸡尾酒花活的底层理化原理。 当然,这里面的难度不是几句话说得清的,外行人只要知道这很难就行,一个不慎就容易导致水、油、酒精各自析出分层。 总而言之,顾辙前世好歹读完了材料化学本科,还搞过几年科研,他的积累沉淀、认识深度,显然远不是冯涛可比的。 顾默凭着丰富的经验,在内心想好操作之后,一顿配置操作,然后顺着玻璃棒把一层层液体注入分液漏斗。 每层密度从1.33克(饱和浓盐水)到0.62克(以戊烷为基的溶液),几乎每0.1克密度差,顾默都能稳稳做出一层互相排斥的分层溶液来,最后居然在分液漏斗里配出了“九层鸡尾酒”。 为了便于老师观察,他配置时还贴心地在每层里加了合适的着色剂。然后,他再把九层不同颜色的水油间隔溶液,分别注入九个烧杯里,每一杯都很精确,没有混入别的颜色。 当顾辙做完最后的操作时,在场几个助教都看得颇为惊讶,有的助教自忖做不到这样。 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学生,更是嘴张得能塞下鸭蛋,还不敢大声呼吸唯恐影响了顾默的操作。 就算是外行,数数总会数吧,能分九层和分五层的差距,那还是很明显的,前者对密度差和互溶性的掌握肯定强得多啊。 在众人的惊叹中,小吴助教这就准备去办公室找机会汇报一下这里的见闻。而冯涛则是面色羞惭地想去收拾包包。 但顾辙毕竟是老江湖,他早就观察清楚了,一把挡住冯涛的手,冷笑道: “好算计啊,那里面是个数码摄像吧,你赢了就录下来,说不定以后某些场合用得上。我赢了,直接就删SD卡。 这是拿我当兔子、你自己当乌龟呢。兔子在接受挑战的那一刻就已经亏了,他赢了也没好处。” 顾辙毕竟当过多年律师,这种偷偷取证的小花招,刚才他早已看在眼里。 何况02年的数码相机还那么傻大黑粗,放包里要拉开很大一条缝才能不挡镜头。冯涛又不可能弄到间谍级的微缩摄像头,可不被直接识破了。 顾辙心中雪亮:那家伙就是想有一搭没一搭多弄点料,说不定有猛料就能去媒体上叫屈、抨击去年的保送新政了。 顾辙此言一出,监督老师和其他同学自然都非常不快,怎么能这么干呢? 虽然实验室里的事儿不算什么个人隐私,02年法律对这方面的保护也不太明确,但道德直觉就让他们觉得这样拍不太地道。 小吴助教义正辞严地交涉,让他交出涉事的SD卡,冯涛也认栽了。没动他的相机,已经算是保护私有财产,比较克制了。 随后小吴拿着卡、带着几个学生,去了郑教授的办公室,简单给个回报。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几个搞化学的教授、副教授,其中一部分刚好也没事在喝茶,就过来一起听听趣闻。 教授们自然不会一惊一乍,只是纷纷微微点头:“今年的新生里貌似有实验操作的好苗子嘛,到时候正式考试再好好注意一下。” 郑教授本人其实也没什么更多的想问,不过毕竟是他让小吴助教来汇报的,出于礼貌,还是多问了顾辙几句,想让他谈谈练实验的心得、为什么偏偏对这些无用操作那么熟悉。 顾辙自然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直接说: “可能是我比较喜欢思考、对底层原理掌握比较透彻吧。我其实也不喜欢练那些花里胡哨的操作,但是不想做的事情做多了,才能体会到其中痛点,把问题一劳永逸解决掉。” “一劳永逸解决掉?”郑教授听了这话后,才算是真正对顾辙有点感兴趣了,他放下笔,“怎么个一劳永逸的解决?能解决什么?” 顾辙不再说话,直接拿过郑教授放下的笔,写了两串数字。 郑教授一愣:“这是什么?” 顾辙把笔一放:“几个实用新型的受理号,可以帮鸡尾酒调酒师往密度分层酒里加夹层,也算是跟我今天练的实验操作,有点相似之处了吧。 这就是我练这些无用操作的价值——死磕我自己,把底层原理想透彻,然后发明一个东西,简化别人的操作。” 郑教授终于肃然起敬:“你才高中毕业,名下居然有专利?后生可畏啊。” 作为教授,名下的专利也是不少的,至少还有好几个是“发明”级别,比顾辙的“实用新型”要高档很多。但高中毕业就有专利,无疑还是值得重视和培养的。 郑教授心中,已经生出惜才的念头,等顾辙考进竺可桢学院,就要好好点拨。 顾辙则是不卑不亢地澄清:“不能算名下有专利,这只是受理号,不是授权号,只代表国知局开始审我的内容了,还没审过呢。” 郑教授点点头:“年轻人严谨一点是对的,嗯,你是这几天的加试特招考生吧,好好考。希望你进了竺可桢学院之后好好学化学,一路读研,做出点成就来。” …… 考前最后一天的熟悉场地,就在这点小插曲中结束了。 顾辙回酒店休息后,其他练化学的考生之间,还在诉说着他的传奇,觉得他那操作绝对不是才练两年的高中生能积累出来的。 第二天一早,便是化学特招生的正式加试。不过经过了前一天的波折,到了正式考试的日子,反而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新鲜事了。 凡是认识顾辙的同学,对他的实力预期都提高了,就算最后知道他考得好,也不会太奇怪。 考试的内容,上午先是笔试,直接就图省事用了昨天在荷兰用过的全球总决赛试卷,不过也不怕泄题,一是时间太短,二是后续的实验部分不能作假,就算泄题也来不及准备。 如果有人理论部分超高分、实验却很差,那才有可能需要复查,如果两个都很好,就无所谓了。 因为化学加试总共也就招没几个考生。竺可桢学院当时一届也就两百多人,数理化各60人,之前竞赛保送和其他自主招生保送,每个专业已经用掉40个名额了。 高考之后再招的,也就每个方向20个人而已,还要分给那么多省,东海省本省能留下的也就个位数。为了这种招几个人的考试,特地再很周密地出一套卷子,也不划算。 顾辙前世反复做过那年的全球总决赛题,笔试自然是轻车熟路过关,甚至还提前交卷。不过笔试部分不是马上阅卷出成绩,所以监考老师也没法立刻看出他的水平。 下午的实验考试部分,却是实打实地立竿见影。顾辙一通操作猛如虎,把“带保护基氨基酸环境下的多肽制取”完成得极为完美。 实验的第二部分,就是要拿着自己刚刚制取出来的多肽,分析验证一下纯度,并且写一个分析报告、如果不够纯的话,要分析原因。 第二部分也不是说分析数据越漂亮分越高,而是要越符合实际分越高。但没办法,顾辙第一步完成得太好,制取产物质量太高,以至于第二阶段的分析报告都没什么好写的了。 于是,实验部分几乎又是比别人提前了将近一个小时交卷——没办法,我都那么成功了,你让我分析不纯的原因、失败的教训,咱有什么好写的嘛?简单几句话一个结论不就好了? 当天结束的时候,负责监考的老师们都已经知道,顾辙这家伙实验部分几乎是满分了,光凭这一个单项,他已经板上钉钉能特招进竺可桢学院。 —— PS:今天有不少技术细节,我已经尽量通俗易懂深处浅出了。有些地方甚至牺牲了精确性。考虑到有些书友不爱看技术,所以我今天加到七千多字,一天之内把竞赛生考试的剧情过掉。 第19章 干就完了 考完实验那一刻,顾辙就知道自己过了,心态非常稳,丝毫不担心后续。 不过流程还是得走,正式特招进竺可桢学院的通知,怎么也得再等个十几天才会发出。 顾辙如今还不能住东海大学的宿舍,在省城多留一天就是多一笔花销,每天食宿至少也要七八十块。 对于出门之前给了母亲两千块、自己身上只留了一千多零花的他而言,再耗着也没意思, 不如回老家等通知,先专注于沪通证券的暑期工,抓紧多出点单子。 所以,考完后他仅仅只在方舟市多住了一晚,确认没什么事儿,第二天白天在市区稍微游览放松了一下,傍晚就坐长途大巴回家了。 东海大学的新校区在方舟城西,而明州在东边,本来就要穿城而过,也算是顺路。 02年的方舟市,正是旅游业进一步崛起的时候,西子湖景区在这一年刚刚免费开放。 以至于整个暑假游人如织,哪怕烈日炎炎,都有人打着阳伞挤来挤去。人群里还有不少魔都口音的,竟是因为听说不要门票了,特地驱车150公里过来玩。 顾辙这人虽然擅长斡旋、有手腕有口才,但本质还是略微有点社恐的。很多社交只是为了工作应酬需要,不是因为他喜欢社交。 看见这种夸张的拥挤环境,他也就游兴寂寥。毕竟前世他在省城也厮混过好几年,该玩的地方都玩过了。 最后就只是登了一下相对人迹稀少的宝石山,在初阳台上远远俯瞰一下西子湖,就收工回家。 下山时,顾辙轻车熟路地选了一条人少又适合燃脂心率的小路。 路过抱朴院,还遇到一个看见有游客路过、才临时披上道袍、吆喝求签解签的家伙,被顾辙片叶不沾身地闪过。 …… 回到明州后,此后十天顾辙的日子也没什么可赘述的。 无非是带着邵佳、刘凯这俩骨干,三人分工明确,一个发邮件、优化邮件写法,一个接电话,一个再微调改改代码,把证券拉新开户的活儿整起来。 随着时间进入七月中旬,项目的规模越滚越大,团队磨合也越来越顺手。 从六月底的每天签约两三个客户、涨到七月初的每天七八个、再到中旬的每天几十个。 而邵佳那边,每天接到的电话数量,和最终确认签单数,也还是有一个比较大的比例落差的,基本上签三十个人,就得打进来一百个以上咨询电话。 可见七成潜在用户,依然会在这个阶段冷静下来、或者琢磨到别的不对劲、疑神疑鬼从而放弃。 这种成功率,也在顾辙接受范围内。 对于专业的简单客服来说,一天接两百个电话都没问题,但邵佳还不专业,她也不想干这个,大家本质上还是理科生。加上证券开户咨询的内容比较繁琐冗长,顾辙便意识到必须加人了。 好在他们也已经聚拢起了一个小团队,就是那群同样考进了东海大学的同班同学,他们本来就已经隐隐然以顾辙和陆探幽为核心了,比较服气他俩。 所以这事儿也不难,顾辙联系了一下林静静和叶小敏,她俩就迫切加入了进来,很乐意赚这个“接电话谈妥一个人就拿二十块提成”的外快。 当然,顾辙的手续也办得很妥帖,让林静静和叶小敏也在沪通的明州二部营业部签了临时暑期工的约,便于到时候分钱走账、照章纳税。 这点小钱顾辙是不会省的,法律风险也不会冒。而且把那俩妹子也签了之后,顾辙还能借用营业部的办公室和客服热线电话—— 否则,按照之前顾辙只带着陆探幽和邵佳单打独斗时的风格,他们邮件中留的电话号码联系方式,都得不一样,这样才能防止单个人被打爆。 正式有了办公场所后,就可以用总分机的号码,邮件里只统一留一个总机号,潜在客户打进来之后,直接根据哪台有闲暇就接入哪一条,避免耽误。 毕竟主动找上门来的客户,耐心也是有限的,要是被占线晾着,说不定就损失了。 这个过程中,明州营业二部的其他人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觉察。 好在顾辙也算敞亮,他本来就没打算干多久,所以准备逐步跟分管副经理孙镇岳摊牌,各种暗示稳住对方。加上顾辙前世就熟知孙镇岳的秉性,知道与对方打交道的注意事项,所以再拖住个把月还是没问题的。 只要孙镇岳肯容忍他、帮着掩饰,那除了孙镇岳以外的其他人,就暂时没法得知顾辙的操作内幕。 另一边,那些新加入的妹子们,在邵佳的传帮带之下,不过三五天时间,就完全顺利上手了。 她们目前接电话的话术虽然还比邵佳差一些,但以林静静那种外向的、语言类科目成绩更好的禀赋,超过邵佳也是迟早的。 叶小敏则是典型的数学比较强、口才不太好,前阵子填志愿报的也是财经类专业。她接电话时完全不会打感情牌,但金融宣传本来也不全靠口才,她那高冷的音调、听起来就比较专业冷静的语感、擅长数据分析的说辞,最后效果竟也不差。 把接电话客服增加到三人之后,顾辙觉得这个暑假应该是够用了。哪怕每天进来三四百个电话、签单一百加,他这边都能扛住。 另外,在摊子逐步铺开的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个让顾辙觉得挺暖心的小插曲,也让他内心进一步提升了对这俩新加盟女生的信任度。 事情是这样的:大约是7月20日这天,一个星期六,也是林静静和叶小敏加盟后刚刚干了一周的时候。 因为周末证券歇业,所以打进来的咨询电话也很少。大家有点闲暇,就可以私下里开个内部小会、梳理一下账目、交流总结一下经验。 妹子们都涉世未深,刚刚才工作那么点时间,自然也没有花花心思,还处在如饥似渴学习一切社会经验的阶段。开会讨论的积极性都很高,颇有社畜潜质。 顾辙在内部小会上,一边分发一些饮料零食,一边帮她们分析业绩数据,便于她们认清差距、找到要补的短板、提升服务质量。 然后,林静静和叶小敏就看到了一个让她们羞赧的数字——过去一周,邵佳接电话的潜在客户平均转化率,达到了32%,也就是接一百个电话能实打实签到三十二单。 而林静静的平均转化率才19%,叶小敏是21%。这还是一整周平均下来之后的结果,如果看上周一、周二也就是刚完成岗前培训、正式开始接客时的成绩,两人更是15%都不到。 也就是说,打进来七个电话,才有一个开户的,另外留个潜在客户资源都被浪费掉了。到了周五的时候,他们的成功率才爬上25%,全周平摊下来勉强在20%左右。 顾辙倒是没觉得什么,他提到这些数据的时候,完全是就事论事向前看的,为了大家的进步。 而林静静她们,则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她们浪费了顾辙用计策拉回来的那么多潜在客户,她们两人加起来,一整周接了四五百个电话,如果这些电话让邵佳那种熟练度的接线员来聊,说不定就能多签五十个开户! 就算每个开户不是都值200块提成,还有一些要打折,那她们也至少少赚了七八千块。 谁让小姑娘没社会阅历呢,她们觉得,“潜在客户”里就是该有三成会被转化为真实业绩的,自己做得差了,就是在浪费顾哥组织的客源流量。 只有顾辙自己心里清楚,“可预期利益”和“实际盈利”之间,相去何止以道里计。 现实世界的生意,哪怕签了单还有变更、拖货款、各种各样的风险,哪那么容易变现,每个环节都是有损耗的。 反正他的流量成本很低,稍微大水漫灌浪费一点也无所谓。 相比之下,还是接线员的忠诚度可靠度最重要。能口风严实一些,保密多干那么十天半个月的,比什么都实在。 几千块的“可预期利益”,只要能把心腹培养起来,完全不算什么。 于是,开会的时候,开着开着,林静静和叶小敏都有些脸红惭愧,反过来还要顾辙安慰: “你们别往心里去,钱是赚不完的,新手话术没练好,成功率低是很正常的。你们不也是进步很明显嘛。 才密集打了一星期,成功率已经从15%成长到25%了,有进步就好,我们还能再干一个多月呢。这生意本来就不长久,越成功越容易引起人注意,被忌惮。 还有,静静虽然是成功率最低的,接电话时的措辞也比较直接,欠委婉,但你每个开户的平均接听耗时也是大家当中最短的。 这说明,你可以在最短的接电话时间里谈成一个客户,这也是优点,就是有点费通讯录,那么多潜在邮箱都被你大水漫灌变药渣了。 大家不要有心理压力,这只是一次暑期实践,过几天发了第一个月提成,我请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顾辙这么说,那些同学当然是对他更加死心塌地。毕竟大家心里都有杆秤,接电话这种活儿,随便找耐心、口才还可以的女生,稍微培训一下就可以做。 平均接三五个电话就值二十块的活儿,如今绝对是高薪了,顾辙还肯拿出潜在客户资源喂招、培训她们待人接物的水平,这样好的组织者哪里去找? 别多想了,干就完了。 新的一周很快到来,这也是七月份最后一个交易周了,顾辙通盘考虑之后,决定这几天就去跟孙镇岳摊牌,然后要求把七月份的提成先支取了。 不过,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省城那边又寄来了一些邮件,东海大学的竺可桢学院录取工作,总算有最终的正式反馈消息了。 第20章 人在江湖飘难免被树典型 话分两头。 时间线回溯到几天前,位于省城的东海大学招生办。 主任袁鸿铭总算把各方汇总的竺可桢学院最终录取结果复核完毕,准备第二天就把通知函邮寄出去。 因为竺可桢学院每年也就招两百多人,这一波的特招补录更是只有几十人。跟东海大学总共招生六千人的规模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所以最近的工作也不是很忙。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袁鸿铭已经是悠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喝着茶,轻松应付。 就在此时,办公室门忽然被推开了,袁鸿铭立刻放下了二郎腿,正襟危坐。用眼神余光一扫,心情才重新恢复淡定。 来人是省厅基教处的秦科长,以及本校竺可桢学院学工处的柳处长,这俩都是熟人,有时工作上还需要他配合,没什么好见外的。 “老秦,小柳,难得你们一起来,这是有什么变故?”袁鸿铭笑着拿出一次性纸杯,从饮水机里倒了两杯温水。 基教处的秦科长接过杯子,干脆地抿了一口,直截了当长话短说:“袁主任,我跟小柳那边已经商量过了,其他该打的招呼都打了。就你这里,有件小事需要配合。” 袁鸿铭公事公办地报以微笑:“职责所在,当然配合。” 秦科长拍了拍他肩膀:“别打哈哈了,这么说吧,你这边的录取名单里,有个镇洋中学升上来的,叫顾辙,有吧?” “有点印象,”袁鸿铭说着下意识翻了翻清单,倒也没翻多久。 因为顾辙的名字排名本来就很靠前,在化学加试补录的学生当中,成绩本来就排第一。 “对,是有这人,成绩还非常不错,这次化学补录的卷子,直接用的就是考前一天、在荷兰格罗宁根的全球总决赛卷子,难度是绝对够的。 这个顾辙理论部分只是稍微错了一点,但每道大题主体部分都做出来了,实验表现更是堪称完美,总分和单项都是绝对的第一。他怎么了么?” 秦科长又拿出一份从省科技厅拿来的预查新报告,摊在桌子上:“这个顾辙身上的潜力和成果,还不止于此。我们前阵子、在贵校的补录加试结束后,就注意到了这个考生。还跟贵校几个认识他的教职人员聊了一下,了解情况。 我们查到顾辙有好几个在申的实用新型专利,虽然还未授权,但我们拿着在国知局查到的公开的说明书和全力请求书,去省厅找查新办的人大致评估了一下。 科技厅的相关同志认为,这些技术跟现有技术相比,确实是有新颖性的,不出意外的话,几个月后就能被国知局授权。” 秦科长这番话,外行人乍一听听不懂,不过涉猎过专利制度的应该都懂。 如前所述,哪怕是最容易授权的实用新型,国知局一般也要审半年才授权,最快绝不少于四五个月。而秦科长显然是想更快知道这些东西是否是干货,就去省科技厅做了查新报告。 技术查新是各地科技厅、科技局的一项日常工作,职责就是企业或社会申请人拿来一个技术,让他们快速评估一下有没有可能申请下来专利。 查一下收费五百块,复杂的另外加钱。 他们的意见不能代表国知局的最终决定,但是可以供参考。 袁鸿铭看了查新报告上肯定的结论后,也是跟着点头嘉许:“这个顾辙确实表现非常优异啊,高考刚结束,就自行研发了好几项小创新。 而且看得出来,他这些都是真实的学习训练有所心得、才想出来的,不是天马行空远离生活,估计不会是家里长辈拿成果给他贴金挂名……他怎么了么?” 袁鸿铭顺着夸赞的语气说到最后,忽然就话锋一转,给秦科长搭了一个提要求的台阶。 秦科长也就不客气了:“所以,我也是跟竺院的柳处长讨论过了,小袁,你觉得这个顾辙,够不够资格给他一份入学奖学金?我是说邱成桐奖学金,每学期两万块那种的。” “这么高规格?!”袁鸿铭也微微有点惊讶,眼珠子一转,“这个么……按说加试补录分科成绩第一的,给点入学奖学金倒也应该,每学期不超过六七千都正常。 但是邱成桐奖学金的规格可有点高了,这还不光是钱的问题,拿到这个奖学金,基本上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将来硕士阶段交流生的圈子,对留学也有帮助。 他表现再好,也只是在高考补录生当中最优异,这个奖学金还是要跟其他竞赛保送生一起争夺的,我们招生办这边,也只能是建议,本来就没决定权,要多方意见评估……” 说到这儿,袁鸿铭终于顿了一下,压低了音量:“老秦,咱自己人,实话实说,莫非这顾辙上面有人?” 秦科长一甩手:“有什么人,我们就是惜才,公事公办——这么说吧,小袁,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基教处,从陈副处长往下那条线。哪个没为去年的‘不允许单一学校考生垄断省队选送国家队名额’这项改革承担压力? 陈处问心无愧,他也是为国抡才、希望野无遗贤,唤醒更多教育落后地区考生参加竞赛的积极性,别被杀怕了。但是,任何改革最后关键是看疗效。 去年被这个改革扶上来的几个直接受益者,都不争气呐。四大竞赛,三科都用到了这条改革、选送国家集训队的三个人,没一个过冬令营的,也没别的任何成果拿得出手。 陈处也难呐,他需要树典型,找几个‘看到改革的激励之后,燃起了拼搏竞赛的希望、快速进步出显著成果’的典型。镇洋中学的张铭指望不上,这个顾辙也可以嘛,多励志啊。” 袁鸿铭听完之后,才意识到对方确实不是为了私人关系,纯粹是改革前后的新旧优劣之争。 这事儿按说跟他没关系,但里面人情错综复杂,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结个善缘也不是坏事。只可惜,他也没权限直接操作。 好在,秦科长似是看出了他的难处,来的路上早就想好了一点,提醒道:“小袁,你也别着急,这事儿不会让你一个人推的,其他竺院这边,你能过,小柳就能过。 再说了,我是特地打听过的,这个邱成桐奖学金,要拿也有附加条件的吧,虽然每年都在调整,但听说之前因为留学生归国率太低,你们校方也有压力, 今年不是在考虑附加‘拿了邱成桐奖学金的学生,如果将来被公派交流,完成学业后也必须归国服务至少六年’。 我记得这个条款草案,是学的之前港大、南洋理工赞助学生的先例吧,无非他们是要求为赞助的外国公司服务六年,而我们是要求归国服务六年。” 袁鸿铭听后,眼珠子一转,解释道:“这个还没定呢,主要是上面也担心,如果这么定,邱成桐奖学金的声望会下跌。 万一最有前途的那些学生,都不愿意接受、宁可不要奖学金也要保留留学后毫无法律瑕疵地为外国服务的自由。那我们到时候岂不是只能把奖学金发给次优秀的学生?那奖学金的档次就跌份了。” 秦科长听到这儿,立刻抬手制止了袁鸿铭继续说,然后握拳击掌、两手一摊: “这不就结了!你们可以想办法试点嘛。这顾辙,我看真要是给他邱成桐奖学金,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吧? 那个‘如果将来能公派交流,留完学后必须归国服务,否则要给高额违约金’的条款,就可以先拿去试试嘛。偷偷给他寄通知的时候,附一份协议,看他签不签,让家长也签。 如果有人托底,这事儿再推下去阻力也小一些。咱也算是一举多得了,陈处证明了他的改革的优越性,你们也算公事公办,同时推进了一把奖学金附条件这事儿的可行性。 反正本来他就勉强符合,那些竞赛保送生质疑,就把剩下几个名额的协议推给他们,看他们爱不爱国签不签。他们不肯签也就堵了嘴了,反正高考补录这边表现最好的第一名已经签了,这奖学金也不掉价。” 袁鸿铭被这么一说,越来越是心动,眼珠子乱转,觉得似乎确实是个一石三鸟的计策。 人家港大和南洋理工背后的赞助资本家,那可是至少拿出十万港币一年、四年累计四十万的赞助,才换取“学生毕业后六年服务期”呢。 人民币历史上要05年才进入升职通道,此前港币汇率比人民币还高呢,那些钱可不等于至少四十七八万人民币了。 竺可桢学院的邱成桐奖学金,才每学期两万块,三学年总额也就十二万,就要买对方回国六年,对方肯接受已经算爱国良心了—— 当然,这种附带协议,跟资本家的赞助也是大不相同的。资本家赞助的奖学金,那六年是必须为他的公司服务的。东海大学这个附带协议,是只要你回国六年即可,给谁干是不限制的。 说白了,只要你完成学业后人回国,哪怕你立刻自己当老板都没事。 袁鸿铭最后想了想:“也罢,秦科,这事儿你和小柳那边也要推进起来,我这边也做做方案,从我的角度促进一下,成不成再说吧。 好在我也看过这个顾辙的资料了,似乎近年来家境有点贫困,估计会看得上这12万换取将来读完书回国吧。” —— PS:非常感谢盟主“神亚”的打赏!感激!今天加一更! 上架的时候会再为“神亚”盟主加两更! 第21章 求着哥拿奖 袁鸿铭和秦科长柳处长商议的计划,要具体落地,自然还需要数日的讨论。 就算结果出来了,相关函件寄到明州也要几日工夫——如今可没什么隔日达的快递,所有邮递渠道都很慢。 更何况,顾辙这事儿还不是直接邮递个通知可以解决的,还涉及到一个协商。 顾辙这人还没手机。他留的联系方式是家里的座机,紧急联系方式是母亲的小饭馆。 一拖二等之后,招生办最终决定先在电话里确认一个顾辙本人在学校的日子,然后直接派工作人员跑一趟明州面谈,把所有资料都带上。 …… 7月22日,星期一,也是顾辙最后一次必须回母校镇洋中学的日子。 这一天原本的行程,只是回校跟所有任课老师都见一见,汇报一下各自的去向,然后在学校附近找个饭店吃顿散伙饭、同学之间交换一下未来的通讯录。 如今距离第一批录取工作,已经有二十天了,第二批都开始录取六七天了,班上除了两个垫底的,其他同学去向都已落实,这个点吃散伙饭正合适。 顾辙最近这段时间,每天都在城南的鄞城区混,毕竟他家和沪通营业部都在那儿,要不是有这种应酬,也不会来城北的镇洋区。 按照他自己的日程计划,打算22日料理完高中散伙饭、23/24两天就去跟孙镇岳摊牌,然后25日就组织同班考上东海大学的小圈子同学聚会唱K, 再往后陆探幽就要跟随父母出国,她机票都买好了,大家暑假里也没机会聚了。 而东海大学招生办的人,之所以挑他回校的日子跟他谈,也是觉得镇洋中学熟门熟路的好找,怕顾辙的家在乡下渔村,多费波折。 同时,在学校里跟学生谈,也容易“晓以大义”,顾辙不太会当着老师的面不签奖学金协议、表示“我宁可不要这么高额度的奖学金,也要保留为外国效力的便利”。 人都是要脸的嘛,花花轿子人抬人更容易成事。 顾辙前几天听母亲转述对方的电话要约时,倒是没有多想。但当晚睡觉时,顾辙就琢磨过味儿来了。 好在他本来就从没打算给老外打工过,他是那种还没毕业就要亲自当老板的人,既然如此,东海大学招生办那点小伎俩,顾辙也乐得装糊涂。 反正他又不吃亏,还白捞点名声上的额外好处呢。有人肯做局,他就闷声发大财呗。 …… 这天午前,大约11点,所有同学都已经跟任课老师们汇报完了自己的去处。师生之情、离别不舍,也表达得差不多了。 一些社交牛逼点的同学,早已拿着通讯录让别人写手机号、QQ号、电子邮箱,好保持联系。 本来他们要是找到顾辙,他也不介意写一下。 可惜,顾辙的邮箱和QQ还是高考后陆探幽才帮他申请的,没跟外人声张过,也就没人来问他。 顾辙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正好落个清静,就当大隐隐于市。 忙活完之后,那些社牛同学便簇拥着班主任王雨菲,准备去吃饭:“搞定!状元楼206包厢,要坐校车的赶紧上车!慢的自己搞定交通啊!” 叫状元楼的酒店,很多城市都有,而且往往互不相关,只是重名。 明州这家也算老字号了,因为彩头好,市里最好的几所高中,高考考完后都喜欢去那里散伙饭。 人均至少一百多,难得AA一次普通人也吃得起。就是离镇洋中学有点距离,得坐校车过去。毕竟老字号就一家,当时还没开分店。 随着同学们一涌而出,同寝室的徐嵩也过来拉顾辙:“走啊,还磨蹭什么?你不用坐校车么?他们磨磨蹭蹭的都是开自家车去的。” 徐嵩最近每天都忙着踢足球,好不容易熬到高考考完,愣是爽踢了一个多月。连他刚确定关系的女朋友林静静、在跟着顾辙做电话销售,他都没怎么过问。 也不知道该说他是“信任哥们儿,知道顾辙不会挖墙脚”好呢,还是说他“钢铁直男、没心没肺重球轻色”好呢。 顾辙微笑着拉开徐嵩的扣肩搭背:“我再等等,这不没想到大家这么快结束么,才11点就去吃饭了?我约了人在学校见,谈点事情,过会儿自己打车去吧,很快的。” 听顾辙这么说,徐嵩也不催他,回身就找林静静一起闪。 可惜林静静要蹭陆探幽的车,也不想坐校车,徐嵩就自己先闪了。 他俩的感情当然没出问题,但女生喜欢蹭豪车,这本身也没什么错。何况是闺蜜的豪车又不是男人的豪车,更天经地义了。 这么一闹腾,其他几个走得晚的同学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纷纷开始揣测: “顾辙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不会吧,莫非陆探幽真被他勾搭上手了?还别说,高考才考完一个多月,陆探幽都比原来瘦了一些呢。 当初就是班上数一数二的美女,这下可把林静静彻底比下去了,全年级估计都难找对手。唉,这世道怎么又开始流行青梅竹马了? 看陆探幽也不像是早恋的,怎么就盯着交情久的男生才看得上眼呢?没天理!就顾辙那平平无奇的长相,不就成绩好了点!他也不是全班男生最好啊!” 又磨叽了几分钟后,顾辙正在教室里跟陆探幽林静静闲聊呢,走廊上终于传来一阵皮鞋的响动。 顾辙直觉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来,就看到教导处的李老师转进了教室,背后还跟着几个陌生人: “顾辙,去一下办公室。这位是跟你约好的吧?东海大学招生办的。” 顾辙二话不说,跟着李老师去了教导处办公室。 他一出门,旁边的同学耳朵都“噌”地竖起来了,开始打听,还有人想去教导处门口偷听的。 “他不是已经录取东海大学了么?难道还有什么变故?” 这也不怪其他同学瞎猜,因为竺可桢学院的补录加试本来就是内部行为,不会声张的。 甚至跟顾辙一起考进东海大学的同班同学,如果高考分数构成不足以参加加试,他们也一样蒙在鼓里,不知道这个考试的存在。 …… 顾辙那边,到了教导处办公室后,他也不跟对方虚与委蛇,直接开诚布公地谈,非常的高效。 招生办工作人员姓胡,只是袁鸿铭手下的一个科员,顾辙就喊对方胡老师。 胡老师把校方经过讨论可以开给他的奖学金条件大致说了一下,顾辙也只是面露礼貌的感激之色,但绝对谈不上谄媚甚至卑躬屈膝,一看就是见过大钱的样子。 胡老师看他这架势,反而有点心虚,还担心顾辙不差钱,就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仔细看看关于“毕业后回国服务”的相关条款、以及违约责任。 上面写着,顾辙答应的话,每学期两万块,最多拿三年,最高十二万。如果毕业后违约不回国,要三倍返还承担违约责任(本金吐出来,罚款两倍) 顾辙对违约责任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提出一点:“这个可以接受,不过,对外是保密的吧?” 胡老师一愣:“这个对外是否保密,有影响吗?顾同学,你可别瞎动脑子,就算对外保密,也还是有法律效力的。” 顾辙笃定一笑:“我当然知道,保密又不是为了违约。但是,将来万一我要是真出了国,这违约责任保密的话,不是便于我把违约条件吹嘘得严重一点么,这样那些想留我的人说不定就能理解我回国的苦衷了。” 胡老师听得直接懵逼了:好家伙,这顾辙的脑回路是这么长的么?他在担心多长远的事情?莫非几年后你留了学、老外还会跟留钱院士那样苦心孤诣地设计留你不成?你有那么大能耐,需要别人理解你的苦衷才放你回国? 顾辙这番话,不就等于在说“虽然我到时候只要赔36万就能留国外,但我不能让那些想让我留国外的老外知道我只要出那么点点违约金,那样才能防止他们帮我掏这36万强行留我”。 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旁边教导处的老师一开始还没琢磨过味儿来,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顾辙有多“受害妄想”。 胡老师好气又好笑地说:“放心吧!你想太远太多虑了!要保密就保密吧,这个我就有权限答应,不是原则性变更。没别的疑问就快签吧。 你要知道你运气有多好,拿到奖学金之后,本科三年也要好好表现,争取成绩和课外成果要比那些竞赛生还强,才不辜负学校相关领导对你的期待。” 顾辙却是一点不急:“既然可以改,麻烦您重新打一份、我签了你再带回去用印——我也看了,这上面贵校相关部门的章还没盖呢,本来就要你带回去之后再盖,你重新打一份出来我签,也没费什么事儿。” 胡老师一时语塞:“你……顾同学,没必要这样吧,这种条款,我们答应了就是答应了,故意违反我们也没好处啊,违约总得有动机吧?否则我还得先给袁主任打电话请示……” 顾辙礼貌微笑:“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既然都要打电话请示了,那不如再多请示一个点:比如,这个学成之后必须归国服务六年,不得滞留外国,再加一个限定语: 如果该生硕士毕业后,在交流国继续读博,则不属于上述生效情况。只有他完成学业在外国全职工作,才算违约。 毕竟,我们竺可桢学院是3+2的交流生,我硕士毕业了,能继续在外读博你总得让我读吧,虽然我不一定会继续读博。” 胡老师想了想,觉得这些也确实有道理,之前仓促弄来的条款也实在不严密,就又打电话、收发传真请示。(如果允许他修改奖学金协议中的部分条款,修改后的版本还要先发传真回去,给学校的人远程把关一下) 胡老师肯这么做,也不是姿态低,而是他知道这个协议未来还有可能长用,顾辙只是第一个吃螃蟹的试验品,现在把协议条款改好了,以后遇到其他学生时套用起来也方便。 磨刀不误砍柴工吧。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尽管只是改了很小两个条款,还是传真电话往复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最后顾辙才签字—— 另外,顾辙今天还把母亲也请到了学校,让她也在监护人的位置签字,因为顾辙还不满18周岁。反正这种法律上的小瑕疵双方肯定是不会犯的,都是老江湖了。 “顾同学,我相信你是爱国志士,协议我带回去之后,几天内就会盖章、寄回其中一份,奖学金也会在一周内到账。希望你继续好好学习、好好专注学术科研。”胡老师也算是了却一件任务,神色轻松。 顾辙:“谢谢,我能先留下一份还没盖章的复印件么?” 胡老师:“这随便,你复印一下好了,或者拿走之前作废的版本也行。” …… 顾辙办完一切,回到教室收拾书包时,就看到除了陆探幽和林静静以外,其他全部同学都已经闪了,包括其他家里开私家车来的同学。 毕竟12点都过了,状元楼那边估计早就吃上了吧。 林静静看到顾辙,就拍了拍他肩膀:“你又害我和静静去晚了少吃几道好菜,你得多请我们一顿补偿补偿!赶快交代,招生办的人到底找你什么事儿?” 陆探幽在旁边,只是恬静地等林静静说完,才惜字如金地补充:“要是秘密,就别说了。” 顾辙:“没有秘密!这种事儿有什么好秘的,就是正式被竺可桢学院录了,还让我签了个附条件的新生奖学金。” 妹子们也很为他高兴,陆探幽惊喜道:“真的假的?太走运了,钱是小事,这多有面子啊。不过怎么会谈这么久?这种东西还有讨价还价的嘛?” 顾辙把能说的大致解释了一下,妹子们这才消停,只是觉得顾辙愈发深邃难以窥测了。 “行了别说了,再拖下去估计那边压轴菜都凉了,上车!” 满足好奇心之后,三人立刻直奔酒店,顾辙和陆探幽坐后排,林静静很自觉地坐副驾驶。 中午路也不堵,辉腾这种庞然大物开在路上别的小车都会自然而然稍微让开,开得就更顺畅了,不过十五分钟就到了状元楼。 全班聚餐一共包了两个大包厢,每间三大桌,顾辙他们按照门牌直奔入席。 因为迟到的关系,顾辙当然是一进门就被同学们堵了,还半开玩笑半起哄要罚他酒: “顾辙!你太大牌了吧?程颖考清华都没你大牌啊。散伙饭还让我们等那么久,今天必须吹了这半箱啤酒,嫌撑就两瓶红的!” “就是就是,什么事儿非要拖到今天来处理。本来11点40就能上菜了。我们看你们三个人没到,特地先喝饮料拖到12点才开吃,你说你该不该赔大家这二十分钟,两瓶红的已经算轻饶你了。” “你总不能让迟到的女生帮你挡酒吧?那还是不是男人?” 顾辙重生至今,还是滴酒不沾,不过他也不是完全不能喝,反正红酒这玩意儿,又不像抽烟肯定是有害无益的,偶尔喝就喝了。 他也就态度还算可以地打起了太极:“我尽量,我尽量,诚意先摆这里了……今天真不是我要约这时候,是招生办的人不肯去我家谈,嫌地方偏,这不只能约我回校的日子了么,总之我对不住大家。” —— PS:说下更新计划,这周最后两天还是每天四千字。因为还是蚊子推,下周新书推,我基准还是每天四千,中间抽三天加到六千字。 如果后续有分强或者更好的推的日子,那就保持一周七天每天都是六千字。如果是三江周或者强推周,那就在此基础上每周再加两更。 现在毕竟还是过年期间,看书的人流量下降得厉害,还赶上冬奥,新书期爆更写得多也没什么人看。回暖一些再加更吧。 第22章 每个人都演着并非自己所选的剧本(六千字大章) 高中生之间的逼酒扯皮,毕竟没有商界谈合同那么较真。 顾辙三杯下肚之后,剩下一整瓶可以边吃菜边慢慢喝,也就算搪塞过去了。 同桌们很快把注意力转向了顾辙的迟到原因。 他没想显摆,但被问到了,再藏着掖着反而矫情,就大大方方说了。 那几个家伙立刻就惊了。其中一个跟顾辙同寝室的瘦小男生,名叫姜军,忍不住一惊一乍: “我靠,你行啊,居然进竺可桢学院了?那起码是东海大学前3%了吧,以后保研、留学的机会估计不少吧。” 他嗓门很大,整个包厢都听见了。 好在顾辙知道他并不是故意拉仇恨的,只是喝多了。 谁让两人平时关系不错呢。姜军体育极差,学习成绩也跟顾辙开挂之前差不多,所以有点同病相怜。 顾辙正要谦虚几句,一旁的徐嵩先怼了姜军一句:“要不说你消息不灵通!我们早料到阿辙能进竺院了。至于以后留学的概率,还用你来猜? 今天阿辙跟人谈的就这事儿,人家给的奖学金都带服务期协议的,特地约定了以后如果交流出国、毕业后要回来。要不是真打算让他出国,人家费这个劲干嘛?” “真的假的?那不等于提前三四年就锁定出国了么?” 这一下,包厢里整整三桌同学,全把耳朵竖起来了,连隔壁都惊动了。 原本以顾辙的成绩,他也就全班第五而已,并不算同学们关注的焦点。 闹了这一出插曲后,大家对他的羡慕,已经超过了班上那俩复旦生。前面只剩去清华的程颖和去北大的韩坤,依然暂时盘踞鄙视链的顶端。 顾辙连忙解释:“大家别损我了,协议条款嘛,本来就是求全,不代表什么的。如果进大学后表现差,还是随时会取消的。” 这种无效解释,显然只会招来更多讨伐: “少来!假谦虚,有那么好机会你肯放羊?谁不知道你最喜欢暗搓搓努力了。” “就是,我可以作证,我看到过顾辙好几次了,月考之前说自己没复习、这次完了,其实偷偷复习比谁都狠!” 顾辙百口莫辩,只好一边吃菜,一边又被拱火灌下去半瓶红酒,喝得他都有点上头了。 好在大家的“仇恨值”也散了,讨论的话题渐渐奔放,从学业扩散到聊游戏聊世界杯聊女人八卦,顾辙的压力总算降低不少。 不过,或许是大家都渐渐喝多了吧,喧闹之间,一些录取结果不太好、心事比较重的同学,渐渐情绪失控。 同桌另一个女生,忽然伏案大哭起来,还碰翻了几个杯碗,摔碎在地。 “哎,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小心手,快让服务员扫了就好。”几个喝得少的同学,很有责任心地张罗收拾。 最热心的林静静,还过去安慰她。 顾辙听到哭声,也有些懵逼。他对那女生印象不深,只知道叫胡梓君,长得很普通、家境也普通、没什么存在感。 听其他同学窃窃私语,他才知道胡梓君今年考了627,居然也填东海大学,结果比投档线低5分,还不服从分配,直接滑档到二本去了。 “这也太冒险了,627她怎么敢的?就算很多人怕调剂学农,但这分数也太小看东海大学了。”搞清楚因果后,顾辙忍不住跟旁边的陆探幽如是轻声惋惜。 他心中也有些奇怪,因为前世不记得胡梓君有闹过这一出,莫非又是蝴蝶效应? 然而,酒桌上全程轻松自在的陆探幽,此刻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对顾辙的话似乎并不认同。 顾辙看到妹子冰冷的表情,酒意顿时醒了几成,连忙委婉地哄她:“怎么了?怎么忽然连你也不高兴了?你的分数不是刚好充分利用了嘛?” 陆探幽深呼吸了一口,把音量压到最低: “我是那么自私的人吗?我为别人难受不行吗?你还好意思问,肯定是你填志愿太高调,害得胡梓君冒险跟风。你惹的事你自己搞定,快把她劝好了、别扫大家的兴。” 顾辙直接懵逼了:“这关我什么事?” 陆探幽柳眉一竖:“静静早看出来了,胡梓君可能暗恋你,你真是涨本事呢。” 顾辙差点儿一口酒喷出来。 天地良心,这事儿他真不知道,前世也不知道,他对那胡梓君也绝无半点想法。 高中三年,他心思全在陆探幽身上。毕竟有家境美貌气质交情全面碾压的美女存在,谁会注意到一个小透明啊。 不过仔细一想倒是说得通,要不是对方平平无奇,也不至于暗暗单恋顾辙呢。 顾辙没开挂之前,给人的印象只是成绩不错、个子高大、老实沉稳,别的毫无优点。脸也不算帅,身材也不好,家里也没钱。 顾辙很快冷静下来,他知道陆探幽吃醋了,但又没立场吃醋,毕竟俩人还没确定关系。 陆探幽说“静静早看出她暗恋你”,估计也是“无中生友”的粉饰之言。明明是她自己早就看出来了,但不好意思,就说是闺蜜看出来的。 顾辙飞速想了想,当机立断地说:“幽幽,不管你信不信,我保证,我是真不知道这事儿,说不定这就是静静瞎猜的。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你觉得她是因为我,我就去把这事儿处理干净,好好劝她鼓起信心。” 顾辙说得非常有担当,先强调自己确实不知情、也绝对不会玩什么“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把戏。 而是在顾全对方面子的前提下,低调、明确地拒绝,让对方积极迎接新生活。 最后还隐藏了一层潜台词:他做这一切,是为了陆探幽。 陆探幽心思细腻,稍一琢磨就体会到了,于是扭过脸去:“你跟我汇报什么!爱干啥干啥!” “明白。” 说罢,顾辙拿起酒杯,大大方方走到胡梓君面前,陪对方喝一杯。 胡梓君果然没拒绝,惴惴地把酒喝了,带着哭腔低声说:“以后我就是二本生了,大家渐渐就不会跟我联系了吧。” 顾辙轻拍对方肩膀,低声而诚恳地开导:“怎么可能,都什么年代了,交朋友还看学历那也太功利了,简直侮辱了朋友二字?对了,你读什么专业?” 胡梓君稍稍好受了些:“东海工大,法学。” 看得出来,她是典型的挑城市不挑学校。宁可滑档到省城的二本,也不去外省的211。 顾辙一愣:“工大不是一本么?那可以啊。” 胡梓君:“有些专业是二本,尤其那几个新设的文科。” 顾辙揉了揉太阳穴,把话往回圆:“那也很有希望嘛,这几年省里对工大很重视很投入,每年都有二本专业升级成一本。 等将来毕业求职,说不定你们院已经一本了。时代不一样了,学历只是一块起步阶段的敲门砖,不用太担心的。就算想考研,后续四年努努力,重新考个更好的不就行了。” 胡梓君默默想了一会儿:“真的?但是,第一学历还是很重要的吧,听说不少单位还是要挑第一学历,考研翻身的都不认。” “怎么可能,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啊。”顾辙说着,推了推眼镜,便于洋洋洒洒指点江山, “你这么想,80年代的时候,学历比90年代重要多少?90年代比现在又重要多少?历史的宏观规律,就是时代越发展、信息和数据的技术越发达,越便于全面评估一个人。 传统时代,记录和读取人履历的技术媒介太落后,所以我们需要把对一个人的评价尽量压缩,才能做到快速评价,最后就只留下很少几个评判维度。 但这是一种‘有损压缩’,用心理学术语就叫‘刻板印象’,就好比法国人都浪漫、德国人都严谨,研究生都学习能力强…… 随着技术和社会进度,对人的评价数据的存取越来越便利,社会对人的评估就会越来越全面丰满,给偶尔失误的人翻身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多—— 当然,偶尔发挥超常、德不配位的人,重新跌落回来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大,所有人最后都会得到尽量符合他真实能力的社会定位。” 顾辙说得很慢,但胡梓君听得很认真,渐渐地忽然就觉得人生勇气又找回来了一些。 她觉得顾辙说的真的很有道理,把她原本模糊隐约的一些认知,一下子就点透了。这些话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安慰人、而临时编造的。 胡梓君忍不住又稀里哗啦掉了一串眼泪,随后拿眼镜布擦了擦,长吁出一口气,诚恳地展颜笑道: “顾辙,太谢谢了,我一直以为你就是个老实人,文科的道理都不懂,没想到你原来懂这么多,我好受多了。” 而且刚才顾辙的语气和语速很沉稳老练、张弛有度。甚至跟元首式演讲似地,会不经意停顿制造安静、来拉回走神了的旁听者的注意力。 这显然是顾辙前世当了多年律师、练出来的思辨能力和口才。 所以,当顾辙说完后,不光胡梓君,旁边至少有十几个对高考颇感遗憾的同学,都听得津津有味,额外找到了几分继续奋斗的动力。 那些填志愿滑档的,也全部自然而然围到了顾辙旁边,接受他的心理疏导。 有些同学甚至忍不住想:要是班主任王雨菲也懂得像顾辙这么恰到好处地安慰激励人心就好了,咱们班最后冲刺阶段的心态,说不定会更健康一些。也不至于一听到老师机械说教就厌烦。 顾辙在育人和用人上的眼界,难道已经比班主任强了么?这不可能吧?这也不是理科生的强项啊! 一时之间,连围着王雨菲敬酒的男生人群,都似乎稀疏了一些,不少同学都不由自主挪过来听顾辙分析。 最后,王雨菲自己都感受到变化了,本来她这种天天跟花蝴蝶似换衣服的女老师,是最受男生追捧的。她心中也不由有些不是滋味。 “顾辙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也就考完之后说说,考前要是说了,我也怕大家泄气……”王雨菲便讪讪地跟依然围着她的最后几个男生优等生分说,为自己找台阶。 见王雨菲一改往日的强硬,她旁边几个男优等生立刻受不了了。 考上北大的韩坤立刻脑子一热,非常有男子气概地为美女班主任站台,反驳顾辙道:“顾辙你这话就过了!未来学历重要程度会渐渐下降,这点我承认。 但学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价值是永远不会被取代的,那就是提供一个校友圈子。名校生圈子的人脉资源是烂校能比的么?” “你闭嘴!说话看不看场合的?这是你添乱的时候么?” 顾辙直接怼了回去,他倒不是对韩坤有意见,而是考都考完了,顾辙这边正在给那些滑档同学安慰鼓劲、心理咨询。韩坤这不是火上浇油么?简直毫无同情心。 韩坤被怼得懵逼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主要是在他印象里,顾辙也是个典型的“智力优越感人士”,平时对成绩差的人毫无同情心。怎么高考考完后、这家伙忽然就背叛了自己的阵营? 缓了几秒后,韩坤总算回过味来:这家伙凭什么对自己大声?他今天敢嚣张,不就是看在东海大学基础上,又进了竺可桢学院、拿到了邱成桐奖学金么? 这点加成,最多让他的风头暂时压过那俩复旦生,但绝对不至于让他有资格在清北生面前大声! 加上韩坤刚才跟美女班主任喝多了,酒劲上涌,立刻开喷: “顾辙!你竟然叫我闭嘴?How-dare-you?(你怎么敢的)我也不跟你计较礼貌,你就说我哪句话道理不对! 校友圈不重要吗?我将来的校友圈能量是你的校友圈能比的吗?比嗓门大谁不会啊!” 看韩坤要发飙,作为体育委员的徐嵩仗着自己的力量,连忙过去拉开他: “韩坤别激动别激动,顾辙是给胡梓君他们心理疏导呢。好好的散伙饭动什么气啊,这一开始就不关你事,吃菜吃菜。” 一旁同样考上清北的程颖,因为女生几乎不用喝酒,所以至今很清醒,也过来劝解:“算了算了,校友圈这种事儿有什么好吹的,大家心里清楚就好。” 顾辙本来也不想得罪成绩更好的同学,但他这人,既然答应了别人要做的事情,就得做好。何况是答应了自己心上人陆探幽。 而且现在也不光是为了开导胡梓君,更是为了其他刚才信任顾辙、听顾辙分析的滑档同学,别让他们留下心理阴影。 顾辙沉稳地示意徐嵩松开韩坤,然后不卑不亢地站在对方面前,眼神毫无闪躲地侃侃而谈: “韩坤,你那么想讲道理,我们就和和气气说清楚。校友圈这种东西,我还真不期待,当然,我不反对有人期待。 扪心自问,如果你将来的综合实力,能混到贵校校友的前一半,校友圈对你的帮助价值还会那么决定性吗?不会。 这种东西,都是你在圈子里的位置越垫底,你期待圈子平均水准能给你的拉扯就越大。如果你是校友圈最顶尖的存在,那基本上只有你帮扶别人,不用别人帮扶你了。 一个只能以校为荣的人,才会躲在学校的大旗下面蹭好处。一个校以你为荣的人,是要负责冲在最前面、拉高学校上限的——是不是和我刚才说的‘刻板印象’概念很像? 弱者是躲在群体中、蹭刻板印象的好处,强者是直面最前沿的竞争、拉高自己所在群体给外界的整体刻板印象! 有些人即使学历低,但他有心有志做拉高自己所在群体的形象,那他就比那些躲在刻板印象后面吃老本的人高尚!” 韩坤顿时语塞。 他很想反驳,但这时候要是气急败坏,不成了“他想做个吃刻板印象老本的人”么。 顾辙见他闭嘴了,纵横捭阖地转过身来,大手一挥,对着全包厢的同学说: “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我有几句心里话,送给所有觉得自己没考好的同学——高考如果失误了,这意味着什么?人生失败么?不是!最多只是意味着,你中学阶段没学好。 当然,这还是因为如今的技术和制度限制,高考只能一锤定音,所以要用一考来代替中学六年的努力。未来技术进步了,考核成本控制下去,说不定一次考试都代表不了六年的努力了……” 顾辙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这些话和他要表达的思想其实关系不大,但作为重生者也是不吐不快。 因为后世的高考确实改革了,随着考试成本下降,有多次考试、取最高加权排名的,那样对于偶然失误的人是一个福音,也能降低单次卷子难易度变化带来的扰动。 大伙儿稍稍花了一点时间,才勉强理解了顾辙的展望,然后他继续往下说: “即使是现在,高考考砸就意味中学没学好,那么,大家要如何尽量改变命运呢?很简单,我总结出来一个规律,那就是退一步要进两步。 这个社会很公平,一个人做错一次,不可能再做对一次就被人原谅,因为那样的话犯错将变得毫无惩罚性成本,任何人都可以随便犯错、然后轻易改过就行。 所以人类历史的规律,从来都是错一次,至少要对两次来弥补。中学没学好,你大学再努力,毕业去顶级大公司找工作时,你的简历还是可能会直接被人扔进垃圾桶。 但是,你可以换一条求职之路。比如,假设四年后胡梓君想进微软,微软的HR把她的简历扔了,但她可以试试去微软的供应商那儿,那些做外包的小公司,总没那么看重第一学历吧? 只要她做得确实好、展现出自己的不可替代性,最后以金牌外包的身份再进微软,学历还重要么?不重要了。微软的采购会给这个优质供应商背书的! 那么,这一路上,她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是大学四年的辛勤非人努力,再加上毕业后第一份外包供应商工作期间的努力,或许是三年。 与之相比,一个清华计算机系的学生,如果进了大学就鬼混,但因为他的招牌值钱,所以只要别太离谱,也许他大学一毕业就能进微软。 这两个例子的差距,无非是前一个多努力了七年、而后一个在这七年的一开始就放羊了,但最后达到的高度是一样的。 所以,我给所有没考好的同学一句话:你就假设,这次考砸,只是多走了七年人生弯路,并不是完全追不回来了! 或许比你们强的人也会继续努力,那样你一辈子可能都跟别人差七年。如果别人松懈了,你就能慢慢追回来。但如果你现在就不追了,这七年的差距只会变成十年、十五年。 人生是一场无限游戏,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没死就不算下牌桌。所以,任何时候都别停下,但任何时候也都要注意分配体力,别一下子冲太狠、后面要躺几年。 一次摔倒了,也别想着读档重来,你只能爬起来继续跑完。 爱比克泰德说过:我们每个人都登上并非自己所选的舞台,演出并非自己所选的剧本,但我们只能演下去。” 顾辙说完之后,从桌上拿起自己那瓶红酒,对着三桌同学遥敬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这些话他也是说痛快了,并非他想说教,而是他前世的真是人生经验,不吐不快。 重生之前的顾辙,也同样算人生赢家,只是赢得没那么彻底。 前世高考的失败,无非就是浪费了他七年时间,但他足够坚韧,最后又从泥淖中一步一个脚印爬回来了。 如今,他也不吝大度一把,能帮到几个同学就帮到几个同学吧。 十几个考得不好、乃至滑档了的考生,个个听得热泪盈眶,忽然就觉得做人动力都变强了不少。 “顾哥,你说得太好了!喝!我们敬你!” “不就是比别人多走七年嘛,又不是永远没机会追上!你这点喝完就行了,我开瓶新的!” “老子还年轻呢!大不了拼一把,就当比别人多活七年,追到死总能追回来!” “我不该考完就扔书的,人生是一场无限游戏啊,活到死学到死!” 一群人围着顾辙抱头痛哭,不经意间,顾辙在同学们之间的威望,已经远超了考上清北的韩坤和班长程颖。 甚至大家觉得连班主任王雨菲,都远不如顾辙会讲人生经验、会鼓舞人心。 顾辙又安慰了大家一会儿,好不容易脱身,回到陆探幽身边坐下,悄咪咪交差:“你让我把那些考砸了的同学安抚好,我做到了。” 陆探幽只觉得心脏怦怦狂跳,顾哥实在是太可靠了,还那么一诺千金。 果然任何时候都可以信任他呢。 第23章 与旧的自己划清界限 高中散伙饭就这么结束了,同学们陆续默默地散去。 只不过,路过顾辙旁边时,大部分人眼神中都流露出了感激或钦佩之色。 虽然他成绩不是最好的,但他的远见、气度,隐隐然有成为大家临时精神导师的潜质。 “真看不出来,顾辙这人平时沉默寡言、擅理轻文,没想到原来是这么深藏不露。说出来的话一看就有社会阅历,想得好深刻啊。” “别人要是考得像他那么好,哪个不是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也就顾哥真心不会学历歧视,刚才那些话绝对不是装的。以后毕业了,要是能跟个顾哥这样开明的老板就好了。” “行了行了,别说了,大家都喝过酒了,越说越得罪人,散了吧。” 人群散去大半之后,原本心态最崩的胡梓君,也收拾好了情绪,洗了把脸准备走人。 不过下楼之前,她还是鼓起勇气走到陆探幽身边、拉她借一步说话,想送个助攻以为报答。 陆探幽似乎也意识到了,并没有拒绝,跟着去了女洗手间。 胡梓君确认了一下没人,回身关上门: “刚才我就看见了,顾辙是为了你,才来安慰我们。谢谢,我真的迈过这道坎了。 其实我知道顾辙暗恋你,也知道我哪方面都不如你。所以高中三年,我也没期待什么,我就是在赌你心高气傲,赌你家人势利眼,拒绝顾辙,我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说实话,之前我也没觉得顾辙有优秀到我高攀不上的程度。他无非就是老实沉稳、学习好。 但今天我改变想法了,我知道他是深藏不露,所以我放弃了。到工大之后,我会好好提升自己,寻找新的生活。 不过,我也希望你别吊着他,如果几年之后你们还不确定关系,那就算我不回来,别的女生也不会客气的。” 陆探幽被说得脸色一红,心中也是有气:这不是在污蔑她拿顾辙当备胎么? 好在这种密闭空间里也没别人,她大大方方地反驳: “谁吊着他了?我初中就暗示过他了,他那时候根本听不懂,我有什么办法?至于后来,他想先好好学习我就陪他好好学习咯,难不成还要女生主动? 我知道他是自尊心受不了,总想把自己提升得更优秀一点、那我就等他,这还不够仁至义尽?” “是……是这样?你不是吊着他、只……只是照顾他的自尊心?对不起,是我多虑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接近他了。”胡梓君顿时无地自容,内心脑补的那点道德优越感也不存在了,非常干脆地彻底撒手。 陆探幽看对方那么识趣,便也不为已甚,大度地拍了拍她肩膀:“大家还是好同学,没必要太刻意,走吧。” 毕竟顾辙还是单身状态,有女生喜欢他也不算什么罪过,又不是挖墙脚。 把话说开就好,做人留一线嘛。 陆探幽也有这个自信,她知道班上的女生没一个能打的。 …… 陆探幽在洗手间里搞定竞争对手的同时,顾辙还在包厢里,被最后七八个同学围着扯淡瞎聊。 随着人越来越少,留下的都是跟他关系好的。话题也越来越放得开,算得上是酒后吐真言。 同寝室的徐嵩和姜军一人扒拉着顾辙一边肩膀,好奇地吐槽心中疑惑:“阿辙,实话实说,真没想到你今天会说出这种话来,还那么关心那些考砸了的同学。” 顾辙也打了个酒嗝:“我说得不对吗?刚才大家明明都觉得我说得好!” 徐嵩摆摆手,有点大舌头地说:“不不不,你说得很对,我是说,这不像你——你是没注意,刚才你怼韩坤的时候,一开始他有多懵逼。 我记得你跟韩坤关系也不差啊,平时你俩不都是拽得很孤傲、埋头读书、然后跟钱思远那群差生很不对付,看不起读书差的。说真的,这俩月你变化太大了。” “你们说这个啊,人总是会变的嘛。尤其高考考完,冷静下来,会看透很多原本没时间细想的道理。”顾辙先随口应付着,心中也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重生后变化太大,已经让很多老熟人觉得怪异。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既然能趁着这个机会、不花什么成本就把掩饰工作扫尾干净,那何乐而不为呢?做人还是稳健一点好。 有些话,冷静状态下聊会显得怪异,喝完酒后口没遮拦,就显得刚刚好。 顾辙眼珠子飞速一转,律师的本能已经让他想好了全套忽悠说辞: “我知道,我原先给你们的印象,是看不起差生、鄙视体育鄙视玩乐,但其实这并不是我的本质,从心理学角度来说,这是一种人格的自我保护。” “靠,你还一套一套的,知道你知识渊博,请说人话!”姜军不太喜欢看课外书,立刻打断道。 也多亏了这些人都是镇洋中学的,是高材生,这种话题还能聊下去。要是一群普高生,说不定听到这儿就散了。 顾辙也只好长话短说:“我举个例子你们就懂了,人脑是会为自己长期做的事情、寻找正当性心理暗示的,哪怕他明明是在做坏事。 连小偷强盗杀人犯都是如此,他们会觉得自己是在劫富济贫、行侠仗义,错的是这个世界,他们是替天行道。否则用不了几年就会发疯,承受不住心理压力的。 考完之后,我也剖析过了,比如鄙视差生这点上,我做得确实不应该。我本意其实只是仇富,因为我跟钱思远他们关系差,看不惯他们炫富,他们也老是招惹我。 但良知告诉我,仇富是不对的——仇为富不仁是对的,但仇富不对,你可以仇不仁。所以,我潜意识就会寻找他们的其他特点。 然后,我就发现那些富二代借读生有个共性,就是学习差。我就渐渐开始鄙视差生。学生嘛,本来就是比成绩,这可比仇富要正当得多。 同样的道理,我现在也可以揣摩出钱思远他们的心态。他们当然也仇我,但他们知道鄙穷是不对的,鄙视学习好的人那就更没道理了。 所以挑来挑去,他们最后也找到我和韩坤这些家境贫寒优等生的共性——体育差。然后他们就越来越以打球好为荣,鄙视体育差生,实则是为鄙穷鄙学习好找借口。 也正因为如此,钱思远他们在这三年里,对嵩哥你言听计从——你是体育委员、校队门将。而他们的自我保护心理暗示,营造了一个‘体育强者为尊’的价值观,那他们就会下意识听你的话。 否则他们的三观会错乱的,严重的话可能精神分裂。说实话我还挺感谢这一点的,多亏如此,这三年里你才帮我挡那么多麻烦,你一发话钱思远他们都不敢挑衅我。 但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嵩哥,交情这种东西,不管当初最开始动机是什么,现在我是真心拿你当哥们儿,这种东西论迹不论心的,以后大学里有什么麻烦我能帮的,尽管说话。 同样的道理,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老是说我和陆探幽的闲话,但实际上,我哪怕是为了自己的三观统一,也会对陆探幽仗义—— 因为她也是富二代,只不过是罕见的、成绩好的富二代。我的心告诉我的大脑:你不仇富,你只是鄙视成绩差。所以当然要跟成绩好的富二代保持好的关系。 不过,现在我已经彻底想明白、把这些心理障碍扫除掉了。以后我既不仇富,也不鄙视差生,这才算是健康自信的强者心态嘛。 韩坤那样的,其实也挺可怜的,你们也别排挤他,说不定过两年他就想明白了。” 顾辙说到最后几句时,已经有些出神,似乎是借着今天的机会,彻底跟重生前的自己做个切割和剖析。 徐嵩、姜军和最后剩下那几个女生,则是再一次听得出神了,对顾辙的心态成熟程度,也更深了一层了解。 如今的顾辙,给他们的印象,就像是彻底摒弃了学生之间那点恩怨、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乎。 刚刚还跟韩坤怼了一下,回头却说得那么坦然,一点意气之争的情绪波动都没有,简直冷静得像法医。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散了吧,我都喝得有点困了。”顾辙摆摆手,最后那几个死党也都散了,他自己略微摇晃地站起来,就准备回学校。 明天还要去营业部找孙镇岳呢,所以今天他打算住寝室,不回家了。 同学们都散开之后,顾辙就看到一个高挑的倩影静静地站在他面前,默默无语,只是眼神微微有些凄楚,正是陆探幽。 她在洗手间里解决了胡梓君后回包厢,刚好听到了顾辙大放厥词的最后一段。 林静静在一旁扶着陆探幽,附耳低语救火:“幽幽你别急啊,他就是喝多了在别人面前卖弄呢。再说他自己也说了,论迹不论心啊。” 陆探幽冷静地拂开林静静的手臂,走到顾辙面前一步处停下。 那气势逼得顾辙又重新坐回椅子上,然后陆探幽才居高临下地说: “你自己说的,论迹不论心。所以,我也懒得管你最初跟我做好朋友的动机,以后看你表现了。” 顾辙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狡辩,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 “上车!我先送你回学校!”陆探幽拿起放在椅背上的披肩,潇洒地转身下楼。 —— PS:晚上有第二更,今天六千字。 第24章 投资就是投人 也幸亏散伙饭约的是午饭,尽管顾辙喝多了,傍晚回到寝室后,一口气睡了十五个小时。 第二天清晨醒来,已经彻底恢复了神清气爽,丝毫不耽误办正事儿。 顾辙冲了个凉水澡,换上干净体面衣服,拿上他最新的战绩资料,打车去沪通证券营业部。 邵佳和林静静、叶小敏也一起,帮他打下手。今天还有一大批之前谈妥的客户,约好了要去营业部正式签约开户。 到时候几个女生帮忙张罗具体业务,顾辙负责跟孙镇岳谈判。 一行人拿着厚厚一叠开户人资料走进营业部大厅的时候,好几个正式员工都下意识站了起来。 他们多多少少都有注意到:最近这一两周,顾辙这群人业绩有点好。 负责对接的李晓琴,连忙倒了几杯水,招呼邵佳林静静她们准备开户文件。 顾辙跟李晓琴打了声招呼,确认孙镇岳现在不忙,他就直奔经理室。 …… 顾辙进门时,孙镇岳正在打电话,脸色似乎不太好。 不过挂断电话后,立刻就换了一副亲切的表情。 看得出来,他对顾辙这个“临时工”最近的表现很满意,也觉得当初给顾辙放权的那个决策太英明了: “小顾啊,好几天没见你来了,不要懈怠啊,最近业绩很好,正是再接再厉的时候。 我见过好几个本来大有可为的员工,都是因为眼皮子太浅,结果小富即安、躺功劳簿上维护维护老客户就满足了。” 顾辙喝着水:“谢谢孙哥,前几天是周末嘛,昨天学校吃散伙饭,所以才来。我眼皮子深着呢,不过就是因为太深了,一样干不长久,开学我就去省城了。” 孙镇岳:“你们本来就是兼职嘛,又不会占太多精力。而且我看你的单子都是网上拉的,远程也能做。每个月几万块的兼职,名校大学生也不敢想呐,你就舍得收手?” 孙镇岳也算是用人不疑,并没有过多打探顾辙的具体操作手法,所以至今只知道他的客人是网上广发邮件拉来的。 但邮件具体怎么写、怎么统筹,孙镇岳也不清楚细节。只当是顾辙特别勤奋、口才好、邮件写得天花乱坠。 见顾辙执意收手,孙镇岳还挺仗义地最后给他提了个建议,说可以给他介绍一个省城营业部的同僚,让顾辙到时候可以在省城就近兼职。 顾辙虽然用不上,但还是挺感激的,果然没看错人。孙镇岳的人品还是可以的,跟前世没什么区别。 顾辙便诚恳地说:“我今天就是来跟孙哥摊牌的,实话实说,我坚持收手,不光是时间精力的问题,也是因为我知道,以我的实力,这个赚钱的法子捂不长久。 如果我什么都不干,等这个月的提成发下来之后,营业部上上下下同事、乃至隔壁一部的、或者同城其他券商的人,都会来打听我的手法细节的。 就算我设计尽量遮掩,也最多再拖一个月被人盯上。到时候,我的操作没法保密,别人乱学、彻底失控,说不定还拿去干坏事。 所以我想通了,不如跟孙哥你彻底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联手合作控制这个操作的外泄节奏,说不定还能利益更大化一点,吃相也好看,整个过程也更可控。 不过,在说出一切之前,我希望孙哥你答应我几个条件。” 孙镇岳闻言,表情也冷静凝重下来,想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点了根烟整理思路,这才开口:“你想要什么?” 顾辙轻轻挥手驱散飘过来的烟雾:“首先,我希望你今天开始,就尽快把我们这些人七月份的提成结算了、发下来。 至于这个月后续八天会出的单子,到时候统计口径调整一下,算到八月份的业绩里好了。” 孙镇岳:“你希望立刻拿钱?就差那么几天?我这边手续上倒是可以腾挪,你们是临时工嘛,结算本来就灵活,但这有意义么?” 顾辙:“有,我倒不是差钱,我是怕这个月业绩太好看,直接就惹来太多关注,不便于细水长流。 而如果今天就结算掉,那么截止到目前为止,我们的业绩还不至于明显超出往月销冠一个数量级以上,就能再多低调一个月。” 孙镇岳拿过一张清单,一边看一边问:“你们这个月已经做了多少了?” 顾辙:“之前签了三百户,今天又集中拉来近二百。好在理论上我们有五个人兼职,账面上可以摊得不那么显眼。但如果拖到月底,我还能再签三四百户。” 孙镇岳也有些意外:“这么多了?你增速惊人啊。要是每周三四百户,一个月总提成有小三十万了吧?我记得之前月销冠也就五十户左右。” 顾辙两手一摊:“所以,我希望你也拿出点合作诚意来,让我们安心,今天就把这个月提成先结了。” 孙镇岳立刻让人算了算,考虑到部分客户质量比较低,提成要打点折扣,最后算完,近五百户的业绩,实际要发放八万两千多块。 这个数据是已经扣完税了的,实际上的税大约是几千块。主要是给销售人员的提成,本来就可以用通讯费、交通费、汽油费报销抵扣相当一部分,这是合理的跑业务成本。 得出数字之后,孙镇岳沉吟了一下:“这钱我可以想办法今天给,不过,既然要我配合你,也该把你的策略细节和我说说了吧。我得确认后续还有挖掘潜力。” “先给钱吧,这本来就是我们应得的,付了我就说。” 顾辙说着,双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摆出很诚恳的姿态: “孙哥,有句话,相信你们做金融的都理解:投资就是投人。觉得一个人有前途、人品值得信赖,那就该果断在他身上下注。 凭我目前展现出来的能力,你应该相信我是有大前途的,正因为我对自己充满信心,所以才那么珍惜名声。如果你还有疑虑,我可以给你看几样东西。” 说着,顾辙拿出了他今天带来的几张复印件,有东海大学竺可桢学院的录取通知,还有邱成桐奖学金的协议,以及省科技厅对顾辙那几个在申专利的查新报告。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过多解释,顾辙说到这儿,后续直接摆成绩就行。 孙镇岳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反复确认之后,不由感慨:“难怪脑子那么好使,也难怪你爱惜羽毛。小顾,你将来绝对是个干大事的。罢了,我就赌一把你这个人。” 孙镇岳便打了好几个电话,又喊来下属处理手续,忙活了好久,总算把顾辙的钱付了。 展示了己方深度合作的诚意后,孙镇岳示意顾辙可以畅所欲言了。 顾辙这次没再藏私,把计划大致说了一遍: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我无非就是利用了概率分组,大胆预言、海量群发。我手头目前找到的有效邮箱资源,最多再有一个多月就用完了。 所以后续要用,邮箱资源你得自己找,相关脚本代码倒是可以借你用用。实话实说,我今天才告诉你,也不太怕你吃相难看、直接截胡我。 因为你自己找邮箱资源、磨合套路,至少也要十天八天的。后续等你开始发邮件,这个过程又要一两周见效,还不如直接跟我合作呢。 我只希望,八月下旬的时候,你能足额把我们应得的提成足额发清。后续如果有潜力,你再凭良心给我一点好处费。 最后,如果发现这个计策有失控、被对手利用的可能性,我希望你配合我的计划和节奏,完成揭盖子掀桌的步骤。” “揭盖子?”孙镇岳不由一愣,“你最后打算亲手终结掉你想出来的这个销售策略?” 顾辙:“当然,因为我虽然只是拿它揽客开户,但别人有可能拿它虚假宣传、甚至是骗客户买基金、买个股接盘。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当然要和法律站在一起。” 孙镇岳想了想:“也是,这种东西,最多再过两三个月,迟早泄密到烂大街,到时候大头也不是我们在赚了,不如博个业界良心的口碑。 如果揭盖子够早的话,也还没形成既得利益集团,反扑的力量也可以忽略不计,我们自己也足够干净。 不过,就怕泄密的早期阶段,学到这招的都是我们自己的同事,或者隔壁营业部的。这种情况下如果我贸然揭盖子,只怕被总部的人当做是嫉妒同僚、内斗内耗,那就不好了。” 顾辙微微一笑,提醒道:“泄密的路径,还是可以控制的嘛,券商那么多,如果是友商先用来干坏事,你揭盖子,总部只会嘉奖你。” 孙镇岳琢磨了一会儿,眼神一亮:“对啊,我知道怎么做了——到时候,我争取九月份先继续闷声发大财。 等哪天发现营业一部的人学了我的计策,我转头就故意泄给其他‘友商’。营业一部的人如果是自己琢磨出来的,那么他们还得先花十天半个月准备发帖机脚本和爬邮箱的代码。 而我第二天就可以转头把发帖机代码这些、通过友商的内奸故意泄密出去。到时候友商动手的速度、就可能比营业一部的同僚还快个十天八天的……” 最后他再去揭盖子,伤的就完全是友商,而不是营业一部了。 想明白这个时间链后,孙镇岳对顾辙的脑子也是愈发佩服,幸好自己选择了跟这家伙做盟友。 送顾辙出门之前,他也大度地说: “小顾,真有你的,那我也再给你个准话吧。你不干之后,九月份我能赚多少,我再私下分你三成算是咨询费,不过最多不超过十万,就当是个君子协定,交个长远朋友吧。” 底25章 就拿这点小钱考验同学 把孙镇岳彻底拉上自己的战车后,这份暑期兼职也就没什么需要顾辙亲自操心的难点了,后续剩下的都是“体力活”。 走出经理室,顾辙就听到几个女生在喊累。看看天色,已经是快下班的点,大厅里人也不多了。 “总算签完了,好累啊,给客户解说了一整天,嗓子都要哑了。”林静静斜躺在一张椅子上,动都不想动。 “行了静静你忍忍吧,我们就是身体累,好歹脑子不累。顾辙跟孙经理谈判了那么久,肯定比我们辛苦多了吧。”叶小敏比较冷静,变着法儿劝道。 “嗓子受不了就学我多喝水啊。不行,我好像喝太多了,等等,走之前要再上一次。”邵佳似乎最有应付经验,说着就要起身去洗手间。 邵佳刚一转身,就看到顾辙出来了,她连忙拉扯了一下衣角,把因为坐久了而褶皱起来的衣服拉挺,赔笑说:“静静就是随口说说的,其实她今天最卖力了。” 顾辙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又不是领导,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累了还不能喊么,不过,一会儿你们就不觉得累了。” 顾辙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又凑近了压低音量:“把这几个字签了,回校分钱,别张扬。” “耶!”邵佳果然瞬间不累了,刚欢呼了半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大家很快把字签了,一伙人一溜烟回了学校,顾辙就开始分钱。 也多亏了他们的性质是“临时工”,领的是“劳务报酬”,所以孙镇岳那边可以直接发现金。 要是那种缴纳社保的正式员工,工资都得直接打到每个人卡上,就不方便顾辙二次分配处理了。 顾辙给大家的分配和很是合理、服众。事前答应大家的部分,自然是一点都不会克扣的。 在此基础上,还会略施小惠,给大家一点额外的奖励和红包,也算是凝聚人心、让大家更重视保密。 毕竟顾辙很清楚:他跟这些同学说好的操作模式,说到底只是个君子协定,谈不上什么法律约束力。 如果真有不会做人、眼皮子浅的,眼红他赚大头,迷之自信觉得“我已经学会了,我自己单干我也行”,那这个团队很容易散掉,赚钱策略的泄密速度也会加快。 虽然顾辙肯定有办法让那个背叛者讨不到好果子吃,震慑立威。但何必闹到那一步呢,能和和气气赚久一点不好么。 最后的分配结果是这样的: 负责写代码的刘凯,按照事前约定,封顶只是给五千块,毕竟他是技术人员,上个月也稍微给过他一点了。 这次顾辙就在补足五千块的基础上,又发了两千块红包,名义上是奖励他后续的代码优化,以及保密。 顾辙还承诺,只要这门生意后续还会做下去,每做一个月都会给刘凯两千红包,他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嘴严实一些就行。 刘凯对这个结果已经非常满意了,毕竟他只是个技术宅,刚刚高中毕业也没见什么世面,顾辙等于是给他一笔长期“软件版权费”,细水长流。 拿到钱之后,刘凯还有点不真实感,内心只剩下一个念头:顾辙这生意最好做久一点,争取多白拿几个月封口费。 剩下三个具体负责接电话拉业务的女生,那就实打实按照业绩提成算,最后再额外给点鼓励红包。 而邵佳因为前期带了一下林静静和叶小敏,顾辙额外给她多算了一个培训费的红包。另外两女生对此也是心服口服,毕竟师傅领进门,多拿一点也是应该的。 最终,邵佳也拿了七千多块,其中四千多是接电话签单提成,剩下是奖金、红包。 林静静和叶小敏各自拿了三千多。 另外,顾辙还得稍微留下一部分,还给陆探幽,因为上个月他为了纳税记录,拆借了一些陆探幽自己谈回来的单子,这个月自然要还回去。 全部算完后,八万两千块的总提成里,顾辙分出去大约两万块。 他想了想,还得稍微留出一两千给其他关联人礼尚往来一下、请大家吃喝玩乐鼓舞士气。所以最后只往自己兜里揣了六万块整。 这个比例,比他一开始画大饼时拿的要少一些。 按原计划,他只要给一成的接电话劳务费、以及一笔固定的软件费用。最后实际的各种支出加起来,达到了总收益的四分之一,他自己拿四分之三。 不过做生意嘛,本来就不可能完全按照计划的,总会有执行过程中的损耗和意外开支、上下打点。 发完钱之后,顾辙通知大伙儿:“明天大家好好把手头的潜在客户梳理一下,别积压。后天下午我请大家唱K,东钱湖景区那家,高尔夫球场旁边,晚上烧烤。” “好耶!”一群没心没肺的家伙齐声雀跃。 刘凯邵佳他俩,原先都没去过KTV,毕竟都是住校的高中生,管得严嘛。 林静静和叶小敏倒是去过,但也都是寒暑假跟亲友一起,找便宜的场子。 顾辙说的那家,他们只是听说过,据说六七个人的中包至少也要大几百呢。以02年的物价,学生请客已经算很不错了。 …… 分好钱、安排好团建之后,当天晚上顾辙在学校宿舍住了最后一晚。 次日一早,他就去办了离校手续,跟宿管交了钥匙,算是彻底离开母校镇洋中学了。 距离暑假开始都已经个把月,宿舍里本来就热得不行,顾辙早上起床,都跟水里捞上来似的。 低年级的人也几乎走光了。比顾辙住得还晚的,只有那一小撮准备九月份参加奥赛市预赛的高二竞赛生,他们暑假都完全没得休息,需要魔鬼训练两个月。 要是没有他们的存在,估计宿舍早就封楼了,也不会给顾辙蹭住的机会。 顾辙也没什么行李可收拾,旧的毯子枕套全部丢了,他只背一个书包就出门了。 昨晚他没急着回家,也是因为计划好了今天还要大采购,还是住城里方便。 书包里还有六万块现金,很不安全,顾辙就把包背在前面。 出行也是全程打车,不会冒险挤公交。02年连支付宝都还没有,小偷这个职业还远远没被消灭。 顾辙先去了最近的明州银行,那是他家之前买渔船时办按揭贷款的银行,然后向父亲的还贷账户里打了三万块,先把七八两个月的按揭还了,再预存了九十月份的,到时候会自动扣。 缓了这么一大口气之后,家里的断供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最艰难的日子也彻底过去了。 离开按揭行后,顾辙又顺路直奔最近的数码城,准备给自己买个笔记本、再配个台机、买点储备的移动硬盘,最后再搞个手机。 之前连电脑都没有,他写那些专利申请文件都很不方便,检索现有技术都得去外面上网。 反正手头的三万块钱暂时也开不了公司、投不了别的事儿,那还不如都先拿来升级“生产工具”呢。 弄两台电脑也是绝对有必要的,顾辙早就计划好了,很多秘密资料要存在家里台式机和移动硬盘上,尽量少联网。 日常保密级别低的工作,就用笔记本处理,也方便做数据隔离。 不一会儿,顾辙就到了地方,那是鄞城区今年新开的一家店,叫颐高数码广场,也算是方便了城东市民。 在此之前,本地人买电脑都得跑城西的天一数码。而颐高是98年在省城出现的牌子,经过四五年发展,终于扩张到明州了。 顾辙随便看了几家店,店员们对这个书包背前面、一个人来看电脑的少年也不敢轻视,都是规规矩矩介绍,没试图忽悠他。 这些店员显然也都是经验颇丰,知道数码城里最好骗的是带着孩子来的中年人,那些人自己往往不懂电脑。 而年轻人自己来看的,还戴个方框眼镜儿,基本上都是行家,肯定是看过行情的,大家痛快点比较好。 02年的笔记本也确实贵,主要是后世作为“国产价格屠夫”的神舟电脑,01年才刚成立呢,如今都还没打入市场。 没有这种搅局的鲶鱼,如今最便宜的牌子,也不过是进口的戴尔,最低配也要八千多。除了戴尔其他所有牌子都要五位数,IBM更是两万起步。 好在顾辙也知道这种东西换代快,第一台电脑也没打算用好多年,最后花一万三弄了个HP的。 内存256M,已经算当时很高的了,奔腾4的CPU也对得起这个内存,显卡当然是集显了,其他没什么好多说的。 然后,顾辙又花了八千多配了个台机,也是奔腾4的,不过台机CPU的性能肯定要比笔记本强,主频从1.4G提高到了2G。其他性能差不多也是等比提升。 卖电脑的店员都是男人,看顾辙主意那么正,他们也都闭嘴没瞎推销,整个流程非常干脆,连付钱在内十分钟搞定。 最后走到旁边一家诺基亚手机店铺的时候,总算是遇到了个女店员。 这女店员似乎早就注意到了顾辙下手果断,很喜欢这种豪爽的客户,变着法儿给他推销最好的新机型。 然而,顾辙的目标非常明确,他只要一个能打电话的,屏幕面积尽量大一点,方便看短信时少翻几次页。 女店员给他推最新的5210,说这机型屏幕颜色更多几种,看起来漂亮。(还不能算彩屏,只是从黑白屏变成了四色屏。) 但顾辙跟一年半之前上市的3310对比了一下之后,发现屏幕大小几乎没差,只是颜色多了,为了这点漂亮上的改良,还付出了续航力下降的代价,还贵一两千块钱。 顾辙又不是冤大头,当然是直接拒绝了,就要一年半前上市的3310凑合一下。 通讯工具而已,该省省该花花。 办完一切后,顾辙让店员把所有东西打好包、盯着他们塞减震泡沫,出门打车直接回家。 到家估计还要八十多块打车费,顾辙直接给了司机一张一百的,让司机尽量开稳一点,别颠簸。 第26章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 “爸,妈,我回来了,帮我搬一下电脑。这两个月的按揭我已经帮你们还了,还往爸的扣款卡里多预存了俩月。” 随着出租车在自家餐馆门口停稳,顾辙一下车就吆喝上了。 母亲褚秀照例还是拿着菜单过来准备揽客,结果就看到居然是“败家儿子”打车回来。 好在顾辙的后半句话,立刻让她内心火气全消,甚至还有点精神恍惚。喘息了两口、确认一切都是真的之后,她才扯开嗓门喊丈夫赶紧滚出来。 父子俩一人一个箱子,把台式机先搬回屋里。 使唤父母干活确实不太地道,但如果是刚刚帮家里还了按揭贷款,那就另当别论了。说话不硬气一点,父母反而会心虚。 把顾辙带回来的东西都收拾好之后,母亲就把店门先掩上了,急于盘问一下儿子。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两点,午餐的高峰早就过了,损失不了多少生意,等晚饭再开就行。 其实,同一条街上的其他饭馆,基本上更早就午休了,也就顾家背着巨大的贷款压力,想着多做一单是一单,才这么辛苦耗着。 “你老实说,这个月到底赚了多少?怎么会突然发这么多的?那个给证券公司拉人开户的活儿,上个月不是才几千块么?”褚秀很是忐忑,既为儿子高兴,又觉得很不踏实。 顾辙也怕吓到他们,暂时把数字稍微低报了一大半,腾挪处理了一下: “上个月三四千,那是没上手,这个月做熟练了,所以有一两万。不过那不是大头——前天不是回校吃散伙饭么,招生办的老师找到我,正式签了一个协议,给我发了一笔优秀新生奖学金,也有好几万呢。” 父母都没文化,跟他们说什么电子商务、邮件推销、概率策略……肯定会吓住他们,让他们多担心。 所以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把奖学金的规模吹大一点儿,再打个时间差——奖学金实际上要再过一周到半个月,才会到账,中间还有不少流程手续要跑。 但顾辙拿得出协议,不由父母不信。而且这种善意谎言怎么说都不怕,时间一到自动圆谎。 “读个大学还能倒拿好几万?!”父母心中顿时充满了骄傲。 这得是多优秀的新生才能享受这待遇啊,他们感觉自己的想象力已经不够用了。 褚秀现在只想找借口跟娘家兄弟姐妹打电话,不经意地报个喜。 还好顾辙拉住了她:“妈,少显摆点吧,整得咱家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月初刚确认我被东海大学录取的时候,你已经把家里全部亲戚的电话都打过一遍了。” “也……也是哦,”褚秀这才稍稍冷静,但转念一想还是不甘心,“这能一样吗?他们原来也听过考上名校的,但他们听过拿那么多奖学金的吗?” 顾辙叹了口气,下意识看了看父亲。他原本还指望父亲帮忙劝劝,因为父亲是个低调的老实人,最怕丢人现眼。 可惜,这次也是指望不上了,顾海峰也是一脸的悠然神往,似乎在脑补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 顾辙只好转移话题:“妈,我帮家里做了那么多事,还考得那么好,是不是该奖励我了?现在家里暂时还贷没压力了,总没借口克扣了吧。” “那当然,你要什么尽管说。”褚秀想都没想就先答应,随后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可是,你光贷款就帮家里还了两三万,还差钱嘛?” 顾辙:“谁说要奖励钱了——这次打暑期工,有好几个关系好的同学都帮我不少,而且都是跟我一样考上东海大学的。 我请他们明天来店里聚餐,晚上,你和爸挑最新鲜的食材好好做一顿,别砸我面子就好。” 这个请求总算是挠到了褚秀的得意之处,开饭馆的最自豪的不就是厨艺么,请儿子的同学吃饭这种事情,褚秀向来是热心到狂热的。 “没说的,明天歇业半天!就招待你同学!”她也总算收了打一圈电话显摆的心思,全心全意都转移到明天的菜单上了。 顾辙:“这个倒没必要……就一桌人。” 褚秀:“一桌人也要歇业!” 顾辙想了想,休息半天也好,父母最近太辛苦了,精神压力太煎熬。 …… 当晚顾辙把电脑的最终组装调试搞定,又熬夜写了点东西。 第二天睡了个懒觉,把早餐和午餐合并吃了,稍微歇了一会儿,觉得干等无聊,就提前去KTV开好包厢,订好酒水零食果盘,等同学们陆续来会合。 他到的最早,闲来无事,就用昨天刚买的手机,给同样有手机的同学打电话确认,也算是交换号码。 那些家伙果然都还没出门,接到电话纷纷表示立刻出发。 打完一圈电话,顾辙自己开了瓶乌苏润润喉,觉得让包厢费空转也挺浪费的,那就趁没人先唱几首。一会儿正好把麦彻底让出来,也好让其他人玩得更尽兴。 他在点唱机上随便翻了一圈,后世他擅长唱的很多周洁伦的歌,如今都没诞生呢,自然也找不到伴奏。 他又懒得抄歌,毕竟不是走文娱路线的重生者。翻着翻着就发现只剩90年代的老歌了。 忽然,一首歌闪入他的眼帘,是老渣男李宗胜的《鬼迷心窍》。 顾辙心中一动,这歌他重生前常唱,正好没人,唱点老男人专属,也不怕被人觉得奇怪。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唱着唱着,顾辙觉得自己的气息有些紊乱,又坚持用假声来唱,音调难免有些颤抖。唱到第二遍的时候,眼眶不觉湿润了。 …… 接到顾辙电话的时候,陆探幽其实已经提前出门了。莫名的心烦意乱,让她根本坐不住。 只是辉腾隔音好,中午路上又空,她接电话时,顾辙完全听不到车内噪音。 到了地方后,陆探幽直奔包厢,刚一推门,就听到了顾辙忘我的歌声。 陆探幽琴棋书画都懂点,顾辙的音色当然无法让她惊艳,而且她早就在音乐课上习惯了。 但顾辙假声中的颤抖和真挚深切的情感,让她内心不由共鸣了一下,但又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遥远么……怎么像老男人怀念年轻时的白月光似的……” 心烦意乱之下,陆探幽下意识把门拉上一点,重新假装敲门再进,也好给顾辙一点准备时间。 听到敲门声,歌声戛然而止,顾辙立刻转身招呼她:“幽幽你好快啊,快坐下先喝点饮料润润喉。我给你打完电话好像还不到十五分钟吧。” “我家车快。”陆探幽甩了甩因赶路而变得蓬松的单马尾,扯掉扎发带重新按黑长直捋了一下,玩味地随口调侃, “唱得不错嘛,你不是只唱《爱在西元前》和《双截棍》的么,怎么改唱老男人了。” “随机播放的,遇到就唱了。既然你来了,你点歌吧。他们估计还要一会儿。”顾辙随口掩饰。 陆探幽也怕尴尬,就先唱一首,在点歌台上搜了一会儿,找了一首动漫配曲《晓之车》。 这是《高达SEED》的配曲,那片子还要再过两三个月才上映,而且最初只在扶桑TBS放,要03年才传入国内。不过动漫的原声配曲已经作为专辑先预热发售了。 顾辙今天找的这家KTV也算上档次,海外的热门新歌也非常全。 《晓之车》是剧中表现凄婉追思场景用的BGM,多次被女主拉克丝演唱,非常少女风,没什么情情爱爱的。 陆探幽的音色也非常空灵幽远,驾驭得非常完美,竟能与原唱玉置成实有八九分相似。 顾辙前世没有跟陆探幽一起去过KTV,所以还是颇为意外的,听得也有些出神。 陆探幽唱完之后好一会儿,都把话筒递给他了,他才拉回思绪,给妹子倒了点饮料,轻松闲聊: “你的日语越来越流利了,不过,记得你原先不太喜欢扶桑的东西,这是为了去旅游,才练练口语么?” 陆探幽喝了口饮料,也被顾辙勾起了心事,便随口倾诉: “不是跟你说过么,是考察不是旅游,想赚扶桑人的钱而已,当然要做点功课了,语言也得补补。上半年我家好不容易做成了一个美津浓的单子,这次想看看有没机会成为长期供应商。 我爸一直坚持一个理念,他觉得,做面料供应商,如果没有材料核心技术,那就永远不可能赚到有尊严的超额利润。 最多是打磨打磨供应链,跟隔壁秀州的桐昆集团那样,靠效率抠出一点平均利润,一辈子卖卖涤纶长丝。而且人家已经占了这条路,我们来得晚就得另外找路,不能同质化竞争。 我爸想来想去,就只能专注研发给运动品牌专用的高科技新面料——因为给其他奢侈名牌供料没前途,奢侈品值钱的是牌子,不是技术含量,质量再差的奢侈品都能卖出去。 只有运动品牌,值钱的是科技含量而不是牌子本身。如果耐克阿迪的球鞋不是全世界跳得最高最护脚的,那NBA和足球五大联赛的球星,就会立刻改穿性能最好的鞋。 所以,运动面料上有独门的科技突破,才能逼着耐克阿迪这样的大牌都低头求你进你的货。不过,我家目前的产品还没这个实力,能先拿下美津浓试试手、形成研产反馈闭环再说吧。” 在明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外贸企业要想在供应链上往上游爬、打开高附加值环节的国际市场,往往也只能先从扶桑下手。 主要是地理上也比较接近,扶桑外商来这考察供应商的比较多,信任基础比欧美市场好些。 扶桑人对这的华夏企业也是有一点点情怀加成的,毕竟从唐朝开始明州就是遣唐使来华的停靠港,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了。 顾辙低头沉吟思索了一会儿,他听得出来,陆探幽父亲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这些信息他前世并不知道,也是重生之后,才第一次听陆探幽说。 毕竟这条路线,在二十年后,可是被明州同城的另一家化纤巨头、申州国际的马老板验证了的。 二十年后,马老板不就是靠着专注研发、搞出几款连耐克阿迪都不得不低头抢购的高科技运动面料,把申州国际做到两千亿港币市值的么。 他公司的毛利率比耐克和阿迪还高。马老板个人就占股七成,一度在二十年后的国内富豪榜前列晃悠过一阵子。 “既然幽幽她爸如今眼光就那么清晰,为什么后来就悄无声息了呢?也没见他能跟马老板竞争啊……”想着想着,顾辙不由出神,冒出了一个新的疑问。 好在他很快就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幽幽她爸好像几年之后就病重了,坊间传言都说是肝癌!他都没撑到申州国际的马老板彻底崛起!” 前世陆探幽父亲肝癌的原因,坊间也是莫衷一是,这种东西也不可能有确切答案,有些说他是太拼太肝,操劳过度。 有些说他是经常泡化学实验室、亲自督促研发进度,也有说是公司的排放环保没做好。化工类企业,污染导致员工肝癌率上升,在90年代末21世纪初,那也是常有的。 顾辙心中一紧,觉得有必要趁着这个机会,找点借口提醒陆探幽注意家族企业的环保措施,就当是多积点德,再想办法让陆探幽劝她爸好好的、全面彻底做个体检。 不过,要怎么开口呢?太突兀的话,也不好让对方接受,遇到讳疾忌医的人,还会觉得他别有用心。 好在,顾辙很快就想到,眼前便有一个契机。 顾辙不动声色地劝道:“幽幽,既然这次是跟家里人一起去考察,就趁机多学一点东西吧,能帮你爸妈分担的活儿,就多分担一些。你爸妈一定都很辛苦吧。” 陆探幽:“这还用你说,我当然会尽力了,我知道我爸有多辛苦。你现在说这些干嘛?快点唱啊,别浪费包厢费。” 顾辙连忙接过话筒,一边假装点歌一边说:“是么?你爸那么辛苦,可要注意身体啊。对了,我听说扶桑人的体检特别细致全面,很擅长筛查早期疾病。 国内有钱人还有特地花两万块去扶桑体检游的。你们这次去都去了,要不顺便劝你爸抽时间做个全面体检?” 陆探幽果然颇为意外:“扶桑还有这样的旅游项目?体检游?” —— PS:说明一下……这本书中期开始,可能主角有主角的事业线,女主也会有自己独立的事业线。 她们家族的生意女主自己会做下去,并不属于主角,主角只是在大战略和技术上点拨女主开开挂。所以,希望大家不会觉得这样的写法水。 当然了,这本毕竟是男频文,如果大家觉得这样写会过于大女主,那我也先听听大家的意见,还可以适当调整大纲,减少女主自己独立的事业线。 第27章 迎接大学生活 乍一听顾辙的介绍时,陆探幽对“体检游”还挺感兴趣的。 但冷静下来后,她就觉得有点难办——她太了解父亲了。 陆谨明是个非常自负勤奋、独断专行的人。最近几年虽然精力有所下降,妻子也多次劝他注意身体,他都讳疾忌医,总觉得公司正在转型的关键节点,要全力以赴不能被杂念分心。 毕竟,如今的有钱人还不像20年后那样、天天被震惊部的负面健康新闻轰炸,这方面的意识还不警觉。 顾辙听了陆探幽的难处后,也只好帮她一起想办法: “你都是大学生了,又懂日语,完全可以自己做主。我在网上看过,一场全面深度体检不超过三十万日元,折人民币一万多。 你就拿前阵子打暑期工赚的钱,再贴个一万块零花就好了。到时候你爸知道这里面有你的辛苦钱,肯定会领情的吧。” 陆探幽:“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就当是我尽尽孝心了。到时候我就和我爸说,这是你教我赚的钱……” 她出于感激,不由自主就想在家人面前多说些顾辙的好话。 不过这个提议很快被顾辙拒绝了:“别!千万别!这是你的孝心,别提外人。这种忠言逆耳的话,只有最亲密的人说才适合。” 顾辙很清楚,这种事情不能掺和。 一来是涉及健康问题,由外人提议显得不吉利。而且陆谨明也未必已经病了,经过这次之后,能让他接受定期全面体检的好习惯就行。 二来么,顾辙也不想让人觉得他早就在讨好陆探幽的家人。 他都重生了,自身实力也硬,成功是必然的。即使追陆探幽,也要追得堂堂正正。 比尔盖茨成为首富之后,被多少人说“第一桶金全靠他母亲认识IBM的高管”。 顾辙但凡留下一点瑕疵,后世历史书绝对会写“顾辙第一桶金靠老丈人提携”。 他做这事不掺杂任何利益,只是想帮陆探幽改命、避免她年纪轻轻就被迫接班、卷入残酷商战。 前世她爸刚走那几年,公司的骨干频频被挖角。盟友、客户也都想方设法安插年轻帅气有为的棋子,摆明了是想靠联姻把陆家连锅端了。 陆探幽识破肃清了几个之后,就变得对男人疑神疑鬼,看谁都觉得别有用心,最后抑郁症耽误了终身。 …… 陆探幽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见顾辙如此“做好事不留名”,便对他愈发敬重。 到底是贫贱之交啊,这友谊太纯洁了。 “谢谢,我全听你的。”陆探幽答应得很诚恳。 “不说这些了,不就是个体检么,本来就是随口提到,也别扫兴了,唱歌唱歌。”顾辙见目的已经达到,也很自然地岔开话题。 俩人又唱了几首歌,心情恢复阳光了些,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到了。 他们立刻把麦让出来,任由林静静姐几个当麦霸,自己端着饮料坐角落里玩玩小游戏聊聊天。 那群家伙如出栏的羊群,一连唱了两个小时都不带问顾辙的,最后还是爽过了,注意到买单的主一首都没唱呢,才不好意思起来。 “好了别谈情说爱了,唱首歌吧。都给你点好了,《爱在西元前》。”林静静风风火火地拍了拍顾辙的肩膀。 顾辙接过话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探幽倒是一下子窜起来,跟林静静打闹在一起:“谁谈情说爱了!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我在请教顾哥职场经验。” 顾辙摇头苦笑,本想拉开妹子,但音响里很快传来了伴奏,他就先随便唱唱捧捧场。 他的唱功还是很扎实的,嗓音也不错,同学们纷纷起哄叫好,毕竟他是今天买单的金主。 陆、林二女听着听着也不打闹了,陆探幽听着听着,心中也闪过更多的疑惑: 为什么顾辙唱那些青春纯爱的歌曲,再也没有当初的感觉了呢? 似乎自己刚来的时候、偷听到的那些老男人怀旧情歌,更适合他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 一行人一直唱到傍晚,顾辙买了单,打了两辆出租车,直奔他家的餐馆吃烧烤。 母亲褚秀果然下午就提前歇业了,专等着晚上这一顿,还特地没用冷冻食材,而是从禁渔期非法出海的渔民同行手中,买了一些最新鲜的渔获—— 要不说顾辙父亲这种老实人会被卷死呢,都贷款买了渔船了,还不敢做任何不遵纪守法的事情。等九月份正式开海,估计近海也剩不了多少值钱货了。 “哇,这些鱼好新鲜啊,金鲳鱼和带鱼的银鳞都还在,而且摸上去那么光滑,这拿来烧烤或者油炸都可惜了,带鱼估计都能直接做刺身了。” 同学中间,陆探幽果然是最识货的,一下子就看出了这些材料的难得。 比如带鱼,虽然平时不值钱,但是能新鲜到跟不锈钢一样反光,绝对是当天才捕获的。 相比之下,肥厚的生蚝、膏满黄肥的扇贝、梭子蟹、大黑虎虾,倒是不算什么了。 其他同学此前连顾辙家里有餐馆都不知道,如今更是一惊一乍: “顾辙,看不出来啊,你家这店看起来挺不错啊,学校里的时候居然那么节俭,深藏不露啊。” 这些人又哪里知道,欠着高额贷款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顾辙见同学们都很满意,心中也是微微得意:“大家这个月都辛苦了,一会儿先吃烤的。炸串我亲自下厨,露一手慰劳一下大家!” 下个月继续好好干! 当然,这句潜台词放心里就行,没必要说出来。 “你还会炸串?太意外了,难道你爸妈原本还想过让你继承店么。”林静静和邵佳都异口同声好奇。 “不是刻意学的,练化学的时候触类旁通的。”顾辙自信坦白。 林静静:“咦……学化学的时候练的?怎么感觉像黑暗料理。” 顾辙:“不吃拉倒,到时候别后悔!” 大家对他的玩笑话也不以为意,嘻嘻哈哈之间,先干掉了百来串各种海鲜和牛羊肉串,还有一些烤韭菜、蒜薹、金针菇、大茄子之类配菜。 褚秀怕儿子的同学们吃不饱,还特地准备了一些霉干菜肉末馅的烤麦饼,是她老家婺州的小吃。 大伙越吃越快,赞不绝口:“这么好吃,早该做大才对,太可惜了,现在才知道,都要去省城读书了,以后寒暑假回来吃。” “唉,估计是地段偏了点吧,要是在市中心,肯定火爆到分店都开好几家了。” “不过也没事,听说这边附近的渔村很快要拆迁,保税开发区要扩大,到时候外商多了,估计周边生意档次都会提高的吧。” 结果因为这些人胡吃海塞得太快,顾辙亲手炸的炸串端上来的时候,大家都没剩多少胃容量了。 顾辙炸东西的控油也很有一套, “这炸串看着好干净啊,估计也不怎么香吧?算了,烤的都吃饱了,没兴趣了。”林静静摸摸肚子,暂且不甘心地放弃。 还是一直很斯文的陆探幽,预留了足够多的胃。拿起一串炸带鱼先小口试了试,顾辙预先把两侧的鱼鳍刺去掉了,所以非常酥脆。 仅仅两秒钟后,陆探幽眼神都直了。 “有那么好吃吗?你就秀恩爱吧!”林静静颇为不服。 “起开,不爱吃别吃,归我了。”陆探幽一把护过食,对其他同学公允地点评, “说心里话,我这辈子肯定吃过更好吃的东西。不过炸串能做成这样,真是没见过。关键也不是好吃,那种反差……算了不说了,我先吃了。” 同学们被勾起好奇,也纷纷挤出胃口尝试,立刻就意识到陆探幽所言不虚。 “确实好神奇哦,看上去表面没油,也没什么香气,但是吃到嘴里酥香脆嫩反差那么大。” “啊!好后悔,刚才为什么直接吃烤串吃到饱了,不行,吃不下也得吃。” “顾辙,你是不是很擅长做菜,太深藏不露了。” 面对这种疑问,顾辙当然是很有自知之明地澄清:“别!除了炸串我什么都不会做,做个炸串我都是看温度计、密度计和定时器的。” 他一边搪塞,一边又在柜台里变戏法似的调好了一杯分层花里胡哨的子弹鸡尾酒,推到陆探幽面前:“这个不太凉,适合餐后慢慢喝。” “好漂亮!我们也要!”林静静立刻没脸没皮地把其他女生给代表了。 “你们吃太撑了!算了吧,实在要喝给你个简单的。呐,男生喝喝长岛冰茶、女生喝喝自由古巴就行了。”顾辙这次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几秒钟就搞定,而且是直接用圆筒玻璃杯装的。 林静静的脸立刻就垮下去了:“为什么我们就没有五颜六色分层的?这两种看上去就是可乐和冰红茶啊。” 顾辙:“多留点胃吃炸串不好么?” 林静静:“吃饱了还能用饮料溜溜缝啊。” “你是怎么做到这么不自律还不胖的?”顾辙简直无语。 …… 发薪日团建,就在这种胡吃海塞的混乱氛围中结束了。 不过能够让那群每天接电话销售的女同学发泄掉压力、下个月继续好好干,这活动就组织得很值,她们迟早也要慢慢适应职场压力的。 散伙的时候,陆探幽最后略有深意地跟顾辙说了几句惜别的话,暗示他这一两个月好好努力。顾辙也没多问,只是让对方放心就好,目送陆家的车把她接走。 第二天一早,陆探幽就和家人坐飞机出国了。 顾辙这边也清净了下来,进入了每天锻炼身体、在电脑上写点东西的日子。 偶尔想起前世做专利代理时接触过的技术资料,就第一时间在电脑上记下来,同时尽量按权利请求书和技术说明书的格式整理。 因为手头还有五六千块钱的零花,顾辙这次也不再藏着掖着,遇到适合立刻申请专利的简单技术,就直接提交了申请文件。 一个多月前提交的那俩鸡汤滤油勺、分层鸡尾酒滴管的后续改进型,他也一股脑儿排列组合都刷上了,反正五百块一个的审查费,给得起。除此之外还另有一些由化学实验器皿启发演化而来的小玩意,都是不需要实物、用CAD画个结构图就能申请成功的。 最后,就是抽出时间,稍微监督激励一下那些女同学的工作进度、接单效率。 不住校之后,顾辙的时间也愈发自由起来。 重生至今,八月份这一整个月应该是最自在的。早就想好好坚持锻炼身体、重塑自己形象的顾辙,也总算有条件每天都直接到海里游泳了,每天至少两三公里。 渔民家庭出身的他,身体底子其实并不差。之前完全是因为高中住校没得游泳、学习压力又大,才发福起来的。 重新与海浪搏击了一个多月后,顾辙就又快速瘦下来十几斤。刚重生的时候,他有1米8,170多斤,七月底时是160多,到八月底已经跌破150大关了。 这一个月里,沪通证券那边的开户业务倒是始终没出什么意外,也多亏了孙镇岳已经被他拉下水、大家有共同利益,需要一起掩饰这一切。 而孙镇岳这种金融界内部的老江湖肯帮忙,手法自然比顾辙细腻得多。 所以直到八月下旬,顾辙等人正式结束兼职、要求结算最后一个月的提成时,他们的业绩才算是轰动了整个沪通证券明州各大营业部。 顾辙等五个人,在七月份出了五百单、总提成八万块的基础上,又提升了整整三倍。八月最终业绩定格在“拉新开户两千户、提成近三十万”。 (实际上是因为七月份最后一周的业绩和提成被压到了八月一起结算,为了低调。前文说过) 不过因为数额巨大,八月份提成下发的时候,能够靠交通费、通讯费报销抵税的比例也下降了,不得不实打实交了足足三四万的税。 最后分账的时候,顾辙个人拿了二十万左右,还有五六万分给剩余四人。 所有同学也都惊喜得如在梦中,七月份的时候他们每人分别拿六七千或者三四千,就已经很满足了。这次那三个电话销售的女生,每人都拿到了一万五以上,这在02年绝对是个让人羡慕的月薪。 虽然,她们当中也不是完全没有羡慕顾辙的心思,毕竟知道顾辙这个月就监监工就拿了二十万,是人都会羡慕。 但好在她们都知道自己的斤两,也知道做局的脑子最值钱,顾哥之前表现出来的种种手腕和带团队的凝聚力、社会阅历,都让她们暂时甘于继续打下手。 而这个数字报出来后,在圈内也是彻底捂不住盖子了。不仅沪通营业一部的人开始打听,同城的其他券商也开始打听。 因为傻子都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人力推销一个个拉客户做得到的,绝对是上了先进的技术手段、广撒网自动推销简化了工作流程。 在股市大寒冬的年份,能这样拉新进来,孙镇岳带的团队,今年绝对是沪通全国所有营业部、在拉新这个细分考核项目上的销冠了。 有了这么一个突出的单项业绩,说不定年底就能升迁或者调到魔都总部呢。有这样的利益在背后,同行哪个可能坐得住?当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开始打探孙镇岳的操作。 —— PS:昨天八千字了……今天要换地图,稍微有点卡,就四千多字并在一更吧。 第28章 吾不如张良萧何韩信 9月3日,星期二。暑假最炎热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清晨六点半的明州湾海面上,一个矫健的身影正在渐渐向北岸靠拢。 这一带是海湾最狭窄的地方,只要三公里就能横渡到海峡对岸的象山港。 从七月底到九月初,顾辙生意上也没什么要操心的,就养成了每天趁黎明和黄昏下海的习惯。 暑期的烈日简直能晒死人,只有早晚凉快的时候才敢露天游泳。 一开始是游几百米就折返,多往复几次。渐渐习惯了、找回初中时的感觉后,他就偶尔挑战一下横渡海峡。 昨天是开海的日子,在餐馆里做了四个月兼职厨子的父亲,终于要重操旧业、今早凌晨四点多就起航,去远海碰碰运气。 渔船出港时的操作比较多,顾辙也就顺便搭把手,帮船开到南岸的主航道,然后他再穿个救生衣跳海游回北岸。 登陆的时候,海滩上都还没什么人,顾辙只穿一条泳裤闲逛也不至于惹人注目。 摸着自己终于有点分块迹象的腹肌,顾辙总算觉得这个暑假的辛苦没白费。 终于彻底回到自律精英的人生轨迹上来了,这辈子他要做到从始至终不得脂肪肝,而不是跟前世那样先患后愈。 过几天开学之后,面对老同学们必然会出现的惊讶眼神,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你们见过凌晨四点的明州湾么?” 几分钟后,顾辙光着脚徒步回到家里,简单冲洗了一下,吃掉母亲留在桌上的早餐。 早餐是不伦不类的燕麦海虾粥,海虾照例是家里卖不完的,燕麦片倒是顾辙暑假里特地跑了好多地方才买到的。 经典的农科院麦片,也就是经常被后世减肥人士吐槽为“包装袋跟化肥似的”那款。 简单的早餐中,依然透着顾家人的节俭,但至少该花的钱已经敢花了。母亲知道顾辙要好好锻炼减肥,也全力支持他。 吃完早餐后,顾辙正想休息一会儿,恢复一下游泳消耗的体力,突然手机的短信铃声响了。 顾辙还有点小激动,立刻扑到书桌边拿起来看。 他还以为是陆幽幽终于回国了——陆幽幽原本说好八月底就回国的,前几天顾辙还给她发了好几条短信,但都石沉大海,显然是还在国外没收到。 当时顾辙心中就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莫非是陆幽幽给她父亲安排的“体检游”,真的查出了大病?所以全家人都拖延了行程、要给陆谨明就地治疗? 现在看到手机短信,他又有些期待,如果回来了那就说明没事。 可惜他很快就失望了,短信不是陆幽幽的,而是孙镇岳的。 内容是通知他:八月份发放的提成,如今公司那边终于把代扣的劳务所得税手续办好了,可以在税务局查到。 如果顾辙需要打印纳税凭证,现在就可以去了。 顾辙之前跟孙镇岳提过几句,说他需要纳税记录证明“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以便开公司,孙镇岳倒一直帮他记着了。 “也罢,不想幽幽的事儿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把自己的事情办了。” 顾辙揣好手机,收拾一下形象,跟母亲打过招呼,就出门办事了。 “妈,我去税务局打个纳税凭证,再开点别的证明。你帮我再收拾一下行李,我打算明天就去省城。” 褚秀还在厨房里收拾店里用的食材,闻言擦了擦手跑出来:“不是下周一才开学嘛?” 顾辙:“我打算注册一家公司,搞点技术创新的小生意。想了想还是在省城注册吧,以后几年也方便。 注册至少也要一周,提前去也好打打前站,做点准备。你的证件和授权书这些,也准备一下,公司至少要两个股东。” 顾辙可不想读了大学之后还两头跑,所以在学校旁边租个办公室开公司就最好了。 以后不想睡寝室的日子,还能直接在办公室里对付一下,反正皮包公司大部分时间应该就他一个人。 第一家公司也不会干什么大事,所以股权不重要,自己家人随便伪装一下就好。 褚秀也知道儿子一周前进账了二十万提成,如今对他是彻底信赖了,便没有质疑:“你也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负责就好,反正是你赚的钱,妈支持你。” …… 此后几天倒也没什么大事发生,顾辙无非是到处跑,开各种证明。 到省城后先在学校附近找了个最便宜的办公室租下,每个月也就几百块钱。然后花一周时间,办手续开公司。 因为本钱足够,顾辙这次也没打算再开咨询类的公司,那样以后的业务范围受限太大——咨询公司最大的好处,只是启动资金比较少,有个实缴3万块就能开起来。 而普通的有限公司,按照当时《公司法》至少还要50万注册资本,但首期实缴出资只要30%就行,也就是15万,所以顾辙是够的。 剩下七成认缴金额可以在后续一年里慢慢到位,反正顾辙肯定来得及搞钱。眼下就有一笔摆在手边的进账—— 等公司注册下来,顾辙就可以用公司的名义,去苏珀尔找石韬晦把那几个凑数专利买了,应该问题不大。 开公司的具体手续没什么好多说的,有些环节实在麻烦,顾辙就稍微花点小钱让人代理跑腿,这方面他很看得开。 时间转眼来到9月9日,星期一,也是东海大学新生报到的日子。 顾辙的公司还要几天才能走完流程,他就先去学校报到。 …… 因为租的办公室离学校很近,顾辙是安步当车空手走着去的,行李先放办公室里没拿,显得颇为异类。 其他大一新生,就算不坐火车站的接送校车,至少也得打个车。东西多基本得有家长送。 以至于顾辙好不容易找到“竺可桢学院”的接待处时,负责给新生办手续的学姐,差点把他当成高年级的,或者是来捣乱的社会人。 “同学?你是来报道的?你行李呢?” 一个勉强还算看得过眼的学姐,看到他的录取通知书时,意外得一愣一愣的。 没办法,都是理工科竞赛级别的生源,女生能漂亮到哪去。 要是陆幽幽今天能陪他一起来报道,肯定会觉得贼有安全感。 顾辙两手一摊:“这有关系吗?还在酒店里,办好了再拿。不然我一个人也顾不过来啊。” 学姐一想也有道理,就继续检查证件,一边也在心中暗喜: 我们院向来只进书呆子,居然还有这种有型帅气的学弟,今年新生质量不错嘛。看这大高个,这扎实的身板,气质就挺拔…… 顾辙这样子,拿到别的院系或许不算特别出众,但跟旁边排队的同院男生一比,已经是鹤立鸡群。只能说胖子都是潜力股。 不过几秒钟后,学姐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逆转:“这录取通知书明明写着顾辙啊!你是顾辙?” “我就是顾辙。” “你是捡到了顾辙的证件吧!这照片是你吗?”学姐直接指着顾辙的身份证质疑。 刚才光看录取通知书时她还没看出来,谁让通知书上没照片呢。 原来,顾辙身份证上的照片,是将近两年前拍的。 原本的他一直不注意形象,性格自闭还怕跟女生说话(除了陆幽幽),人一胖还容易满脸痘,还从不梳头。 顾辙也没办法,只能坚持:“这就是我,那时候我还很胖。” 学姐:“这就不是你!你别动,不然我叫保安来核实了啊!” 这番争执着实闹了不小的动静,结果附近好几个院等办手续的新生,全围过来看热闹了。 “这男生看着好有气质啊,不会是捡到证件的社会人吧。” “那照片也差距太大了吧,从来只听说过丑的冒充帅的,第一次见到帅的冒充丑的。” 好多女生忍不住八卦。 顾辙无奈,急中生智说道:“这位女同学,请你不要无理取闹,如果你非要核实,找招生办的胡老师来,他一个多月前见过我。” 接待学姐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立刻就去旁边找,一分钟后就带着人回来了。 新生接待日,招生办的部分老师都是在现场待命的。 顾辙也顾不上低调了,老远就打招呼:“胡老师,我顾辙啊,上个月你来明州找我签过邱成桐奖学金协议的!还记得吧。” 此言一出,围观同学更是轰动:哗?真的假的? 这家伙不但帅气挺拔,还是尖子生、还是入学就拿到邱成桐奖学金?这得多强? 在场的女生,不免都心中悸动,开始脑补:如果一切都是真的,要怎么搭讪。如果是假的……这骗子胆子也太大了! 几个脑子好使的,已经灵机一动,帮顾辙说话:“这位同学说得那么具体,应该不会是假的吧,学姐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此言一出,其他反应慢的女生有些也醒悟过来,暗叹这些家伙真是好手腕。 要是顾辙是假的,她们也只是“疑罪从无”,帮人说话也没损失。 要是真的,她们不就先送了个人情过去么。 到时候顾辙肯定得道谢啊,一来二去不就认识了。 想通了之后,她们也纷纷开始帮顾辙说话,只剩情商反应最慢的或者自视甚高的女生,依然在那冷漠看戏。 胡老师开始也有些怀疑,但忽然听到那么多女生七嘴八舌关注,他颇感压力,仔细辨认了一下后,连忙顺水推舟: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顾辙嘛,化学补录加试考满分那个,前一天的奥赛真题都能直接考满分,连实验都满分,还研发了好几项专利,才拿的邱成桐奖学金。不过你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胡老师后半段话,其实是说给场内吃瓜群众听的。 他见事情闹大了,怕学生回去之后再脑补什么“奖学金评比内幕”,就大大方方把前因后果大致说一下。 要怪只能怪顾辙刚才情急之下先提到了奖学金。 胡老师话音刚落,这下不光附近的女生人人瞩目,连男生们都不得不佩服起顾辙来了。 顾辙有些尴尬,但也没办法,他挠了挠头发,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是不可能低调了。 报个到都惹出那么大动静,找谁说理去。 他也还算懂礼貌,真相大白后,不忘对刚才最初为他说话的那几个女生道谢,并没有更多举动。 只可惜架不住还是有个别女生趁机主动要他号码,他也只好给了,但也仅此而已。 …… 二十分钟后,顾辙办完手续,精疲力竭地空手来到寝室,先认认门。 他还想着怎么自我介绍呢,结果已经有一个瘦小室友站起来,一副“久仰”的表情,拉着顾辙对其他几人介绍: “哇塞,他就是顾辙诶,刚才惹出大新闻的‘大发明家’呢,居然是我们室友。 对了我叫吴丹青,刚才也在报到处。这是蒋从文,这是孔超凡。孔超凡也是跟你一样参加过化学奥赛的哦,去年省决第二保送进来的。” 东海大学的紫金港校区是新盖不久的,条件还不错,所以都是四人寝室。 看得出来吴丹青是室友当中最热心随和的,也最没有“学霸包袱”。 他口中的孔超凡,则明显是另一个极端,一看就沉默寡言,偶像包袱很重。 不过想想也正常,因为去年省决第一那位方舟二中学霸,最后是通过了京城的冬令营集训、成功入选最终的五人国家队,后来在荷兰拿了全球总决赛金牌的。 (注:三大奥赛的全球总决赛都有600名选手参赛,每个国家最多派出5人。前300名都有奖牌,前50名都是金牌,别以为金牌只有一块。) 那种人肯定保送清华了呀,所以能到东海大学竺可桢学院的,最强的也就是省内第二名。 这还是因为这孔超凡偏科、高考估计也考不上清北,才忍了保送东海大学,他内心其实都觉得屈才了。 见顾辙一来就闹出那么大动静,孔超凡也有点不好拿捏自己的态度,憋了半天,只是问了一句: “我听韩涛说,你确实很强。真有这本事,去年怎么不发挥。” 顾辙笑了,主动伸出手去跟对方握手:“有些人是会二次开窍的嘛,我就属于这种人,开了一次还不够。” 顾辙的表情如沐春风,充满了真诚。 他还是很喜欢结交顶级理工科学霸的,因为他心中从没有跟对方竞争的想法。 在他眼里,这些人越强,以后给他打工产生的收益就越大,何乐而不为呢? 刘邦会嫌萧何太能治国、张良诡计太多、韩信太会打仗么? 第29章 还真有来撞枪口的 实话实说,孔超凡在质疑顾辙实力的时候,预想过顾辙的各种可能反应。 比如,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想方设法证明自己确是真才实学、拿高额奖学金也是实至名归…… 但偏偏没想到,顾辙这么淡定友善,一点都不急于自辩。 这画风不对啊。 难道顾辙跟他们不是一类人嘛?怎么一丁点顶级理工科学霸的胜负心都没有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只能一拳打在棉花上,换个和气的态度聊天。 这时,顾辙才轻描淡写聊起拿奖学金的事儿,承认“我当时恰好在琢磨那几个萃取相关的小专利,所以周边知识理解比较透彻,实验加试刚好用上了”。 他都大大方方承认了有运气因素,足见其坦荡。四人初次见面的火药味,很快消弭无形。 顾辙还趁机判断出:他这仨室友,除了吴丹青稍微有点情商,另外俩完全是理科做题机器。 都是一说话就会得罪人那种,唯一的区别只是孔超凡化学强,蒋从文物理强。 好在顾辙照样能游刃有余地与这种人交朋友。 前世他也算半个科技掮客,说白了就是给科学家和产业界、投资方牵线搭桥的。知道结交这类人总的原则就是: 要显得你懂行,但是又会捧哏,跟对方没有直接竞争关系,不是一条赛道上的。 伯乐和千里马就不存在竞争关系嘛,大家占据的是不同生态位。 于是几分钟后,孔超凡就开始后悔了,连连解释: “其实我刚才真没恶意,主要是暑假时听了冯涛的一面之词,他一边阴阳怪气地说你实验很强,又暗示你上面可能有人……” “行了,君子坦荡荡。我爸妈是打渔做菜的,我上面能有什么人?” 顾辙一抬手,彻底打住了这个话题。 对方都已经“此曹无伤言之”了,再聊下去多不好意思啊。 顾辙恰到好处地提出请大家去校外馆子吃个饭,也好缓解尴尬。随后便洗了个脸飒爽出门。 三个室友跟在后面,走廊上又遇到了几个认识孔超凡的同学,应该都是方舟二中毕业的。 他们当中也有刚才在报到处见过顾辙的,都颇为好奇,就悄悄跟孔超凡打听“顾辙凭什么入学就拿奖学金”。 孔超凡直接怼回去:“不要随便怀疑同学!顾辙肯定有他厉害的地方,你看不懂而已。” 看样子,他已经被顾尤里转化了,但还没完全转化。 …… 请室友吃了饭之后,顾辙跟大家交换了联系方式,当晚就先回公司办公室睡了,临走还关照吴丹青,如果遇到宿管有事儿就通知他。 因为军训还没开始,报到日当晚其实也没人查寝。 第二天,顾辙把行李分批蚂蚁搬家弄到寝室,室友看他东西多,还帮忙搭了把手。 学院方面也没安排活动,只是几个辅导老师在那儿熟悉学生、拟选班干部—— 每个班找谁当班长,当然是入学之前就凭成绩单和档案内定好了的。不过还是要征求学生本人意见,才能最终拍板。 竺可桢学院当时一届分四个大班,其实就是按照“入学时是靠数理化生哪一门竞赛录取的”来分班的。 顾辙他们是靠化学竞赛和化学的加试补录进来的,所以分在三班。 当天午饭的时候,他们班的女辅导员就来到寝室,先检查了一下内务,然后把顾辙喊到走廊上谈话,问他“愿不愿意为同学们服务。” 这话问得挺有水平,顾辙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肯定不能直接说不愿意,那显得多没觉悟? 所以顾辙反应很快:“郭老师,我很愿意为同学们服务,不过我不是当干部的料,班长或者学生会之类的职务就算了,有具体的事儿可以找我。” 他忙着呢,谁要当班干部啊。 郭导员也没勉强,送顾辙回寝室。又仔细看了几秒坐在旁边的孔超凡,稍微跟他聊了两句,然后叹了口气,摇摇头就要走。 孔超凡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辅导员这表情,还诧异怎么得罪这女老师了。 还是顾辙不想老师做无用功,见状劝了一句:“郭老师,我们这儿的同学,大部分不擅交际。您看吴丹青的硬性条件还行么?行的话可以了解一下。” 郭导员闻言先是嗔怪地看了顾辙一眼,但随即似乎是觉得这也有道理,就把吴丹青列入了考察。 结果半小时后,一圈转下来,果然“三号四号种子选手”也都不行,俩人都是社恐。最后班长真落到了录取成绩只能算中等偏上、但人还挺机灵的吴丹青身上。 郭导员心中也是暗暗感叹:这顾辙不但成绩好,居然还挺会看人。听他说话也得体,感觉比机关里的老油条还滴水不漏。 从没见过这样的化学尖子生,简直异类。 吴丹青被辅导员宣布为班长后,旁边的孔超凡才反应过来自己错过了什么。 “我靠,原来刚才导员是在挑班长啊。”郭老师的背影刚消失,孔超凡就一拍大腿跳了起来。 他倒不是想当,但稀里糊涂就被轮空了,这还是挺让他挫败的,感觉自己很呆。 吴丹青则是暗暗感激顾辙:其他人是当不了班长,情商不够,顾辙则是心里清楚着呢,只是不想蹚浑水才让的。 以后当班长可不能托大,有些事情,还是该跟顾哥商量,他一看就是个明白人。 …… 做了个顺水人情让吴丹青当上班长后,后续紧跟而来的新生军训期里,顾辙的日子也算是额外好过了点。 虽然教官最大,但班长在集训解散之后还是有一定的管理权的,可以让顾辙少受点无谓的折腾。 东海大学的军训倒也没太非人,比顾辙前世读的那底层211好多了。 那些整小时整小时的站军姿少了很多,增补上来不少长跑、俯卧撑类的体能项目。操练方面也不止有军体拳,还有拿假枪练的刺刀操。 顾辙本来就在坚持减肥阶段,于是欣然接受,刚好撕开因无法每天游泳而堵上的热量缺口。 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第一周是最严格的,连晚上都管得很近,还有可能被要求紧急集合,连周末都要练。 顾辙也没怨言,反正他这几天也不急,只是在那周四的时候,收到一条手机通知短信,是说他注册的公司总算是手续全办完了。 好在公司注册完也没规定马上要产生业务,就先放几天好了。 第二周开始,情况终于有所好转,主要是院方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大家晚上排了课,所以晚上就不用训练了,下午也要提前减量解散,寝室管理也放松了些。 当然,东海大学的其他院系依然是全天训的,竺院之所以特殊化开小灶,是因为这儿的学生都是3+2学制,规定就要三年学完外面本科四年的课程,自然要抢时间。 而且这里的课程,顾辙刚开始上的时候,还有点不习惯。因为大一居然要全面地上理科通识教育。 也就是说,不管他们录取进来时,是考的数学还是物理、化学竞赛/加试,进来之后都要数理化全学。 一个学年里,数学要学《高数》加线代、复变、数学分析,物理要学到《大物》加力热光电,化学要学完无机/有机/物理化学。 其中《高数》/《大物》/《无机》这三门最基础的,就是第一批上的,要在军训期间的夜班课上,就把上册先浮光掠影讲一遍。 内容一多,老师讲的进度就很快,尤其是基础部分。毕竟能过竞赛的人,老师都默认大家《高数》/《大物》高中里都自学过了,现在就当是温故而知新。 不少同学对课程安排提出了质疑,得到的辅导员回答是: “竺院是培养高端理工科综合人才的地方,你们全部都是要读研的,现在就细分太早了。就该数理化全学,在学习中找到自己真正的兴趣和人生目标,再定具体专业方向。” 大家无奈,只好照办。一边学一边找高年级学长了解情况,才知道这儿大一是没得选的,强制全学。 大二大三就可以选课了,而且随便组合很自由,修满理科学分就能完成本科阶段——你可以数理化各三分之一,也可以专攻一项。 但是到了研究生阶段那两年,就必须固定下来一个方向了。 既然都知道规则了,那就干呗。 顾辙也不得不把他的其他一些计划暂时多拖后几天,实在是没时间。 …… 一周的全天军训,加上两周的白天军训晚上上课,时间转眼来到国庆前夕,这种苦逼的日子总算是结束了。 9月30日,星期一。 这一天外面的企业还是要上班的,不过大学好歹比企业有人性一点,所以直接把这一天跟前面那个周末连在一起,给刚刚结束军训的学生多放几天,直接连到国庆。 绝大多数同学,当然都选择了直接倒头补觉,连续几天懒得哪里都不想去。 要不是这个时代打电话叫外卖还不发达,食堂也没有早餐以外的打包服务,估计很多人都懒得亲自去吃饭。 苦逼的顾辙,却不得不比大多数同学少休息一天——因为他得趁着这个日子,去一趟早就该去的邻市会稽。 他昨天跟苏珀尔研发部的石韬晦联系好了,今天要再次去跟对方谈判那几项凑数专利转让的事儿,再拖下去就国庆放假了。 之前高考刚结束的时候,他因为种种资格瑕疵,没法谈下去,现在自己开了一家公司,而且他最初申请的那两项小专利,如今都已经授权下来了。现在再要卖,就方便很多。 实用新型的审核很多时候是半年左右,但可能是顾辙这玩意儿太简单了吧,所以三个月就审下来了,也算是神速。 而且当时授权下来的日子,顾辙这边注册公司的手续都还没办,他正好就把这些已经授权的专利加塞到公司出资内,这样以后按评估价平进平出卖掉,也不用再缴所得税了。 《公司法》规定,新设立公司的货币出资金额,不得低于总股本的30%,所以顾辙只要15万的现金出资,其他是可以用知识产权和其他可执行资产来充抵的。 在申请中的专利当然不算知识产权,但授权下来之后就算了。只要稍微做个评估,别高估,一般都不会有问题。 当年这块管得也不严,因为那时专利还很稀缺。实际操作中,但凡是个专利,你估个三五万的白菜价,工商基本上闭着眼睛就让你过了。 你要是估个百八十万甚至更贵,那肯定得严格找资产评估机构好好评估实际市场价值。 顾辙这边的手续,比三个月前完备了那么多,要卖起来自然会快捷不少。 到了会稽之后,他轻车熟路直奔苏珀尔研发部,非常准点地按预约时间抵达。因为是国庆长假前最后一天上班,石韬晦那边也挺空,没有其他拖延。 双方寒暄了几句,顾辙递了名片过去,兜里还揣了一叠相关证件复印件,包括一会儿可能会用到的公司证照和专利授权书。 石韬晦看了一下他的名片,玩味一笑:“方舟科技资讯有限公司?小顾你可以啊,三个月不见当刮目相看。” 顾辙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这公司也不会用很多年,名字无所谓。谈正事儿吧,这几个月里,我上次想卖的那几项技术,你们应该都评估过了吧。要不要买还不是一句话。” 石韬晦先点点头:“评估是评估过了,只有那个鸡汤过滤勺有点实际商业价值,另外那个只能按刷指标的走量货算。 而且这是两三个月之前的事儿了,你电话里说你已经拿到国知局的正式授权书了?能把复印件给我看一下么,我们内部还要最后上会讨论一下。” 顾辙眉头一皱:“早说我可以传真给你嘛,需要多久?” “不会很久的,走个流程,你坐半小时喝杯咖啡吧。”石韬晦说着就走进了另一间会议室。 顾辙也没什么可说的,就坐下找点期刊看,不过只喝自己带来的瓶装水。 半小时后,石韬晦果然准时出来了,不过他的表情却有些变化:“小顾……不太好意思,你那个鸡尾酒滴管的专利,我们可以按一万五的价格买下。 不过你那个鸡汤过滤勺的专利,我们研发部内部意见无法统一,主要是隔了几个月了,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们负责自研的一位副经理,跟我平级的,他觉得你这个技术并不好,太粗糙了,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细节,你看……” 顾辙闻言,就知道对方内部估计是有人动了什么别的心思。不过既然对方态度还没恶化,他也先陪着再观望一下: “想要改进?我也可以帮你们改进,事实上,我已经有一些改进计划了,只是还没授权——你们总不会是想绕过我,擅自改进我的东西吧。 如果是那样,我真要怀疑你的专业程度了,干这行的,不会连《专利法》第二十九条的专利优先权都不知道吧。我研发的东西,首次申请后十二个月内的后续改进,优先权在我!” 剧情相关的法律分析 这个不算今天的更新,今天下午才更新。这里紧急加塞一些便于读者理解剧情的法律背景解释。 如果对法律没兴趣的书友可以直接跳过这篇相关,不用浪费时间看,不影响剧情。 但是如果您是2月12号以前就看到这里的书友,可能需要回去重新看一下第13章和第27、29章。因为前面的剧情我也为了防止歧义而重新微调过了。 这几天我也注意到了,在前面第13章的时候,以及昨天的“还真有人来撞枪口”这一章,关于用专利优先权条款做局的章节,有部分书友有歧义,后来仔细一看有两位书友说得也有一定道理。 是我前面写的时候前后有些过于压缩篇幅,没有分情况讨论,有点没说清楚。本来是想少水字,结果写着写着前面忘了,留下一点bug 所以还是趁着现在还免费,反正也不要钱,发个作品相关,把书中剧情的法律设计仔细分情况剖析一下。 否则,我也怕后续的法律交锋有些书友看起来会有难度。 以下是法律解析。 —— 首先,根据我国《专利法》第29条的两款,分别规定了“外国优先权”和“本国优先权”。 外国优先权是针对在外国已经申请过的、一年内完全一模一样照办到国内,根据pct条约走申请,可以享受优先权——看不懂这款的可以不看,因为目前我看专业书友对此也都没有歧义,书里剧情也不涉及,就不展开了。 只要记住,外国优先权不是为了让发明人去改良迭代的,只是为了解决“不同国家不可能同时申请,要给申请人留出操作时间”,记住这一点就行。 第29条第二款,针对的就是“本国优先权”,这也是书中剧情涉及到的重点条款。 本国优先权其实就是针对适度的发明人自行改良迭代的,也就是你发明的东西,一年内你微调一下重新申请,可以要求原先那个申请号的优先,但是只能要求一次,不能说第三次申请再要求第二次的优先……那是不存在的。 这一款,书友们的歧义应该也就只涉及上面这几句话,现在我也澄清了。 再具体就不展开了,因为涉及到《专利审查指南》,那就连篇累牍了,应该没有更多歧义。 然后,我之前章节压缩模糊处理,带来的主要问题,可能就是导致部分书友会误会“专利优先权能被用来一年内刷专利数量”,这儿我要重点澄清,以免普法反而普得不精确,误导了大家对法律的理解。 这个事情其实要拆成两块来阐述:刷改进专利数量是一种操作,要求专利优先权是另一种操作。这两种操作不会同时使用,具体要分情况来决定用哪一种。 而这个“具体情况”,主要就是看“主角第一次申请后,到第二次、第三次申请之前,中间有没有人试图搅局加塞”,这是决定策略分叉的变量。 相当于我前面写书时,要是写成一个“if-else”结构,那就严谨一点。 对于没人注意到主角的首次申请、也没人加塞的情况下,主角当然可以不要求优先权,直接大大方方把第二次申请当成一个独立专利去申,申请文件上也别把优先权请求写上去。 这种做法如果能过关,主角就能拿到两个专利授权,到时候刷数量可以卖两次(虽然其中一个已经不值钱了,因为商业价值被后者覆盖掉了,只是起到一个充库的作用,让买去的公司将来对外披露的公司数据里,“专利数+1”) 而对于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主角的首次申请、并且试图加塞的情况下。主角的第二个申请如果不在申请文件交上去之前、就写明要求优先权,那么主角的第二个申请就极有可能因为“不具有新颖性”而被驳回。 所以,这时候主角必须在申请时就写明要求优先权,这样最后的结果是:加塞人在主角第一次和第二次申请之间加塞的那次,会失去新颖性,但主角的第一次申请,也会被主角自己的第二次申请给覆盖掉。 换句话说,最后主角从数量上来看,只能拿到一个专利,也就是最新的那个,旧的等效于“申请了一半就撤回了,被新的覆盖掉”了。 国知局这么干也是避免重复授权,鼓励申请人尽量一次性多优化一点,别挤牙膏。 所以,综合总结一下: 没人加塞——闷声发大财不提优先权,假装是全新的来申请——最后拿两个专利,这是理想情况。 有人加塞——不得不提优先权——优先权被确保,但专利数只有一个。这是另一种情况。 这两种情况是不能同时出现的,所以“国内优先权”条款哪怕在2002年,也不可能被人拿来刷专利数量。它只是一个“防止挤牙膏的人被人加塞”的保护性条款。 再说通俗一点,就是我学英特尔和黄刀客那样挤牙膏的时候,如果没人看见,我就偷偷只挤一点点,下次再挤一点点,说这是两段牙膏。 但是如果挤牙膏的时候被人看见盯上了,我还可以有个法条保护我、辩解说“我这两段牙膏其实是一个整体,第二段是第一段的有机组成,都是新挤出来的,绝对没细菌”。 (例子其实不太精确,但也是为了深入浅出、便于不学法的书友理解,专业法律书友就别较真了,) 我一开始没分情况讨论,是怕篇幅太长,大家没耐心看。我心中当时大纲只打算让主角遇到其中一种情况,另一种情况就没打算多说,毕竟书里用不到。 没想到就是这种“用不到的东西稍微提一嘴”的写法引来争议另外。可能会导致部分外行书友混同理解这两种情况,以为能“兼得”。 那我今天又临时调整了一下前面,也调整了后续大纲,索性让主角在下一章中两种情况都遇到: 也就是“鸡汤漏油勺”被人试图加塞了、主角暑假里的时候就发现了,所以对鸡汤漏油勺要求了优先权、损失了专利数量、但保住了改良。后续他当然会找对方怼回来,让他们付出代价。 “鸡尾酒滴管”没有被人试图加塞,别人也想不到这么改良,主角在暑假里二次申请之前也仔细检索了,确认了这一点,所以他申请时自始就没有要求优先权,是闷声发大财当成全新专利申请的。 这样也能把情况梳理清楚。 最后,感谢书友“追魂刀”等人的指出。果然有些东西写手脑子里知道后续不会用到,但读者不知道,隔得太久容易前后对不上,还是谨慎点写吧。 以后……可能会因此导致涉及官司的章节,法律辨析的篇幅略微变长,我争取只在免费章节部分这么干,上架了要收钱之后就减少法律情节吧,到时候会加大科技情节。 第29章 大公司之患不在颛顼 不了解前因后果的人,看到顾辙和石韬晦刚才的言语交锋,或许会有些懵逼。 这里必须稍微提一句前情:两个月前,也就是暑假里顾辙刚买电脑那阵子,顾辙曾经对自己最初申请的那俩专利进行过一次升级。 升级之前,他还专门长了个心眼特地全面检索了相关的现有、在申技术。 当时他就发现: “鸡汤漏油勺”的专利,被人试图加塞了。所以顾辙就及时调整策略,在改良鸡汤漏油勺的二次申请时,要求了优先权,确保对方的加塞将来会被驳回、无效化,代价则是顾辙自己的最初申请也会被覆盖。 而“鸡尾酒滴管”的专利没有人来试图加塞,或许是别人也想不到这么改良、没这个本事。所以顾辙对这项专利的改良,就直接按原始计划、当成新的实用新型来申请,好闷声发大财多捞一个专利数。 总的来说,就是顾辙尽量吃干抹净、利益最大化。 而石韬晦刚才的搪塞,终于让顾辙确定了那个想加塞的人、就是对方研发部内部的。 顾辙当然要提出严正交涉,让对方别动歪脑筋。 石韬晦开始其实也没当回事,虽然他刚才开会的时候,听那同事说了情况之后,他也已经猜到对方的龌龊操作了。 但他觉得“顾辙只是一个理科生,刚刚高中毕业读大学,估计是个技术宅,法律肯定不太精通”。 所以明知己方不占理,他还是想稍微尝试蒙混一下,万一顾辙好骗呢? 做技术转让,本来就要脸皮厚,哪怕只是一线机会,试试又没成本。 混不过去最多丢个脸,脸才几毛钱一斤。 不过,当顾辙侃侃而谈跟他掰扯相关条款时,石韬晦立刻就意识到这次绝对混不过去了。 顾辙从《专利法》说到《实施细则》再说到《审查指南》,引经据典短短十几句话,简直就跟别人深思熟虑后发出来的律师函差不多了。 而且顾辙还当面给他看了他二次申请时的申请书复印件,证明所言不虚。 这是踢到硬茬儿了啊! 石韬晦立刻换了一个表情:“顾先生你别急,这事儿真跟我没关系,我也是刚刚才听了他们自研那边的评估,肯定是有误会。 要不这样,你再给我点时间,我去深入了解一下,也把你的想法转达给自研的同事,看看能不能让部长统一意见。大公司病嘛,体谅体谅。” 顾辙:“我刚才已经给你们半小时了,还要给多久?我能旁听么?这个事情,真要是跟我扯皮,我绝对可以把他的申请无效化。 至于告公司,目前确实证据不足,我也承认赢不了,但要闹大也是容易的,我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顾辙说话还是很有分寸的,至今为止这点小破事儿,还是咬不到对方公司的。但对方家大业大,也犯不着跟他拉拉扯扯,不好看。 石韬晦有点犯难:“给个面子,我保证是最后一次,我跟他们好好了解一下。” …… 几分钟后,石韬晦回到他们事业部的研发部会议室,跟他的经理陈清风、以及另一位负责自研的副经理童双庆,展开了交涉。 陈清风是抓总拍板的,童双庆自然就是暑假里看顾辙那玩意儿太简陋、一时手痒直接改了又申了的家伙。 当然他后来也没查过具体结果和进度,毕竟他每天也很忙的,那只是一步闲棋,要不是今天石韬晦旧事重提,他都快忘了。 石韬晦也不管童双庆,直接跟陈清风说:“经理,那准供应商不是个善茬,他绝对懂行的。老童这点小把戏,最后估计会被驳回申请的。 老童,你后续都没查新跟进吧,连他本人后来的操作都不知道吧。这种低级错误……要不我看这次我们还是买了吧,没必要折腾,确实也值那点价,他卖得也不贵。” 可惜,他这番话并没有让童双庆领情。 童双庆一贯看不惯负责外部技术转让的同事最近的办事风格,总觉得石韬晦就是个“损害公司利益来粉饰自己小团体kpi”的“买办”。 他稍微忍了几秒,就越想越气,选择了怼回去:“公司也像国家,能自研的为什么要买别人的!这种事情行业内又不是没做过! 外面的专利技术拿回来,逆向拆一下,看看能不能改良,或者看看别人有没有申请专利申得太笼统、权利请求保护不够全面的。 就把对方遗漏的、还能申的申一下,或者稍微改改再申一下。大家都这么干的。 老大,你可不能由着小石随便服软呐。钱是小事,关键要是让别人觉得我们事业部的研发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以后非买不可的技术也给我们涨价,那怎么办?” 童双庆前面说了一大堆,都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也确实喷得石韬晦够爽,但他也看得出来,陈清风并不以为意。 对陈清风来说,他是抓总的,管你自研还是外购的技术,都是他的业绩,他只要好用、总的数据漂亮、内耗压到最低、最便于他带团队。 童双庆这种做自研的,情商略低本来就是正常的,所以他说着说着才醒悟,最后连忙补了几句站在陈清风立场上的话。 果不其然,最后两句,让陈清风稍有意动。 他心中暗忖:“确实是这个道理,山寨是不光彩,但是让圈内人知道我们有山寨的本事,山寨的效率高,他们以后卖我们非卖不可的技术时,才不敢漫天要价。 这次关键不是几万块钱买不买那家伙专利的问题,是不能让人觉得我们好拿捏,公司的面子不能随便丢。” 他不由想起切格瓦拉的一句名言:我们走后,他们会给你们修学校和医院、提高你们工资。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而是因为我们来过。 陈清风自己就亲身经历过:前几年引进几项扶桑松下公司的厨房家电专利时,国内有两家公司同时都买了授权。一家是他们这,另一家是齐省一个卖豆浆机的品牌。 后来就是因为他们家山寨底子更好,松下问他们收的授权费就低一些,问那家豆浆机友商收的就贵。 他毕竟也只是个拿人工资的高级打工仔,有些落人口实的决策可不能干。 通盘考虑之后,陈清风对石韬晦说:“那人不就是个皮包公司么,这次的事儿,本来也没多大吧。最多就是老童那个申请被驳回,关公司什么事儿? 我们又不是非买他不可的,买来用处也不大。直接那个事儿上不跟他合作,冷处理,不丢面子就是了。他还能打官司告赢公司不成?” 石韬晦苦笑:“他倒是有自知之明,进来之前就跟我说,他确实暂时只能让老童的申请无效,也告不赢我们公司。但他有办法起诉把公司牵连进去,就算最后证据不足。” 陈清风轻轻一笑,还没开口,童双庆先反驳了: “呵,从来只听过大公司把个人发明人拖死的、打不赢的官司也耗着。第一次听说有反过来,个人和大公司打不赢还耗着,他不怕律师费都付不起!石韬晦,我看你就是立场不正!老大,您给个准信啊。” 陈清风摸了摸胡渣子,一摆手示意童双庆先出去。 童双庆急了:“老大,你可不能服软呐!” 陈清风面无表情:“放心,我今天绝对不会服软,我是有别的事情要说,你先出去!” 童双庆心中狐疑,但领导都发话保证了,他也不好胡搅蛮缠,就恨恨地走了。 石韬晦等童双庆出门,才忐忑地等经理发话。 陈清风却端着咖啡沉默踱步了几秒,随后走到窗口,拉开玻璃窗拉上纱窗,让风吹进来,这才叹道: “上医治未病,可上医也难做呐,没看到症状之前,上面的人都会讳疾忌医。吃预防的药吃苦了,还嫌你多事。” 石韬晦眼神一闪:“经理您的意思是……” 陈清风把咖啡一饮而尽:“老童说的,表面上有理,而且只要不出事,他就能一直喷我们怂。我们压着他,也是两边不讨好—— 小石,我们都是赚几千几万工资的,玩什么命啊,公司那么大,症状出来了再治症状好了。这话我就关起门来跟你说。 不过你也别想多,公司的自研还是非常重要的,真正有研发能力的骨干,绝对不能牺牲。那点学了一两条法律就到处惹事的,蝇头小利也闹大的,自然会有对手盘让他吃苦头。 老童这次本来就做过分了,他居然利用职务之便看到的供应商技术、直接以个人名义拿来稍微改改。就算最后他会归为职务发明、让公司发点奖金了事儿,这也有点目无制度了。我是对事不对人。” 石韬晦立刻心领神会,经理这是想既听他的又不想让他飘,所以得先敲打一番。 同时,这个听也不是完全听,而是暂时先不听,等症状起来一点后再听。 大公司病,还真是悲哀啊,没症状的潜伏期,治了没功劳。都抢着收拾残局,那样才显眼,大领导看得见。 没想到向来是大公司法务部碾压个人研发者的领域,最后会机缘巧合运作到这一步局面,那个顾辙运气还真是好啊。 “明白,那我就让他先去走流程吧。等老童那个申请、被国知局正式驳回了,顾辙那边也真闹出别的动静了,再来讨论。”石韬晦审慎地总结。 陈清风端着空咖啡杯,如泥塑木雕没有说话。 石韬晦挠挠头,也对,这不是领导要求的,是他自己悟的,真要是没办好,绝对不是领导的意思。 …… 石韬晦闷声不吭离开会议室,找到顾辙,开门见山:“顾先生,你爱起诉就先起诉吧,我们都是拿工资的,没办法了。不过这不代表我个人态度。 将来如果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我还是随时欢迎你撤诉和解的——不过,我希望,如果你真要起诉,你就当今天没来通知过我们,我们也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以后才可能和解继续买你的专利,听得懂么?” 他说完后,本以为顾辙需要反应一会儿,才能理解这里面的大公司病难处。 但顾辙一秒钟都没让他等,直接呵呵一笑:“明白,那就当我今天没来过,买卖不成仁义在嘛。看来石经理之忧,不再颛顼而在萧墙之内呐。” 石韬晦直接懵逼了:他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卧槽,这是个老手啊。 陈清风并没有出现,他还在刚才的会议室里看风景,只是在石韬晦送走顾辙的时候,从门缝里目送了一下。 刚才石韬晦离开会议室前最后那句自言自语,他也完全没听见。 …… 离开苏珀尔之后,顾辙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后续的流程他知道该怎么走,而且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成本—— 对方公司的研发和生产基地是在邻市会稽的,但公司总部反而恰恰是在省城方舟市。所以顾辙要打官司非常方便,即使要原告就被告,也可以直接在省城起诉。 当然了,苏珀尔的总部,是在方舟市最偏僻、位于钱塘江以南的哪个区,紧邻了会稽,如果是普通民事官司,那顾辙还得跑点路,去江南的那个区法院起诉。 但专利官司属于《民事诉讼法》规定的“知识产权诉讼归中院”,所以顾辙甚至连过江的路费都不用掏,直接在方舟市中院告就行了。 知识产权界,向来是大有大的难,小有小的难。 大的难,在于上医治未病不显功劳、拿死工资的人玩什么命啊。 小的难,在于耗不起律师费——但顾辙偏偏是个自己给自己打的,他不用请律师,没这个开支,现在甚至连路费都不用出,除了诉讼费外完全是无本生意,这就逆天了。 只要他真证明了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对方绝对会甩牛皮糖一样争取花点小钱息事宁人。到时候,顾辙多花的钱肯定要对方买技术的时候连本带利掏出来。 …… 回到学校后,他就趁着国庆前最后一个下午,先把让对方的申请无效化的相关流程走起来,别的暂时不急,还没到法院那步呢。 具体细节没什么好赘述的,法务工作向来是程序又臭又长。 随后的几天,就是国庆长假,顾辙总算能稍微歇一下,不过他也没歇多久,就有人来找了。 十一当天一早,顾辙因为之前太累了,睡懒觉睡到十点多,结果被一个电话吵醒,拿起来一看是林静静打来的。 顾辙揉了揉眼睛,确认寝室里其他室友都出去了,没人听,他就大大方方躺床上接了。 林静静张口先问:“顾辙,幽幽前几天给你的邮件,你是不是没看见?她前几天趁着军训结束前,总算抽时间回来报道了,把军训考核的学分拿了。 她爸在扶桑住院了你知道吧?她才来几天,又趁国庆连着后面请了个假,估计要十月过半才能回来正常上课了,应该是她爸身边没人陪吧。 她本来想找你的,听说你们院非常辛苦,你最近很忙,想想就算了,让我和你说一声,免得刚见了又要各奔东西。后续你记得看看邮箱吧,她在国外不好用qq,也收不到短信,这半个月会跟你邮箱联系的。” “这样啊,谢了,我还真不清楚细节,我会看邮件的。”顾辙不想表现得先知先觉,这种话题也就不在外人面前深入触碰了。 林静静说了陆幽幽事儿后,又请示了一些关于她自己的情况:“对了,有个事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下——之前我们暑假在孙经理那做的兼职,后来你说后续交给孙经理去操心,我们不是都收手了嘛。 前阵子孙经理又打电话给我们,让我们帮忙做些辅助工作,不用去明州,就在省城,我看内容和暑假里差不多,而且他就找了我和叶小敏,我们想了想就先答应了,但觉得还是该告诉你一声,如果你觉得不该做,我们就不做。” 顾辙:“我们在那事儿上的合作,本来就结束了。我又不会长期限制你们的自由,你想到来问我一声,我很高兴。如果确认工作内容真的完全没变化,我不反对。 不过这不是一句话说得清楚的,这样吧,中午你来六食堂,我正好都仔细问问清楚。嵩哥有空你也可以拉他一起来蹭饭。” —— ps:明天总算过完年了,新的一周有分强,那我就恢复到每天双更六千字,是时候追求一波追读了。之前又过年又冬奥会的,都没人看书,双更了也浪费。 第30章 人生是一场长跑 顾辙是躺在床上、思维都还不太清醒的情况下,闭着眼睛跟林静静打的电话。 他最近实在太累了,军训,读书,操心生意和法务博弈。 挂断电话后,他本想再睡会回笼觉,但只觉眼角干涩发疼,眼屎都硌得慌,只好起床洗漱。 很多学习好、高度近视的人,都有这毛病,疲劳时眼睛分泌物特别多。尤其昨晚睡前顾辙还照过镜子,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唉,不能再这么拼了,好不容易重生,就该全方位自律。不但要锻炼、减肥,也要控制近视。那种健康换事业的人生,过一次就够了。” 洗完脸,顾辙对着卫生间里的镜子又检查了一遍,确认眼内血丝消退了,才如是暗暗告诫自己。 反正家里的难关也过了,有什么好急的,是时候放慢一点节奏了。 仔细回想,重生后他居然连续拼了四个月。如今距离17周岁还差两个多月,高三体检时近视600度,虽然也很高了,但还能挽救控制。 前世因为太拼,加上高中毕业后彻底放纵了用电脑,成年后最终近视恶化到了900多度。 后来去医院看的时候,医生还说他眼角膜太薄,可切削部分不够,即使做激光也无法完全抵消近视,他也就放弃了手术。 人到中年后,三高和脂肪肝、肥胖这些,倒是随着自律锻炼慢慢恢复了,近视眼却是一辈子恢复不了的。 如今重生了,一定要保住这最后300度不再如前世那样恶化。 顾辙对着镜子稍微想了想,脑中就大致有了规划: 首先,这两年一定要少用电脑,除了机密的事情以外,其他日常的工作,比如打字,准备日常文书,可以私下雇个可靠的同学帮他做。反正现在有钱了,他自己口述就好。 熬过这阵子后,视力也完全发育稳定了,届时的液晶显示器技术也能比现在更进步一些,刷新率更高眩光更低,也就更护眼。 至于打游戏,顾辙那中年人的灵魂本来就过了沉迷游戏的年龄,忍两年不打绝对是做得到的。 有时间空下来就多运动,大不了有钱后玩点贵族运动作为消遣,绝对能兼顾健康和趣味性。 收拾完之后,顾辙看时间才十点半,跟林静静约的午饭见面还有点远。 他想了想,还是先回趟办公室收下陆幽幽的邮件—— 都怪02年东海大学的宿舍里,还不给学生开通网络,搞得顾辙都懒得把笔记本带回寝室,又不安全还没用,每次上网还是得去办公室。 (即使后来通网了,最初几年也是不允许大一新生申请的,只有高年级寝室可以申请) …… 几分钟后,顾辙回到校外那间多日没用的办公室。到处都脏兮兮有点积灰。他也没空打扫,只是稍微擦了擦桌子,打开电脑。 登陆邮箱后,他很快从一堆垃圾邮件中,找到了陆幽幽的邮件,是五天前发的。 邮件上先是说,很感谢顾辙之前的提议,没想到她父亲真查出问题来了。是8月20出的体检结果,幸好查得非常全面深入,发现了一个极早期的病变。 然后陆谨明进行了接近一个月的控制治疗、术前准备,最后经过观察,加上家人的劝说,决定手术根除。 安排在9月15动的刀,9月20日确认手术算是成功,切掉了小半个肝脏。陆幽幽又稍微陪护了父亲几天,等他精神清醒,才回的国。 不过她也就回国了不到一周,赶在最后期限前把新生报到和军训考核等等实在拖不了的事情料理完之后,就马不停蹄继续请事假飞扶桑了。 她家公司的生意,只能是停止扩张,暂时进入保守经营,日常交给小股东、经理人打点。她们家的企业,她爸还是绝对控股的,在75%以上。 她母亲朱盈盈一开始想陪护丈夫术后恢复,后来发现那样只会让丈夫更焦虑,不得不承诺会回国盯着公司运营,免得被人架空挖角。这才导致术后陪护不得不交给女儿。 好在,陆家也有钱多请护士,最初的半个月过了之后,陆幽幽就不用亲自照看了。 邮件的最后,陆幽幽还说了些情绪上的倾诉,顾辙从字里行间看得出她的感激和心乱如麻、憔悴。 甚至,还有几句话,隐晦地试探顾辙,说什么“大学生活是不是很多姿多彩,有什么人生机会就抓住”。 顾辙太了解老同学了,他稍微一琢磨,就知道对方是在试探他“是不是进了大学之后就很急于找女朋友”。 顾辙当然不急,陆幽幽这摆明了是“因为父亲还在术后危险期,身为人女无心在这种时候想别的”,但又不好意思正面明说让顾辙等。 “你都等了这么多年了,我再等你几个月怎么了。大一上学期本来就特别忙,哪有时间谈情说爱。” 顾辙心中如是暗忖,又揣摩了一下措辞,回复了一封得体的邮件。 他知道一般的手术恢复其实是挺快的,陆谨明这次会拖得久,主要是得花2~6个月的时间等肝脏重新长回来。 肝跟心肺肾等其他脏器最大的不同,就是肝本身可以靠细胞分裂把残缺的部分补上。所以亲体肝移植的时候都是从供体切三分之二个给受体,供体自己的肝慢慢会重新长好。 陆幽幽在邮件里也提过,她原本还想签字跟扶桑医生申请,切一点肝给父亲用。 但陆谨明了解之后,知道自己的肝并没完全坏,当然不肯用女儿的半个肝,医生也觉得没必要,坚持只需做陆谨明自己的半肝切除。 顾辙看到这时还挺感动的,至少陆幽幽挺孝顺,这样的人应该也更让人放心,值得等等。 …… 回完邮件后,顾辙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回到学校的临湖食堂,上二楼点了一些菜。 东海大学的紫金港校区原本是湿地改造而来,校区里有不少疏浚出来的小湖,还有堆积的人工岛。 临湖食堂就位于西校区的湖心岛上,环境还不错,一楼中式快餐,二楼偏西餐可以点菜。 顾辙倒不是喜欢吃西餐,只是中餐人少不好点菜。西餐么每人一个牛排、意面就行了。 刚坐下没多久,林静静就一个人来了,顾辙不由问了句:“徐嵩没空?你们闹别扭了?” “没,他踢球呢……”林静静刚回答了几个字,就愣住说不下去了。 懵逼了五六秒钟后,才忽然想起要呼吸,大喘气了两口,细细解释:“国庆节他也有安排,我就没拉他,反正是聊之前暑假兼职的事儿嘛,他又不知道。” 顾辙也就没再问这个话题,反正徐嵩不吃醋就好。林静静的脾气有些莽,也正因如此,茶艺的事情她是做不出来的,单独和她吃吃饭也没关系。 林静静坐下后,喝口蜜桃冰茶平复一下视觉冲击,才心直口快地夸道: “我之前就听说了,你入学报道的时候因为跟照片差太多,闹到招生办老师出面证明你身份,还传说竺院有个入学就拿了邱成桐奖学金的。 没想到啊,比我想象的还夸张。我觉得我算熟悉你的了,八月初还见过,还是差点没认出来,你这至少又瘦十五斤了吧, 幽幽要是知道,肯定羡慕死你了。她高考之后也很努力了,最多才减回去七八斤吧。当初真没看出来你连这方面都挺潜力股的。” 林静静没有看错,毕竟顾辙报到时就比高考前最重的时候减了二十多斤了,军训这一个月锻炼强度那么大,顾辙又掉了四五斤。 军训结束时他称了称,已经只剩143了,对于一米八出头的人而言已经非常标准。 顾辙相信,所有的高中老同学,将来第一次再见他的时候,惊讶程度都绝对不会比林静静小。 两人聊了几句,牛排和意面、沙拉都端了上来,每人一套,顾辙就一边吃一边聊起正事儿: “对了,孙镇岳后来又怎么找上你和小敏的?他现在还让你们做电话销售?你们都人在异地了,效率肯定不高,这不合常理啊。” 林静静:“孙经理没让我们做电话销售,反而是让我们俩按照他提供的已经谈妥的客户资料、上门找人签约开户,跑手续走流程。 因为要跑来跑去,每天能做的量不多,他给的提成也加高了点,签一个合同给三十块。我和小敏觉得虽然不如暑假里赚得多,但毕竟也是钱,还不费心,就继续做了。” 顾辙一愣,随即从对方的话语中捕捉到两个信息:第一,孙镇岳这家伙,居然用那套法子在明州本地开户拉新已经不满足了,现在开始捞过界,到省城找人开户了。 券商炒股客户异地开户,在后世那根本就不叫事儿,因为后世电商和网络支付太发达了,炒股根本不需要肉身去营业部。 后世的开户提成之所以比02年还低,就是因为一个人可以在很多券商同时开户,户头的含金量暴跌了。 不过在02年,异地开户还是比较罕见的,没有支付宝的时代,就只能靠电话委托远程操作。 也正因如此,券商不太管居然想到这种吃干抹净的打法。 顾辙估计,肯定是因为之前他暑假里在明州本地用这套打法做得太成功。所以明州有电子邮箱的潜在炒股客户,基本上被他大水漫灌割了一茬。 孙镇岳接手想扩张,本地那点剩余价值一榨干,就不得不往邻市和省城捞过界,能拉一点是一点。 如此环境下,明州本地那些“友商”的证券营业部,就算学了顾辙的招,也没法大规模复制,容易上钩的都钓完了。 所以友商要么也学了招数之后在外地用,在空间上腾挪。要不就只能在“业务质量”上深挖,比如对已经开了户的人,开始搞虚假宣传、骗人委托基金,把浅割过的韭菜再深挖刨根一次…… 一旦出现这种恶劣的情况,孙镇岳肯定得收网吧。 顾辙心中对局势也算大致有数了。 问清楚这些情况后,顾辙又想起一个问题:“不过,你们现在相当于做的是最后签约的活儿,就是暑假里我们让李姐做的那一步?这得要证券从业资格证吧?你们可别做有法律瑕疵的事情。” 林静静连忙表示请他放心:“我们知道,孙经理也有关照的,我们俩其实在八月底收手的时候,就突击复习了几天,考了这个执业证了。 这个证很简单的嘛,年满18周岁,高中毕业就能考。而且考到的好多知识,都是之前兼职时候就了解过的。” 顾辙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想起所有高中同学里,也就他和陆幽幽因为曾经是并校跳级生,比别人都小一岁多,其他人年龄早够了。 对于镇洋中学的高材生而言,一个高中毕业就能参加的文化课考试,能有什么难度?当然是秒杀式通过。 第31章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顾辙花了整整一顿饭的时间,把林静静过去半个多月的兼职情况听了一遍。 看得出来,林静静对他的信任度依然非常高,基本上知无不言、事事请示,说得很细。 刚出社会的小女生,还是懂得感恩的,知道这一套赚钱办法,最初是顾辙想出来的,饮水不忘掘井人。 连她和叶小敏九月份从孙镇岳那儿实际上出了多少单、赚了多少钱,都一一交代了,还给顾辙看了扣税短信。 数据上看,她俩也才各赚了两千多块,毕竟现场签单肯定比坐办公室里接电话要慢得多,九月份能抽出时间的日子也不多。这种兼职确实没什么好留恋。 通盘听完之后,他就给了林静静两条忠告: “静静,我不拦着你们发财,但这门生意做到这一步,后面真的是垃圾时间了。我相信孙镇岳也能看明白,这个月内他是绝对会揭盖子的。 而揭盖子之前,肯定是竞争最惨烈的时候,有可能会出现各种状况,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比如,可能会有多家券商机构的人对着同一群电子邮箱用户群发选股垃圾邮件。或许孙镇岳那边前期确实谈妥了、才让你们上门开户。但这个时间差里,有没有可能被友商的人乱发邮件搅局、导致让用户警觉、变卦呢? 你再想想,会不会有发邮件的时候、就直接发到同行友商的邮箱里、然后对方也知道你们是做这个的,假装虚与委蛇答应要开户、实则钓鱼呢? 韭菜多的时候,一镰刀下去都是韭菜。镰刀多了之后,可能一镰刀下去只剩金铁交鸣、刀刃互砍。 具体的情况,我无法一一罗列,反正你们尽量小心。如果是去写字楼客户签约开户,也就罢了,如果是居民小区上门开户,能推就推吧。几个女生,赚这种危险钱划不来。” 林静静很是感激地答应:“那我过完国庆就跟孙经理说不干了吧,那些去居民区签约的单子也不要了。” 顾辙点点头:“有始有终是对的,最近每天注意观察,多留个心眼。以后要是实在想做点兼职,我可以再给你们找新的事情做。” 说完这些,他们喝完杯子里最后那点冰茶,擦擦手各自起身。 或许是顾辙比较高大,站起来很显眼,他一转身,忽然就听到有人喊他:“诶?顾辙,好巧啊。” 林静静原本都要走了,闻言立刻朝那边看去,原来说话的是个还算漂亮的女生。虽然比她都还逊色一些,但确实会打扮,穿得挺轻奢风。 她立刻有点警觉,下意识为身在国外的闺蜜担心:顾辙现在这么吃香?难道还会被抢? 顾辙则是一脸懵逼:“你是……” 那女生也不尴尬:“那天报到的时候,我不是问你要过手机号码嘛?军训结束那天还给你发短信约饭,可惜你没空——没想到今天倒是有空了,这是你女朋友?” “啊……这样啊。”顾辙还是没想起来对方名字,“这不是我女朋友,高中老同学而已。” 对方闻言,居然还有胆子主动:“原来你也没女朋友啊。” 顾辙不想在纠缠:“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了,谢谢那天报到的时候你帮我说话,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下次有机会再聊吧。” 顾辙的态度很得体,普通的女性朋友还是可以有的,毕竟大学生哪能完全没有正常异性社交。只要先说清楚他不处于“等待择偶”状态,就没问题。 那女生也就没再纠缠,继续吃自己的牛排。 走远之后,林静静才拿胳膊肘捅了捅他:“哪个院的啊?叫什么名字?” 顾辙:“我也不知道啊,你很感兴趣么?” 林静静一叉腰:“我感什么兴趣!不过你别想趁着幽幽不在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顾辙摇头好笑:“你这话也就私下里说说,我跟陆幽幽还没确定任何关系呢。看在她的份上,让你看一眼。” 顾辙说着,掏出手机翻了一会儿短信箱,才找到几天前的一条短信:“她叫……算了你自己看吧。” 林静静在120几个字的长短信里找了几秒,才找到这个女生名叫唐眉,居然也是国际交流学院的新生——也就是跟林静静一样是学外语的,只是具体语种专业不同。 林静静不由好气,半是自夸地说:“哼,这些家伙,学个外语天天到其他院找男生,像我这样本分一点多好。” 顾辙:“你这是高中找好了、说话就是硬气,你要没找说不定跟她们一样。” “你……算了,看在你连她们的号码都没保存的份上,算你这次做的不错,让幽幽回来表扬一下。” 林静静也是讲道理的,她知道自己看了顾辙一条短信,被他说几句也是应该的。 她也是为了帮闺蜜看场子,如果得罪了顾辙,反而会让顾辙逆反,该让他出的气还是要出。 很多女生只敢对自己的男朋友不讲道理,对外人是不敢的。 …… 告别林静静之后,顾辙在这个十一假期里,也没什么其他社交。 高中同学这几天里都没再来找他玩,而竺院那些顶级学霸牲口,又都忙着休息、补作业、预习,完全没人想到组织个出门旅游、吃喝聚会之类的。 加上02年的国庆,是西子湖景区免费开放后的第一个黄金周。 外地来的游客都没经验,不知道这儿会井喷式增长,市区所有旅游景点全部人满为患,出门也是人看人,什么景色都看不见。 顾辙也就乐得继续查漏补缺,一边休息一边学习渡过假期。 好在他前世物理、化学的本科课程也都学过一些,高数在复变函数之前那些部分也都还能捡起来,温故知新一下就行,所以大一大二基础课进度飞快,他倒也跟得上。 除了学习和锻炼之外,他假期里还做了一点之前法务工作的后手准备,比如上国知局的网全面检索了一下童双庆名下、全部的发明专利——也就是之前在苏珀尔跟石韬晦那一派对着干、也试图加塞顾辙专利的那家伙。 查出了这人名下的全部专利后,顾辙就开始客串一把“科技厅查新员”的工作,一点点抠对方专利的新创性力度是否足够扎实、是否经得起放到显微镜下的细细审查。 遇到有点问题的,顾辙就先调个问题最明显、但又商业价值不大的,一封《无效宣告请求书》直接寄到国知局。 而其他的则扣在手上,把《无效宣告请求书》写好了,但是不发,做个清单记录一下。 之前顾辙没把棋子埋伏到这一步,那是因为对手还不确定是谁,国庆前最后一天回来,确认了对手后,那顾辙就不惮盘内盘外合理合法的招式都多准备一些了。 他后续不但要打防守反击,必要的时候还能主动进攻。 这种一边学习、一边写法律文书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国庆长假就这么不知不觉浪费过去了。后续又上了一周课,大约到10月过半,顾辙那边的推进总算有新的眉目。 首先,童双庆试图加塞剽窃顾辙的那个实用新型,总算是被国知局驳回了。而顾辙自己那个申请,也在这半个月里,得到了正式授权,所以他后续的底气就更足了。 另一方面,顾辙也正式起诉了对方,而且是把对方的行为作为职务行为起诉、试图把对方的公司一起拉扯到案子里。 虽然后续拖公司下水的胜诉希望很渺茫,但案子至少是立案立起来了,法院还在很短时间内给对方寄出了传票和起诉状副本。 当然,如果要走完司法程序,这才万里长征第一步呢,一个官司拖一年半年都是正常的。 即使寄出了传票,也不代表时间一到就会直接开庭,具体得看传票上写的“传唤事由”。 有的是庭前调解,调解不成再审。或者调解不成、案情又复杂的,那就在审理之前安排证据交换。 顾辙这次遇到的就是这个情况,法院要求双方都派人先到场调解,首次调解日期定在10月17日,一个星期四。 好在顾辙心里有底,他觉得自己不会拖到正式开庭环节的,他绝对要在调解和证据交换的时候,就让对方彻底服软。 …… 调解的前一天,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后,同寝室的三人就如往常一样,招呼顾辙一起吃饭、回寝室。 但顾辙却让他们先走:“你们吃吧,我明天还有点事情要找导员请假。” 竺院课程太紧,大一私下翘课很容易惹麻烦。尤其顾辙是拿新生奖学金进校的,更是被很多眼睛盯着,他也要防止出了事儿被撤销后续荣誉,所以一切按流程。 班长吴丹青最能来事,多关心了他一句:“顾哥,最近忙啥呢?看你老是晚上很晚回寝室,要不就神神秘秘写东西。” 顾辙觉得这种公开信息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导员知道后,同学们迟早也能打听到:“我明天有个官司,要去市中院,所以请假。” 此言一出,吴丹青直接懵逼了,教室里的空气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静下来了?”几个埋头赶作业的家伙,还没搞清楚情况。 顾辙拍拍吴丹青肩膀:“行了,别一惊一乍了,低调低调。” 吴丹青差点闪了舌头:“那个……你是原告吧?总不可能是你被人告了吧?我们能请假旁听么?我还没见过身边熟人打官司的。” 顾辙无奈:“放心,我当然是原告,可这次不是庭审是调解,审理才是必须公开,这次调解,对方当事人要求不予公开。” “这样啊,真可惜,本来还想开开眼。”吴丹青失望地说。 顾辙也不理会这些人的窃窃私语,离开教室后直奔辅导员郭老师的办公室,背后留下一串关于他的传说。 (注:调解也是可以旁听的,但当事人要求不予公开的除外) 第32章 哥白让你们半个月证据搜集时间都不怕 次日,10月17,上午。 市中院知识产权庭。 前几天才刚刚摘掉“助理审判员”前面“助理”二字的潘筱婷,总算要迎来她人生中第一个独任制的案子。 虽然……她目前需要主持的,只是一个庭前调解,这让她原本期待满满的成就感,稍稍打了点折。 她是最后一届全面包分配的大学生,95级入学、99年毕业于魔都的华政,分配到方舟市中院,一年书记员,两年助理审判员。 今年是国家第一年把“律师执业资格考试”改制为“司法考试”,理论上从此之后所有的法官、检察官们也要通过考试才能上岗。 她还算争气,上个月一把就过了,成绩出来后,庭长也顺势帮她把“助理”的帽子摘了。 (注:实际上到2010年,圈内还有些历史遗留的法官没能考过,主要在偏远地区。沿海基本上06/07就全过了,不过的也都转岗了。02年以前,法官是不用考试的,只有律师要考) 这是时代的一个缩影,从此之后,国内法院系统女性比例会越来越高。也不得不承认,女性在文科背题考试方面确实有优势。 此刻,潘筱婷在休息室里审阅相关卷宗、做着调解前的最后准备。 一个稍年轻些的同事,踩着平跟鞋快步走进来,把抱着的几页补充卷宗摆在案头,顺便闲聊起来: “潘姐,今天下午的案子是不是很容易啊?我看好像是个在校大学生、起诉一家厨房家电企业及其研发人员专利侵权,怎么涉案标的那么小,才几千块钱,索赔额更是才几百。” 潘筱婷叹道:“确实挺没劲的,就当温故知新了。不过小秦你也别松懈,好好做记录,最后调解书里都会用到的。” “好的,你就放心吧。” 被称作小秦的妹子名叫秦暖,是小潘筱婷两届的学妹,去年刚来。就因为差了两届,包分配没了,未来前途可能会差不少。秦暖入职时是书记员,不过法考的话,连转助理审都转不了。 见秦暖应承的态度很不错,潘筱婷也就顺便多给她解说几句: “这次的案子之所以金额没劲,是因为专利侵权案,你得指出具体侵害了多少利益、多大规模才行。需要被告‘以生产经营为目的,实际实施了具体的侵权行为’。 但这个原告人提供的材料,主要只显示被告有可能利用了之前的合作关系取得的信息、试图研发申请一项与原告重合的专利、然后被驳回了,但也仅此而已。 生产呢?销售呢?对方在没有拿到授权之前,并没有冒进实际规模生产销售,这怎么定侵权损害呢?我觉得原告捞不到什么好处。” 潘筱婷凭借她接触知识产权审判实务三年的经验,做出了一个很专业的判断。 没办法,谁让作为顾辙对手的童双庆,一开始就只是想剽窃一把刷个专利,都没想把这个东西实际投入生产,公司也没决策把这个可有可无的技术商业化呢。 这方面,民事诉讼与刑事诉讼有个最大的区别,刑事诉讼讲究的是“主客观相统一”,也就是刑法比较重视主观的动机恶性,只要实施了行为,未遂的案子也可能判刑。 而民事诉讼是没有“未遂”概念的,尤其是商事案件,对方想侵你权,想得再好,也做了一切准备工作,但临门一脚都还没踢出来、没侵出什么损害,那有什么可告的? 秦暖听了学姐的分析后,总算明白关键所在了,但随后又生出一个疑问:“既然被告企业根本没有规模生产销售行为,原告的起诉书怎么被立案成功的?” 潘筱婷摇头叹息:“怎么说呢,这个原告确实是锱铢必较很会抠:这个案子被告企业虽然没有‘销售’的行为,甚至都无法证明有‘销售’的计划,但确实是极少量‘生产’了样品,哪怕是堆在仓库里,那也可以按涉案库存来定侵害规模。 估计是那家被告公司内部的研发管理制度弄巧成拙了吧,估计是研发打样,还不知怎么被那个叫顾辙的原告取证到了,他就以此为侵权标的确定的起诉金额——当然,也可能取证不充分,这得开庭后才知道了。 所以案值才那么一丁点,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估计现在年轻人法律意识都变强了吧,不蒸馒头争口气。 估计他也是自己起诉的,律师都请不起。否则要是有个老手律师指点,估计会让他先放水养鱼、等侵害结果明显一点、涉案金额大了之后才收网。 但我觉得原告能把被告企业拖下水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就算他占理,最多就是拿着几百块钱走人。被告抗辩涉案研发人员的行为不是职务行为的话,原告应该没有证据攀咬的。 还有,你应该也知道,最高院联合司FA部上个月26号刚刚出台了《人民调解工作的若干规定》,如今刚好是热议期,各级都挺重视调解率的, 我们要是能庭前调解了,庭长那边也好看。毕竟这个规定才刚执行了十几个工作日呢,我们这案子可能是全院第一个规定下发后调成的知识产权侵权案。” 秦暖听得很认真,这些分析经验对她明年参加法考很有用。 一会儿的案子一定要全程好好观察,看看那个大学生能创造出什么奇迹来不成。 …… 时间很快就到了,秦暖先来到调解室,确认了原被告双方的身份,最后再请潘筱婷入席。 (注:民诉法上的理论流程一贯都是这样的,书记员先入庭,确认过情况后由书记员请审判长入席,调解没规定,但一般沿用庭审的架子。 最近几年因为都改录制视频审判了,新律师或者网上看庭审视频的,应该都看不到书记员了,被摄像头取代了,现在一上来就直接审判长坐中间。) 原被告双方都没有请专业律师代理,原告方就顾辙自己一个人来的, 被告方理论上童双庆是要出席的,因为他是共同被告之一,然后公司也得派个代表。 但实际上公司也没让他出席,只是让研发部的负责人陈清风作为公司代表出席了,然后又派了一个法务部的员工,名叫冯芸。 童双庆的意见,到时候就由冯芸代为陈述了,当然授权书委托书这些文件肯定都是全的。 公司也是考虑到这案子涉案金额实在太低,如果请律师的话,律师费都起码比赔款请求额高几十倍,太划不来了。 公司的态度就一个:要赔钱就让童双庆直接赔,把事儿了了,但必须是童双庆的名义,别来攀咬公司就行,不承认是职务行为。 甚至事后公司私下里给童双庆钱补上都行,别过明路,就是想要个面子。 在双方这样的心态下,调解工作的进展,果然如潘筱婷此前的预料那样: 其他旁枝末节问题,双方都很快达成共识、直接过掉了,最后就聚焦在“童双庆的行为是否是职务行为、是否是被告公司有组织有预谋的、被告公司是否应该连带承担责任”上。 甚至连书记员秦暖记着记着,都产生了一丝错觉:“这个原告不会是来碰瓷的吧?他好像什么实质利益都不在乎,只在乎往被告公司身上泼脏水、拉下水,莫非是竞争对手派来的? 但这个案子也不可能社会影响很大啊,也不会引来媒体报道啊,媒体也不允许报道尚未审结的案件才对啊。” 一番调解之后,看起来调解是不成了。最后阶段,顾辙说道: “尊敬的审判长,我有证据可以证明对方就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职务行为,既然被告方不肯承认这一点,我希望向对方展示相关证据。” 潘筱婷揉了揉太阳穴,眉头一皱:“请原告注意诉讼流程:质证是庭审时的程序,如果确认要开庭审理,庭前还会安排证据交换环节。 今天的调解目标是确认你们有没有可能在这些环节之前,就达成一致。” 顾辙微微一笑:“感谢审判长的提醒,那么,我希望结束目前阶段的调解,先向对方出示我的证据。” 潘筱婷:“你不需要等通知让双方都有时间搜集证据么?希望原告注意一点:今天传票通知的内容,只是庭前调解,或许你已经着手搜集了证据,但对方可能还没有。 所以无论你是否今天就要求出示证据,本庭都会给对方预留充足时间搜集证据、以及交换证据后的寻找反证、组织材料的时间。 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坚持今天出示证据的话,只会让你处在‘提前暴露己方证据’的不利环境下,原告你还要坚持这么做么?” 潘筱婷这段话,不懂民诉法的人可能不太看得懂,民事诉讼中,如果最初的证据交换前初调不成,还是要再发第二次传票交换证据的,交换证据后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第一次正式开庭审理。 所以,一个人会在法庭上拿出什么证据,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让你搞“证据突袭”的,都是开庭前对方就已经知道你会拿出什么证据了。 那种突然偷袭的剧情,只会出现在周星驰搞笑电影或者港片小白律政剧里。 今天这个案子,潘筱婷原本的计划是:初调不成,那就通知15天后交换证据,交换后再给双方15天的时间准备如何反驳对方交换的证据,然后再开庭。 顾辙现在就给对方看证据,只会导致一个结果:对方会提前30天就知道顾辙会呈交什么证据,而顾辙依然只会提前15天时间知道对方要提交什么证据。 换言之,顾辙会白送对方多15天的时间差来准备、研究他。这就相当于一场比赛,你觉得自己优势非常大,放任对方多研究你半个月、到了上场的时候照样能吊打。 作为审判长,潘筱婷必须提醒他这么做的法律后果、可能承担的不利情况。如果他依然坚持,那也就由他。 权利可以放弃,义务必须履行嘛。 顾辙毫不犹豫地表示:“我已经充分了解自己在证据交换和质证环节的诉讼权利义务,我仍然坚持在初调结束后,立刻出示我方重要证据。” 哥白让你们15天准备时间! 第33章 我是证据不足但对方自愿认栽我有什么办法 既然潘筱婷已经尽到了提醒义务、而顾辙又如此嚣张,她也就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转向秦暖: “请书记员记下上述内容,在原告方正式出示证据前,让他就这部分情况签字确认。” 秦暖心中暗暗为顾辙哀悼:这年轻人太莽了,估计要吃亏。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决定性证据、能让对方一看到就直接认怂嘛?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稳一点呢?非要白给对手多15天研究你的机会? 不过秦暖还是公事公办地从卷宗里抽出相关的那几页权利告知书,走到顾辙面前,放在原告席上。 顾辙也不犹豫,提起笔来就签了字,他也是为大家都节约时间。 签完字的那一刻,就相当于初调暂时失败了、进入了单方面先主动交换证据的环节。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调解程序本来就是可以随时启动、随时暂停的。 初调如果没调成,审了一半后对方又觉得怂了,也可以再次要求重启调解的,这没关系。只是调解成功、出具调解书后,就有法律效力了,那才是不能后悔的。 随后,顾辙就出具了一份证据列表,请潘筱婷过目,再交给对方——因为还没到庭审环节,所以对方看看就行,可以不用做出任何应对,等30天后再回应都可以。 然而,让潘筱婷和秦暖都大为意外的是,对方明明可以不用马上应对的,但依然还是看了几眼后,立刻就冷汗下来了。 顾辙则在潘筱婷许可后,大致讲解了一下他的证据内容: “这份证据,主要是用于证明童双庆的企图剽窃行为,并非偶然的个人行为,而是长期的、习惯性的职务行为。 为此,我检索了童双庆此前数年的工作过程中,所有以他为申请人或申请人之一的授权专利,包括发明和实用新型。 发现有好好几项专利,都存在新颖性和创新性存疑的问题,与另一些其他权利人的在先申请,存在较高的雷同度。 或者是其所谓与‘当时的现有技术’相比的新创性点,实际上仅为‘所属技术领域的一般技术人员,在现有技术的基础上仅通过合乎逻辑的分析、推理或有限的试验即可得到的’, 属于《专利审查指南》所说的‘显而易见’情形,不应该判定为具备突出的实质性特点。为此,我已经就其中问题特别明显的一项实用新型专利,向国知局提交了《无效宣告请求书》,对于其他几项相关专利,也在进一步核实中。 如果最终能够证明这种情形在被告公司的日常研发工作组织中、有反复出现,则我方要求认定‘这种有组织的、长期打擦边球山寨友商的行径’,在被告公司是蓄谋已久的,应当认定童双庆的行为为职务行为……” 顾辙这番话,外行人或许暂时听起来有困难,稍微翻译一下,就是顾辙拿了跟本案无关的一些被告公司的其他日常研发专利,来试图“类推”。 02年国内大多数企业的研发工作,都是不扎实的,毕竟还在追赶期,山寨问题很严重,专利库质量也堪忧。 而根据《专利法》第45条:自XX部门公告授予专利权之日起,任何单位或者个人认为该专利权的授予不符合本法有关规定的,可以请求XX部门宣告该专利权无效。 注意条款中的这个“任何人”,换言之申请无效宣告是不要求利益相关方的,谁都有权“行侠仗义”。 顾辙就是摆明了告诉对方:你得罪我了,哪怕这个案子我放手了,但我有本事找到你专利库里其他跟本案无关、本身素质又不扎实的专利,到时候一个个到国知局去提《无效宣告申请》,看谁扛得住。 只要随便宣告成功一个,被告公司的损失何止比本案的损失大几十倍。这就是顾辙计划的盘外招“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我根本不在你圈定的战场范围内打。 只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如果企业不是得罪人太狠,或者主动挑衅了友商、侵权了友商,友商也不会用这种形同军备竞赛、总体战的无限制互怼。 因为大家的专利库多多少少都有问题,都有不扎实的凑数货,如果主动引爆了这种对抗,招来报复的话,自己也会损失惨重。 等于是互相撕破脸把对方一些凑数的专利给无效化了,然后便宜了第三方递四方。 另外,大部分知识产权律师、专利代理人,也不会贸然接这种活儿,因为他们也要担心“我这辈子还要接很多客户,谁知道我将来接的客户专利库是否扎实”。 如果随随便便得罪人,将来遇到他自己的客户不干净的时候,就会被人报复,那么那些有瑕疵的、底气不足的客户,就不敢找仇人太多的事务所来代理了,事务所的生意也会受影响。 所以在圈内,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对方确实侵权错在先、反击方有充分的理由让圈内其他吃瓜事务所服众,知道你不是乱咬而是事出有因,才敢干的。 这种事情,偏偏只有顾辙这种“有本事做一个顶级律师,但他这辈子已经没打算去做全职律师”的存在,才会直接掀桌子不怕得罪人,跟那些“职业打假人”差不多了。 有些事情,顾辙心态很清楚:我一辈子做一次就够了,捞到第一桶金,以后不指着这个吃饭。 他以后的其他专利申请,也都确保打铁先要自身硬。 那些“堆叠显而易见的一般性技术改良”然后试图蒙混过关刷数量的专利,他在这波之后,就没打算再干了,所以他不怕人对等报复。 而且,在这个问题上,他依然是那个一以贯之的心态:有些事情,一辈子做一次,证明自己“有本事做成这个事情,有足够的智商来完成如此足智多谋的阴险操作”,就行了。 免得被人说“非其不欲,乃其不能”,威都立不起来,以后圈内人都不怕他。 这次的被告,就是顾辙拿来祭刀立威、丰富履历的,钱反而是次要。 …… 顾辙清楚这些道理,被告方的陈清风和冯芸也清楚这些道理,但站在调解人立场上的潘筱婷暂时不知道—— 这也不是她业务水平不好,而是她没有调查研究,不知道被告企业自己的专利库里,凑数货有多少、打铁是否紫胜英。 这一点只有被告自己心里清楚。 所以,潘筱婷看了这个证据后,立刻就善意提醒:“原告,我不得不提醒你注意,法律是讲究直接、实证证据的地方,至少也要有完整的证据链。 你目前出示的这个证据,只能作为一个无法成链的间接证据,到了庭审的时候,有较大概率不会采纳你这种恶意类推——法律从来不会因为被告人平时的制度、作风,来判断某个个案的事实。” 她这番话,稍微举个例子就可以听懂。 比如刑事诉讼中涉嫌性的犯罪,绝对不会看“被害人平时的作风”,这是司法解释反复强调的。哪怕被害人本身就是个人与人连接行业的从业者,在她报案那次说自己是被强的,那法院就要严格审理清楚事实情况。 民事当中的专利诉讼就更是如此了,怎么能因为一个人一家公司“一贯有组织地山寨剽窃”,就说他“这次也是有组织地剽窃”呢? 这是绝对不能成立的! 顾辙立刻虚心接受了潘筱婷的提醒:“非常感谢尊敬的审判长的指导意见,不过,我想指出的是,目前还是庭前的单方面证据交换阶段。 证据是否有证明力,是要等庭审开始后,双方质证环节才要关心的问题,无论我的证据是否充分,我都有权先提交。或许,您可以问问被告方面,对于这个证据,他们是否愿意自认呢。” 潘筱婷一想也对,脑子里稍微转了一下之后,立刻就回过味儿来了,脑补出这幕后究竟是怎样一场交锋。 “这年轻人怎么这么厉害?我审了两年多案子,还没见过这么毒辣的手段,莫非他真的能……”心中一凛后,她立刻转向被告, “被告,请问你们对于今天的单向证据交换,是否还有什么要补充陈述的?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宣布今天的相关程序结束了,15天后回通知正式交换证据,再15天后开庭。” 然而,她的问话如石沉大海,陈清风和冯芸紧张地窃窃私语了好久,才艰难地说:“尊敬地审判长……能不能暂时延长一下休息时间,我们想立刻请示一下公司领导,说明一下最新情况,我们或许会同意接受调解、承认原告方的一切诉讼请求。” 潘筱婷目光一凝,已然明白了些什么。 而书记员秦暖还在那儿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内心巨震:“卧槽?这个原告怎么做到的?直接就把被告吓怂了?都暗示过他原告目前的证据不足,他照样肯主动认栽?” 她忍不住仔细多看了顾辙几眼,这个小学弟还真是气定神闲,有大将风度啊。 潘筱婷叹了口气,最后尽到提醒义务:“你们确定?” 再多说是不行的,那样就涉嫌拉偏架了,审判长也要中立的嘛。 冯芸都快哭出来了:“我们确定……” 潘筱婷:“行,那就准许15分钟后,再给你们一次调解机会。” 前一次调解本来就已经暂时结束了,所以休息休息倒也没什么。她今天本来就留出时间了,前面流程比较快,耽误不了下午的案子。 冯芸和陈清风立刻出去打电话了,然后还申请跟顾辙私聊几句,潘筱婷也不会阻止,休息时间本来就可以自由协商,无非是不会留下法庭笔录。 潘筱婷心中雪亮,暗忖道: “他们估计是在聊一个如何确保双方都不会担惊受怕、实现互信的投降方式吧。只要原告有办法让被告相信‘结案后他不会在其他战场上发起追击’,估计被告就彻底投了。 通篇一个威胁的字都没说,但完全达到了比说最狠的威胁还好的效果,太可怕了,而且还让人抓不到丝毫把柄。” 第34章 穷要张狂富要稳 几分钟后,外面的休息室里,陈清风、冯芸和公司相关的大领导电话请示了一下, 就“一旦不得不庭外认怂时,如何防止对方追击”这一问题,提出了己方的关切和底线。 陈清风的下属石韬晦,此刻也在休息室里。他今天跟来负责准备材料和打杂,但他级别不够,不能作为公司代表出庭,只是在场外等着。 随后,陈清风等人立刻约见了顾辙,开门见山说道: “小顾,真有你的,居然想到这种招数来把事情闹大,实话实说,就算没有今天这个案子,你单独拿出这种手腕来恶心人,我们也扛不住,我承认了,但你就不怕将来遭到圈内报复么,你还年轻,不要犯了行业众怒。” 顾辙和气一笑:“我干什么了?我刚才说的,只是证据链的一环,我别的什么都没想证明啊?” 旁边的冯芸看了实在觉得可气,直接挑明了说:“你不就是想拿攻击我们专利库里所有新创性不够扎实的技术、以去国知局一个个申请无效宣告来耗我们、讹诈我们么?” 顾辙立刻脸色一冷:“冯女士,说话要讲证据,我这么做是想证明什么,刚才调解庭上我说得清清楚楚。 你非要恶意揣测、过度解读,导致我将来万一真想到了什么别的措施,那我一定会让你老板知道,是你提醒我的。” 冯芸立刻不寒而栗,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嘴欠呢? 她的目的,其实是想引诱一下,让顾辙自己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然后拿“你这是涉嫌敲诈勒索企业”来反制威胁顾辙。 有多少找大企业法务部索赔的消费者也好,个人研发者也好,都是说话提条件的方式不谨慎,被不可描述了。 但顾辙根本不上钩,一点嚣张暴露底牌的话都不说,平静冷血得如同毫无情绪的机器人。 一切都是冯芸自己脑补,完全抓不到他把柄。 顾辙从来都是用行动说话,比如之前的点到即止、先对一个最不值钱的实用新型发个无效申请,实际寄出去已经寄到国知局了,算是敲山震虎。 而顾辙刚才最后那句话,对冯芸的杀伤力更是巨大。她完全可以想见,要是顾辙真这么透露,说一切是她提醒的,她绝对会被当成惹祸精开除的。 搞法务怎么能光懂法律呢,也得懂人情世故呐。 该认怂时就认怂,只认法的早死光了。 还是那句话,每个月拿一两千块钱的打工仔,跟人家自己当老板的玩什么命啊。 02年企业里搞法务的普遍工资还不高,外面自己当律师的好一点,但要能力强才钱多。冯芸在她的部门还不是负责人,只能算是个骨干,所以真就每个月千把块钱。 陈清风连忙出来打圆场,批评了冯芸,让她今天不许再废话,然后陪着笑脸说: “小顾,我记得你跟小石也说过,买卖不成仁义在嘛,这本来就是童双庆得罪你,公司高层压根儿不知道这事,何至于走到这一步呢。其实知道你有这个实力后,我们都服了,上面也愿意解决事情。 不过,刚才冯主管的话虽然不中听,却也代表了我们的一点担心。你也知道的,你后续是否会有别的动作,这根本案其实是无关的。我们这个案子认怂了、调解了,你要是还想无效宣告,我们也没法制止。 这种法律赋予每个公民的‘行侠仗义’的监督权,也不可能用合同去约定放弃,如果这么约定了,合同也是无效的——所以,服软归服软,你也得拿出点诚意,让我们相信我们服软后你不可能追击,对吧?” 顾辙立刻换了一副表情,从刚才看冯芸时那种看死人的冷漠,变回到“好哥们儿讲义气”的满面春风状: “陈经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我另有一个提议,你看如何:我们可以签订一个长期的框架合作协议。 比如我以后如果再给你们供应可以过审授权的,属于厨房家电、厨房用具技术领域的发明、实用新型,你们都承诺给个兜底价收购,我有多少你们就买多少。 要是这样的话,我相信我们可以达成长期互信的。毕竟即使我可以确保我写出来的专利个个有新创性,打铁自身硬,我也不会想看到自己天天被别人的无效宣告申请缠身的, 谁会想天天答OA、甚至去国知局口审答辩,对吧?谁不想省事呢?我看,这个价格如何,我也了解过你们委外的行情了。 发明,至少四万块一个,实用新型,至少一万块一个,你们承诺,只要有授权,你们全要,不能挑质量,如果将来真有被无效的,我退钱就是。我不会做对不起长期、稳定合作伙伴的事情的。” 陈清风眼神一闪,也是松了口气,如果只是这样,那也算皆大欢喜了。顾辙闹腾了半天,只是让自己取得了“长期稳固技术供应商”的入场资格。 他开的价格,也不算过分,甚至是有点跑量优惠的。 陈清风思之再三,只想到了一个风险:“那我们目前还不知道你能弄出多少,万一太多、我们确实消化不掉,甚至多出来没用呢? 毕竟,要是你给我们弄个上百个,我们评上最高级的国家级高新企业都绰绰有余了,多出来的充库有什么用?” 高新企业也是有级别上限的,顶格税收优惠政策扶持都拿到手的话,多出来的指标就没用了。 顾辙闻言不由笑了:“你们呐,一会儿小看我,一会儿又高看我。不会的,我没那么多精力,我也不屑于长期做这种事情。 而且,我给的兜底价很良心了。商用变现价值真有前途的,我还会跟你们一事一议。那些充库货,你们用不掉,还可以对外转让嘛。 就当是批发专利的二道贩子了,你们有成熟的转让合作渠道,我没有,我也懒得搭建,给你们让利点过桥费不好么。” 陈清风愕然,他没想到顾辙居然想得这么通透,做人做到这个份上,绝对是人精了。 这么小小年纪,都哪儿学来的?世上真有那么触类旁通、举一反十的高材生?绝对是文理全才啊。 自己一个拿死工资的普通人,跟这种对手玩什么命呢,童双庆真是自己找抽。 顾辙看他愣了,拍了拍他胳膊提醒:“行不行给个准话,要打电话的话,就赶快请示,别耽误潘法官的时间。” 陈清风这才回过身来,眼珠子一转,随后拉着冯芸先走开,然后给石韬晦一个眼神。 他们去一边商量后,石韬晦走上来,扮演那个“陷害己方忠良”的角色,跟顾辙窃窃私语: “小顾,看陈经理的意思,这次他们肯定会全力说服上面接受您的方案的,不过,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顾虑,你想,童双庆毕竟是给公司立过功的,我们为什么对你服软,这个理由我私下里可以跟你承认。 但是公司内部,如果要处罚童双庆惹的祸,我们不可能实话实说,这太打击研发部自研派的士气了……而且,万一传出去,容易被上游供应商有色眼镜看我们,要是觉得我们的自研山寨威慑力下降了,以后松下卖我们技术时开高价,那个损失我们也承受不了啊。” 顾辙嘴角一扬:“你们是要我给你出主意、又服软、又处理了童双庆,还不丢面子不伤士气?这是你们内部的事吧。” 石韬晦搓着手:“确实不关你事,但是,我们现在已经彻底服了,我知道你以后肯定是做大老板的料,跟我们这些打工的一般见识干什么呢? 你智商比我们高多了,要是你能想出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们也好下个台阶,更快服软,对你也有好处不是?这话当着陈经理的面,咱不好意思问,丢人的活儿就我来干呗。到了陈经理面前,你也别提起就是。” 虽然只要顾辙出了主意,一会儿陈清风就会知道是顾辙出的,但没关系。 只要给双方一个面子,让他们可以相互假装不知道,面子上就过得去,这就是石韬晦的用处之一了。 顾辙摇头哂笑:“童双庆的问题,其实太多了,你们真要降他职,完全没必要拿今天的案子说事,他本身就不干净嘛。 那么多年,那么多山寨技术,他打着‘微改良’的名义,实际上刷KPI,这不能降他职?稍微懂一点法律,巴不得次次都用、吃干抹净,给公司惹祸,这不该罚? 查理芒格说得好,手上有锤子的人,看什么都像钉子,都想抡一锤,这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自己懂点东西,就路径依赖非要用足用尽。 其实刚才那冯主管,我看也有点这个毛病,遇到来找企业维权的,就想有枣没枣打一杆,试试能不能把别人诬陷成敲诈勒索的,也就是我脾气好,不然我拼着不合作了,连她一起收拾。 孙子曰:知可战与不可战者胜,故善战者不轻言战。华仔演的《赌神2》看过吧?片子里他那么能算的人,赌马那个情节,观察了几个月、最后才下注了一场,这就叫清楚自己的能力边界,不轻易出手。穷要张狂富要稳,天天下注天天满仓的最后都死了。 我觉得你们真该好好整顿一下那种躺在山寨擦边球功劳簿上刷KPI的劣迹了。这没什么惋惜的,说不定打扫干净屋子之后再请客,还能吸引到真正自研硬科技的大牛。 法务和技术都三脚猫的投机分子走了,真正不擅社交的理科低情商实干技术男才会来。” 石韬晦听顾辙侃侃而谈,听到最后不由有些悠然神往。 没想到这年轻人不但实战操作细节牛逼,讲起大战略也是高瞻远瞩,还能设身处地帮他们服软的时候找台阶下。 当然这些话不能全转述,石韬晦自然会过滤一层,把不利于他和陈清风的过滤掉。反正顾辙给的台阶够多了,挑几级给领导下就行 第35章 高光时刻 顾辙知道,这种需要对方丢脸服软的事情,是急不得的。 石韬晦显然需要时间慢慢消化他的说辞。 顾辙便拧开自己带来的矿泉水,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用自言自语的节奏,潜移默化施压: “老子曰: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车子的轮毂没做死,才能转起来。拿陶土做碗,中间空的才能盛东西,造房子,中间有空间才能住人。童双庆因为忍不住,乱惹事,所以才被降职,没人会不服的。” “我知道怎么暗示领导找台阶下了,谢谢。”石韬晦终于融会贯通,彻底整理好了对内的说辞。 他的表态很诚恳,因为顾辙和他没有竞争关系,既然是合作伙伴,强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他很快去跟陈清风汇报,陈清风再跟公司领导请示——当然,陈清风肯定不会提顾辙,只会说这些道理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这样也是给领导留面子,免得他们觉得家丑外扬了。 顾辙也不在乎,这本来就是打一棒给个甜枣附送的。 十分钟后,石韬晦便回来,跟顾辙承诺: “您希望的那个长期合作的框架协议,可以通过,就作为表达我们调解诚意的附带条件好了。 这个案子我们该认的认、该赔的赔,另外之前你想卖的那几个专利,也全部按你当时的报价全部买下。您看这样行了么?” “可以,合作愉快。”顾辙伸出手跟对方礼貌地握了一下,似乎从来就没有不愉快。 石韬晦最后补充了一句:“有一点要提醒你,大领导只会把童双庆降职,不会开除。因为降职的话好歹还能继续控制,他干不下去自然会自己辞职。 而如果直接开除,一来是没那么严重,容易引起人心反弹。二来公司也会对其失控,这种涉及技术领域的前管理人员,怎么也得先慢慢边缘化两年再说。” 顾辙抬手示意不必说下去了: “放心,我不在乎,这些东西本来就不用跟我说。要是真开除了反而麻烦,他肯定会设法报复公司,也不利于竞业、保密条款的执行嘛。” 石韬晦彻底松了口气:“您理解就好。” 各方都打电话、要授权,确认清楚之后,调解休息时间也到了。 大家回到潘筱婷的调解庭,最后陈述了双方意见,都表示愿意调解结案。 潘筱婷了解了双方最后开出的条件时,饶是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依然忍不住惊诧, 她略有深意地看了顾辙一眼,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和佩服。 书记员秦暖更是连羡慕都羡慕不来了,只有佩服。 这小学弟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调解之前,自己和潘姐都觉得他肯定是没戏的啊。 名校的高材生都这么可怕了吗? “没问题的话,就在调解书上签字吧。”秦暖最后制作好了调解书,送到双方案头。 顾辙微笑签字,飒爽退场。 …… 顾辙在知识产权庭调解时,隔壁的民二庭,今天的旁听人员似乎也特别多。 几个情商略显逗比的男生,在那儿看什么都好奇,随时会惹祸的样子。 “隔壁还没结束么?在这等好无聊啊,听都听不懂。” “我们这种理科生,果然不该来法院凑热闹。再拖下去,可别下午上课迟到。” 这三人正是顾辙的室友吴丹青、孔超凡和蒋从文,他们旁边还有几个同班的女生,也是昨天顾辙跟郭导员请假的时候听见的,所以趁午休过来见见世面。 顾辙那个调解庭应对方当事人要求不公开,关心他的同学就只能先在隔壁庭打发时间、等他散场出结果。 因为听不懂,孔超凡的耐心渐渐耗尽,就打算先中途退场。 还是吴丹青来之前查过诉讼法和法院条例,提醒他: “出去可就进不来了,诉讼法虽然规定公开审判可以旁听,但也得遵守法庭秩序。开庭前就得到,中途只能退场不能进场的,否则小心被法警抓走。” 孔超凡、蒋从文只好继续耐着性子,百无聊赖东张西望。 结果这一张望,蒋从文就眼前一亮,看到侧后方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惊艳的美女。 他瞬间肾上腺素多巴胺内啡肽全频段疯狂分泌,拿胳膊肘无声地捅捅旁边俩哥们儿。 吴丹青和孔超凡朝他眼神的方向看去,也是瞬间就不困了。 “哇塞,刚才我们进场的时候没看见,肯定是比我们来得更晚吧,难道也是来凑数随便听听的?左边那个美女好瘦啊,有90斤没?这身材真不容易,脸也不错,咱们院……” 情商不足的蒋从文刚想说“咱们院全部的女生,跟这俩比没一个能打的”,但随即被吴丹青掐了一把,让他注意生命安全。 果不其然,前排那几个同班的女生,听到他的窃窃私语,立刻竖起耳朵,扭头怒目而视。 其中一个班上最虎的妹子,名叫张涵,是个一百三十多斤的肌肉妹,那想刀了蒋从文的眼神都藏不住了。 虽然他说的确实是事实,谁让竺院每年女生都不到五十个,还都是理工科学霸。三个年级加起来也就一百三四十号,全加起来都找不出一个比墙角那俩美女漂亮的。 吴丹青作为班长,为了保护室友连忙岔开话题,压低音量安抚说: “嗨……要我说,左边那个其实也就那样,身材确实骨感,脸也还行,我们系花不比她差多少。” 听他这么说,妹子们那想刀人的眼神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这就好比跟妹子说“刘亦菲确实比你漂亮一点”,那对方多半不会生气。 至于靠右边那个美女,吴丹青压根儿就没敢评价。 毕竟绝对颜值摆在那里,良心不容许他睁着眼说瞎话,哪怕是为了帮哥们儿保命都不行。 那美女虽然微胖一些,但不瞎都看得出她比左边的还漂亮很多,站起来绝对长腿高挑,身材极品。 脸型弧线非常完美,唯独下巴不是很锥,有一点点跟林青霞那样削平的棱角。脸颊稍稍有点苹果肌,但却丝毫不显突兀,反而能在梨涡浅笑时更显魅力。 两个妹子都是黑长直的如瀑秀发,但右边那个发质更有光泽一些,整个人也就显得更有元气,皮肤也光滑白净如水煮的蛋清。不似左边那个,似乎是太瘦了,有点干枯憔悴。 只可惜,右边那美女看上去情绪有些低落,不时看着窗外蹙眉哀伤,心事重重。 但凡有男人注意到她的表情,都有一种忍不住上去问问她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的冲动。 三个男生在安抚完同班女生、恢复安静后,此后的旁听时间里,就一直侧着头看向窗边,那脖子肌肉的僵硬程度,简直跟昨晚睡落枕了差不多。 “靠,还以为他们心里只有学习呢,真不要脸。”张涵偶尔回头,注意到这个情况,心中暗暗啐了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安静的走廊上,终于传来一些动静,原来是隔壁知识产权调解庭终于完事儿了。 顾辙和陈清风谈笑风生地离场,似乎从没有任何不愉快,反而跟老朋友似的。 可惜,吴丹青他们注意力全在美女身上,已经忘了今天是来关心哥们儿的官司的,甚至连听力似乎都下降了。 顾辙在走廊上的轻声说话、从后门传进来,他们都没分辨出来。 最后,还是那俩美女更警觉,听到顾辙的声音后,立刻悄悄地起身闪人。 吴丹青他们在美女消失的一刹那,才猛然弹簧似地扭回脖子,蒋从文还闪了一下,不由捂住脖子颇为痛苦。原来保持那个角度太久,肩颈肌肉都彻底僵硬了。 好在脖子的疼痛并不影响行动,他们总算清醒过来,也悄悄追了出去。 结果刚走出后门,就看到顾辙在走廊上颇有气度地跟几个西装男女谈笑风生,而那俩美女正站在顾辙对面十几步远等着、并没有上去打扰。 “卧槽?这俩美女也是来等顾哥的?我们看见了什么?他去哪儿认识来的?总不能是同学吧? 我们学校有这样的美女么?至少右边那个绝对不可能,不然有这样的校花,军训的时候早就传开了。” 几个男生内心顿时很是崩塌,但情商略高的吴丹青稍稍受挫之后,又升起一股希望: “没关系!那边有两个美女在等顾哥!大不了最漂亮那个咱不敢想,剩下那个不就有希望搭讪了么!我好歹比他俩帅,衣品也好,真要有机会肯定是我的!” 而张涵等同班女生,原本跟着一起来关心顾辙,内心肯定也是有所期待的。 看到这一幕,则是彻底死心不想了,太碾压了呀。 顾辙因为在聊天,反应稍微慢一些,直到眼神余光注意到前面站着两个女生,他下意识一撇,这才眼神一亮,充满了温柔。 “陈经理,那就这样吧,希望保持合作愉快,以后有机会再聊。”顾辙也不跟陈清风他们握手,只是直接抬手在额角小幅度一挥,示意他们自便。 陈清风原本聊得挺投机的,忽然被顾辙掐断了话题,微微有些不快,但也没表现出来,随后才意识过来。 这才笑着告别:“顾总真是年少有为,才俊不凡,这种小调解,都有那么多人关心,那我就不打扰了。” 顾辙不跟对方客气,直奔陆幽幽,趋到相隔两步的距离,精准停下:“今天回来的?怎么知道我在法院?” 陆幽幽眼神中充满了复杂,有感激,有感慨,有歉疚,也有羁绊,深呼吸了一口,扫去脸上的忧郁,强行挤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嗯,今天刚下的飞机,落地才收到静静的短信,说你今天有案子,就让她带路来看看。医生说,我爸的手术创口已经初步愈合了,剩下三个月就是静养等肝慢慢长回来。 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敢想我家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但我现在心情很乱,我别的什么都没心情想,希望你……给我一点时间。” 顾辙笑得很阳光:“胡说些什么呢,我们不是一直是最好的朋友么,都互相帮助了这么多年了。有些东西,本来就只是愚者千虑,偶有一得,说什么恩不恩的。我这学期本来就忙。” 顾辙非常珍藏这份友谊,故意把自己说得日理万机,这样陆幽幽也就不会觉得他是在等她,不会有太多歉疚了。 陆幽幽听了这个善意的谎言,果然好受了些,她的关切之心,也自然而然被拉回顾辙的事业上。 她连忙抹了抹眼角,走心地问:“对了,刚才那案子……是你调解赢了么?我对你有信心,不过怎么看你跟对方有说有笑的,这也不像是撕破脸的竞争对手啊。” 顾辙傲然一笑:“你的信心很准。江湖不是非友即敌的,打赢了别人还不招恨,这才叫本事。” 第36章 人与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与狗都大 听到顾辙这自信满满的宣言,陆幽幽心中一下子就踏实了很多。 “原来是这样……赢了官司还能不得罪人,那就最好了。你最近肯定累坏了吧,细节我暂时就不多问了。” 其实,从刚才跟顾辙重逢的第一瞬间起,她内心就充满了千言万语,还有惊艳与诧异、甚至有一丝陌生和神秘感。 毕竟之前她是七月底出的国,考察旅游一个多月,后来又赶上父亲的病,已经整整八十天没见到顾辙了。 要不是顾辙沉稳坚毅的气质始终没变,陆幽幽都差点认不出来他了。 好在,陆幽幽心细如发,擅长观察,刚才在隔壁等候时,她就注意到旁边还有几个像是同学的家伙,似乎也在等顾辙。 剩下的话不便当众说,还是晚上回校再抽时间聊吧。 她大大方方转过身,朝站在旁边略显手足无措的吴丹青等几人说道:“你们也是顾辙的同学吧?来看他调解官司?你也真是,怎么都不介绍介绍。” 最后半句话,她显然是对顾辙说的,语气显得自然而然。 吴丹青这才敢上前开口:“顾哥,我们也是怕你官司棘手,过来看看,没想到太多虑了。这是你女朋友吧,真漂亮。我说你平时对本院的女生正眼看都不看呢。” 顾辙大大方方轻拍一下陆幽幽的肩膀:“陆幽幽,高中同学,老朋友了,环境工程系的。这位是林静静,也是高中同学,日语系的。” 然后他又一一向陆幽幽介绍吴丹青他们。 陆幽幽大大方方和张涵等女生握手,她们顿时颇感压力。 哪怕陆幽幽很和气,她们还是羞愧得抬不起头来,有一种半夜三更被月火术净化的感觉。 吴丹青则趁着这个时间,在旁边找林静静搭讪。 他已经看出来了,虽然顾辙口风很严,不承认这俩妹子中任何一个是他女朋友,但显然是跟陆幽幽更为亲近。 可惜,吴丹青很快也失望了,林静静才稍微跟他聊了几句,就很照顾他面子地暗示:姐已经有男朋友了。 “美女果然容易名花有主啊!”吴丹青心中哀嚎,却是丝毫不敢再动别的念头,一切就此打住。 大伙儿又稍稍聊了一会儿案情,顾辙也不藏私,挑能说的说了一些。 他也知道,自己这次表现出来的实力太强了,如果什么都不解释,同学们反而会把他脑补得更为恐怖,说不定没几天学院里就会乱传各种不可控的小道消息。 那还不如诱导一下,让这种脑补在顾辙希望的方向上生长。 顾辙便很是随和地指点江山:“今天这个案子,之所以能和和气气调解完,关键也不是我多强,也靠对方公司内部大公司病严重,做不到上下同欲,做不到将能而君不御之。 他们内部那个跟我过不去的山寨剽窃研发负责人,本来在事业部内部就有挺多人不待见他的,觉得他钻空子刷公司KPI、搞小圈子利益。 所以这次是趁着我把事儿闹大,对面有人顺手里应外合把那个山寨负责人搞掉了。要是对方内部没有这种矛盾,光靠我也没那么容易搞定的。 专利圈子里这种事情也很多,大公司遇到大案子都会耐心较真,他们一旦较真起步成本就很高。所以小事儿反而花点小钱息事宁人的很多,跟我硬来,省的钱还不够花律师费。” 吴丹青等人听得似懂非懂,但心中都充满了一个念头:顾哥好懂!从法律到人情世故到行业潜规则,都是如此。哪怕咱听不懂,但至少知道他很厉害的样子! …… 大伙儿就这么一边轻声聊着,一边往法院门口走去。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皮鞋鞋跟的急促响声,众人连忙下意识往旁边闪身让路,随后就看到两个穿着黑西装制服的女人路过。 南方的十月份天气还没转凉,法官和书记员穿夏装秋装都行,夏装也有西装小筒裙的,不过尺寸都很严谨,筒裙全部是过膝的,而且工作时都不会化妆。 眼前路过的这俩女性,穿的就是这种筒裙夏装,手里拿着不锈钢饭盒直奔食堂,应该是刚才判案子拖了时间,所以至今还没吃午饭。 其他同学没见过世面,也就更怯场,顾辙只是象征性地往走廊侧面退了一步让出路,而其他人看到法官都恨不能直接退到墙根了,就显得顾辙很突兀。 那女法官正是才去吃饭的潘筱婷,看到顾辙就朝他得体地微笑点头,随口说两句: “这不小顾么?今天这案子表现不错,能一次性调解通过,我们也省事儿。刚才卷宗结掉报上去,庭长还表扬我了。”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法官当然不会在结案后跟当事人聊天。但潘筱婷今天是第一次独任制处理案子,之前两年都是助理身份,自然记忆深刻一些。 顾辙得体地微微欠身:“多亏潘法官专业水平过硬,斡旋高效,主持正义,也让我这种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将来更相信政府,更相信法律。” 顾辙都不需要过脑子,直接一套“胜诉人接受电视媒体采访时的标准感恩感言”抛了出去,一看就是会家子。 潘筱婷虽然明知这是套话,但人性都免不了喜欢听好话,也就春风得意地说:“不用说这些客套话,有个事儿提醒你一下。 今天这个案子,是《人民调解工作的若干规定》下发后,我市第一个调解结案的知识产权类民诉案件。后续省里的法制日报或者经济频道,可能会有相关跟进。 真到了那时候,具体该怎么说话,你最好自己准备一下——不过我看你现在就挺会说的,应该问题不大。” 顾辙脑子飞速一转: “哦,想起来了,《人民调解工作的若干规定》嘛,那不是最高院9月26号刚发的,今天10月17……中间还有长假,才11个工作日,难怪呢。那我运气还真好,多谢潘法官的关心,我知道该怎么说。” 潘筱婷和旁边的秦暖闻言,心中对顾辙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分:这个年轻大学生不一般呐,准备个案子,不仅直接用到的法律和司法解释了解得很充分,连周边外围功课都做得很扎实,而且反应非常快。 而与此同时,吴丹青等同班同学,看着顾辙和潘筱婷不卑不亢地侃侃而谈,更是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卧槽!顾哥怎么做到的? 他和潘筱婷事先肯定是不认识的,否则对面肯定会要求回避。这也就意味着,顾辙仅仅打一个官司,就可以跟对方混脸熟,虽然谈不上私交。 而且那法官和书记员,看上去还都是比较高冷的那种。 大神啊!吴丹青简直想恳求顾辙收下他的膝盖了。 所有吃瓜群众中,只有陆幽幽是一脸的骄傲,完全不觉得意外。直觉已经让她无条件充分信赖顾辙的能力了。 姐看上的男生,就是这么优秀! 顾辙聊完天,回过头来,才看到同学们一个个或是张大了嘴,或是下牙床跟乌蝇哥一样前伸咬住了上嘴唇,久久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走啊,哦,刚才那个是本案法官,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 顾辙唤醒众人,这才出门,准备坐车回校。 他今天来的时候是打车的,回校按说应该坐公交车。毕竟那么多同班同学来关心他,给他捧场,他也不好脱离群众。 不过,看到他和陆幽幽出门,陆家那辆辉腾已经远远开了过来,停在大门侧面五十米开外的道旁。 陆谨明在扶桑手术恢复的这几个月里,这辆车也没人用,所以陆幽幽这次回国时,她母亲就让司机把车开到省城来接机,顺便让女儿用几天。 顾辙盛情难却,也就顾不上“脱离群众”了,只好抽出两张五十块跟吴丹青他们道歉: “真不好意思,劳烦你们来关心我,还不能跟你们一起回去。你们还是打车吧,免得下午的课迟到。我是无所谓,请了一整天假的。” 同班同学见状更是羡慕不已,但绝谈不上“嫉妒恨”,只是羡慕得心悦诚服: 顾哥结交的女神不但知书达理,美貌惊人,居然还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唉,人与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与狗都大。也只有顾哥这样文理兼通的才俊,才配得上这样的女神吧。 第37章 重生者的独门士气BUFF 林静静素来是大大咧咧的脾气,原先每次看到有闺蜜的豪车可蹭,她都会非蹭不可。 不过今天她也是难得地有了一次眼色,知道顾辙和陆幽幽快三个月没见面了。 她就懒得当电灯泡,选择跟张涵等几个女生拼车回校。最后结果就是男女生各打一辆出租。 把辉腾的车门一关,车内很快进入了静谧的二人世界。 车子前后排之间有可开关的隔音板,司机可以看见后排但听不见交谈,非常适合落落大方地聊一些私事。 陆幽幽也一改人前端庄大方的名门淑女形象,变得稍稍温婉亲切。 拉着顾辙的右侧衣袖、语带幽怨地吐槽:“阿辙,我突然都觉得你好陌生了,你变化太快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顾辙伸出左手,把陆幽幽扯他右袖的柔荑捂在掌心,给她安慰与安全感: “以后就习惯了,我还是我,人品永远是不会变的。只不过高考之前,只能专注学习,有别的才华,也不得不压抑。到了大学之后,就能尽情挥洒了,仅此而已。” 陆幽幽:“其实我觉得,锋芒太露太聪明也不好,有时候适当藏拙,就当积德了。这次遇到我爸的事儿,我真是相通了很多。 我爸也是很聪明,很坚毅果敢,雷厉风行。最后幸好是发现得早,才能有转机。不过医生也告诫他,下半辈子都要注意休息和情绪,不能激动不能累,要放宽心。 我觉得你也别太拼了,心态一定要好,平平安安就好了。钱反正赚不完也花不完的,太咄咄逼人吃干抹净的事儿我们别做,做人留一线嘛。” 顾辙虽然暂时不需要被这些做人的大道理说教,但对陆幽幽的用心还是感激的。 难得有女生不图你大富大贵,只要你平平安安。 顾辙把她的左手拎起来,用自己的双手捂热,拉到自己胸口,贴在心脏的位置: “放心,我这么和你说吧。别看我这次赢得漂亮,其实我真没做咄咄逼人的事情,我都是走正道、做人留一线的,别把我想成讼棍。 你出国了那么久,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看了最后的结局,可能会觉得我心狠手辣,但实际上是对方招惹我在先。 而且我对付的并不是什么正经的硬核科研人员,只是一个躺在结构山寨、电路抄板利益链条下吸血的家伙。 我向你保证,我这辈子就算最后做了产学研三栖的大人物,也绝不会用法律手腕去对付坑害真正的科学家、有真本事的工程师的。我只对付抄鸡剽狗山寨猪。” 顾辙当然没有必要向任何人保证,但他愿意。他想让自己在乎的人安心踏实。 陆幽幽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也完全打消了因为几个月没见所积攒的未知恐惧。 两人很快岔开话题,自然而然聊到一些相对轻松的事。 刚才顾辙一直拉着陆幽幽的左手、放在自己心口,此刻陆幽幽就顺势下滑,毫不见外地摸了摸顾辙的腹肌,羡慕地说: “刚才都没空问你,你怎么减肥这么成功的?我高考之后也有好好锻炼的啊!也有尽量少吃的啊!我都对着之前的饮食记录、查着热量表,每天少吃600大卡了, 四个月下来才轻了四斤,简直没天理……好吧,其实是八斤,但这也很不甘心啊!你别往外说啊,我连静静都没告诉。” 没办法,顾辙这几个月变瘦变帅太多,任何久别重逢的人都会惊诧一遍,陆幽幽自然也免不了。 饶是顾辙听这话题都听得耳朵起茧了,也只能一遍遍解释。 他自得地任由妹子摸他腹肌,随口追问:“你一会儿说你减了四斤,一会儿说八斤,到底怎么回事?” 陆幽幽不甘心地抽回手:“你不知道我对外宣称的巅峰体重始终是118么!实际上高考前压力大,都到122过了。超过120多不好听,所以一直谎报。 现在实打实减回114,对外宣称可不才减四斤么。不过,就算我内心知道实际减了八斤,还是很不甘心啊。你四个月都快减30斤了吧!” 顾辙闻言,体贴地安慰: “别急嘛,你好歹也是混过两年省少年队的人,相信你认真起来、运动和饮食控制肯定都做得不错。我们可以再仔细排查一下别的,比如,这几个月的减重曲线是怎么下来的?” 陆幽幽嘟着嘴想了想:“前两个月就减了六斤多,后两个月才减了不到两斤,基本上原地踏步了。我运动也没少,还要照顾我爸,应该是更累的。” 顾辙眼珠子一转,已经大致分析出来了,侃侃而谈为妹子解惑:“减肥嘛,最科学的分析无非是摄入热量减掉运动消耗、减掉基础代谢,要有热量缺口。 你的热量摄入和运动消耗管理,都是专业运动员级别的,最后只剩一个变量,那肯定是基础代谢了嘛。 你说你最近累了,估计睡眠也不好、精神压力大、你爸还躺在病床上,你肯定天天患得患失——所以,真相只有一个,你就是休息不够、心态不好,累胖的。” 陆幽幽当初在省队当运动员时,才小学六年级和初一,还真没学太多高深的身体管理知识,所以听了这些20年后众所周知的常识,依然觉得挺诧异的: “累了还能越累越胖?心情差睡得少也会胖?没天理啊,有没有科学道理哦。” 顾辙耸耸肩:“很简单,少睡焦虑抑郁,无非就是紊乱你的内分泌,让身体进入‘节能模式’,干什么都憔悴没劲。 这是人类生存演化的本能。当初原始人主要担心两大死因:别被比自己强的猛兽吃,别吃不到比自己弱的动植物。所以就对应产生恐惧和抑郁这两种情绪,来调解身体激素环境。 恐惧是面对狮子老虎时用的,让肾上腺素飙升、新陈代谢加快,只求运动潜力激发到最强。这不是考虑节能的时候,活下去不被吃才是最关键的。 所以人打肾上腺素饿得特别快、会燃脂变瘦。只不过肾上腺素有副作用,所以不可能为了减肥去打。 与之对应,抑郁焦虑是针对“找不到食物”时的情绪。身体会将其解读为必须节约能量、基础代谢压到‘不死就行’,你当然再怎么运动都瘦不下来了。 虽然现代社会实际上的焦虑抑郁原因五花八门,但基因本能还没来得及学会这些新解读,身体依然只会把一切焦虑解读为怕饿死。” 陆幽幽顿时觉得超级郁闷,整个人都不好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怔怔地出神了许久,才回过味儿来: “那你是想说,你这四个月减了三十斤,是因为你心态也变好了吗?好像还真是,我现在还记得,你高二高三,整整两年都很焦虑,天天担心这担心那的,现在简直换了个人。可我也想静下来,但是心情不受控制啊。” 陆幽幽算是彻底理解顾辙为什么最近能帅那么多了。 顾辙自己其实也挺得意的:这是他这种类型的重生者的独门福利! 如果重生前的肉身就是个瘦子,或者心态本来就很好,那么重生本身是无法让人变帅的。 但顾辙重生前的肥胖,是因为家里贷款按揭的高压、对学业“只许胜不许败”的精神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 如果一个抑郁症的人每天基础代谢比正常人低两三百大卡,而一个乐天派每天基础代谢比正常人高两三百大卡。 那么重生后,顾辙因为“知道自己肯定会牛逼,所以自信心爆棚”这一项心理加成,一来一去直接就五百大卡了,等于别人少吃两碗饭。 每天什么都不干,直接白减两碗饭,自信心飞跃带来的BUFF增益就是那么牛逼。 只能说天命都在眷顾顾辙,他原本的不够帅,只是因为胖,而胖恰恰是最容易靠重生而自然解决的。 完美。 陆幽幽越来越觉得,顾辙身上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普天之下,舍我其谁”豪迈感,这种额外的魅力,难以用语言描述,让她越来越潜移默化地不可自拔。 顾辙自信地拍拍她肩膀,帮她排忧解难: “你要是实在觉得情绪抑郁,那就练习一下冥想吧。当然我不推荐沉迷冥想,只要练到你觉得负面情绪已经能控制住、被驱赶出脑海、体重也开始恢复正常下降,就可以停手了。” 陆幽幽已经彻底对顾辙各方面都心服口服、完全无条件信任,便把他的点拨一一牢牢记住,准备回去之后好好实施。 趁着今年最后这几个月,一定要跟上顾哥共同进步的速度,让自己以最完美的姿态,迎接未来的新生活,其他的一切,到时候再顺其自然吧。 感情的事情不用勉强,就是该自然而然双向奔赴、每个人自发地提升自我,让自己更配得上对方。 陆幽幽在心中把要做的事情规划了一番后,车也终于开到了校门口。不过陆幽幽却没选择直接下车,而是让司机多开几百米,开到顾辙租办公室开公司的那座写字楼脚下。 她也是刚才在车上,跟顾辙聊起时,才知道顾辙拿之前暑假里证券开户赚的钱开的公司,作为老朋友,她当然要关心一下。 顾辙对外人是不提公司的事情的,但唯独对陆幽幽没什么好提防。 人家是富二代,家里净资产两三千万、估值过亿。陆幽幽喜欢的是他的人,不可能是为了他的钱。 两人很有默契地上楼,顾辙进电梯的时候还自然而然帮妹子挡了一下门,走进办公室后,陆幽幽也丝毫没有好奇陌生的感觉,反而像是早就来过一样心情淡定平和。 她随便逛了一圈,不见外地问道:“阿辙,这次的官司了解之后,你后续打算用这公司做点什么正事呢?总不能一直打官司,或者卖那种零敲碎打的专利吧。” 顾辙:“我当然另有计划,就是这学期跟着郑教授学有机时,刚想到的路子。再稍微过一阵子,把这次的红利收回来后,我就差不多够本展开我的计划了。” —— PS:过渡章节,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晚上有第二更,不过会稍微晚一点,可能要八点。 第38章 顾辙的人生规划(划掉改成意淫) 顾辙当然不是那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只想着搞钱的家伙。 早在暑假里,他刚刚缓解了家里的按揭危急之后,他就已经开始为自己的长远产学研事业未雨绸缪了,只等第一阶段的启动资金到位。 如前所述,顾辙重生前的最后一份差事,是2022~2026年间,在东芯国际负责专利布局工作。 当初他之所以能被安插过去,是因为他此前经营专利事务所、以及在国知局任职那些年,专注于“增材工艺与相关新材料”的法务工作,尤其是“类石墨烯二维材料化学沉积法增材工艺”这一具体细分技术领域,还业绩突出。 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芯片代工巨头找专利布局负责人,不该找个对光刻机蚀刻机这些最在行的、激光/微电子出身的法务大牛么?找个搞化学沉积法的干嘛? 要说清这一点,就得涉及到一项后世2020年4月时、首次在实验室里出现的颠覆性技术了: 当时,人类首次在化学实验室里,跑通了一条用类石墨烯新材料“二维二硫化钼”,配合化学沉积法增材制造芯片的技术路线。 当然,这种最高精尖的玩意儿,从“实验室跑通”到“工厂化量产”,每一步都是非常不容易的。后来至少又花了五六年时间、上千亿美元投资。 到顾辙重生前夕,公司才算勉强能够试产,在这条完全另起炉灶的全新赛道上,把三星和X积电渐渐逼到墙角。(光刻法当然还是三星和X积电更强,毕竟是旧赛道,追不上。) 通俗地说,传统光刻机造芯片,就是典型的减材制造工艺。先弄一块硅晶圆,裁切、光刻、蚀刻,把不要的部分弄掉,就像用机床车刀加工机械零件一样。 而化学沉积法造芯片,则是从无到有、从一个沉积掩膜开始,往上一层一层“刷”(吸附)单层分子厚度的二维二硫化钼,就跟3D打印砌墙一样,最后“砌”出一个芯片来。 至于二维二硫化钼为什么能造芯片、具体该怎么造、特性相似的石墨烯为什么做不到…… 这里面的技术细节说来就话长了,几千字都说不清楚。这跟顾辙下一步的计划也没关系,暂且按下不表。 要是顾辙这辈子还有机会爬上全球硬科技圈子的巅峰、到时候能调集足够的资源来想这种段位的大事,再细说这里面的掌故恩怨也不迟。 好在,顾辙擅长的不止“化学沉积法”这一种增材工艺技术路线,即使只看“化学沉积法”,他懂的也不仅仅只是造芯片。 重生前那么多年的淫浸,让他对周边技术的演进路线,都颇有了解。 所以,顾辙的创业思路,就是利用其他他前世了解的、门槛更低一个乃至几个数量级的增材工艺技术,逐步构筑自己的产学研帝国。 比如,要搞二硫化钼化学沉积法造芯片,你需要一千亿美元,暂时拿不出来。 那就想想只要几十亿美元研发成本的“粉末冶金钛合金3D打印”,这也是一项顾辙前世早年深入了解过的增材工艺,市场前景也不错,能造很多高精尖机械设备、工业母机,还能打印布加迪威龙的钛合金刹车。 要是连几十亿美元都拿不出,那还可以再退求其次,搞搞同样属于“增材工艺”领域、但启动研发经费或许只要几千万到上亿美元的“注塑成型法造玻璃”—— 别看不起玻璃,也别觉得传统的烧制/打磨减材工艺造玻璃已经够便宜了,就觉得这条赛道没前途。 增材和减材工艺造普通玻璃,成本优势差别确实不大。但是如果是造最精密的光学镜头玻璃,那后世2021年4月9日在德国诞生的注塑增材制造玻璃技术,优势就极大了。 当然,如果连几千万美元的实验室建设经费都拿不出、搞不了增材光学玻璃,那就得再退一个数量级,从后世2010年代就已普及的非球面注塑树脂镜片开始搞起。 树脂镜片的增材研发比光学玻璃镜片的增材研发、成本上要再容易一个数量级。 毕竟如今顾辙重生回来的时间点,才2002年,不少十年后沦为大路货、导致眼镜成本暴跌的技术,如今都还没研发出来呢。 (注:后世的眼镜片成本,比2000年代低了至少一个数量级,全靠注塑工艺和材料科技的进步。但眼镜售价没有明显降低,主要是眼镜品牌毛利率越来越暴利,各种堆叠新概念维持高售价) 随便砸个几百万美元科研经费搭建实验室、组织研发力量,顾辙就有把握在这个方向上取得一定的突破,然后就能以成果养科研,把自己的实力提升一个数量级。 当然,对顾辙而言,几百万美元,现在还是太庞大了。所以哪怕是新一代的增材注塑树脂镜片,顾辙还是依然搞不定…… 好在,他仍然有一个研发起点更低的备胎行业可以选择。 那就是同属光学透镜领域、但比框架眼镜树脂镜片科研成本更低一个数量级、也更卑微的隐形眼镜。 最后这个选择,以他目前的这点本钱,如果不追求“自建实验室”,而是愿意“租赁实验室”的话,似乎已经能着手研发了。 02年市面上的隐形眼镜,依然是需要配合一定的减材工艺来制造的。 也就是小圆片最初造出来时,表面弧度和厚度差达不到光学度数要求,还得光学打磨一下、打磨成所需的度数。 所以如今的隐形眼镜还是比较贵的,也极少有品牌卖“日抛”,绝大部分隐形眼镜都还被视为耐用品而非消耗品,消费者根本扔不起。 而一旦顾辙切入这个赛道,用硅水凝胶或者某些高分子水合聚合物,配合对应的增材工艺,离心法也好,模铸法也好,弄出不用光学研磨直接能戴的隐形眼镜……到时候想象空间还是非常巨大的。 以上这一切,只是顾辙暑假里开始、解决了家中的按揭危机后,就开始脑补布局的一条最简奋斗路线,也为此偷偷写了不少资料和规划路线—— 当然,他知道这条路线绝对不可能如“人生剧透”那样一帆风顺走下去、每走一步就真的让自己的实力扩张一个数量级。 其中肯定会有波折,还会有分叉出去的分支部署。这只能算是顾辙对自己前世见识、经历的一个最理想化复盘应用模型。 一旦顾辙开始复盘,肯定会随着蝴蝶效应,把他重生前所知的那个世界搅得越来越乱,对手也会有相应的反应,最终顾辙能利用的先知先觉,肯定会大打折扣。 好在他反正也不急,可以花好多年的时间慢慢研发、提供一个一个增材工艺领域的整体技术解决方案、逐步壮大自己,最后向着那个终极目标慢慢前进。 当然,个人的智力和知识总有极限,他也不是什么脑内自带数据库的异能人士。 现代社会的科研是非常讲究分工细化的,未来的产学研布局中,顾辙自己能亲自研发的,只是极小极小一部分。 大部分都还需要外协,或者他个人只是指个大方向、当一个资源调度者。具体研发工作则需要组织一大堆工程师和科学家来完成。 而如今的第一步,研发一种前世他看过相关技术资料的“高分子水合聚合物”、用于低成本简易生产新式隐形眼镜。 他觉得有个几十万的启动资金来搭建实验团队、以公司名义租赁实验室,就已经可以做到了。 之前他暑假里帮人宣传券商开户,赚了二十万。 但这次又跟苏珀尔达成官司和解、未来一两个月内,起码能够再卖出一小批结构创新的新式厨具专利。到时候这一块的赚头,绝对比暑假里那点零敲碎打,更多数倍。 顾辙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他肯为这个官司、这条路子花那么多精力,自然是要细水长流捞一票的。 要不是指着为增材工艺隐形眼镜新材料的研发提供足够资金,顾辙根本不会多此一举。 …… 上述这些长远规划,顾辙当然不可能告诉准女友。毕竟有些东西只是他的中远期意淫复盘,八字还没一撇呢。他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但是,面对“怕他走上讼棍歧途”的准女友,把自己第一阶段要画的饼,稍微描述一下,让对方分享他的喜悦,却是完全没问题的,风险也绝对可控。 领着陆幽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稍微逛了一会儿后,顾辙就拿出一些已经在申请中的专利文件的副本,给对方解说: “这几个,都是只有结构创新的厨具小发明,我其实早在跟苏珀尔打官司之前,就已经逐步在申请布局了。 这些的灵感来源,也都是化学实验器皿,其中好几个绝对是有实际量产价值的,我甚至打算走PCT国际申请,也好卖得更贵一些。 这两个月里,我把这些运作好了,到时候至少能比暑假里赚的再翻两三倍。然后,我准备让公司租用学校实验室,搞点儿材料研发——具体研发什么暂时不能说,主要是我也不确定。但我的思路来源,还是之前跟着郑教授上有机课的时候,受到的启发。” 顾辙随口为自己的灵感来源找了个遮羞布,反正这只是私下里说说,没有法律效力。 只要到时候租实验室的手续完备,没人能抢他的成果,学校里的老师教授们也没办法。要是还不够稳妥的话,顾辙还可以租用外面社会上的商用实验室。 陆幽幽见他人生如此有规划,也是彻底对他放了心:“真是没想到,这才几个月,感觉你各方面的见识都是突飞猛进,举一反十。你这次要是做成了,我都想请你当参谋,把我家的生意也点拨点拨了。” 陆幽幽这么说,倒也没什么不妥,毕竟她家的生意是净资产数千万、估值过亿的。 顾辙眼前这个计划,充其量还只是花几十万资金租实验室搞项目。比陆家的事业小多了。 陆幽幽看他先做小事做得好、有成绩,再敢托以大事咨询,倒也正常。 “那就看我的吧。”顾辙很有信心地收好那堆申请文件副本,又料理了一些杂务,就拉着陆幽幽锁门下楼,吃晚饭先。 事实上,顾辙刚才给对方看的那些“厨具专利申请文件”,他之所以重生后还记得那么清楚,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东西多多少少受化学实验器皿启发,而是顾辙前世家里就买过这些东西、实际用过,才印象深刻。 他前世买这些厨具的时候,买的都是德国品牌——国内品牌造这些东西卖不出去,因为华人厨艺相对好点,“学霸文具少”。 而德国人是最喜欢严谨刻板做菜的,“差生文具多”,厨艺稀烂偏偏工具很齐全精密。 什么自带黄瓜丝漏斗的拔丝刨子、蘑菇切片机、易清洗不插电的简易滤网榨汁机…… 很多德国人后世2005~2020年之间发明的小厨具,但凡顾辙前世买过、本着化学生眼光研究过的,现在都遭了他的毒手,直接AUTOCAD画个结构解析图纸,配个说明书,就能申请下来,结构上也没难点。 到时候每项都是走发明,至少单项四五万起步,有前景的卖个十几二十万,科研启动资金就够了。 第39章 千头万绪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从顾辙想好了未来硬科研的第一步,要从“可以直接增材制造、免打磨度数的高分子聚合隐形眼镜材料”走起, 到他真正开始这方面的科研,中间至少还有一两个月的准备工作要做。 首先,顾辙要花十天半个月时间,把未来进入这个产业所需的研发任务拆分、规划一下。 想清楚其中哪些环节是可以他自己搞定的,哪些环节需要委外、跟人合作。 真正实打实地搞硬科研,绝对不可能像意淫里那样两张嘴皮子一碰、说个发明专利出来就水到渠成的。 最后要产业化落地,绝对需要一大堆的发明专利组合配套。 顾辙这第一步涉足的产业还算是非常简单的,但他自己稍微脑补一下,都能拆出七八个核心重要发明、至少十几个外围小专利/实用新型。 比如,用什么材料来造隐形眼镜,这种材料的用途本身,就是一个发明专利,属于“方法专利”。 材料用途确定了之后,实验室环节如何制取这种材料?那又是一个大发明。 实验室制取完成后,工厂化如何制取,又是一个大发明——而且顾辙仅仅靠目前的脑补,就已经判断出这个专利他自己做不了。 现代工业分工太细了,除非脑内带数据库的异能人士,否则没人能全知全能,重生者都做不到。 到时候只能是做出前两个发明后、先申请下来,然后拿着技术去跟圈内大企业谈合作。顾辙负责外包的技术支持,由生产企业主导,完成这项发明。 说不定这一阶段的研发,还能再拆分出工艺和设备:制造工艺一个发明,为了这一制造工艺所配套的新型生产设备一个发明…… 材料终于实现工厂化量产后,最后如何把材料造成隐形眼镜,是用离心法还是模铸法,如何确保这个过程中与现有技术相比有独门优势、做到“不用减材打磨就达到光学精度要求”,那就又是两个方法发明、两个设备发明…… 以上随便数数,可不就得七八个发明、累计二十几个专利了。 顾辙拿出个五六十万来,能够租实验室和设备、雇实验员打工,再做点配套调研,差不多就资金见底了。 而且这个过程中,顾辙也不能只操心发明和专利的事情,他还得想办法铺垫论文、把一些大而化之、不涉及具体技术、只涉及思想研究方向的内容,发表到期刊上,给自己逐步刷刷学界声望。 另外,还能写一些“盘点行业技术现状、推演近期研究努力方向、该解决的问题”的综述性论文,为产业进步造造势。 不然要是近期材料化学领域圈内都没有这方面的权威盘点综述,将来顾辙拿着最初那两个发明去找企业谈合作,说不定对方的重视程度就不够高了—— 很多企业的大老板是不懂技术的,也不是科研出身。他们只懂日常经营。 所以圈内技术是否重要、是否值得花大价钱引进合作,有时候圈内顶流学术期刊上的前沿综述判断,就比较重要了,能一定程度上影响产业界的决策判断。 而综述这种“盘点”类的论文,顾辙一个大学生,刚刚起步,肯定是没资格写的,写得再好也没期刊会发表, 因为你没这个江湖地位,轮不到你指点江山,你只能发那些实打实做出成绩来的东西。 好在顾辙也没指望靠综述挂第一作者,他只是希望这些文章能出现、能传播影响力就行了,是不是他亲自写的倒也无所谓。 所以顾辙心中在盘算之后,已经有了一点思路: 他可以想办法去请教本院权威的高分子聚合材料教授,在请教中引导对方产生兴趣,然后分配任务给他去搜集材料。 到时候他本人挂个第二作者也行,把第一或者通讯作者让给大牛教授。这样也算是捞到了入行的敲门砖,达到了想要的宣传目的。 至于顾辙本人为第一作者的顶级期刊牛逼论文,还是等入门之后再慢慢布局吧,反正他脑子里干货多着呢,第一步先浪费一点结交点人情也无所谓。 …… 此后一两天,顾辙就一边上课,一边整理他的研发和论文拆分、铺垫计划。 同时还抽出一点时间,把前面刚调解赢的官司的好处落袋为安、把他那些新式厨具专利,分批谈判卖给苏珀尔的陈清风、石韬晦。 陈清风那边倒也爽快,毕竟有了官司的调解背书后,他“技术引进”起来就有了“尚方宝剑”,不用担心事业部内部有其他人说闲话阻挠。 他们公司的财务付钱那边也爽快了一些,第一笔七八万块钱,官司结束后的第二天,就打给了顾辙,堪称神速。估计是得了领导交代、第一笔钱要打快点安抚住顾辙。 剩下那些长期合作的技术转让付款,大约一个多月之内,也可以陆陆续续把钱给到位。 对陈清风而言,花着公司的钱,为自己刷“技术引进”的业绩指标,岂不美哉——这种事情,外行人也没什么好觉得奇怪的。 很多企业的研发部门,都是不仅有自研发明专利的KPI考核指标的,也有“外部引进合作”的指标。对外合作合得好,研发相关负责人一样有奖金。 10月18日傍晚,第一笔八万块钱专利转让费到账时,顾辙亲自去银行查询了一下,非常美滋滋。还顺便给自己的手机号开通了“银行短信及时语”通知功能。 他心中的时间表,也随着钱的到账速度,渐渐明朗起来: 他决定从下周开始,也就是10月25号之前,就先投稿、铺垫行业现状方面的论文,一边造势同时也是一边帮助自己梳理思路、整顿规划。 论文也不可能很快过审的,哪怕级别比较低、而且找大牛教授下发任务,至少也要一个多月。如果是顾辙自己投,那三个月没回音都是正常的。 所以,论文造势至少也要11月底或者12月初才能开始有效果。 顾辙这边的具体科研工作,他就准备11月底开始全面推进。 在此之前,顾辙还得操心一个事儿,那就是入学后的第一个学期期中考试,考试会在11月下旬初举行——他毕竟是靠着之前入学时的优异表现、拿到了邱成桐奖学金的人,所以第一次期中考试也不能太离谱。 否则对于院内教授对他的感官、后续是否会为他提供便利,都会起到负面影响。 好在竺可桢学院的大一理科通识教育也不是教得非常深入,只是教学速度太快、覆盖知识面太广,估计到时候出题不会难。 这对于顾辙来说也算是有点优势,因为他毕竟很多课都是前世学过一遍的,现在快速浮光掠影温故知新,也不至于过不了。 而且,正因为竺院学制短、重通识,所以这次期中考试的时候,就有不少学分会正式结算掉了。 比如,在外面普通大学,《高数》是分两个学期上完的,上下两部分各自6个学分,加起来12。 但是在竺院,三年就修完本科、总学分要求还比外面高,所以大一上学期就要把《高数》教完。期中考试通过,就拿到“高数上”的6个学分,期末考试通过,再拿下的6分。 …… 顾辙把这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后,正从校门口的银行回寝室半路上,就又接到一个电话。 要不说成功人士业务繁忙呢,想静下来一个人想事情的时间都不多,总是有各种要处理的突发事件加塞。 电话是林静静打来的:“顾辙,你现在有空吗?昨天我不是陪幽幽一起去法院、关心你那个案子的事儿嘛。就下午的时候,出了点事情。 昨天本来应该我和叶小敏都有几个孙经理那边的开户尾单要做。我没去,小敏就把剩下的活儿揽了,结果去客户那边的时候,遇上了一个前几天刚刚被友商骗了的客户,起了点小冲突。 今天早上小敏才跟我商量,还通知孙经理那边,想看看怎么交涉处理,孙经理还挺重视,让我们别干了,还把钱给我们结了,说会另给安抚,还让我们报案揭盖子。说如果不明白的,可以问问你。 我们都没见识过,就来麻烦您出出主意……孙经理说他这两天也会赶来省城一趟。” 顾辙一愣,稍微反应了几秒,才回过味儿来。林静静和叶小敏在孙镇岳那边继续兼职的事儿,之前国庆放假前一天,大家就聊过了,顾辙也给他们支过招,提示过一些风险。 不过,国庆假期距离现在也才过了十天,她们没来得及完成交接、收尾,也不怪她们。反正是她们自己的事儿,没吃大亏就行。 顾辙冷静地叹了口气:“小冲突?人没伤到吧?唉,果然还是吃点小苦才好正式收手,钱在手边不赚总是不舒服。算了,我抽点时间帮你们处理参谋一下吧。 这事儿趁这个契机彻底了断了也好,实在想赚点零花,跟我说不就完了么,我又不是找不到活儿给你们干。” 顾辙想了想,自己着手后续科研和论文工作的时候,也缺几个人日常打杂、处理公司日常账目往来,还缺点人手提前做市场调研。趁机安排几个心腹同学,倒也没什么问题。 反正他才刚起步,事儿也少,很多工作都是季节性忙碌的,也不怕任人唯亲。 全职的人招进来,反而会淡季闲着的时候不好处理。这学期就先这么凑合过去把,等下学期或者大二开学了,再搞正式班子。 顾辙第一时间赶回学校,直奔林静静约的地方,他到的时候,就看到叶小敏、林静静甚至陆幽幽都在了,还有林静静的男友徐嵩也在,不过他显然不太懂行,也不会处理事情,以至于在和不在么什么区别,一群妹子依然没有主心骨。 看到顾辙出现,大家才没来由放下心,知道肯定能处理好。 第40章 一气呵成(五千字大章) 因为顾辙进不了女生宿舍,所以林静静电话里跟他约的地方,是在校图书馆自习区。 如今距离期中考试还有一个月,也没什么人学习,所以说话轻声一点也不会影响别人。 看到顾辙后,陆幽幽第一个主动说明情况: “阿辙,你看这事儿怎么处理才好?事情倒是不大,但总觉得憋屈,静静刚才差点闹着要报案,我暂时拦住了。如今你来了,我们总算有主心骨了。” 顾辙一抬手,示意大家不要急,然后大大方方走到叶小敏旁边,对着她坐下,先仔细打量一下。 叶小敏被他看得稍稍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扭过头去。 顾辙心中倒是完全没有邪念,陆幽幽也深知这一点,非常大度,完全没有吃醋的意思。 叶小敏这女生,在顾辙这帮高中同班同学里,论综合颜值倒也排得上班上前五。如果光看脸,五官甚至比林静静更精致秀气一些,算是仅次于陆幽幽了。 但是,高中三年从没任何男生对叶小敏有过想法,叶小敏自己也从没任何想恋爱的念头,始终是个低调没存在感的好学生。 主要是她的身材……完全看不出任何女性特征。苗条倒是很苗条,该凹的地方都有凹,该凸的地方比泉此方还平。 当然,这种女生穿男式西装的样子还是很帅很飒的,气场超A,或许将来职场上还是挺受欢迎的吧。 顾辙用法医和司法鉴定人员的眼光观察完之后,坐直身体,双臂如温庭筠一样叉在胸前,思忖着说: “没受伤就好,就眉毛和耳侧这边有擦破磕破?别的没问题吧?怎么闹起来的?验伤了么?” 叶小敏这才止住了紧张,一五一十陈述:“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去见的开户客户,本来应该是孙经理那边已经谈好的。这几个签完之后,我和静静就不做了。 谁知,昨天起冲突那个客户,身份是一家小企业的管理层。他之前已经被另一家‘友商’撒的网给骗过一次了,而且‘友商’做得很过分,不但用我们这招骗人开户,甚至还骗人直接买基金,那客户还亏了一笔,所以怀恨在心。 孙经理群发邮件筛选潜在客户的时候,他几次收到邮件,还以为我们跟那个‘友商’是一伙的,至少是同类,他就想钓鱼报复,假装答应开户。结果我上门后,才发现他们是想找人算账…… 好在最后他们也没太过分,发现我跟之前骗他们的友商确实是两家单位的,也怕把事情闹大,又把我放了,也没怎么伤到,就是被推搡摔了一跤,磕破了一点。” 顾辙点点头,虽然叶小敏说得有点跳跃,但他已经捋顺脉络了。 孙镇岳那边,是八月下旬开始学他这套“概率二分法”拉客户的,九月中开始往省城这边蔓延。 省内其他几家券商“友商”的反应,平均比孙镇岳晚了半个多月。但根据林静静上次和顾辙透露的情况,那些“友商”为了捞快钱,吃相更难看,而且敢做越界的事情—— 顾辙和孙镇岳,从来都只是用这招拉人开户,不会承诺帮炒股包赚,那些宣传也都是违法的。 但其他券商来晚了,容易赚的钱容易拉的客户都被赚走了,获客成本陡升,就有一些为了业绩铤而走险的、虚假承诺忽悠投资的。 这种情况,被骗亏损的投资客,肯定是憋了一肚子气的,再遇到第二个来忽悠的,就有个别不冷静的情况。 这种被骗者确实也有点可怜,也不知亏了多少钱。但一码事归一码事,因为亏钱,就与其他合法经营的券商从业者发生冲突、肢体推搡,那肯定是不对的。 冤有头债有主嘛,谁骗他的,那就找谁,找不到就直接报警嘛——事实上,叶小敏和林静静之前肯定也遇到过已经被友商骗了的客户,但那些人就比较忍得住,没冲动。 只是人过一百,形形色色,跑的客户多了,难免遇到个冲动、没文化、喜欢不走法律途径解决的。 顾辙想了想,这事儿倒是容易处理,顺便还能借此契机敦促孙镇岳彻底把揭盖子的步骤做完。 这也算是有始有终,当初顾辙自己想出来的计策,利用完后就该他亲手终结掉。 顾辙自己,也好重新整肃一下这支老同学组成的团队,确立自己的绝对领导。 微微吃过一次小亏后、有正反对比,才知道顾哥的好,这也是免不了的。 顾辙很快梳理了几条要求:“你现在立刻去医院设法验伤。验好之后,明天一早立刻就去昨天发生冲突的辖区派出所报案。 再把推人的那个客户的信息给我,把他弄到派出所之后,想办法让他也走法律途径,下决心把他受骗的事儿报案。 这种事情派出所应该不管,但是市经侦支队绝对会管——毕竟承诺炒股包赚买基金包赚,就已经算得上金融诈骗了。我们给他们指个路。” 另外,顾辙一会儿还会给孙镇岳打个电话,要求他今晚或者明早立刻赶来省城,到时候也能作为报案的广义利益相关人,想办法申诉一下。 比如,可以到经侦配合说明情况,强调“他们是合法经营的,但因为友商的非法经营,导致市面上鱼龙混杂、给正常经营者都造成了不良影响、导致合法证券业务的开展受阻”。 这样一来,也算是功德一件,能加速揭盖子的推动进程、倒逼着管理部门加快整肃。省里的证监局应该也会很快介入。 (注:证监会在地方上的机构叫证监局,设在省一级) 几个女生显然没见过大世面,只是听顾辙说要去医院验伤,就有些怯场了。 叶小敏还不好意思地说:“我都不知道要验伤……我就是被人推搡摔了一跤,也没什么伤呀,验不出来怎么办?” 顾辙摇摇头,只能是手把手教:“所以才让你别耽误嘛!一般有伤情的治安案件,冲突后24小时肯定要验伤的,不然谁知道你是不是那次冲突中伤到的。 你这点小磕碰,再睡一觉说不定就验不出来了!现在么,眉角那点擦破不是还看得见?而且你自己回忆回忆,身上有没有淤青,有的话就算‘软组织挫伤’,跟医生仔细指明一下。静静,你陪她去医院!” 顾辙也不跟人商量,直接就分派任务指挥上了。 几个同学看得一愣一愣的,对顾辙的镇定自若很是佩服,心中也萌生了一股念头: “以后还是一切严格跟着顾哥干,哪怕是之前顾哥干过的业务、干得好好的,只要顾哥收手了,那咱也第一时间收手!哪怕明明还有钱丢在地上、都不能检!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可以白赚超额利润?真能捡的钱顾哥会不知道?顾哥都不捡,那就说明这钱肯定有陷阱或者有风险!” 顾辙这样带原始团队,当然也会产生问题。 比如就像项羽、拿破仑,因为过于强调个人微操(当然他们的微操也确实强),就导致手下将领缺乏大局观,容易沦为“执行超强、独当一面不行”的偏科生。 但顾辙也没办法,眼下自己实力还弱,原始团队凝聚力和忠诚度才是最重要的。 任何生意,初创阶段靠的就是劲往一处使、有一个绝对大脑就行了,主意多只会坏事。 …… 顾辙帮着敲定了行动计划之后,具体的执行当然是非常顺利,这种小事也不可能折腾出什么意外来。 当晚林静静陪着叶小敏把验伤手续全部做好、拿到报告顾辙过目。第二天就顺利去报案。 孙镇岳倒也负责,得到消息之后也第一时间赶来省城,还带了一个助理,亲自帮忙在场外斡旋、处理各方关系。 那个跟叶小敏冲突的“受害基民”,当然是被弄到了派出所,接受了一番讯问。好在事情也不大,他也很快认怂了,派出所就希望叶小敏这边也接受和解。 如果叶小敏不肯和解,那么仅凭对方动手,让对方去看守所蹲五天还是做得到的。 那样的话,叶小敏应该也得不到什么赔偿,因为她的实际损失实在是太小,就一丁点擦伤和淤青,以02年的物价和医疗费,拿着医院凭证报销也没多少钱。 但顾辙在乎的不是这点小钱,他也是不想做人做绝,何况对方还有利用价值呢。 另一方面,叶小敏自己也不是什么脾气非常强硬的人,如果不是顾辙让她报案,她自己说不定就放弃了。 所以最后就答应了和解,让对方道了个歉,然后连汤药费和其他所有损失,累计赔了一千块钱。 和解之前,叶小敏按顾辙交代她的说辞,劝对方“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前天为了被人骗买股票的事情都敢冲动打人,为什么不去经侦/证监局报案”。 话里话外的暗示,无非是“只要你去金融监管报案,把那边的事情闹大,这儿打人这点小事咱才肯和解”。 对方当初只是一时冲动,如今冷静下来基本智商还是有的。为了不进去蹲五天,就果断表示一定秉公告发。 反正这么做、那个被骗基民自己也只有好处没坏处,属于双赢。一个“只有搞证券诈骗的友商受害的世界”,就这么皆大欢喜地达成了。 此后两三天,无非是各种跑手续的过程。顾辙七月初搞出来的“概率二分法群发垃圾广告邮件吸引人开户”的证券拉新商业模式,总算是在顾辙亲自酝酿的揭发之下,被终结了。 过程中,顾辙本人倒是也被经侦和证监的人喊去喝茶聊了几句——主要是复查之后,发现这个赚钱套路,最初似乎是从顾辙的暑期兼职营业部、由他出业绩的时候出现的。 顾辙暑假里毕竟拿了二十万提成,这是怎么都躲不过查的,也不用隐藏,他大大方方主动就说了。 只不过,所有证据都显示,顾辙只是拉人开户,从来没骗人炒股、更没骗人买基金,所以他持身非常正。 只是后来新的宣传方法扩散后,学了这招的人越来越下作,变种变得越来越无耻。 最后导致顾辙几个还在做的老同学、前同事,也成了这场混乱的受害者,他才出面仗义执言,劝受害者揭发友商的乱象。 经侦的人也不是没想方设法从顾辙身上捞点结果,最后就抓住他“为什么同时给不同的客户发内容完全相反的个股宣传邮件,一半宣传让潜在客户关注利空、一半宣传让潜在客户关注利好”。 毕竟,这也是顾辙身上唯一有可能被攻击的点了,如果他“明知自己发的两部分邮件,内容完全相反,那就说明你发的时候就知道有一半肯定是错的”。 虽然,证明了这一点,也不能把顾辙怎么样,最多就是留下一点道德谴责的空间,而法律上顾辙确实没做错。 但顾辙何等老江湖,他敢做这事儿,显然是早就把局做得非常完美严密。 他直接如实坦然相告:“有么?我怎么不知道。哦,你说有同时看好和看空同一支股票的邮件?没有吧,这些看好的,不是这个邮箱发的么?那些看空的,是另一个邮箱发的。这是两个独立的人的操作啊。 前者看好是我发的,后者是另一位同事发的,我跟她平时对股票的看法就很不一样,我比较乐观,对股市有掌控感,所以我经常发看好消息。她是新人,刚接触,比较悲观,所以只发警告信息。” 邮箱地址和邮件内容里留的电话号码都不一样,显然一个是顾辙干的、一个是陆幽幽或者别的女生干的嘛! 经侦和证监的人回去查了历史记录后,发现还真是完美符合这一点。 这就没办法了,只能说两个人就是这么巧、刚好所有问题上天然看法就是相反,没有通谋预设。 哪怕他们再把顾辙和陆幽幽之间的短信记录、邮件纪录/QQ聊天记录都拉出来,也看不到任何预设立场分配通谋的操作。 最后,经侦和证监的经办人员也不得不感叹: “还真是正直啊,是个目光独到、数学洞察敏锐的高材生。自己对照摸索出了这么厉害的宣传手法,最后还不畏得罪人、发现这东西有可能被坏人利用后,亲自揭盖子终结。” 有些事情,非要弄得太难看也没意思,确实有实打实黑心的友商该对付,何必揪着顾辙这种“仗义执言”的不放呢? 通过这个审查之后,顾辙就摇身一变,在这事儿里成了绝对的正面吹哨人、堵漏黑客。 孙镇岳也在场外帮忙斡旋打点了一下,期间也作为举报者所在营业部的领导、出面接受谈话,并且帮忙揭发了友商的一部分手法。 最后结果皆大欢喜,好几个明州和省城这边黑了心骗人买基的券商营业部经理,被处罚地处罚,吊销执照地吊销执照,倒是没人直接进去,可能事情还在萌芽阶段,损害也不大吧。 孙镇岳估计,这番折腾后,友商的好几个营业部遭到重创,他还立了揭盖子的功劳,年底他肯定够资历和成绩调回魔都总部了。 而这一切,都是顾辙帮他做局的,他对顾辙的感激也是溢于言表,在给顾辙结算尾款时丝毫不敢克扣,甚至还主动多给了一点,继续结交顾辙这个朋友。 孙镇岳还给为这事儿被打的叶小敏单独封了个红包——当然,孙镇岳很会做人,他知道叶小敏以后不可能再跟他干了, 所以暗示叶小敏“这是看在小顾的面子上,给你的红包”,让叶小敏领顾辙的人情就行。 至此,顾辙在证券和金融圈里的所有隐患,彻底抹平翻篇,还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吹哨人美名。 他总算可以一身轻松,全身心投入到科技行业中去。 第41章 多赚哪有不赔爽 处理孙镇岳那边的揭盖子事宜,前前后后也拖了顾辙一周多的课余时间。 期间甚至跑了两趟经侦、一趟证监局,才算是彻底搞定,顺便也长了点见识、稍微混个脸熟。 本来以顾辙一个大一新生的身份,要不是上面急于解决问题,是肯定不可能让他去证监局的,估计连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10月25日,星期五,省证监局终于紧急下发了一个临时通知,要求所有在省内开设有营业部的券商加强自律。 从11月1日起,禁止发送任何宣传预测个股走势的广告电子邮件和广告短信。一经发现,就要吊销违规人员的从业资质、处罚相关营业部。 同时把本地发现的新情况、总结的新经验,第一时间上报京城的证监会。 这方面省局还是很有底气的,非常敢于上报。毕竟是率先帮着揭盖子、防止更多人民受骗。 而且这次的事情,严格来说也不是“本省券商率先违规经营”,因为犯事儿的那几家友商,总部都是设在魔都的,在东海省只是有几个营业部。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病毒是外来的,杀毒软件是本地的”,省局一点错都没,只有满满的正能量和政绩—— 顾辙最初做的那点事情当然不能算病毒,因为他没有做坏事。只是他所用手段的外部表征和后来那些做坏事的人相似、用了同一套数学逻辑。 所以严格来说,顾辙算是“灭活疫苗”,模仿他的那些人才是病毒。 …… 看到省证监局下发的临时通知后,孙镇岳才算是彻底踏实,可以安心回明州,等着年底被总部嘉奖、升迁。 次日正好是星期六,孙镇岳临走前非要请顾辙吃个午饭。 为了不显得生分,他还特地让其他一起打过工的同学都来蹭饭。 那些人显然不会拒绝到高档餐厅搓一顿,顾辙也就得给个面子随大流。 孙镇岳选在市中心的雷迪森西餐厅请客,在02年绝对算是方舟市的高端场所了,一碗艇仔粥都要70块。(别问为什么西餐厅有艇仔粥,那地方混搭) 他很敞亮地让大家想吃啥点啥,林静静叶小敏她们倒也不敢奢靡,最多就点点菲力牛排、红酒焗蜗牛和芦笋鹅肝什么的尝尝鲜就算了,没敢要龙虾帝王蟹。 顾辙就点了个最简单的凯撒沙拉、一份鳕鱼排和银鲑TAPAS,优雅地慢慢切。他知道孙镇岳是来找他表示感谢和聊天的,志不在吃。 否则的话,干嘛不请吃中餐?不就是不方便私聊么。 中餐适合一大群人喝大酒拉交情,分餐制适合两三个人形成小圈子。 孙镇岳看他的吃相,不由笑道:“怎么牛排和主食都不要,光吃鱼怎么吃得饱。” 顾辙:“连续几年住校、食堂里肉吃多了,比当初住海边胖了那么多。现在要好好管理,身体是自己的。” 孙镇岳不得不服:“你是个狠人,别的不用看,光看长相变化就看得出来,我第一次见人能几个月瘦二十多斤的。” 说完客气话,他也擦擦嘴,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桌,发现没人注意,就自然地掏出一个信封: “这里面有一张卡,十万。之前跟你约好,你收手之后,我按你的套路继续做,得到纯利我七你三,最高不超过十万。 不过,最后还是没赚到那么多,我一共得了不到三十万,分三成才八万多——你要是不信,可以给你看私下的内部账目。 不过,这次揭盖子揭得漂亮,友商被拉下水的超出我预期,我就自掏腰包,多补你一万多,最后还是凑足了十万,大家交个长远朋友。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人眼光远得很,说不定以后迷茫了还会经常找你聊聊。对了,信封里除了卡,还有个红包,三千,你给叶小敏吧,汤药费是汤药费,这个就当是压惊的。” 顾辙面不改色地先把信封揣好,随口问:“如果年底调去魔都,具体做什么,有眉目么?你自己有没有想法。” 顾辙这人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看在对方多给了一万多块钱,他就多送对方两句话。 反正又不用本钱。 孙镇岳:“还不知道呢,一开始肯定还是先从营业部副职开始干起吧,不过魔都的营业部和外地肯定含金量不一样,也算是高升了,我已经满足了。” 顾辙点点头:“也好,所谓转行不转庙,转庙不转行嘛。跳槽、升迁和转型,都要一步步来,换单位部门的时候,不能换岗位性质。换岗位性质的时候,不能换单位。 这样才能无缝切换、尽量把前面的积累用上。等你在新部门旧岗位稳住之后,再想别的也不迟。” 孙镇岳眼神一亮,顿时深以为然。这个道理他也只是朦朦胧胧有所觉悟,但没有顾辙总结得那么精辟。 他由衷叹服道:“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不过,听你这说法,你也觉得在证券营业部混下去前途不好?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急于捞一笔渡过难关就走的么?” 顾辙端起香槟抿了一口:“这不是显然的么——这大熊市还得熊几年,你说得好?华人向来是最有‘远见’的,去年大牛把未来三五年的想象空间都透支干净了吧。 送你一句话,我觉得你不适合待营业部、面对二级市场的股民。不如看看内部有没有往一级市场转的机会,哪怕暂时降级都行。 你这人脾气适合面对大客户,长期主义者都适合面对大客户,有机会强化一下资产评估、风控评估的业务水平,前途绝对比留营业部强。” 顾辙这个人情也是白拿的,因为这个道理原本孙镇岳后来自己就想明白了——这波A股大熊一直要熊到06年,整整四年多。 顾辙记得孙镇岳前世撑到04年底了,终于撑不下去,肯相信混营业部没前途了,想尽办法转到沪通证券负责保荐的一级市场部门,负责对接大公司的IPO上市承销。 这才有了后来两人的业务交集。 所以,顾辙如今无非是把孙镇岳原本前世两年后会看清楚的道理、提前两年告诉他,白卖一个人情: 别等了!大A的二级市场就是个垃圾,趁机早两年跳出去!服务2B市场的企业大客户吧!抛弃股民! 而且正因为02年还有不少人不信“未来会连续多年大熊”,所以急于跳出营业部的人不多,二级市场转一级市场的竞争压力也就没那么卷。 谁让01年的时候,二级市场营业部不少人都赚得盆满钵满,很多人还在怀念那时候的好日子,不肯放弃幻想呢。孙镇岳真要是早走这两年,未来绝对能往上爬得快五六年。 而这么劝对顾辙自己当然也有点好处,毕竟提前把一个朋友引导到股权融资圈子,等孙镇岳提前结交更多人脉,说不定以后顾辙需要融资、搞转股债的时候,也好多几个朋友介绍。 顾辙这辈子要做的是硬科技实业,所以融资渠道也是相对保守一点的。 那些投互联网的风险投资(VC),估计跟顾辙交集不大,就算有交集,他们给出的估值,也不会让顾辙满意。 那还不如找给传统产业股权融资的机构、发转股债。这样只要顾辙到时候有信心还钱,就不会被稀释掉多少股权,只要多还点利息就行。 孙镇岳听了之后,果然大为意动:“你也是这么觉得的?道理我也知道,无非是有点舍不得,不知道二级市场的熊市能熊多久…… 唉,真要是恢复了牛市,肯定还是混营业部有赚头。不过你的眼光,我算是服了,这次就跟着赌一把,有没有命大富大贵就看这了。 谢了,要是以后我爬上去了,忘不了你这个哥们儿,要是没爬上去,也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怪不了别人。干了。” 孙镇岳也知道,既然下了决断,这时候就该说漂亮话。反正他要是赌失败了、想怪顾辙也怪不到啊,那还不如说得大方一点呢。 顾辙拿起香槟,跟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孙镇岳拿上西服:“我已经买过单了,你们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便出门坐车回明州去了。 目送孙镇岳离去后,陆幽幽第一个凑过来,坐到顾辙对面,其他几个同学倒是没什么反应,依然坐在隔壁桌胡吃海塞。 显然对他们而言,菲力牛排和红酒焗蜗牛的吸引力,要远超跟顾辙多聊几句天。 顾辙也不避着陆幽幽,大大方方拆开信封看了一眼,又拿出信封里的红包,把三千块抽出两千块,只留一千交给陆幽幽,低声说: “这个你晚上回女生宿舍时,私下交给小敏,算是给她压惊。” 陆幽幽没有出声,不过还是惊讶地捂了一下嘴,凑到顾辙耳边,这才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说:“不至于吧?这是孙镇岳给小敏的安慰钱?这都克扣不好吧?” 顾辙:“升米恩斗米仇,我不会黑她钱的,该她的自然会换个名目给。但为了这种被人推打了几下的理由,就一下子拿太多,容易让人觉得来钱太容易,养成碰瓷的侥幸心理就不好了。 再说,你当孙镇岳不知道我会私下里抽掉一些?他肯定知道,他只是假装不知道,让我做这个人情,让我过手。” 陆幽幽诧异:“他……知道?那他为什么还要费这个事儿?往你卡里多打两千块不就是了?” 顾辙忍不住摸着陆幽幽的头发,轻笑着说:“他已经打了我十万了,再多打两千,你觉得我会有感觉么?在一千的红包里,多塞两千,这感觉就不一样了,因为心理账户不一样。 你暑假里去扶桑的时候,总逛过伊藤洋华堂吧?如果伊藤洋华堂给你所有买的货打九折,会激起你的购物欲么?但是店家不打折、仅仅只是给你全退6%的消费税,感觉是不是不一样了? 打折,别人会觉得这是他应得的,是‘赚’的部分,而退税免税,别人会觉得这是帮他避免了损失,是‘少赔’的部分。 人天性有损失厌恶,所以股民和赌徒哪怕赚了一万陪了一万,还是会很不开心。应得而没得的痛苦,远不如自己兜里真金白银掏出去的痛苦。” 陆幽幽听得一脸懵逼,顿时觉得自己好惭愧,顾哥怎么什么都懂,他哪来的那么多社会阅历。 不过,她只知道:严格按顾辙说的去做就好了,顾辙肯定不是为了这点钱,他是为了叶小敏好。 第42章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到的价值 交代完陆幽幽那些私房话之后,顾辙拿餐巾擦了擦嘴,把最后一点香槟喝了,优雅起身,走到旁边那张餐桌。 今天饭局一共八个人,刚才是顾辙和孙镇岳一桌、聊正事儿, 其他六个同学在旁自顾自胡吃海塞,也就陆幽幽吃相优雅一点,毕竟家里不差钱,什么都吃过。 顾辙酝酿了一下措辞,准备就借着今天这个算是庆功宴的场合,给大家强调一下纪律,再摊个牌,给大伙儿找点事做。 “大家别急,慢慢吃,一边吃一边听我说。”顾辙也不想搞得很严肃,对于今天第一次吃到焗蜗牛的人而言,你非要他停下叉子听你说话,确实残忍了点。 顾辙先点了叶小敏的名:“小敏,静静,你们俩算是这次麻烦的亲历者。你之前没跟我单独聊过,所以收手晚了一点,也情有可原,以后记住教训就行了。静静这人嘛,就是心大,不过也希望你吸取小敏的教训,她踩过的坑你别非得亲自再踩一次。” 叶小敏连忙停下刀叉,还忍不住站了起来,向顾辙道谢。顾辙一把把她摁回餐椅:“别紧张,大家都是同学,我只是站在人生经验比你们稍微多一点的立场上,随便说两句。” 林静静也连忙附和:“之前小敏的事儿,也怪我转述你的提醒转述得不够好,以后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作为同学,她们本来没必要对顾辙这么言听计从、令行禁止。 但顾辙已经先后两次、分别证明了自己能带着大家赚钱、也能带着大家规避风险。一正一反的能力都有,由不得大家不佩服。 刚刚上大一的新生,很多还是心思比较善良淳朴的,遇到学长学姐能教他们社会经验,都会虚心尊重,何况顾辙呢。 顾辙便趁热打铁吩咐:“那以后大学这几年,但凡信得过我的,我这边也有点事情可以给大家做,也不用为了赚零花到外面兼职了。 我直接跟大家说了吧,我注册了一家公司,都注了一个多月了。我们都是要做七年同学的,互相人品也都信任,我肯定优先考虑自己人。 小敏,你是学财经的。我近期要筹备一些实验室和器材租赁的事儿,搞点化学小科研。还有一些应收账款和注资,你帮我当个出纳,偶尔打理一下日常进出就行。 活儿不会多的,我先给你五百块一个月的零花,就走兼职临时工性质的劳务报酬。如果要加班或者做别的,比如偶尔有人力资源、文秘行政的兼差,我给你另算。” 顾辙也是想好了,才当众报了一个价钱。过会儿再用到其他人时,他就不会当众聊薪酬了。 对叶小敏可以这么干,是因为恰逢其会,这次的事儿就是叶小敏那边出来的,而且也好给后来人一个心理锚定,认清如今的人力资源价值。 顾辙可不会干那种给女同学高价养起来的事情,生意就是生意,要公事公办。 2002年,即使是在沿海二线富裕城市,没经验的普通会计出纳行政,拿五六百块一个月的还比比皆是。 02到07这六年,是国内经济和人力成本在加入WTO后高速增长的阶段,基本上到07年左右,方舟市、明州市起薪才普遍接近两千,但随后金融危机就又微降盘整了几年。 叶小敏听了顾辙的话,要说心里完全没有失落,那是不可能的。毕竟“由奢入俭难”是人之常情。 她们之前暑假里跟着顾辙拉开户的活儿时,都赚过一万五以上的高提成了,后来九月份跟着孙镇岳跑签单,也有两三千一个月,同样不是全职的。干过这个价再回来做五百块的,暂时情绪低落是肯定的。 好在她也知道感恩,能用理性克服情绪,知道长期稳定和临时捞一票快钱不一样。而且顾辙都说了“有别的活儿加班会另算”,那就充分信赖他的安排吧。 想通之后,叶小敏大大方方答应:“谢谢,我愿意干,有别的活儿我能帮的也一定帮,就当攒点经验了。” 叶小敏这一答应,也算是为其他人锚定了一个心理价位,不至于对顾辙的开价期望值太高。 顾辙暗暗点头,不好高骛远,就值得栽培。 他之所以敢信任叶小敏,也是跟前世的一些见闻有关——他前世后来也听到过一些风声,都是老同学之间传来传去的。 似乎叶小敏还给陆幽幽的家族企业干过多年,也挺忠臣可靠、念及同窗交情,在陆幽幽最危险的时候也没被挖角。 反而当时林静静已经嫁人从夫,专业也不对口,也没法帮闺蜜做事。陆幽幽身边剩下最可信的闺蜜,就只剩叶小敏了。 而且恰恰因为叶小敏长得没什么女人味,也一直嫁不出去,还有同学说她是对男人不感兴趣,所以一直埋头工作。 这些认知,让顾辙对于找这么个没有感情的女生帮忙先出纳考察一下,还是放心的。 …… 搞定了第一个目标后,剩下的活儿就省事不少。 邵佳的专业偏理科,跟化工也有点沾边,顾辙就请她帮忙名义上做个文秘、实际上是帮他查查文献资料、辅助一下顾辙后续的论文撰写和说明书撰写工作。 至于科研实验,顾辙没打算让邵佳做,她估计没这个水平。顾辙宁可找竺可桢学院的那些真学霸同学。 暑假里帮顾辙写过代码的刘凯,顾辙目前暂时没现成的活儿给他干,只能是先闲着。如果他确实很想兼职,可以来找顾辙,顾辙承诺一定给他专门找个活。 刘凯想了想,自己暂时也不是很缺这几百块一个月的底薪,那就先继续沉迷学习一阵子吧。他读的专业是信息工程,主要是正牌的计算机系收分太高,他当初分数不够。 六个老同学安排了仨,还有一个陆幽幽是不需要安排的,最后就只剩下林静静和徐嵩这对“夫妻档”了。 他俩一个读的外语,一个读的电气工程,跟顾辙目前的事业布局需求也不是很吻合。 好在顾辙看在他俩情商比刘凯那种技术宅稍微好一点,林静静热情活泼很能来事,徐嵩高中时好歹做过体育委员、在同学中也挺有威望和领导力。 顾辙想了想,就吩咐道: “你们要是想做事的话,我这里倒是还有个活儿。事到如今,我也有些话稍微跟大家交个底。我之前有一次想去配眼镜,发现现在镜片好贵又没技术含量,就了解了一下现有的前沿技术。 然后我最近上郑教授的有机大课,又请教了他几个问题,偶有所得,想搞一把。不过,我搞技术的同时,也需要有人帮我做做市场调研,看看目前市面上的树脂眼镜、隐形眼镜品牌、门店的痛点、对新产品的需求。 你们有空,就先设计一个问卷,我过目一下,然后你们去调研。将来还可以打着公司的旗号,拿个还没研发出来的PPT,先把牛吹出去,找友商谈谈合作意向。 因为是调研,也不追求肯定能合作,所以不管有没有成绩,我也给五百块一个月的底薪,有成绩有收获的另算——什么样算收获,我会评估的,你们相信我就行,我从来不让兄弟吃亏。” 林静静一听,立刻就欢欣鼓舞地答应了,她本来就热情外向,很喜欢做这种事情。 徐嵩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他倒不是拿捏或者不想干,只是觉得自己一个理工男,也去做销售和市场调研类的工作,发挥不出专长,也耽误顾辙的事儿。 他想了想,婉拒道:“阿辙,我就不误你的事儿了,我学这种专业,说好听了叫万金油,说难听了就是什么技术都不精。 我不知道你那个天马行空的想法能不能搞起来,就算搞起来、需要找个懂技术的推销,你也该找个化学专业的。 我知道你是觉得咱俩交情好,想给我个面子,其实真没必要。暑假里你们拉股民开户我都没凑合,我真不是做销售的料。” 徐嵩知道,顾辙是感谢他高中三年罩着他。 徐嵩是班上的体育委员,班上那些体育好但是成绩差、家里有钱的富二代借读生,一直跟顾辙不对付,但他们都尊重体育上的强者徐嵩。徐嵩也借此帮顾辙挡了好几次挑衅。 不过,顾辙看他那么有自知之明,反而更放心了。 他大度地说:“大男人就有担当一点嘛,你也不想想,这次小敏一个人抛头露面,结果就被人惹事了,你还敢放静静一个人出去风风火火地跑? 你跟她搭个班,互相学习一下做事方法,不就马上进步起来了吗?做调研做销售又不难,你还能保护她。” 徐嵩一听,也有道理,顾辙是为他着想,他便仗义地说:“那行,这样吧,我先陪她跑一两个月,钱就不谈了,就当长见识。” 顾辙:“那随你便,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话,有些观念你得转变过来——别觉得理工科就不擅长销售。逻辑思维缜密、有领导力、有同理心,这样的人就擅长销售。 很多高端的、高科技公司的市场负责人,都是理工科背景的,不然专业的PPT都汇报不好。” 徐嵩听了,这才稍稍找回一点信心,但还是惭愧地说:“那也得‘形象好气质佳’吧,我这种五大三粗的就算了。” 顾辙闻言,实在是忍不住笑了,重重一掌拍在徐嵩肩上,振聋发聩地说: “可改改你这种想法吧!谁说做市场的一定要俊男靓女?有些时候就是长得稳重憨厚一点的人,让客户有安全感。” 徐嵩直接眼神都直了,完全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你见过哪个旗舰店的店员不帅不漂亮的?至少没长得丑的吧?” 顾辙摇摇头:“你说的,那是2C的生意,也就是面向消费者的。那种销售,当然要美要帅,因为你需要让消费者心情愉悦、花钱花得爽。比如4S店,卖车的,这是最极端的情况,车模和卖车小姐哪个不漂亮? 但是2B的生意,也就是面向企业级客户的,对销售的长相要求就恰恰相反,你越是平平无奇、憨厚老实,越是能让企业级客户安心。 因为企业客户跟你不是买卖消费的关系,而是合作的关系,他的心态不是买你的东西让他爽,而是买你的东西跟你合作、一起再去赚第三方的钱。 所以2C的业务是消费心态,2B的业务是工作心态。一旦进入工作心态,人天生就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才能都用在刀刃上、最好是别的方面什么都不行,所有天赋点都点专业技能。 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社会调查:同公司同岗同酬的两个人,如果有一个是美女,那么她的工作能力应该会比平均水平低两成左右。 如果还另一个是丑女,那么她的工作能力应该会比平均水平高两成左右——没办法,差额的两成薪水,就是在为颜值买单。 这时候,如果你的客户是用工作心态找合谋者,他是希望找个同等工资丑一点水平高一点的、还是找个漂亮点的草包? 所以有句老话说得好,‘歪瓜裂枣甜’,并不是歪瓜裂枣真的比漂亮水果甜,只是同样售价的歪瓜裂枣比同样售价的漂亮水果甜。 而长得丑的水果,只要大大方方打上‘丑桔’、‘歪瓜裂枣’的品类标签,再大大方方打个八折,很多人就会下意识来买,销路并不差的。 关键就是要善于激发对方心中那个‘同等工资下,长得丑的有真本事’的潜意识。所以你这种憨厚质朴的长相、你的专业素质、你的豪爽和领导力水平,好好发掘一下,真是一个做企业级客户的好材料。” 徐嵩越听越是目瞪口呆,内心颇受激励。 还真别说,他之所以之前跟顾辙关系那么好,也是有点同病相怜的:顾辙跟他都属于比较高大、体重也比较重,从而在跟别人比帅方面落于下风。 自从高考结束后,徐嵩几次重见顾辙,看顾辙减肥那么成功,居然瘦了三十斤,忽然有种和对方疏离的感觉。 顾辙已经背叛了国字脸高个壮汉的阶级了! 但是,此时此刻,顾辙那么诚恳地帮他分析、挖掘优点,顿时让徐嵩打心底里觉得多了一个全新的自我观察角度,看到了自己原本从来未曾设想的道路。 原来每一种特性,都有充分发挥其长处的战场! 他连钱都不要了,暂时只想证明自己:“没说的!我一定做点成绩出来给你看看!钱就先别谈了!” 徐嵩觉得浑身充满干劲,有一种得到了知遇之恩的振奋。 第43章 顾哥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自从那天的“庆功宴”后,那五个跟着顾辙一路走来的高中同学,就算是对他彻底言听计从了。顾哥让干什么干什么,谁也没有质疑。 徐嵩和林静静先从假扮消费者开始,厚着脸皮到市内各大品牌的眼镜店做市场调研,提一些顾辙帮他们设想的刁钻技术难题,然后把对方的技术支持人员的应对全部偷偷记下来。 这种工作当然是非常基础的,价值很小,但算是热身。你要调教新人团队,只能先从这样的活儿做起。 反正徐嵩和林静静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菜、暂时不好意思拿顾辙的工资,只要他报销点交通费通讯费而已。 叶小敏和邵佳,也是各安其事,邵佳相对更忙些,主要是要帮顾辙找资料查文献。 顾辙自己,每天就上课、复习、抽时间去图书馆写论文,从行业现状、技术痛点开始,先攒些盘点类的素材。 对顾辙来说,论文里的论点部分,其实是完全不用费脑子的,半小时就能搞定,因为他有后世的先知先觉嘛,当然知道相关材料科学领域如今的痛点在哪、未来要解决什么。 反而是论证的部分,稍微有点费事,顾辙重生了也不可能连整个论证推演过程都记清楚。 尤其是前世作为专利律师,他的脑子都盯在那些成功的方面,所以肯定是有“幸存者偏差”的,那些失败的试错,顾辙就有点抓瞎了,部分时候只能先想当然。 至于实打实的技术实验研究,如今还完全没展开呢,第一篇论文也用不上那些。 …… 繁冗无聊的撰写过程无须赘述。 随着又一个周末过去,时间转眼到了下周二,11月5日。 顾辙觉得自己手头那篇东拼西凑的论文,总算是有点眉目了,就决定先去大牛教授那儿碰碰运气。 之所以是周二,也是考虑到周一教授们普遍比较忙,容易心情不好,有刚开工时的“星期一综合症”。 稍微懂点心理学的人,都知道对对方不重要的事情、不能在周一周五找上门,周五则是因为忙着下班没心思了—— 连华尔街的利空消息,都要专门挑周五下班前卡点放出来,这样股民们至少有一大半人都没心思关注,传播烈度也就大降。 这天午休结束后,顾辙特地挑了个氛围相对轻松的时候,走进了材料化学专业、郑健教授的办公室。 郑教授是本校研究高分子聚合有机材料领域的学术带头人,系主任/副院长级别,偶尔也会给竺可桢学院化学方向的本科生带点课。至于那些考不进竺院的普通本科生,就没这个机会了。 材料化学的研究方向分类也是非常繁多的,哪怕单说一个有机高分子聚合,还能分出无数领域、有好多教授在研究。 郑健算不上细分方向最对口的,但既然是学术带头人,顾辙找他也不算越级。 顾辙知道这人学术品行上还算端正,至少后世也没传出不好的负面消息,而且有实力的教授也不差这点小成果小论文,找他就不太容易被吞成果。 顾辙还是大一新生,这方面不能不防着一手。 “郑教授,我能进来一下么?不打扰吧?是这样的,我是竺院02级的顾辙,您还带过我们一节有机课。 我对您课上提到的高聚氨基酸水合物的一些新应用方向很感兴趣,又联想到生活中的一些痛点,课后自己查资料,写了点东西,想请您斧正一下。” 郑健当时正坐在那看前沿期刊。 作为系主任/副院长级别的教授,遇到本科生随随便便找上门,如果官僚一点的,肯定就用“事务繁忙”的借口先搪塞掉了。(直接驱赶是不可能的,都是文化人,还是很讲面子的) 不过,郑健的风格还是比较务实,加上他对顾辙有点印象,就决定拨出几分钟时间听听: 这不就是他班上那个竺院化学实验满分进来、还做实验做出发明专利、拿邱成桐奖学金的新生嘛!虽然才一周带一节课,但脸还是记得的。 “小顾是吧?什么方向的东西,我看一眼。”他随和地接过顾辙的文章,先快速扫视。 顾辙也恰到好处地解说一下,给对方节省时间。 郑健还没看到后面的关键内容,只是先看了背景,就随口问道:“怎么会想到要研究树脂镜片和隐形眼镜新材料的?我课上是提过高聚氨基酸水合物,但从来没提过这些方向吧?” 这个问题只能算是随口聊天、了解原始的选题动机而已,说不出来也没关系。 但即便如此,顾辙来之前也是有准备过的,立刻演技颇佳地摘下自己的眼镜:“唉,我也是接触比较多,切肤之痛呐。我从小有点遗传近视,现在都600多度了。 我小时候还胖,配框架眼镜没镜架能扛住我的头的,每次两边太阳穴都被勒得慌,隐形眼镜我又嫌含水率低,我这种高度近视戴着难受。 这次高考结束之后,倒是重视锻炼,减肥了不少,感觉头围都变小了,原先撑大的框架眼镜都往下掉,上个月就专门跑了好多地方想配个舒服的。 刚好那阵子听你课上提到、如今的隐形眼镜都是硅水凝胶或者高聚氨基酸水合物造的,我就想一不做二不休,万一给我将来花上几年、琢磨出一个比现在便宜还舒服的材料呢。” 顾辙语速很平缓,还特意挑郑教授眼动频率比较高的时候说慢一点。这样既不耽误对方看论文的速度,又刚好可以听清。 郑健听完时,论文也看了一半左右了,不禁笑道:“年轻人有野心敢想是好的,但是不要去做重复造车轮的事情,摊子铺大了什么都想插一脚,做不出顶级成果的。 不过你这脾气,确实比我见过的学生都有冲劲。每次自己用着不舒服的东西,就想改变世界。” 一边闲聊着,郑健已经把论文大致看完,神色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顾辙,又看看论文,摇头说道: “怎么说呢,这个选题可以,论点……我看着也觉得靠谱,但论证过程有问题啊,不说你是蒙的,至少也能说你对前沿科技现状了解不够透彻、引用文献不全。 我都不用多说,就凭刚才五分钟的速读,我给你找出三本期刊、其中五篇文献,你可以自己抽时间去图书馆借来查一查。 这里面你好几个推论,不能说错吧,但你至少是重复造车轮了,要不就是……我不希望我带的学生里,有不尊重现有学术成果的情况。” 顾辙一听,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论文,论点当然是绝对对的,因为是先知嘛,论证过程,道理上也是对的,但可能是忽视了一些现有成果——说人话,就是其中的部分论证,别人已经比他先评估过了,他应该充分引用。 他自己查文献了解现状、再加一个邵佳打杂帮他查,果然还是不太严谨。 而且2002年的知网虽然已经运营了两年,但早期知网收录的东西还很不全,检索功能也超级坑爹。 顾辙前世搞科研写论文大约是2010年左右了,再往后几年才渐渐读了个法硕、转文跨圈搞专利。后世那个互联网检索环境和02年当然是天差地别,顾辙用起来很不趁手。 看来还得再强化一下自己的文献检索助手团队,不管是加人数、还是提升邵佳的业务水平。 他连忙诚恳地承认了错误,表示回去之后先好好拜读教授指明的那几篇文献,再自己严密查漏补缺。 “等等,没完呢。你这个问题不止于此啊。”郑教授严肃地叫住他,继续批评, “你这个论文太庞杂了,言多必失。哪怕是要写盘点行业现状的综述,要么就统一只写技术痛点,要么就一个痛点对一个解决方向展望,算是一篇论文。 你这样把好几个技术痛点都盘点完、再一一罗列可能的解决方向,不嫌内容太多、没有主次么? 你这个论文至少拆成两三篇,否则光打回来要你改的次数就够你受了,改两遍后交叉审稿人绝对没耐心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堆这么多东西,你是很急么?” 顾辙听了,也是再次汗颜,他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因为类似的话,他前世刚工作那几年,他公司的研发部领导也跟他说过——但是两者动机并不相同。 后世他遇到的研发部领导,看顾辙的论文“干货过多”,都是批评他不知道拆论文刷指标:“你这个论文要是拆成三篇,够三个同事评中级职称了,一次性写完多浪费?” 此时此刻,郑教授也叫他拆论文,但倒不是为了刷指标和论文数量,纯粹是顾辙确实写得不规范、不拆容易导致退稿概率暴涨。 用人话翻译一下:就是一篇论文如果改了两次后、还有两个小错,说不定就被交叉审核人失去耐心驳回了。 顾辙写一个论点,出两个小错的概率,显然比写三个论点、总共只出两个小错的概率要小得多。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改。”顾辙觉得还是受益匪浅的,他前世毕竟是在技术上没走太远,更多只是一个懂点技术的旁观者,理工科学术规范方面还是差点火候的。 郑健看他态度还不错,也是觉得年轻人难得,问了他一句:“需不需要我帮你示范地改一篇?需要的话,你先回去拆,拆好之后,第一篇我帮你改、把引用文献全部找全。 然后拆出来的第二篇第三篇,你学着我的改法改。还有,你准备投什么期刊?” 顾辙连忙借坡下驴,表示非常感谢教授拨冗斧正:“非常感谢,我就准备投《东海大学学报》,不过是英文A辑。” 这样一来,第一篇确实是教授帮他改的,到时候教授自己第一作者就行,顾辙第二。 后面的顾辙自己改,那就教授通讯、顾辙自己挂第一。 至于顾辙提到的那个期刊,是东海大学自己的。不过这个《学报》也分为英文的AB两个辑、外加理工农医文五个版。 英文的AB辑都是有SCI影响因子的,02年时平均也就0.3~0.5,算是比较弱的入门级刊物,后世经过十几年的建设后,倒是分别有0.8~1.0和1.5左右。 英文A辑覆盖领域包括应用物理、机械、能源、生化环材,所以跟顾辙投稿的专业也算对口。 至于那五个版刊,就不存在SCI引用的问题了,毕竟连文科论文都会放,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体系。 第44章 质疑 顾辙这种成绩都能拿奖学金 顾辙毕竟不是什么异能人士,靠着前世那点积累,要指点一下产业界方向还行。 想亲自下场刷论文,难度还是不小的。尤其第一次动手,细枝末节的地方小漏洞着实不少。 郑教授按说是可以不鸟他,最后还是因为对他印象不错,觉得这孩子以后有前途,才惜才帮他点拨修改,但主要工夫还是得顾辙自己磨。 于是,整个十一月份剩下的时间,顾辙都变得无比繁忙,连帮他查资料的邵佳也很是繁忙。 尤其邵佳听了顾辙转述的郑教授反馈意见后,还挺有良心地内疚了一下,觉得是自己的查文献工作没做好,才导致引用现有文献引用不全、被教授说“重复造轮子”。 大伙儿合力之下,最终顾辙在一周内、把那篇行业综述的第一部分拆分出来、并且由郑教授亲自修改后,投稿了出去。 第二、第三部分拆分内容,则多拖了一个多星期,基本上到了十一月过半时才投递。 国内期刊普遍审稿是一到三个月,投递人的头衔能影响到期刊编辑的工作效率、让编辑帮着尽快安排同行评审。 但是同行评审本身还是双盲的,评审人只会看文章的专业水平,并不知道自己评的是谁的。所以说,无论是郑教授还是顾辙署名的文章,第二阶段需要的时间基本是固定的。 这么一算,最快的情况下,顾辙那片综述的第一部分,可以在11月底的《东海大学学报》(英文A辑)上得以刊登。而第二、第三部分至少要再等一个月,到12月底。 如果同行评审速度稍慢一些,不给你加急,那么都再拖后一个月也是正常的。 前期论文铺垫下去之后,顾辙这边暂时也还顾不上立刻展开实验科研。 因为11月下旬有期中考试。在竺院,大一的期中考试还是直接给部分学科结学分的那种,很重要。 所以顾辙除了写论文的时间,剩下的都在忙学习,连健身都稍微耽误了些,甚至体重都稍微反弹了两斤。 …… 好在这些考试最后也都是有惊无险通过,成绩也还可以。最早的一门11月25日就出了分数,其他课陆陆续续到12月初,也全部可以查到成绩了。 大学里的考试当然不会公然宣布成绩,也没这个必要。只能是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老师那儿查分。 结果出来的时候,顾辙同寝室成绩最好的孔超凡,还有班长吴丹青,都去查了分数,回来还告诉了顾辙,说他在班上排第五,还算是非常不错的了,寝室里只有孔超凡总分比他高。(60个人的大班) 顾辙最近因为忙自己的事情,跟同班同学和室友都没什么交集。 吴丹青平时也不敢打扰他,知道他似乎是开公司、搞发明,很有前途的样子,这天帮他查了分数,才趁着午休吃饭的点,跟顾辙套套近乎。 “顾哥,考得不错嘛,看你每天那么忙,成绩居然没拉下,至少是前10%了。我看你都没去郭老师那儿查,是不是本来就很有把握?” 顾辙头也不抬地扒拉着青椒牛柳,又喝了口汤顺顺嗓子,才随口说道: “考完了就不想了呗,最近在忙租实验室的事儿,可能过两天就要开始搞一点小研究,自己找的课题,跟郑教授申请过了。 这次的考试成绩,也算是侥幸。我这人读书,观其大略不求甚解,学东西快,不容易学精。也多亏了院里的考试本来就追求通识课阶段浮光掠影快速过掉、找到专业方向之后再深入,出卷题目才不难,我这种人才考得到这名次,不然我想都不敢想。” 顾辙跟室友们关系还是不错的,他也不想脱离群众,所以能说的都说。平时他只是没空,不是想隐瞒。 他说的话也都是实情。当初高考进来的时候,顾辙就是开了点小挂的,他的真实学习能力,在竺院这群牛逼学霸中间,最多就是个中等水平。所以日常考试混个中游就算值回票价了。 只是仗着上辈子很多大学里的理科基础课学过一遍,加上他这个“随便学学混到60分比谁都快、学到80分就跟别人速度差不多、要到90/100基本不可能”的禀赋特性,契合了大一的“博而不精没难题”考卷、量大管饱,才混了现在的名次。 他已经很满足了,连洪荒之力都用出来了,完全不敢想更多。 吴丹青颇为他后怕了几秒:“搞自己的项目是重要,但成绩也重要啊,换了别人是无所谓,你可是每学期都要拿邱成桐奖学金的,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 就说这奖学金,虽然全院前两成的人都能拿到奖学金,但你这档每学期两万块的邱成桐奖,连5%的人都不到。 你要是单论考试卷面成绩,这次高数上、大物上这批课程,也就年纪240人里前20,最多前7~8%。 光靠这分数拿这奖学金,肯定有人不服啊。就算下学期暂时给你机会观察一下,要是你始终分数追不回来,大二上来被取消了奖学金,可怎么办?” 吴丹青知道顾辙现在有点不差钱了,他的本事似乎能每学期几万十几万地搞钱——这个速度当然是低估了顾辙,是吴丹青根据他所知的情报推断出来的。 他对顾辙来钱速度的判断,基本上基于顾辙之前调解的那个专利官司。 但是吴丹青也知道,邱成桐奖学金关系的不仅仅是钱,也是一个荣誉,如果中途因为成绩下降被取消,将来留学交流生的名额可能就会受影响。 顾辙就算将来要做产研大佬,有个顶级科研学府的招牌和人脉,也是大有用处的。 东海大学竺院这边,最顶层能拿的稳定、值钱交流名额,自然以斯坦福为最。 斯坦福虽然不是什么全球最顶级名校,却是全球产学研结合做得最好的。 这方面连MIT都不如斯坦福,毕竟往硅谷心脏帕罗奥图那一杵,近水楼台,多少硅谷科技公司都会优先找斯坦福孵化前沿科技苗子,几十年下来这个产研交流的氛围和圈子非常浓厚。 顾辙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看吴丹青苦口婆心劝他,也是有点感谢的:“放心,就算只给前5%邱成桐奖学金,我这卷面成绩也够了,我又不指望只靠考试分数拿奖。这也是要综合评标的嘛。 我马上会发几篇论文,还会有一些自己设计的实验项目,要不你俩过来帮我搭把手?我正好需要人给我实验操作。 我可以分给你们一些论文第二作者,外加一些津贴,当然,科研的经济成果肯定是与你们无关的,事成之后的奖金倒是可以有。” 顾辙此言一出,吴丹青倒是没太大兴趣,而旁边始终埋头吃饭的孔超凡,倒是被激活了本能狂热。但他也不由诧异地质疑了一句: “找我们帮你做实验?你不是实验满分的么?自己做不就好了?” 顾辙微微一笑:“我是打算做一些高聚氨基酸水合物的性能测试,需要测的成分配比非常多,实验室制取工艺也麻烦,肯定需要熟手帮我搞。” 顾辙心中,对于他即将要搞的那个隐形眼镜新材料发明,当然是有明确方向的。 但前世记住的那些专业数据,也不可能完全详尽到分毫不差。 打个比方,顾辙知道眼下比目前现有技术更有优势的隐形眼镜材料,是以“γ聚谷氨酸”为基底、加上几种甘油醚类交联剂的水合物。 但是,最后的成品材料里面、γ聚谷氨酸的聚合度要达到多少?聚谷氨酸和甘油醚交联剂、水合剂的百分比各是多少时,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或者至少能做到比目前市面上的隐形眼镜材料脱模精度更高? 这里面,往少了说做几百组对照实验都是有可能的。 顾辙之前参加实验考试的时候,能满分过关,那是仗着他作为重生者、而且机缘巧合前世对那年的全球总决赛考题怀着巨大怨念、反复练过、印象深刻。 论真实的化学实验操作能力,顾辙是不如奥赛时正牌省一、并且以实验操作拉开分差的孔超凡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顾辙做好实验规划、计划,让孔超凡帮他动手。 最好还是把吴丹青也拉进来,大家分组做同样的实验、只是把不同的配比任务分下去。这样对于将来保护顾辙的成果所有权,也是最好的。 因为在科技界,成果从来都是主要属于科研规划和实验设计的。 除非是非常难、没什么人能操作的牛逼实验,才有可能给操作者也分成果—— 比如当年杨振宁李政道拿诺贝尔奖的那个成果“宇称不守恒”,需要做一个“观察钴-60原子核β衰变放出的电子的出射方向”的实验, 但杨李都是理论大牛、实验不太行,最后借助了吴健雄的实验操作。但拿奖的时候也没见吴健雄能分享诺贝尔奖啊。 除了这种极端特例,其他普通科研,实验操作者地位就更低了。 发现链霉素的UC伯克利的瓦克斯曼教授,当初就是提出了“在各种抗杆菌灰霉土壤中分离抑制结核杆菌抗生素菌株”的实验设计,独享了1952年的诺贝尔医学奖。 至于亲自操刀发现链霉素的那个研究生阿道夫.舒尔茨,他只是个根据瓦克斯曼教授实验计划具体动手的工具人,像他那样的工具人同组内还有很多。只是他运气好、他分离的那部分抗杆菌土壤里刚好有链霉素,怎么能把成果算给他呢? 阿道夫.舒尔茨还试图打官司告瓦克斯曼教授,最后法院判他屁都得不到——当初教授又不是没付工资,那只是两清的雇佣关系,需要人操作而已。 顾辙这也不算剥削人,至少他在开工资的时候,肯定比瓦克斯曼那种诺贝尔奖得主要慷慨。(按收益比例来说顾辙更慷慨,不是比绝对金额) 孔超凡和吴丹青也没妄想,他们也知道,这种基础的实验操作、反复的成分百分比试错,确实不可能要求太多。 所以几人就这么在饭桌上聊定了。 顾辙因为聊天,吃饭稍微慢了点,这时才心事尽去,把最后几口饭菜立刻扒拉完。 就在这时,食堂门口走进来几个同班的女生,其中一个比较五大三粗的,正是一个多月前去法院围观过顾辙官司的张涵。 她一看到顾辙,立刻小布跑过来跟他通风报信: “顾辙!你最近都忙什么去了!上课也不见你积极,考试分数也没最好,听说有人不服你这成绩能拿邱成桐奖学金,去院办质疑你了。 还有人匿名在校内论坛上乱说话,说这事儿有黑幕,你这几天有空赶紧找一下郭导员解释一下情况吧。” 吴丹青闻言,也是脸色微变:“我是班长,我怎么都不知道?唉,顾哥,你看你,被我说中了吧。” 顾辙却依然气定神闲:“奖学金什么时候轮到一波考试成绩就能决定了,我不急,等导员找我就行。” 第45章 大一新生都有新闻发布会的待遇 顾辙得到张涵的通风报信后,也是完全不慌,没打算主动找导员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就是考试成绩不是最顶尖、有人觉得他不配拿邱成桐奖学金么?刻意解释反而显得自己心虚。 就算有事儿也该别人找他,他自己急什么。 此后两三天,顾辙安之若素地让叶小敏、邵佳帮他走流程,他自己也东奔西走,以公司的名义,手续完全合法合规地租好了学校的一间实验室和相关器材。 所谓“手续完全合规”,自然是做到确保这个实验室里、具体到这个项目、所做出来的一切材料学科研成果,都是属于顾辙本人的,外人完全没法分享任何经济利益。 这种事情,如果是外面的社会人想操作,当然没那么容易,02年的大学实验室,还没有一套对外租赁给企业的成熟制度。 但顾辙本身就是东海大学的学生,还是最有前途的竺可桢学院。 当时国家和教育有关部门,都已经有一些“鼓励大学生创业”的政策扶持下来了。本校学生想开公司、搞技术创新,是可以开绿灯的。 无非是需要多跑几个办公室、多盖一些公章。 校、院两级领导对这种情况也是喜闻乐见的,手续上当然不会卡顾辙,这才能两三天内就跑完。 毕竟顾辙在租赁实验室和器材方面给的钱也很公道,学校并不吃亏。 实验室本身的租金也还行,只是比写字楼稍微贵几倍,大约每平每天几块钱。(实验室的洁净要求比较高,所以场地值钱,无尘实验室就更贵) 真正贵的主要是仪器设备,顾辙这次要做高聚氨基酸水合物实验,用到的几台设备都不算很便宜,单台都有每个月五位数租金的。 万一顾辙干出点成绩来,学校面子上也有光,还能作为今年的“大学生创业”样板案例宣传,属于双方皆大欢喜。 这些繁冗的手续揭过不提,一切办妥后,顾辙就立刻开始组织孔超凡和吴丹青帮他做实验,还给了八百块一个月的津贴,并且签了严密的协议—— 之所以卡八百,也是为了方便。那俩都还是在校大学生,不能有全职工作,只能算是兼职打零工性质。 兼职算的是劳务报酬,没有保险,每月八百块以下不纳税,对账目要求也低,很适合顾辙这儿的灵活现状。 至于给他们签的那些协议,当然是顾辙自己拟定的,他本来就是技术和法务双精通,这种科研任务分包的法律风险,顾辙肯定会绝对规避,同学们也压根儿不会多想。 孔超凡他们也觉得有八百块很不错了,是顾哥给他们机会练手。 刚好期中考试也考完了,后面有至少一个半月学习不会太紧张,尤其孔超凡是真心热爱化学,何乐而不为呢。 …… 转眼到了12月6日,周五。这也是顾辙的实验项目正式开工后的第一个周末。 顾辙本人穿着白大褂,也在实验室里亲手参与,跟孔超凡他们一起配置着各种比例的甘油醚交联剂, 乙二醇缩水甘油醚、到聚乙二醇缩水甘油醚,再到二甘醇缩水甘油醚…… 以便一会儿制取各种聚谷氨酸水合物的时候,能配比各种成分百分比、排列组合出各种效果、再加以测试…… 后续的体力活和精细操作,顾辙可以交给别人,但一开始的起头环节,他还是要亲自带一带。 先把实验思路和逻辑演示清楚,才好让同学们能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 为了今天的实验,顾辙是翘了有机课的。再连带午休的时间、才能凑出连续四五个小时泡实验室。 好在郑教授也给他们开了绿灯,知道他们在搞什么。 也知道这几个学生都是化学尖子,本科的《有机化学》完全不上都没问题。他们当初高三参加奥赛的水平,已经可以充分覆盖大一甚至部分大二的基础课了。 顾辙在实验室里忙到大约下午一点,外面估计都吃完午饭了,他这才准备停手,让邵佳帮他们几个带点饭。 结果,他刚收拾好仪器、洗完手出门准备打电话,就在实验室门口遇到了辅导员郭老师。 郭老师看起来神色有些焦虑,也不跟顾辙客套,一见面就直切主题: “顾辙,你应该听到风声了吧?自从期中考试查分出来之后,一直有人质疑你的成绩配不配拿邱成桐奖学金,都两三天过去了,你也没回应。” 顾辙一脸平静,淡然笑道:“我很忙的。这种事情,我连是谁质疑都不知道,要我怎么回应?去论坛上跟人对喷不成?清者自清嘛。” 郭老师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不屑于回应那种捕风捉影,不过今天估计是真躲不过去了,有一些利益相关的学生家长,正式出面要求学院解释, 里面还扯出一些‘给顾辙奖学金和入学优待,是不是涉及到去年竞赛新政的洗白’,有人去省厅基教处质疑了,还有人找了记者。不解释一下是过不了关的。 你拿了好处、每学期两万块,还有荣誉,还有未来优先交流的机会,就要经得起质疑,拿出实打实的成绩来。 好在院里是知道你的情况的,上面帮你稍微压了压时间、统一约了今天接受采访。一会儿你要好好表现。” 顾辙这才振作起精神来:“哦?终于有人明着跳出来了?” 郭老师无奈的摊了摊手:“一个是冯涛,他暑假里加试的时候,就跟你有过节对吧。还有两个应该是隔壁班、原本也有点希望冲邱成桐讲学金的同学。 他们家里似乎有在教育局和省厅工作的亲戚,这次考试成绩也都绝对是全院前5%,其中有个还是隔壁物理班总分第三名、去年物理奥赛省决一等奖的,名叫李森然。” 顾辙点点头,已经大致猜出是什么个情况了。 刚跳出来的李森然等人,估计是不会彻底撕破脸的,只是稍微质疑一下。 因为他们还有求于学院,将来真把顾辙质疑下去了,他们也想拿交流生出国名额,哪怕去不了斯坦福,去UC伯克利也好的。 所以,跳得最凶的主力,最不在乎被学院贴标签的,应该还是冯涛。因为他已经无欲则刚,反正成绩在院里只算中等偏上,什么交流怎么排都轮不到他。 而保研又是不担心的,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竺可桢学院本来就是3+2的学制,只要你愿意,百分百本校保研。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就给人当枪使呗。 “行,这也是质疑者的合法权利。我得了荣誉,当然要经得起考验,我一定准时去。”顾辙心态很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嘛。 再说了,见记者又不是坏事,只要能折服对方,事情还能反转,趁机宣传一波。 过去这一个多月里,自己似乎零零散散攒了不少成绩,好几次按说都是有机会见记者的,但是都被他以没时间为理由推后了。 …… 二十分钟后,下午第一节课的点。顾辙在抽时间草草吃了点东西后,就去了院学工处办公室。 到了地方之后,要不是事先得到了郭老师的通风报信,那阵仗还真会让他意外。 院学工处的刘处长都亲自在那儿陪着,还有好几个媒体界朋友,看上去既有报社记者、也有电视台的记者。 “至于么?一个大学的荣誉分配是否合理,居然能动用这么多采访力量,也不知道背后究竟有多大的利益。我这不会是被人当典型来树和扳了吧。” 顾辙非常有觉悟,下意识居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他心中丝毫不慌,很礼貌地跟刘处长问了好,然后按老师的示意坐下,大大方方接受采访。 刘处长交代完顾辙之后,才转向那几个记者:“各位记者同志,顾同学的时间也非常繁忙。他不仅有繁重的课业,还有一个在学校报备了的大学生创业项目。 所以我们今天特地给你们都集中约了一个时间,一会儿你们按顺序慢慢问,不会怪我们耽误大家时间吧。” 正常情况下,采访一个大学生,当然是应该一事一约,媒体记者才是大牌的一方,而顾辙应该抽出三段时间一一应对。 今天这局面,倒像是顾辙是大人物、所以开个“新闻发布会”,把有问题的记者召集到一起,集中问完,显得很有牌面。 院方这么安排,显然是知道这三家记者要采访的重点不一样,所以故意创造这个环境,让他们把自己“没想问”的问题,也全部听进去。 到时候如果记者脸皮不够厚,也就不好意思断章取义只报道自己问的那部分了。 要不是其中个别记者是得了背后的关照,急于采访挖料,估计都不肯接受这样的条件。 事到如今,大家也没法拒绝,几个记者便先后亮了身份: “你好,顾辙同学是吧?我是省《教育信息报》的记者陈丹,今天有些信息想向你确认,不要紧张,随便聊聊。” “我是方舟卫视教育频道的胡茜,这位是我们的摄影师沈老师。” “我是省法制日报的秦潇。” 顾辙微笑着跟三个记者一一握手,端坐接受提问。 很快,市教育频道的胡茜率先发难了:“顾同学,听说你去年参加过化学奥赛省决,最终只拿了三等奖。但今年暑假里、竺可桢学院补录加试当中,你化学却考了满分。 那次考试的实验题目,甚至还是前一天在荷兰格罗宁根举行的化学奥赛全球总决赛的真题。你也因此得到了学校的嘉奖、最后被评上了新生的邱成桐奖学金,对吧?” 顾辙点点头:“这些都是公开信息,有什么问题吗?” 胡茜立刻跟着追问:“那你是怎么做到奥赛省决的时候只有省三等奖,后来第二年加试、却连全球总决赛的实验都能做满分的呢?是你去年放弃了还是发挥失常? 另外据我所知,你入学之后,这半个学期,各科成绩也不是学院最顶尖,甚至化学都没做到满分。我查过贵校的《邱成桐奖学金评选条例》,里面可是有硬性规定: 要确保学生长期综合表现保持在年级前5%,最好还有别的加分项贡献,才能保持享受奖学金资格,否则学校方面可以随时中止。你当初跟学校签的评奖协议里面,应该也有这一条吧?” 第46章 连搞几个大新闻 听了胡茜的提问,顾辙就已经判断出,这记者应该是代表了那一派见不得他好的人。 问题里面的诱导、串联非常明显。 好在顾辙也是老油条,当然不会中对方的招,他一板一眼地逐条分析道: “首先,我不觉得你提到我的考试、竞赛成绩有波动,有什么问题,这是很正常的自然现象,难道你想说,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不成?” 顾辙主动一句反问,立刻把胡茜堵得哑口无言,她也没证据,如果由她直接说出哪怕半句这种猜测,都是有可能被缠上诽谤的。 顾辙怼住对方之后,这才侃侃而谈: “不过,作为一个去年奥赛省决的亲历者,我愿意主动说一句:去年我一开始觉得自己竞赛保送无望,所以专心准备高考,化学省决之前荒废了难题的复习,最后只得省三等奖也不奇怪。 后来我才听说那年选送国家队的机制有所调整,我们这种外市考生也有机会拿到一个保底名额。所以竞赛结束后,我非常悔恨,最后反而在高考结束后加强了化学复习,一个月后就拿了补录加试第一。 这一切,我要感谢省里的政策,给了我们这些外地考生继续努力下去的信心。虽然我本人没有从中直接受益,但我却学到了一条人生信条: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放弃。” 顾辙这番话说得非常漂亮,听得代表市里来的胡茜脸色很难看, 而代表省《教育信息报》的陈丹,则是面露欣慰之色,心中暗忖: “这都是省厅基教处的陈处长,去年那个新政的好处!激励了一批有才的年轻人,重新鼓起了努力的勇气!这一条一定要在报道里大书特书!如果顾辙后续表现确实可以的话。” 而看到这俩人的表情反差,顾辙虽然无法知道她们具体在想什么,但他也已然心下雪亮,知道为什么今天会被如此重视了—— 哪怕他原本没往那个方向想过,但暑假里胡老师找他签邱成桐奖学金协议时,多多少少透露过,他可能成了省市基教系统博弈的样板了。 去年省厅基教处那个“禁止单一学校和地区垄断选送国家队名额”的改革,受害的显然是省城方舟市。 因为如果没有这个政策保护,方舟二中是可以在竞赛领域屠尽全省其他地区的。 这里面的差距,绝不仅仅是数理化生每科各一个保送生名额那么简单,更关键是给外地人看到了希望,会让外地人也继续陪着你在竞赛领域投入资源、玩下去。 这样一来,或许省二、三等奖也会被更多外地考生瓜分。原本一家独大的方舟二中,可能会每科少掉十几个高考加分的人。 对于全省最顶尖的几十个尖子生来说,差了这一块之后,说不定对于“哪个城市的中学才是全省高考第一”的政绩角逐,都会有明显倾斜。 事实上,此后十几年,镇洋中学就是渐渐成长起来了,后来也得到了“面向全省提前批掐尖招生”的待遇,再往后方舟二中就在奥赛和高考领域,都对镇洋中学没有优势了。 所以,这是方舟市和明州市的“谁才是中学教育全省第一”的政绩之战,顾辙只是被卷进去了,扮演了其中一个非常微不足道的小扰动因素。 省城要为了本地级市的利益,拼命证明省厅去年那个新政不好:外地人别努力竞赛了,彻底认命躺平吧,卷你妹啊。 而省厅站在全省的高度,希望竭力证明去年那个政策好、让大家都更积极努力“养蛊”、选到了英才、“野无遗贤”。 顾辙的稍微一点小举动,都有可能被双方背后的媒体盯上。市教育频道的人肯定要抓他把柄,省教育报的人则要尽量给他鼓吹。 这是一柄双刃剑,如果顾辙做得不好,他的坏处会被放大。但如果他做得好,优点也会被放大。 …… 知道如何分别应对省市媒体后,顾辙的后续问答就变得愈发游刃有余了。 他继续说道:“胡记者,你的第二个问题,关于奖学金的条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觉得这里面存在不公。评选条例说得很清楚,看的是综合表现分,而不是单一的考试得分。 你来之前,有了解过这个综合表现分的算法、有哪些结分项吗?了解过我个人有哪些成绩吗?我最近考试成绩差,只是我对于基础课不求甚解、观其大略,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胡茜听到这儿,还在酝酿和组织语句,她也不想给顾辙太多装逼的机会。 但是没办法,还有一个跟她立场相反的陈丹呢,她是省教育报的,怎可可能放过这个捧哏的机会,连忙配合地追问: “那么,顾同学,能说说你最近有什么其他方面的成绩么?” 顾辙对陈丹投去一个转瞬即逝的感激目光,随后用谦虚的语气说道:“你们不知道也不奇怪,我最近提出了一个材料化学领域的课题,也是跟我的大学生创业项目有关的。 但是我很快发现,在最初的行业技术短板综述调研方面,我无法一个人驾驭,所以后来又请教了本校的郑健郑教授。得到了他非常多的帮助,才帮我完成了起步阶段。 目前,我已经有一篇第二作者的论文,被《东海大学学报-英文A辑》的11月刊刊载了,可能你们圈外人,暂时还没法拿到刚要发售的刊物,所以不了解。 另外,我还有两篇后续论文,也在12月刊被预审通过了,目前还在走后续流程。凭这些学术成果加分,目前看来,我的综合考评在全年级排进前5%绰绰有余。” 那些记者显然来之前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谁让顾辙这个成绩也是刚出呢——甚至院里帮他挡了两三天、特地拖到今天才让他接受采访,就是因为今天才有证据。 果不其然,顾辙刚说完“你们还拿不到期刊”,旁边院学工处的刘处长立刻主动拿出一本新鲜出炉刚刚到手的期刊,帮顾辙说道: “小顾没说错,这就是我校学报A辑的11月刊,你们可以翻到第45页看一下。” 此言一出,胡茜也不得不服,而陈丹则是饶有兴致地帮着捧哏:“是么?刘处长,这个期刊含金量如何?我看都是英文的,除了署名我们也看不懂内容啊。” 她也不懂学术,居然用了“含金量”这种庸俗的词汇来形容学术期刊。 不过刘处长也不介意,继续帮着背书: “我们《东海大学学报》的英文A辑,去年的SCI影响因子是0.35。可以这么说,我校硕士研究生在这上面发两篇第一作者,就可以毕业了。 当然顾辙这个只是第二作者,但即使如此,作为本科生的综合考评,这个表现也是远远超过了后续邱成桐奖学金续评要求的。他的基础课成绩也不差,至少是年级前20。” 陈丹闻言,由衷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顾同学,能帮我们讲讲你这个学术课题选题、以及与你的创业项目有什么关联么?” 看得出来,她此时此刻已经不再单纯是为了来之前被交代的任务、才给顾辙捧哏。她是在省教育报工作多年,确实很少遇到顾辙这样表现卓异的大一本科新生。 哪怕没人关照,她也觉得这个新闻值得深挖,后续顾辙要是做出更多成绩,还值得跟踪报道。 大学生能学以致用、还是用本专业的知识搞科研……真要是实现了,找些大词往上一套,妥妥的是值得宣扬的政绩啊。 多好的产学研结合样板!多成功的科研成果向现实生产力的转化! 顾辙看她完全占据了采访的主场,也只好稍微陪着聊几句发散的话题,但他也是尽量简明扼要,不能说的不说。 “……我这个项目,主要是涉及到有机高分子聚合眼镜片新材料的研发,也是跟我个人的生活痛点有关,就想着帮千千万万跟我一样近视眼的学子造福……” “……目前的树脂镜片和隐形眼镜的材料痛点,主要在于刚脱模的镜片光学精度不够,所以无法模铸法直接使用,还要反复的光学研磨,导致成本居高不下。 隐形眼镜虽然不一定要靠模铸法,还能用离心法,但离心法对曲率精度的控制更差。此外,隐形眼镜还有镜片含水量持久性较低……等等难点需要解决。” “我已经有了一些努力的方向,后续您如果有兴趣,可以等我做出成果了再来关注。” 顾辙只是侃侃而谈,稍微聊了聊努力方向,至于怎么努力是只字不提,反正就是画个大饼给外行人扫扫盲而已。 很多内容就是期刊上论文摘下来的,无非记者看不懂技术英语。 最后,顾辙虽然目前在隐形眼镜方面还没有专利技术可以炫耀。但他自己前面搞的那些“受化学实验仪器启发而发明的厨具”专利,却也能稍微遮遮羞,显摆一下他的创新能力。对于外行人来说,这已经很值得羡慕了。 陈丹把能记的材料统统记下。最后终于意识到这事儿不可能立刻搞定,就决定过一阵子再观察观察。如果上面真要跟踪报道,再细问不迟。 而到了这一步,胡茜为代表的市教育频道的记者,已经彻底失去了挖料的兴趣。顾辙从期刊到专利,各方面都显得那么优秀,简直拿三次奖学金都绰绰有余了, 其他人对成绩的质疑,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啊。 然而,这一切还没算完。 就在胡茜和陈丹都没什么问题可问的时候,之前一直没开口、只是默默听默默记素材的《省法制日报》记者秦潇,终于轮到开口了。 她恰到好处地切入,问道:“顾同学,你刚才提到的那些专利,包括两项发明、五项实用新型。 我发现,其中有两项实用新型,涉及今年9月底在市中院起诉、10月18日调解结案的一个专利诉讼案。所以,那些涉案标的、也是你大学生创业项目的成果之一么? 你觉得,作为一个科技创业者,目前我省司法系统推进的知识产权侵权案快速调解机制,对你的创业有什么影响或帮助嘛?” 顾辙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一个多月前、他那起案子调解后,审判长潘筱婷提醒他、说后续可能有法制传媒圈子里的记者采访他么。 法制类的新闻不太讲究时效性,喜欢等尘埃落定、没有反转之后再报道,拖个把月也是很正常的。 对此,顾辙当然要花花轿子人抬人,说一堆“多亏了市中院知识产权庭、各级相关司法机关,急人民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帮助人民尽快维护了合法权益……”云云的话了。 而旁边的胡茜和陈丹听了,愈发惊讶不已:这个顾辙到底会多少东西? 怎么前脚还在聊学术和专利、行业技术痛点,转头就开始大谈特谈专利保护法务了? 而且,虽然很多术语听不懂。但不管是技术还是法律,顾辙说的那些话似乎都很厉害的样子,一听就很有条理很有气势。 “今天真是挖到一个大新闻了,这个顾辙身上绝对还有很多值得挖掘的东西,以后也不能轻易放过,没东西写的时候就从他身上多榨点跟踪报道。”陈丹越想越兴奋。 第47章 爱登不登哥不关心 顾辙身上的猛料,远远超出了陈丹、胡茜的想象。 秦潇跟顾辙聊着聊着,又挖出了一些足以证明“市中院知识产权庭积极推进调解结案的优越性”的政绩: 调解结案后,顾辙和苏珀尔公司“相逢一笑泯恩仇”,重新成为技术合作伙伴,达成了多项专利技术交易,把停留在纸面的科研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进行了高效转化…… 这样的段子,向来是《法制日报》的记者最乐于看到的。 毕竟要是按照传统打官司的路子、拼到最后,原被告双方肯定是彻底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了。 现在市中院在最高院的《人民调解工作的若干规定》下发后、首个以调解结案的知识产权案子,就达到了这么好的社会效益、让司法系统充分助力了经济建设、帮助企业双赢做大做强促成合作…… 这怎么吹都是不为过的——当然,秦潇要吹的肯定不是顾辙,而是调解法官潘筱婷和知识产权庭、乃至市中院领导。 但不管怎么说,顾辙肯定会不可避免地在报道上作为一个“相信政府相信法律”的背景板出镜。他的大学生创业的成就,也会不可避免地得到一定程度鼓吹。 站在东海大学的角度,他们上上下下肯定都希望这样一个体现本校学生产学研转化成绩的事迹,广为宣扬流传。所以才特地把三路记者的采访、约到了一个时间点。 陈丹和胡茜听了顾辙那么多谈笑风生,心中早已明白,今天这一切都是学校做的摆拍局。 但她们也不得不承认,顾辙身上确实有值得挖的料。 “这顾辙太争气了……再要把他作为东海大学邱成桐奖学金评选失格的证据来报道,怕是绝对讨不了好了。这次的采访还是稍微低调处理一下,随便写点东西,也算是给李主任一个交代了。” 受人之托而来的胡茜,也是没办法,心中如是暗忖。 她此刻心中想到的那个李主任,是市教育系统的,也是顾辙那位邱成桐奖学金有力竞争者李森然的叔叔。 相比之下,陈丹就毫无心理负担了,她本来就是负责来吹嘘的,有什么就报道什么。 …… 顾辙足足跟三路记者谈笑风生了将近一个小时,才面无表情地离开院学工处办公室。 匆匆赶回实验室,忙着验收孔超凡和吴丹青的实验操作结果。 关于他的事儿,最近在校内论坛上也是引来了不少阴暗的讨论,所以办公室外的走廊拐角处,已经有不少人在那偷偷看热闹了。 这些人也未必都是跟顾辙过不去,绝大多数纯粹就是八卦而已。而那几个利益相关的同学,也正好混入路人当中。 “顾辙出来了!不知道他应付那些记者应付得怎么样。” “看他这脸色,估计结果不好吧。肯定是被问得哑口无言。” “咱也别冒然招惹了,等几天好了,到时候肯定有对他不利的报道放出来,到时候还怕院里下学期不取消他的邱成桐奖学金么?” 李森然和冯涛等人见状,便选择暂时先撤,再观望一手。 顾辙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居然给了别人那么大的信心,让别人多开心了几天。 …… 此后两天是周末,顾辙当然是继续忙于组织科研实验。 周一课业繁忙,吴丹青和孔超凡也有很多别的事情,所以实验进度暂时拖了一下,只有下午下课后抽时间加班做实验。 顾辙原本打算最近采购一台新的专业实验设备,也是搞隐形眼镜材料实验所必须的设备。他看周一实验室白天没人,就也顺延到周二。 至于购买的财务手续、合同签约跑腿、催货,叶小敏这种打杂同学自会搞定。 周二上午,难得又是化学课的点,顾辙和孔超凡照例请了假,早早来到实验室。 这些日子,他们已经制取了不少不同分子量聚合段的伽马高聚谷氨酸、以及各种浓度配比的甘油醚交联剂,先预存在保温保湿的存储箱里,以免变性。就差最后的性能测试了。 (注:稍微解释一句,聚合氨基酸类的分子量是不定的,要看聚合度。比如单个谷氨酸分子量是147,也就是O4。 顾辙实验里的聚合度要从几十个测试到几千个,最大分子量能到几十万。但不是每个都测,那样工作量太大了。可以跳几十几百个测一组,分析趋势变化即可。) 直到目前这一步为止,孔超凡也还不知道顾辙的全局实验计划,毕竟他只是一个实验操作人员,顾辙也没必要提前说太多。 但孔超凡至少能看出来,仅仅靠目前的实验产物,是没法完成“隐形眼镜新材料”研发的—— 你把材料做出来后,总要结合生产实际、做成隐形眼镜的样子,然后测试其光学性能吧?不然这些材料哪个好哪个不好,也没法验证啊。 所以今天到货的新仪器,就是来解开这个谜底的。这种仪器都是产业界专用的,大学的化学实验室里肯定没有,租也租不到,只能顾辙自己掏钱买。 孔超凡本着对化学的热爱,早早就做好了全部准备工作,等待神秘仪器的到来。 早上九点刚过,几个专业的调试装卸工人,把一台比复印机大几倍的东西,在实验室里预留的位置上摆好、鼓捣安装,花了足足几个小时,一直忙活到中午。 顾辙还让叶小敏给工人师傅们买了盒饭、发了红包,奖励他们的“操作稳健”。 孔超凡看着这机器,虽然还不懂是干什么的,但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儿就挺厉害的,热切地好奇追问:“这是什么机器?” “一种离心机。”顾辙摸着下巴随口回答。 “噗——离心机?提纯浓缩铀的离心机?”孔超凡直接吓尿了,差点儿误会顾辙是要搞核材料。 顾辙这种表情一贯面瘫的冷静者,都被孔超凡惹笑了,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啥呢?生化实验用到离心机来分离不同密度的物质还少么?一定要离心浓缩铀不成。” 孔超凡摸摸脑门,也一直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惭愧笑道:“这不才大一,没见过么。不过离心机化学实验室里应该能租到啊,而且很贵吧,你才几十万钱,怎么可能买到?” 顾辙:“只是同名而已,或者说用到的原理相似。但这玩意儿比生化实验的离心机糙得多,只是用来离心甩高聚氨基酸水合物、或者是硅水凝胶,生产隐形眼镜的。 实验室里的泛用离心机,都是把试管离心管插进去甩的,这个底下有非球面弧度的半模具。把凝胶滴进去之后转起来甩,凝胶就会因为离心力被甩向模具边缘、变得中间薄边缘厚,不就形成了近视所需的凹透镜了么。 这台还是二手货,二十几万就搞定了。不过离心法有个缺点,目前要甩老花镜很难实现,因为离心力甩出来的肯定是中间薄边缘厚的凹透镜,而老花镜是凸透镜,要中间厚。 而且甩出来的表面弧度曲率控制不是很精确,近视度数也很难做精密。之前只能做做两百度以下的镜片,甚至带着玩的平光隐形眼镜。 两百度以上的就掌控不好了,要二次光学研磨,或者干脆靠全模具的模铸法。模铸的机器倒是不比离心机贵,但生产效率很慢,要很长时间定性、凝固硬化、脱模。 脱模的时候还容易损伤表面、导致必须二次打磨,所以生产成本肯定比离心法高很多。光学器材贵的都不是材料本身,而是研磨工艺。 我们要是能研发出用离心法就做出达到模具法一次光学精度的隐形眼镜材料、克服目前的离心精度短板,还怕不能大卖?” 孔超凡听完,心中已然非常热切。 他苦学化学多年,如今终于第一次有机会、跟一项全新的实践生产技术如此接近,化学人的热血已经被彻底点燃了。 虽然研发出来的东西,经济方面的利益与他无关,他只是拿死工资的。但光是那种成就感,想想都振奋。 立志当科学家的人,谁不想改变世界呢。 “那我们赶快把做好的材料拿来测试啊!”孔超凡撸起袖子就要开干。 顾辙:“别急!预制的聚谷氨酸和甘油醚交联剂,都是要在离心前再混合的,混合后的质检也不能省!准备工作千万不能马虎!” 孔超凡:“知道!这种低级错误我是不会犯的,早就预习过操作流程了。” 顾辙研发的这类隐形眼镜材料,基材和交联剂在生产之前,是不能提前太久混合的,水合物所需的水都不能提前加,不然就直接凝固定形了。 其实框架眼镜用到的合成树脂材料也是如此,要造型之前再完成最后一步的交联剂混合,混合后赶紧造型、造好后过一会儿就硬了。 孔超凡和顾辙配合着,有条不紊进行着操作,配好一切材料,用离心机甩了几分钟后,离心机停下的那一刻,镜片也刚好稍稍变硬—— 当然,这第一片测试用的镜片,理化特性肯定是毫无亮点,跟目前市面上的大路货相比,也没有任何优势。 因为顾辙前世也不可能记得住最优的各种成分配比,他只能慢慢试,慢慢测。 “我们总算做出第一片定型了的隐形眼镜了!我先看看透光效果。”孔超凡却不知道这些,第一次做出实际能用的产品,当然令他兴奋。 可惜,他也就兴奋了几秒钟。当他把那个半软的透镜放到眼前看了一下,立刻就本能地拿开了,还揉了揉眼睛。 “我靠……我们造出了什么怪胎!这玩意儿没散光的戴上都能得散光了吧。连最基础的离心均匀都没做到啊,好多坏点有厚有薄。这都不用精细检验了,目测就不过关。” 顾辙拍拍他肩膀:“正常,第一次就当调试机器了嘛,要是发明那么容易搞,别人早搞出来了。” 顾辙信心非常充足,他至少教会了孔超凡全套的实验操作流程,后续就是重复的试错了。这不就是一个大进步嘛! 他正为跑通了流程而心情愉悦,实验室门口终于传来一阵响动,果然是他另一个实验助手吴丹青来了。 顾辙看了看表,无奈苦笑作敲打状:“吴大班长,说好了今天化学课请假,继续做实验,你去哪了?这都中午了,我要算你旷工半天扣五十。” 吴丹青却是满脸喜色,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顾哥,你这就不仗义了吧,我是没来实验室,但我也是在为你的事儿忙啊。 你上周五接受采访的事情,周日和昨天先后见报了。院里把我找去,让我在宿舍楼下公告栏、把报道你事迹的那两版报纸都贴好、还要在院里组织宣传你的成绩呢。” 顾辙听了,也是以手扶额,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他原本觉得那些专业细分的报纸,哪有普通吃瓜群众会看呢?正常人会看地方上的《法制报》、《教育报》嘛?还不是圈内人的自嗨? 见吴丹青那么兴奋,他也只好让对方冷静一下:“你兴奋什么?不就是两个没什么人看的报纸嘛。这种需要当事人刻意炫耀才有人知道的荣誉,我根本不稀罕。” 吴丹青一阵无语,觉得自己完全败了。 上了报纸之后,特地把报纸上相应的版面剪下来、主动张贴显摆,这不是正常的么? 但凡谁能上个电视,哪个不是挨个打电话通知亲戚朋友“别忘了几号几点看某某频道,我上那个节目了”。 顾哥还真是淡泊名利啊,居然得知自己正式登报的时候,还在这儿戒骄戒躁地做化学实验! 吴丹青跺了跺脚:“嗨,你非要浪费机会,我也不管你了,反正你做点准备吧,一会儿院领导肯定会来表扬你的,你这儿说不定也会被视察。 你有什么要保密的,那就自己藏好。我算是明白了,你根本不稀罕学校的每学期两万块钱了,最多只是稀罕个荣誉。” “你总算能算是知我者了。”顾辙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孔超凡第二次做好的一片镜片,对着日光灯目检, “我今天到了台二十来万的机器、做价值大几百万的科研项目实验,我还有空去关心那几份没人看的报纸登没登我?爱登不登。” 第48章 请大家不要围观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顾辙在实验室里醉心于自己的科研大计、脑补着“伽马高聚谷氨酸甘油醚水合隐形眼镜材料”这一系列项目研发成功后,动辄百万数量级的科研成果授权费、转让费进账。 他是真的没有哪怕一点心思,能分配给外界那些关于他的不痛不痒报道。 但是,顾辙不关心,不代表普通同学们不关心。 同一时刻,在竺院同学所住的那片宿舍楼底下,已经有数十个同学在那围观吴丹青刚按老师要求贴上去的报纸。 而且人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一批人看完了之后,感慨叹息着走了,很快有更多的人挤上来填补了空位。 虽然02年早已进入互联网时代,大部分大学生已经彻底没有看报纸的习惯了。 但是对于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他们还是关心的。尤其是有同学上了报纸,肯定要八卦一下。 此刻又是午休时分。刚刚吃完午饭回寝室路过的人络绎不绝,很快就形成了拥堵。 而且,紫金港校区这边的宿舍区一共也就分成三四片。每一片都有至少几千学生一起住、共用一片公告栏。 所以看到这个报纸的,绝对不止竺院的学生,还有其他四五个住得比较近的理科院的过路同学。 “卧槽!这不是三班的顾辙么!上星期还看到有人在校内论坛上发帖,说他这成绩下学期肯定不配继续拿邱成桐奖学金了。居然这么厉害?” “他已经发了一篇《学报》A辑的第二作者论文了?太夸张了,才大一上学期,他都已经开始布局论文了?” 这样指点江山解说的,显然是竺院的人。虽然说的不是自己的事迹,但话里话外依然带着几分与有荣焉。 那种对其他普通院学生的鄙视链优越感,也是油然而生:你们这些普通院的,估计连本校的学报是不是SCI期刊、有没有影响因子都不知道吧?这种话题也是你们配聊的? 不过这些学霸也确实有自豪的资本,因为相比之下,其他院新生们的关注点确实相对小白: “我们学校的学报还有英文版的嘛?为什么只有理科有英文版文科没有呢?” “学报?听起来像个没什么含量的杂志啊,这上面发第一作者文章就能硕士毕业?” 问出这种小白问题的人,自然会惹来内行人怜悯同情的眼神。 人过一百,形形色色,很快,当初暗中质疑过顾辙的李森然,以及帮他当出头鸟的冯涛,也出现在了围观人群中。 李森然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低声暗恨: “没想到啊,郑教授这种平时风评不错的,也会给顾辙开小灶、特殊照顾。这家伙的运气真是……居然被各方拿来树典型了。” 他最后半句话憋住没说,潜台词显然是很绝望的:他再想争下学期重评邱成桐奖学金,估计是没戏了。 顾辙这个卷面成绩最差的邱成桐奖得主都拉不下来、墙里开花墙外香。其他几个考试成绩始终最顶尖的同学,就更拉不下来了。 一旁的冯涛见状,也是面如死灰,无奈地商量:“这种分量的成果都被他得了,估计后面两年都不可能质疑得了他的水平了……咱还是认了吧,唉。” 反正顾辙已经越跑越远,跟他没有任何利益关系了。当初他还觉得双方有利益关系、顾辙是抢了他的机遇,所以憋着口气。 现在看来,比他强得多的李森然,都抢不过顾辙。顾辙估计都不会正眼看他、再拿他当竞争对手了吧。 偏偏李森然之前只是在校内论坛匿名发帖,而冯涛是跳出来直接质疑的。现在随着顾辙的成功,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认出冯涛的,都凑过来跟他打趣。 冯涛也没脸继续围观,连忙无声遁走了。 “真是井底之蛙,自讨没趣,这种人怎么会觉得自己是顾辙的竞争对手的。”人群中几个顾辙的同班同学,包括张涵她们几个女生,见状哄笑目送冯涛狼狈而走。 …… 心怀恶意的围观者,毕竟是极少数。 而顾辙的朋友们,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围观同乐的机会。 竺院宿舍区周边住的,主要是其他几个理工科院的同学,包括物科院和生化环材。 所以林静静、叶小敏那些文科生们,暂时还没机会注意到这一切。 学化学的邵佳、学环境的陆幽幽,则是吃过午饭回宿舍的路上、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非常热心地过来围观。 尤其是陆幽幽,内心的惊讶比谁都强烈。 她并不是不关心顾辙,而是她确实太忙了,之前请假久了,期中考试之前恶补了很久,才算没挂科。 考完后成绩刚出来、她确认自己都考了70几分,也算是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然后她11月底就又请假飞了一趟扶桑,照顾住院的父亲,12月8号那个周日才再坐飞机回国。 中间偶尔有点时间空下来,她还得了解一下家里的生意经营状况、慢慢熟悉起来,连睡前都得每天抽半小时看一点工商管理的书。 她知道未来几年,父亲可能都不能太操劳,她也应该多关心家里的事儿了。 好在陆谨明那边,后面应该就不用女儿再飞出国探病照顾了。医生说肝脏的恢复生长状况很好,而且切除非常干净,没有任何复发残留的迹象。 按照原本估计的痊愈期,四个多月就能把损失掉的肝脏完全长回来。所以到一月中旬、农历过年前半个月,陆谨明就能彻底康复回国了。 到时候陆幽幽也刚好考完期末考试、直接回老家过寒假和父母团聚就行。 如今,距离陆幽幽最后这次回国,才仅仅两天。看到公告栏里贴出来的报道、还有顾辙发的论文,她内心觉得暖暖地,很是骄傲,又有些愧疚。 自己应该对顾辙表示贺喜和关心的,居然这么后知后觉了。 “幽幽你怎么了?看个公告都能看哭,至于么,竺院的人本来就比我们强嘛。” “哦我想起来了,这个顾辙跟你高中就同班是吧?上次听说他入学报到的时候就闹了不小动静,我还问过你的。你不是说他还不是你男朋友么?怎么这么感动?啊……不会吧!” 陆幽幽旁边几个跟她相熟的女生,看陆幽幽看着看着居然微微有些抽泣,不由纷纷拿她打趣。 这些女生都是环境工程学院的,有陆幽幽的同学,还有高年级学生会的学姐,长得普遍都还算漂亮。 可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顶级美女身边的朋友、闺蜜,总不能太丑,丑的也不好意思往同一群人里凑。 环境工程本来是典型的理工科专业,按说美女不该多。但是这两年的东海大学环院却是个特殊情况—— 作为跟农科院并列的收分倒数、被调剂学生比较多的院。环院最近两届有不少原本报文科类专业被刷的女生调过来,美女自然就多了。 报文科的比报理科的美女多,成绩相对差的女生里美女也多,双重BUFF加持之下,那两年的环院女生倒也算得上东海大学的一道风景线了。 其中甚至还不乏有钱人,因为有钱人才能在“同等条件、都要被调剂”的情况下,尽量想办法调到环院。 贫穷又不知道运作的,自然是一股脑儿塞到农科院去了,这也属于合理的校方自由裁量权行使范围,无可指责。 陆幽幽被同学们这么打趣,连忙飞速擦去眼泪,表示没什么,她只是为老同学高兴。 不过,她的表态却没能让大家满意。她们这群人中,一个大二的学姐主动提议道:“呦,你还不好意思呢,不管是不是你男朋友,既然是老同学,出名了也该去道喜看一下。 你知道他的实验室是哪一个么?反正下午没课,去看看热闹呗,说不定学校老师都会去参观视察。” 陆幽幽自己本来也想去看,被人怂恿不过,就去了。 不过她心中也存了一个警觉:“这些人想干什么?总不至于我说阿辙还不是我男朋友,她们就也想认识一下吧…… 算了,没什么好紧张的,他暗示过会等我的,再说他要是想提前确定关系,只要他表白……大不了就接受好了。” 一群人就本着看热闹的心态,都不回寝室午休了,直接去了化科院的实验楼。 让陆幽幽没想到的是,她们到的时候,居然已经有不少人在走廊上围观了,还有竺院和校学工处的领导来视察。 “居然这么受重视……这是要被当成样板案例了么?”陆幽幽心中生出一股警觉,又有些骄傲。 就在这时,她在远远的围观人群中,听到了顾辙站在实验室门口,跟前来的一个校学工处领导不卑不亢的交涉: “各位老师,各位领导,我很欢迎你们来视察我公司项目租赁的实验室。不过部分内容不能看,涉及技术和商业机密,请谅解。 如果你们坚持要全程视察,我只能请你们等一个月后再预约一次。到时候不出意外的话,我可以把这儿正在实验的几项材料技术的相关专利申请递交上去,到时候一定给你们看更多东西。” 顾辙此言一出,原本只是远远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彻底哗然了: 卧槽?!他这是不仅仅做出了论文成果,难道还有真金白银的高价值创造发明? 这是要产学研一锅端的节奏么? 第49章 顾哥的每一步都是有后招组合拳的 陆幽幽等人赶到实验楼围观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顾辙在他租赁的实验室门口维持秩序,拦着一些今天临时来视察的院、校领导不让随便进,场面几乎一度混乱。 顾辙也是没办法,他并不想装清高,实在是他的实验室里,还有很多做了一半的研究,不能暴露过程和思路。 否则万一让别人受到了启发、知道了实验的整体策划布局,也模仿着跟他进行科研竞赛,甚至投入数倍的人手和设备,顾辙可没把握绝对跑赢。 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而此刻被他拦在外面的,有校学工处的柳处长、本院化学系的徐主任,还有一位省厅基教处的秦科长—— 顾辙并不知道,这位秦科长和柳处长,暑假里的时候还帮他说过话,当时为了树典型,把顾辙拉到了邱成桐奖学金的名单里。 说来也是顾辙争气,这个典型居然越成长越拔尖,大一就能发《学报》英文辑的论文,还实打实搞出了一个似乎很有产业界前途的科研项目。 这让秦科长他们不能不好奇,在看到媒体上的两篇报道后,专门过来安排了一下视察,看看自己当初树的典型到底成长到什么程度了。 如今被顾辙拦住,他们肯定是有些不快的,毕竟他们内心还以顾辙的恩人自居。 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在竺院的地盘上,一切交涉还是要本院的徐主任出面。 徐主任也不想来客拂了面子,尤其秦科长是省厅来的,跑一趟不容易。柳处长那边倒还好说,反正每天在同一个校区里办公。 但顾辙是以公司的名义租赁的实验室,手续齐全,真有商业机密不让看的话,学校也没办法。 徐主任就耐着性子跟顾辙讲道理:“小顾,院里也知道你的顾虑,国家和学校也都是注重知识产权保护的,不会侵害任何合作单位的权益。 不过,这也是一个展示成果、获得荣誉的机会,希望你配合,尽量挑一些不涉密的实验环节和研发内容,让大家评估一下。” 徐主任的话里,显然还隐含了一层潜台词:校、院两级也是想宣传你,做得好了,以后荣誉接踵而来,还有其他好处。 顾辙想了想,钱他是不在乎了,奖学金这每学期两万算个毛线。但如果可以谈谈别的条件——比如将来提前攒够学分、提前毕业,那倒是不错的。 作为一个想要横跨产学研三界的存在,学历和科技界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他不想在大学里混太多年,但该拿的荣誉一定要拿,而且要尽快拿。 正所谓华尔街有华尔街的鄙视链,波士顿有波士顿的鄙视链,硅谷有硅谷的鄙视链。 单一方面做到再强,如果不能在另外两条鄙视链上也占据话语权,依然是成不了真正的跨圈大佬的。否则华尔街早杀进硅谷或者同化波士顿了。 双方一番短促地斡旋后,顾辙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那就给你们看看我们用预制取好了的新配方材料、最终试产隐形眼镜的环节,以及检验评估环节。 至于前置的材料配比区,你们就别过去了,也不能接触其他实验员。剩下的内容,我保证本学期结束的时候,你们再来、一定让看。” 徐主任连忙居中打圆场:“那也行,秦科长,柳处长,反正你们也不是搞化学的,最后成品阶段看个热闹就好,也不算白跑一趟了。” 双方都能接受,也算皆大欢喜。至于其他闲杂人等,当然是被远远驱赶开了,不能围观任何具体技术细节。 实验室里,本来就被隔成两个部分,顾辙就把吴丹青和孔超凡等人关在內间,连同聚谷氨酸和甘油醚交联剂的配比设备一起,不让外人看。 这样顾辙只拿刚配好的凝胶出来、直接上隐形眼镜离心机,别人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材料,完全不会泄密。 而且,顾辙做实验的时候,还特地把预配的原料自行单独编号,编号规律只有他自己知道。 如此一来,哪怕是配料的孔超凡,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哪一个配方生产出来的隐形眼镜,性能可以超越现有技术”。 质检确认成果的环节,只有顾辙亲自掌控。 为此,顾辙还专门租赁了一台类似眼睛店里给镜片验光的机器,可以检验最后成品的光学镜度、离心分布特性。 做试产和检测实验的时候,顾辙还很注意一次性用十中配比连续生产十片,然后再统一验光,进一步混淆视听,让旁观者如雾里看花。 秦科长柳处长徐主任三人,虽然对化学不是很精通,但毕竟也是懂一点工程管理、这些年视察下来见过不少高校科研项目。 看了顾辙有条不紊地调度,首先就对顾辙的项目管理能力高看了一眼。 “这个顾辙是个全才啊,不但亲自实验做得好、化学有天赋。连科研管理都做得那么好,这放到那些新材料科研公司去,怕不是直接当个项目经理都行吧。” 三人心中如是暗忖,愈发惊讶不已。扶这个顾辙真是扶对了,将来绝对给学校争气。 没办法,顾辙自问在科研管理上不算有天赋,但吃多了猪肉,自然见过猪跑。前世二十年专利管理搞下来,如何防技术泄密已经是熟得不能再熟。 足足视察了二十多分钟后,顾辙总算把十片隐形镜片离心好了。 他先目检一遍,把肉眼看上去就肯定存在散光不匀的不良品剔除掉,没必要浪费验光机的时间了。 剩下肉眼看不出问题的六七片,才上验光机。最后居然还真就给他挑出两片能够和目前市面上大牌隐形眼镜光学质量相差不大的货色。 然后,他就把这两片成功的样品,给徐主任三人目测评估。 “这……这就研发成功了?”三人有些没反应过来,顾辙刚才还说要研发到期末呢。 秦科长因为他女儿在家里也戴隐形眼镜,对这个比较熟,就拿起一片放到眼前仔细观察,稍微评估了一下之后,问道:“这两片,是按照多少度数做的?离心精确么?” 顾辙“预设是按三百度近视做的。” 秦科长顿时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 “那还真是巧了,我女儿戴的也是300度,那你这个精度质量看起来都不如依视路啊。这个真的有市场价值嘛?” 另外两个视察领导当中,柳处长没怎么接触隐形眼镜过,便不予置评。 徐主任对化学还算懂,也接触过,听了秦科长的话后,也用专业的眼光审视了一下,用公允的口吻居中评判: “确实,小顾,你目前测试的结果还不行啊。不过,我也了解过,离心法的因为只有单侧模具限位,精度确实不如双面限位的模铸法。 秦科长,据我所知,目前市面上好像半月抛、月抛这些软镜低度的用离心法生产,便宜。半年抛甚至年抛的高度数、高硬度款,还是模铸法的。 令嫒用的依视路是国际大牌,精度高也正常,不知是软镜硬镜。如果是模铸年抛,比小顾这个质量好,也是应该的,本来成本就差几倍,不能这么比的。” 在徐主任的解说之下,另外两位不懂化学的,才算理解其中艰难,秦科长点头道:“原来这样……那小顾这个研究,还是很有前途的嘛,软镜能和外面疑似硬镜的精度一样高了。” 顾辙在旁边,始终没有辩解,他也不在乎这些看热闹的人怎么看他。不过,当秦科长提到“疑似”硬镜这个说法时,顾辙还是本着科普的态度,追问了一句: “秦科长,看来你对于我的材料技术能否胜过依视路的软镜,还有怀疑。我是无所谓,不过,想要确定令嫒戴的是软镜还是硬镜,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 她的镜片是完全透明的,还是带有一些颜色的?如果带颜色,那就绝对是模铸法生产的,依视路目前也没本事用离心法生产出染色隐形眼镜。” 秦科长一愣,仔细回忆一下,他女儿带的还真是带点颜色的眼镜,因为女生喜欢带美瞳嘛,特地买的当世还很罕见的依视路大牌货。 他不由好奇:“为什么离心法不能用来生产染色的隐形眼镜呢?” 问出这个问题时,他已经完全没有架子了,纯粹是一个为女儿配眼镜的父亲角色、想向商家的技术支持人员,了解一些产品技术原理、为什么现有技术无法给他女儿提供更好的东西。 顾辙智珠在握地一笑:“很简单的原理,目前包括依视路在内的所有隐形眼镜厂家,使用的离心法凝胶材料,都无法做到在密度上跟镜片染色剂高度一致。 而模铸法是静态凝固的,染色剂在镜片胶体内均匀分布,最后成品也会颜色均匀。而离心法是动态凝固的,要不停地甩,自然会导致密度大的东西被甩到外侧边缘、密度小的留在中间。 凝胶密度比染色剂稍大,最后甩出来的美瞳就是只有中间颜色深、边缘透明。反之如果凝胶密度比染色剂稍小,甩出来的美瞳就是中间白边缘颜色深。这是目前依视路都不可能解决的技术难题。” 除非,他们能研发出一款密度和染色剂足够近似、同时其他理化特性也完全满足隐形眼镜的新材料。 这款新材料还要有特殊的水合锁水性、能在凝固过程中把染色剂均匀锁住不分层…… 技术细节说来太复杂了,一言以蔽之,那就是没有顾辙的话,按照地球人原本的研发轨迹,至少要到2010年代才能搞定这种材料。 到时候美瞳的生产成本才会突然暴跌,廉价的离心法都能用来生产低度数的美瞳了。 不过,顾辙也不急着把一切都拿出来,他眼下还是先研发手头的基本款新材料、找到客户把授权费先收起来。 至于美瞳什么的,明年再说也不迟。 三位领导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明觉厉。他们感觉得出来,虽然不知道顾辙要干什么,但他绝对是有长远规划的! 眼下这个科研项目,绝不是一时灵感拍脑门定的,后面还有连招组合拳! “是不是该给他弄点儿将来提前毕业之类的好处,拉拢他后续多跟学校合作……”徐主任和柳处长内心,竟不约而同地如此想到。 第50章 人间清醒 我们能被妹子倒追是因为我们站在顾哥旁边 对实验室的视察,在三位领导的叹服中结束了。 其他吃瓜同学虽然没机会近距离观摩,但看着院领导离开时那写满了“后生可畏”的表情,也知道顾辙肯定是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不过,顾辙显然不喜欢这种关注。所以他礼貌地送走客人后,就把实验室门窗关好、窗帘拉上,然后继续带着他那几个哥们儿埋头实验。 绝大部分围观同学见状,也就陆续散了。 顾辙又做了一会儿实验,转眼就快一点半了,下午有一门课他不能翘,因为前世也没学过,不上肯定考不过。 他就早早开始收拾,把没用到的实验材料全部收好。 刚打扫了一半,短信铃忽然响了,顾辙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竟然是陆幽幽发来的祝贺短信,恭喜他取得了这些成绩,还上了报纸电视。 顾辙心中一暖,他知道陆幽幽上周又出国了,周日晚上才刚回来,也挺累的。既然能注意到他这边的新闻,说明也是用心关注了。 他洗完手,就坐下安安静静聊起了短信。 没聊两分钟,对方第三条短信发过来,直接问:“还在实验室吗?我在实验室门口。” 顾辙一愣,立刻几步跨过去拧开门,朝走廊上张望两眼,然后就看到陆幽幽朝他挥了挥手。她旁边还站着几个女生。 看得出来,她有些不好意思,挥手的幅度也非常小,是那种手臂悬垂在那、只有手掌微微挥动的样子。 顾辙大方一笑:“怎么变这么客气了,到门口了还发短信,直接敲门不就好了,怕我听不见可以打电话嘛。要进去坐吗?” 陆幽幽难得在他面前腼腆了一下:“这不是刚才看人多,怕打扰了你做正事儿,而且搞特殊也不好。” 顾辙:“多少年的交情了,这有什么搞特殊的,外人不让进难道自己人还不让进么。” 陆幽幽连忙说:“真不用了,我记得你周二下午的课不能翘吧?要不一起走吧,我们数学课教室跟你们在一幢。” 陆幽幽是真心为他着想,唯恐实验室里有什么秘密被外人看见泄密了。 她这么说的时候,顾辙敏锐地注意到她身旁那几个女生,有的面露失望,似乎为“白等那么久也没等到开开眼界”而不甘。 顾辙主动提问:“对了,这几位是……你也不介绍一下。” 陆幽幽正要开口,她旁边一个美女越俎代庖主动自我介绍:“小顾同学,很高兴认识你,恭喜你上报纸了。我们都跟幽幽一个院、关系很好的。 我叫沈萌,大二,校学生会外联部的,幽幽也是我招进学生会的,现在是我们部的干事,明年应该就能接我的位子了。 你现在可是学校里的知名人物,以后学生会有活动,可要指望你热心支持呢。” 顾辙眉头一皱:学生会外联部?那不就是拉赞助的部门么?这个学姐是职业病犯了,听说哪个同学事业小成有外快赚,就凑上来攀交情? 不过,看在陆幽幽的面子上,如果只是拉点赞助,他也不至于给对方脸色看,毕竟学生活动有时候需要个几千块赞助就够了。 他其实不太喜欢跟这种泼辣开放的社牛女生打交道。 虽然这女生长得也不错,乍一看不比陆幽幽差,但顾辙前世阅女无数,仔细一看就能分辨出对方化了非常精细的“裸妆”。 如果真的拼素颜,这沈萌绝对会被陆幽幽完爆的。 毕竟很多女生刚大一的时候还跟高中一样,不能打扮什么都不懂。到了大二穿衣打扮化妆各方面都会有非常大的飞跃。 那沈萌却没有觉悟,还很主动地问顾辙要电话号码,顾辙尊重地看了一眼陆幽幽,见对方只是默默垂头,顾辙就给沈萌存了号码,也免得陆幽幽面子不好看。 换完号码后,顾辙灵机一动,吩咐道:“要不你们在这儿稍微等两分钟,我还有两个同学在收拾仪器,一起去上课吧。” 然后他也不容沈萌反对,直接把吴丹青和孔超凡拉上。 吴丹青和孔超凡都是在竺院这种和尚院待了三个月的存在,尤其孔超凡这种低情商,压根儿不会去找别的院女生联谊。 所以看到陆幽幽来给顾辙道喜、居然带了好几个美女一起来,他们立刻眼前一亮,都不用顾辙关照,立刻就上去分别缠住了沈萌和另一个女生。 吴丹青和孔超凡本来都是一眼看上了沈萌。 但顾辙略施小计,在介绍两人时,把吴丹青的身份地位介绍得高一些,让对方觉得吴丹青才是这个项目实验室的二把手。 加上吴丹青长得也比孔超凡好一些,沈萌便顺水推舟忍了,暂时跟吴丹青一起走,但还不忘一步三回头老是打量着顾辙找机会。 陆幽幽心中不快,假装不是很舒服,渐渐越走越慢,与顾辙一起,跟大部队拉开了距离。确认前面的人听不见他们的悄悄话了,她才对顾辙说: “这个……沈学姐虽然号称没有男朋友,但是想追她的人可多了,她都能跟对方保持做朋友。你也别想多了。” 顾辙不由低声哂笑:“那不就是留备胎嘛,怎么,你怕我被骗?” “备胎?还真贴切啊。”陆幽幽差点儿忍俊不禁,02年还没备胎这个术语,但聪明人一听就能听懂。 顾辙也半个月没跟陆幽幽聊天了,本来就想念得紧,趁机继续拿她打趣:“你既然怕我被骗,刚才为什么还让她跟我交换号码?” 陆幽幽:“你就算不给,她也可以问我要的嘛,我又不好意思拒绝学姐。开学的时候,我是稀里糊涂被她们拉进学生会的,当时就是想长点见识。 要不下学期我就找借口不干了,这样到时候也不用担心得罪人。真是没想到,你进了大学这么能折腾,现在你可不缺想认识你的美女同学和美女学姐了。” 陆幽幽最后半句话,她本不想说的,但说顺嘴了还是没忍住。 顾辙闻言,下意识就想取笑对方吃醋了,但转念一想,还是给妹子留个面子。 他记得陆幽幽委婉地跟他暗示过,因为家里的变故,她现在心乱如麻,无暇考虑恋爱的事情。既然都忍了两个多月冷处理了,又不差这最后一个多月、等她父亲出院回国再说也不迟。 否则,顾辙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乘人之危、那不有“帮助对方父亲提前发现病症”、从而挟恩图报之嫌了么。他也不希望陆幽幽留下任何不孝的自责。 陆幽幽原本也怪自己说话有些急了,已经做好思想准备要被顾辙言语轻薄,但红着脸等了七八秒,顾辙却什么都没说,她不由有些感动。 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两人相互之间太了解了,这时候不说本身就是一种包容、是对对方面子的照顾。 陆幽幽感动之余,强打起精神,提议道:“下下周你有空么?听说你这个实验项目,到时候就差不多了吧?” 顾辙想了想:“理论上是没那么快,我对外宣称至少一个月,不过那是留了余量的。实际上加加班,运气再好一点,两周也行——不过你有事儿直说就行了,你有事我还抽不出时间么。” 陆幽幽:“那下下周你生日我请你吃饭,顺便你要是有空的话,我向你请教一些关于我家生意上的事儿——你现在那么有本事,材料化学领域的项目课题随便就能开,肯定对我家的化纤生意也能有所点拨吧。我就当是咨询了,请你聊正事儿,你可别想歪了。” 陆幽幽内心极力回避着在这种情况下谈情说爱,但她又忍不住心中的担忧,总觉得顾辙有越来越优秀、被越来越多美女盯上的风险。 所以,她选择了找个借口,跟顾辙聊正事儿,请教生意,好继续跟他腻歪在一起。到时候日久生情,氛围到了,一切也就自然而然。 如果是一个月之前的顾辙,在外人看来,肯定不配对净资产几千万、估值一两亿的大生意置喙的。 陆幽幽虽然一直对他有信心,却也敌不过外界的眼光。但现在,顾辙俨然有成为一颗材料化学领域产研结合的新秀的趋势,陆幽幽觉得自己做得很对。 大家老同学,谈钱肯定不合适,但是半个月后重重地送顾辙一份生日礼物,也就不显生分了。 顾辙欣然应允:“好啊,难得你相信我,我能参谋的就帮你参谋参谋。不过你还是要以专业人士的意见为主,隔行如隔山嘛。” 陆幽幽终于松了口气:“没关系,你肯陪我聊这些话题我就很开心了,现在家里的生意都是我妈在操心,她其实懂得也不多,只能是一切照旧。 我爸去扶桑之前,为美津浓开拓新的专业面料的想法,这一耽搁就是三个月了,我不操心的话,公司里其他人的主意太多,也不知道听谁的。反正我会好好谢你的。” 两人约好之后,也已经走到了教学楼,就各自去上数学课。 一群人刚刚分开不久,顾辙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沈萌发过来的。 顾辙却看也没看,而是直接残忍地把手机往旁边一推,推到课上跟他同桌的吴丹青面前。 吴丹青看了一下,顿时就变了脸色,压低声音说:“卧槽?刚刚沈学姐还跟我聊得挺开心的,她这是想同时维持住多少男性朋友啊。” 顾辙:“反正你别陷太深就好,清醒一点。我对她没兴趣,她发现没戏之后,还是有可能转移目标的。不过,你要记住嘴严一点,如果她想套关于我的话,你自己清楚该如何保密。 口风不严,会被女生迷得乱说话的人,是不可能长久跟我干下去的。我刚才没敢让她接触孔超凡,就是怕孔超凡没有应付女人的经验。” 吴丹青虽然被打击了,但还是很快清醒过来,低声长叹道:“顾哥,我知道,我能被这种美女搭讪,是因为我跟着你干。否则凭我自己,我什么都不是。” 上道,这人虽然科研能力未必强,倒是难得人间清醒,很有自知之明。 顾辙也算是借着这个机会,整肃了一下实验室内部的恋爱纪律:找女朋友可以,不能影响工作,更不能乱吹牛甚至泄密。 那几个实验工具人,很快化悲愤为学习欲,开始奋笔疾书围剿数学题。 …… 此后两周,顾辙等人四点一线的枯燥生活,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每天耗在实验室里的时间,至少有五六个小时,有时候晚上还要加班。这些都是重复的体力活、反复的材料成分百分比试错,试验方法并没有新意。 不过,如此赶工之下,加上一点点运气,还真就被顾辙找到了几种表现卓异的材料配比。 得到实验结论后,顾辙也不含糊,立刻着手把写了一半的专利申请稳健给填好、实验记录补上,然后第一时间寄到京城国知局提交申请。(数据以外的部分顾辙已经提前写好了,就留一些空,所以很快) 这天,恰好是圣诞节前两天,也是顾辙的生日。 忙完了这一切,顾辙才想起两周前陆幽幽约了他,要请他吃饭,便欣然赴约。 —— PS:突然听说3月1号就能上架……我这本书其实才拿了四个推荐位,两个还是过年期间的小推,我自己都有点意外。 所以,稍稍加快一下剧情节奏,后面几天会推快一点,下周二达到高潮。 想稍微养几天的书友,我也认了,毕竟我还在新书期,所以更新慢,没法加速,肯定会导致部分人追得不爽,想养。 但还是希望攒到下周二3月1号一定要来看看,到时候我会一次性爆发。 至于上架后的更新速度,看首订成绩吧。成绩好我当然会天天日万爆一段时间。(能达到上一本《三国忽悠》的同期成绩我就保持每天万字一个月。) 另外,这几天有追更的书友,能发言就尽量发言,大家追更的氛围也好一些。连逼站看视频的人,很多都喜欢弹幕养肥一点,我理解。但总要有人为大家做贡献,组成还不那么肥时的弹幕。 专业性强的书弹幕少是必然的,但完全没有追更氛围的话,以后起点就看不到这类书了,就像国内的职场剧一样,全部变成了披着职场剧外皮的恋爱剧,谁让恋爱剧的观众八卦能炒上热搜呢。 国内为了微博热搜,是拍不出《半泽直树》、《白色巨塔》的。 第51章 细节暖人心 12月23日,星期一,平安夜前一天,也是顾辙的生日。 不过,今年的生日,他却过得非常仓促忙碌,周末积压下来的手续,全都得赶在这一天跑完。他还特地请假翘了一天课,来专门处理。 整个上午,他都在操心专利申请的事儿,寄出了足足四项发明专利的申请文件: 首先是一种基于伽马聚谷氨酸的交联剂水合物隐形眼镜新材料。在保护范围方面,顾辙也是尽量发挥他的法务专长,把权利要求写得尽量宽泛而又滴水不漏、减缓将来发明公开后、最优配比暴露的时间。 换言之,就是虽然专利法的本意是“用公开换取保护”,但他依然跟很多材料化学领域的企业一样,事实上打打“不充分公开,但别人又抓不到我把柄”的擦边球。 其次,是这种材料的实验室小规模制取方法。 再次,是用这种材料配合传统的隐形眼镜离心机进行生产的工艺、以及为了该种工艺而改良的离心机模具底膜材料,进行工业化生产的方法…… 这第三项专利,外行人听起来或许会有些懵逼,大致解释一下就理解了:原先的离心法生产隐形眼镜,有一个对精度影响比较大的点, 就是镜片在凝固后、从碗状模具里取出来的时候,表面容易被粘黏拉扯出瑕疵、毛刺。如果凝固过程之前加润滑剂的话,虽然可以防黏,但润滑剂也会被离心力影响出现厚薄,所以不能用。 这也是原先旧工艺不得不配合二次光学打磨、导致生产成本暴涨的重要原因。 而顾辙把隐形眼镜用料改良之后,原先的模具表面镀膜,就更没法用了,因为每一种化学物质凝固后容易跟哪些其他物质粘连,都是有其独门特性的。 顾辙把材料改了,镀膜当然也要改,要选最契合此种“伽马聚谷氨酸水合物”的镀膜材料,确保成品脱模的时候一点都不会粘出瑕疵,或者至少黏连精度下降比原先低一两个数量级。 最后,既然离心机镀膜的改良发明都申请了,那第四个发明,自然就是这种镀膜本身的合成方法了。 顾辙一天之内,拆分构筑起了由四个发明级专利形成的专利集群,让未来对他有兴趣的竞争对手,想绕都不可能绕过去。 当然,顾辙也不是全知全能的,这种“伽马聚谷氨酸水合物”的后续工业化大规模制取,他是完全没办法,只好将来找合作伙伴来研发、让渡分润几个工厂化阶段的次要发明出去。 谁让他绝对实力还太弱,至今只有一台买来的二手离心机和一个租来的实验室呢。 此外,除了这四个发明级别的专利,顾辙还不忘堆了一些次要的、不那么值钱的外围实用新型。半天之内足足寄出了十几份申请文件。 上午搞定了专利申请之后,下午他还不忘继续布局投稿他的论文,把科研过程中一些可以披露、相对不涉密的环节,都投递出去——至于论文的内容,当然不可能是当天写的,而是之前两个周末陆续写好的。 这次的论文,大部分就跟郑教授没关系了,因为这本来就是顾辙公司的科研项目。 顾辙直接以自己的名义,投了一篇希望能尽快刊登的文章、到《东海大学学报-英文A辑》。 又投了两篇不那么急、但确实有点干货的文章,到《PI》上。因为是第一次投外部期刊,而且没有教授的背书,估计编辑那边可能就要卡两三个月,同行评审也不会快。但没关系,也算是为以后铺路了。 02年PI的SCI影响因子大约在1.5到2之间,期刊名字意译过来应该是“国际聚合物”的意思,专门刊高分子聚合材料的文章。比《东海大学学报》的0.35影响因子,至少又高了三四倍。 …… 投完了一切申请文件、论文之后,天色都已经黑了。 顾辙在书包里塞了一大堆的“快递面单”、和一本刚刚拿到手的12月刊《东海大学学报-英文A辑》,往约会地点赶,连回宿舍放个东西的时间都没有。 期刊上有他上个月投、这个月刚登的文章。 东海大学的新校区附近,当时实在是没什么高档餐厅适合请客,所以陆幽幽约的店在文一西路上,距离学校有一公里多。 顾辙打了个车过去,穿着运动服、单肩背着书包,怎么看都不像是成功商务人士的样子。 一路上还能看到有不少今年才刚刚建成的小区,造型格局和配套设施,在当时的眼光看来已经非常体面。一看就是为新校区的教授们准备的,如今还卖得很便宜。 顾辙坐在出租车里时,心中便暗忖:等这波专利授权费到手,或者是专利卖出去之后,可以稍微花几十万在学校附近买房了,以后也方便。 他并不喜欢投资炒作,但是自住还是可以的。说不定还能找机会说服父母早早退休别干了,来省城享福。 胡思乱想之间,已经到了地方,顾辙旁若无人地直奔短信里写的包厢,一进门就眼前一亮。 陆幽幽今天是特地打扮过了,顾辙还是第一次见对方化妆——初中时的陆幽幽还太小,不会化妆,而高中则不需要化妆,大部分女生也无心化妆。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天气自然是寒冷的,陆幽幽穿了黑色的绒质连裤袜,不算黑丝。套了一身哥特萝连衣裙,估计上身也是穿了保暖内衣的,否则绝对会冷。 有那么一瞬间,顾辙忽然觉得自己穿着运动服来吃饭,有点不合时宜。 尤其桌上还摆了烛台。 陆幽幽看他发愣,浅浅一笑:“怎么了?生日快乐,忙坏了吧。” 顾辙连忙把外套脱了挂得远远的,只穿毛衣落座,才显得没那么尴尬,一边随口赞美:“没什么,今天好漂亮,差点没认出来。你最近每次都是半个月不见又瘦一点,注意休息啊。” 陆幽幽很是得意:“我很注意休息,所以才减成功的,还多亏了你上次教我的压力大要练冥想。我练了一阵子后,心里就没那么焦虑了。这两个月,我每周减一斤,很稳哦。还有,谢谢。” 顾辙:“谢什么,我谢你才对。搞那么大阵仗。” 陆幽幽:“认识那么多年,你从来没夸过我漂亮,只会夸我成绩有进步。难得今天夸了,这不值得谢么?今天其实是我第一次自己化妆,看来我学得还挺不错。” 顾辙闻言,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虽然两人的感觉已经挺不错了,但他答应过再等等的,实在不想在自己生日这种时候趁人之危。 很多男人,都会趁自己生日,向女朋友索取一些贵重的礼物,甚至是女方最珍视的东西,顾辙很不喜欢这种趁人之危。他心中已经定下了时间表: 这次给对方一点安全感,让陆幽幽相信他会等她处理完家里的一切。等下个月陆幽幽过生日的时候,如果一切顺利,他再主动表白。 男人就该有担当,怎么能暧昧不清让妹子倒追呢。 陆幽幽看顾辙不好意思了,也知道自己有点没把握好分寸,连忙知心地转移话题,问起了他今天的工作, 然后就自然而然得知顾辙今天提交了那么多专利申请、还刚刚拿到了印着他论文的12月刊学报。 陆幽幽很用心,知道如何满足顾辙的成就感,连忙把话题往论文上引,还要看学报。顾辙当然也不会推脱,直接就意气风发地拿了出来。 “这次你是第一作者了呢!郑教授是通讯作者。好厉害。我记得上个月听人说过,这样两篇第一作者一发,本校硕士研究生都能顺利毕业了吧,你才花了大一一个学期而已。” 陆幽幽是真心为他高兴,因为她知道,把这本期刊珍藏下来,寒假的时候带回家,在父母面前敲敲边鼓,父母应该就不会管束她的个人感情问题了。 作为净资产几千万人家的大小姐,感情从来不是完全自由的,家里人总是会各种设限把关。 不管家人的要求有多高,反正她继续给顾辙超级加倍吹嘘就是了。相信吹出去的牛,不用几个月半年就会成真的,一定会。 趁着顾辙被人恭维、意气风发的时候,陆幽幽恰到好处地拿出了她的生日礼物:“阿辙,真为你高兴呢,论文和专利都那么顺利,我也不知道你别的喜欢什么,先送你点小东西吧。” 顾辙接过盒子,光看形状,就预感到可能是手表——毕竟男人又不可能收珠宝首饰,这种小盒子可不就只能装手表了么。 他深呼吸了一口,打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是一块康斯坦丁。 顾辙叹了口气:“你的心意我早就收到了,真不用靠这样表达,你现在花的还是你爸的钱,有这十几万干点别的不好么。当然,还是非常感谢的。” 陆幽幽有些急切,也不管包厢里的餐桌有些长,不顾风度地把餐椅拉到桌子侧面、靠近顾辙坐,一边抓着他的手帮他戴,一边解释: “我也是发现你不喜欢玩手机,还会用表看时间。所以送你一块好一点的,你可以戴很久的,以后你事业大了总用得上,这种都是终生保修。 至于你说我拿的是家里的钱,这也是我爸妈允许我支配的。我最近有些生意上的事情会经常请教你耽误你。大家那么多年交情了,谈钱多生分,所以送你点礼物表表心意呗。” 顾辙确实有尽量压制碰手机频率的习惯,但那是他重生前养成的自律,毕竟人工智能时代的手机就是个时间黑洞,要尽量减少触发情境。 没想到,陆幽幽对他的观察还挺细致的,虽然这学期大家都忙,聚少离多,这些细节她依然有关心到。 顾辙心中一暖,没有再说什么,收下了十几万的手表,就当是不伤面子的咨询费了。 顾辙戴好手表:“你这么说,反而轮到我很有压力了,到时候可别嫌我的建议值不回票价。说好了我只懂技术,最多给你们看看什么技术有前途、值得发展,商务上的事情别问我。” 第52章 泽国江山入阵图 顾辙那几句话也就是客气客气,避免气氛过于暧昧尴尬。 不过没想到的是,陆幽幽对此的反应,却是欲言又止,似乎内心很是挣扎。 这一下子反而把顾辙整不会了,还以为自己伤了对方的心,连忙轻咳一声:“咳,其实,商务上的问题你想聊也可以,不过我不保证我的意见正确。” 陆幽幽连忙抹了一下眼角,展演笑道:“别误会,没什么。就是有些事情忽然提起,总觉得有点家丑外扬。” 随后,她用尽量平缓自然的语调,把她家最近这一两个月新遇到的困境,跟顾辙大致陈述了一下。 陆家的公司,是从陆谨明的名字里取的字,叫“明远国际”,前些年主要是做普通的化纤面料外贸。 “去年年初国家加入WTO后,我爸这两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想技术产业升级,摆脱传统化纤面料的价格战,给美津浓供货。但是这个进程,不是被他生病打断了么。 今年下半年,我们几乎止步不前,只能守成。高端运动品牌所需的高吸汗、高透气、高保暖面料,渐渐被同城的申州马老板追上来了。 他们本来是做纯针织棉纺起家的,后来为了面料性能,才渐渐转化纤混纺。所以论产品质量、舒适性、品控,他们本来就有一定的转型优势,我们只是在成本上有优势。研发不出独门的新面料,不出一两年就会被马老板的高价货挤垮的。 我妈主持公司这几个月,又不懂太多,也没魄力,就想着旧产能守成、简单扩张规模,继续加大原有成熟低端产品,别让钱和团队闲下来。 但后来发现这条路也很难走通,不少竞争对手知道我爸病重,都趁机扩张挤占,不惜成本打价格战,还挤我们的上游供应商来料源头。 隔壁秀州的桐昆今年下半年扩张了三条涤纶长丝生产线,把原本给我们供原料的供应商的扩张产能都吃光了。现在发展到省城这边的道远化纤也插进来一脚,瓜分我们的上游供应商资源。” “等等,我有点没听明白。”顾辙连忙示意对方停一下,让他好好捋捋, “你们做化纤面料的公司,上游供应商有什么好卡的?难道还存在拿着钱买不到原材料的情况?现在的市场都这么开放了,什么东西买不到。” 陆幽幽扭过头去,叹息了一声:“生意场上没那么简单的,你说的是理论情况。我们这些化纤企业,需要大量进货DMT(对苯二甲酸二甲酯)和乙二醇、甘油之类的原料。 这些都是石油炼化企业的副产品,所以化纤产业基地往往都临近石化基地,便于拿到运输最便捷、运价最低的货源。 尤其是肯跟炼化企业签订长期战略合作、带有一定期货属性的供货合同,承诺在对应石化产品富余的时候兜底采购,才能拿到最好的价格——这些我原来也不知道,都是这几个月被逼着赶鸭子上架,现学才知道的。 从明州到秀州,周边几个地级市的化纤产业之所以这么发达,跟我们明州镇洋区的镇洋炼化存在,是分不开的——我们都得跟他们签订长期稳定供货协议的,所以前些年成本一直有优势。 过去这几年,镇洋炼化扩产了,石化副产品多了,我们才好跟着扩产。如果镇洋炼化扩产的新产能被友商吞下,我们要去外地另找供应商,成本就高了。” 陆幽幽提到镇洋炼化的时候,语气中闪过了一丝不甘心和愤怒。 顾辙也是明州本地人,他当然知道镇洋炼化这种巨头的强大,那可是后世国内两大顶级炼化巨头、两桶油旗下的核心企业。 在国内石油炼化领域,素来有北辽东,南镇洋之说,都是年产数千万吨的炼油巨头,辽东炼化要供京津冀,镇洋炼化则要供江浙沪。 而炼化巨头本身的扩产,也是与周边省市的汽车增量、燃油消耗增量有关的。近年来江浙沪汽车一年比一年多,油耗也稳步攀升,炼油企业当然也要扩张产能。多出来的廉价副产品刚好便宜了临近的化纤企业。 不过,陆幽幽的表情和语气,却让顾辙觉得有一些不正常,为什么她提到这个供应商、合作伙伴时,语气会显得悲愤呢? 顾辙心中微微警觉,关心道:“这里面莫非有什么内幕?” 陆幽幽绷了一会儿表情,最后还是没绷住,把头埋到餐巾里,双手抓着自己的马尾辫,说道: “那几家竞争对手,我趁着我爸住院,托关系走门路,加上正常商业谈判,把炼化今明两年扩张产能的富余DMT之类传统主流化纤原材料包圆了。 那边看我爸可能不行了,也不太热心在我们家下注,反正卖给谁不是卖。国家刚加入WTO放松了配额限制,这两年正是化纤出口增长的高速期,新增多少都容易卖完的。 危急之下,原本跟我爸业务关系挺不错的镇洋炼化塑化事业部的市场总监、原先我还喊他陈叔的,结果他家也来落井下石。” 顾辙顿时有些感同身受,他最恨老朋友背后捅刀的行径了,连忙追问:“那个陈总监干了什么?” 陆幽幽抬起头来,凄然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他月中的时候,带着他儿子到我家做客拜访,跟我妈聊了很久。话里话外,无非是向我妈施压,希望寒假里让我去跟他儿子相亲呗。” 顾辙心中已经气极反笑,好算计啊。原本是强势供应商和弱势客户的关系,这下倒好,趁着客户老板切肝住院、坊间传言好不了,就立刻想来联姻,直接把对方吞了。 虽然那位“陈总监”供职的炼化巨头,净资产达150亿,但是他本人毕竟只是给国资打工的,只是其中一个事业部里的销售部负责人。 相比之下,陆谨明尽管才三千万净资产,却是实打实自己家的,自己当老板。他还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央企部门总监想要联姻民企老板,倒也完全正常。 不过顾辙当然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再说他也知道后世石油系统倒下的人也不少,这种上下其手的家伙,说不定后来就倒在历史长河中了。 顾辙只要说服陆家的“明远国际”不畏强权、不再扩充低端产能,也就不用怕对方拿着“炼化巨头未来两年扩张产能的副产品卖给谁”来要挟了。 反正之前已经签订的长期战略合作协议,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撕毁的,已经要给明远国际稳定供的那部分货,是不能少的,否则明远国际可以打官司要求补差价损失。 原本顾辙还只是拿了陆幽幽的一块十几万的手表、所以为陆幽幽出一点技术转型升级的策划。现在,他更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要的女人,而做这一切了。 顾辙:“幽幽,你完全不用担心这种事情,你爸本来就想要转型升级的,扩张低端产能这种事儿,不只是你母亲在你爸住院期间临时起意么。 所以,只要把你爸的技术升级计划继续推进下去,完全可以不鸟那些蝇营狗苟的家伙的。这样吧,你详细说说,你爸原本设想的产品升级路线有哪几条,我帮你参谋参谋,给你一个充分的理由,到时候你也可以去说服你母亲。” 陆幽幽终于破涕为笑,她知道顾辙肯定有办法的,她铺垫了那么多困境,也不是为了别的,她只是不想被逼跟其他男人相亲: “那我就给你看一下,这几条产品升级路线、以及生产线引进计划,是我爸住院之前,就初步做过方案的,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完成最终的考察和调研,就去做手术了。 我看你挺懂材料化学的,虽然材料化学也是个很广的门类,隔行如隔山,但你肯定比我妈和我要懂。有你把关,也不至于被下面的技术人员脑子一热的想法给带偏了。” 陆幽幽说着,从随身包包里拿出几份文件给顾辙看。 顾辙扫了一眼,都是一些比做简单涤纶腈纶那些低端化纤要高级一些的技术方案,也都能绕开大家扎堆抢购的原材料瓶颈。 具体细节没什么好赘述的,因为大部分在顾辙眼里都是垃圾,或者说只是换汤不换药的小打小闹微升级。 不过,沙里拣金拣久了,也难免淘到个别优质干货。 顾辙把陆家人做的全部技术升级企划案看完后,指着其中一份,颇为赞许地说:“这个方案倒是不错,我觉得有前途。当然,我不是说你计划上这几步本身就能有前途,但是,配合上我的一些后续研发,绝对会有前途。” 陆幽幽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凑过来看:“引进使用聚丙烯为原材料的熔喷无纺布生产线?这个东西我爸倒是也有考虑过,比PET做的无纺布更加透气保暖。 一开始我爸想用这东西,给美津浓供寒冷季节的运动员田径服面料。运动员哪怕冬天都不能穿太厚、不能穿全身,还要薄,聚丙烯的无纺布确实隔热更好。 但是,这玩意儿透汗和潮气很差吧?汗水都聚在里面了,就算可以改良,也改不到太好。我爸这次去扶桑的时候,跟美津浓的人谈判,知道他们很看重这个性能,如果没有质变的话,他们宁可买申洲马老板的贵面料。” 顾辙智珠在握地一笑:“只用聚丙烯来熔喷布,当然会不透潮,这我会不知道?熔喷布口罩不就这个毛病,戴得太紧稍微一会儿连眼镜上都是水雾了。 不过,我敢劝你下一步扩产引进这个,自然有后手。我可以想办法不止用聚丙烯,确保成品面料的水能渗出去,就是会很贵。” 顾辙前世的专业,跟化纤没什么交集,但是熔喷布的相关技术,他还真是了解不少。 一方面,熔喷的工艺,在3D打印上也会用到,而顾辙对3D打印这些增材工艺科技,是涉猎非常深远的,这是他前世的主业。 熔喷布和3D柔性打印最大的区别,只是在于熔喷布的热熔喷嘴是乱喷的,而3D打印是精密控制着喷的。 说白了把柔性3D打印的控制环节丢掉、直接乱喷就是熔喷布机了,技术含量低得多。顾辙连高端的都掌握了,对于高端工艺中的某一个简单模块,当然也能掌握。 而另一方面,顾辙之所以对这个技术特别熟,也跟他重生前的时事热点有关——2020年代的增材工艺专家,多多少少都会关注一下口罩材料技术的升级。 他前世也是一时技痒,经常会看到相关前沿论文和专利文件,所以记住了2021年、东海大学几位材料科学家搞出来的一个能够让熔喷布口罩单向透水的新材料技术。 这玩意儿拿回到即将到来的2003年,绝对是运动服保暖透气吸汗材料方面的天顶星科技了。美津浓算什么,只要将来名头打出来,耐克阿迪也得抢着买。 而且……顾辙忽然想到,就算他暂时没太多空闲帮陆幽幽推进他家的生意的科技,而是仅仅先把熔喷布生产线引进来、只生产传统聚丙烯口罩熔喷布,在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也可以不愁销量。 第53章 搞互联网的本事没有但借机薅羊毛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陆幽幽今天原本真的只是想请顾辙吃个饭、为他庆祝生日为主, 其他咨询什么的倒是次要的,只要能挑起了由头、此后一个多月里,双方有借口经常碰面,让各自安心,她也就满足了。 没料到顾辙竟能真的说出那么多干货、还有很多细节的分析,当场值回票价。 两人聊得深入,不觉忘了时间,到后来直接对着企划案指点江山起来。最后彻底梳理清楚时,才发现已经快晚上九点了,餐厅都要打烊了还没吃完这顿烛光晚餐。 陆幽幽感激之余,愈发觉得不好意思,给同学庆生,结果聊了那么多煞风景的俗事。 为此,她亲自给顾辙斟红酒,算是致谢,两人草草把东西吃完,才一起坐车回学校。 坐在车上,光线昏暗,也看不了文件,两人才有空聊些生活气息的话题,陆幽幽也温柔地关心了一下顾辙的身体。 顾辙联想到陆幽幽这两个月瘦得挺多,发自内心地随口自嘲:“真是三个月河东三个月河西呢,记得期中刚回国的时候,你还羡慕我减肥成功。现在轮到我羡慕你了。” 陆幽幽温婉一笑:“怎么又提这个,刚才都夸过了,全靠你教我冥想静心。再说你自己也做得很好啊,再假谦虚我就当你是在酸我了。” 顾辙:“真没谦虚,我是没复胖,但是学校里明显比暑假辛苦,又不靠海边,没时间游泳。每天那么忙,闲下来都快半夜了,只能夜跑。还挺不习惯的,最近膝盖不太舒服。” 这话撩到了陆幽幽的专长,她立刻来了精神,还毫不见外地撩起顾辙的裤管,仔细摸了一下他的膝盖。 “还真是,你原先是靠游泳快速暴瘦下来的,不习惯长跑,强度大了确实会伤膝盖。要循序渐进注意节奏啊,先练习靠墙蹲加强腿部肌腱吧。 你这膝盖摸上去有点X型腿,平时走路样子太嚣张了吧,肯定经常外八字。要矫正姿势,还要重点加强腿外侧的髂腰肌锻炼。 这样膝盖内外两侧的肌肉束缚力才能平衡。这样吧,等放寒假回老家,有时间一起健身啊,到时候我慢慢教你。” 她很认真地连续说了一大串,见顾辙没有反应,才意识到什么,脸色一红,把顾辙的裤管重新拉下去: “你怎么不说话?有没有认真听啊。” 顾辙:“我听得很认真,只是没想到你这么专业。” 陆幽幽这才回嗔作喜,把羞涩抛诸脑后:“那必须的,我当过两年运动员啊。上次那是意外。运动的事情,我帮你才是常态。”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真的很开心,为自己能够帮到顾辙,充满了骄傲得意。 虽然只是一些温馨的生活小事,但是这种两个人一起努力,让自己变得更配得上对方的感觉,实在是很好。 …… 顾辙的生日过后,没几天便是元旦了,很快又会到繁忙的期末考试季。 连实验室里的研发任务都不得不时断时续,留出部分时间给那几个助手复习备考。 好在顾辙的第一波隐形眼镜聚谷氨酸材料研发工作基本上算是告一段落,后续只是一些小打小闹的查漏补缺。所以拖到1月中旬,顾辙总算把手头的项目彻底结了。 最后20天里,他又研发出了一种新配方,跟12月下旬申请的那种初始版本相比,新配方的劣势是离心光学精度略低。 只能做到“300度近视度数以下的隐形眼镜,可以一次离心确保精度、无需二次研磨”。 但好处是“材料在凝胶状态下的密度,与市面上现有的隐形眼镜染色剂高度接近,而且锁水性更好”—— 说人话,就是终于解决了“离心法也可以生产美瞳,不怕染色剂被离心力甩得分布不均匀”的难题。以后300度以下的美瞳,也能用高效率的离心法直接生产了。 这一技术进步,在顾辙重生前的世界,要到2010年左右才实现。 另外,期末考试季的这三周里,顾辙第一批提交上去的四个发明、七八个实用新型申请,也都拿到了国知局的受理号。 之前他只是“申请”,但不代表国知局接受。现在拿到了“受理号”,至少证明国知局稍微看了一眼他的材料,形式上没问题,也没什么一眼看穿的明显错误,已经留下慢慢走审核程序了。 如此一来,顾辙寒假里或者年后,想去找人卖专利、谈授权,把握也大一些。只要拿着受理号和能证明产品性能的实物找上门,客户基本上就不至于把他当成吹牛的骗子。 最后,顾辙的第一篇涉及实际科研成果的论文,也终于在《东海大学学报(英文A辑)》上顺利发表了,赶在了放寒假前最后一期上。 有了论文,再配合一定的操作,让业内有实力的企业注意到这项前沿技术,也能容易一些。 万事俱备,等过完年之后,顾辙就可以全力兜售他的技术。 而他之前雇来打零工的那些同学们,这两个月里也没闲着白拿钱,都实打实帮他做了点事。 比如做市场调研的林静静和徐嵩,就做了很多问卷调查、深入了解本地各品牌门店和经销商对新产品的态度。 虽然这些调查并没有找到任何直接可用的商机,却也证明了顾辙此前的一些猜测、或是帮助他查漏补缺避开了一些坑。 比如,林静静的调研显示:绝大多数的眼镜经销商,对于降低成本的技术进步并不是很感兴趣,他们还非常害怕廉价技术被消费者知道后、导致行业暴利维持不住。 毕竟即使是2002年,眼镜的售价至少都是生产成本的五倍,多出来的那四倍里,至少分出三倍用于摊销门店、人员成本。 尤其配眼镜的人都要单独验光、给定制化方案的,很少有标准可以参考。验光机验光师这些人全靠眼镜毛利养着。 所以镜片本身能不能便宜一点,对于经销商来说只占极小一部分成本,他们唯恐新技术拉低了行业逼格,影响了终端售价,巴不得上游企业和平发展、维持现状,别搞降本的技术竞争。 这个调研结论,也算是印证了顾辙最初抉择的正确:幸好他当初没钱直接搞框架眼镜的树脂镜片,而是只能先搞隐形眼镜。 隐形眼镜对定制化和门店验光的依赖毕竟低得多,消费者不用跟配镜师打交道,只要知道了自己所需的度数,可以自行购买。如此一来,中间商保守势力对新技术的仇恨和阻挠,才能尽量降低。 林、徐二人的调研,进一步坚定了顾辙决心的同时,也提醒了顾辙: 将来如果授权推广不力,就可以考虑布局一些绕开现有经销商的渠道,亲自下场生产销售、来对行业进行搅局,逼着巨头们跟进和买他的技术。 这种操作,听起来有点激进。 毕竟顾辙从未亲自经营过实业企业,重生前都没有,若是过于冒进、借钱亲自进行重资产布局、开工厂造隐形眼镜,最后肯定会超出能力边界、被各种突发事件摧垮。 但是,顾辙也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这是万不得已而为之的,就算要做,也只是如1851年的梅里瑟.胜家缝纫机案例一样,点到即止—— 梅里瑟.胜家是当年的一个米国企业家,是法律意义上的缝纫机发明人。当初他刚开始推广缝纫机的时候,守旧派制衣厂资本家们都担心造成大批缝衣女工实业,抵制了他的机器。 胜家为了快速破局,就往产业链下游延伸,把自己滞销的缝纫机直接拿去开制衣厂,利用巨大的成本优势,把最初一批不舍得女工失业的制衣厂资本家干死,立威证明了自己的效率后,全米国的制衣厂主就全部认清了现实,开始全面引入缝纫机。 顾辙为自己制定的备选方案也是一样,就算逼不得已,他也不会长期自己开厂造隐形眼镜,只是为了搅局撕开一个口子。他的终极目标还是问依视路、海昌眼镜这些牌子收授权费。 要实现这一目标,顾辙不得不想两件事情,一件是趁着后续寒假期间继续弄钱、算清楚“如果不得不自己开一条生产线,至少要多少钱才能维持,不至于资金链断裂”。 另一件事,就是未雨绸缪,为将来自营隐形眼镜找营销渠道——现有的所有门店都是仇恨新技术为主的,经销商也不太可能跟进。所以,肯定不能用敌人的渠道。 而作为二十几年后回来的人,顾辙在这方面自然而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网上销售”。 可惜,如今连淘宝都没有呢。依稀记得,淘宝这玩意儿的首次诞生,还要等到明年5月份、阿狸巴巴因为SARS带来的社会阵痛,痛定思痛开网上零售。 当然,如果能做第一批在网上开店的存在,肯定能得到淘宝持续的宣发资源,就算卖不出去多少货,也能把动静闹大,到时候虚张声势吓吓依路视和海昌还是可以的。 顾辙就开始琢磨,有没有可能不怎么花成本地局部几颗闲棋,稍微提早一些让淘宝出现、并且让自己在里面占据一个首发优势位置呢? 如今马上要03年了,投资互联网肯定是来不及的,顾辙也没这个本钱,也没精力乱铺摊子。 但是,借着互联网行业复苏的机会、顺势而为薅羊毛壮大自己主业的胆子,顾辙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第54章 就当是积点德了 为了低成本布局一颗将来搅局依视路和海昌眼镜的闲棋,顾辙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将来如果要开隐形眼镜网店,就要做明年第一批的淘宝店铺试水者。 当然,目前02年就已经出现、并且在小规模运营的易趣网,顾辙真到了有需要的时候,肯定也不会放弃在上面开个店。 反正淘宝和易趣这些平台将来谁生谁死兴衰如何、跟他顾辙没半毛钱关系,他只是利用一下平台。 但是淘宝要2003年5月才出现,据说还是跟SARS有点关系、当年二月底三月初的时候,阿狸巴巴内部不少人因为瘟疫隔离了,痛定思痛决定加速消费电商布局,然后搞了两个月也就搞出来了,其实网站本身没多大技术含量。 回忆着这些历史知识,顾辙当然也想加速这个进程为自己所用、顺便捞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处。 顾辙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几个码农,先写一点购物网站项目的基础代码,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稍微溢价几倍—— 如今易趣网已经做得有点眉目了,网购网站的技术含量真不高,无非是抢时间的时候需要堆的体力活比较多。 最后能不能成功,关键也是在于运营而非技术,所以代码本身真不值钱。 顾辙当时想到这儿,就第一时间找了最近一直安心读书无所事事的刘凯,跟他商量了一下,能不能在计算机院找几个技术还行的学长,他顾辙出钱,先花个万儿八千成本、个把月时间,写一点基础代码出来。 刘凯之前暑假里帮顾辙写过爬电邮地址的脚本,还有发邮件用的自动发帖机,后来就闲置了,顾辙也没新的计划找他合作。 看着其他几个老同学都跟着顾哥混,能赚点小钱学到点本事,刘凯内心还是挺急的。这次终于又被顾辙找上门了,他评估了一下之后,表示他自己可能搞不定,但是再稍微加点人,找点儿大四求职季的擅长网站开发的学长,还是能有所建树的。 顾辙当即表示,可以先给个万儿八千的预算,就当雇人接私活了。将来如果有其他情况,可以另算。 顾辙也没指望直接写出完整的网站来,但是等到阿狸巴巴明年三月初想搞电商的时候,找个借口把这些源代码一卖,卖个十万八万还是很轻松的—— 虽然这些代码阿狸的程序员也能轻松写出来,但说不定能帮着节约十天半个月时间,用钱换进度,对方也不会吝惜的。 还能搭上条线,以后得到更多电商推广资源,帮顾辙更好地搅局依视路和海昌。 …… 做完这一切,顾辙在寒假前的布局,就算是彻底搞完了。 最后就是期末考试那几天,神经紧绷考完试、等着出成绩。 因为事业占用了更多的精力,加上前世学的那点基础课知识渐渐进入深水区,顾辙的期末考试成绩绝对分值和班级排名,都比期中的时候又有所下滑。 好几门课都沦落到了只有70几分的程度,而且考卷难度并不是很大,也没什么偏题怪题。全靠教学进度快、浮光掠影地教,大家都没时间认真深挖复习,才导致所有人都不是很高分。 即便如此,顾辙的排名,还是从期中的全班第五,沦落到了全班第八——按照这个趋势,到了大一下学期的时候,顾辙的卷面分排名,绝对会掉到班上十几名开外。 当然,考虑到一个班有60个人,顾辙至少能保证前三分之一还是稳的。 等到大二之后,全面通识教育结束、可以开始自由选课挑方向,顾辙就可以多选一点前世学过的材料化学课程、花最少的精力凑学分。 所以大一下学期估计是整个本科期间最艰难的一个学期,熬过就轻松了。 好在即使这次分数落到第八,但因为期中的时候,已经有李森然、冯涛等人质疑过顾辙下学期是否能继续拿邱成桐奖学金,最后还被顾辙的学术成果被打脸了,所以这次完全没人跳出来质疑。 尤其是大家都看到了《东海大学学报(英文A辑)》上那两篇顾辙第一作者的隐形眼镜材料行业综述文章时,所有人都彻底心服口服了,何必自取其辱呢。 …… 话分两头。 陆幽幽那边,自从平安夜前跟顾辙深聊了那场,回校后她也每天琢磨着顾辙的建议,最后在月底之前,多次跟家里打电话,试图说服母亲接受那个技术转型升级的计划: “妈,我最近找了不少本校化科院的专家教授私下聊过,听取了很多专业意见。具体分析内容我发邮件了,你看一下。 我觉得爸住院之前考察过的那几条技术升级路线里,搞聚丙烯熔喷无纺布就不错。这样也不用担心镇洋炼化陈总监那边卡我们的DMT后续扩产供货了。 爸不是一直说,那种打价格战拼成本的生意真没前途的。现在我们前有桐昆堵截、后有申洲追赶,索性跳出去吧,原来的产能维持现状就够了。” 陆幽幽说了个善意的谎言,她也没说这意见是来自于顾辙的,只说是请教了不少专家教授,试图提升在母亲那儿的可信度。 其母朱盈盈对公司日常把控还是可以的,但是真谈不上丝毫战略远见,总觉得兹事体大,不该贸然决策,死活非要陆幽幽先等考完期末考试、放寒假人回来再从长计议。到时候陆谨明应该也正式出院了。 朱盈盈还说:“不管怎么样,你先人回来,跟你陈伯伯家的孩子见一面。那小伙子我看过照片了,虽然成绩没你好,前途也不好说,但长得还挺体面的。我们这种人家,也不求多有本事,你过得幸福就好。” 朱盈盈话里话外,似乎还觉得自己很为女儿好,都不要求将来女婿有多大本事,只要门当户对还长得帅、就能让女儿幸福。 陆幽幽在这个问题上当然是很反感的了,她暗愁母亲头发长见识短,太保守稳重不敢做决策了。想来想去,只好冒险打越洋电话,跟还在扶桑住院的父亲直接联系。 她很清楚,这种时候,只有父亲直接拍板,才能扭转局面。 不过,她也不知道如何找更多的理由说服父亲,只好再抽时间跟顾辙委婉地商量了一下,暗示顾辙教她一些说辞。 顾辙当然是心领神会,而且也当仁不让,帮陆幽幽又运筹了一番。 最后在元旦前,陆幽幽鼓起勇气给父亲打了电话,把事情前前后后修饰说了一遍。 陆谨明听了女儿分析的那些技术优劣比较,直觉就顿时告诉他这个策划似乎很有可行性。 他在这一行淫浸了十年,虽然不能亲自操持研发工作,但对技术绝对是懂行的,眼光很好看得出什么技术有前途什么没前途。 陆谨明当时躺在病床上,内心非常欣慰:“幽幽,你真是长大了,没想到你都能为这个家操心到这一步,这女儿我算是养出头了。 不过,你为什么时间上这么急呢?非要现在就开始着手引进?再拖个半个多月,等我回国慢慢商量不好么?过完年再下单也不急啊。这种设备最小型的也要几十万一台,每天才喷一百公斤熔喷布,还是要好好核算才对。” 陆家父女这番切磋,没有一点行业背景不太容易听懂。 用人话稍微翻译一下:2003年初的时候,熔喷布在国内也算是先进产业,跟2020年不能比,当时国内用量很少,主要靠进口,国内民用防护主要用更便宜又透气的纱布口罩。 后来2020年口罩熔喷布产能能有保证,就是因为03年这波吃了亏,才吃一堑长一智的,国内熔喷布产能都是03年瘟疫之后才布局的。 因为机器设备本身没有实现国产化,都要买扶桑进口的,所以熔喷布机如今非常贵—— 华夏制造是典型的卖啥啥贱、买啥啥贵。一样东西华人不能自产的时候,国际市场上价格都是很高的,华人进场之后,直接能把价格打骨折。 二十年后日喷四五百公斤的大型熔喷机,六七十万人民币就能搞定了(抢购厉害的时候不行,是产能满足之后恢复正常的价格)。 而如今的扶桑货,日喷一百多公斤,就敢要三四十万美元,如果算单位产能的话,比二十年后的国货贵二十倍。 当然如今熔喷布的价格,也比二十年后的正常时期要贵几倍,因为这算是技术含量比较高的面料。 眼下熔喷布大约是三万块一吨,生产所需的原材料聚丙烯则是四千多一吨,再算上厂房电费人工这些成本,除设备以外的生产总成本在六千块一吨。 换言之,陆谨明买来小四十万美金一台的设备,折人民币要三百万。 每周喷一吨布,除掉材料人工,毛利是两万四。喷120周也就是至少两年半,才能收回机器本身的投资,这还没算财务成本、资金占款利息呢。 在02/03年这种刚加入WTO、外贸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这绝对算收益慢的高风险重资产了,随便干点别的啥外贸也都能赚。 甚至你买房捏在手里两年半、到05/06年都能涨上天了。 陆谨明光卖熔喷布是没前途的,他主要是把宝压在“利用熔喷机开发同类原理的新面料”上面,所以不得不慎。 但陆幽幽却直到顾辙肯定有办法,他劝她尽快入局,肯定是有道理的。顾辙都帮了她这么多次了,绝对不会害她的。 所以陆幽幽用上了顾辙最后教她的一些说辞,跟父亲打打感情牌: “爸,你这一拖就不是二十天了,中间还有过年,大家都忙别的,一拖至少是两个月。这熔喷布虽然做无纺面料销路不大,但我听专家说还能做高吸附性的口罩,比纱布好用多了,还能做其他个人防护设备。 有些事情,你得信命。我就很感激命运,这次让我读了环境工程,以后我要是掌舵了,我一定要更好关注员工的工作环境、健康保障,绝对不会再让化学实验室的工程师因为工作落下肝病了。 我就当为你积点德,感谢这次你最早期就被医生及时发现了,做点回馈社会的事情,好不好?大不了熔喷布先引进来,销路不好我们就先给化工厂工人造防护设备,提升同行技术人员的劳动保障,好不好?” 陆幽幽最后这番话,总算是从根子上打动了陆谨明。 他这次肝病极早期发现、及时住院治疗,对他的性格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有些人,大病一场之后会看透很多东西。 而且他的体检,就是女儿自己人生中赚的第一笔钱、给他交的体检费,有些事情他忽然觉得真是很宿命。 “好吧,既然是你的坚持,就当积点德了,不就是几百万的投资么,听你一次。不过要是最后证明不怎么赚,下次就绝对不许你再任性了。” 陆谨明亲口拍板,这事儿当然就算敲定了。他在自家公司有75%的股权,这些日常投资经营决策没什么好反对的。 他人也正好在扶桑,立刻就跟那些熟悉的供应商了解了一圈。最后大笔一挥,还拿到了点小折扣,合计550万人民币,拿下了两套设备,总产能日喷300公斤熔喷布。 再多他也没闲钱,就这已经是稍稍问银行贷款了三成,他自有资金才付了七成,已经把他这两年攒的余钱都花出去了。 搞实业哪有不拿公司净资产去抵押贷款的,不负债根本就没法经营。 估计个把月之后,就能把设备采购调试到位。过完春节,差不多就能进入量产了。 第55章 还没开打对面就中计了 如前所述,大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顾辙最终考到了全班第八。 不过,他本人却没空等到成绩出来,就非常潇洒地准备闪人。谁让他太忙,自己的事儿和陆幽幽的事儿都得操心。 这天是1月15,昨天下午最后一门课才刚考完,要查分估计得等到17日周五下班前。 所以一大早,寝室里几个家伙,就琢磨着考完难得轻松一下,该去哪里先爽两天。 方舟市也算是旅游城市了,寝室里四个人,除了孔超凡高中就是方舟二中的、是本地人,早就玩腻了。其他吴丹青和蒋从文都是外地人。 难得这天还下雪了,近年来随着大城市普遍越来越火炉,方舟市一年最多下两场大雪,所以机会非常难得。 吴丹青他们都嚷嚷着要去断桥赏雪,或者坐个游船,模仿张岱的《湖心亭看雪》。 “顾哥,走,一起去坐船呗,我们跟你做了两个月实验,是不是该给点‘年终奖’,没年终奖红包也行啊,好好玩一把。”吴丹青拿出班长的团建组织力,很能来事地建议。 顾辙却一边对着寝室里的镜子收拾形象,一边看了看刚戴了二十多天的新手表,婉拒道: “忙呢,没时间,红包倒是应该的。呐,给你们俩每人五百预算,这几天好好玩玩。阿文,你蹭他俩的好了,不用跟他们客气。” 顾辙后半句话是对着蒋从文说的,他物理比较强,化学则是一般,所以这学期没捞到跟着顾着干的机会,顾辙当然要立规矩,不能随便乱发红包。 一边说着,顾辙掏了一千块钱,塞到吴孔二人手中。 吴丹青一愣,很是不解:“再忙也要等成绩出来啊,回家有什么好急的?” 在他看来,顾辙就算有生意或者科研要忙,也该留在省城忙,不影响最后查分才对。 顾辙最后整理好了领带,拍了拍衣角:“我是要去魔都,趁年前最后几天,先找找看买授权的意向客户。 分数有什么好查的,我再差能跌出全班前十?还是前四分之一?后面别的成果都没必要提,光两篇学报第一作者,只要我不挂科,谁敢对我应得的荣誉说个不字?好了,我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顾辙说罢,空着手就出门了。至于他的包包和文件材料,自然有别人帮他拿。 他今天的计划,是先找一下如今在国内隐形眼镜业界排行第二的海昌眼镜(一个湾资在大陆的企业),看看能不能推销他的技术,一切都已经提前预约好了。如果对方没眼光,那就再布局找更强的依视路。 不过依视路是全球布局的米国品牌,除非他们肯斥巨资买断顾辙的专利,否则只是普通授权的话,顾辙很难摸清对方的实际获益规模,也很难谈一个理想的授权费。所以权衡之下,他还是决定先跟海昌谈一下,算是投石问路。 顾辙之所以这么急于在寒假前谈出一点实打实的商业成绩,也是因为他这个寒假肯定得向陆幽幽表白,把个人的事情处理干净。 而陆家现在又这么危急,顾辙估计陆幽幽肯定也会面临来自家庭的压力,作为大男人,必要的时候他当然要帮陆幽幽一起扛。这就需要他提前多拿一点确定性的成绩,到时候再跟陆幽幽家人聊,才能更有底气—— 哥虽然自己暂时还没太多钱,但哥能跟海昌、依视路这些国际大牌都能谈技术合作,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面子和江湖咖位都是这么一丁点一丁点攒起来的。 …… 吴丹青和孔超凡看看手上的钱,又看看顾辙飘然而去的潇洒自在,不由很是羡慕。 “唉,顾哥这才叫人生,我们还是科研狗,每天为分数为实验四点一线。” 蒋从文不服:“你们能做科研狗就知足吧,我想当还没机会呢,顾哥什么时候也开个需要物理生的项目啊。” 顾辙衣冠楚楚地下楼,寝室楼底早有陆家的辉腾在等着。 这车原本是接陆幽幽回家的,不过按说要17号周五成绩出来后才正式放寒假,陆幽幽得知顾辙要先去两天魔都,就留下来陪他,还说“你既然去谈生意,有辆好车也好撑撑门面,免得被人当成皮包公司”。 顾辙盛情难却,就答应了。 连他身上这套乔治阿玛尼的西服和风衣,也都是陆幽幽昨天考完后、晚上进城逛街给他挑的,一共三四万,也不算非常奢侈。 在陆幽幽看来,顾辙帮她做了那么多咨询决策,她又不好跟顾辙谈钱,还是给点小礼物表表心意比较合适。上次十几万的康斯坦丁,依然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意。 以至于顾辙如今明明才七八十万净资产,还花掉了一部分,牌面却被撑得跟至少坐拥几百万的人一样体面。(之前证券业一共两次赚了三十万,给苏珀尔刷厨具专利、截止到最近赚了五十万) 当顾辙这幅样子出现的时候,另外俩今天要跟他一起去魔都的跟班徐嵩和林静静,直接就看呆了。 林静静还忍不住打趣了徐嵩几句:“啊!你看顾辙好帅啊,我高中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你也要努力争气啊,看看人家读了大学轻了三十斤变帅那么多!” 不过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也听得出林静静话中没有任何恶意,完全就是对自己男朋友的吐槽而已。任何女生有了男朋友之后,都是会吐槽,希望他变得更强,但日子该过还是得过。 徐嵩也知道女朋友的心思,颇为大男子地说:“你又不是才知道阿辙变这么帅了,有什么好一惊一乍的。今天还不是靠衣服,我无非就是这身西装差了点嘛。” 顾辙随和地摆摆手:“诶,静静,你这审美要加强啊,要不是幽幽给我买的,我今天都不会穿,最多里面穿个衬衫。搞得自己像是卖保险卖房子的,多不好,大老板都不讲究。” 顾辙的审美思维毕竟也比同学们要新潮二十年,当然对西装笔挺的形象没什么好感。 也就如今互联网还处在寒冬,所以互联网人的polo衫牛仔裤没撑起牌面来。再过几年,传统产业老板的审美,也会向互联网大佬靠拢的。 可惜,顾辙这番真心话,落在同学眼中,却成了“平易近人、礼贤下士”的客气话。 直到车子驶上高速,林静静还是忍不住经常打量顾辙的阿玛尼西服。 连陆家的司机,平时是很懂礼貌、从来不会乱看自家大小姐带来的客人的。但今天依然忍不住观察了顾辙好几次,实在是顾辙的形象已经被塑造得过于出众。 胖子本来就是潜力股,顾辙瘦下来之后,除了脸型比较坚毅、下颚骨比较方正这一个缺点,其他可以说是完美了。 而西装男的造型虽然古板,但不得不说完美掩盖国字脸的缺陷。男人看了都觉得他英武不凡,女生看了更是毫无抵抗力。 车子行驶了大约半小时,绕过了方舟市区,总算来到城东、直奔魔都而去。 高速上的车流量也终于小了一点,周围依然下着小雪,环境很是安静。顾辙趁着这点时间,最后检查了一下他那俩“商务助理”的准备工作: “嵩哥,静静,要你们准备的材料再检查一下,应对各种情况的说辞预案也都背熟了吧?入场前那些盘外功课也最后确认一遍。” 徐嵩坐在前排副驾驶位,听了顾辙的吩咐后,立刻拿出准备好的材料,给顾辙过目。还确认了三人的名片。 顾辙的名片头衔是“方舟科技咨询”的总经理,而徐嵩的头衔是技术总监,林静静的头衔是市场总监。 陆幽幽因为是考前才临时决定借车、陪他一起出门,所以名片准备得很仓促,只是有备无患,到时候直接在魔都城里玩玩、不去参加谈判都没问题。 不过也正因为陆幽幽不了解内情,所以看了其他同学的名片后很是诧异: “阿辙,你怎么让徐嵩写‘技术总监’,还要讲解专利技术卖点呢?他学电气的啊,材料化学的卖点就算靠背,也做不到随机应变吧。” 顾辙撩了一下前额的头发,淡定地说:“总不能让总经理直接上去讲解技术方案吧,那显得多没牌面。 当年麻花藤刚搞扣扣的时候,名片也只敢写工程师,谁让他得当着客户的面调代码呢,总经理亲自调代码,别人肯定以为这公司没人了。” 检查完名片和解说词之后,顾辙又细细问了那些盘外招的部署:“让你们上周提前去散发的学术期刊这些,有认真做么?确保对方的研发部门和技术支持部门的负责人,都有看到吧?” 林静静很得意地汇报:“放心吧,我们上周末提前去预约的时候,可是先花了不少精力,给 陆幽幽因为之前没介入这事儿,在旁边听得有些懵逼,不由要请顾辙解释:“你和静静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第56章 你以为是腰斩其实是一刀砍到脚脖子 面对陆幽幽的疑问,顾辙智珠在握而又无奈地耸耸肩: “跟大企业谈合作,哪有那么容易,不提前做点功课,连时间都预约不到。我今天能亲自去谈,全靠一周前我就让静静和嵩哥跑腿造势了。 《东海大学学报》上有我和郑教授相关论文那几期,我早就买了几十本,倒贴钱送给那些企业的研发和技术支持部门看。 当然了,看的人不会知道这些期刊是哪儿来的,肯定只会以为是他们公司新订的。至于红包,当然是给他们那些公司的‘图书管理员’,或者说负责技术书籍采购的行政人员了。” 这种造势手段,搁十几年后的技术掮客市场上,早就用滥了。但是在国内普遍还不太重视科研的2002年,倒是勉强还算有几分新意。 谈判之前,先让潜在买方尽量铺天盖地看到他们即将接触的这项技术,就容易造成错觉,让他们高估这项技术的重要性。 而且顾辙做局做得很好,他绝对不会只让林静静送《东海大学学报》的11和12月刊,而是要送就全年都送。 这样对方公司的技术负责人就算看到了期刊,也只会以为是自己之前学习不认真、没发现公司订了这个全年期刊,而绝对不会想到是“公司的图书管理员收了外人红包”。 陆幽幽听清楚了前因后果后,顿时对顾辙的手腕愈发佩服: “顾哥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明明一直就是个理科生啊,谋划比文科生都多得多,真是缜密得可怕。不过,跟这样的人一起做事,倒是绝对安全感呢。” 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些古老的评书段子,似乎眼前这场谈判,对手已经被顾辙耍得“还未到战场,先死一半”。 …… 两个小时后,大约上午十点前,辉腾准时抵达了位于魔都的海昌眼镜总部。 顾辙和对方提前预约好的时间就是十点,算是非常守时。 海昌方面派出的谈判人员,包括一名CSCO,姓史,还有一名CTO手下的副职人员,姓周。 这个谈判规格算是很高了,毕竟顾辙是提前一周造势预约,已经充分勾起了这边的重视。 CTO是首席技术官,负责一切技术相关工作,但这种谈判肯定不能让研发的人牵头,所以研发方面只派出了一名日常负责引进和评估技术的负责人。 至于CSCO,其实当时在大部分企业普遍还简称CSO,是首席供应链官。但谁让英文字母太少不够用呢,部分西化的企业还喜欢设“首席战略官”,导致两个S重叠了,只好给供应链官再加个C,以示区别。 这个岗位要负责把控一切供应商,也包括外部技术支持的供应商,主持今天的谈判,也算是专业最对口。 在对方的接待人员简单介绍之后,顾辙就不卑不亢地握手寒暄:“史总,周总,幸会,希望这次能合作愉快。” 陆幽幽在旁边看了,也是对顾辙的手腕有了一点新的认识。她今天临时带的名片身份,只是顾辙的秘书、助理,所以行动相对自由一些,可以随便观察,也没人会找她问话。 “果然跟大公司谈判,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麻烦,虽然不能直接给对方谈判负责人塞好处,但是却能提前给周边外围人员送红包、帮忙造势、最后促成高层人员出面谈。 一直都被那些商战骗了,总觉得大公司内部是铁板一块、众志成城。现在看来,大公司也就对付大公司的时候效率高,对付灵活但有实力的小供应商时,还是会被拉扯出不少空子…… 但为什么商业社会发展这么多年,没见到很多小科技公司强势逆袭的案例呢?似乎只在阿辙身上这种例子才特别多……” 陆幽幽不由陷入了沉思,幸好也没人管她。 良久之后,她终于靠自己的才智灵光一闪,想到一种可能性: “我知道了!阿辙这套打法,也得自己本身有干货、才能靠发红包捆绑论文期刊、达到宣传效果。其他小公司就算学了这招,给对方公司的‘图书管理员’塞好处,但他们没有拿得出手的硬科技,光有公关手腕又有什么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说到底,打铁还需自身硬,是金子总会发光。如果本身没光,寻找透光渠道的小伎俩再强也没用。 陆幽幽胡思乱想之间,谈判双方先例行听取了一些汇报讲解。 顾辙名片上印着总经理,这种活儿当然不能亲自上。 所以先由林静静负责讲解商务层面的市场调研,包括目前国内主流软性隐形眼镜平均市场价位、生产成本构成。然后又吹嘘了一下使用新技术后能省多少钱。 讲解用的PPT,也都是林静静自己学着做的,给顾辙过目后提出意见修改,打回去好几次,才打磨到今天上场这个状态。 不得不说,能考进东海大学的高材生,基本功都还不错,有人带着练几个月,PPT就做得有模有样了,跟客户吹吹牛不在话下。 林静静讲完后,紧张得背心都冒汗了,幸好表面上没有露出破绽。 遇到客户方面主动提问,林静静搞不定的地方,顾辙也都及时接话,摆出一副“这个问题不是她答不上来,而是我没给她那么高的授权”的样子,全部履险如夷搞定。 林静静心中很是感激,对于自己“为什么暂时只能赚不到八百块一个月”完全心悦诚服。 毕竟顾辙是在提携她帮她练本事,18岁的小姑娘就该有点上进心有点冲劲,钱还是次要的。等她的能力配得上她的薪水时,顾辙自然不会亏待她。 要不是顾辙的心腹,保密性上可靠,她哪有机会见这种世面、参加这样级别的商务谈判,还要老板亲自帮她查漏补缺。 林静静说完之后,就轮到徐嵩的表现了,徐嵩负责的是具体技术方案的讲解。 当然那些涉密还未公开的部分、比如具体的材料配方配比,徐嵩肯定不能说,所以主要是从“新技术可以实现什么样的性能”这个角度来分析,只说疗效不说原理。 不过这种空洞的讲解,肯定还存在一个可信度的问题,那位供应链部门的史总听了还没觉得什么,而技术部门的周总刚听了没多久就一脸的不信。 周总直接打断了徐嵩的讲解:“徐经理,顾总,不是我们不信,你们这个技术指标,吹嘘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不用二次光学研磨的离心法镜片,都能做到300度以上的近视度数?还能确保光学精度不低于我们海昌的现有产品? 我们海昌虽然不是如今大陆第一大牌,但是做离心软镜,可是起步最早的。96年大陆第一条离心软镜生产线,就是我从米国引进的技术、亲自调试的。 哪怕是米国顶级大牌依视路,也只是在高端模铸法硬镜方面有优势,比离心法软镜也是绝对不如我们海昌的!” 这种质疑不是徐嵩口头反驳可以解决的,所以顾辙一抬手,示意徐嵩不必解释,只是晃了一下手指,让徐嵩递给他一个精密的保温箱。 顾辙把箱子往桌面上一推,自信地说:“确实,让你们对一项还没有公开技术细节的在申发明,保持完全的信心,有点强人所难。 不过没关系,我今天特地约你们在厂区总部谈判,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我们可以随时去贵公司的车间、用贵公司的设备验证。 我带来了一些还未配置的材料样品,还有一些配套的镀膜。把这些镀膜刷到贵公司离心机铸模底部,然后倒上我们的胶体,按正常工艺生产一次就知道了。等结果的时候,我们可以先谈点别的。” 顾辙也不怕对方拿最终的成品去化验,一来他不会把样品留给对方,检验完就会先带走。 另一方面,顾辙给出的是一种伽马聚谷氨酸、和一种特殊的甘油醚产物,现场用实验室手法调配后使用。这些东西调配好不久就会凝固,几乎不可能逆推反应前的材料是什么。 这是有机高分子聚合和无机材料最大的区别。无机你还可以分析里面有哪些微量元素,而有机无非都是碳氢氧氮,比例和结构不同而已。结构变性了之后鬼知道原料是什么。 “那就先等一下实验结果吧,我们参观一下工艺,然后先吃个饭。”对方也很上道,史总拍板决定了谈判计划。 一行人便去了车间,由徐嵩动手,按事先练好的操作,试产了几片镜片。 等待调试、凝固和成品质检的这段时间,史总周总就拉了顾辙和那俩女生去吃个饭。 徐嵩就只能在车间现场吃盒饭了,顾辙还关照他: “别委屈,事成之后请你吃大餐,再送你跟静静魔都三日游。你看好了这儿,确保所有原材料都用完,不要剩,免得人惦记。离心模上的防黏镀膜,用完也仔细抠掉。反正试验期间别让他们的人碰机器,有问题立刻打我电话。” 小心无大错嘛。顾辙虽然申请了发明专利,但发明这种东西,在最初的18个月“后悔期”内,只要申请人本人不主动申请公开,就可以以潜水艇状态保密满18个月。 顾辙也要充分利用这段既受法律保护、又能保持原理神秘性的时间,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绝对不能让对手产生一种“这个技术虽然牛逼、性能好、但原理说破了似乎也没很逆天,我们自己投入研发似乎也能绕过他专利”的错觉。 …… 午宴的觥筹交错,也没什么好多说的,都是虚伪的商务应酬。 午休过后,一行人重新回到实验车间,就看到一名海昌的资深工程师,检验完了徐嵩刚刚试产的软镜片,表情满脸的震惊。 “史总,周总……方舟科技的软镜,真能做到不用二次研磨、直接从离心机上脱模下来,就跟我们研磨后的镜片差不多精度!这至少能节约七成的生产成本!” 所有光学镜片,材料本身都是不值钱的,最值钱的就是光学研磨。不用磨就高度精密,成本直接腰斩再腰斩,都是不奇怪的。 史总等人闻言,终于表情变得极为严肃。 这何止是腰斩啊,简直是把成本一刀砍到膝盖骨了。 第57章 漫天要价 “顾总,徐经理,林经理,别急,合作就是要充分互相了解嘛。刚才上午谈累了,你们也该午休一会儿,让我们的人陪你们参观一下园区,想看什么地方尽管提。” “徐经理刚才午宴都没参加,来,搞点下午茶,我们湾资企业有这种文化习惯,你们就当入乡随俗嘛。” 看完了徐嵩展示的新材料样品后,海昌的人一改之前的强势。研发部的那位负责唱白脸的周总,也立刻被降低了在后续谈判中的话语权,转而让唱红脸的史总多承担一些。 史总全面接手之后,就用上了拖字诀,一边偷偷开个内部短会评估一下,一边让行政人员好吃好喝招待顾辙,拉他们参观,在招待上极尽礼遇。 午宴刚吃完就上下午茶,也就刚才没好好吃的徐嵩能吃得下点心了。但不管吃不吃,对方都让他们在休息室里先好好歇歇。 “顾总,他们到底什么意思?看了我们的技术实力,应该是对咱的专利很感兴趣了吧?为什么还拖着?” 吃完点心后,徐嵩就忍不住追问。他们在外面是得到交代的,必须喊顾辙顾总,免得穿帮,经过来之前几天的短暂适应,现在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顾辙只是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指有节律地在扶手上敲击着,什么干货也不说,只是聊些没营养的日常。 他仔细打量了一圈休息室,没有看到任何明处的摄像头或者窃听录音孔,但他还是不想在这种场合聊太多己方的底牌。 拖延了一会儿,见对方一直在耗,顾辙心中也大致琢磨出味儿来了,一拿风衣,说道:“你也吃饱了吧?那就出去走走,刚才午宴我有点吃多了。” 一行人说着,便离开休息室,吩咐对方的行政人员不用陪同,他们就到办公楼底的花园里随便逛逛。 徐嵩林静静他们见顾辙如此谨慎,才醒悟到他是怕人偷听,也就暂时缄口不言,一直等到进了电梯,才开始高谈阔论。 但顾辙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随口说些烟雾弹。电梯才刚下了两层楼,还没到底,就停了下来,中途又有两个自顾自打着电话、穿着小西装的女白领进来。 一直到了楼底,顾辙等人步出大厅,才跟对方分道扬镳。 走到花园当中,顾辙还假装掏出一根雪茄叼在嘴里,但是没点。这样被人撞见,也只会觉得他是有素质、不在室内抽烟,而不是想到外面聊什么秘密。 作为80后,顾辙当然没有烟酒嗜好,这些只是他商战演戏的道具。 演完这一切,顾辙才开口:“以后商务谈判记得小心一点儿,每次你们觉得离开谈判场合、已经放松警惕的时候,老练的对手说不定正想着摸你的底牌。 刚才电梯里低层中途进来那俩女的,我虽然看不出她们有没有问题。但如果我当老板、请供应商或者客户上门谈判。 我绝对会安排人在会谈结束后、提前在会议室楼下等着,给客户摁电梯送走他们后,让我的人在下一层进去拼梯。电梯这种临时密闭空间,是对方最容易放松警惕、交换对底牌真实意见的场合。 当然,我们今天这种场合还算好,因为整幢楼都是海昌的。如果是那种一幢写字楼有很多公司租的场合,到访方就更容易放松警惕,因为你会觉得离开那层楼就不是对手的地盘了。” 三个跟班听得瞠目结舌:卧槽?!都这么阴毒的嘛? 他们暗暗庆幸:还好正式踏上职场之前,自己能先跟着顾哥混。要是没有这些历练,以后出去被谁坑了都不知道。 当顾哥对手的家伙,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敲打过后,顾辙才开始分析干货:“我觉得,他们现在这阵仗,既重视,又紧急开会稳住我们,肯定是要买我们的授权了。现在开会,肯定是在商量具体的交易方式、想压我们的价。 我一直防着他们产生‘原来这种新材料就是捅破一层窗户纸的事儿、我上我也能研发出绕过现有材料、找到同类但性能也达标的材料’的自大心态。 一旦这种心态产生,对材料发明卖上好价钱是非常有害的。尤其有机高分子领域,这种事情太多了。工业材料其实还不算重灾区,最重灾区的是生物制药。 很多有药效的有机物,再稍微加点化学键、挂个支链,药效还是能达到的,但是却绕开了原有化合物的专利,再吹嘘一下这个新挂的支链有独到的效果,就能申请成功了。 所以,我才那么注意保密,要充分利用法定的保密期限。不能立刻申请公开、并进入实质审查阶段。只靠现场演示让他们看疗效、原理层面先留一手。” 顾辙说的那些行业内幕,徐嵩林静静他们原先是不懂的,但最近跟着顾辙混,也学了一些案例,才勉强跟得上思路。 举个最经典的例子,在制药领域,古人其实就知道“嚼柳树皮能治头痛”,只是不知道里面的有效成分是水杨酸。 20世纪初,总算有科学家分离并验证了水杨酸的药效,但水杨酸毕竟会伤胃,有副作用,所以最好把它的酸性去掉。这就有拜耳制药发明了乙酰水杨酸、也就是阿司匹林。 但实际上,当阿司匹林的配方公开之后,其他厂家都想方设法把“乙酰”这部分改掉,搞个其他各种依然有药效的水杨酸化合物。 并且想方设法找论文论证“这种水杨酸的新化合物在减少副作用方面另有效果”,就把阿司匹林渐渐绕过去了。 而医药领域之所以最重灾区,是因为药物的效果是很模糊的,生命太复杂,有没有其他效果完全是学术游说和造势的结果,谁拉拢的学术权威多谁有理,根本说不清真理。 好在,顾辙唯一指望的,就是《专利法》给他的合法保密期。 如前所述,专利制度的本质是“国家用保护,来换取研发者对原理的公开”。你要被保护,就要彻底详尽地公开原理,让别人可以“模仿你的研发思路,去尝试其他研究”。 但是这种公开,也是有时间差的—— 根据我国《专利法》第35条:“发明专利申请自申请日起三年内,XX部门可以根据申请人随时提出的请求,对其申请进行实质审查; 申请人无正当理由逾期不请求实质审查的,该申请即被视为撤回。XX部门认为必要的时候,可以自行对发明专利申请进行实质审查。” 用人话翻译一下,就是一旦申请实质审查,发明的全部技术原理就会向全社会公开、谁都能查询。而只要不申请进入实审、国知局也没专门盯上你非要主动给你实审,你就能保密一段时间。 实际司法操作中,还可以利用一次申请撤回权(有条件,而且最多只能撤一次),以及补正材料时行使的“国内优先权”,再分别延长18个月和12个月的保密期。 但这些操作都是有条件的,对于顾辙现在这种需要对外卖授权的情况,撤回权肯定是用不了了,补正材料的优先权倒是还有点机会。 总之那些阴险卑鄙的法律细节不必赘述,简单记结论,就是顾辙有本事让自己的发明的技术细节、在确保将来能授权的情况下,先瞒住原理3~4年。 发明的总保护期是20年,相比之下,瞒住原理的3~4年实在不算很长。 …… 顾辙便基于上述考虑、挑简单地说,把他觉得对方目前可能在筹划的阴险压价手腕,大致描述了一下: “我觉得,对方现在既重视又晾我们、内部紧急开会,多半就是在考虑既要买授权。又不舍得花大钱长期买、直接买断。 他们想先用几年,一边用一边尝试逆向、分析原理、然后自己另起炉灶研发更好的——这样,就不用给我们太多钱了。” 许嵩等人听了,不由很是不爽:“他们这么阴险的嘛?我们都帮他们省了七成低度软镜生产成本了,他们把省下来的钱分几成作为专利费还舍不得?不至于吧?” 顾辙冷哼道:“至不至于,等他们开完内部会,不就一切揭晓了?资本家没人会嫌钱多的,贪欲永无止境。不过,如果到时候真被我料到了,你们几个记得要这样应对……” 顾辙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然后就假装抽完雪茄,回去休息室。 他们刚回休息室不久,海昌的史总也开完了内部会议,满面堆笑地找顾辙重开会谈。 史总一改午饭前的公事公办态度,变得非常随和,请顾辙好好报个价,表示他们绝对会买,同时还期待着双方将来更多的科研合作。 那亲热劲儿,简直把顾辙视为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似的,旁边林静静和徐嵩看得都有些不适应。 不适应归不适应,该报价的环节还是要报。 顾辙给林静静使了个眼色,林静静立刻拿出一套备用方案,侃侃而谈: “史总,这是我们的报价思路。我们目前提供了三套方案,来核算我们对贵公司的专利授权的价值。 第一套方案,就是根据贵公司去年相关产品的销售数据,算出贵公司的低度离心法隐形软镜市场占有规模,核算出采用了我们公司技术后,能为贵公司节约多少生产成本。然后我方只从其中抽取极小一部分作为专利授权费……” “具体数据请看下表:过去三年贵公司的平均年销售额是2.2亿美元,其中大陆市场销售额占比40%以上,约9000万美元,折7亿人民币。 这其中,贵公司的隐形眼镜销售额,占到2.1亿人民币,低度离心法软镜又占其中40%的数量和22%的销售额,也就是4300万人民币。 生产工艺成本在销售额中的占比是28%,约1200万元人民币。使用我们的技术后,即使不考虑贵公司后续市场占有率的上升,我们也能为贵公司节约800万元每年的生产成本。 我方认为,我公司从其中抽取30%的利益,约240万元人民币每年,暂定为授权费,是绝对合理的,贵公司还可以从生产成本净降低中获益560万元……” 第58章 这么抠抠缩缩你打发谁呢 林静静方案里分析的这个价格,显然是漫天要价的,先把对方的预期利益算一下。顾辙也没指望对方直接认了,肯定会坐地还钱。 史总也没让他失望,他们的人立刻针锋相对提出了几个压价的点: “不可能这么算。新技术引入后,必然导致技术扩散、所有同行都不得不降价。哪怕眼镜行业依然暴利,利润也不是生产厂家的,而是门店和销售环节占大头。 除非是你们承诺只给我们一家买断,还要担保你的技术能长期保持先进、未来十年甚至更久都不会被其他人模仿、超越、研发更好的材料绕过。” 生产技术进步之后,产品肯定是要降价的,不可能还按原价卖。成本降低到30%,出厂价可能也就剩70%~80%了。消费者或许好骗,但经销商可不好骗。 然后,海昌方面还提出,顾辙给的“从节约成本中抽30%”的比例,他们也不接受,类似行业最多只有抽20%的——人家法国佬的LNG船(液化天然气船)技术供应商,也只问全球所有造船厂收造价的5%为技术服务费。 同时,海昌方面还指出:顾辙的专利套餐里面,似乎还没包括那种材料的大规模工厂化量产工艺,这些工艺层面的技术,还需要海昌引进之后自行优化磨合。 所以将来就算新技术大规模投产,顾辙的研发贡献最多也就占大头,但海昌方面也会有大约一到三成的贡献。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暂时的结果就是,海昌方面最多只接受150万一年的授权费,而且要是独家授权,不能再授权给其他各方。 海昌方面还反复强调,根据他们的调查,顾辙研发这项技术的总成本并不高,最多也就60~80万人民币的开支而已。 240万砍到150万,顾辙心里其实是可以接受的。不过对方最后的说辞,让他很不乐意,他也不卑不亢地怼了一句,让对方尊重他的脑力: “史总,我的研发成本就不用提了。这关你们什么事,我就是拍脑门灵光一闪无本生意发明出来的,只要它能创造那么多价值,那它就值这个价。 当然,150万一年,也不是不能商量,你们要独占授权的话,那就按照20年的专利保护期,一次性买断好了,我也不多要,150乘20是3000万,我再打个大点的折扣,只要你们2000万,就什么都卖给你们,然后立刻从隐形眼镜行业抽身,绝不给你们添堵。 以后也保证不在类似赛道研发其他技术卖给你们的竞争对手,或者约定如果我再有研发成果,继续优先优惠卖给贵公司。” 可惜,顾辙这种卖法,对方显然不可能同意。 史总终于暴露出了他的本性:“哪有一次性卖20年授权的,我们也不能确信你能领先多久,这一行业技术日新月异,说不定过几年就有更好的技术出现了……我们最多先买两三年。” 听了这话,顾辙已经心下雪亮,林静静和徐嵩也是暗叹顾哥猜得准: 对方对于每年授权费单价的还价,还是可以接受的。真正的杀手锏,果然在于“根本没打算长期给授权费”,就想稍微给几年钱,然后用别的办法把顾辙的专利绕过去。 如果真按照150万一年的单价,只买三到四年的话,那顾辙才收到300万到450万—— 相比于他60万的研发成本(包括一台20几万的二手隐形眼镜离心机,还没折旧完呢,但也要算到成本你),按说也有五到八倍的利益了。 但顾辙作为重生者,还投入了研发脑力,仅仅赚研发成本七八倍的钱,显然是不会满足的。 想不给够钱就绕过他的人,他肯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 顾辙听完这番还价说辞后,不由被气笑了。好在他很有涵养,别人也听不出他笑中蕴含的真意。 史总脸色微微一变,沉稳地说:“顾总,有提议可以摊开来讲,这有什么可笑的么?” 顾辙摆摆手:“我没笑你们,只是你们今天的表现,让我联想到了跟阿三做外贸,他们最喜欢先给你画个大饼,告诉你有十万件的天量大单,让按这个量报价。 报完就石沉大海,过好久后告诉你‘先打样做个几百件看看货,要是行的话马上真要十万件’。然后就凭零售的数量、拿到了批发的单价。 你们今天的做派,真是跟阿三一样没品,先跟我按独占长约侃每年单价,侃完之后又只要两三年,真是好算计。” 史总也无耻地笑了:“毕竟你这个行业里,也是刚刚冒出来的,你这个技术,说不定只是偶然所得,谁能保证以后能领先多久?我们这也是正常操作。” 顾辙:“那你要这么说,我转头就去依视路了,反正他们也在魔都——我先来找你们,已经很有诚意了。” 史总:“不管你去不去依视路,我们都不能保证我们用了你的新技术后,依视路能不能因为你的启发、自研出似是而非的技术。” 顾辙:“所以,你们只买两三年,是算准了我只有两年的保密期?我还能行使补正的国内优先权。国际上相比国内也有一年的优先权,而且外国专利局也都是实审前不公开的。 只要我法务操作得当,说了你们是排他掌握原理,就绝对排他。你们要是只买两年,那我也懒得保密原理了,18个月一到,我立刻主动申请进入实质审查。到时候依视路也能提前18到30个月知道我的原理。 反正他们有本事就‘受我启发、另研别的’,没本事就等你们这边两年期满后,我再卖他们一遍,反正我赚到的总金额绝对不会比今天少。” 史总听了顾辙这个威胁,也是有点担忧。毕竟顾辙在独占或者排他授权的情况下,尽量延缓原理的公开,就能延缓同行因受启发而追赶的脚步。 他不得不稍作让步:“那这样吧,我们一次性买四年授权,你保证不提前、主动申请实质审查,并且在补正带来的国内优先权方面,也尽量拖时间充分行使,你看如何? 不过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既然你对于你的技术那么有信心、一直告诉我们‘就算公开了原理,依视路也不太可能因为你的启发而另研绕过’,那你为什么还急于一锤子买卖问我们要那么多钱?你学别人细水长流不好么?” 对于这一点,顾辙倒是丝毫没打算掩饰。他甚至知道,只有回答得坦荡一点,才更能取信于人: “因为我急于开别的材料科研项目,需要一笔科研资金。我没空每年一两百万一两百万地慢慢收。否则,我去找依视路,最终赚到的总授权费,肯定不比找你们低。 只不过,我知道依视路是米国大牌,对大陆市场的依赖度很低,不太可能为我特事特办,也不太看得起初创的技术方案提供商。找他们卖授权,只能走流程、细水长流慢慢拿。” 史总倒是完全没想到这种可能性,毕竟圈内原先没听说过这样的狂人。 愣了许久,他才一副看戏的表情,点点头: “后生可畏啊,年轻人野心很大嘛,真以为材料科学创新,是随便做几个实验、就能蒙出新成果的?居然指望这个行当来快钱。也罢,以你初出茅庐地成绩,没吃过亏,狂一点也可以理解。” 有了这个解释,他心里反而踏实了,至少顾辙的“急于脱手”并不像是有什么别的阴谋。 正如胡尔摩斯所言:当你排除了其他一切可能后,那么最后剩下的那种可能,无论看起来多么不合理,也只能是事实了。 当然,这种涉及至少几百万元技术授权费的谈判,肯定不是一天能谈完的。哪怕顾辙他们今天已经很努力,从上午谈到吃晚饭,也只是大致形成了一个意向框架。 具体讨价还价,还会持续很久,有些细节到时候还要等对方内部反复开会、邮件通知。估计过年能达成正式合同,就算很快了。 好在,一整天的努力,顾辙至少摸到了一个底线:如果按照150万一年、卖3年的授权,那就是450万入账。 如果顾辙能用哪个“零售不能按批发价算”的抗辩理由,把价格提回200万一年、卖满4年,那就是800万。 换句话说,400多万是已经稳了的,后续一倍乃至更多的收益涨幅,要看寒假里的持续博弈。 另外,因为对方肯买的授权期比较短,顾辙还争取了一些在“后续研发”方面,对己方比较有利的条件。 他承诺不会再研发其他功能和目的完全相似的专利技术、来覆盖目前在售的技术。但是如果功能和诉求有区别、追求的性能和现有技术不同,顾辙就可以研发了——这个坑,顾辙显然是为他的“离心法造美瞳”专利留的。 而这种条款的坑,对方倒也没在意,因为没人会觉得研发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的,既然能用这种小让步换取别的方面的条件,对方也就认了。 最后,顾辙还强调了他与海昌的合作模式,不能是“独占授权”,必须明确为“排他授权”,这一点,海昌方面为了“缩短授权购买起步年限”,也一并认了。 独占授权和排他授权的主要区别,就在于授权人自己能不能自用——独占就等于是授权期那几年里完全转让了,只有买家能用,卖家自己也不能用。 而排他授权只是卖家不能再向第三方授权,但卖家自己还是能用的。 这就等于,顾辙以后还是可以自建公司、自营品牌卖新材料制造的离心法隐形眼镜。而海昌之所以允许他这么做,也是因为看不起他,觉得这小子又没有实业经营能力,又没有渠道,他能做出个屁? 只要别授权给业内成熟企业、而是顾辙自己新成立公司来搞隐形眼镜,他们根本不怕。 …… 当天顾辙一行,和依视路的人足足谈到夜里加班,对方也请他们用了晚宴,送回酒店休息。 顾辙让人开了一个商务套间,两个标准间。他自己住套间,两个女生住一个标准间,徐嵩住另一个标准间。 虽然徐嵩和林静静已经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了,但顾辙相信他们还是比较传统的好学生,不至于大一就走到同居。 而顾辙自己住套间,也不是为了享受,纯粹是为了公司的商务体面。 次日,一行人又跟海昌方面进行了密集的谈判,把讨价还价的空间又争取得宽松了一些。 最后留下一堆纷繁复杂的细节,让对方内部慢慢开会讨论。 顾辙他们签订了一个框架合作协议、也让对方依照协议附件先打了首期授权费200万元作为定金,然后就准备收队回东海省了。 陆幽幽等人把这两天的唇枪舌剑勾心斗角看在眼里,也是愈发暗暗心惊: 顾哥就这么两天的博弈,已经确保200万落袋为安了,可能还有600万甚至更多,过完年也能陆陆续续敲定。 而且自营使用专利的授权、以及扩展研发的后续权利,也都保留了下来。 四年之后,如果这项技术还没过时,顾辙还能再授权给其他企业——不过,恐怕四年之后,顾辙已经看不起这每年百万级的细水长流了。 第59章 人是悬挂在意义之网上的动物 与海昌的首轮谈判持续了整整两天,从15日上午,谈到16日下班。 顾辙一行可以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从魔都驱车返回明州。 还有一周多时间就要过年了,寒假也已经正式开始,所有人都归心似箭。 而且顾辙还记得,陆幽幽的生日就是17日,跟周洁伦一天。陆幽幽的家人,肯定会在家里好好设宴庆祝的,所以必须赶回去。 对于陆家人来说,这也是过去小半年时间里,全家人唯一能扫去阴霾、共享天伦的时刻。陆谨明正式出院还不到一周,之前家里的顶梁柱都不在,所有人做事都没有主心骨。 魔都回明州的直线距离,其实并不远,甚至可以说比去方舟市还近。 可惜03年初还没有方舟湾跨海大桥——这桥如今才刚要开工,得08年才通车。 私家车没法直接跨过钱塘江口的海湾,只能往西多绕80公里、走方舟市东郊的下沙大桥。一来一去就是160公里。好在高速上倒是不堵,辉腾多开一个半小时而已。 陆幽幽等人没经历过后世的基建大爆发,倒是没什么怨言,还觉得如今条件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连下沙大桥都是去年12月底刚通车的,能开上新桥他们已经很满足,否则还得再往西多绕20公里。 一路上因为林静静和徐嵩这俩狗粮兼电灯泡的存在,陆幽幽也没什么机会跟顾辙说私房话,大家也只好一路聊生意场上的见闻。 众人都不免感慨,说这次的专利授权费谈判结果,着实出乎意料—— 大家原先对这种交易的印象,都停留在商战的层面,觉得“技术大牛发明了一个牛逼科技,就能直接卖断一大笔钱,业内巨头看到这技术有前途,就会拥上来疯抢”。 亲自经历了一遍,徐嵩他们才脑子清醒了:“唉,现实中哪有那么弱智的对手、肯急于卖断,还不是一个个不见兔子不撒鹰。 哪怕明知道你的技术现在确实超牛逼,照样担心几年后会不会被别的技术绕过去,只肯租不肯买。” 顾辙敲击着车门的窗沿,理所当然地说:“这不很正常,科研日新月异,专利法虽然保护20年,实际上有多少发明真能领先20年的?凤毛麟角。 现实中95%以上的专利授权,都是租赁授权模式而非整体转让。我们华人喜欢卖断制,或者是喜欢发明人自己独占使用,这都是被早年的宣传害了。国际主流始终是大家都能用、给点钱就行。以后你们干久了就习惯了。” 聊着这些工作见闻,三个小时的车程总算是熬了过去,陆家的车把徐嵩和林静静先后丢在明州市区,然后才继续东行,走滨海高速直插海边。 大家从魔都出发时,已经是晚上七点,放下徐、林二人时更是十点了,不得不直接送到家门口,否则也不安全。顾陆二人回东郊的海滨开发区时,更是彻底深夜了。 陆幽幽很珍惜这最后二十分钟的独处车程,借口想休息,让司机别开车内灯,还降下了隔音板。高速公路上也没有路灯,车内很是幽静。 顾辙这几天忙前忙后,同样心中是有几分觉悟的,他这么急着弄点钱落袋为安,还不是想有底气寒假里的时候对陆幽幽正式表白。 同学们都下车后,他们略微安静尴尬了两三分钟,差不多同时开口: “幽幽……” “阿辙,明天你来我家吃饭吧?我知道你说过我生日要回请我,但是我难得刚回家,家里人肯定不放我出门,你来我家吧。” 陆幽幽比较干脆,把顾辙的话堵了回去。 顾辙原本是想约对方出来、送一点礼物,培养一下氛围,然后表白的。 他连礼物都偷偷买好了——昨晚谈判结束之后,在魔都住酒店的时候,顾辙偷偷打车跑出去,随便找了家还没关门的连卡佛买了条裙子,又在隔壁SHOPPING-MALL买了一对鸽血红的宝石耳环。 他也顾不得国内买珠宝和奢侈品税高价贵了。反正只是普通生日礼物,以后订婚结婚肯定要买更好更正式的,到时候再慢慢精挑细选也不迟。 “好吧。”顾辙也只能先答应,毕竟表白这种事情,拖延几天换个时机也不是不可以,已经在碗里了的东西,迟早都是自己的。 关键他知道,陆幽幽的心已经在他这儿了。 陆幽幽心里也是有数的,又补上了一句安慰:“要不,你明天来的时候,就跟我家人说,你已经是我男朋友了。我相信你的人品。 家里生意摆在那儿,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我一直单身姿态,让很多我爸的合作伙伴惦记,总想介绍他们的孩子给我认识。我要是不单身了,别人也就死心不惦记了。 这次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当然你要是演着演着真觉得我不错,欢迎你随时……说不定我会好好考虑的。” 陆幽幽这暗示已经给得非常到位,就差直接明示了,也是对打乱顾辙计划的一种歉意和示好。同时也给双方都有一个台阶下。 作为女生,还是有钱的大家闺秀,她也是要面子的,不可能真的倒追,或者让男方逃过表白环节。 顾辙眉毛一挑,很想反客为主,现在就抢先表白了,但车里毕竟有司机,场合也不对。忍了几秒种后,他冷静下来,吐出几个饱含责任感的字眼:“好,一定来,等我。” 关键在“等我”,相信陆幽幽能听出字面意思以外的潜台词。 果然,陆幽幽在黑暗中浑身微微一震:“嗯。” …… 二十分钟车程很快就到,陆家的车先把顾辙送到他母亲的烧烤店门口,然后回去。 顾家的住处至今还是破旧的海边渔村平房,确实挺不便接待客人的。 好在烧烤店总是经营到很晚,有时候夜宵反而是生意最好的时段,所以哪怕夜里11点都没关门。顾辙让对方把他放在店门口,也是合情合理。 下车的时候,顾辙心中便暗忖:“这次回来,把家里房子也换一换吧,地方可以不挪远,找个新一点户型好一点的房子就行,也方便爸妈工作。 他们也是忙惯了的,一下子让他们立刻退休,估计不肯。但是让多雇几个人手,自己轻松一些,循序渐进慢慢放手,倒是可以的。” 之前顾辙搞证券开户、卖厨具专利时,总共只攒了七八十万,还是陆陆续续分批赚到的,那点钱要想让父母脱产,是不可能做到的,最多去省城买个房而已。 何况顾辙当时要把主要的资金拿来租实验室买设备搞科研,能用于生活的钱只占很小一部分。 但现在情况已经截然不同了,至少有几百万到账,稍微抽出一部分,把家里改善一下,完全做得到。 而且按照国内的法律,科研型企业本来就可以有很多税收政策优惠,趁着过年这点时间,顾辙也打算给他的“方舟科技咨询”申请一下省里的高新企业,因为凭他的专利和论文成果数量,确实也够这个级别了。 到时候,上年的研发费用开支,可以两倍甚至三倍抵扣企业利润。当然分红给个人股东的时候,还是要纳一定的税的,具体算法比较复杂,就不赘述了。 一言以蔽之,顾辙总的原则就是:每一年实打实科研投入花掉的钱,来年就把两到三倍的抵扣额度用足用尽,做成免税利润。 至于超出研发成本三倍以上的,那就继续躺在公司账上、继续扩张买设备开新科研项目、然后来年再抵扣…… 总之,拿出一部分钱用于个人生活享受,是合法合理利益最大化的办法,控制好比例就行。预期会到账的400~800万,最多抽出240万个人花销,剩下全部投入下一阶段事业扩张。 至于将来,这种纳税模式肯定还是不如外资引进的“三免五减半”优惠粗暴。有机会再考虑别的操作吧。 反正作为后世更为法制健全时代重生回来的人,顾辙肯定不会做“合理避税”的事情,他是守法公民,只会“合理纳税”。(这方面的法律细节就不多展开了,前面的大家也别全信,毕竟是断章取义的。这些不涉及。) 顾辙脑子里盘算着规划,母亲褚秀看到门口有一辆直觉眼熟的豪车停下,已经预感到是顾辙回来了,连忙出来查看。 褚秀虽然不认识乔治.阿玛尼的牌子,但是第一次看儿子穿西服和风衣,还是让她颇为惊讶,直觉告诉她,儿子出门一个学期,肯定吃了不少苦,也做成了不少事。 “这……这半年又做了什么大事了?肯定很辛苦吧,怎么瘦这么多。”褚秀捏了捏他的袖子,很是心疼地说。 “妈你想什么呢,我这是顺便减肥成功了,关辛苦什么事,别人求都求不得。”顾辙安慰了一句,又随口追问,“爸呢?” 褚秀:“出海还没回来呢,总要过几天再到,年前海鲜卖得贵嘛。唉,自从你出息之后,感觉家里也时来运转了。 有些东西真是命啊,运气都是一阵一阵的。现在回想起来,夏天那几个月真是背运到难熬啊。” 顾辙环视了一圈店里,今晚生意不算特别好,他也孝顺地说:“妈,快过年了,大冷天的没必要开那么晚,吃烧烤的客人回家路上也不方便。 这阵子都早点关门吧,或者就让雇来的厨子和服务员看店、给他们加点工资。” 顾辙并不指望家里人继续工作赚钱,但他知道孝心的关键是要让父母找到做人的价值,忙惯了的人一下子太闲会怀疑人生的。 所以,渔船要经营也可以,烧烤店要经营下去也可以,顾辙不会逼着父母关张。 但是把劳力的事情交给雇员去做就好,父母当个挂名老板就行,哪怕雇人多了之后不赚钱都没关系,就当做慈善带动就业图个乐呵呗。 刘邦他爹当了太上皇,不是照样不开心,刘邦还得照着老家丰邑的样子、在长安城外造个“新丰”,让太上皇和乡亲们都搬进去,为的就是能过熟悉的、有价值感的生活方式。 顾辙比不了刘邦,新丰是造不起的,但是让爸妈继续经营渔业公司和酒楼玩还是做得到的。 第60章 你们女儿自愿跟我的 面对儿子的劝说,褚秀觉得心里很踏实,也就从善如流,等店里已有的客人吃完后、顾辙也吃了点卖剩的菜当宵夜,就早早关了门回家休息。 这也是顾辙会说话,充分尊重了父母的事业,方式让人乐意接受。 到家之后,顾辙也趁热打铁,跟褚秀透了点底:“妈,我这学期一进校就得到了郑教授的赏识——就是去年暑假里,我去参加化学加试时认识的那个教授。 我跟着他做科研,还机缘巧合自己开了个项目,真给我研发出了一款隐形眼镜材料,授权给了魔都的海昌眼镜,今年起码能拿出百八十万补贴家里。” 褚秀一进门就忙着给儿子拿换洗衣服,听了这话再次惊得衣服都掉地上了。 好在她刚才看到儿子一身名牌,已经稍稍有点铺垫,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总算转过念头来了: “这么多?那你也不能都拿给家里用啊,你既然出息了,事业上肯定要本钱的吧,家里过得去就行了,之前你帮家里还了四个月按揭,一直还到十月底,现在家里已经宽裕了。 你爸十月底回航那次,运气收成都还不错,一次性赚了小半年的按揭款,要不说打渔这种事情几个月走运几个月背运呢,真不用你操心了。” 顾辙自己把换洗衣服收拾好,耐心地用法律条款解释了一遍:“妈,我有数的,单位里后续科研需要的本钱,我一定留足。 国家对高新企业有税收优惠,前一年的研发成本,抽两倍的利润出来不用交企业所得税,你就放心吧,我肯定是按最划算的操作。” 褚秀对税法的理解,只停留在“个体户小店纳税标准”的层面,看儿子安排得这么细致,也就彻底接受了。 她只是怔怔地出了许久的神,眼泪不知不觉就下来了:“唉,真是不敢信,祖宗积了什么德,也没出什么有头脸的读书人,居然生出个儿子能这么聪明。 行,什么也不说了,所有安排都听你的。我打算清明节回老家扫个墓,别是祖宗坟头长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 以她现在的心态,估计清明节回去扫墓、真看到草丛上有草色小飞虫扎堆成团,都能认作是“祖坟冒青烟”了吧。 顾辙管不了那么多,他趁热打铁继续说:“既然你同意了,我准备拿出七八十万来,给家里换个房子,再买辆车给你们开。 不用太好,三十万以下的基本款奥迪就行,或者高端点的二手,豪车二手卖不上价,先给爸练练手好了。 至于房子,也不用太远,我给你们东钱湖度假村旁边买一个,进城也方便点。这儿海这么脏,海景房也没意思。我之前在网上看过了,东钱湖度假村也就四千五一平,还是精装修好的。” 03年初房价已经处在暴涨潮的前夕了,前世顾辙记得03到07那阵几乎每年至少30%涨幅,最夸张的06年一年涨了将近一半。 结果就是,到08年泡沫回落之前,房价巅峰时几乎达到了03年初的四倍…… 如今明州只要不是核心城区,普遍也就三千块左右一平,郊区还有两千的,08年巅峰时都有八千到一万二了。 顾辙看上的楼盘在近郊、位于老家和主城区之间半路上,还要四千五一平,主要是精装修的现房,大约能比毛坯溢价接近一千块一平,加上算是有点湖景房属性。 褚秀听了顾辙的决策,还是有些不踏实:“你当那个冤大头干嘛?四千五一平,直接买主城区都能买到了,你还买近郊?我们不差这点风景。 索性就这附近找个开发区边缘的楼盘好了,还便宜点。虽然旁边有渔村、配套破一点,但是过不了几年这些渔村都会拆迁的,早听说开发区要扩建的……” 褚秀已经在精打细算、如何打时间差先买个便宜货,等周边环境慢慢改造升级、坐享红利。 顾辙无奈一笑,摇头拒绝:“妈,你别动这种脑筋了。开发商绝对比你精,你能想到的开发商早想到了,未来能改造周边配套的地方,他们肯定先把价涨完了。 没能涨成的,肯定是配套停留在纸面规划上给你个大饼,什么时候能兑现都不知道。我现在不差钱了,我希望你们立刻有个好点的生活环境,早买早享受,别省这点差价、想着几年后会好。” 褚秀搓了搓手:“可是这也太贵了,你在省城也还没地方落脚呢,这百八十万也要想好了分配。还有,你有钱买车,不如把你爸的按揭贷款先还了吧。家里欠着银行的债,睡觉也不踏实,还每年白给利息。” 顾辙不由笑了,他这种重生者,对按揭根本没感觉,可能老一辈本性淳朴,不喜欢负债感吧。 他只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行,我把按揭还了就是。但房、车一定要听我的。你们放心,买车我可以用公司的名义买,以后汽油费也都是公司成本,不在那一百万以内。 而且我也跟你实话说了:我急着在老家买房,也是想给家里撑撑门面。我最近终于跟陆幽幽谈上了,说不定她家里人会来走动。” 顾辙又不是什么受虐体质,能体面干嘛不体面。 非要搞得跟废婿战神似的故意装穷住破房子、勾引岳父母家看不起你、再说什么“莫欺少年穷”反打脸回去,那不没事找事有病嘛。 而褚秀听了他最后那句话,立刻所有反对的想法都烟消云散了: “真的?你真跟她谈上了?你不早说!家里你爱怎么安排怎么安排,我们随你就是。你爸这次回来,年后也不急着启航了,让他雇个船长吧。” 褚秀惊喜之余,也很是无语,儿子说话绕了这么大个圈子。他要早说找到媳妇了,自己根本不会废话,直接全听儿子了。 同时,她也错过了一个反省自己教育观盲点的机会——她是那种典型的“儿子读高中时敢早恋就打断腿、逼着好好读书。但考上好大学之后就争取尽快拐个儿媳妇回来”教育观。 搁后世,这样的父母绝对会被老光棍们吐槽到爆:尼玛!中学不许我早恋,大学了就要我立刻找到对象!都没练手机会,哪那么容易!你倒是安排相亲啊! 但谁让顾辙争气呢,不用练级直接开号就是大神段位。 褚秀和顾海峰永远都没机会知道自己对儿子的感情管教有多失败了。 顾辙又顺势说明天不在家吃饭、要去陆家参加陆幽幽的生日宴。 褚秀也是立刻二话不说准了,还说“你最近想干啥干啥,确保除夕回家吃就行”。 …… 次日,顾辙美美地睡了个懒觉,热身运动一下,稍微吃几口小点心,喝了一杯牛奶煮燕麦。 然后痛痛快快泡个热水澡,收拾体面就出门了。 他这学期太忙了,学业、科研、法务连轴转,都多久没睡懒觉了,难得睡到九点多起,整个人神清气爽。 早餐他也不想吃太多,毕竟已经挺晚了,一会儿还有午宴呢。 他穿的还是陆幽幽送他的那套衣服,倒不是他喜欢在这种场合穿西装,而是陆幽幽昨晚临时邀请,他没做准备,没有其他休闲又体面的衣服可选。 只能是打车的时候小心一点,在车上别压皱了。 按陆幽幽给的地址找到地方,顾辙摁了门铃后,趁着等待的时间四处打量一下。 院墙还挺高,好在门是雕花铁门,可以看到里面的花园。花园面积不大,直接在地上种着草皮、各种小灌木,还有盛开的万寿菊。 草皮上还摆了一些明显是放郁金香的花盆,但如今还没到季节,所以花盆都空着。 除了植物之外,花园里只有一个小喷泉、一个秋千架,很干净。估计其他私密一些的室外设施,都布置在别墅后院吧。 顾辙等了不到二十秒,电动门就打开了,还看到陆幽幽亲自出来迎接他。陆幽幽身后还跟着家长,看上去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既有对女儿找到归宿的欣慰,又有一种怕女儿遇人不淑、没有经过考验的担心。而且相比之下,显然是后一种情绪的占比高一些。 这还是在陆家人对顾辙底细有所了解、知道他是个好学生的前提下。如果是个完全陌生的家伙把女儿拐跑,此刻陆谨明说不定就是拿着扫帚出来了。 陆幽幽显然也看得出父母眼神中的犹豫,连忙点到即止地只是拉了一下顾辙的手,碎步快跑引着他过来行礼。 陆幽幽:“爸,妈,顾辙你们应该也都见过的,我跟他上周刚刚开始的……” 顾辙微微颔首,还提了一盒礼物:“叔叔阿姨好,今天幽幽生日,我本来想想约她出门的,但你们一学期没见、肯定很想她,我只好冒昧登门打扰了。 听说叔叔出院不久,这是黔州保护区产的天然枸酱,比南韩吹的‘枳椇子酱’还正宗一些,特别护肝养肝,请您试试。” 陆谨明和朱盈盈显然不在乎礼物,他们紧紧盯着顾辙,分析着女儿刚才的话。 犹豫了几秒后,陆谨明直截了当地问:“你们也算是好多年的老同学了,知根知底我们也不想反对。不过幽幽说你们是一周前刚刚开始的,是你突然追的她吧?” 顾辙还没回答,陆幽幽连忙说:“爸,其实阿辙对我早就有点意思了,我知道的。但是我之前一直暗示他,说你没出院,我无心想别的,他也很尊重我。 所以,拖到上周您出院之后、我也放心了,才……这算是我暗示的结果吧,他真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顾辙在旁边听了,也是暗暗觉得有点不合适。陆幽幽的心是好的,希望父亲尽快接受顾辙。但当面这样说,顾辙怕会起反作用。 哪个父亲希望看到女儿第一次见面就完全帮男朋友说话呢,何况陆幽幽也是假戏真做,准备时间很不充分。 不过,这些在顾辙眼里并不是缺点,男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没有恋爱经验呢,偶尔举止失措也挺可爱的。 没办法,只好顾辙亲自随机应变想办法补救了。 —— PS:明天上架了……我一开始也没算好时间,没想到3月1号就能上,所以剧情节奏安排得有点慢了。本来想写到一个事业线的高潮再上架。大约几天之后,研发新式熔喷布、利国利民打牌子。 但是,拖不到那时候了,不得不在还有两章感情戏的情况下,就上架了。只能说,求大家有点耐心,厚着脸皮求大家继续支持,明天一定写到事业线。 第1章 没想到你藏得那么深 果不其然,虽然陆幽幽的解释似乎很有道理。 但陆谨明看到女儿这种急于为新男友解释的态度,本身就暗生不快了。 好在朱盈盈也算明事理,在旁边悄悄摁住丈夫,用眼神示意他今天是女儿生日,别说煞风景的话,有什么质疑可以慢慢来。 陆谨明深呼吸了一口,这才决定把盘问的活儿交给妻子,挤出一个笑容,让顾辙先进屋坐、让女仆摆上干果和水果。 顾辙心中清楚,这种情况绝不代表过关了,只是对方比较有素质,不会选择直来直去,该来的迟早还是要来的。 果然,顾辙刚在沙发侧位上坐下没两分钟,剥了一个橙子,朱盈盈坐在主位上,就开始礼貌地盘问了: “小顾,你跟幽幽同班五年,也不算陌生人了。这些年她爸忙,家长会都是我去的,我记得还见过你几面。 如今你们顺其自然走到这一步,阿姨也为你们高兴。不过,你老实说,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幽幽有想法的,阿姨还真没看出来。” 朱盈盈问得很随和,颇有细声细气的贵妇范儿。 顾辙听到这个问题,还微微愣了一两秒钟,因为他原本下意识觉得,对方肯定会问他家里的情况,或者问他最近在干什么—— 毕竟丈母娘考女婿,从来都是先问这些,要看对方有没有前途。 顾辙脑子飞转了一下,立刻心中雪亮:陆家怎么能以常人度之,自己事业上能有多成功,或许对方不在意吧,只要人品好,能和陆幽幽合得来、走得长久,才是最关键的。 而且,朱盈盈不问他家境和事业,偏偏问他喜欢陆幽幽多久了,正好能旁敲侧击问出一个点:顾辙是不是在陆家变成富豪之后,才喜欢上陆幽幽的,还是一直都喜欢。 这虽然不能证明顾辙是否拜金,但也能作为一个侧面的间接证据。 不愧是高素质的有钱人家,问出来的话半个咄咄逼人的字眼都不带,却借着问真爱的机会,把要获取的信息都获取了。 显然,面对这个问题,顾辙回答得“他喜欢陆幽幽的时间越久”,就越显得他真心。 因为时间往前推得越早,陆家事业就越处于起步阶段,说明顾辙看上的肯定不是陆幽幽的钱,而是真心对她这个人。 好在,顾辙并不需要骗人,他原本只是不想把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暴露出来。但既然适逢其会,就坦荡一把吧。 他都没怎么思索,很是坦荡地说:“阿姨,说出来还挺不好意思的,你可能会笑。我想先强调一点,虽然早恋不好,但是对一个女生有好感、这本身是没有错的。 只要能控制住自己,没有外在表现,任何文明国家都不该惩罚思想犯。而我和幽幽,显然都很擅长控制自己,所以这些年我们也丝毫没有影响学习,一直共同进步。” 朱盈盈笑盈盈地一摆手,示意他打住: “不用解释,这些我们当然相信了,当初要不是你帮她补课,就她练体操那两年拉下的文化课,进镇洋中学估计都悬。你说这些,难道是想铺垫、其实你很早就喜欢她了?” 顾辙深呼吸了一口,坦荡承认:“确实,我很早就对她有所好感,至少觉得这个女生很可爱,很率真,让我忍不住想帮她,跟她交流互补、互相学习。” 朱盈盈拿起功夫茶杯抿了一口:“是么?什么时候开始的?幽幽还有值得你互相学习的地方。” 不光朱盈盈有点不信,连陆幽幽本人都有些惊讶,因为她一直觉得这些年来,都是顾辙在帮她,她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值得顾辙学习的。 好在到了这一部,顾辙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他大大方方地握起了陆幽幽的手,郑重地说: “幽幽,既然今天适逢其会,有些话我也不瞒你了,我对你的好感,其实从小学五年级末,就萌发了。” 陆幽幽直接惊了:“你……你是当年作文补习班上就记住我了?那初二分班刚跟我分到一起的时候,你怎么还假装不认识我?你藏得好深啊!气死我了你居然骗了我这么多年!” 陆幽幽又惊喜又不甘,忍不住抽出手来打了顾辙几下。 这下轮到朱盈盈和陆谨明在旁边听不懂了,忍不住打断盘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幽幽小拳拳捶了几下之后,羞红着脸解释:“我跟阿辙其实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在校外一个周末补习班上就见过了,不过没打过招呼。 我一直以为他不记得我,后来上了初中、初二同班才正式认识我。没想到他原来是不好意思,明明记得还假装不认识……我也只好配合他。” 顾辙叹了口气:“我那时候很单纯,对于自己刻意记住一个外校女生的名字,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大家都还那么小,我当时也内向。 但是思想是没法控制的,我至今还记得,五年级下学期最后一个周末作文课,你上讲台读的那篇作文,给我留下的印象。” 顾辙这悠然神往的回忆,不由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八卦,陆幽幽父母原本对他的戒心,也随着这种朴素的情感,而暂时抛开了,还诱导他别怕、好好说下去。 顾辙调整了一下情绪,娓娓道来: “那是95年的夏天,一个校外辅导班上,我注意到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清爽可爱女生。当时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忍不住趁每次上课点名的时候,偷偷记住她的名字。 就这样到了六月期末,我记得最后一堂课上,老师布置了一篇《我第一次尝试XXX》的作文。 我当时接受的作文教育,还是‘天下文章都靠编,编得越牛分越高’,就直接胡编乱造了一篇《我第一次尝试搞发明》。 写完之后,老师让同学上台朗读、供大家讲评。我原来从来没敢上台过,但那次我突然来了胆子。 因为在那次课间休息时,我听到她跟老师闲聊,说她上完这学期就不来了,她被选进了省少年队、要专心练体操—— 听到这话时,我只觉得‘以后再也没机会跟她一起上课了’,于是脑子一热,人生中第一次上台念了自己的作文,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 我还记得,念完后我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我。 但我记得,我下台之后她也上去了,蹦蹦跳跳很开朗地念了她的作文,题目是《我第一次尝试喝啤酒》——那题目完全不符合我对她的可爱淑女印象。 作文写的是‘她看到父母总是喝酒,就好奇酒很好喝,每次撒娇想试试看,爸爸都教导她:酒根本不好喝,那都是应酬需要。她半信半疑,想自己求证。 终于有一次,爸爸刚开了一罐酒,但电话响了。她瞅准时机偷喝了一口。好苦!一点都不好喝!看来爸爸真的没骗她!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喝酒。’ 虽然这篇作文没讲什么大道理,但我听完之后大受震撼,我忽然对自己的胡编乱造、只求作文拿高分很惭愧。而那个女生的样子就刻在我的记忆里,一直没法忘掉。 虽然后来初二又分到了同一个班,但我不好意思提醒她当年我就记得她,因为那次经历我觉得自己太丢人了……” 顾辙用一种悠然神往的语气,回顾了他和陆幽幽的人生初见。 不光说的人用心,听的人也都出神了。 陆谨明和朱盈盈原本还对“顾辙什么时候对女儿产生的好感、是不是别有用心”有过怀疑。但是听完之后,他们怎么也不舍得再去怀疑,这种细节,得是多么刻骨铭心才记得清楚。 朱盈盈发呆了一会儿,才悄悄问女儿:“你还记得么?当年是这样么?” 陆幽幽已经脸色彻底红得不行了,她原本还想过“主动请顾辙假扮男朋友”来应付家里的危机、等事情过了再让顾辙慢慢表白,双方都有个台阶下。 谁知顾辙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就A上来了,这以后还用表白么? 朱盈盈又推了她一下,她才心怦怦直跳地回过神来,用力点了点头:“没想到七年多了他还记得住当年的细节……好丢人啊。” 陆幽幽越想越不好意思,她就这么被人死死盯着觊觎了这么多年,对方还装得没事人一样,该怎么面对嘛。哪怕现在两人已经假装是男女朋友,还是太撩了。 她急得直接冲回了房间,把门关上躲起来。 顾辙倒是脸皮很厚,毕竟是重生人士了。 他听到陆幽幽最后那句话,只是心中有点感慨:七年,你还是小看我了。 作为重生人士,他可是记了三十年。 朱盈盈见状,连忙说些救场缓解尴尬的话:“小顾,幽幽只是一时不好意思,不过你也藏得太深了。放心吧,我们相信你对她一定是认真的。” 顾辙淡然一笑:“我现在还记得,那天我听她读完作文时,内心有多尴尬。那种感觉,就像三年后,在威尼斯举办的意大利远东文学论坛上, 苏童听完莫言、余华、王硕讲那些很真实的‘我为什么走上文学之路’理由后,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稿子,‘我走上文学之路是因为我热爱文学、考上了北师大系,发奋学习’,太假了,一点都不酷。 苏童还算好,他至少是最后一个上台,还可以把稿子撕了放弃发言。我当年可是比幽幽先上台,讲了一大通假大空,想收都收不回来。 不过,从那次之后,我就相信,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漂亮女生不会骗我,那一定是幽幽。她的敢讲真话、敢揭自己的短,在那个年代太罕见了。 当我和她重逢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也许我出身卑微,也许我这辈子事业上需要不择手段、用尽谋略才能成功。但这些谋略有我用就可以了,我可以保护她干干净净一辈子说真话。” 陆谨明和朱盈盈终于也忍不住动容,女儿有这样一个成熟稳健的男生帮她遮风挡雨,这辈子还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似乎早就听幽幽说过,这个顾辙学业上和科研上也挺有成绩,看他今天说话之沉稳,就知道绝对是干大事的。 一直没开口的陆谨明,也终于难得开口。他清了清嗓子:“小顾,以后继续看你表现了。” —— PS:今天应该会有两万字。现在先更四个,章节都比较大,大约1万4。白天起床再写六七千。大约相当于2K的十更了。 第2章 顾辙的冰山一角 成功缓解了陆幽幽父母的戒心后,顾辙又陪着他们稍微聊了几句,也算是互相增进了解。客厅里的氛围也进一步缓和了下来。 顾辙原本都做好了思想准备,要回答一些关于事业的问题,但挺让他意外的是,陆家人始终没问那些事儿,最多只是问了一点学业信息、他读什么专业在研究什么方向。 聊了一会儿之后,眼看差不多要午饭的点了,朱盈盈很有担当地提议:“小顾,你去喊幽幽出来吃饭吧。” 其他什么都没说,也是给大家留面子。 朱盈盈当然知道,女儿就是不好意思,因为忽然得知“身边的男生居然惦记了她这么多年”,冲击力太大,不知道怎么面对。 但这种话没必要说出来,看破不说破就好了。 顾辙礼貌地答应,转身上楼去陆幽幽卧室,敲门之前还整理了一下领带。 “进来。”陆幽幽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并不打算亲自给他开门。 顾辙拧门入内,就看到陆幽幽抱着一个大抱枕窝在沙发上,对面的电视机开着,放的却是电视购物广告,显然根本没有认真在看,连频道都没调。 “太突然了?还不好意思呢?”顾辙温柔地给个台阶。 陆幽幽本想先吐槽几句,但担忧之心又让她无暇顾及那些意气之争。她深吸了一口气,话到嘴边变成了:“我爸妈没为难你吧?肯定对你表现挺满意的。” “被你猜中了,你爸妈应该不会觉得我别有用心了。”顾辙很暖地开导。 他对陆幽幽的感觉,那么多年前就有了。那时候陆谨明才刚创业两三年,估计连百万富翁都还不是。顾辙怎么可能看上陆家的钱,肯定是对陆幽幽这个人本身有好感。 贫贱之交,就是这点上特别纯洁。 陆幽幽这才松了口气,爸妈不会反对就好。然后她才有心情跟顾辙慢慢算账。 她忍不住伸出拳头狠狠拍打了顾辙几下:“你骗得我好惨!居然那么多年前就惦记我了!还装得这么无所谓!我还以为你当年就是老实不开窍呢! 我是初二初三的时候暗暗喜欢上你的,那时候你那么帮我,每天带我复习、答疑,我有什么不会都照顾我,说实话挺让我感动的。 但是后来发现你没什么反应,也没别的举动,也看不懂暗示。我也过了叛逆期,渐渐就收了那些心思了。 到了高中之后,我对你一度都没感觉了,觉得太熟不好下手。但是不去想你之后,又发现对其他男生一点探索的动力都没有。 当时我就想:那就好好学习吧,连自己长胖都无所谓了。想着到了大学之后,再把自己收拾到完美状态,说不定能遇上看对眼的帅哥。 没想到啊,毕业之后你居然一下子开窍了,而且让我怎么都看不透。能对老朋友重新产生新鲜感,真是命运眷顾我呢。” 顾辙在旁边陪她坐下,轻轻搂了搂妹子的肩膀:“实话实说,你初中的时候有没有暗示,我是真没看懂,那时候老师对早恋也说得跟洪水猛兽一样,我怎么敢乱想呢,好感就只是好感而已。 不过到了高中之后,我是真的一度觉得前途未卜,不知道将来会走到哪一步,所以不敢面对。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已经可以给你一个确定的未来,所以我来了。” 陆幽幽抖了一下肩膀,把顾辙的手甩掉,最后不甘心地娇嗔了一句:“既然都这样了,就这么算了。不过,还是被你逃过了表白,真不甘心,就这么被你偷袭得手了。” “现在补上也不迟啊,虽然场合不太正式。”顾辙很有担当地站起来,走到陆幽幽对面,弯腰压低身体,掏出口袋里那个放着钻石耳环的盒子, “幽幽,虽然昨天来之前,你是说请我假扮你男朋友、帮你挡掉过年期间你爸那些合作伙伴家的孩子来相亲。 但是,我现在正式请你做我女朋友。如果你接受的话,我就帮你戴上。” 陆幽幽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这是答应了吧?那我就不客气了。”顾辙说着,就上前撩起陆幽幽的长发,要给她戴耳环。 陆幽幽在他手背上一拍:“你个没良心的,虽然不花心,但你也一点都不关心我的生活细节,以后这方面也要改进啊!不然我随时会生气的!” 顾辙一愣:“又怎么了。” 陆幽幽自己撩起头发,眼眶红红的:“你就是大男子主义,买东西之前都不关心一下我有没打过耳洞。还好前天晚上住酒店的时候、你偷偷溜出去买东西被我发现了。 第二天退房的时候我偷看了你的小票、才知道你买的是耳环!我连忙趁白天休息的时间,临时出去打的耳洞!疼了好一会儿呢!你买东西都不看女生打没打过耳洞的嘛!” 顾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先入为主了。成年漂亮女生当然都是打过耳洞的,哪怕是乖乖女。但他们重生了,陆幽幽才刚上来一学期大学呢,怎么能用前世的常理度之。 不得不说,顾辙在钢铁直男这方面,还是一贯做得比较粗枝大叶的。他可以跟女生仗义讲交情,大是大非处理得很好。但是要他当会撩暖男,还是难为他了。 陆幽幽看他内疚,这才好受了些:“行了原谅你了,我也不是不讲道理,又要男生老实专一对我好,又要他懂各种讨好女生的小花招,怎么可能嘛。昨天就当是为你疼一次了。” 顾辙这才如释重负:“那就好,我就当你答应了,我给你戴上。” 一番折腾,顾辙也知道今天才刚刚表白,陆幽幽还没充分心理准备,还是先别夺去她的初吻。 所以趁着给陆幽幽戴耳环的机会,他亲吻了几下耳垂,算是赔礼止疼消毒。 陆幽幽脸色绯红,整个人忽而僵硬忽而绵软,咬着牙没有反抗,就当亲吻耳垂确定关系了。 两人也不敢在屋里耽误太久,怕被人误会在做别的事情,前前后后只拖了不到十分钟,就下楼吃饭了。 陆幽幽情绪还没完全恢复,依然脸红腿软,顾辙只好扶着她的腰下楼,免得踩空摔着。 陆幽幽回到餐桌边坐下,看父母看她的眼神很是细致,连忙解释: “妈,这是阿辙送我的生日礼物,耳环,你看还行吧?刚才我们就在房里戴呢,我第一次穿耳洞不习惯,戴起来比较慢。” 朱盈盈当然是很有礼貌地夸了一下耳环的样子,反正只要女儿喜欢就好,还示意可以开吃了。 女仆上好全部菜式,顾辙也不见外,想吃什么就夹什么。 桌上的菜都很清淡,荤油更是一点没有,毕竟陆谨明要养肝,得尽量避免挑战肝脏的胆汁分泌压力。(胆汁是肝分泌的,胆囊只是胆汁的存储器官) 陆谨明没什么胃口,只是喝了几口羹,就先放下勺子,又仔细观察起女儿的耳环来。他也是直男脾气,对女人的首饰没什么审美,所以只看钻石大小、用料如何。 扫了一眼之后,他立刻意识到,这个耳环也不便宜,估计每个坠子至少是一克拉以上的。虽然在陆家不算什么,可顾辙送这样的作为生日礼物,还是有点过了。 他就随口教育了女儿一句:“幽幽,这次就算了,就当是你们确定关系,平时生日礼物没必要这样的,心意到了就好。” 这话反而让陆幽幽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刚才顾辙在楼下单独陪父母聊天时,已经说过他的事业成就了、父母应该知道这点小钱不算什么。 她连忙说:“爸,你别担这个心,他就是这种不喜欢占人便宜的脾气,我之前送他表和衣服,他不还点礼心里不踏实。” 陆谨明脸色一板:“那也是你不对在先,跟你说多少次了,朋友之间别交换太贵重的礼物,这不是给别人增加负担么,我们要低调。” 陆幽幽嘟了嘟嘴:“我对别人很注意低调的啊,但这种程度对阿辙真没什么的,他昨天回来之前,还刚刚在魔都跟一个大牌进口眼镜企业谈了技术合作,赚了两百万呢。 而且这只是一年的专利授权费,大头还在后面呢……刚才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啊?” 最后半句话,是陆幽幽看父母神色着实震惊,这才小声补充的。 陆谨明和朱盈盈果然宕机了许久。 他们从顾辙进门起,就没问过任何直接涉及钱的话题,他们自以为这是在给顾辙留面子,是一种礼貌。 所以他们从头到尾都在问顾辙和女儿的感情细节,只要人品才华可靠、感情是真感情,其他可以先忽略。 此刻被女儿提醒,陆谨明才意识到,自己完全多虑了。 一笔专利授权就拿了两百万?这种人还需要回避钱的话题来留面子么? 陆谨明自问他的“明远国际”近年来也做到七位数的纯利,或许是两百万的三四倍,但那是一整年全公司上上下下辛苦打拼的结果,绝对不会像顾辙这么赚得轻松。 顾辙现在的家业,或许依然比陆家低一位数量级,但以他这可怕的能力,几年之后呢?有没有可能追上? 陆谨明不由自主换了一个更温和的态度,追问女儿:“那倒是我们一开始小看小顾了,不过就算这样,他事业正在初创期,有钱也要花在刀刃上。” 陆幽幽:“我送他表和衣服都是有理由的,爸,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住院的时候,我想帮你分摊一点,找阿辙咨询过一些经营商的意见,他对材料化学的理解真的是很广泛呢。 别看他自己的课题是做高分子聚合增材工艺领域,但他连熔喷布都懂一点,还给我分析了好多干货。我又不好意思跟他直接谈钱,才送了他这些礼物表示谢意。” 第3章 躬身入局再谈公信力 陆谨明和朱盈盈听了这话,不啻像是被重磅炸弹惊到了,异口同声说: “你之前跟家里说、你请教了很多专家教授……其实是请教了小顾吗?我们家可是投了600万到聚丙烯熔喷机上。 小顾,这不是开玩笑的。这居然是你的意见?你真有把握?一会儿吃完饭得详细说说。” 陆谨明完全坐不住了,他一个月前听女儿的话,不再跟那些传统老对手抢镇洋炼化的EMT增产原料货源,而是改技术升级到熔喷布赛道,也免得把女儿赔出去联姻。 实话实说,当时他这么决策,跟女儿提供的信息来源,也是有很大关系的。 不光是那些道理本身听起来靠谱,更是因为女儿信誓旦旦说这些是东海大学权威教授提供的咨询意见。 现在得知是顾辙说的,虽然信息还是那些信息,原理还是那些原理,陆谨明依然不免心中发毛,唯恐顾辙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顾辙闻言也是苦笑,不过他知道这事儿总有这一天的,无非是早晚的问题。 既然今天都把话说开了,大不了就多透露一些纯思路层面的干货。 反正陆幽幽已经死心塌地正式当他女朋友了,这种情况下多说一些,也不用担心泄密,都是自家人了。 …… 于是乎,简简单单吃完午餐后,陆家人就拉着顾辙去了书房。 原本今天是给陆幽幽庆祝生日,大家约定俗成不谈生意上的事情,最后还是没忍住。 好在陆幽幽也不介意,反而心中有点小窃喜,很高兴男朋友的实力能有机会被父母接受认可。 陆谨明和顾辙在书房里坐下后,陆幽幽就很乖巧地给两人都倒了茶。 朱盈盈则坐在远处旁听,府上的女仆也被支开去楼下忙别的家务,不许靠近书房。 大家简单统一了一下关于进入熔喷布赛道的基本共识后,顾辙便侃侃而谈,对陆谨明谈一点干货: “如今聚丙烯熔喷布在国外的主要用途,是制造口罩以及其他有吸附性要求的面料。当然,熔喷布的吸附性效果,跟熔喷出来的喷丝纤维粗细有关系。 越是细的纤维,表面积越大、孔隙吸附效果越好。这一点常识您应该都知道,就像活性炭比普通木炭吸附好,不就是表面积大嘛。 所以熔喷布这个行当,高端低端都能做。越追求吸附性和医学价值,就要追求喷嘴喷射的纤维丝越细,喷射生产效率会降低,吸附品质会提高。 如果微调喷嘴,追求粗丝大产量,也能很快实现,完全根据客户需求来,给什么价出什么货,目前国内还没人做熔喷布,哪怕是低端货,基本销路也是绝对有保障的。而一旦有需求、有技术做高端货,超额溢价部分几乎就是纯赚。” 顾辙上来也不先说那些天马行空的黑科技,而是给陆谨明先吃个定心丸、描述一下兜底形势——就算赚不到大钱,小钱是绝对没问题的,可以非常灵活。 陆谨明听了之后,果然没那么患得患失了,而且对顾辙的行事作风认识,也更深了一层: “这孩子倒不是那种自恃技术上有天赋、就狂妄冒进的,还知道先拿个保底。难怪当初那方案能骗过我们,真以为是权威教授的意见。” 顾辙看陆谨明表情变轻松了一些,这才开始“攀上限”,画大饼。 “未来要在熔喷布领域赚大钱、搞高端科技,那就肯定要先把熔喷布的喷丝直径进一步降低,这是不管什么高端货都要确保的通用技术进步。 喷丝变细之后,就可以配合很多材料学领域的新思路新发现,解决现有熔喷布不透水、不吸潮的问题。做到兼顾保暖、吸附抗菌、甚至是单向透水排湿。 具体的研发思路嘛,无非是在把喷丝直径压到纳米级之后,搞多层精确熔喷。比如在最靠近人体皮肤的那一层,就可以用亲水性材料,靠近外侧的一层,再喷上疏水性材料。 亲水材料最简单的自然是PVA,聚乙烯醇。疏水材料目前我还没深入研究选什么好。再配合一些复杂堆叠分层工艺。我觉得是有希望做到: ‘最内侧遇到水就吸进去,然后锁在夹层里的水遇到外侧疏水结构,从外层孔隙中被逼出去一半。逼出去的水就直接扩散流走挥发,被逼回内层的那一半再次被外层排斥、再五五开逼出去一半’,宏观上看最后就是绝大多数的水蒸气可以单向透过,跟人造皮肤一样。” 顾辙没有说太细具体材料,只是举了亲水的PVA作为例子,因为这个太容易想到了,不举例陆谨明自己肯定也能想到,他搞了那么多年化纤,常识肯定是不缺的。 至于疏水材料,后世相关发明里用的是PLGA(羟基丙酸-羟基乙酸共聚物),这种材料很特殊,刚好能满足上述单向透水需要。 顾辙重生前作为一个增材工艺材料领域的专家,还看过相关论文和专利说明书。 最早的论文是中科院纳米所2020年6月26日在当年6月刊的《科学》上发表的(有兴趣的书友可以直接去《科学》上找英文原版的论文来看) 那东西后来也确确实实做出了可以商用的“人造皮肤”,但是却迟迟没有普及到口罩生产领域——这不是技术上达不到,而是经济上不划算。 按照顾辙重生前的成本评估,造普通熔喷布口罩,成本可以控制在五毛钱一个以内,而用那种材料至少要六七十块一个,还不能再带别的附加科技。 口罩作为消耗品,用几个小时就会扔的,当然不会有企业去投入量产线了。但如果是作为奢侈耐用品,有噱头,有装逼加持。哪怕每平米面料要三千块钱,还是可以造一点的。 总有追求极致干爽透气保暖的耐克阿迪美津浓用户会买单,或者卖给那些户外运动极客。而且有些东西产量上去之后,研发成本也会渐渐摊薄。 当然,顾辙心里很清楚,以他现在能调动的资源,即使知道原理,也不可能造出跟重生前一样的新式复合熔喷面料。 首先03年的熔喷机和20年的熔喷机技术指标就差了不少,光是喷丝直径就至少差了一个数量级,17年后的机器能喷得更细很多,单位用料表面积和吸附效果也强得多。 事实上,后世常见的普通医用口罩和N95口罩,在熔喷布面料选用上,主要差距也体现在“N95的熔喷布喷丝更细、吸附率更高,能达到95%”,所以熔喷布肯定是喷丝越细越难越贵。 其次,后世中科院纳米所那个研究里,还整了很多高精尖的花活,比如“如何在PLGA和PVA夹层之间,吸附、植入消毒的纳米银离子,实现长效杀菌”。 诸如此类的细节还有很多,顾辙眼下都实现不了,所以他只能先弄个相对简陋的基本款出来。 但不管怎么说,性能优劣本来就是个伪命题,关键看跟谁比。 顾辙只要弄出来,绝对可以确保相关性能在2003年的地球上是独一无二的。吊打同期同行产品绝对绰绰有余,而且至少能吊打个十年八年的。 有这么一个拳头产品撑着,让国际运动服大牌都来抢,就不愁江湖地位立不起来。 20年后申洲马老板那两千亿港币的港股市值,不就是靠“耐克阿迪都要抢着买我的专利面料”撑起来的么。 …… 陆谨明仔仔细细把顾辙的分析听完,还当面补充请教了很多细节。 听完之后,他内心的感觉,跟当初听女儿转述那点知识碎片,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很多疑惑的问题,都可以得到直击病源的详细剖析。 毕竟陆幽幽可不是真的懂,她只是个知识二传手,当初也难为他了。 最后,陆谨明深深吁出一口气,仰天长叹。 朱盈盈一直坐在远处听,见状连忙过来关切地给他揉肩:“怎么说?行不行?” 陆谨明点点头,安慰地闭上眼睛:“天意眷顾我们陆家啊,幽幽的命好,我这辈子是放心了。” 朱盈盈听了,也是颇为宽慰,感激地看了顾辙一眼。 陆谨明回过神来之后,忽然想起一点,正襟危坐,追问道:“小顾,既然你对这个东西,其实想得那么透彻,之前也做过技术调研,你自己怎么不下场也弄一台熔喷机?” 顾辙一愣:“我当时本钱不够,听说你这机器也要300万一台吧。” 陆谨明一抬手:“钱不是问题,幽幽也说你最近赚了200万了,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再杠杆一点。但是我希望你明白:创业者要让别人信任他,关键就是All-in,让投资人和跟随者看到你的决心。 要不硅谷那么多二次创业者、之前已经成功过、很有钱。当他二次创业的时候,他还是要把游艇豪宅卖了——这就是给别人看决心,他是把自己的家底都投入到新事业中去了。 有些事情,你要亲自下场,有点赌注,才会真正发掘出自己的潜力。我看你要不也弄一台吧,到时候也便于搞科研调试。 我之前说好了1月底到货、完成调试,这两天就要从扶桑启运了,你再加一台,耽误不了多久,正好稍微延迟一下、一起发货。” 顾辙想了想,也不打算反驳,既然有钱,无所谓的。反正熔喷机今年肯定能赚,不搞科研都能赚。 自己也下点注,无非是避免被人当成“这是一个天天教人炒股,自己却不下场的嘴炮”。 顾辙便一口答应:“行,不过我眼下真拿不出那么多,我钱都有安排了。那200万,我最多先出60万,剩下的尾款还要给我两到三个月时间。” 陆谨明:“没问题,我先帮你想办法周转,你就当两成首付好了,两三个月账期还是腾挪得开的。” 翁婿俩这就算是说好了下注表态的事儿,彻底建立了互信。 他们刚聊得投机,忽然书房门被敲响了,让陆谨明有些不快,只好先停下交谈。 朱盈盈很快去开了门,门口的女仆似乎也意识到男主人会不高兴,连忙解释:“是镇洋炼化的陈总监来了。” 陆谨明表情数变,最后还是朱盈盈有眼色,怕顾辙不爽,居中解释: “老陈也真是的,上次给他儿子看了幽幽的照片,他儿子就念念不忘。不过放心吧,一会儿我们告诉他幽幽有男朋友了,他们就知难而退了。” 陆幽幽闻言也是站到顾辙旁边,双手坚定地抓住他的袖子,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让他放心。 顾辙轻轻拍了拍陆幽幽的手背,示意她不必紧张。 —— PS:有点困了,更完这两更就先去睡了。万一有什么问题大家也别急,留言我起床之后改。 第4章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不得不说,陆家人很擅长交际、知道如何给别人留面子。 顾辙原本以为,他们要直接跟那位来访的“陈总监”摊牌。但最后的处置方式,比他预想的还要细腻。 朱盈盈下楼之前,吩咐了女儿一句:“幽幽,你带小顾先逛逛吧,走后门,过20分钟再回来。不过你记好了,回来时要说是刚吃过午饭就出门逛了,坐我的车。” 有个时间差,才好减轻对方的尴尬。 生意场从来不是什么快意恩仇的地方,满满都是人情世故。哪怕拒绝联姻、不图对方照顾,也不能直接打脸。毕竟之前的合作订单还要执行下去。 顾辙也很快反应过来——到底是大户人家,前门被访客堵了,还能走后门闪人。 难怪古代那些深宅大院的富豪,能轻易假装不在家拒客。 …… 朱盈盈支开女儿女婿之后,才款款下楼迎接客人。而陆谨明都没选择第一时间露面。 来客是个年近五旬的中年人,有点油腻谢顶,名叫陈精诚,本市某炼化企业旗下塑化事业部的销售总监,跟陆谨明也认识有些年了。 必须申明一点,作为两桶油旗下的巨头,绝大多数管理层当然都是清正廉明的,但是也不免有极个别不那么如何的分子。 这陈精诚祖籍在邻市会稽,在国企多年,干实事做利润的本事不好说,但拉关系的本事是绝对高。颇有几分祖传的“会稽师爷”嗅觉,那都是官场地狱难度卷出来的本事。 早些年他在会稽当地一家印染国企做领导,连年亏损。但他本人不知怎的趁着改制跳出了原单位,后来不知怎么周转一番,就托关系平调到了炼化当中层。 陆谨明也是几年前、在一个原先海关老同事的饭局上,认识的陈精诚,后来就保持了正常的生意往来。 今天陈精诚还特地带了他儿子一起来,还提着礼物,一看就是颇有所图。 见到只有朱盈盈来迎接,陈精诚先客套了两句,一坐下就开始打探:“弟妹最近辛苦,今天这种日子,小陆怎么会不在。” “在的,他不是才刚出院一周,还有些乏,午休比较久。听说陈哥到了,他马上就起。”朱盈盈一边说,一边亲手帮对方倒茶。 “诶,这有什么急的,身体要紧。”陈精诚随和地摆摆手,然后就开始介绍他儿子,“还不快喊朱阿姨,这是我儿子,你原先没见过,主要是这几年在阴国念书,诺丁汉哦,也算名校了。” 朱盈盈也不评论对方的学历,不过她也大致知道成色。 五X联盟里,也就去米国读书比较看成绩公派,处心积虑挖各国科研人才。21世纪初,米国野鸡大学来华拉人的也相对少些。 至于跟班四X,除了牛津剑桥多伦多,其他就鱼龙混杂,相当一部分可以花钱买,生意做得很大。诺丁汉有很多分校区,成色大不相同,也不知这陈公子是哪个校区的。 那陈公子也连忙问好:“朱阿姨好,我叫陈涛,以后你喊我涛涛就行。初次见面,这是我从伦敦带回来的精华素。” 朱盈盈见状,连忙趁机婉拒:“陈哥,你儿子也太客气了,真是一表人才。不过我这人不服老,平时也不用这些。 对了,上次你提的那事儿,我也跟谨明商量了。但真是挺不好意思的,前几天幽幽回来,居然悄咪咪带回个男朋友。 这孩子打小就乖,我们是真的措手不及。不过听她说男方也算知根知底,是多年同学,我们就随她去了,毕竟是自由恋爱。那孩子今天也来了,刚刚跟幽幽出门逛街了。” 朱盈盈此言一出,陈精诚和陈涛都是脸色大变。 陈精诚连忙追问:“上次不是还说,陆老弟在住院,她一片孝心没工夫想那些,怎么一转眼……” 联姻不成,本来也是正常的。陈精诚惋惜的只是陆家的上亿估值家产不能强强合并到手了。 不过,如果是被骗被耍,那他是绝对不会甘心的!必然要报复!怎么能出尔反尔! 朱盈盈怕的就是这点,所以才刻意让其他人晚点出场,免得被太多人看见陈精诚的失态、更下不来台。 她连忙点明:“陈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幽幽真是最近这一周,才刚刚确定的关系。就是听说她爸出院之后,她一桩心事了却了,立刻就答应了男方,要不怎么说太巧了呢。” 这话严丝合缝,陈精诚飞速思索了一下,也没法挤兑了,只好打个哈哈,准备从长计议。 然而,见老爹没脾气了,陈涛却急不可耐起来。他从小锦衣玉食,家里有一千万也好,一个亿也罢,对他而言没差。 但是他看了陆幽幽近期的照片后,整个人就丢了魂一样,他留学四年,今年又花钱读上了MBA,见过的有钱人家小姐也不少,但没一个有陆幽幽漂亮的。 他一时忍不住,连忙出言提醒:“朱阿姨,听说她今年刚上大学,估计没什么社会阅历,可别被什么花言巧语别有用心的人骗了,有些人就是专挑女生心乱如麻六神无主的时候下手。” 朱盈盈闻言,脸色已然有些不快。 陈精诚也觉得儿子的企图太明显了,低声呵斥了他一句: “怎么跟你朱姨说话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弟妹,孩子心直口快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不过有些事情确实是小心无大错。” 他们正扯着皮,陆谨明终于假装午休结束、下楼见客了。 陈精诚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情报,知道死缠烂打也没有意义,便连忙收住了话题,恢复到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然后跟陆谨明寒暄,说些光伟正的国际大势、产业形势、正经生意合作。 陆谨明也假装不知道妻子刚才跟对方聊了什么,接梗接得无比顺畅,大家都是老戏骨了。 就这么虚与委蛇了十几分钟,载着陆幽幽和顾辙“逛街”的车终于停在陆府正门,两人大大方方回府。 陈精诚和陈涛连忙也起身,当然不是出于礼貌,而是纯粹急于看看顾辙到底长啥样。 一看清顾辙的样子之后,陈精诚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相比之下,长得有点面相阴鸷了,显然不如顾辙英武挺拔。 陈涛倒是没有自知之明,他还觉得自己这样尖嘴猴腮锥子脸的鲜肉造型帅爆了,反而顾辙那种下巴稍微有点平的国字脸一看就是丑逼。 他很是自信地走到陆幽幽面前,主动伸出手去:“陆小姐,幸会,我叫陈涛,今天跟我爸来探望陆叔叔的。” 陆幽幽当然不会伸手,还下意识往后躲了半步,只是礼貌地回应:“你好,陈伯伯好。” 陈精诚见儿子陷入尴尬,知道这局面下必须从顾辙身上打开突破口,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了一个挑拨的点。 他爽朗一笑,先拿出一份给陆幽幽的见面礼,然后假装不经意地问起:“幽幽啊,听你爸说,你是一直等到你爸出院,才考虑的自己的事情,真是孝顺啊。” 陆幽幽心中一凛,当然也听出了潜台词:这哪里是在说她孝顺,明明是说她不孝,说她虚伪等不及,卡着父亲刚出院的点就找了男朋友。 更是在说顾辙处心积虑、在旁边精准下手,别有用心。 事实上她和顾辙确定关系,距离她父亲出院,足有一周的间隔,而且他们也不是临时起意。只是今天为了给陈家人台阶下,让他们好受一点,才那么说的。 毕竟“一周前就被人抢了”不会让人觉得太惋惜,如果是“几个小时前刚刚被人截胡”,那陈涛还不得悔恨得暴跳如雷。 陆幽幽当然不能忍外人对顾辙心意的质疑,她心中一动,对外说出了另一个借口:“这事儿还真是巧了,其实不关阿辙的事,是我感激他,所以倒追的他。 有些事情,我本来不想对外人说的,暑假里我给爸报的那个扶桑体检游的项目,其实就是我跟阿辙打暑期工的时候聊到我们要去扶桑,阿辙想起扶桑的私营体检很出名,建议我报一个。 这事儿我一直没对人说过,爸妈也不知道,阿辙不让我说,说这种事情要是自己的孝心才好,父母才开心。没想到最后真查出病来,也是万幸。 从那天起我就很感激他,加上我知道他这五六年一直很照顾我,我相信他会一辈子对我好的,所以就暗暗许愿,只要爸没事儿,我就跟他。陈伯伯,陈哥,要是到了那一天,欢迎你们来喝我和阿辙的喜酒啊。” 陆幽幽这么说,当然就不存在什么“顾辙卡点追她、乘人之危”的事儿了,她甘愿对外承担倒追之名。 陈精诚听了,顿时觉得要遭,今天还是别说怪话攻击顾辙的动机了,绝对讨不了好的。 只剩陈涛最后还有点不服,他想最后比一把谁更优秀,希望让陆幽幽自己发现自己瞎了眼,挑了个没本事的男人。 当然,这招其实没什么用,当女人认定一个男人之后,这男人是否出息其实没那么重要。陈涛只是不甘心,非要旁敲侧击比一比。 他忍着情绪的剧烈不甘,假装没事人一样、以普通客人的身份,跟陆家人闲聊、祝陆幽幽生日快乐。陆家人也不好把普通赴宴客人往外赶,局面就这么僵住了。 稍微铺垫了一会儿后,陈涛终于逮住机会,开始炫耀他的留学履历、见多识广,吹嘘阴国的治学之风如何严谨、国内的大学如何注水摆烂、学术不端…… 顾辙听着听着,一开始也不介意,最后终于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等等!你不是文科生么?你跟我说什么学术期刊SCI影响因子?这跟你也有关系?” 陈涛一时语塞,他学的商学类,这种文科的东西确实各国有各国的核心期刊体系,也没法比。 所以他找了个举世皆然、有通用标准的理工科学术质量衡量体系,来显摆他所处的学术系统有多么优秀,纯粹就是吹牛逼。 颇有几分“我和马芸马腾,咱仨真强”的意味。 结果被顾辙一言戳破了。 陈涛颇有几分恼羞成怒:“我是没发过,但估计你们连什么是SCI影响因子都不知道吧!” 他这么武断,正常情况下倒也没问题。因为他知道对面是两个大一新生,95%以上的大一新生确实连这些概念都没听说过。 可惜,这一脚当然踢到了铁板上。 顾辙挠了挠太阳穴旁的头发,微笑不语。 陆幽幽立刻很护夫地拿来一个她珍藏的文件夹,甩出里面的两本期刊: “阿辙还真就发过,虽然只是0.35影响因子的期刊。这里还有国知局回函的发明申请受理号呢,就是针对他论文相关的科研成果。” 顾辙虚摁了一下陆幽幽的手,示意她可以了。 何必在麻花面前使用魔法呢。 —— PS:睡醒之后继续更,今天会写回事业线。这些人迟早也会对付。 第5章 该来的终于来了 为了给陆家人留面子,顾辙暂时还是非常有风度的,连显摆都是点到即止。 陈精诚和陈涛父子先后吃瘪之后,好在没彻底撕破脸,也只能先忍着。 后续的场面一度无味,陆谨明也恩威并施,跟陈精诚示好,表示“炼化这两年新增的DMT产量,咱家也不求扩大承购。大病一场无心扩张生意,只求之前签的约继续执行,大家合作愉快就好”。 陈精诚也没有办法,他和陆谨明本来就会互相都有点忌惮,这次的事儿陆谨明本身处置无可指摘,只好当什么都没发生,就此作罢。 陆谨明又顺势谈了几句新的合作意向,表示他今年打算签一个承购聚丙烯还有其他几类相对小众炼化原料的期货性质长约。 陈精诚也不至于跟送上门来的业务过不去。毕竟本职工作绩效还是重要的,而且聚丙烯可远不如DMT紧俏,属于常年不怎么卖得上架的大路货。 03年的镇洋炼化,已经有上千万吨的成品油炼化产能,还有80万吨乙烯、10万吨聚丙烯。 陈精诚也问了陆谨明大致需要的规模,陆谨明说平均每年需要一千来吨。陈精诚不由哂笑:才我们厂年产能的百分之一,这点小单子还用刻意打招呼,没劲。反正货足够,答应了就是。 谈完之后,陈家父子忍着尴尬,耗到在陆家吃过晚饭、这才保持礼貌地离开。 至于陈家父子的内心,肯定会不服,但这种不服也是针对顾辙的,不会迁怒于陆家人,顾辙就相当于轻轻松松把仇恨值拉走了。 他丫的觉得有夺妻之恨,冲老子来,只要他敢,绝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 如果将来陈精诚真犯事儿被搞掉了,要是陆谨明出的手,那他在圈子内也会被朋友们忌惮。炼化系其他的人也会人人自危,担心陆谨明的为人。 但顾辙出手就完全没关系了,顾辙不需要维护石化圈子里的人脉关系。 …… 礼貌赶走可厌的陈家父子之后,陆家的生日聚会氛围才算是完全融洽下来。 陆谨明和朱盈盈这才有空,把刚刚听到的又一则猛料,好好盘问一下女儿—— 刚才陆幽幽为了把陈家人的怨念拉到自己身上,主动爆料说“我给我爸安排扶桑体检游项目是阿辙建议的,我很感激他,所以内心早就愿意以身相许”。 这些事客人在的时候不好问,客人一走,朱盈盈立刻急切地拉住女儿:“幽幽,刚才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么?要是真的,唉,小顾,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陆幽幽解释了一番:“阿辙建议我安排扶桑体检游是真的,不过什么‘我内心早就以身相许’这是骗骗陈家人的,当然我一直觉得阿辙不错,现在都这样了,何必再纠结呢。” 朱盈盈赞许地点点头,如今她对这个女婿已经是100%彻底满意了,毕竟这女婿的建议、帮她丈夫查出了早期病变,也算是救了她丈夫。 陆谨明要面子,这种事儿也不好开口谢,朱盈盈就没负担了,连连赞叹:“小顾,你真是的……这种事情,还瞒着好几个月,也不跟咱说,幽幽也是的。让我们怎么谢你好。” 顾辙轻描淡写地一抬手:“别这样,我只是觉得一码事归一码事。就好比我如果劝人买保险,那就只是一言之劝,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能因为对方买了保险之后、真的出险了,我就居功受人厚报。那要是没出险呢?难道我还要被对方责怪白买了不成?所以你们也别往心里去。” 这话说得非常持重,颇有曹操打赢乌桓回朝、嘉奖那些劝他别远征的谋士的气度:输赢归输赢,这里面有运气的成分。劝他别去的人,那也是老成谋国之见。 顾辙只是说了一句话,话背后的概率连锁反应,不该算到他头上。 “年轻人能这么冷静清醒,我算是佩服了。”连一直不好意思开口的陆谨明,都不得不服。 陆幽幽见父母都服了,很是开心,双臂挽着顾辙的胳膊、满眼爱意地帮他吹嘘: “阿辙可是文理全才。不光懂技术,法律也很在行呢,这学期他为了保护自己的专利,官司也打得很漂亮,还上过《法制日报》呢。他说话从来都这么冷静,一点不稀罕侥幸。” 几人又深聊了许久,眼看时间有点晚了,朱盈盈提议陆幽幽亲自送顾辙回家,还照例让司机开家里的辉腾。 陆幽幽跟着顾辙腻歪了一路,终于能大大方方说些情话,最后把顾辙送到他家的烧烤店门口。 陆幽幽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人家都是你女朋友了,也不带人家回家看看。” 顾辙温柔地捋了一下女朋友的鬓发:“我也不怕告诉你了,我家还住渔港码头那呢,过几天,过年之前,绝对把新房搞定。到时候别说你了,你爸妈想来做客都行。 我已经看好了,东钱湖度假村旁边,环境不错,也是早就装修好的精装现房。到时候弄点绿植活性炭再除除味,夏天回来绝对能住了。” 陆幽幽双手捧着顾辙的脸,坚定地点点头:“阿辙,这些都不重要,反正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说完后,似乎是想表示自己的决心,她深呼吸了一口,又患得患失,只是紧张地闭上了眼。 顾辙心中一动,知道女朋友的心意,也知道她不好意思,这时候必须体现出男人的担当。于是他果断地夺去了陆幽幽的初吻,又紧紧拥抱了半分钟。 然后他拍拍女朋友的背,柔声安抚:“快回去吧,只是分开一晚上而已,这几天我只要有空,都会随时找你的。” …… 彻底搞定了陆家人的态度后,此后几日,顾辙的寒假生活倒是难得闲适了下来。 之前连轴转了那么久,他也要趁着年关好好歇歇。 周末两天都可以睡睡懒觉,然后就约陆幽幽一起出门看房看车。毕竟是刚刚表白确定关系,总要稍微腻歪一阵子。 不过双方也非常守礼,毕竟第一天做的已经太多了,耳垂也攻陷了初吻也夺走了,后续一阵子也不好突破更多,陆幽幽都是点到为止地稍微亲亲抱抱便满足了,顾辙也尊重她。 看房看车的过程没什么好多说的,波澜不惊, 主要是陆幽幽见过大世面,并不会像拜金女那样看到新房新车就一惊一乍、因此加深对男朋友的好感。 她享受的,只是跟顾辙这样一点一滴经营这个新家的过程,至于房子本身,无所谓了。 因为买的是现房,交付倒也很快,一周之内就签了合同付钱拿了钥匙,只是房产证办起来需要一点时间,但也个把月就能搞定。 顾辙在东钱湖度假村旁边花了60万左右,买了一套卡140平以下契税线的的四室两厅,带两个浴室,每平米4500。 顾辙对这房子的定位,就属于“进城打拼的人事业有成之后,需要回老家也买一套体面的,但平时基本不住”。所以这样就行了。 以后哪怕他再有钱百倍,也不用换多好,老家有新房就行。 车子最后换了一辆两年多车龄的奥迪A6二手车,也才20多万,要不说好车二手打折狠呢。 这种车顾辙自己根本不屑于开。而是他知道父母文化水平不高,思想还停留在官本位状态,小时候总是希望儿子读书有成进体制,混个体面身份。 所以弄个奥迪满足一下父母的官车精神需求,也算是尽孝了,跟过去的旧生活做一个彻底的切割。 从此,他就可以全心全意迎接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 陆幽幽也很理解他,陪他一起挑的时候,很支持他的想法。 房车生活琐事前前后后奔忙了一周多,终于还剩最后几天就要过年了。 但这个新年,却注定不平静。 顾辙作为重生者,对03年的历史大事还是比较熟的,最近虽忙,依然有坚持每天看新闻、寻找各种蛛丝马迹,甚至还盯着订阅搜集相关学术期刊。 连原先不重视、跟他本专业毫无关系的国内医学学报类期刊,也都开始盯着看——至于其中目的,懂的都懂。 …… 1月24日,星期五,距离除夕还有七天。 这天一大早,位于鄞城区和南仑区交界的开发区内,明远国际的厂房里,几个工程师正在加班加点进行最后的紧张调试,甚至其中还有扶桑来的、讲日语的技术支持人员。 顾辙和陆谨明订的三台熔喷机,是昨天一早到货的。 陆谨明担心后续工人和技术人员要提前回去过年,所以额外发了红包,让大家加紧辛苦一下,把设备安装调试好。 只要确认顺利运行,就可以让扶桑技术人员回国了。老外的出差成本很高,在明州多留一个周末就要不少钱。 关系到公司后续的转型发展,陆谨明本人也很重视,不辞辛劳亲自来车间和实验室视察了一圈。 大家忙到午饭的点,他还吩咐小食堂好好准备了一些丰盛的菜肴、多备鳗鱼和水果,激励一下士气。 扶桑人很喜欢吃水果,水果在他们本国太贵了,以至于到华夏出差,大冬天都要抱着西瓜和哈密瓜吃个不停。 陆谨明这边正陪外国工程师吃饭,他的秘书忽然走进来,低声说:“顾辙和小姐来了,说是有紧急的事情商量。” 陆谨明连忙说了几句失陪的话,起身出去听取汇报。 见到顾辙,他已经很不见外了:“这几天忙着买车呢?快过年了,陪幽幽好好玩就行,生意的事情不用急。” 顾辙也不废话,拿出一份昨晚刚发的政府通知文件复印件,指着上面的内容说道: “叔,我们的熔喷线要是调试好了,可能过年要加班生产。你看,这是粤省卫生厅昨晚发的通知,在广佛、深莞,都发现了确认是新式呼吸道疾病的例子。 第一例是12月17号在河市收治住院发现的,当时不知道是什么病。治了两个星期,拖到1月2号,河市才上报到粤省,现在已经明确由粤省下发要求各市仔细排查了。 我觉得,既然是新式严重的呼吸道疾病,吸附防护器具会很重要,哪怕不扩散开来,只在一个省里有,凭我们目前每天才几百公斤的熔喷布产量,也该全力加速生产,说不定能支援一线医护人员呢。 我看目前的国家标准,普通医用口罩还在搞多层纱布缝制,按照昨晚粤省厅的披露,似乎目前的纱布口罩吸附率不行,他们临时制定标准要加到12层纱布堆叠,但我觉得这是治标不治本的。” 陆谨明看了一眼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过他相信顾辙的判断,表情也是比原先稍稍凝重了几分。 他想了想:“可是,我们只有熔喷机,调试好了也不会造口罩啊。” 顾辙当机立断:“可以两手准备嘛,熔喷布才是关键,口罩机其实好搞,技术含量也低,二三十万人民币一条线就能搞定。 我们可以先联络技术标准主管部门、看看有没有人牵头制定标准,然后把熔喷布卖给目前成熟的医疗器械厂家,让他们原本生产12层纱布口罩的线,直接改用我们的布。 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临时弄几条口罩线,要是医疗器械厂响应不积极、规模不够,我们自己也可以加码,有个兜底。” 陆谨明想了想,这本来就是给即将调好的产线产能找出路,本来就是顺水推舟的。 “那就按你说的做吧,我原来还准备调好之后、等过完年回来再生产,总要拖到元宵节前夕了。 就当是积点德做贡献吧,给工人们发三倍过节工资看看能不能留住人加班。实在不行就再发点红包。” 过年加班的成本肯定是不低的,陆谨明此刻也想不到未来有没有赚头,他心中只是当平均利润在算。 所以给三倍工资,说不定会亏本。 但他自己也是运气好、大病初愈、早期发现,最近也想做点回报社会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 PS:这更四千字,第6更要下午五点左右了,大家别急。已经追回事业线剧情了。 第6章 熔喷布口罩 陆谨明毕竟是当了十几年老板的人,执行力还是很果断的。 既然决定了听顾辙的劝、年前就赶工量产熔喷布,明远国际上上下下第一时间就动员了起来,分四个方面一起动手、全面做好准备工作。 首先,工程师们继续加紧调试熔喷机,在大家的努力下,周五下午连晚上的奋战、加上周末两天连续加班,最后终于在周一上班之前试流磨合妥当,可以随时生产。 其次,陆谨明选择在周五下午,紧急亲自登门了一趟镇洋炼化,跟陈精诚喝了个茶打了声招呼,又让自己公司采购部的人、跟对方下面的具体业务人员对接, 把长期采购聚丙烯和PVA的框架协议正式签好了,拿到了一个稳定的承购价——这事儿倒也不是周五才想到要办的,而是从周一开始就已经有走流程接触。 之前1月17号陆幽幽生日聚会那天,双方就已经表过态了,前期洽谈也铺垫过了。 无非是没看到顾辙拿来的通知之前、陆谨明没那么急。现在则加紧推进、不计代价多塞几个红包,让对方的经办人拿出点效率,别再国企病慢吞吞。 合同全部搞定后,陆谨明也当机立断,以先期采购一批样品的借口,直接打款、当天就从镇洋炼化仓库里提走了20吨聚丙烯现货。 长期合同价写的是四千块一吨,所以明远国际打了八万块过去。 生产口罩还需要其他一些辅料,比如做鼻托骨架的弹性钢丝、还有作为口罩带的弹性绳、缝纫口罩带所需的针线粘合剂等等。 不过这些东西用量比聚丙烯少得多了,而且东海省民营经济发达,小商品供应链完善。 随便去义乌找个小厂连片的工业区转一圈,这些原材料都能在几天之内拿到现货—— 这不是吹,不用说别的,就算让顾辙的母亲褚秀,回婺州老家转一圈,从自家那些义乌亲戚朋友开的厂子里,都能把这些零碎东西凑齐。 搞定了熔喷机和原材料之后,陆谨明最后部署的两项工作,就是联络生产口罩的医疗器械企业,以及自行订货口罩机。 联系医疗企业企业容易,他只是让销售部的人打了一大圈电话,把目前的情况跟对方说明、画大饼让他们相信这一行当有前途,想要生产聚丙烯熔喷布口罩的话,电话详询明远国际如何如何…… 一圈电话销售打下来,至少八成以上的医疗器械企业第一时间都是不回应的,把明远国际当成了骗子公司。 或者就算听过公司名字的,也多半觉得是有骗子冒了明远国际的名。 这也没办法,谁让顾辙反应太快呢,他是星期四晚上粤省卫生厅刚下发的政府通知、他第二天就跟陆谨明商量了。连主流媒体都还没传出消息呢。 大部分企业主,谁会天天盯着每个省的卫生主管部门的通知文件呢,总要等闹大了他们才会信。 但事在人为,陆谨明让人天天打电话,等下周一上班,估计就有不少人信了,到时候只要有需求,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而陆谨明最后那一项部署、也就是口罩机的采购,洽谈倒是比较顺利,只是供货不会太快。 最快的也要一周之内到货,还是两台老旧的二手机器,所以才有现货。如果要拿新货,至少要元宵节才能运到明州了。 口罩机生产企业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想过年放假、慢慢再生产。陆谨明无奈,只能是暂时做好赔本的打算,加钱提货,按对方的供货时间给不同的价格—— 比如对方原本报的20万一台的价钱,那是元宵节到货的。陆谨明就提到22万,要求初七一上班就到货。或者24万、除夕之前到货。 东海省商人对于钱的嗅觉和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口罩机本来利润也不厚,听说早发货半个月能多赚4万块钱,重赏之下立刻有企业愿意过年加班。 …… 三天的紧张忙碌准备后,随着时间来到新的一周。 1月27日一早,明远国际的员工刚刚来上班,部分车间的管理人员,以及主要技术人员、技术部门负责人,都被喊到陆谨明的办公室。 陆谨明正式对下属进行了全面生产动员,许诺了即日起至少三倍工资、过年期间还有大红包。 哪怕27到30日这四天还不算国家法定假日,不该给三倍,他也可以照给。 法理不外乎人情嘛,现实中很多工人都会提前回家过年。农历腊月二十五还留在厂里上班的本来就不多了,不可能真等到国家法定的腊月二十九才回去的。 陆谨明唯有如此,才能把还没走的那一小部分留住。 他的决定果然引来了很多员工的不理解。 好在随着时间又过去了三天,外界的消息也稍稍明朗起来,不像顾辙24号刚找上门时那么扑朔迷离了。 陆谨明很诚恳地引述了最新的情况,当然也免不了夸大其词试图感动员工,最后动之以情诱之以利,还是稳住了足够在过年期间维持熔喷机生产线的人手。 28日开始,工厂三台熔喷机全部开始喷布,额定产能每台每天150公斤。不过一开始并没能达到最高效率,第一天每台平均还不到100公斤。 尤其是顾辙出资购买、运到明远国际托管的那台,因为是加急采购的便宜二手货。另两台售价都是300万人民币,顾辙这台才值220万,之前已经用了两年多了。 全速运转之后,免不了磕磕绊绊、还要经常停机维修换零件,磨合了好几天才正常。 1月31日,除夕夜这天,机器才算是接近了额定产能,当天一共喷布450公斤。 口罩机暂时还没到货,也没有医疗器械企业上门采购合作,所以喷出来的熔喷布暂时只能洁净存储、简单裁切。没几天工夫,仓库里就堆了好几吨熔喷布。 …… 因为工厂里的繁忙,顾辙和陆幽幽这个年过得也颇为寡淡无味。 顾辙的父亲顾海峰其实1月20号刚过就返航了,他之前一出海就是一两个月。 回来后听妻子说儿子买房买车、又有厉害专利卖了个好价钱,他也是震惊不已,颇有几分“掉线太久”的不真实感。 好在顾辙创造的奇迹已经够多,他只能争取尽快适应。 夫妻俩一合计之后,都决定听儿子的,多雇几个船员、服务员、厨师,不管家里的小生意挣不挣钱,总之尽量把辛苦活儿包出去。 这么决定,并不是真的怕辛苦、忽然就愿意过养老生活了。 他们都才四十岁出头,还算年富力强,根本没到想退休的年纪。 主要原因,还是听说儿子跟陆家大小姐终于谈上恋爱了,他们怕丢了儿子的人,让外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陆谨明陆大老板的亲家,居然还要亲自驾船出海打渔、亲自做烧烤看店”。 顾辙跟陆幽幽拍拖了这十几天下来,陆幽幽也把之前帮顾辙吹过的一些牛,不经意说了,什么“顾辙的父亲是开渔业公司的,母亲是开酒楼的”。 陆幽幽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只是作为一种回忆谈资,感慨一下这一路的沧桑不易,并没有别的意思。 但顾辙记住之后,偷偷跟父母一说,父母就很上道,主动自愿选择“儿媳妇当初是怎么吹嘘他们的,他们就要真的做到那种地位、做派”。 顾辙也是乐见其成,正好靠着这个契机,让父母稍稍轻松一点。又不至于完全脱产、闲着难受。 顾辙重生后的第一个农历新年,就在一家人互相为对方打算的和谐氛围中,平淡地渡过了。 只有工厂那边的熔喷机生产线,黄金周七天也没停工,就这么加班加点一直生产到2月7日、外面社会上正式节后复工。 陆谨明订购的几台口罩机,也终于在2月7日之前两三天到位、并且调试好,2月7日第一批返工员工到了之后,简单培训就开始转产。 陆谨明那边,在第一批口罩下线之前,就马不停蹄派人跟粤省那边医疗系统的客户打电话兜售、或是申请对接提供一小批援助物资,以便试用对比。 好在这一次的善意,总算是立刻得到了回应,无论是销售还是捐助,都有积极反馈——因为历史上,到2月9日,就有京城部委的特派调查组去粤省了,说明已经发现第一批病例因为过年春运蔓延到了京城。 陆谨明正式生产出第一只熔喷布口罩的日子,只比京城调查组南下早了一天,可见在粤省当地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连“纱布缝制口罩必须有12层”的临时标准都刚刚开始执行了,有吸附性好得多的熔喷布能用,当地卫生机构当然要。 陆谨明先捐了第一天的产量给相关医院、供医护人员。然后把后续几天的产量作为正常销售,供社会人员。 他手头之前攒了6吨的成品熔喷布存货,要变成口罩还是很快的。一只普通医用口罩才用不到10克熔喷布,而且是已经把加工损耗都算上了。所以一吨布至少能生产十万个口罩。 如果要尽量接近KN95标准,需要加厚多层、再配合别的技术,会多用几倍材料(陆谨明生产不出KN95的口罩,只能是尽量强化) 但不管怎么说,陆谨明哪怕先捐第一天的量、全部生产加厚超耗的,也够数千医护人员每天换四个、用上一个月了。 有了这个捐赠的疗效示范效应,社会销售那部分肯定可以顺利铺开。 不过,陆谨明并不知道,随着他即将踩中风口赚钱,他的上游供应链又即将面临新的试图分肥的人。 第7章 聚丙烯都能缺货你开玩笑吧 陆谨明的公司亲自下场做口罩的事情,说起来就几句话,实际上其中的繁复手续当然是少不了的—— 最直接面临的就是资质问题,事实上他是找了有相关证照的企业挂靠、最后包装质检过了一下桥的。 这点懂的都懂,医疗器械不是什么企业都有资质生产的,陆谨明的公司原本确实有所有原材料、纺织品甚至成衣鞋帽的生产资质。 但一旦这些纺织品定性为医疗用品,比如口罩防护服,哪怕技术含量不高,也得专门企业,否则就不合规了。 好在这些繁琐的事情不用顾辙去操心,自有陆谨明这种老江湖协调,细节没什么好赘述的。 陆谨明自忖只要严把质量关,产品别出实际问题,挂的资质也挂全,在紧急情况下,上面也不会有人专门针对他——除非是真的被仇家盯上了,处心积虑拿着放大镜来算计。 第一批口罩2月10日出厂完成质检和手续、随后就发汽运去粤省。 03年也没什么发达的空运物流,火车又不方便,没有经过赣、闽去粤省的路线,必须走鄂、湘绕路周转。所以还是用汽车,也不差这几天。 当地这时候也没全面紧张起来呢,响应速度跟17年后肯定没法比,外人搞得太大阵仗,反而会被人当成别有用心。 第一批货在路上一共中转了三四天,确保2月14全部分派捐到了一线各大医院。小地方医院分散的就拉到卫生局,自有专人去料理。 陆谨明的货运到的时候,正是其他谣言满天飞的节骨眼——2月11号开始,民间媒体终于被允许开始报道相关新闻了,不再要求封口,反而开始鼓吹宣传让民众自己注意卫生。 结果第二天开始,板蓝根和白醋有特效的谣言就开始疯传,十块一包的板蓝根炒到四十几,同样十几块一瓶的白醋能卖七八十。 相比之下,明远国际的口罩还是很良心的,给医院的部分是捐赠的,没什么可说。直接销售给零售商的,也才4块多钱一个—— 主要是当时也没有国家标准,熔喷布口罩也没有纳入指导价。03年的熔喷布成本本来就比17年后高很多,所以也是合理的。 17年后熔喷布的基准价才五千块一吨(暴涨期间不算),而当时布的基准价就要三万一吨,差了六倍。按照等比例算,后世卖五角钱一个的,成本等比翻都要三块。 而且,03年的熔喷布口罩用量也会比后世多数倍,技术原因顾辙也分析过,因为当时熔喷机射出的喷丝直径要粗一个数量级嘛,精度不够,还做不到5微米以下的喷丝。 这是很容易理解的道理:组成布的丝变粗了,同等面积的布当然会变厚变重。后世1克多布料就能造的普通医用口罩,如今要好几克。 这些也都是成本,所以市面上零售五块钱,已经算合理的薄利多销。 当然熔喷布成本高昂的最主要原因,还是机器太贵,需要收回折旧——熔喷布是90年代初出现的产品,相关专利技术外国公司在91~94年间逐渐完成了布局。 所以理论上按照专利20年的保护期,到2011~2014年间,熔喷布、熔喷机先后会过保,然后才迎来暴跌,因为没有附着知识产权可以合法山寨了嘛。 国内21世纪初的时候,没人买熔喷机造熔喷布,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当时也不注重知识产权保护,山寨大行其道。 业内人士大多想的是“反正就是一种布料而已,现在太贵了肯定没消费者买单。忍住20年不穿不用,熬到2011年之后不就能不给钱白嫖通用技术了嘛”。 至于没忍满20年、中间就没忍住出了事儿,也不是正常人可以预料的。 …… 这样的大环境下,陆谨明的良心价口罩当然是立刻遭到了抢购。 工厂这边平均每三四天就要拉一卡车货去粤省,一到当地就被分销商拿货一空。分销商再转卖出去,不少人卖得比原价高多了,陆谨明也没法管,毕竟相隔千里,也没那么多人手去操心。 好在撑过最初的一两周后,其他正牌生产医疗器械的厂家也开始进场,所以陆谨明这边需要亲自生产的口罩,很快就只占到了很小一部分,厂里至少八成的熔喷布都直接对外出货、由别人去加工成口罩。 还有企业客户搭上陆谨明这边的渠道,发现提不到货排不上队,就直接求他联系扶桑那边的企业、直接空运进口。 陆谨明也很仗义,反正自己供不应求,也做不完全部生意,本着积德的心态,就把他那几个扶桑供应商的信息也都透露给自己的客户。 等于是允许自己的客户绕过自己直接联系上家了,这在商场上算是非常敞亮了。 但因为暂时货源紧张、需要周转手续其他成本,加上扶桑成品布本来就更贵好几倍,还要抢时间,熔喷布的国内市场价也出现了暂时的暴涨。 卖布就不比直接卖医疗器械了。哪怕是后世,口罩不能随便涨价,布这种通用原材料价格也是没人管的。 因为面对的都是企业级客户,是2B的生意,不存在终端消费者,在商言商本来就是价高者得。 只要买布的买家成本控制做得好,能确保最终面向终端消费者的成品不明显涨价,上游企业根本管不着。 后世熔喷布紧张的时候,从五千块一吨两个月内就涨到十七万,半年后最高峰时达到四十多万,分别涨了三十到八十倍。 如今的熔喷布没那么夸张,但也在后来两个月之内,从三万块渐渐涨到了十五万,有多少要多少。 陆谨明算了一笔账,原先他这些机器需要连轴转生产两年半、还得确保所有货物都卖完不滞销,才能收回全部前期投资,后续才是纯赚。 现在因为出货价涨了五倍,前期机器投资的回本时间,可以缩短到四到五个月。 当然,如果业内同行看到熔喷布如此赚钱,肯定也会想办法跟进。 不过这种基础工业的产业链传导本来就比较慢,热钱第一眼盯上的肯定是“直接买布造口罩”,这玩意儿技术含量至少低一级,是更快的快钱。 得发现布贵到买布生产口罩无利可图,也找不到别的快捷解决方法,才会下狠心考虑造布。 这中间至少要一两个月的传导,再加上到时候买机器、到货、调试产线、又是一个多月。 所以等国内同行进入,至少也是当年五月份的了,反应稍慢一些的第二波进场同行,至少是七月份了。 二月到五月之间的生意,陆谨明可以独家做,国内就他一家化纤企业产熔喷布。 …… 熔喷布的生意能做很久,顾辙原本在这事儿上只是给女朋友家里指个路,后来对方非要他也投一台机器、下点注增加互信,他才跟着投了,把机器丢给陆家托管。 整个二月份,国内对新的未知疾病感到紧张的,也暂时仅限于粤省一省。 当时的响应比较慢,京城也好,东海这边也好,都还没什么感觉。 所以大学的新学期肯定是要正常开学、正常上课的。 刚开学时活动比较多,顾辙也不得不先以学业为重,最多每隔十天半个月过问一下、看看自己托管的机器又赚了多少。 顾辙和他身边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出门戴好口罩,哪怕上课也是。反正自己家里就有生产,质量绝对过关,比市面上的纱布口罩要好得多。 这种做派,一开始肯定也不被人理解,觉得他有点过于生存狂了,为此学校也让辅导员委婉地找过他谈话,让他别“制造恐慌情绪”。 而环院那边的辅导员找陆幽幽谈话时,说得就更加直白一点,暗示她“知道这是你们家公司生产的,别为了推销自己的产品、制造存在感刷曝光率,就天天戴”。 搁这还以为陆幽幽是在代言做广告呢。 好在这种谈话也没什么强制效力,大家都解释“我们最近比较呼吸道过敏”,也就没人再阻止了。 这段时间里,顾辙其他一些年前就推进的科研和生意项目,也都有了新的进展。 海昌眼镜那边,年前谈妥的授权战略合作,如今总算是彻底敲定了细节,最终对方决定购买四年的专利使用授权,每年两百万,一共是八百万。 年前海昌只付给了顾辙二百万,如今又追加了二百万,最后剩的四百万也被要求在五月底之前付清,也就是给三个月账期—— 顾辙也是为了尽快把钱拿到手,才会允许对方“独占”授权四年的,否则他要么卖要么一般授权。所以这么谈完全没问题,对方也理解,也接受。 另外,上学期顾辙就有租赁的学校那间化学实验室,这学期也会继续租下去,甚至顾辙有钱之后,还多租了一间。 并且自己添置了一些设备,类似于去年买的隐形眼镜离心机那种实际生产设备。这样他就可以指挥孔超凡和吴丹青继续开工,进一步优化那个他已经在申请中的“离心法美瞳材料”发明。 反正顾辙精通专利法,他第一次初申的时候提交的权利请求书写得非常巧妙,说明书里也留了一些补正的余量。所以可以利用“首次申请后12个月内”的国内优先权机会,做出一次细节补正。 最后,之前一直被顾辙放养的刘凯、还有他拉来的那几个计算机学院的大四学长,最近也被顾辙抓着要求加急写购物网站代码。同时还发放了不少红包奖金,激励大家冲刺干活的士气—— 原先顾辙不能说他为什么急着写购物网站,但现在理由已经浮上台面了,他可以大大方方讲,就是“他预言流行病会导致电子商务的新一波爆发、降低人与人的肉体接触频率”。 刘凯等人知道了自己工作的意义后,迷茫情绪一扫而空,写代码的效率也自然提高了一截。 顾辙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把开学后这些纷繁复杂的千头万绪处理干净,课业也没拉下。 时间进入三月初,他才总算清闲下来,有空约女朋友出去玩一玩。 他又担心未知疾病蔓延开来、东海省这边管理也越来越严,所以和陆幽幽一合计,准备在省城这边、大学附近,也看一套房子。便于以后学校万一被封闭,好过自己的校外隐居日子。 3月1日,星期六一大早,两人刚到约好的地点碰面,陆幽幽就接到父亲的一个电话。 电话里陆谨明跟她聊了一些家里昨天刚遇到的经营困难,想让陆幽幽和顾辙也一起群策群力帮忙想想办法。 看得出来陆谨明已经对女婿非常信任了,顾辙的建议虽然只是基于运气,让他赚了一大票,但他相信顾辙各方面都有全才,什么都懂一点,以至于现在有难办的事情都会想到全家人一起商量。 陆幽幽一开始并不知道事情有多麻烦,不紧不慢地问:“爸,今天周末啊,我和阿辙准备去看房子呢,是什么需要周末紧急解决的事嘛?晚上打回来行不行。” 陆谨明:“也没指望你们解决,就是知会你们一声。我们家的聚丙烯原材料供货,出了一点问题。也怪我大意了,明明之前1月底就抢在年关前、跟陈精诚签好了长期承销合作的,当时还抢提了20多吨聚丙烯。 现在都喷了五个星期了,已经快用完了,最多还剩一周的原材料。我上周就催过陈精诚下面的人一次,结果他们说排单走流程、优先供老客户,稍微要周转一下,不是不发货。 还说我们的协议是年前刚抢着签的,公司比较大要走流程,这种长约都是优先供已经稳定排期的老客户。” 顾辙在电话里隐约听见了,连忙拿过陆幽幽的手机,也不见外,直接说:“叔,聚丙烯不是什么稀罕原材料,我记得这玩意儿很容易搞的吧,不一定问炼化进货啊。” 陆谨明:“道理是这个道理,我原先也没重视,他们一开始口头承诺说流程能走完,我就没找其他更贵的渠道。 现在关键是时间上容易断档,你去外地谈判、签约、拿货,没那么快到啊。熔喷布生产线可能要停至少一周。 现在其实明州本地货源也有,炼化的日常紧急库存,被陈精诚另一个长期大客户买走拉完了。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他还暗示我,如果很急,可以加钱去找他那个大客户买二手货,那就不关他的事了,自由市场,自由协商嘛。” 顾辙听到这儿,已经心下雪亮,这是陈精诚看自己的下游客户赚得盆满钵满,要在原材料上卡个时间差了。 聚丙烯是不稀罕,但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还是稀罕的,尤其是客户前面被稳住、拖延了时间的情况下。 看来,寒假里拒绝陆幽幽跟陈涛联姻的后遗症,现在立刻就报应了。 第8章 你陈某人的问题还需要证据 既然知道陈精诚这是在报复,顾辙肯定是不希望服软的。 而且他心中也大致揣测到了陆谨明的意思:他肯定也是不希望服软的,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嘛。要是这次被要挟了,以后各种吃拿卡要的破事儿会越来越多。 当年陆谨明的生意没有做出独门技术优势时,确实需要八面玲珑维系很多供应链上不可言说的关系,以尽量把成本压到最低。 但如今他要技术升级转型了,也该跟过去的行事方式做个切割,渐渐抽身。缺的只是一个合适的契机,最好还不得罪其他人。 既然如此,顾辙觉得还是深入了解一下情况,通盘制定对策比较好。 他跟陆幽幽商量了一下,当天也不看买房的事儿了,立刻驱车回一趟明州,当面了解详细情况。 反正周末学校里也不上班,顾辙的其他部署也没法展开。 从省城走高速也才一个多小时车程,其他明州籍的同学,经常会选择周末回家两天,顾辙已经算事业心重不恋家的了。 …… 于是,两小时后,午饭时分,顾辙和陆幽幽就回到陆家了。 陆谨明提前准备了不少文件材料,还有一些证据,就在自家书房里,把情况详尽分析了一下。 顾辙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听了一遍,这才知道,陈精诚不愧是老油条,他的操作没那么简单,也绝没有轻易授人以把柄—— 陈精诚从头到尾没有留下哪怕一个字的证据,表示他“不卖聚丙烯给陆谨明”。也没有留下一个字的证据表示要涨价,一切都会继续按照长期协议办。 反正他是代表一家改制后的国企在谈判销售,涨价了也是国家赚,关他什么事?他也犯不着为了国家得罪人。 但是,也正因为是改制国企,效率低下一点、流程走慢一点,总没问题吧?这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大型的国企,刚刚新签的长期承购协议,走几个月才挤进老客户的正常发货排期,都属于基操。 生产计划、销售计划、库存备货计划,至少是提前一个月做的,甚至还有按季度做的。仓库里哪怕有货,说好是为上季度预测的某客户要的预留销量,那就得预留,完全没把柄。 至于陈精诚暗示的那些话,都是在陈精诚自己的主场、确保安全才暗示的,也不可能录音(陆谨明也不敢靠录音解决问题,那样会让人忌惮,得罪整个圈子) 而在公开场合,尤其是有下属在、或者是打电话催办下属的时候,陈精诚说的都是“你们要好好配合陆总的需求”, 然后他本人就出差去了。 这样的老油条是很难抓的。 就好比有些企业干部,安排自己出差之前,都会吩咐留下看家的下属:“过几天我不在,我小舅子/小姨子可能会背着我到单位来乱搞,你们千万别惯着他!” 先告诉你来的是他小舅子了,也让下属别惯着他了,要是还出事,那真不能怪他。 听完之后,顾辙也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老江湖啊,我说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原来是觉得自己手段高明,有恃无恐了。” 陆谨明亲手给面前茶几上的杯子都续上水,慢悠悠地说:“现在货还是有的,不过省内的炼化生产商手上没有,或者都被控制了。 要拿,只能是向其他进了货的化工厂转拿。陈精诚就给我‘介绍’了两个圈内哥们儿,海纳的老刘、泰达的沈老板——你知道的,镇洋区甬舟高速两边那一溜儿,连着几个村都是化工厂,都是从炼化进货的原材料。” 陆谨明提到的这几家,也都是本地的化工厂,其中泰达之类的,后世2020年那波还介入过防护服领域,有生产ss的无纺布,虽然占主营业务比例极低,却也趁机在大a上拉了一波股价行情。 陆谨明还有半句潜台词就不用说了:不管他找谁,如果加价要了货,加上来的价那部分,刘老板沈老板最后肯定都会饮水不忘掘井人,通过别的洗白方式报答陈精诚,不然人家白忙活这个干嘛。 陆谨明只要肯给,让渡一部分利益,就算是变相服软,也是对寒假里得罪陈精诚的事儿端茶道歉了。对方一是要钱,二是要个态度,顺便也好敲打一下其他人,比如过桥的刘老板沈老板。 至于找其他外地炼化巨头拿货,一周内确实做不到——别看聚丙烯不值钱,产量很大,但都是要大规模生产才有效益的,动辄都得上年产几十万吨的大化工项目,一般一个省有一家就够了。 镇洋炼化当时就是供了江浙沪三地,它94年改制,起步比较早。而隔壁的魔都炼化2000年才改制,如今03年初还没搞好大乙烯和聚丙烯产线呢,这种工业城建设周期都很长。 最近的原产货源都得去闽南拿——闽地的大化工基础不错,当初90年台塑王永庆刚来大陆投资时,首先看重的就是厦州。 后来因故受挫,才北上改投到东海省明州。但台塑做的一些基础准备工作,还是被闽省主管部门接盘了,所以很早就有炼化基础,就是规模小了点。 但不管陆谨明能不能解决,陈精诚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有损失,最多就是做局白做了,他也没留下法律上能指责的把柄,本来就是试着敲打的心态。 顾辙通盘捋顺全部情况后,思索再三,心中也有了决断: “既然这样,我们想办法用别的招数解决吧,不一定靠商场上的常规手法了——就当是我公报私仇好了,叔,你出资源铺路,我来出面。 我看这两天,我们就开始着手在学术圈和新闻界造势,熔喷布也卖了半个月了,口罩捐了快三个星期了。关于‘熔喷布口罩相比于12层纱布口罩’的防护效果临床对比,肯定会有数据出来的。 无非是现在期刊没有加急排版、或者不肯走特别程序加速审核。而相关新闻媒体也还没注意报道这方面的事情。这种时候,我们也别计较小钱、计较是不是‘有偿新闻’了。 反正想办法尽量双管齐下,让学术期刊提到相关行业、让新闻媒体提到你们公司,我觉得问题就不大了。 陈精诚现在这么跳,显然是因为在我们东海省本地,这种新疾病造成的危害还没显现,形势也不严峻,所以本地不重视。京城那边现在也还不严重,也不重视。 但是,这种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不会永远只有粤省的人重视。一旦形势变化了,本地主管部门重视起来了,你再想办法花点资源,请领导来视察,到时候原材料短缺的事情肯定会自然而然解决的。” 顾辙的想法就是:学术界的人脉,他去牵线,这也是一个混脸熟的机会。至于牵线所需的资源,不管是红包还是其他不好说的福利,那肯定是陆谨明买单。 疗效见期刊、企业贡献见报上电视,后面一切就好办了。 陆谨明神色微微一变:“要是能这么解决,当然是最好了。我其实也有闪过这个念头,可惜我不知道这种‘让人加速发学术论文、推进行业报道’的事儿怎么搞。 术业有专攻嘛,做生意平时也不跟学术圈交集。认识的媒体朋友,也都是财经媒体。” 顾辙认真地以一个学术掮客的角度思索了一下,很具体地建议道:“那就先再准备一批物资,我们通过东海大学医学院、捐给医学院附院。理由就当是‘未雨绸缪,帮助本省卫生系统应对图啊情况’。 现在关键就是本地媒体对我们没报道,对我们感恩的都是粤省人。所谓县官不如现管,粤省卫生机构再感谢我们,总不能让他们的领导跨省来视察吧。 我们现在功课做在前面,下周一就捐,在本地把动静闹起来,主管部门肯定会发现的。其他学术界的发声你不用担心,提供资源就行,细节我来搞定。” 这时候,顾辙这个东海大学高材生、还是最新一届竺可桢学院最顶级的学术新星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他以本校大学生科技创业典范的身份、去求见别的院的领导,还是代表企业给他们送捐助物资,说上话的概率就非常大,这是圈内人。 陆谨明一想,果然非常缜密,细节他就不问了,用人不疑嘛。 …… 顾辙在老家休息了一个周末,周日晚上跟着陆幽幽再次回省城,还带上了陆谨明准备的捐助物资。 顾辙也不含糊,立刻按照他的计划行动起来,托关系求见到本校医学院的郑森郑院长,非常诚恳地展现了他拳拳报国的赤子之心,先捐了一批防护器材给医学院附属一院、附属二院。 而在东海省,尤其在省城方舟市,民间口碑最好的公立医院,并不是省人民医院,而恰恰就是东海大学医学院的两家附院,从这两个节点切入后,圈内影响力立刻就显现了出来。 另一方面,顾辙也花资源各种帮别人加速发文章、引报道。终于在短短一周之内,就让主管部门领导发现了本省居然有这么一个政绩点: 在明州市,有一家化纤企业,是如今国内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实现了熔喷布国产化的企业,还供应了国内全部的熔喷布口罩核心原材料。 虽然他们在生产组织过程中依然是买了扶桑人的设备、用到了扶桑人的专利技术授权,并没有完全掌握核心科技。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种“填补了国内空白”。 而且那家企业负责人似乎还很有社会责任感,第一时间就给粤省的卫生系统一线医护捐了物资,最近还给省内的相关承接单位也捐了,据说还在打算往京城那边捐助——因为3月上旬开始,粤省那边蔓延的疾病,终于有正式报告在京城流传开来了。 于是乎,3月8日,周一,明州的机工委就接到上级通知,要求第二天接待省里对辖区内部分企业的视察。 (注:工业主管部门,在省里是厅,在地级市是委。08年合并设立工信部之前,各个产业有自己的部和地方委) 第9章 我们没有研究数据是因为我们没有对照组 3月8日,星期一,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后。 作为东大竺院请假专业户的顾辙,又一次轻车熟路来到辅导员的办公室,提交了一整天的请假申请。 如果是请一门课,当然应该找任课老师,但把一天之内所有的课都请了,还是找导员备个案比较好。 请假当然是为了陆谨明那边的事儿,他们明天就要接待视察了, 但陆谨明的人不太懂熔喷机等相关技术领域的前景展望、如何画大饼吹嘘后续研发方向,自然需要顾辙亲自准备一个PPT,以备不时之需的讲解。 导员郭老师看了顾辙的请假条,就忍不住苦笑: “你是又折腾出了什么麻烦?你那家技术咨询公司的一个客户、需要你明天提供一些技术接待的讲解?这种小事情你必须亲自去吗?不就是做个PPT讲解一下嘛? 上学期期末你成绩比期中下降明显呐。虽然你不指着考试分数拿奖学金,但至少绝对不能挂科,这可是有评审制度规定的,终归是个荣誉。 我看你这学期还是熬一熬,到了大二,不用理科通识教育了,放开了选课,以你的本事,选最专长的那些化学课,不就保证高分了么。” 顾辙知道导员也是为自己好,耐心听她说完,才提醒道: “放心,我离挂科还远呢,明天其实也不是我想去,是那家客户要接受省里的领导视察。他那边的研发负责人,又不接头相关工作细节,还是我去比较稳。” 郭老师立刻缄口不言,又仔细瞪大了眼睛快速扫了几眼请假条,颇为无语地签了。 这也不能怪顾辙,毕竟顾辙在写请假条的时候,事由只能是写“他明天具体要干什么”,至于要干的事情级别有多高,他也不好刻意写出来,那不成故意装逼了么,多不低调。 郭老师内心很是郁闷: 你丫故意钓鱼的吧!你早说是给省里的视察领导讲PPT,我能婆婆妈妈跟你讲大道理?算了!以后顾辙再有任何请假、申请,统统无脑批!省得再被他钓鱼秀一脸。 …… 次日一早,明远国际厂区内,昨天经过连夜的加班加点打扫整治,此刻已气象一新。 董事长陆谨明亲自带着助理提前巡查了一遍,确保没有纰漏,才神情略显疲惫地到厂区门口,准备迎接视察。 他也是昨天才刚刚接到的正式通知,虽然一周前就开始布局了,但毕竟不可能预测具体的日子,所以事到临头的时候,还是有些感慨一切来得太快。 顾辙则以合作友商的身份,在旁边混了个位置。陆幽幽也很正经地在父亲的公司里混个身份,今天穿得也非常保守得体,虽然跟顾辙站的很近,却看不出有哪怕丝毫的亲密关系。 这两天,陆谨明的明远国际,和顾辙的方舟科技,也是补了不少合同、实打实付了一些钱还开了发票。 把顾辙之前私人身份提供的那些咨询意见、全部落实为付费的正规技术咨询。 甚至还连带着把顾辙出资购买、放在明远国际托管的那条熔喷生产线,都包装成了“技术研发调试合作项目”的一部分—— 之前顾辙不是给陆谨明画过大饼,说将来卖了一阵子普通聚丙烯熔喷布、摸索熟练之后,可以往PLGA/PVA“透湿人造皮肤”高端面料努力么? 只不过那项目也没说多久才会开展,在顾辙原本的计划里,这学期他肯定是没空的。 隐形眼镜专利材料那边的业务,还有很多后续具体落地的技术细节要忙,大一下还不能选课,显然会是顾辙本科阶段学业最繁忙的一个学期。加上顾辙是知道普通熔喷布都能热卖小半年,所以到了暑假再从长计议就行了。 但是,领导视察的机会一年也未必有一次,如今为了展示最好的一面,当然是无论有没有真的开始做、先把PPT炫一遍,别暴露具体技术原理就好。 “来了来了,全部站好。”随着远处的车队出现,陆谨明最后整肃了一下纪律,然后看到车队停稳、车门打开,才快步迎上去。 来宾的具体身份他提前是不知道的,但是知道有哪些单位、什么级别。 今天来的客人里,身份最高的有一位副省一级的闲职领导,但实际了解具体情况的,主要还是卫生和化工系统的两位副厅—— 看得出来,副省领导的出现,就是协调不同厅之间的关系的,免得他们为今天的视察争坐次、分主从。实际上可以不用管事,看个热闹就行。 “欢迎张(副)书记、徐(副)厅长、李(副)厅长莅临视察我公司。各位领导的指示一定会对我公司后续的工作开展大有裨益。” 陆谨明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先寒暄接待了一下,把人领进休息厅听个简单的业务宣讲、顺便歇歇脚,展示一下产品样品。 然后是视察具体的生产线、最后是听取专业的技术人员汇报。 第一个环节跟顾辙没关系,他听别人讲就行,他只要跟在旁边当个小透明。 而陆谨明当然也希望给女儿露脸机会,所以这种简单宣讲都让陆幽幽上,提前把台词背熟了。 带着领导在车间里边走边看、旁边还有摄像机在拍着,让陆幽幽稍稍有点紧张,但很快就克服了: “……我们公司熔喷布产线,是国内第一条,也是目前唯一一条,引进时填补了相关领域的国内空白。日产聚丙烯熔喷布成品约500公斤,可以用于制造15万只熔喷布口罩。 由该款熔喷布生产的口罩,上个月在粤省卫生系统经受了严格的考验。我司上月给当地医疗系统捐赠了超过20万只口罩,而根据《粤州医学院学报》最近几天刚刚刊登的一篇研究结果显示。 口罩分批捐助到位的最初一周内,抢救环节密接医护人员使用熔喷布口罩时的感染率,比使用12层纱布口罩的感染率下降了大约25%。而隔离看护环节的医护人员感染率,更是下降了47%……” (注:这个感染人数和感染人数的比,不是跟总参与的医护人员来比。比如前者是100个人感染了20个,后者是100个人里感染了15个,那就是下降25%。) 陆幽幽本就形象绝美,此刻更是谈吐清晰优雅、讲解简洁到位,立刻就让视察领导们对企业的贡献有了一个非常直观的认知。 张书记一边听,一边隔着大块的落地玻璃窗,看着玻璃对面的熔喷机在那不停喷丝,微笑点头着作出指示: “明远国际的魄力和经验非常值得借鉴,省里的各类工业主管部门,也要注重研发和引进先进生产力,用各种办法尽量提高生产水平、满足新时代新形势下人民的安全卫生保障需要。” 高屋建瓴的场面话说完后,张书记话锋一转,随口问起几个具体细节,他转向卫生部门的徐副厅长: “小徐,刚才我听小陆同志提到了在粤省那边的相关医学研究,最近这种新的呼吸道疾病也有在我省扩散的趋势,我们也要严防死守、尤其是做好医护人员的保护工作。 目前我们有没有相关数据、医护人员的感染率对比如何?有没有与时俱进改善防护措施?” 徐厅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哑口无言,这事儿本省也确实还没来得及做相关工作呢,不是他们不努力,而是确实才刚刚流入没几天,主要都是一些去参加广交会打前站的商人回来、把病带进来的。 时间那么短,怎么可能形成任何医学期刊上的学术研究结论呢?而且他是行政官员,也不可能天天盯着学术前沿,就算是昨天来之前补课,也不会面面俱到。 好在,就在徐厅有点紧张的时候,负责普通讲解的陆幽幽帮他解围了一句:“张书记,您真是心怀人民福祉、关心医护工作者的安全健康。 不过这种后续的对比研究,其实不太可能做。因为哪怕是粤州医学院那边,也只有熔喷布口罩流入第一周的对比数据。后续既然发现这种口罩有效果,不管效果好多少,肯定都已经全面换用了。 所以,如今在粤省也好,我省也好,不可能还有一线医护人员用12层纱布口罩进入危险环境,这个对照组不存在了,也就没有实验数据了。 要找相关的后续验证数据,只能找偏远的、还没有被我们的熔喷布口罩覆盖到的省份的医疗机构了——当然,如果有这样的情况,我们也会尽快反省自己的工作,把相关器材铺货到位。” 徐厅长一听,对啊!这个回答太好了! 我们东海省好歹也是信息流通和响应速度都很快的沿海发达地区,既然知道熔喷布口罩比12层纱布口罩好,怎么可能还给一线医护用哪怕一只普通纱布口罩。 “对对对,我刚想说,我们卫生厅还是以医护工作者的安全为第一考虑的,实验数据什么的,也就没有搜集环境了。 我们当时第一时间就发现熔喷布口罩效果更好,至于具体好多少,我们不可能拿医护工作者的安全去试,哪怕只好几个百分点,我们也要不计成本全面普及。” 张书记听了这话,非常满意地点点头。 确实,没有更差的对照组,所以拿不到数据,这无可指责,恰恰说明了卫生部门的工作做得好。 “很好,不过小徐,你们也不能骄傲,要继续打起精神,严防死守。” “是,一定遵照张书记的指示。”徐厅被表扬了,情绪顿时很是高昂。 第10章 PPT战神 张书记的表扬,让卫生系统的陪同视察人员上上下下都精神振奋,其中个别担着责任的,心中还不免闪过一丝对陆幽幽的感激。 这个小姑娘会说话,准备充分,一看就是个做汇报的好苗子。 他们一边视察,还一边悄悄问了陆幽幽的情况、为什么会如此年轻就在企业里主持汇报工作。 得知是陆谨明的女儿后,才息了招贤纳士的心思——要是普通雇员,绝对可以考虑挖到体制内栽培。 后半程的视察过程,卫生系统这边也没什么压力,张书记又问了一些问题,但主要是工业系统那边的人应对、解释。 比如,在得知了机器是扶桑进口的、并不难买到后,不了解情况的张书记难免惋惜指示: “小李,小陆说这种机器和技术在外国都已经成熟商用七八年了?那为什么国内迟迟没有引进、一直存在着空白呢?” 工业口的李副厅不得不解释:“这个情况比较复杂,这种原先也不属于国计民生非用不可的技术领域,国内对其评估不足,认为无纺布都只是普通的新型纺织面料。 另一方面,扶桑相关企业的技术授权费一直是比较高昂的,购买这种机器的成本里面,有至少一半是技术授权费。国内企业家普遍觉得没有性价比,想观望到专利期结束再自力更生。” 张书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这说明还是评估不到位,虽然说我们现在是市场经济,市场的归市场,但是国计民生的保障底限,还是要政府牵头、或指导、或鼓励,想办法解决。 具体你们回去慢慢讨论一下吧,要举一反三,查漏补缺,引以为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次,幸好还是我们的民营企业有担当,总算也是为省里争了光。” 张书记一边感慨着,自然就想到要问问陆谨明当初是怎么想到要引进熔喷布生产线的。 这个问题陆幽幽不便越俎代庖,也就由她父亲亲自回答。 陆谨明自然会稍稍美化一下自己的动机,但也绝对不算骗人——他先是强调了一下“他早就知道熔喷布可以用来制造个人防护用品”,所以引进熔喷布生产线目的就是为医疗卫生企业提供原材料。 然后,再讲了一下自己去年“因为长期亲自抓材料科研工作”,查出了相关的肝病,后来住院治疗、怀着感恩之心想回馈社会,所以不太计较成本和利润率,这才歪打正着。 具体的措辞,自然要比这还煽情不少,还得夹杂套话,无须赘述。 各位领导听了,也不免微微点头:“这是好人有好报啊。” 陆谨明附和了两句后,连忙趁着领导们心情都还不错的机会,继续说到: “张书记,其实刚才李厅长提到的问题,确实也不能怪主管部门。在遇到这次的特殊情况之前,熔喷机也确实没有非引进不可的理由,还占用了大量外汇、给外国人赚了大笔专利费。 所以,我公司在引进的时候,其实已经另有长远规划——我们与东海大学化科院,以及为我司提供技术服务的方舟科技咨询公司,进行了产学研合作, 立项了一个改良现有熔喷技术、绕过现有扶桑专利、实现生产更优良性能产品、还不用给外国人专利费的科研计划。 我们买来最初这几台生产设备,为的就是研究改良、优化设计,技术与法律并举,独辟蹊径找到一条自力更生的路线。” 此言一出,张书记眼神中立刻流露出了更多的嘉许,而李副厅长的表情就更加亲切了。 刚才卫生部门出了点风头,工业口这边却是不痛不痒被“无则加勉”了两句,有成绩也是民营企业的,不是主管部门的。 现在陆谨明这一瞌睡递枕头的操作,显然太合时宜了。 李副厅长甚至忍不住委婉地出言劝说,劝张书记详细听一听明远国际的科研计划。 张书记倒是不反感,只是随口说道:“会不会太专业了?会不会涉及商业机密?” 陆谨明连忙表示不碍事,不涉及机密。 而李副厅长则在旁边表示有听不懂的地方,他可以帮忙解说一二。张书记见时间还早,就点头了。 于是,后面自然就是顾辙的表演时间。 一行人被引到了一间会议室,听取一个简短的技术汇报。 顾辙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接上投影仪。他今天还特地换了一套比平时朴素得多的西装,以塑造自己艰苦朴素的科技工作者形象。 包括张书记在内的听讲者,刚才在工作人员介绍的时候,都已经知道顾辙的身份了,只是前面顾辙没什么表现机会。 此刻注意到是顾辙主讲,领导们还是有几分诧异,不免善意询问:“小顾同志很年轻啊,这么年轻就能开技术咨询公司,非常不容易嘛。” 旁边立刻有查过资料的工作人员低声解释: “小顾同志还是东海大学竺可桢学院的在校生,自然是很年轻。他还是东海大学去年的优秀学生代表、邱成桐奖获得者。他的公司也是东海大学的学生创业重点项目、和产学研一体化示范标兵。” 一下子,所有人再看向顾辙的眼神,都微微有些变化。连带着旁边的摄影和报刊媒体记者,就愈发上心,把镜头纷纷瞄准了顾辙。 顾辙在旁边听了,也是暗赞这位对方带来的随行工作人员、准备工作做得好。 当然,天上不会掉免费馅饼,这一切同时也是顾辙自己过去一周努力运作的结果——这位随行工作人员,是卫生系统派出的,也是东海大学医学院派系的。 顾辙给医学院系统及其附院捐助打点做得好,对方知道他的好处、了解过他的信息,如今有机会当然要帮他吹几句,也是人之常情。 有中立的第三方来说,肯定比顾辙自报底细要有公信力得多。 对方还很巧妙地把“邱成桐奖学金”的“学金”两个字省掉了,不得不说是神来之笔,外行人还以为这是拿了什么正经科学奖呢。 包括张书记在内,好几个领导对顾辙的印象,已经潜移默化变成了“这是一个青年科学家”。 顾辙不卑不亢地侃侃而谈,从“纤维直径影响吸附力、吸附效率”等工业常识说起,还夹杂了一些03年时下比较热门的“纳米材料”概念、但是加入了不少后世的干货,而非如今的泛泛而谈。 最后,他又在确保技术研发思路不泄密的前提下,阐述了一下利用亲水与疏水高聚合材料的复合制造新熔喷材料的广阔前景、各种画大饼、展望未来应用场景。 对于顾辙来说,这种PPT技术吹实在是他容易了,尤其是涉及未来展望,对他来说那直接就是比神棍预言都准的东西。这种推演也不用负责任,不像科学论文那样必须严谨,所以怎么精彩怎么说。 偏偏他的每一个推演都有血有肉,细节非常丰富,想让人把他当成软科幻来看待都不可能——至不济也会被当成最硬的硬科幻。 最后,为了加强说服力,顾辙还出示了几份专利申请文件以及国知局的受理号,显示他和明远国际的相关技术合作已经进入了实质性阶段, 力争一年多的时间里,实现对扶桑现有熔喷技术的本土化绕过、并且实现进一步改良。 这几份专利申请的受理,当然是真的,但是内容未必能过,即使给顾辙一年的时间依据专利的国内优先权补正材料,也未必能过。 但是,没关系。 顾辙本来就没想过,他只是之前起意要这么干之后,就立刻申请了。大不了将来被驳回或者撤回一次嘛。 为了应付视察,特地弄几个“正在申”的证据,实在是惠而不费,白花几千块申请费而已,不会有别的损失。 当然,也有个别专业懂行的随行视察人员,看到顾辙拿出的是申请受理材料,而非授权材料,稍稍提问质疑了一下顾辙将来过审的把握。 但顾辙恰到好处地拿出了其他一些业绩证明,立刻就没什么人质疑了。 “这个问题问得好,还在申请中的技术,确实无法保证最终授权。不过我们公司与东海大学合作的科研项目,之前都有比较好的业界反响。 比如这几项‘一种新型高聚水合物与交联剂隐形眼镜材料’,就是还在形式审查过程中,甚至没有申请公开。 但是两个月前,已经有一家位于外省的台资与外资合资企业,看中了这几项技术的商用价值,支付了四年八百万元的授权使用费。该项目也被评为我校去年的产学研结合标兵项目。” 有历史业绩就是好,听了顾辙云淡风轻的表述,提问者立刻没有其他意见了。 而李副厅长刚才就挺感谢陆谨明顾辙帮他解围的,也连忙出来表态总结,算是给工业口那边的随行人员都定了调子。 那些外行记者的相机和摄像,自然也是瞄准了顾辙一顿乱拍,争取回去之后从顾辙的纵横捭阖中剪出更多精彩素材来。 今天的视察工作太有话题度了,不仅有政绩,有企业层面的成绩,还有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青年天才科学家”桥段。 哪怕是为了收视率,不是为了完成任务,那也得好好拍呐! 短短二十分钟的熔喷材料前沿科技展望,很快就聊完了,不管内行外行,都听得有些意犹未尽。 因为时间的关系,忙完这一切已经快中午的点了,陆谨明自然也要准备招待,就是普通的招待,并不会奢靡。 来视察的人,也多是各自部门里比较清闲的副职,跑那么远路从省城过来,来都来了,也不可能午饭都不吃就走,也就告诫陆谨明一切从简。 视察的氛围总算是融洽轻松了下来,等着吃饭的时候,大家还能随处逛逛,再看看企业的各项生产准备。 这时,厂区门口进来了几辆大卡车,直奔原材料仓库,其中一辆车上,装着一车轻抛的聚丙烯。 送货司机应该是得到了陆谨明关照的,要他送到之后立刻卸货、否则今天熔喷机就有可能停工待料。 但是,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仓库的卸货工人们似乎并没有及时接到通知,也没有得到“日常计时制薪酬临时改为计件制薪酬”的招呼。 所以装卸工自然是慢慢吞吞,一点提不起精神,还等着司机给烟钱饮料钱,才考虑好好出力—— 装卸工本来就是这样的,按月算工资不会下死力气。如果跟他们说计件制、卸完一车多少钱,那马上工作效率能翻好几倍。企业管理者也知道这些情况,如果有特别紧急的事情,是愿意多花钱解决问题的,这都是小钱。 可惜,今天或许是因为准备迎接视察工作太忙了吧,公司上下管理层偏偏没注意到这个问题,还闹出了不少动静,引起了部分视察团的人注意。 视察团中一位女工作人员,本来就是负责帮双方介绍接洽的,今天上午一直在跟陆幽幽对接,此刻也是陆幽幽陪着她在厂区逛。 女性本来就要敏感八卦一些,何况充分了解情况也是她的工作职责,看到这一幕后,她忍不住询问陆幽幽情况。 陆幽幽一开始“也不知道”,装模作样过去问了之后,才说: “最近聚丙烯缺货,再下去熔喷线要停工待料了。原产厂家都发不出货,所以今天是临时找其他同行高价拆借了一些原材料过来救急。见笑了,我们这边都忙着接待,居然日常管理工作出了疏漏。” 几名视察团的工作人员立刻起了兴趣,尤其其中也有工业口的干部,他们立刻觉得有点不正常: “不对啊,别的企业还能缺原材料,你们明州的企业怎么会缺聚丙烯这种大路货?全省的聚丙烯不都你们明州在供么?你们隔壁镇洋炼化一年十万吨,你这一年才用几百吨,他们一天的产能够你用一年了吧。” —— PS:以上已经四千字。说一下更新和成绩……有些书友在问,说我“承诺过日更万字一段时间”。我是说过,但是原话其实是“如果达到三国忽悠的同期成绩”。 就算达不到,我一开始想的也是“那就等比例加更吧”。比如说好了达到就日万,那达到八成,就日八千。不过这个成绩实在是,才刚到上一本同期的一半多一点点,六成都不到。 或许也跟上架早字数少没人追有关,也可能是之前冬奥会现在打仗,各种流量锐减看书人变少有关。现在加了也没多少人看啊。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是上了三江强推的书,我至少写到100万字以上完本。如果后续能救起来就多写多更。人一旦陷入怀疑,灵感也会下降,大脑心态是不受控制的。我也要多抽空节点单子维护客户,留个后手避免资金链断裂。 救不起来也没办法,如果大家也都不想看,等这本书新增均订跌破1500的日子,就是完本之时(但是至少会好好写观察到100万字,目前就才1500) 第11章 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不是更快么看什么新闻啊 顾辙和陆谨明终究是知道分寸的,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玩“在领导来视察的日子,刚好遇到原材料被卡脖子、从而停工待料”的苦情戏。 那样做虽然也能确保搞掉陈精诚,但动静就闹太大了,还显得有点假。 更何况,领导视察本来就是一个展示自己的难得契机,当然要尽量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哪怕陆谨明最初的动机是为了对付陈精诚,真到了这一天,他早就把这些小恩怨抛在脑后、一切都要以保证视察不出纰漏为第一要务。 于是就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先让原材料仓库那些确实不知情的怠工装卸工稍微闹一闹,搞点小动静。然后立刻给他们发计件工资、把事儿平了,表面上继续顺利生产,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能让视察团里的工作人员注意到那就最好,如果注意不到,那就再一点点加码, 陆谨明一共安排了三个可能的曝光环节,显眼程度逐次提升——好在第一个环节就奏效了,后面两个环节也就“提前举一反三、查漏补缺”,直接扼杀于萌芽之前。 …… 视察工作,就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午后稍微休息了一下,领导们就先走了。 当时并没有人把事情闹大,但是,工业口的李副厅长,在走的时候确实脸色有点不好看,他应该是已经知道这边差点出了供应链问题、幸好企业方面随机应变解决了,才没丢人。 这事儿回去需要了解了解。但不管怎么说,有问题也要关起门来解决,家丑不可外扬嘛。 领导们走后,倒是跟来的那些媒体记者,不约而同选择了计划外多留一段时间、好好挖掘猛料。 这些记者有省电视台的,还有方舟市和明州市的电视台,外加几个报社、一份财经类杂志。 他们原本接到的任务,只是例行公事,但没想到跟拍视察的过程中,发现了那么多令人惊艳的内容。 明远国际这家区区几千万元净资产的小型民企,居然有那么大的雄心,简直就是“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先进样板案例。 方舟科技咨询的顾老板,更是年轻有为到让人震惊。 按说“东海大学产学研示范标兵”、卖专利授权赚几百万、统筹国内首条熔喷产线引进、搞熔喷机的国产化替代科研…… 这些成绩和荣誉,单独拿出任何一个单项来,都不足以让省级媒体重视到专程跟踪报道的程度。 但是,今天机缘巧合之下,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么多事情居然可以是同一个人、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做出来的,他还那么年轻!听说才18岁! 这新闻价值就完全不一样了。 下午开始,顾辙就被排满了接见和会谈的日程,甚至都排到第二天了。 大家对他的一切成就都很感兴趣,连之前他做隐形眼镜材料、跟海昌的技术授权交易,按说都是跟今天的视察毫无关系的内容。 但记者们依然一点点抠素材,拿回去以备不时之需——这太传奇了。 最后,甚至还有八卦到问起顾辙的个人感情私事的,不过这些问题当然绝大多数都被顾辙拒绝回答了。 记者们之所以注意到这一切,也是因为顾辙的学业履历是公开的,想查就能查到。 他的恋爱虽然很私密,可他跟陆幽幽七年同学之情没法瞒住,也就引来了无限的遐想: 顾总有个七年的女同学,跟他一直关系那么好,今天还一起接待视察了,就是陆老板的女儿……怎么看都有问题啊! 应付得疲惫不堪时,顾辙终于不得不反省了几秒钟: “看来……找个多年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就是这方面有点不得清净,想保持隐私都很难。还是等大学毕业了就早点结婚吧,免得被人嚼舌头揣测。” 陆幽幽也不免被女记者们围着八卦了一会儿,不过她倒是没有太烦恼,反而还挺为“原来在你们眼中我和阿辙那么般配”而偷偷骄傲。 …… 因为应付采访的耽误,顾辙不得不在明州多待了一天,请假手续也得顺延。 他倒是给导员打电话知会了一声,但具体任课老师就不需要他一个个通知了,以至于有的老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同学们就更不知道了。 好在,同学们已经习惯顾辙经常不来上课,偏偏他成绩也还可以,不至于有挂科,真是羡慕不来。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化学课上完,班长吴丹青等其他俩室友,就第一时间急匆匆赶回宿舍放一下课本、收拾一下形象,然后就准备出去嗨了。 顾哥忽然有要事请假,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件美事。 因为顾辙周一走得太急,没太多时间详细交待任务,吴丹青和孔超凡稍微糊弄了一下,把这两天分内的实验量完成,就可以轻松一下了。 才大一新生,就不得不经常像“社畜”一样辛苦,也是挺难熬的,要不是真的喜欢化学,有成就感,普通人根本撑不下来。 今天顾哥依然没回来,下午课后的休息时间,就等于是白捡的了。所以他们午饭的时候,就早早跟新找到的女朋友约好了、要一起出去玩。 吴丹青的女朋友,是过完年回来确定的关系,就是那个环院大二的学姐、学生会外联部那个很会打扮的沈萌。 沈萌原先留过不少备胎,手腕很不错,让不少得不到她的男生挺牙痒痒的。不过不得不说,她至少不浪,只是想看准高富帅或者超级潜力股才撒鹰。 毕竟,给备胎发福利才能吊住备胎的,那才叫浪。不给舔狗好处、舔狗还非要单方面付出,女方只是欣然接受舔狗的付出,那不叫浪。 吴丹青当初得了顾辙的提醒,也算是擦亮了招子仔细观察过,分清楚了情况,这才果断下手追。 而沈萌见他居然也陆续捞到了几篇《东海大学学报-英文A辑》的第二作者论文,还有跟着顾辙搞科研拿到了好几笔奖金、以及一些次要不值钱专利的共同署名权, 便觉得这男生比她之前见过的都能耐,而且好歹情商也不低,就半推半就从了。从了之后的沈萌倒也收敛,大大方方公开了关系、让剩下的舔狗都死心别舔了。 说句题外话:专利申请的署名权,最多可以挂五个名字。当然这个署名权跟专利的经济利益分配是没什么关系的,那个要看具体的研发合同、协议怎么规定。 在国企里,领导干部跟着一线科研人员署名的不胜枚举,以至于很多时候企业里的专利,署名第三第四的才是真正的研发主力。 所以顾辙也不怕给吴丹青孔超凡,甚至是邵佳、蒋从文挂名,只要肯给他打杂帮他干活,各方面好处都不会少了的。 因为跟着顾辙刷了校内知名度,寝室里人人都有了女朋友。孔超凡和蒋从文也是从其他环院和校学生会外联部里找到的,靠沈萌帮着牵线搭桥联谊、介绍他们认识美女资源。 此刻,吴丹青等人在寝室里刚刚收拾打扮好,下楼就撞见了早已等在那儿的女朋友们。 “走,今天去钱柜KTV!要唱就去西湖边唱上档次的!我们打两辆车,今天都算我的!要是顾哥明天还不回来,明天全天算老孔的!” 吴丹青很是意气风发,赚了钱就得释放压力嘛,老不容易老板不在,此时不玩更待何时。 沈萌见状,还有些心疼钱,娇嗔数落了他一句:“要你充大款!” 吴丹青:“我不是充大款!是太忙了啊,一个月都难得有连续几天顾哥不管我们的。你放心吧,上个月月底,顾哥就把上学期最后没结算的发明奖金发下来了,你们随便玩!” 沈萌不想当着外人的面、暴露男朋友的收入,但无奈吴丹青自己有些想装逼发泄,所以被其他两个妹子问起,他立刻就吹上了: “不会吧?吴娟你居然不知道我们实验室的发明奖金制度?老孔你太狠了,连自己女朋友都瞒着。” 吴娟也是环院的,一个大一的美女,当然姿色肯定比陆幽幽差远了。吴娟也是刚被孔超凡追到手没多久。 孔超凡闻言,连忙辩解:“谁瞒着她了,我这叫低调,哪像你爱显摆。” 吴丹青像流川枫那样一捋头发:“我有分寸,顾哥不让显摆的事情当然不能显摆,但是给顾哥长脸的事情,我显摆得心安理得—— 实话告诉你们吧,在顾哥实验室里,只要申请了发明专利、大概率授权,对于研发参与人,每个人奖金一到两万块!实用新型也有三千到一万奖金! 顾哥是年后回来才给我们结算第一批的,现在我才知道,上学期那个八百块一个月的死工资津贴,那就算个屁啊!我跟老孔都拿了六七万了!也算是带有保密费的性质吧,谁要是实验内容外传了,大家奖金都取消。 唉,不知道今年顾哥还会招多少人,我是真想把可靠的哥们儿都拉进来,可惜他们本事未必行,不争气啊。” 说着说着,吴丹青也很是感慨。 顾辙这种操作,也不算乱发钱,主要是为了保密。 在很多科技型企业,哪怕给研发部员工发了高额薪酬、人家就是职务行为搞研发。但真到了专利下来的时候,还是要给几万块额外奖励的,这是业内惯例。(后世发明渐渐不值钱了,实用新型又容易刷,保底奖励有所下降) 一行人边走边闲聊扫盲,很快来到校门口,这就准备拦车出门去嗨。只可惜03年的紫金港校区还比较偏僻,出租车也不多,稍微等了几分钟。 就在这时,吴丹青眼尖,看到远处一辆熟悉的、尺寸大一号的大众车标车子平稳驶来。他又仔细看了一下车牌,可不是顾辙经常坐的那辆么。 “顾哥不是今天请假么?怎么下午就回来了?这时间挑得,刚刚下课他回来了。”吴丹青和孔超凡调侃了两句,一边连忙迎上去。 他们心中都已经先入为主,还以为顾辙就是故意拖到下课回校、好多轻松半天。 同时,吴丹青反应快。 他知道遇见老板装没看到有点不太好,但是如果顾辙要给他们压实验任务、又会导致今天的出游泡汤。 心思飞速盘算了一下,吴丹青选择了主动招手,跟刚要下车的顾辙打招呼,然后主动邀请: “顾哥,好巧,今天没试验,我们正要进城玩呢。你回老家肯定也累了,一起吧?” 老板也是年轻人,肯定也有想放松的时候,把老板拉下水,就不用担心了。 三位室友的女朋友们也立刻反应过来,知道要是不把顾辙拖下水,大家的日程可能都得泡汤,所以过来盛情邀请。 陆幽幽比顾辙下车晚,一眼就看到有其他女生想跟男朋友拉拉扯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立刻挡在顾辙面前: “既然大家难得约好了,别扫他们的兴了,就玩半天吧,反正我们也累了。” 那三个女生见状立刻缩了回去,反正目的达到就好。 顾辙反而被搞得不好意思了,自嘲地说了句:“放心吧,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吸血鬼,紧张什么?不会一回来就让你们做实验的。行吧,那就分两个人坐我们的车,你们剩下的人再打一辆车。” “好耶!”众人为老板的英明决断欢呼雀跃,最后决定吴丹青和沈萌两人坐陆幽幽的车。 吴丹青很有眼色地选择了坐副驾驶,让自己的漂亮女朋友跟顾陆坐后排。反正顾辙当初就没看上沈萌,完全不用担心。 可惜,虽然顾辙这个老板不给吴丹青他们加码科研任务,吴丹青他们却依然不得清闲。 车子驶出不过二十分钟,吴丹青和沈萌的电话先后响了。 吴丹青的电话是导员郭老师打来的,让他负责组织、通知同学们今晚看省科技频道的新闻节目,还要安排一部分文笔好的同学看完后写感想、参加学校的征文评比。 沈萌那边的电话,则是校学生会那边打来的,一个物科院的大三学长,名叫马正义,还是校学生会会长。 电话里,马正义也是关照她,要组织外联部的同学,今晚准点看省科技频道的一个新闻节目、学习先进事迹。然后还关照她买今天的省城晚报,以及其他几份报纸,做好学习宣传工作。 吴丹青和沈萌脸色都有些垮下来了,好不容易有个下午出门的机会,原先当然是打算玩到很晚才回宿舍的,要是被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缠上,不就亏了么。 学校怎么会这么多事的。 幸好,顾辙在旁边,也大致听明白了电话里的内容,他趁着吴丹青的电话还没挂,直接示意对方把手机交给他。 吴丹青乖乖奉上,然后顾辙就轻车熟路地对导员说:“郭老师,我顾辙,吴丹青他们在我实验室就很累了,难得趁我不在给他们放一天假,那些务虚的事情就别折腾他们了。找严菁菁通知大家不是一样的么。” 严菁菁是顾辙他们班的团支书,吴丹青是班长,既然班长有事要忙,找支书负责也不是不行。 电话另一头的郭老师听了顾辙的声音,也是有些头大,却也连忙答应了,甚至还跟顾辙解释了一句。 顾辙点点头:“明白,该让他们学习的事迹,我直接告诉他们就行了嘛,看什么新闻呢,那都是二传手。” 说罢,顾辙就把手机丢还给吴丹青,然后又抄过沈萌的手机,向校学生会会长马正义也做出了一些重要指示,然后挂断。 “没事了,不用理他们,我们玩我们的。晚上省科技频道那节目就是报道我的,你们想学习什么先进经验,直接问我不更快么。” 第12章 君子之装淡如水 顾辙的一番操作,着实让吴丹青和沈萌他们再次刷新了认知。 跟着顾哥混,原来可以这么豪横的么? 听他跟辅导员、还有学生会长打电话,都可以用那种不卑不亢的语气,心平气和地让对方接受他的意见。作为学生,谁不想扮演这样的校园角色。 车子很快就到了西子湖畔,地方是吴丹青挑选的,他来之前也做过攻略了。顾辙只是适逢其会被拉来,所以也没什么可讲究的。 唯一让他遗憾的是,这些没创意的家伙,想到的又是唱K。 顾辙对这种场合实在没什么兴趣,他又不需要阴暗的环境来跟女朋友亲密,更不会喊妹子来陪,有什么好唱的。 不过他也理解,饱汉不知饿汉饥嘛。吴丹青他们几个,都才刚跟女朋友确定关系没几天,属于之前都才牵牵手,别的尺度一点都没干,需要这样稍稍暧昧点的环境来助攻。 好在西湖边的高档娱乐场所不少,在钱柜唱无聊了,还能去隔壁1912的酒吧喝两杯,或者吃点高端自助餐,至不济旁边还有电玩城,抓抓娃娃消遣一下也行。 一伙八人开了个大包厢,果盘饮料随便点。有顾辙在也不可能真让吴丹青再掏钱,他直接付了做到公司招待费里,就当是团建了,还省点税。 看在老板帮自己男朋友买了单的份上,沈萌很能来事地一进包厢就先把话筒递给顾辙,让顾辙点歌。沈萌是校外联部的,本来就擅长拉赞助,这种迎来送往的场合当然是很熟练。 顾辙笑着摆摆手,表示真不急:“你们先唱吧,我这两天累了,而且刚坐了几小时车,先歇歇。对了,用话筒之前记得都用酒精湿巾擦一下。” 顾辙今天出门都还是戴着口罩的,他知道3月初东海省还极少有病例,有的也都被收治了。上面也完全没重视,历史上各地基本上是四月底甚至五月初才开始采取大范围隔离措施的。 顾辙今天肯跟着他们出来玩,其中一个原因,也是考虑到以后可能更没机会,或许会一直采取措施到八月份。现在好好放松一下,犒劳犒劳这帮家伙,后续封闭式加班才不至于怨念。 沈萌并不知知道这些,但她也顺从地接受了,很严谨地按顾辙的要求先做了卫生处理,然后由她和吴丹青先唱。 顾辙跟陆幽幽也拿出酒精湿巾擦了一下,然后坐到包厢角落,靠在沙发拐角,一副葛优躺的懒散样,顺便开点饮料。 陆幽幽今天本来也没想过出来玩,陪他腻歪坐在一起,还有些没进入状态。发了几分钟呆,陆幽幽忽然想起一些问题,要考验一下男朋友: “嘿,你这是第几次来KTV,上次我跟你一起,还是在暑假里吧,都半年多了。” 顾辙想都没想,继续摊着:“第二次啊,我就那次。你出国之后我们都没唱过。” 陆幽幽心中一暖,有些期待地挽着顾辙胳膊:“真的?这么好?那你以后是不是没有我一起,就不来KTV了?” “应该可以吧,我这种生意,哪里还需要进KTV跟客户拉关系,大家都是读书人体面人。我对一群人唱歌其实没多大兴趣。”顾辙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 陆幽幽很开心,偷偷观察了一下旁人,看大家都在一旁围观沈萌边跳边唱蔡依林刚出的新歌《说爱你》,没人注意这边,她就偷偷吻了一下顾辙。 “这算是奖励你的,我也不是不讲道理,如果真是工作应酬需要,跟别人唱歌就唱了,别过分就好。” 顾辙也被对方的真心话撩拨得有点感觉,面前恰好又有一张玩掷骰子的小吧台挡住些视线,他就双手微微一用力,环着陆幽幽的腰肢,把她抱坐到自己大腿上: “我对你的心都经过多久考验了,还有什么好试探的。” 陆幽幽顺势靠进他怀里,脸色绯红地点点头:“不说了,我还是想听你唱李宗盛的《鬼迷心窍》,我帮你点吧——原本在我印象里,那都是我爸那辈人唱的。但自从暑假里听你唱了一次之后,就觉得很有味道。” 顾辙:“这么说,你就那么想当我的鬼,一辈子迷我心窍,迷到我变成老男人是吧。” 陆幽幽:“可以啊,这样好了,我也陪你唱一首老歌,我唱《倩女幽魂》好了。” 顾辙一时有些恍惚,没能接话,陆幽幽以为他默许了,就从他怀里挣脱开,走到点歌机旁点歌了。 顾辙连忙喝了一口饮料,压压心中的情绪。 虽然是多年故交知己、变成了男女朋友,但他终究有一个沧桑的灵魂,而陆幽幽只是一个刚刚确定恋爱关系还不到两个月的少女。 陆幽幽那种偶尔迸发的炽烈热情,让习惯了细水长流情绪的顾辙,偶尔也招架不住。 毕竟,人到中年,已经失去了轰轰烈烈的冲动。他可以爱得深沉,却不免被陆幽幽带了浅表的节奏。 另一边,沈萌擅长察言观色,见陆幽幽动手点歌了,她也不顾自己的蔡依林还没唱完,连忙走到点唱机边,把那两首新点的歌置顶,然后把自己的歌切了。 “哇,顾同学喜欢唱老歌啊,到底是成功人士的风度呢。”把话筒交给顾辙的时候,她还笑着捧了一句。 顾辙微微点头,接过就唱了一遍,跟半年前差不多深情,但听在陆幽幽耳中,依然再次把她听得有点潸然泪下。 随后,陆幽幽也带着情绪,把《倩女幽魂》唱了。这歌本来是男声,张国荣唱的。 但张国荣的音色清亮,还有点女性化特征。陆幽幽就带着幽怨缠绵、用粤语腔唱出来。 再加上她如今的美貌也不亚于年轻时的王祖贤,今天又恰好穿了一袭白色长裙,立刻就征服了全场。 几个男生听了之后,都得连连掐大腿,才能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穿越到电影里了。女生们也是如痴如醉。 唱完之后,大家还起哄要他俩继续,陆幽幽却不想唱了,顾辙也很疼女友地带她出去逛逛,让其他人随意。 两人在大厅里晃了一会儿,路过的时候看到钢琴空着,陆幽幽就擦拭了一下,坐下弹奏一曲,很基础的月光第一乐章,顾辙也夸她弹得越来越好了。 随后两人又逛街买了点东西,抓了会儿娃娃。 陆幽幽运气不太好,不过本来就是抓着玩的,收成也无所谓,不小心歪打正着抓到了不喜欢的,他们也直接随便送人。 两人闲散悠游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天色都晚了,正在想要不要退掉包厢带哥们儿吃个高档自助。忽然陆幽幽手机响了,进来一条短信,是沈萌发来的。 说是她问KTV服务员借来了遥控器,把包厢里连点歌机的电视、切回了正常收视模式,打算准点看关于顾辙的新闻报道和访谈节目呢。 “这沈学姐还真是能来事啊,要不以后生意做大了,拉她做点迎来送往的事情吧。”陆幽幽也是颇觉好笑,但也谈不上反感。 她知道工作中各种各样的人都是有存在必要的,擅长拉关系搞事情的人,一样需要,只要有眼色不越界就好。 顾辙满是宠溺地顺着女友说:“回她没时间不就好了吗,你饿不饿?要不我们自己先去吃自助餐?他们想看让他们先看好了,一会儿到自助餐厅会合。” 陆幽幽摇摇头:“不嘛,先回去看好了——我想看你上电视。” 顾辙莞尔一笑:“昨天你自己就是当事人,今天上午那些采访,你也在旁听,我的表现你不都知道么?还不嫌累?” 陆幽幽气得拍打了他一下:“你懂不懂女生心思的啊,我这是为你骄傲啊,亲眼在现场看到,和在电视上看到,仪式感是不一样的。” 她当然不会好奇顾辙表现的内容,她好奇的是仪式感。 不过这么一闹腾,陆幽幽也认识到了自己和男友的差距:顾辙是真的淡泊虚名,而她还做不到,总是为顾辙的一点点成绩,又能傻乐好久。 有时候还会反复意淫脑补,休息的时候还会不小心笑出声来。人前的大场合、有正经事儿的时候,她可以很端庄,但到了人后,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好吧,是我不够体谅你的情绪,谁让你是我的小傻瓜呢。”顾辙温柔地摸摸女友的秀发,搂着她先回包厢。 有个女朋友,能一想到自己的成绩就真心为你偷偷傻乐,男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有些时候,做人就不能太理性,偶尔任性一把,比如租个每小时百来块钱的豪华大包、却一群人在里面看电视,也算是挺别致的生活方式了。 俩人平静地回到包厢,电视上也刚好放到了昨天的采访,沈萌一看到陆幽幽进来,就夸张地抱着她一惊一乍: “哇,幽幽你怎么都没告诉我们,你不是也上电视了么?又不是只有顾辙一个。你在电视上的样子好出彩啊,那么漂亮,还能对张书记李厅长他们侃侃而谈。你这次露脸露大了,马会长肯定很后悔上学期末放你离开校学生会。” 原来,电视上正在放昨天省里领导视察明远国际的新闻,算是一点前置铺垫。其中陆幽幽当然也有好几个镜头。 陆幽幽倒是很谦虚:“沈姐你别酸我了,我就几个镜头,连汇报时的台词都被消音了、换上旁白解说。跟阿辙那种直接被采访、有原声的比,我这算什么。” 沈萌不解地盯着陆幽幽的眼睛,仔仔细细看了几秒钟,却只看到了眼神中的真诚,这才相信陆幽幽是真这么觉得的。 “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能露脸就很好了,被消音算什么。我要是能露这种跟省里领导当面汇报的脸,明年直接让我接马学长的班、当会长都行了。” 陆幽幽的眼界,已经因为跟着顾辙混而被养高了,她完全没有跟沈萌等人共情的同理心了,代入不了。 不过,好在沈萌的不解也没持续多久。因为几分钟之后,随着简讯报完,就进入了一段专访。顾辙在这段专访中的出镜,可以用连篇累牍来形容,足足有好几分钟的讲解。 当然,电视的画面并不一直都是他被一个话筒杵在面前、照本宣科。中途好几次切到了他接待领导视察、汇报PPT的画面。但配音都是后配的,都是记者专访时采录的顾辙发言。 吴丹青孔超凡等人的关注点又有不同,他们当中只有吴丹青情商还算可以,说话也不太怯场,另外俩理科实验宅,人前说话完全属于社恐状态。 听顾辙这样语气沉稳地侃侃而谈,他们都是悠然神往:“顾哥你怎么做到对着记者说话一点不怯场的?” “你忘了顾哥见过的大世面多了,又出庭辩论又申诉调解,人家是文理全才啊,比不来的。” —— PS:明天换地图,稍微有点卡,不好意思。 第13章 吹牛逼当神棍当然不用讲证据 顾辙这人喜欢玩的时候就好好玩,工作的时候就好好工作,学习的时候就好好学习。 所以那些黑心老板才用的“团建的时候都不忘激励士气谈工作”伎俩,顾辙是学不来的。今天领着弟兄们出来爽爽,他也压根儿没打算谈工作。 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吴丹青沈萌这俩没觉悟的,出于好奇和崇拜,非要在KTV里看个十几分钟关于顾辙的新闻和访谈。 结果话题自然而然就被拉回了采访内容上来,尤其吴丹青和孔超凡都有化学方面的天赋和热情,听顾辙在电视里侃侃而谈地吹牛逼、 鼓吹“虽然我们已经填补了国内熔喷产线的空白、但这毕竟还得给外国人付专利费,不值得骄傲。下一步我会协助明远国际布局能达到‘模拟皮肤’透水透湿效果的新一代熔喷面料。” 这个信息立刻激起了孔超凡这个化学实验狂的兴趣。 他这边正好去年搞的隐形眼镜新材料项目也差不多搞定了,手头只剩一些修修补补的小优化、技术支持,所以非常热切想要顾辙再分点新的任务给他。 另一方面,吴丹青和孔超凡也是被之前的发明奖金给激励了,日常实验兼职才几百块一个月,有了发明级成果,那就是一两万的奖金了,谁不想老板多开项目多挣钱。 可惜,顾辙给他们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新式附和熔喷材料的研发,不是你们搞得定的,那玩意儿工厂化程度太高,需要长期驻场,所需设备也不是实验室里能搞定的。 我希望你们有自知之明,分清楚‘工艺研发’和‘材料研发’的难易侧重。 如果一项科技,对工艺要求比较低,就像之前的隐形眼镜新材料项目,只要实验室里把配方弄出来,稍微鼓捣一下就能投产的,我才能完全指望你们。 而如果一项科技,对工艺的要求重于材料,这就不是你们能搞定的了。但凡你们认真听了刚才电视访谈里我提到的思路,应该能看出来——能不能做‘模拟皮肤’,关键不是研发一种新的化合物,而是对一些已有的高聚可降解材料的复合应用。 所以,这个项目我主要会靠明远国际的研发人员,学校这边只会少量借调一些人手,而且至少找点研究生吧。” 顾辙这番高屋建瓴的概括,不学化学和材料的人乍一听可能云里雾里,用人话翻译一下,大致就是: 如果一个新技术,只是要合成一种新的化学物质,那顾辙可以交给这些本科同学、只要他们实验操作扎实,按顾辙计划搞就行。 但是,有些技术不用合成新的化学物质,确切地说,不会产生一种有新的化学式的东西。这时候,化学实验人员就搞不定了。 这种材料创新的难点,在于“已有材料的新式排列组合与工艺堆叠”。 就好比给坦克造贫铀装甲,或者乔巴姆复合装甲。贫铀合金也好,别的装甲层材料也好,都是现有科技,成熟材料,本身用不着发明。关键是怎么把这些材料有机组合起来,是合铸还是锻压还是热处理。 而对于才上了一年大学的人而言,哪怕是化学实验天才,你跟他聊“工艺”,也太看得起他了。 所以,在吴丹青和孔超凡刚刚有点发飘的时候,顾辙就得好好泼一点冷水,让他们认清自己的能力边界。不能因为刚拿了几万块奖金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听了顾辙的教诲后,吴丹青他们倒是立刻冷静了一点,他们毕竟基础知识扎实,一点就透,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差距有多大。 不过,他们的女朋友就没这方面的觉悟了,毕竟要么是被迫调剂到环境系的,要么是文科生,理工基础都比较差。 于是沈萌立刻就急了,还以为自己男朋友要被顾哥冷处理,连忙陪着小心满面堆笑地给顾辙敬酒: “顾总,他们不会可以学的啊,上学期你刚带他们上手,不也是现学的么。材料研发和工艺研发,说不定有相通之处……” 吴丹青听了,连忙拉开沈萌:“你不懂就别乱说,这里面差得远着呢,要真那么容易学,人家还读个毛线的研究生?是我们太自大了,顾哥说得对。” 沈萌被男朋友当众抢白,顿时又羞又气,平时私下场合吴丹青都是随便她拿捏的,现在反而在人前不给面子。 好在她也知道吴丹青等闲不至于如此,应该是自己的话确实太外行、有可能得罪顾辙,吴丹青才这么粗暴打断。 沈萌虽然越想越气,却也忍了,打算回去私下里再狠狠跟男朋友算账。 可不能在顾总面前失礼呐。 一旁的陆幽幽始终旁观者清,也怕坏了团队氛围、今天本来就是出来玩、让大家爽爽的,何必闹得冷场呢。 她也就知心地引导了顾辙一句:“没事没事,他们不懂,你说了不就懂了。再说大家有做实验的热情也是好事,你给他们分派点新的活儿,大家不就安心了。” 说到底,吴丹青和孔超凡只是担心好日子不长久、刚刚风光了半年就被顾辙抛弃。 这种事情,在外人看来也是很有可能的——顾辙之所以当初要用大一新生、同班同学中的化学尖子,那不是他还没建立起班底、本钱也不多么,所以只能凑合着用,实验操作过关就行。 现在顾辙鸟枪换炮了,本钱至少比当初又膨胀了十倍,换点儿正经科班出身的基层科研人员,也绝对雇得起了。草台班子出现人人自危之心,可以理解。 尤其是今天看了顾辙在电视采访上的风光,吴丹青他们愈发有一种自卑的疏离感,觉得自己追不上顾哥的脚步,心生恐惧。 高处不胜寒呐。 顾辙原本倒是没想那么多,被女朋友一提醒,也觉得应该张弛有度,就想了想说道:“放心,虽然新式熔喷材料的研发用不上你们。隐形眼镜材料商你们还是可以继续下功夫的嘛。 做事情不要舍易求难,要专注于已经钻研过的领域继续深挖、做自己最擅长的。你们还是见识不够,以为我做出目前这种离心法新材料,就可以包打天下了? 离心法的材料,好处只是成本低、生产设备占用时间短,但性能不如模铸法是必然的,目前我们也只解决到近视度数300~400度以下的低端镜片的降本生产。 那近视400度以上的人怎么办?离心法精度是怎么都达不到的,肯定要用更精密的硬镜。 另外,离心法只能造完全同心对称的镜片,所以必然配不了散光,低度散光的镜片肯定还是要求助于模铸法。(因为离心力甩出来的镜片肯定是同心圆对称的,不可能给散光单独做非对称补偿,隐形眼镜的散光度数没法超过300度,再高肯定要框架眼镜) 最后,离心法软镜的耐久度肯定是更差的,我们目前做的主要是月抛、半月抛,算是半消耗型廉价品。以后就不该往半年抛甚至更耐久、高附加值的硬镜品相延伸? 目前海昌也好,依视路也好,所有的模铸法硬镜同样没解决脱模时黏连、划伤表面的问题,都还要二次光学打磨。只要有任何一类材料进步、降低脱模损耗,省掉打磨,商业前景都比我寒假前卖出去那个技术还值钱! 我就这么随便一举,就可以举出那么多我们在隐形眼镜新材料领域的后续研发方向,随随便便想想,都知道这里面还有至少十几个发明专利、几十个实用新型可挖掘,这还不够你们慢慢努力?你们担什么心呢?” 顾辙全程端着一杯香槟,也不喝,就这么指点江山,轻轻松松就说得原本心怀恐惧、怕跟不上他前进速度的同学们,重新燃起了斗志。 这么一想,确实不用急着找新的赛道,目前的领域还够继续深挖那么多东西呢。 要不说顾哥看问题总是站在全局高度,而他们只是几个打工做实验的,还是缺乏对整个行业的技术进步路线架构眼光啊。 吴丹青业务水平不是最好,暂时也没从顾辙的话里听出什么不妥。倒是孔超凡这个极度技术宅反应比较快,立刻意识到了几个他自认为几乎无法逾越的难点。 孔超凡便心直口快地指出:“顾哥,但是如果改为深挖模铸法硬镜的新材料,我们就没法沿着离心法软镜的聚谷氨酸水合物这条技术路线走了,在选材思路上也得另起炉灶啊。 硬镜不太讲究保湿效果,也不太依赖镜体贴合面空间的泪液填充调整折光曲率,在光学原理上就跟低度软镜有明显区别的。” 顾辙一抬手:“所以说,你们基础学习还是要加强呐。材料学终究是讲究分子基团特性、第一性原理的地方。根据特性需求变化、预测可能需要的换材方向变化,也是材料化学家应该做的功课。 你们现在还太嫩,比如,你们连物理课的量子力学都还没学吧?量子场论更是一点基础都没有,原子分子基团的微观特性了解,也可以说是毫无积累。总之,你们要加强学习,不过暂时,我还是给你们指几个实验的努力方向吧。” 孔超凡听了后,只有唯唯而已。 而班上物理最好的蒋从文,原本在实验室里只是最没技术含量的打杂,此刻听了顾辙这个说法,心中很是震惊: “顾哥你已经学完量子力学和量子场论了么?你也太深藏不露了,上学期期末看你大物下也没多高分啊,那才教到广义相对论基础呢。” 顾辙高深莫测地笑笑,并不屑于回答。 利用分子基团的微观量子特性来预测宏观材料的性能变化,这在2016年之后也算是个常用的思路了。 尤其后世的人工智能发展过于迅猛,很多材料学尝试,甚至可以用计算机模拟来解决、来预测一些未知材料的可能特性,虽然准确率还有点问题。 再后来,到2020年之后,甚至有直接用人工智能模拟蛋白质基团的折叠效果的。 顾辙其实也不是很懂,但他作为一个科技掮客,吹牛逼说大话的本事绝对是不容置疑的。 此时此刻,他当然是一边说那些高深莫测但绝对不错的大话、为自己寻找借口。 而实际上,他的每一个研发方向指点,都是来源于直接报答案的先知先觉。 什么量子力学,吹牛逼当神棍的借口而已。 第14章 有条不紊 这个世界,在“求而不得”这一点上,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 多少老板巴不得抓住每一次请员工吃饭唱歌旅游的机会,可了劲儿地灌输他的使命愿景价值观、拼命给员工洗脑,员工却越洗越反感。 不是说谈使命愿景价值观不对,真正做出成就的企业,确实需要使命愿景价值观。 但问题是他们配吗?他们的所作所为、眼光成就,配不配得上他们要鼓吹的那些大词? 顾辙就不一样,他有时候是真心就想纯粹一点,还没到扯那些的时候呢。他还想让自己更有成就一点、历练得更有说服力一些,再去讲人生道理。 但没办法,挡不住手下人出于恐惧之心、出于“担心自己跟不上顾哥的进步”,求着他多谈一点愿景,把远方的大饼画得更逼真一点,才好踏实睡得着觉。 好好一场逍遥畅爽的团建,最终不免变了味。 好在,手下人倒是都知道这学期剩下的时间里,他们主要得干些什么,而且也确实是浑身充满干劲,热忱地投入到了下一阶段的学习和实验中去。 …… 第二天一早,顾辙回到学校,照常开始上课,也算是调整缓冲一下。 他知道随着SARS的蔓延,03年春季这个学期的课业,肯定会多多少少被影响。后续随时随地可能会出现的隔离措施、离校管制,都会打乱他的布局。 到时候如果他有别的项目要忙,或者中途去了外地,说不定就不能直接回校上线下课了。 所以正常上课的日子也是过一天少一天,他非常珍惜。抓紧眼下的时间点,把期中考试要考结的那几门课好好补补,尤其是自己成绩相对较差的数学课。 在竺可桢学院,大一上学期就把高数上下两册都上完了,大一下已经到了线代和复变函数。 对于前世材化专业的顾辙而言,复变已经属于重生前完全没学过的内容,不认真学肯定会挂科,面子上不好看,也不利于他将来在学界的威信,能避免就避免。 同时,也是考虑到随时会加重的疫情,顾辙在这学期真没打算开什么完全另起炉灶的科研新坑。 因为任何新计划、都有可能面临供应链配合方面的意外,比如外包出现延迟。 而科研竞赛一类的东西,一旦开坑之后延时,难免会夜长梦多、增加泄密风险。还不如等环境稳定了,再一鼓作气开坑拿下。 这学期他就继续深挖隐形眼镜材料、琢磨琢磨如何开公司自营隐形眼镜发挥鲶鱼效应。另一边就是好好卖熔喷布赚死利钱,多做原始积累,熬过去再说。 …… 随着这一周的结束,时间很快进入了三月中旬。 调整好节奏的顾辙,又开始紧急部署两件事儿。 首先,是把实验室里的科研任务继续分配一下,采购了搞模铸法硬镜隐形眼镜新材料科研所需的一些设备,还买了一台镜片工厂里生产用的开模机。 开模机的价值,可比去年搞的镜片离心机又贵了一个数量级,还好顾辙现在有钱,倒也能够支撑。 而且这机器买了也不算浪费,因为以后可以长久使用,一旦新技术研发好了,甚至可以转为生产用设备、直接小规模量产镜片。 另外,顾辙也把自己公司租赁的办公室腾挪了一下,换了校外另一处房租相对较高的科技园、租了足足四分之一层楼,三大间办公室,作为公司的新址。 面积比去年扩大了四五倍,房租更是达到了去年的十几倍,加起来每个月也要一万多块钱了。 顾辙之所以要换场地,也不是图排场,纯粹是因为之前的写字楼级别不够,不是专门的科技园,没有资质改变装修设置实验室。 换到新的园区之后,顾辙就可以把其中两个大开间稍稍装修改造成实验室——其实视觉美观方面也没什么可改造的,主要是做做实验室必须的防火阻燃改造,还有就是弄个更利于除尘洁净的环境、把墙面地面涂料换成不易产生粉尘的专门材料。 这样简单的装修,一两个月就能完成。如此顾辙也可以渐渐摆脱只能租学校实验室的尴尬局面。那些便宜的通用实验设备,顾辙也选择了直接采购,把租赁器材的比例尽量压缩。 万一以后暑期里要封校,或者隔离不让外地回来的人用实验室,顾辙也好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搞研究,封闭隔离管理。 一边装修实验室、买设备,另一边顾辙已经把下一阶段要研究的模铸硬镜材料研究方向,大致跟三个室友和邵佳交代了。 让他们四人先查文献、打基础、做点准备工作,基本上四月份开始就能进入全力地正式实验。而顾辙也好趁着这点时间,先搞一篇行业现状痛点的分析综述,铺垫一点前期研究论文。 …… 安排好实验室方面的事务后,顾辙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跟刘凯好好约谈了一下, 检查了之前“放养”状态的刘凯等人、这几个月写“隐形眼镜零售电商平台”代码的成果。 (注:顾辙给的技术要求指标,就是当一个淘宝类平台来写,但是他当初对刘凯他们说的目的是“卖隐形眼镜”,实际上只是个借口) 检查的结果还不错,虽然没有把网站写完,但很多代码看起来还挺干净,逻辑也清晰—— 这也得益于顾辙的管理有方,一开始定的目标和纪律比较好。 顾辙在动手之初,就是想好了“这些代码以后是要卖的”,压根儿没认为自己能亲自运营。 所以他非常重视写代码时的注释工作,严格要求每个拿钱的码农都把每个模块每一个代码区片统统写上注释。 顾辙本人是不懂编程的,但作为20年后重生回来的,他多多少少知道些行业常识。 而他后世所知的程序员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自己新写的代码加注释:加了注释对自己的工作帮助没那么大,却便于后来接手的人快速上手。 所以后世有些相对阴暗的码农,经常在那儿调侃“不写注释就是防止被优化”,“注释写得太容易看懂,哪天老板嫌你过了35岁想开了你换年轻精力好工资低的,你都没处哭”。 但好在03年的码农们倒是没这么卷的心理,主要是如今码农人数还少,而且行业还在高速发展期。 现在的基层码农,五年十年后几乎必然可以踏上管理岗,不用担心知识结构老化、一线拼代码拼不动被卸磨杀驴。 而老板们因为也还没有“程序员年纪大了该换年轻人降低成本、加强加班强度”的念头,所以也不重视注释、不重视“留个备胎随时替代掉目前的程序员”这一后手。 似乎唯独只有顾辙重视了注释工作,这事儿推进起来阻力也就不大,干活的人也没什么抵触。 少数几个就是不愿意写注释、乱写注释的大四学长,顾辙通过刘凯了解过之后,直接就开了。同时恩威并施给那些好好写注释的学长加钱,内部管理矛盾就暂时压了下去。 3月10日,当顾辙去检查刘凯的最终代码时,成果就显得比较可喜。(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顾辙也不等了,因为他已经在最新关注到的本市商业新闻中,得到了一个消息: 就在前两天,本市的SARS流入又有了新情况,一批之前去过粤州、参加春季广交会的阿狸巴巴员工,也出现了病例,并且已经病情加重。 而且不知道这人回公司后的潜伏期里、跟阿狸巴巴哪些人接触过了,所以全公司都被封闭隔离了起来。 顾辙前世也看过相关历史,知道这就是他们痛下决心开始搞淘宝的起点,如今肯定在紧急研讨、部署研发任务当中。 所以,顾辙想办法通过一些渠道,弄到正式的联系方式,跟对方远程沟通、线上洽谈,说明了己方的情况,希望把己方的代码卖给对方,也不要太多钱,大家交个朋友。 顾辙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马老板,我是搞光学材料研发的,原本成立了一家科技公司,想自产低成本高附加值的标准化镜片、在网上售卖。 我们内部评估,认为这样的产品最适合2C电商模式:高单价、高标准化、传统零售渠道价格不透明、消费者对传统渠道怨气很重。 但是,我们着手之后,发现自己的实力要搞一个电商网站,技术上没难度,宣传引流运营难度却很大,我们也不想为了卖个眼镜片就大量砸广告资源,流量复用率太低了。 现在我手头刚好有个完成度还可以的源代码,听说你们也在打算搞个同样的产品,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开个价,大家好商量。 我希望你们的平台建起来之后,可以首先邀请我们入驻、给我们的产品足够的宣传推广资源——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不亏的,毕竟可以起到‘千金市骨’的效应嘛。 要是第一家在你们电商零售平台上开的公司,产品能够大卖,在业内形成口碑,才会有更多的商家入驻你们,不是么?” 以顾辙平时的实力,当然是不可能直接给马老板打电话的,毕竟人家98年就创立阿狸巴巴,如今好歹也干了五年了,当年就拿了2000万美元的融资。顾辙这边前前后后才几百万人民币呢,双方不是一个量级上的。 但是,偏偏顾辙眼下风头正劲,上周还刚刚连续几次上了省里的科技频道、有很多关于他的报道,还都是紧跟时事的产业热点、政绩典范。 而因为疫病封锁的原因,马老板宅在隔离住所也没事儿可干,很多生意停滞了,免不了每天也会看电视、看本省跟疫病相关的产业新闻,自然就看到了顾辙搞熔喷生产线、被领导接见视察的事迹。 电视上,顾辙站在省里的张副书记,还有几个副厅级的领导面前侃侃而谈、领导们也对他赞许有加。 一个是被疾病隔离,一个是在疾病中大显神威立功的,此消彼长之下,不由让合作相对方都抬高了对顾辙实力的判断。 只是因为没法线下面谈,两人才不得不电话达成初步意向。 马老板也没怎么还价,看代码质量不错、注释很清晰、阿狸内部的技术人员也表示逻辑比较容易理解、可用性和可改造型都不错。 于是就花了十几万买了顾辙成本两万多块的源代码,算是让顾辙小赚了十万块辛苦费。而阿狸巴巴方面也能因此节约半个月的建站时间,双方都算各取所需。 顾辙和马老板都知道,这些只是小事,关键是后续网站上线后、对顾辙这个“首发入驻”商家的宣传推广,那才是大钱。 第15章 筹建工厂(三更) 顾辙虽然和马老板做成了一笔价值十几万人民币的小生意、卖了点代码。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点屁大的小钱压根儿不算双方攀上合作交情,纯粹是很干脆的各取所需。 毕竟对方现在是在卫生隔离期间,闲着没事儿才接顾辙几个电话。双方连面都没见过一次——好在两人都是上过电视的,所以最多就通过电视认识对方长啥样。 说不定挂断电话,过两三天就把这事儿忘了,得将来再次用上这条业务关系才能想起来。 在商界,这样的人际交情才是常态,所谓谈过一次小事、互相交换名片,仅此而已。 而对于顾辙来说,预约了未来“淘宝入驻首店”的意向之后,他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还必须在两个月内搞定——他连工厂、产能这些都还完全没影呢。 好在,顾辙有核心技术。加上之前跟海昌方面技术支持、磨合了一阵之后,顾辙对于如何生产“伽马聚谷氨酸甘油醚”隐形眼镜的全套工艺,都掌握得比较彻底了。 稍微搞几台几十万成本的隐形眼镜离心机,再弄点别的设备,再订购一批离心模具镀膜(配方由他自己掌握,有专利),租一间无尘车间,组织一批人手,基本上就可以开始生产。 小规模投产所需的总成本,绝对可以控制在200万元以内,这也是顾辙目前可以承受的。 虽然他之的800万还没全部到账,而到账的部分也已经有150多万投到家里的各项事情、还有150多万投到实验室、200多万投到熔喷机上,看上去手头剩下的钱不多。 但是,只要托管在明远国际的那台熔喷机,可以稳定运营下去,每天都能给他喷出2万多块钱的毛利来。从三月到六月,熔喷布是绝对不愁销路,而且毛利率高达80%以上。 而顾辙建厂之所以能这么省钱,主要是因为他连无尘车间厂房都没打算自己造。 正常情况下,那个才是开支的大头,顾辙现在绝对造不起的,所以照就用老办法、直接租就好。 开工厂搞实业当然是非常麻烦的,顾辙从来没低估过这里面的难度。但顾辙也知道,制造本身的麻烦不是主要的。有成熟技术,工艺把控和管理终究可以搞定。 传统开厂,最麻烦的是寻找销路、搭建渠道、打响品牌、开拓市场。 这也是海昌三个月前非要跟他签“租赁四年派他授权”的专利协议,而不肯买断的重要原因—— 海昌压根儿不怕顾辙自己开厂、自营品牌搞隐形眼镜。海昌相信顾辙有本事把东西造出来,但绝不相信顾辙能铺设得起这个销售渠道、把隐形眼镜卖出去。 当然了,这里必须澄清一点当初合同上的商务和法律细节:如果顾辙选择“不要自己的品牌,给别人贴牌代工”的方式生产制造低价隐形眼镜,那还是有可能对海昌造成威胁的。 因为如果是面向企业级客户、给其他有品牌的厂家供货、顾辙自己不要牌子,做ODM或者OEM,那顾辙铺设销售渠道的成本会大大降低。 他只要货确实好、质量给力价格极低,肯定会有圈内专业人士嗅到其中套利空间。 就算顾辙不知道怎么铺设销售,那些人也会主动找上门来、低价进顾辙的货。然后再贴上他们自己的牌子、用自己的门店渠道,加一道价转卖出去。 而海昌的人也不傻,当然预料到了这种危险性,所以当初签订“排他授权”的时候,明明白白把这些细节条款附进去了: 如果顾辙敢ODM或者OEM,给别人代工,那也算违约,算是侵犯了授权的“排他性”,海昌方面有权要求顾辙退还部分授权费。 或者是顾辙不还的话,海昌方面可以自行评估损失、延长对顾辙授权的使用年限、用后续多出来年限本该交给顾辙的授权费、来冲抵这部分损失—— 可见海昌方面心里其实也有数的,已经给到顾辙的钱、想重新从顾辙兜里掏回来,那基本不可能。哪怕打官司,执行成本也会很高。所以他们也留了一手,用后续授权免费延期折抵的方式,确保自己被侵权时的执行力。 但可惜的是,海昌方面千算万算偏偏不可能算到一点——2003年,也算是华夏2C电商真正复苏发力的元年了,顾辙完全有可能得到新的横空出世的销售渠道。 当年的8848珠峰电商早已作古,外来的易趣看上去也没什么动静,但是在这两个先烈折戟沉沙的尸体旁边,真正的2C电商先驱却在酝酿之中。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 顾辙心中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做起事情来自然是信心满满,每一步看上去都那么有条不紊,扬长避短。 他身边那些同学、雇员也都空前忙碌起来,却都显得很有主心骨,就算犯点儿小错误也不至于懵逼,因为他们知道大方向是不会有问题的,有顾哥给他们掌舵。 一切困难都只是发展过程中的问题,最终会被发展本身解决掉。 财务方面的开支和账目,顾辙又雇了一个临时的会计,让叶小敏专注于做出纳,也跟着专业会计学学,练练手。 有时候每天动辄几十万的钱财进出,刚刚收到的款项又立刻打出去,大笔大笔地采购、付租金。 看得兼职工资才刚刚加到每月八百块的叶小敏很是紧张,唯恐自己负不起责任,所以天天晚上加班仔细核验,偶尔还得请假不去上课。 顾辙身边现在也没更可靠的同学能帮他管钱了,女朋友陆幽幽也志不在此,也不是非常擅长数学,她最多是偶尔盯着点,帮叶小敏一起看一下。 其他采购设备和无尘车间厂房租赁的事情,顾辙也转交了一些给徐嵩和林静静去经手跟单。反正他俩目前也没什么市场调研的工作可以做了,还不如跟跟供应链,熟悉一下公司的运作。 当然,涉及到具体的采购比价压价、工作技巧,这俩人也没经验,顾辙只能是让公司逐步正规化,又从其他眼镜企业同行那里,挖角了一个全职的采购经理。 顾辙给那个挖来的采购经理开了每月开五千块的薪水,在当时绝对算是优厚的了。毕竟钱如果不比原来的薪酬高至少一半以上,别人也不可能看得上这点钱就跳槽。 别人也会担心顾辙干不长久、短时间内虽然涨了工资,但长期来看顾辙的工厂却倒闭了,他想回原单位也不可能了。到时候虽然还能再另谋高就,却可能要损失一些人脉资本。 新厂区的选址方面,顾辙原本也想就在大学附近随便租个无尘车间。可惜发现合适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 方舟市城西压根儿就不是什么高端制造业的产业区,反而都是科研文教区,大学和科技园倒是不少,先进制造工业园当时几乎没有。 区政府的产业政策扶持方向、优惠力度,也都是倾向于那些不涉及工厂的产业,这也是为了保护西子湖畔的生态环境、不想发展制造业。 顾辙无奈,最后一番权衡考察之后,只能把工厂租在城东的下沙产业园区。那里是钱塘江下游,也不怕水污染,反正都排到东海里去了,新型的高端制造业在那个区片还挺受扶持。 顾辙也顺势又在城东重新注册了一家生产型的公司,以后凡是这些工厂相关的业务,全部归到这家新公司下面,该给技术服务费和专利使用授权费的,那就付给科技资讯公司即可。 财务和采购那边都补上了精兵强将、厂区选址也搞定后,筹建工厂所需的物质基础,就算是敲定了。剩下比物更麻烦的,就是人的问题。 顾辙还需要马不停蹄找一个给这家即将成立的生产型企业担任总经理的人才,主要负责市场工作。另外还需要招几个骨干的产线调试工程师和一两个生产组织、供应链管理人才。 至于普通工人,倒是好解决。 总的算下来,他还需要一两个偏文的营销管理岗干部,五六个理工科干部。 虽然他到时候能借助淘宝首店的渠道、直接试图在网上低价铺货,但是淘宝渠道也是要有人运营管理的,省掉的只是下面各级经销商、实体门店的销售、管理人员。 负责抓总的销售总监还是不能省的,否则公司连分析、调整价格策略都搞不好。 偏偏顾辙还得尽量快地把这些问题搞定,最好是半个月之内——因为等到三月底四月初,谁知道会不会冒出什么封锁、隔离的新措施,到时候很多组织工作就会再延期。 如果抢在四月初之前把一切搞定,哪怕最后真的遇到政策变化,顾辙也能先把所有人集中起来,直接在新建的厂里隔离,这样就不存在停工掉链子的问题了。 大不了每天没事儿也给白发工资、还管吃喝住。如果要加班,那就再多给加班费,总能维持住人心。 可惜,顾辙的招人大计,却不是很顺利,主要是圈内可以被他薅羊毛挖角的同行太少了。 隐形眼镜这种产业本来就比较集中,技术上过硬的骨干企业没几家,海昌目前跟顾辙关系又还处在和睦期,不太好挖。 依视路倒是能挖,但他们在国内的技术骨干也不多,很多产品甚至都不是国内这边工厂生产的、而是直接原装进口的。谁让眼镜这种东西价值密度高、运输成本可以忽略不计呢。 就算是在米国原厂生产的东西,拉到华夏这边来卖,也没多少运输成本。 顾辙要挖人,只能是放宽对行业的要求,哪怕挖不到原先恰好在隐形眼镜工厂工作的人,退求其次、挖一点传统框架眼镜企业、甚至其他光学器材企业的技术管理岗,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决定好好冷静一下,从长计议解决挖人的问题。 —— PS:三更!今天超过一万字了。 主要是,实业比较琐碎,细节容易流水账,那就多加一更吧。 第16章 周公吐哺 3月23日,星期日。 方舟市城东,下沙开发区内,一座临时租赁的小厂房。 这儿就是顾辙新成立的那家生产型公司的所在地了,注册资本500万,首期实际注资到位150万,剩下的一年内筹措到位。 厂房面积不大,才几百平米,带一个无尘车间,还有几间配套的办公室、一间实验室。 至于公司的名字,顾辙这次总算是走心好好取了一个,就叫天元精密光学,在其上还套了一层母公司,叫天元科技。 原先去年那个破烂皮包公司,以后就可以慢慢淘汰了,等隐形眼镜研发做完后,其他科研项目可以挪到新的体系下慢慢做,也算是与“原始积累黑历史”做个切割。 顾辙当初起家那家公司,搞过很多法务做局的事儿,那种事情,终究是让人畏威而不怀德,震慑立威、显示顾辙的手腕可以,用来做面向公众的生意,就差点意思了。 顾辙心里很清楚:一个人的人设过于高智商和阴险,对于合作伙伴来说,他们会怕你、又对你的实力有所期待、想要与虎谋皮跟着你从你的上升中分一点汤水。 但普通消费者就不会敬仰高智商的人了,他们只会厌恶高智商,缺乏代入感,甚至代入受害者视角。 所以2B和2C的生意,逻辑一定要隔离。顾辙这辈子也不会真的在2C的生意上发力,他知道他这种人不受乌合之众的欢迎。 …… 今天趁着周日没课,顾辙也是在这地方收拾好之后、第一次亲自过来验收视察环境。陆幽幽也陪他一起来,还有几个心腹同学随行。 看着齐全的设备、整洁的无尘环境,空落落的办公室。他心中踌躇满志,又千头万绪。 “这都快三月底了,招几个人的事儿都搞不定,唉,新公司真是烦。” 招人物色团队的事情,是陆幽幽在操心,叶小敏帮着核算成本,最终人选都是顾辙亲自拍板把关。 陆幽幽也不是很专业,所以过程中免不了借助专业猎头公司,稍微给点钱,还有就是问她父亲的公司借调几个熟手过来帮衬筛选。 看着厂房设备都差不多了,陆幽幽心里也急,还有点自责,很是为难地倾诉着最近几天遇到的难处: “不是我不努力嘛,实在是之前定的招人范围太狭隘了。我最近也跟我爸那边的HR总监商量过了,也找猎头讨论了很久方案,要不还是换一个招人思路吧?你要是答应,下周我就换个路子。” 顾辙抚摸着新办公室里的总经理办公桌,往转椅上一坐,双肘撑在转椅扶手上,十指交叉作司索状:“有想法就说,大家一起参详参详,你们也坐。” 叶小敏林静静徐嵩纷纷坐在对面的休息沙发上,陆幽幽则是直接往顾辙桌上一靠,拿出几张表单,指着解说: “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隐形眼镜行业的技术管理骨干,在国内分布太集中。因为这东西不用依托门店和市场分布,只要远程供货就行。 框架眼镜你得消费者选了镜框之后、再裁切镜片来适配镜框,定制化程度高,生产和技术就比较靠近市场端,很多大城市都能养起在当地比较强的本土品牌。 隐形眼镜没这些设计依赖,海昌、依视路、博士伦,都是把研发生产设在魔都。小小一片镜片,运输成本忽略不计,却能卖上百块钱。全国哪儿的人都能买来直接用,他们不用把技术前置到各个城市。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些身在魔都的隐形眼镜行业核心技术管理人才,不肯来外地就业,我给他们开过双倍薪酬的OFFER,他们看都不看。就怕离开了魔都,将来就离开了这个行业的核心圈子。 如果开再高的价格,那也不合适,成本确实太亏了,而且新公司其他岗位的员工肯定会心里不服。 所以,要么从相对不够资深的普通技术管理人员开始招、我们自己慢慢培养,要么就要接受稍微跨行一些——关键还是你太急,你要三月份招人、五月份就开工,否则我们可以慢慢培养的。” 陆幽幽这番分析,看得出来她最近也是花了很多时间精力学习了解过的。 顾辙点点头:“那你就按照这个做啊,有接触过本市那些框架眼镜行业的企业么?我们就在方舟市招人好了,这早就可以做了,不用请示我的。” 陆幽幽摇摇头,把另一页表格翻到最上面:“我确实有接触过,但是看了一下,本市的框架眼镜公司人才普遍质量也不行。毛源昌算是一百多年的老字号了吧?但技术人才储备真不行。 这些传统企业,最核心最重视的技术人才,都是光学打磨方面的,而我们的隐形眼镜偏偏走的是‘低成本、不用二次打磨也能勉强实现二次打磨后的精度效果’这一卖点。 等于是老牌企业最专长的那部分技能,我们刚好完全不需要,换道超车直接绕过整条赛道了。我们得找那些‘不擅长打磨镜头、但擅长使用镜头’的近似行业来挖人。” 陆幽幽说到这儿,也没法再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了。毕竟她的见识只有这么多,都是顾辙给她指一条路,然后她义务帮忙试试水,最后告诉顾辙走不通。 至于让她自己举一反三,现在还太难为她了。刚步入商界的女大学生,可不都是这么一点点成长起来的。 “不错,虽然没把事情做成,但能总结出这个思路,也不算白忙。”顾辙肯定还是要以鼓励为主,赞许地肯定其收获。 别的高富帅的女朋友,大多还是花瓶废物呢,他女朋友能实打实做点事,已经很满足了。 顾辙只好靠自己的先知先觉、暗暗冥想,把脑中可能有用的信息过滤一遍,然后终于得到了一点启发。 他忽然睁开眼,给陆幽幽指了条路:“我想起来了,江对岸,滨江区,不是就有一家光学监控做得很不错的么,天康威视。我们别找眼镜企业了,就找天康威视,从那些镜头品控和供应链管理的骨干中挖点人。 反正一个总的原则,就是从这些集成商那儿找光学人才,别找电子人才。集成商最擅长的就是应用层面的技术设计,而不是底层核心研发和精度提升,刚好跟我们互补。” 陆幽幽总算找到了努力方向,连忙把顾辙的指示暗暗记下来,虽然内心还有点怀疑,但不试试怎么知道。 顾辙想了想,又关照了一句:“挖人的时候也别得罪人,愿意来就来,不愿意就换人挖。我们需要的人才,在天康威视应该也不算核心技术骨干,只是外围的技术应用层人才。 将来我生意深入下去,还要跟天康威视合作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搞好关系混个脸熟挺重要。” 顾辙之所以一下子就想到找天康威视挖人,也不是没理由的。 毕竟他心中早就对自己的“增材工艺光学材料”技术生涯有过规划,做隐形眼镜材料只是第一步本钱太小时的不得已而为之。 后面他肯定要做新一代高聚高性能的树脂镜片材料、增材精密光学玻璃、将来再往高精3D打印、化学沉积电子等领域一步步慢慢爬,这是早就说过的。 所以,顾辙在当初给自己定路线图时,就已经把同在方舟市的天康威视,列为自己后续一到两个阶段的大客户了。 这家企业虽然广大的普通消费者几乎都没听过,但那只是因为人家不做2C的消费者业务。做监控的公司搞的都是2B的大客户,或者政府订单。 实际上天康威视在全球光学监控领域实力都很强,20年后更是爬到了全球第一,而且在人工智能机器视觉方面也非常强—— 在软件方面,后世阿狸巴巴旗下的商汤科技、旷视科技和天康威视可以说是全球三足鼎立。但可惜的是商汤旷视都缺乏硬件布局,只有系统和算法,所以综合实力还是不如天康威视的。 顾辙于是就顺理成章地想到从未来的大客户那儿,先和平挖点光学品控、供应链管理的人才,也好搭上关系,以后生意做大了,让他们回去找老同事谈战略合作,两边不耽误。 …… 陆幽幽和叶小敏记下了这个用人策略后,技术管理类的短板暂时也算是有了解决方案。 最后剩下的,只是一个总经理兼市场总监的人选没法定。 销售类的岗位,倒不是说有多难找,只是怕遇不到各方面综合可靠的。 好在刚才受到了顾辙启发后,陆幽幽对于“跨行找泛用性人才”的操作,思路也打开了,帮着一起想了很久之后,提出了一个建议: “阿辙,既然招的总经理兼销售总监,未来主要是负责在网上渠道推广我们的镜片,那我觉得,他此前有没有卖过镜片、甚至有没有卖过光学器材,反而不重要了。 产品特性和销售特点,是可以很快学习的嘛。我们不如找个有具体电子商务销售管理经验的人,哪怕原先卖的是别的东西,也无所谓。” 顾辙摸了摸下巴,觉得破有道理,确实,如今世上并不存在“此前就有过电商卖镜片经验”的人类。 所以,要么有镜片销售经验,要么有电商销售经验,占住其中一个资深能力就很不错了。 “这也是个思路,不过原先完全没想过这条路,再重新撒网,不知道又要铺垫多久。而且如今连淘宝网都还在规划中,此前有电商销售经验的人,最多也就是在易趣上开过店吧?很难找到见过大世面的。” 顾辙沉吟着指出了一些难点,算是原则上答应了。 不过陆幽幽这次却反应快多了,她颇为自豪地指出:“也有你灯下黑的时候呢,谁说国内电商只有易趣那个半死不活的。阿狸巴巴本来就是做电商的啊,只不过做的是2B的,面向企业客户的,都好几年了。淘宝这种零售,才是小众新生事物吧。” 顾辙一愣,发现自己确实是灯下黑了:电子商务在国内出现,确实最初几年就是面向企业客户的。在做淘宝之前,阿狸系已经做了三年2B业务了,只是不温不火,在互联网寒冬中勉强保命。 顾辙想到这点,忽然醒悟过来什么,他立刻认真地盯着女朋友:“你突然这么说,是不是认识这方面的资源?” 陆幽幽:“你要是不怕任人唯亲,我从我爸公司里,找一个原先管过电子商务渠道的,来帮着管。” 顾辙松了口气:“那就最好了,自家人还有什么好避嫌的,当然没问题。” 顾辙知道陆谨明就陆幽幽一个独生女儿,又没儿子,这有什么好怕任人唯亲的,直接肉烂在锅里而已。 家族式企业也不是任何情况下都不好。 第17章 似乎把事情想简单了 此后几日,天元科技及其子公司天元精密光学,主要的工作任务就集中在了技术和销售人才班底的搭建上。 顾辙指明了去天康威视找相关技术人才的路子后,陆幽幽执行力还是不错的,又借助了一些猎头公司的情报资源,一周之内就把所需的人选都敲定好了。 当然,考虑到劳动法的相关限制,那些人跳槽也需要交接期,而且如果是相对重要的岗位,一个月都交接不完。顾辙又要求陆幽幽注意别破坏和天康威视的关系,速度就更慢一些。 好在,这些人也不用全部到位后公司才能开工,起步阶段稍微少几个也能运转得起来。所有技术人员平均一个月时间可以上任,快的半个月,最慢一个半月。 具体细节,一时也无须赘述,顾辙只是确保每个技术骨干他都亲自面试过,跟对方谈了一点使命愿景价值观,主要是让对方相信他会在精密光学材料这条赛道上一直奋斗下去,以后还有的是新技术可以让他们倒腾。 如果是换个普通老板来画大饼,员工们肯定是不信的。但顾辙在方舟市这一亩三分地上,尤其是在科技界,最近风头正劲。 哪怕骨干员工原先没在电视上看过他顾辙的事迹,顾辙也能在新公司的会议室里,主动把录播放给大家看,让大家充分意识到新老板是个绝对年轻有为的存在、有雄心壮志也有科研天才。 如此一来,至少抹平了大家心中一部分的恐慌,把“这是一个皮包公司、初创草台班子”的士气DEBUFF给抵消了。 公司可以新,但只要老板是牛人,跟着干也会有前途的。 …… 搞定全部技术人员后,时间终于进入了四月初。 顾辙总算可以抽出时间,再找一个周末,跟陆幽幽回一趟明州老家探亲,顺便把最后那个总经理兼市场总监的人选搞定。 这个顺序也算是正常操作,因为新公司肯定得先有产品、确保生产环节不出问题,然后才用考虑销售。 销售人员哪怕比技术管理人员晚一个月到岗,都误不了事。 陆幽幽之前忙着招技术人员,也没时间闲下来跟顾辙专门谈心。顾辙出于用人不疑的心态,也没详细追问她那位总经理的人选、到底是怎么个履历。 这天是4月5日,一个周六,也是清明节。出远门的人似乎非常多,顾辙和陆幽幽一大早刚出方舟市区,就被难得地堵在高速上了。 顾辙也是郁闷,在车上焦躁地用指节敲着车窗: “靠,肯定是赶上去省城打工的会稽、明州人,趁双休回家扫祖坟了。周六撞上清明节,堵成这样。” 原本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这下估计至少开三四个小时,中午能赶回家吃饭就不错了。 陆幽幽在一旁倒是显得心态很好,还帮着安慰:“早该想到的,清明节又不会特地放假,每三四年才有一个清明节能恰好赶上周末,当然堵了。 听说外面疫病越来越严重,后续封锁政策肯定也会加码,估计很多人都怕五一节不给出远门,要回老家的都先提前回了。 好像我们学校也在讨论,期中考试之后也要局部封闭了。我们这种经常要请假去外地的,估计都不给回去上线下课,只能远程线上自学。” 顾辙叹了口气,知道这些情况必然会出现,倒也没往心里去。 好在他三月份的时候,在校外不远一个去年底刚建成的精装新楼盘,名叫星洲花园的,看好了一套房子,果断下手了。 就算后续因为要跑外地、学校不让他回宿舍住、不让去教室上课,他也可以自己居家隔离学习。 星洲花园那楼盘,是一家南洋李家坡来的开发商设计建造的,在03年的方舟市楼市上,还算是比较前卫新潮,配套设施也不错。 当时东海大学的紫金港校区,还算是大城西乡下,所以房子也便宜,精装同样只需要四千多一平米,顾辙六十万就搞定了一套。 规规矩矩首付了三成,剩下七成当时做了个年限最短的按揭。 做按揭的时候,售楼部和银行的相关工作人员都惊呆了,她们见过全款买房的,也见过至少按揭五年十年的,唯独没见过顾辙这种眼下缺钱周转、但偏偏按揭年限又要按最低做的。 因为银行能赚的利息很少,当时办业务的人很不乐意,拿出警告条款让顾辙注意:如果逾期还不上,违约的惩罚性利息会非常高,让他慎重。 但顾辙坚持这么办,最后也就顺利过了。银行说白了就是在赌他没法按期还上,赚点违约利息了。 只可惜,世上真有顾辙这种“永远都是现在差钱、一年后就不差钱”的奇葩存在。 …… 聊了一会儿让人郁闷的疫病信息后,顾辙愈发觉得心情沉重,车上堵着又无聊,终于把话题扯到了工作上。 他拉着陆幽幽的手,忽然想到:“对了,你爸公司里那个‘做过外贸2B电商销售’的销售副总,具体履历信息你了不了解? 反正现在闲着没事,先评估一下,到时候正式招就快些。当然,不了解就算了,到时候我问叔叔就是。” 陆幽幽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觉得……人肯定是很可靠的,叫朱怡婷,嗨,其实就是我小姨啦。93年我爸刚创业的时候,我小姨也大专毕业。 那时候大学生本来还是包分配的,但她放弃了档案和国家干部身份,到我家的公司,一干就是十年,现在做到销售副总监。 她对电商确实有点研究的,前几年还通过电商渠道平台,谈成过几个外贸出口的单子,当然都是企业间的单子,对2C零售肯定没涉猎。我之前没说,也是怕影响你判断。” 顾辙揉了揉鼻梁,决定还是观察一下。好在制造业本来就不是他事业的重头戏,本来就是搅混水扮演鲶鱼效应的。 两人也就没有再聊这个话题,顾辙躺下睡了一会儿,就靠在陆幽幽大腿上睡,不知不觉一觉醒来,就到了明州,直接回到了陆家。 …… 陆谨明和朱盈盈也是提前知道女儿女婿今天要回来的,让家里的厨师好好准备了不少菜。结果因为堵车,拖到下午一点多才开始吃午饭。 顾辙他们到的时候,果然看到家里有客人,陆幽幽也很亲切地直接迎上去喊小姨,顾辙就知道这是为天元精密光学物色的“总经理”人选了。 没办法,他也只好先喊了一声小姨,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 以后真入职了,再考虑称呼职务吧。 显然,陆谨明朱盈盈这是打算帮女儿把探亲加人事挖角一站式搞定了,省得到处跑。 顾辙也不可能真的对陆幽幽的长辈亲戚非常公事公办地坐下来面试,那样太失礼了。 只能是饭桌上摆出“请教长辈生意经验”的姿态,旁敲侧击问几个问题,试试对方的能力含金量。如果真的太草包,那就什么都不提,当没发生。 打定主意之后,顾辙趁着氛围不错,端起香槟敬了朱怡婷一杯,顺便问道: “小姨,我最近在筹划利用一种有巨大成本优势的新技术,制造低度软性隐形眼镜片,下个月就打算在即将上线的淘宝上销售——淘宝是阿狸巴巴即将新开的一个电商平台,你可能没听过,跟易趣一样面向普通消费者的。 你觉得,我的商业模式机会大么?听说你在叔叔这儿做过一些外贸电商,对阿狸巴巴平台的应用也很了解,给点意见呗。我先敬您。” 朱怡婷也假装完全没做过功课的样子,现场问了一些情况,这样万一最后不想干,对方也不丢面子。 对女外甥女儿的男朋友,她本能还是有点看低了,总觉得对方“技术研发上或许有过人之处,但做生意显然没经验”,就想着教导对方一点人生经验。 她认真地问:“电子商务这种东西,目前也就企业级客户会比较容易信赖,毕竟双方都是大公司,不好跑,合作频率也低,平台只是个负责牵线搭桥的。 但是阿狸巴巴贸然想往消费者业务推,说实话,就目前的信息,连我都不看好马老板能跑出来。易趣比他做得早,不照样半死不活的? 易趣背靠的是E-BAY,是亚马逊,国际大牌,都没能做起来。而如果马老板的平台都希望渺茫,在上面开店希望就更渺茫了。做生意要借势啊,不能瞎努力。” 听了这番话时,顾辙内心顿时有些看轻了朱怡婷一眼。主要是顾辙先入为主,他当然知道后世淘宝做得有多大。 不过,他也知道事情都是在发展中变化的,淘宝诞生前,不看好倒也没什么,关键是看分析理由站不站得住脚。如果理由充分,那也不能轻易归入“无能之辈”。 顾辙就耐着性子,又详细追问了几句,问朱怡婷为何不看好淘宝的具体原因。 朱怡婷倒也不藏私,简单描述了一下,随后让顾辙的表情也微微有些凝重。 朱怡婷的判断虽然跟后来的历史发展不一样,但她说的一些理由,还是很有道理的——比如,她指出,电商要从企业客户转向零售客户,资金安全和交货保障没法取信于民,所以很难做。 这一点,确实是被历史证明了的。 历史上,淘宝推出后的第一年里,业绩确实不咋滴,推广壮大的难度也很大,一年多后,大约2004年下半年,支付宝上来了,解决了付款安全和互信之后,才算是进入高速增长期。 如此看来,朱怡婷不看好淘宝,也是一种附条件的不看好,如果把问题解决掉,她还是可以看好的。 第18章 无心插柳 想明白这一点后,顾辙不由点点头。 能在如今这个时间点、03年4月初、淘宝正式诞生前一个半月,就看清这些问题,说明小姨在电商问题上确实是有见识的。 顾辙深呼吸了一口,问了最后一个他觉得关键的问题: “那么,如果付款安全、产品质量信誉这些问题暂时没法解决,我们在淘宝上卖隐形眼镜,就完全不可能成功嘛?就没有什么克服困难也要上的办法?” 如果只是发现问题,却给不出解决方案,那依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开拓型公司总经理人选。 创业公司,肯定要多多少少解决一些当前客观短板、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要是都等一切准备好了、成熟了,别人早上了,哪轮得到你。 提前两三步是先烈,提前半步是先驱,完全铺好了再上是凡人。 朱怡婷显然也理解顾辙请教的真意,她想了想,颇为自信地反问: “不能说完全没机会吧,但是,既然你想借助电商来铺设销售渠道,为什么非要在淘宝上卖? 不说消费者信不信,关键是眼镜这种东西关乎健康,现在的消费者,没看到线下店面的真实产品、试戴效果,肯定不敢信你。谁知道你卖的是什么小作坊出来的三无产品。 但你要是把平台挪回阿狸巴巴、直接面向企业客户卖,不就行了?企业客户不在乎支付信用支付安全的问题,他们有专门的汇款渠道、也能承担上门现场考察工厂的成本,还能对供货产品提供严密质检。 你都说了你的眼镜片有‘巨大成本优势’,这个巨大到底有多大?是不是同等质量下、你能做到全国最便宜? 如果真能做到,那你完全不用担心,直接让全国的小牌隐形眼镜品牌,到你这儿来进货不就行了?价格打到骨折,让利给他们,你跑量啊。真要是所有线下小牌都来做你的二道贩子,哪怕每片赚几块钱,你都能赚翻。” 顾辙眼神一亮,这倒是指出了一条他从未想过的道路。 但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飞速思索了几秒钟后,他终于意识到,问题不是出在朱怡婷那儿,而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好在对方本来就是长辈,摆出虚心受教的姿态也不丢人。 顾辙立刻诚恳地说:“是我灯下黑了,确实直接上阿狸巴巴的企业电商平台,比上淘宝更好操作。但这事儿我真不能干——之前我这800万本钱,就是靠租给海昌四年的排他授权才得到的。 海昌也不傻,不可能给了我800万之后、他们自己转头就培养起一个可怕的竞争对手,对吧?所以排他协议里写得非常明白,我只可以自营,用我的公司、我的品牌。 不可以给其他品牌贴牌,也不可以通过其他同行公司加价转售、利用其他眼镜公司的销售渠道。所以,我是只能上2C的淘宝,做消费者业务。” 顾辙当初能爽快拿到800万,签的不是普通授权,也不是独占转让,偏偏是折衷的“排他授权”。 这本来就是双方精密算计、权衡妥协、确保安全互信的最平衡结果,稍微往任何一个方向偏斜一点点,都可能导致合作基础不稳。 麻杆打狼两头怕。 海昌赌的就是顾辙自有品牌自有渠道自有工厂做不大, 而顾辙则赌自己能在撕开的这么一丁点小口子里,就把生意做大到“从此让所有拿我技术授权的人,都不敢再省钱怕绕、不一次性付20年”。 他要的是震慑立威,让天下人知道他研发出来的技术的含金量。让别人买是给别人机会!哪怕只是掏钱时犹豫、嫌贵,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朱怡婷并不了解这些内幕,暂时也没时间听顾辙解释得太细。 好在她也不打算纠结这些,大不了就在顾辙设置的前提条件下,继续细化思考自己的应对措施。 想做总经理,就要有处理“黑盒环境”的能力。 一番盘算后,朱怡婷以一种顾问的姿态分析道:“既然如此,法务细节我也不了解。如果真的是受限于法务、不能明着做贴牌的事儿,那就只能两手准备了。 首先,就是按照淘宝的规则,中规中矩试试正常的消费者端业务。可以设置一个观察期嘛,比如一个月,半个月。可以尽力去做、去宣传,但我觉得希望不大。 这一步确认走不通之后,那就想想看‘用2C的姿态,做2B的生意。打2C的旗子,走2B的路子’,价格打折打狠一点,偷偷宣传让同行注意到,再来进货。 外包装商标该贴就贴,别给海昌找到把柄。但如果你成本便宜到包装白送、别人以零售价从你这进货,依然比其他同等质量批发价还便宜,照样有人会来的。” 零售价卖得比别人批发价还便宜! 顾辙仔细一想,他的技术直接能把300度以下离心式软镜生产成本砍七成,这一点还真能做到! 都腰斩再腰斩了,还有什么价格做不到! 在绝对的成本屠夫面前,一切花里胡哨都是纸老虎。 “这么看来,小姨的思路还是很通透的,而且知道如何在给定条件下尽量做好,不是那种一味追求外部配合的人。 这种禀赋,本来就更适合初创公司,而非成熟大企业。估计她在陆叔手下这些年,也是不得不东拼西凑做事吧,早年的电子商务确实不好做,环境很不成熟。” 心中如此捋了一下思路,顾辙基本已经确定,就用朱怡婷作为天元精密光学的总经理了。大不了以后公司真做大了,需要转型,再另找辅助人才配合。 不过,双方毕竟差着辈分,“聘用”这种话当众谈面子上也不合适。所以顾辙只是夸了几句,又敬了杯酒,大家知道意思就好。 等午宴散去之后,再让陆幽幽私下去处理手续的事儿。 何况,严格来说,这也不算是顾辙“聘用”对方——他是请对方来当总经理的,而顾辙本人都没打算当“天元精密光学”的董事长,他只要绝对大股东就行了,占股95%以上。 至于具体经营,关他什么事?这本来就是一个鲶鱼效应搅混水的公司。 上面没有董事长的总经理,是不需要被聘的。让她直接出点钱,占个2%管理层持股,然后自己聘自己就行了。 当然,工资还是要给的,并不是说靠2%持股的分红就行了,顾辙会按照朱怡婷在陆谨明这儿的基本薪酬的双倍来算,这也是把人从成熟大企业挖去初创公司的正常操作,不然别人凭什么去小公司。 又不是那种自己创业、自己当合股人的情况,那种就是CEO了,而非总经理,持股肯定远不止2%。 …… 午宴很快结束了,一家人也自然而然分成两撮,各自谈事儿。 陆幽幽把她小姨拉到一边,私下说些条件。 顾辙闲来无事,就陪着陆谨明和朱盈盈闲聊,也没什么主题。 或许是因为双方之间的共同话题不多,陆谨明没说几句,就回到了熔喷布的生意日常上,又自然而然提起了一个相关事件: “对了,小顾,你月初搞的那一票,动静是真的大。现在我们公司里,被市里相关领导反复开会、考察、研讨,都耗费了我不少精力。” 顾辙善意地赔笑:“这么说来,倒是反而害您更辛苦了。” 陆谨明一摆手:“诶,不至于不至于,这是好事嘛。我是想说,最近因为熔喷布口罩越来越重要、外面疫病形势越来越严峻,我们比当初更受重视了。 前几天,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陈精诚被双轨了——他跟我们的合作,没有问题,充其量就是销售管理效率低下。但是他只要被人盯上,用心查,也就那样了。” 顾辙精神一振,难得今天有个直接的好消息,他立刻关切地追问:“那他是什么理由进去的?” 陆谨明左手一摊:“这有什么难的,他又不是什么藏得很深的家伙。光凭一点,他儿子去阴国四年本科、半年多硕士,五年不到全部花销两百多万。只要把这笔大头开支查清楚,他就已经是巨额来源不明了。” 一个改制企业中高层干部,还是从99年开始、到03年的五年内,能拿出两百来万,哪来的?99年的时候,国内有钱人可还不多呢。 顾辙知道,明远国际被各级领导视察、树为先进典范,这只是一个引子。 明远国际为省市相关对口厅局、挣了那么多面子。下面基层的配套单位,尤其是国资企业里,那些不配合的害群之马,肯定会被聚光灯照一下。这也算是下面逐层自查、对上面表态。 具体细节,顾辙就不想多问了,那不是他接触的世界,他也不感兴趣。 只要结果好,他领情,这就行了。 以后别人想吃拿卡要使绊子,就会掂量掂量。 顾辙心情愉悦地长出了一口气,又想起个事儿:“那个陈涛呢?” 陆谨明嘴角一抽,心说这小子还真是记仇,还关注情敌的下场呢。 陆谨明也不隐瞒:“那陈涛,还在继续读书吧,他不是还要三个月才毕业么,读都读了,学费也交了,就算他爹进去了,他也得继续读啊。 估计是不会回来了吧。但是我听说,他转移到外国的钱,应该撑不了几年。上面对陈精诚动手的时候,比较干净,相当一部分查到的财产及时冻结了,陈精诚应该没料到自己突然出事。” 顾辙也没办法,就当是暂时便宜陈涛吧。将来钱花完了,这些汉奸就会知道阴国人是否是真心庇护他们的了。 第19章 我不知道什么才算大事 顾辙既然趁着清明节回了一趟明州,也不可能只谈生意上的勾当。 搞定了天元精密光学的人事筹备后,剩下这点时间,他少不了还得回自己家看看。 如今距离过年已经过两个多月,父母的状态也比当初更体面了些,已经搬进了顾辙在东钱湖度假村买的新房。海边渔村平房的老家,已经算是闲置废弃了。 家里的陈设风格也变了不少,添置了一些看上去挺有品味的家具。书房里原本摆样子货的空荡荡书架,也填充了很多书。 顾辙回家的时候随便翻了翻,发现不少书还真有反复翻看的折旧痕迹,也是难为他们了。 虽然书的内容始终比较小白,都是那种不着调的商界名人传记,完全没有名人本身授权。就像后世那些小报记者私自写的《马云传》差不多质量。 不过考虑到父母的文化水平,看看这些东西扫扫盲也差不多了,不可能指望看懂什么高大上的专业内容。 周日这天,顾辙在家吃午饭的时候,正和父母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忽然有访客找上门来。 顾辙开门一看,来人穿得西装革履地,四十出头年纪,着实挺让他意外,便警觉地查问对方身份。 对方倒也爽快,掏出一张名片:“顾总你好,初次见面,这是我的名片。听说你今年要研发新式熔喷机,祝你和明远国际合作的化纤生意越做越大,大家也好更多地合作。” 顾辙扫了一眼,名片上写的是“胡方正,镇洋炼化塑化事业部销售总监”。 看来,是陈精诚进去之后,被提拔上来填补陈精诚空缺的。 顾辙看了,也是有点感慨。这要是倒退两个半月,陈精诚在他面前说话时的态度,那可是有够吆五喝六,现在来了个跟当初陈精诚官职地位一模一样的,态度转变却比川剧变脸都夸张。 看来还挺上道,知道什么人有前途,不能得罪。 顾辙也直说了:“胡总这是有具体合作要谈?熔喷机研发我暂时要放一放,如果是为了那个事儿,暂时没什么好谈的,以后有需求,我登门拜访。” 胡方正微笑着捧场:“没关系没关系,我今天就来认认门,没有具体业务。我也是问了陆哥,才知道你住这儿的。顾总年少有为,很简朴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辙也就把对方让进屋里。他本来也不想拒人于千里之外,主要是正跟父母吃饭呢,怕父母不习惯应酬。 面对胡方正的套近乎,顾辙也实话实说:“这还简朴?这儿我们就随便住住,以后我主要在省城,房子差点无所谓,坐吧。” 顾辙把对方让到沙发上,母亲褚秀在一旁没搞明白情况,看来人西装革履地似乎还是什么商界要人,下意识就亲自去泡了杯茶,放在茶几上。 胡方正完全没反应过来,看一个中年女人倒茶过来,还以为是顾家的女佣,就自然而然接了。 还是顾辙提醒:“妈你倒什么茶,这胡经理就是找我聊个天。” 胡方正这才知道是顾辙的母亲,连忙站起来,还微微鞠躬点头:“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他想称呼“大姐”,但又怕高了顾辙辈分,一时只好不称呼,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 褚秀和顾海峰听说来人是镇洋炼化塑化事业部的销售总监,也是又吃了一惊:儿子现在交往的商界朋友,都是这个段位的了么?看上去还很尊敬儿子似的。 顾辙也怕呆久了父母更尴尬,就长话短说: “胡经理,今天你的来意我也明白,我就几句话,陈精诚的事儿,真跟我没关系,是他自己差点闯祸,上面关注他了,仅此而已。我也犯不着专门盯着他。 以后镇洋炼化肯定一直会是我们的主要供应商,我们也犯不着舍近求远——有成本优势、还不用长途运输,谁跟钱过不去呢?再等等吧,到今年冬天,明远国际应该会有新一波的发力。 虽然现在他们每年才几百吨的聚丙烯、几千吨的DMT进货量,算不得你们的大客户。但是不用多久,明远国际就会进入高速增长扩产的轨道,你比陈精诚聪明,到时候有钱大家赚。” 一番开诚布公之后,顾辙也算是暗示过去的都过去了,不必纠结。虽然他提供的单子不大,但只要胡方正态度好,他有的是办法提携胡方正露脸。 胡方正也就图个态度,修复一下业务关系,留下一点礼物,然后就走了。 作为一家改制炼化巨头的中高层管理人员,顾辙和陆谨明这点单子,他还真不放在心上。但胡方平知道顾辙未来绝对是要一飞冲天的,才刚上大学一年就这么犀利了,以后还了得?趁机交个朋友总没错,何必跟陈精诚那么狂妄自大呢。 弄下去一个人后,总有明眼人接班的。 喝完茶后,顾辙送走客人。褚秀和顾海峰这才有胆子问起其中因果:“人家是那么大公司的干部,怎么会这么礼貌巴结你呢?” 顾辙轻猫淡写地说:“我也不想的,可能之前用力过猛,导致别人高估我了吧——他的前任叫陈精诚,寒假里得罪我了,他儿子是个很油腻的阴国水硕花钱买学历的,当初想追幽幽被我赶走了,他们还想敲打陆叔。 结果我上了几次省科技频道、被省里领导密集视察、露脸、采访,后面不知怎么的,陈精诚就进去了。我这不是跟胡方正摊牌么,一码事归一码事。” 褚秀和顾海峰闻言,直接震惊到呆滞了:“儿子你……在外面得罪人了?做生意还是和气生财啊。” 顾辙:“我说了我很和气,什么都没干,是姓陈的自己不干净。唉,我是很希望你们保持原本的生活方式的,开心就好,爱干啥干啥。 但是,你们也要习惯变化,有些事情没办法的。家里还是也请个阿姨打扫吧,以后来客人倒茶这种事情,就别亲自动手了。” 褚秀这次终于没有再抗拒,果然儿子发达了,家里也得跟着慢慢体面,才不会拖了儿子的后腿。 不过,她还是挺关心儿子和陈精诚之间的过节内幕、很想知道儿子到底哪来的那么大能量。 顾辙觉得这事儿一时说不清,想了想,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对了,我上个月初在明远国际接待视察、受采访上电视的那些节目,你们全看了么?” 提起这事儿,顾辙也是有些自责,他这人不喜欢显摆,自己上电视被采访做专栏,这些经历都没跟父母炫耀。 父母的工作、生意的领域又跟科研和化工相差太远,估计顾辙不提他们也注意不到这些新闻。 毕竟,科技频道的收视率,也就局限于圈内人和科技爱好者。文化水平稍微低一点的人民群众就不爱看了。又不是上央视。 果不其然,都过去二十几天了,顾辙提起这事儿时,父母还是一脸懵逼。顾辙无奈,只好表示回省城之后给他们寄一个录播的光盘来—— 关于自己的新闻报道,顾辙还是有让顺便负责宣传工作的同学帮着整理搜集的,但主要是业务上有用,比如将来谈什么新的客户和合作,可以拿出来显示一下天元科技老板的履历实力。 但顾辙绝对不会刻意在圈外人面前瞎炫耀,他还是觉得这种事情挺捞的。 人家都不是这个行业内的人,都不知道你的成就有多牛逼,显摆啥呢。 褚秀和顾海峰不由陷入了更深的自我怀疑中,因为光盘一时拿不到手,他们就换了个法子,拼命挨个儿给亲戚朋友打电话, 问他们“有没有看上个月12号晚上的省科技频道、有没有人录下来,他们错过了,想找有的人借”。 一旦对方表示没看,甚至是因为不耐烦而反问“谁会天天盯着科技频道,难道有什么很重要很值得看的内容不成?” 那褚秀就会立刻逮住这个机会科普扫盲一番,说得唾沫横飞地:“哎呀,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都怪我家阿辙太低调了,当时上电视被省领导接见、都忘了跟我们说了。 这次清明节回来他提起我们才知道,我都说过他了,让他以后要跟家里沟通。你说是吧?别人家孩子哪有这样闷葫芦的,啥都不跟父母说,连被省领导接见都瞒在鼓里,唉,真不让人省心……” 不光褚秀在那打电话,顾海峰也在打,俩人还一个在房间里打、一个偷偷跑到阳台上去打。 以至于平时褚秀家长里短找亲戚吹牛逼时,还能指望顾海峰低调老实拦一拦,让她别嘚瑟,今天是彻底指望不上了——老实人自己都去阳台上闷骚吹牛逼了。 顾辙看了这阵仗,也是大无语,却也不好阻止。 至于这么激动么,都过去二十来天了。 好不容易熬到父母都消停,顾辙只好耐心地澄清:“爸,妈,你们刚才电话里那些编排,我就不爱听,什么叫‘我有事不跟家里商量、瞒着你’。 你们也没说什么事情重要到我非得向你们汇报啊!我隔三岔五就有大事,难道我在外地还次次向你们汇报?晚二十多天很正常吧?而且很多事情你们也听不懂啊!” 褚秀立刻就不乐意了:“隔三岔五就有大事?都能有被省领导接见那么大?你要分轻重缓急的啊,我们听得懂的你就说,也让我们及时开心开心嘛。” 顾辙无奈地把下嘴唇往前一翘,吹出一口气喷在前额头发上: “我至今申请了接近二十项发明专利、六十多个实用新型、发了十一篇各种作者署名的本校学报英文版、还有四篇国外化学期刊的论文,包括在审的。 上过七次报纸新闻报道、三次电视节目、至于新闻门户网站的二级小站转载我就数不清了……这些事情,哪个级别以后需要汇报?你们不定个标准我很难搞啊。” 褚秀和顾海峰越听越是呆滞,好半晌才重新闭上嘴:“那……那就以后凡是上电视上报纸都跟我们说,别的我们也不懂。” 顾辙:“行,那好歹有个标准。不过如果别人私下里写文章评论我登报,我不知道,就没办法了。” 第20章 淘宝上线 周末很快就过去了,顾辙也料理完了天元精密光学的班子搭建工作,丢下在老家那些恩恩怨怨的破事,整理好心情重新回省城上课。 天元精密光学的骨干员工和管理层,最早能在四月中旬正式入职,晚一点的会五月初。 而工厂的小规模生产,也同样可以在五月初开展。到五月过半的时候,所有人手都到齐后,工场基本上也能完全磨合进入正轨。 反正就是几台隐形眼镜离心机和少数镀膜设备构成的小工厂,生产工艺环节也不多,磨合起来确实很快。真正的核心竞争力,全在顾辙的专利技术上。 朱怡婷担任了总经理之后,也很快履新上任,把大部分日常管理工作接手了过去,顾辙和陆幽幽跟她交接了仅仅一个星期,她就把情况都摸清楚了,对隐形眼镜产品和行业现状常识,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顾辙总算能松一口气,卸下一部分担子。 因为对顾辙和陆幽幽来说,这段时间其他事情真的会很忙——学校会在四月中旬组织期中考试,而顾辙所在的竺可桢学院又是出了名的课多、而且涉猎庞杂,数理化都要打基础。 大一下是最艰苦的一个学期,不能自由选课,不能多水几门顾辙擅长的化学类课程,有些课期中的时候就要结学分。 种种因素限制,让顾辙原本就把这个学期的生意和研发任务压到了一个较低的节奏。 跟朱怡婷交接完之后,顾辙全身心投入复习,恶补了一个星期,总算是顺利过关,又歇了几天喘口气,等待分数出来。 期中考试他考得比上学期期末排名又下滑了不少,居然从班上第8名跌到了第15名,简直是“邱成桐奖学金之耻”。 只不过看在他上个月刚刚上了不少电视节目、还成了学校里表彰的风云人物。 全校各院都在学习他“把学术科研向现实生产力转化”的先进事迹、先进到了被省里领导接见、作为试点样板。 所以,他只要不挂科,就没人敢质疑他的荣誉。 期中考试分数出来后,顾辙松了口气。 不过,也正是在这段时间,在方舟市这边,娱乐场所也都被关闭了,尤其是网吧全部暂时封禁。 学校虽然没规定停课,但封闭式管理的要求也提高了,学生进出校管得很严,闲杂人等不让走动。如果有师生要去外地,更是会被要求居家隔离相当一段时间,才会允许回到学校。 顾辙是没办法的,他虽然大部分工作都转包出去了,但每隔一两周总有突发的业务差旅谈判,会不得不离开方舟市。 所以顾辙只好暂时申请停止回校上线下课,改为线上收发老师提供的课件、居家隔离自学。 陆幽幽原本没有非出差不可的必要,但她想了想,还是愿意为男朋友分担,所以两个人都选择了居家自学—— 当然,陆幽幽这绝不是矫情,她也不会给顾辙添乱,即使出门她也都很注意个人防护。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把这种不得已的事情当成一次“翘课出去爽”的机会,而是非常严肃对待。 她只是担心顾辙一个人被居家自学,照顾不好自己的生活,一个人会抑郁。男女朋友隔离在一起,好歹能有人说说话,陪着开朗一下心情。 …… 一个多月的居家自学生活,没什么好赘述的。 这一个多月,顾辙和陆幽幽就住校外星洲花园的那套公寓,每天作息很固定,还养成了自给自足的自律生活习惯。 陆幽幽一开始挺担心外面形势恶化的,所以颇有末日生存狂倾向地囤积了很多脱水蔬菜包(类似于泡面里的蔬菜包),以便不出门也能确保至少有两个月的吃食。 至于肉类和粗粮、纯净水,当然没什么好说的,这些东西本来就比蔬菜容易囤积,非常轻松。 顾辙新买的房子也是120多平的大户型,有四室两厅,四室是三个卧室一个书房,只有他们两个人各睡一间卧室,所以空间非常充裕。 多出来的卧室直接就被陆幽幽改成储藏室了,家里的冰箱也是双门大容量的,还专门买了个大冰柜放在储藏室里,用冷冻食品塞得满满当当的。 当然,这些基本操作还不足以凸显陆幽幽对顾辙的关心。 她更担心的是居家期间顾辙的生活习惯不好、不利于他的身体健康。 他俩都很清楚各自的体质,他们不属于那种老天爷赏饭吃、基础代谢天然高、肠胃吸收天然差的先天性瘦人。 他们是一对互相勉励、一起锻炼、共同进步保持苗条的苦命鸳鸯。 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是他们的付出所应得的。 早在年初两人刚确定恋爱关系的时候,陆幽幽就发现,顾辙此前半年多一直靠高强度海里游泳和夜间长跑来减肥,以至于膝盖不是很好,需要矫正。 只可惜后来两人都得各自住男女宿舍,没法每天盯着他指导锻炼,只能是偶尔点拨一下。 现在两人一起居家学习回不了宿舍,反而给了更好的共同进步机会。 陆幽幽先是特地买了台耗资30多万的喷水式室内人工泳池——也就是那种总占地才五六平米,池面才3米多长1米多宽、跟浴缸差不多的设备,后世抖音上那些土豪的炫富生活中经常可以看到。 全靠泳池前部的循环喷水泵往后喷水形成水流,还能调节游速,让人奋力游泳却依然停留在原地,原理跟跑步机类似。 03年这种设备只有国外原装进口的,国产根本没有。买来可不得至少折合30多万,关键是安装费还很贵,花了好几万,拆了公寓的一面落地窗幕墙,还雇了吊车把几吨重的设备直接吊进来—— 好在陆幽幽当初陪着顾辙买房的时候,早就想好了要装这样的设备,所以特地让顾辙买在了较低的楼层。 星洲花园这楼盘,是李家坡的开发商和设计单位设计的,本来绿化很好、同等容积率下全是起高层、减少占地的设计,每幢楼都有26层,在03年的方舟市绝对算是超高层公寓了。 当初真要是买到了20层以上,房子倒是不值钱,估计吊装泳池的额外施工开支,都能抵得上小半套房了。幸好最后买在低层,泳池施工费才卡在了买房钱的十分之一以内,不得不说陆幽幽很会居家过日子,帮顾辙省了一大笔钱。 该省省该花花嘛,顾辙这样的人,家里没有游泳池的生活,是没法过的。 而陆幽幽悉心体贴顾辙生活起居的细节,还有很多。 除了造泳池,她还不忘指点顾辙具体怎么练游泳矫正腿型和膝盖。 还真别说,她刚提出这一点的时候,顾辙还有些不屑。他可是渔民家庭出身,从有记忆起就会游泳了,这种本能技能还用女朋友教? 但陆幽幽本着一个当过两年少年队运动员的专业素质,很认真地指出顾辙的不足:他之所以大腿内侧肌练得强、外侧髂腰肌弱,就跟他从小在海里游、专注于适合浅水扎猛子的蛙泳有关。 因为游蛙泳的时候,大腿绷直状态下只有并腿的动作,而分腿的动作是在大腿弯曲状态下完成的。蛙泳全流程的腿部动作是“屈腿-外翻-蹬腿-并拢”四个分解动作组成的。 这就导致只有屈腿状态下会做分腿动作、绷直状态下做并腿动作。 而髂腰肌要靠绷直大腿的状态下做侧抬腿、分腿才能得到锻炼。蛙泳一直练不到这个动作,久而久之髂腰肌就相对孱弱了。膝盖内侧肌肉对关节的束缚力越来越强,外侧却越来越弱。 陆幽幽给顾辙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一方面让他改游自由泳。 反正都是在自家的室内喷水泳池游泳了,不用担心像海里那样一个海浪打过来自由泳不便换气、无法潜水的问题。 另一方面,陆幽幽又买了一台类似于普拉提的训练机,给专业运动员用的那种,具体的分解动作就是练“反向蛙泳腿部动作”,让顾辙持续练大腿绷紧状态下的分腿,而并腿却不练,改为屈腿后再并拢。这样完全跟蛙泳反着来,也就把常年蛙泳的积病矫正回来。 反正双方都是确定关系的男女朋友了,还是私密的共住一个多月,陆幽幽也没什么害羞的了。 除了守住最后的底线、觉得两人才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三四个月,做那事儿依然还是太快了。其他只要不突破底线的肢体接触,她完全不担心。 顾辙练得不好,她就每天当贴身私教,顾辙不知道如何控制大腿内外侧肌肉群的发力,她就仔细箍着顾辙的大腿,用手感受他内外侧的肌肉绷紧松弛状态。 要是遇到肌肉该放松却还僵硬着的状态,她也毫不客气地拍打过去,训斥顾辙好好按教练指示松弛。 顾辙实在还学不会,她就亲自穿着瑜伽服做示范动作,让顾辙仔细摸着她的大腿内外侧肌肉,用心感受肌肉的张弛。 两人就这样朝夕相对一起学习、一起写论文、一起矫正身体的不健康隐患,顾辙居然还能压住,不得不说他确实很走心,很尊重陆幽幽,也很对得起她的信任。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5月20日左右。 另一边,阿狸巴巴的淘宝网,终于在5月15日正式上线,而首批开店的淘宝店,还需要几天的接口数据填写、美工建设,也定在5月20日正式开店营业。 第21章 初创平台永恒的痛 先有店还是先有客 5月20日,晴。 一个多月的居家自学生活,虽然让顾辙无法得到太多的人际交流,但是能跟女朋友隔离在一起,便不会觉得时间过得慢。 每天都非常阳光地写论文、自学、健身矫正,时间倏忽而过。 记得当初第一天居家,还是两人确定恋爱关系的三个月纪念日,天气也是温暖的仲春时节,需要穿瑜伽服、运动T恤健身。 转眼已是仲夏,瑜伽服也穿不住了,陆幽幽每天只需要一套美津浓的运动短裤和短背心就够,看着那着装,总是让顾辙健身的时候忍不住遐想。 这天一早,照例又是早锻炼的时候,顾辙在器械上挥汗如雨,感觉自己正在向更完美的状态进步。 然而,他一得意、一放松、没注意动作要领,立刻又招来了严格的陆幽幽一顿说教: “都教了你一个月了,怎么还是经常会忘记控制大腿肌发力!说了要跟蛙泳技巧反着来,大腿内侧要放松、放松!只有外侧绷紧! 你自己感受一下啊,内外侧都那么硬,这叫放松吗?锻炼要用心,我知道你游蛙泳十几年了,但正因为这样,刻意矫正坏习惯的时候更不能走神。” 陆幽幽虽然话说得重,却完全是为了顾辙好。这一个多月下来,顾辙的膝盖外翻确实矫正回来不少,X型腿的毛病也不明显了。 她少不了照例让顾辙起开,她自己侧躺到机器上,做个示范动作。 顾辙也轻车熟路地两只手分别摸着陆幽幽抬起做动作那条大腿的内外两侧,用心感受肌肉的张弛。 只不过,原先都是隔着瑜伽裤摸,这几天天气变热,总算是第一次直接肌肤相亲。触手温润指出,让顾辙都有些把持不住了。 幸好他立刻收摄心神,注意到了一个专业问题:“不对啊,你不跟我一样、大腿内外侧都硬邦邦的,你这教练怎么当的。” 陆幽幽刚才也是一阵心神失守,恍惚之间被顾辙提醒,又羞又急地转身一把推开顾辙:“都怪你!我示范得好好的,还不是被你摸得肌肉紧张了。” 天地良心,陆幽幽最初做示范动作的时候,大腿内侧肌肉很软很松弛,不愧是在省少年体操队待过两年的专业运动员。 但有些东西,就跟量子力学一样,你不观测它就是叠加态。你观测了之后,观测行为本身就会导致叠加态坍缩到某一种状态。 顾辙不摸不观测,她就是软的,摸了就绷紧了,找谁说理去。 好在顾辙这一个多月下来,脸皮也厚了不少,该打情骂俏的事情都做过了,此刻也就毫无心理负担地出言轻薄: “那你还怪我?将心比心,你不摸我的时候我腿内侧也软啊。要不再习惯习惯?等以后摸大腿内侧不会紧张,就排除干扰项了,这也是为了科学。” “别了,阿辙你再这样我就申请回寝室住了!”陆幽幽很快被他弄得面红耳赤,娇嗔制止。喘息了好一会儿之后,看顾辙有些失落,她又投怀送抱地温婉解释, “阿辙,我真不是不给你,就是觉得……太快了,当初我们刚隔离的时候,才确定关系三个月啊。我怕太随便,以后你会看不起我。 我保证,我初恋初吻都给你了,只要你不离开我,你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男人。当然,如果非要做了那事儿你才安心……” 陆幽幽心中也有些松动,毕竟这一个多月里,顾辙对她的尊重,让她心中暖暖的,其实也没一开始那么坚持了。 在她看来,似乎两人的感情,已经像是正式谈了很久很久、至少一年半载了。 隔离在一起的日子,总是会给人留下三五倍于正常生活的回忆密度,让彼此熟悉程度迅速升温。 顾辙当然看得出来,陆幽幽的情绪已经彻底松动,如果加把劲,此刻说不定就能拿下。 不过,隔离器都快结束了,现在再开始性福生活,也没几天可以享受。 他生意上和学业上很快都会再次繁忙起来,这个月的隔离中,他投了好几篇重磅级论文,为后续的模铸法硬镜硅水凝胶材料做铺垫,还要应对六月份的期末考试,到时候反而百爪挠心地分心多用。 何况,这一个多月下来,也是彼此取信、坦诚增进了解的良机,何不把风度保持到最后呢。 真要是利用女生宅在一起时的幽闭恐惧心理,就把人骗上床,也有点胜之不武。他顾辙明明是可以任何手段都不用,就正大光明得手的。 他深呼吸了几口:“放心,我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不过你可是说过了。这几天我有生意要盯着,等我这波大功告成、暑假里你绝对跑不掉。” 顾辙也算是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跟前世做个切割。 陆幽幽羞涩地扭过脸去,一句话也不敢说,算是默许了暑假里被他好好欺负。 以心换心,顾辙那么尊重她,她也决心要拿出自己的诚意,不能显得太耍宝。 经过这一个多月,她相信顾辙一辈子都会记住: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生,即使婚前得到了,也会一直尊重她,爱护她。女生要的无非就是这么一个安全感。 …… 为了避免尴尬,缓过神来之后的陆幽幽,连忙去洗了个澡,把刚刚健身过后的汗液洗刷干净。 公寓里有两个卫生间,还都是干湿分离、带独立浴室的。所以两人各洗各的也没什么影响,不一会儿就都收拾干净、换上出门穿的体面衣服。 陆幽幽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想起男朋友今天有很多正事要忙,也就很体贴地关心起他的生意来: “对了,今天是淘宝上天元光学隐形眼镜正式发售的日子啊,我记得前天跟小姨打电话的时候,她就说淘宝店的数据都维护好了,也内测过了,现在应该已经开卖了吧? 也不知道销售业绩怎么样,你一点都不担心么?小姨那边还挺担心的呢,她觉得一开始的线上零售肯定没销量,最后还是得等疯狂打折促销。” 她今天说话显得有些絮叨,显然也是心情慌张所致。 总觉得一旦安静下来就会再次陷入尴尬,以至于没话找话也要制造点噪音。 顾辙却是一副气定神闲:“那只能说你小姨还是没有大局观,或者至少是太不了解合作伙伴了。就算真没有消费者相信我们的产品,我保证今天上的货肯定还是能卖完。” “真的假的?那一会儿你登一下后台,我可得看看。”陆幽幽也是有点不敢相信。 隐形眼镜这种东西,没戴过没见过实物,哪个消费者敢买啊。 擦完头发拍完爽肤水后,她走到电脑前,用企业端账号密码登了进去,看了一眼后台。 此时也才上午十点左右,并不是什么网民逛网站的高峰,所以她原本觉得上午没必要看,下午甚至晚上有流量就不错了。 然而,结果却是让她微微一惊:“我们上的基本款四种度数、每种99件,居然都卖完了?” 天元光学的离心法软镜只能做300度以下的度数,更高度的光学精度无法满足。所以顾辙供的有100度、150度、200度、300度四款款式。 对于近视眼来说,50度的梯度精度已经足够用了,很多人配眼镜也不一定彻底配满。而其中250度之所以跳过去了,也是觉得不好听,估计没人会买。 400套隐形眼镜,上架后的第一个上午,就卖完了!虽然单价才100多块钱一副(03年时隐形眼镜零售价还比较贵,后来科技进步才便宜,二三十的都有),但加起来也有5万块销售额了。 作为首发日,这个成绩着实惊人。而且因为是没有打折的零售原价,所以天元光学的利润率非常高,生产成本都才十块钱左右一副,卖一百多,毛利都超过一百了。 等于是一个上午,利润就4万6千多,简直暴利。 陆幽幽震惊地转述了这个数字后,转头去看男朋友,却看到顾辙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很是不解:“你是不是之前偷偷查过了?所以一点不惊讶?” 顾辙两手一摊:“喂,我可是一起床就陪你一起早锻炼、吃早餐、洗澡,我哪有时间查后台啊。我只是早料到,第一批上货肯定是这个结果。 哪怕是为了友情撑场子、打肿脸千金市骨,马老板也不能让第一家淘宝店的首发货滞销。不然以后谁还来淘宝开店、谁还信任他能做得比亚马逊和易趣好? 我们现在就是淘宝的首发门面,一切宣传资源不择手段都得往我们这儿倾斜的。” 顾辙所料还是真的不差,谁让他作为一个重生者,知道历史呢。 历史上淘宝上线后可是等了好几天,才等到第一家店来试水。结果一开店,马老板自己就带着公司里的小弟,把店家卖的所有东西都买空了。 不管实际上用不用得上都得买,为的就是鼓励店家好好干下去的信心,别跑。 如今顾辙卖的还是隐形眼镜,马老板那边既然是集中采购,还能找人质检验货。 所以普通分散消费者担心的质量问题,对于这种“打着2C的幌子,实际上走着2B采购的路子”的客户,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互联网公司码农一大堆,文职的行政、运营也多是近视眼。毕竟那一代互联网人天天跟电脑打交道、早年还没液晶显示器,不需要眼镜儿的几乎没有。 所以顾辙卖的东西也算专业对口,一下子卖光并不稀奇。 第22章 跟着XX混三天饿九顿 天元光学的隐形眼镜首发日,顾辙一整天都气定神闲,智珠在握,一点都不担心销量。 看到第一批上的货卖完后,他只是给朱怡婷打了个电话,提醒了一句,让网店维护人员及时上货、更新数据、注意库存。 除此之外,顾辙什么都没提,该吃吃该睡睡,该学习学习,稳如谢安,甚至当天晚上睡眠质量都好得出奇—— 这一点是非常难做到的,换位思考,别说是这种大老板了,就算是个网上写小说的,上架首日哪个不得熬夜过半夜十二点、一遍遍刷新后台确认自己的首订数据?谁能不关心自己到底能赚多少钱? 顾辙做的是高精尖的生意,手下要养着这么多人,公司的销量关系到员工的前途和福祉、能不能长久干下去、能不能每个月拿到奖金。 但他却能比网文写手都淡定得多,这份超脱,值得钦佩。 …… 顾辙淡定观望的同时,当天下午,在同城的阿狸巴巴总部,老马却颇为坐不住。 阿狸巴巴上上下下,都在关心着淘宝上第一家店铺的成绩、是否有流量。那状态,竟是比顾辙还急。 气度大小,高下立判。 “这可是第一家店啊,可不能扑街啊。连这么一家小店都捧不起来,这淘宝就算是开门黑了,以后还怎么勾引其他商家入驻?” 老马心中颇为焦虑,反复这般思忖。 便在此时,他手下的淘宝项目总经理孙宇,拿着几页数据分析资料,敲了敲开着的门,走进他的办公室,直截了当请示: “jack,这天元光学的旗舰店,数据转化率还是不行啊,一个真实流量转化销售都没有。今天真正点进去的流量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有几百上千个了,就没活人下单的。 他们第一批卖完的400副镜片,都是我们的人自己掏钱买的。但刚才下午他们又上架了一批货了!我们总不能一直接盘下去吧! 这事儿还是你拍板吧,一直亏也不是办法,要我说是不是当初承诺让他们当首店、这个调门起高了? 隐形眼镜这个门类太偏了,普通人也不相信网上的质量。要我说就该学当当网卖书卖光盘。书这种东西没有质量问题,只要内容对就行,消费者才放心呐。” 这孙宇也是十八罗汉之一,淘宝创始人,技术和水平都是有的,不过后来多次被老马吐槽“叽叽歪歪,不做决策,不敢拍板”,最后被孙宇那个同为十八罗汉的老婆出面开除了。 个中屈直,外人不得而知。不过看他此刻要请示的问题,此人倒是真的不太喜欢承担责任。他对分析失败原因倒是挺擅长的,就是说话风格有点马后炮。 老马被搞得颇没脾气,无奈拍了一下桌子:“我也想上来就卖条条框框清晰的标准品!但是卖书卖盘不就跟当当老李定位重叠了!卖3c电子产品又没大牌肯入驻! 其他便宜货又重又不好包邮,隐形眼镜已经算很好了!就几个规格,选个度数就行,运输还几乎不要钱。坚持下去就是胜利! 流量转化率差,不代表客户对产品没需求,他们只是没对网站建立起信任,这是我们自己要反省的问题!不要怪商家! 听我的,他们不是上了第二批货么?继续买!只要货值低于二十万,我们统统自己吃下!大不了我们将来自己再想办法往外倒腾! 这个招牌不能倒!到时候我们还指着这个活广告去找其他商家谈招商入驻呢!首店数据差谁还来?别人只会说‘跟着淘宝混、三天饿九顿’!” 孙宇听了,不由白眼一翻:“那要是他们变本加厉呢?我们接盘完第二批货,他们继续上第三批、第四批,总要定个红线,我们接盘到哪儿为止?是不是你刚才说的二十万?” 老马不由急了,他对孙宇的“怕担责任”又多了一两分嫌弃: “什么叫我说的二十万,你现在是淘宝总经理,你要学会自己做决定!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把淘宝这个平台做大做好。 算了,我再给你支个招——第二次接盘,别全盘接,也要先看看第一批的反馈。据我所知,他们的眼镜片都是本市一家工厂生产的吧? 也别等他们的物流了,第一单嘛,我们主动一点,帮他们把发货物流包了,我今天就要看到现货、然后让捧场的员工都试戴,再送一些去质检。 到时候看看什么度数反馈好、质量有优势、员工普遍需求也高,就重点盯着卖得最好的款式、度数给我买爆。 咱给商家刷量,也不能大水漫灌,那样就失去数据引导价值了。就算是假的,也要让商家知道,都是他们自己的产品、哪些款式相对好卖受欢迎。这样商家才好调整产能、扬长避短,尽量生产优质热销的款式。” 孙宇听了这番话,才算是有了点主心骨。毕竟不是“全面进攻”了,而是改成“重点进攻”,这个盘还是接得起的。 有了大老板的核心指导思想,具体操作细节他就可以拍板了,问题不大。 于是乎,这一天对于阿狸巴巴总部的员工们而言,必然是一个不眠之夜。别说什么996了,上线首日当然要轮班通宵盯着啦。 各部门效率也非常高,各方面帮商家贴身服务,连物流都帮着安排了,反正是刷单都送到阿狸巴巴总部的货,直接一辆车拉过来就行。 当天下午,员工们就收到了第一批隐形眼镜,开始试戴,确认效果,拿去化验质检的那些,也有专人盯着,第一时间把预期结果报回来。 质检衙门的人原本想公事公办说“三个工作日后来拿检测报告”,结果直接被私下的大额红包攻势要求通融了。 他们也就偷偷放下了架子,把原本需要“一个小时完成质检、一个小时撰写、再放三天才给人拿”的报告,直接两小时就交出来了——当然,是非正式的,不给盖单位审核公章,等于只是“一手实验数据外流”。 淘宝那边当然也不在乎这些手续,他们本来就是买来自用的产品需要一颗定心丸。 拿了检测结果后,又对照着同行竞品参数大致看了一下,发现天元光学的隐形眼镜质量居然还不错,而且关键是软镜做到300度,还卖这么便宜,外面根本没有同类产品。 于是淘宝方面立刻就知道如何继续“重点进攻”跑量了。 当天晚上,他们连夜把天元光学那边第二波上架的库存,也买得七七八八,其中200度和300度的两款,再次被买断货。 至于100和150度的那两款,因为市场需求确实不足、公司里也没那么多低度的近视患者、亲友圈子里也没听说过,所以第二轮上的货总算有些滞销的了,不过留的也不多,也是怕“买完之后卖家再上一波新的”。 …… 阿狸巴巴总部员工彻夜无眠的同时,远在下沙的天元光学厂区办公室里,总经理朱怡婷也在彻夜无眠。 只不过她的彻夜无眠,是在怀疑人生,怀疑自己从事电商销售数年来积累的经验和判断。 她是那种两三年前就开始接触2b商务平台的老电商人了,也不光是接触阿狸巴巴,知道网上的生意有多难做、如今的买家对网上的商务信息渠道信赖度有多低。 在阿狸巴巴上谈企业间合作,几十个上门询价的,都未必有一个真正进入最后实质性阶段的。 所以今天淘宝店开张之前,朱怡婷才敢摆老资格,说这样的商业模式没什么希望,除非想办法巧立名目打折。 但是,销量却狠狠打了她的脸,让她觉得之前的人生经验都崩塌了。 第一次上的400副隐形眼镜全部售罄,她还愣了一下,赶忙补货了一大波上去。对于备货最多的、她自以为就最有竞争力的300度那款,还一次性上货了999的库存。 结果,还是卖完了,倒是其他几款度数没卖完。她又趁着午夜之前又维护了一下,第三波上架,最后连第三波的都卖出去几十副。 截止到凌晨她算了一下账,一整天的时间里,居然累计卖出去了超过1600副隐形眼镜,其中300度那款单款就卖了1100多副。 全部四款总销售额,达到了惊人的20几万元。 这销量,已经相当于工厂两天的产能了——天元光学目前一共只有三台生产眼镜的离心机,每台造价30多万。 每台每两分钟可以离心、凝固一片镜片,一小时就是30片,一天就是500多片(机器不会24小时运转,工人分两班),全厂一天也就是1600片左右——但是隐形眼镜一副有左右眼两片,所以日产量算是800副,今天的销量可不等于两天的产量了。 如果以后天天能这样卖,那工厂直接产能翻倍才够用了。之前从五月初开始试流开工,到现在为止,实际积攒的产能也还不到1万片,按这个速度一星期后就卖完了。 即使工厂还在马不停蹄生产,十天之后也就追上了,到六月初,工厂就不知道卖啥了。 当然,朱怡婷也有点预感,她知道今天这种夸张的销量,应该是不能持久的,所以倒也不用太担心货不够的问题,可以再观望几天形势。 “我看问题还是格局小了啊,肯定是有什么场外因素,要么是什么我理解不了的买盘渠道在推。算了,以后还是多虚心请教小辙和幽幽的意见吧。再摆长辈的老资格,怕是要丢人了。” 她深呼吸了几口,才算是调整好心态,知道以后要谦虚一点。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边一天三次的上货,也是让马老板那边捧场捧得压力很大。能让大老板亲自给你刷销量,这待遇也是没谁了—— 当然,这绝对不算刷单,因为双方都是实打实有交货,也实打实有付货款的。 第23章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淘宝马老板的捧场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也就是首发日火力全开,此后几天很快就萎了。 当然,对方也知道做戏别做得太假,所以这种萎靡也不至于断崖式下跌。而是在大约一周的时间内、缓缓下跌。 5月20日的首发日,卖了1600套隐形眼镜,第二天就降到了700套。如果落在心怀阴谋论的人眼里,肯定会恶意解读这个数字—— 比如,为了别太难看,所以不希望“直接抹到连零头都不如”,前一天卖了1600,第二天总得超过600吧?这时候,700多就比较合适了,刚好比腰斩低一点儿,又不至于被说是抹零。 第三天降到500套,在这个整数关口扛了一下。第四天很干脆地跌到200,第五天再假装小反弹一把摸高300。最后渐渐留个每天100多的长尾效应、拖个五六天…… 简直比股市庄家画震荡双底K线图勾引韭菜加仓时还专业。 前前后后,为了捧顾辙这个首发店,总共砸下去的直接买货开支,超过了五十万元。 看似是给顾辙让利了一大波、好像比当初买顾辙那点注释规范的源代码所花的钱、还多了数倍。 但这钱毕竟不是白花的,淘宝方面也拿到了货,还可以想办法转售折现。 后续相当一段时间内,阿狸巴巴上上下下人手发了好几副隐形眼镜,给家属也发眼镜作为员工福利。 同时还尽量利用业务朋友之类的渠道,送一些出去作为礼品,送的时候也不忘给平台打打广告,宣扬这是“淘宝平台首店热卖,质量可靠价格优惠”。 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给以后来入驻的其他淘宝店商家发点眼镜作为福利,同时也是彰显“来淘宝来得越早,平台给的优惠和帮扶就越大,所以千万别错过机会”。 后世很多互联网大公司都会搞线下地推活动,也会给招揽到的商家新用户以优惠补贴。尤其是十年后移动互联网热潮起来的时候,随便关注个微信公众号都能送个价值50块的礼物甚至现金券。 所以阿狸巴巴现在提前这么搞、把大批弄去的眼镜当合作伙伴福利发,也没有问题,反正东西质量是好的,质检证照也绝对齐全。 这番运作之下,最初的一周多时间熬过去之后,淘宝方面自己也收获了一些好处—— 因为看到“天元光学”受到了如此扶持、流量大水漫灌,居然有如此销量。一些原本对淘宝犹豫不决的小商家,终于开始入驻平台,开自己的店了。 当然了,其中的招商过程,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无非是广发各种垃圾邮件,吸引人来开店。 而垃圾邮件里宣传的“成功案例”,毫无疑问都是顾辙这家店的业绩,还上了很多照片、打款凭证、总之就是各种能证明“顾辙的天元光学确实赚到大钱了”的证据。 一时之间,全国所有有可能收到“请来淘宝开网店”广告的小商人,都知道了顾辙这号人物、以及他的天元光学的存在—— 当然了,那些直接把阿狸巴巴发的广告垃圾邮件删除、打都不打开看一眼的人,还是能躲过这波宣传攻势的。 而且这样的人显然还不少,毕竟现实生活中很多人从不看邮件广告。 在淘宝如此的宣传攻势下,第一周周末进来的小店,都是一些卖价值不太便宜的塑料制品、还有卖小电器、家用零售电工用品的厂家。说白了,就是卖卖雨伞、小电风扇、插线板。 这些东西的特征,是价值密度还可以,不会太便宜以至于弥合不了快递运费—— 最早期为了鼓励开店,运费都是淘宝官方补贴的,也不用入驻商家掏,只不过这个政策存在时间不久,历史上一年多都不到,等支付宝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取消了,此后就要商家承担。 同时,这种东西又是适合由消费者自己在网上直接买的,运输中也不容易破损纠纷,也不至于买了去之后还要安装。 就好比电工器材里面,要是在网上卖开关面板、其他家装硬装电工器材,那绝对没人买的。但你卖个公牛插线板,小白买回去也可以直接用,不用电工来安装,这就可以有销路。 有了小牌子入驻之后,此后一两个月里,同类产品的大牌子也会渐渐嗅到利润的味道,开始试水,反正当时开店也不要保证金不要别的担保,连美工都是淘宝送的。 于是乎天堂雨伞、公牛插座之类的企业也都渐渐入驻了——当然,最初入驻的还不是厂家,而是厂家下面的某些经销商、代理商。 以当时淘宝那孱弱的流量,还不配吸引到那些在圈内有名气的大牌总厂直接入驻,也就顾辙肯给这个面子了,他的渠道是完全靠线上,线下一个实体店一家经销商都养不起。 有了这些第一批的店入驻后,马老板要的效果也算是实现了。他最初怕的就是没有商家来入驻捧场,怕招商不力。 所以,顾辙白拿马老板捧场买的五十万隐形眼镜单子,也是毫无心理负担,这都是他应得的——要不是他顾辙的店活得滋润,他老马能勾引到后来的这些大牌开店? 燕昭王千金市马骨、给郭隗修黄金台、以师礼待之。才有后来的“乐毅自魏归燕,邹衍自齐归燕、剧辛自赵归燕”。 郭隗住黄金台,当然是住得心安理得。 …… 从5月20日,到6月6日,整整两个工作周结束后,淘宝官方偷偷买天元光学眼镜的长尾流量,也总算是跑完了。 这一天,又是一个星期五,过去两周里,心情一度起伏起伏伏伏的朱怡婷,也总算是从最初的梦幻懵逼中缓了过来,大致回过味儿是怎么回事了。 毕竟,后续一连串“伏”、再也没“起”的销量走势,都证明了天元光学的隐形眼镜,并不是真的在普通消费者眼中都有性价比。 潮水退去之后,才能看清谁是在果泳。 好在,朱怡婷也欣慰地发现,自己掌控的这家公司,并不是真的完全果泳——每日几百上千单的友情单彻底退潮后,真实流量依然能带来每天几十副的正常消费。 她可以确信这些消费者绝对是真的有肉身的消费者,不是什么僵尸粉。 这一点,从单子产生的时段、行为习惯、收货地址、五花八门的网银付款方式上,都可以看得出来。 经过近二十天的上线,全国之大,无奇不有,最初一小批逛淘宝买东西的人,确实培养起来了。 尤其是在时尚的一线大都市,总有前卫新潮的网民擅长接受新事物、接受酷炫的生活方式和购物体验。 而淘宝平台方面也一直很仗义,无论天元光学实际实力如何,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在网站首页天天拉横幅给链接,效果类似于后世的“淘宝直通车、首页大风吹”。 这样的流量分配倾斜,每天自然卖出几十副隐形眼镜还是正常的,总有勇敢者会试水。 不过,朱怡婷也知道,每天几十副的销量,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只是开一家网店,这点销量估计就够店主一家活得很滋润了,毕竟每天几千块的毛利,一个月十万,在03年的物价水平下,什么家庭不够生活? 但天元光学的旗舰店背后,可不仅仅只是一户店主!它要养活一整个工厂!天元光学是没有线下销售渠道的!没有经销商没有门店!全部都靠网上卖! 而工厂规模再小,每天也能生产千儿八百副的镜片,才卖几十副出去,只能喂饱5%左右的产能,剩下的都会是滞销。 意识到情况严峻后,朱怡婷倒也不至于立刻就去烦大股东顾辙。她也是有自尊的,作为长辈,她总希望自己也能稍稍挽回一点局势。 而且她知道,顾辙和陆幽幽六月份会面临期末考试。 之前顾辙也隐约透露过,大一下学期会是他最忙的时候,因为没法自行选课,没法挑那些他擅长的课来刷学分。等到进入暑假、将来读大二,一切都会缓解的。 所以,朱怡婷靠着自己的手腕,稍微部署了一下公司的宣传资源,让联系各大潜在同行宣传一下产品、再偶尔给网店打点小折扣。 如此又撑持了一个多星期,小折扣活动一直持续到6月中旬,公司顺便也搜集分析了大量对照数据。 在朱怡婷偶尔打个七折、八折,加上宣传攻势,天元光学的自然巅峰销量,倒确实略有起色。 其中打七折的那天卖得最好,自然销量就突破了100多副,能满足工厂日产能的近12%,也算是朱怡婷自行运营的巅峰状态了。 而生产成本其实只占零售价的一成左右,所以七折也完全是很赚的,原价赚九倍,七折还能赚六倍。如果销量翻到平日的二点五倍,总毛利也能比平日高三分之二了。 朱怡婷这边,总算是对各种档次的打折力度、所能起到的促销效果,大致有了一点认识。 另一方面,也正是6月10日前后,淘宝那边的孙宇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亲自给朱怡婷打了个电话, 暗示朱怡婷这边也该加大折扣促销力度,网上卖的东西就该“价廉物美”,不能老是指望淘宝把眼镜店的横幅挂在首页来拉流量,这种优惠也是不可能长期霸榜的。 朱怡婷也知道确实还有更大的打折空间,但她担心的是:既然之前靠自然流量都卖出去了一部分,如果贸然打折打太狠,会不会导致消费者反感?让人觉得“早买吃亏了,等等看有打折”。 这对于品牌和平台都是不利的。 面对这种回应,孙宇也是哑口无言了,只能说建议天元光学方面再想想办法。 朱怡婷无奈,她自己不懂技术研发,不懂产品线的设置,她觉得只好去请示顾辙了。好在顾辙也快期末考试考完了。 第24章 你这是非法打折 2003年,6月14日,周六。 生活在期末季高压中的顾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大学的期末考试,陆陆续续能绵延两周,所有课的考试时间都是自行定的。 如今考试季虽然才过了一半,但顾辙最烦的数学课总算是集中考完了。后面一周都是物理化学,他就轻松一点。 为了应付数学,他从六月初开始,就把几乎全部精力都花在了复习上,以至于天元光学在淘宝上线后的第二、第三周销售形势,他一点都没去关心。 中间那么多弯弯绕的曲折起伏,他也完全不知道、不担忧,心无旁骛。 考完之后,为了防止挂心,他还特地对了一下答案,估计这次能做到“线性代数七八十、复变函数保及格”,他也就满足了。 熬过这学期最后两周,他这辈子都能摆脱数学课的高压了!大二就可以不用选了!曙光就在眼前!可喜可贺! 可惜,如今外面的疾病还没完全控制住,难得的周六轻松时光,也不好出去乱嗨,最多只能找人少的地方野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一大早,顾辙和陆幽幽刚打理好行囊,准备开车出门,结果小姨朱怡婷的电话打了进来,让假期的氛围被扫兴了几分。 朱怡婷还算谨慎,怕耽误顾辙期末考试,所以是趁周末先打给陆幽幽,想通过陆幽幽旁敲侧击一下、问问顾辙有没有轻松些。 但陆幽幽正跟顾辙在一起,这电话也就相当于直接被顾辙接到了。他也不客气,拿过女友的手机就直截了当问了: “小姨?是公司有什么状况么?我跟幽幽在一起呢,有话就直说。” 朱怡婷立刻很有眼色地说:“那你们玩你们的,给个地址,我中午之前来找你们。” 她也不希望害得老板难得的假期放松泡汤,所以还是约个时间主动找去,更加符合总经理的身份。 顾辙也不以为意,就随口报了地方:“我们今天去西溪湿地野营呢,一会儿给你地址,要面谈就过来。” 在方舟市,西溪湿地被深度改造成旅游胜地,大约得08年之后,葛大爷的《非诚勿扰》拍出来那阵子,如今才03年,所以根本不火。 当然,在没改造之前,西溪河本身也是个臭水沟,湿地里只有一些小溪上游的地方环境还不错,最下游低洼的地方污秽处处根本没法玩,所以游人极少。 如今外面病情未退,顾辙就是要避开大众,加上都在城西离学校并不远,才选了这么个地方野营,专挑上游人迹罕至干净的位置。 设置好营地之后,陆幽幽对这个环境也很满意,不由赞叹:“难得你对省城比我还熟悉,感觉本地人都找不到这么幽静的所在。” 顾辙一边从车上后备箱搬出电烤架、保持汽车发动状态、用车载逆变电源供电,开始野外烧烤(湿地公园不许用明火,所以不能炭烤只能电烤,顾辙是守法公民) 一边得意地跟女友显摆:“出门玩当然要擅长百度,擅长做攻略,时代变了。呐,等会儿让你尝尝我做的电烤串,见识见识化学实验大牛的火候控制。” 顾辙炭烤的手艺极烂,他也不屑于练,因为他觉得木炭这种玩意儿,不利于精确温控,分子料理派的人怎么能用那种异端。 他用的手段,必须是精确、科学、可复现。 陆幽幽满心期待在旁踏青,晃悠了半个多小时后,回来就闻到香气扑鼻,俩人大快朵颐起来。 没过多久,眼看时间近午,朱怡婷竟是驱车穿成而来、非常准点地找到了地方,当面请示顾辙公司生意的事情。 陆幽幽也非常有礼貌:“小姨,这边,一起吃几串慢慢谈吧。” 朱怡婷看到这架势,还有点放不开人设,她是穿着西装革履来汇报请示生意的,不过既然是大股东亲自烤的串儿,还是要捧场说几句赞美的话。 而且很快,她就发现并不需要刻意违心赞美,因为顾辙的电烤手艺确实很强。 一边吃着烤串,她一边就请示了淘宝那边、孙宇让她想办法加大促销力度、狠狠打折的事儿,问问顾辙看法。 …… “所以,这是孙宇的意思,不是老马越过孙宇直接要求你这么做的?” 顾辙听完初步介绍后,立刻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朱怡婷放下烤串稍微想了两秒钟:“我不知道马老板什么意思,我的地位人脉,也没法直接联系马老板。但是,孙宇肯定是最希望我们打大折扣的。” 顾辙拿起气泡水:“行吧,加大打折力度本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也别显得太轻松,让平台方忽视了我们的牺牲。 我们也要假装‘割大肉出大血才肯这样打折’,让他们承情,觉得我们公司的产品成了淘宝的引流品,将来承诺给我们更多流量资源,尊重都是相对的嘛。” 对于顾辙来说,他一副镜片十块钱出头的成本,别说是现在打折后依然卖七八十,就算再压低一半,只要成交量井喷,依然是绝对爆赚。 所以他乍一听到这个问题,还以为朱怡婷只是想从马老板那儿得到更多的好处,便建议她如此应对。 然而,朱怡婷很快提醒他问题没那么简单:“打折我们是打得起,但是品牌形象怎么办?让人留下早买吃亏、晚买有折扣的印象后,将来生意就没法做了。 哪有新品上线、原价销售才撑了一个月,立刻打折打骨折的道理?之前一天七折特价,还是特地选了高考日之后,巧立名目回馈即将进入大学校园的新生。再打更大的折扣,没道理啊。” 顾辙闻言,摸着下巴沉吟了数秒:“原来担心的是这个,我觉得这个也好办——我们可以推出一款新产品,保质期稍微缩短一点,命名为‘日抛’,度数和光学精度完全不变,然后打骨折,这不就不影响旧款的品牌和质量形象了?” 03年的隐形眼镜市场上,确实是不存在“日抛”概念的,当时眼镜成本那么高,离心法软镜都要二次光学打磨,指望戴几天就换,谁能抛得起。 但顾辙的成本便宜啊,他装模作样推出日抛款,形成高中低价格梯度,简直不要太轻松。 作为重生者,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后世眼镜行业有多少坑钱的弯弯绕门道,自然是拿来就用。 朱怡婷立刻被这个概念镇住了:“日抛?那……产品技术上调整大不大?产线能快速切换过来么?” 顾辙轻描淡写地一耸肩:“很简单,机器什么都不用变,原材料里作为交联剂锁水用的保湿甘油醚含量稍微降低一点点。让镜片的含水量锁水有效期稍微降低一点点。 比如原先可以确保不护理保湿X天,现在象征性地降低个10%,不影响使用,确保依然满足所有质检,不就好了。” 朱怡婷大惊:卧槽?这种搞技术的疯狂科学家人设,怎么做生意也能这么奸商的? 如果她知道后世皮衣刀客老黄的刀法,恐怕都要感叹老黄的挤牙膏刀法依然不如顾辙精准。 老黄的刀法好歹是“显卡成本每提升10%,售价提升30%~40%”。一块3090显卡生产成本绝不会有3060两倍高,但售价却能是3060三四倍。 到了顾辙这儿,成本降低1%,售价能直接砍一半,老黄绝对自愧不如啊。 掌握核心科技,就是这么任性。 “我知道怎么做了。”朱怡婷吃完烧烤,心悦诚服地回去操办。她终于第一次彻底认清,为什么老板能那么年轻就当老板,羡慕不来的。 …… 此后一周,顾辙继续他的期末考试,到了6月22这周,总算是彻底考完。 随后几天,就是等着判卷出分数、在学校里料理一些最后的假期前事宜,顺便督导一下实验室里那几个项目的扫尾工作。 即将到来的暑假,东海大学的化学实验室也会封闭,不再对外租赁。不过这并不影响顾辙,因为他在自己公司新办公地点的实验室,已经全面运转起来了。 他可以把学校里那几个小弟的活儿,挪到公司实验室里,暑假里给大家发全职工资,让吴丹青孔超凡他们全力搞实验,别过暑假了。 当然顾辙自己是要过暑假的,要不说他是资本家呢。 很快,期末考试的成绩正式出来了,顾辙的分数果然跌到了全班20名左右,但是没有挂科,算是彻底告别了噩梦岁月。 他这才有时间抽出精力来,关心一下天元光学的近期销量,看看朱怡婷那边上线了“廉价日抛镜片”后,市场反馈如何。 不看不知道,一看之后,顾辙自己都被这个销量给震惊了。 朱怡婷直接把日抛款的零售价降低到了30元每副,比之前月抛款打七折的时候,还砍掉了六成的售价。如果买的多,还有其他复杂的满减套餐活动,能再稍微压低每副几块钱。 但是,销量的增幅非常拔群,直接从每天几十副暴涨到了每天几千。公司从五月初开始试产、至今为止累计的总产量也有4万多副。 之前因为除了首发日卖了1600多副、超过单日产能,此后很快就远低于产能了,以至于这4万副里面,留下的库存都超过3万副了,至少80%的库存滞销率。 但是,日抛款打折到24块钱之后,这3万副的存货,显然有可能在一周之内就被清空。 “这是阿狸巴巴上那些企业级客户,来我这儿直接进货了呀。果然一切都在算计之中,就是不知道马老板又投入了多少宣传资源,估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顾辙得意数钱。 不过,他并不知道,随着这股爆卖,跟他有排他协议的海昌眼镜,已经有些坐不住了,甚至开始考虑取证起诉他。 而作为平台方的阿狸巴巴内部,也因为天元光学的异军突起火爆,即将引发2B业务和2C业务的一场分赃内讧。 —— PS:以后改为每天早上8点和下午5点更新。总算有隔夜存稿了,可以缓冲一下,固定个时间。 第25章 顾辙你就等着当被告吧 天元光学的“日抛镜片”推出后,每天都有数千单的成交,让总经理朱怡婷也是成就感爆棚,每天亲自盯着工厂加班加点,还临时给工人发双倍加班工资、要求延长时长。 工厂工人原本是每天含两顿吃饭休息在内、一共在单位10个小时,现在索性是加到12小时,给加班费,两班倒就可以确保机器24小时运转。 如此一来,再加上别的一点生产管理优化,工厂的产量也又提高了两三成,超过了每天1200副镜片。 有了这样的产量撑着,纵然每天卖出去超过五千副,库存依然是撑到了7月1日正式开始放暑假为止。 朱怡婷算了笔账,每副镜片平均毛利12~15块钱,八天卖出去四万副,就是又50多万的毛利了,比新店刚上线时、最初那两周有淘宝官方当托买空时,总利润还高了好几成。 (当时那50万只是销售额,没扣除成本,所以毛利是没50万的,而且那50万是两周内渐渐完成的。) 看到这个结果,朱怡婷都忍不住想要立刻让公司扩大生产、多定制一些专用离心机,从目前的三套增加到五套,再多雇八个看机器的工人。 反正顾辙所需的定制款离心机,也才30多万成本,财务做账的时候就已经压缩到按一年折旧期来算寿命,每天折旧接近一千块,机器的离心产能有每天六百多片、折算到每片上机器折旧也就不到一块五。 而现在每片毛利6块钱以上(一副12块毛利是两片),1块5的折旧绝对是划得来的,只要能满负荷生产三个月、确保产品全部卖完,机器的成本就回来了。 简直比顾辙和陆谨明之前卖熔喷布的机器回本周期还快,熔喷机好歹还要喷五个月布才能把机器赚回来。 当然,这种扩张唯一的风险,就是朱怡婷不能保证如此热销是否能一直持续下去。 如果只是一波释放性的短暂需求、不可持久,那贸然扩产还是有可能赔的——少赚也是一种赔。 为此,她又给刚刚才放暑假的顾辙打了好几次电话,还专门登门讨论过。 顾辙也不好下判断,只是给了几句话: “现在你是总经理,要学会自己判断市场。只要不问我追加投资,只是拿公司本身赚到的未分配利润扩大再生产,那就不用请示我。” 话里话外,顾辙也已经不再掩饰:卖镜片的生意,对他而言没那么重要,这终究只是一个搅混水的鲶鱼,立威用的。 立威都能赚到钱,那就是总经理的本事,该给奖励就给奖励。 朱怡婷得了这个话之后,决定还是稳一点,那就先拿出60多万、扩两套设备。反正这60多万也是之前一个半月里赚出来的,属于“未分配利润”,市场真不行,就当少赚了一点呗。 …… 朱怡婷在天元光学有序扩产的同时,在阿狸巴巴内部,马老板和孙宇等人,也在为对天元光学的持续流量宣传、资源倾斜,而面临一场内斗。 朱怡婷并不知道,她给天元光学的日抛眼镜定了个打骨折的售价之后,之所以能短时间内爆发出巨大销量,跟淘宝方面的疯狂引流宣传,是分不开的。 以如今03年7月淘宝网自有的流量,当然是不值一提的。所以阿狸巴巴对天元光学的宣传,显然不止淘宝那点流量,还有很多盘外招扶持。 这里面最主要的扶持,就来自于此前已经运营了两三年的阿狸巴巴2B电商业务——说白了,马老板几乎给阿狸巴巴上所有的入驻企业,都发了关于天元光学的宣传信息,饱和式介绍,才有的如今的效果。 如果听不懂其中商业逻辑的,可以这样大致类比——就好比后世2011年,微信刚出现的时候,没什么用户,但QQ已经有很多用户了。所以小马可以用QQ的流量去导流给微信拉新。 如今马老板对顾辙的扶持,也是一个道理,为了打造首店爆款、给新平台撑门面,同时顾辙的产品也确实过硬、给力,经得起捧。所以老马把公司积累了三年的2B企业电商客户资源,往零售电商领域导流。 看似天元光学每天卖出去超过五千副镜片、收货地址也有好几个,但拥有全后台数据的阿狸高层,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这些镜片的买家,根本不是什么普通消费者,就是企业客户。他们是打着零售的幌子,来顾辙这儿批发进货、然后转手贴牌倒卖了! 顾辙的镜片成本太低!零售价都比别人的批发价甚至出厂成本还低,所以全国所有小牌子的隐形眼镜企业,都发现买天元光学的镜片过去、然后再自己贴牌倒卖,都比自己开工厂生产要便宜!关键是还不用承担开工厂的风险! 马老板和孙宇对于这一幕,当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见其成的。 销量不问来路嘛,管你是真的普通消费者还是来进货的企业,至少这个天元光学是真的捧火了,淘宝这个平台也跟着一炮打响了。 现在每天新增入驻商家数量,已经稳定突破两位数,也就是每天至少新开十几家店。这对淘宝的估值是一个重大的利好,店多了消费者才会多,两端的流量才能相互促进。马老板和孙宇当然都希望天元光学越火越好。 但是,在阿狸巴巴公司内部,也有人不愿意看到这一幕,显然,这人就是阿狸巴巴传统2B业务平台的负责人、同为十八罗汉之一的谢煌。 道理也很简单:就好比后世小马用QQ给微信导流拉新的时候,微信事业部当然是乐翻天,但QQ事业部就不乐意了,这是抽QQ的流量往兄弟部门输血呢。 在谢煌眼中,顾辙这种公司的打法,完全就该直接入驻阿狸巴巴的企业电商平台嘛!去什么消费者零售业务平台! 打着零售的旗号,实际上每天都是大公司大客户来进货,把企业电商平台的流量都拉崩了好几成。 就算公司要捧新秀、新产品,也不能这样亏了老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利益分配的地方就有斗争。 …… 朱怡婷找顾辙请示的同一天,谢煌也趁着当天下班前、马老板闲下来的时间,去他办公室讨要一个说法。 “JACK,公司一致决定要扶持淘宝,我没意见。但是天元光学那边的情况,现在是不是有点失控? 最近那么多单子,成百上千的镜片往一个购物地址送货,都是直接整箱整箱拉过去,走的都是物流而不是快递,这怎么看都是企业间进货销售吧? 要是流传出去,我怕会让同行笑话。觉得我们阿狸巴巴左手倒右手、自己造假演给投资人看,是不是规范一下比较好?” 马老板对此当然是义正词严拒绝了,他知道新平台扶持起来,对公司的整体估值更有帮助,更能给投资人信心。 于是他讲了一番大道理:“人家天元光学,能把成本做到零售都比批发进货便宜,那就是本事。他们自己坚持做零售,别人还肯去他们那进货,我们是管不着的,这是客户的自由。” 谢煌不服,还巧立名目拿“淘宝店之间的流量公平”,劝说了一番。 最后,还是马老板不得不拿出绝对权威,义正词严地把事儿挑明了:“这事儿你别想了,公司绝对是处断公允的。我真没有诱导顾辙只在淘宝开店、不去阿狸巴巴,是他自己非这样选的。 我不知道其中法律细节,但顾辙说过,他的东西只做零售,不做贴牌,他跟其他买他技术的人有协议的,他绝对不会做违反协议的事情,你别害他。” 谢煌心中还是有点不服,但老板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先去调查一下。调查之后,发现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过,既然顾辙是公司的客户,他也不好说什么。 …… 谢煌那边没有多事,不代表跟顾辙签了“排他授权协议”的海昌眼镜,不会自行反应过来。 没有人提醒,无非是反应速度稍微慢一点,再慢个一两周,仅此而已。 7月10日前后,总部位于魔都的海昌眼镜,也终于跟依视路等其他国际大牌一样,感受到了最新一轮的产品滞销、低端产品营销数据明显下滑。 当然,也注意到了天元光学最近半个多月里那绝对不正常的热销。 海昌方面内部也紧急开会、调研,一两天之内,就把责任压到了当初负责跟顾辙谈判“排他授权”的那位供应链部门的史总监、史明德身上。 海昌大老板亲自把史明德喊去训话了一顿,让他立刻搞清楚顾辙的违约事实、对顾辙提出交涉。 史明德了解清楚情况后,也是有些气急败坏,觉得自己被出卖了似的,想立刻给顾辙打电话。 但顾辙不知是换了号码还是长期关机了,史明德怎么都打不通,他只好按照当初谈判时的流程,先找跟他业务对接的徐嵩和林静静。 林静静接到史明德的电话,倒是跟他打起了太极,估计是顾辙关照过的: “史总,您这指控就有点冤枉我们顾总了,我们顾总安全是按合同办事,说好了是排他授权就是排他授权,相关技术我们都是只有自用,没有给外人贴牌生产过。 你们要是连自用都不舍得让我们抢生意,那当初直接签独占转让不就好了?当时还给你们批发打折了呢,只要一口气掏两千万,顾总绝对二话不说现在这些事儿都省了。 你们自己舍不得这两千万,非要只掏八百万租四年,留个口子让我们自用,现在又不甘心了?” 史明德在电话里的声音颇为愤怒:“你们这不是自用!明明是给别人贴牌!我们已经抓到证据了! 就在魔都这边一家廉价小品牌,我们问市工商申请了调查!市工商局的人在他们仓库里发现了好几千副天元光学外包装的隐形眼镜!还说你们没卖给企业客户贴牌?” 林静静很有底气地莞尔一笑:“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些人应该是普通消费者吧,他们买过去之后具体干什么,这是消费者自由,我们也不好管太多。” 史明德:“那你们就等着打官司吧!” 第26章 天不生我顾辙阴谋道万古如长夜 2003年7月14日,星期一。 方舟市中院,民事三庭(知识产权庭)。 年轻的审判员潘筱婷,一大早就被刘庭长喊去,问了她一个关于案子的问题: “小潘,你记不记得去年审过一个叫顾辙的本市企业家的案子,后来是调解结案的。” 进门的时候,潘筱婷还有点忐忑,一听是专业问题,立刻轻松了下来,精神振奋地飞速思索了几秒,立刻回答: “记得记得,那不是去年10月份的事情么。我还记得刚好当时9月底最高院下发了《人民调解工作的若干规定》,过完国庆回来就遇到这个案子,还调解成功了。 当时不是还上了省里的法制日报嘛。我听说这个顾辙后来还闹了很多动静,上了不少媒体,如今在本市企业家圈子里小有名气了吧。” 审判员这个职业,是很看文化水平的,所以潘筱婷一聊到专业业务问题,就完全不怵那些老资格同事了。 早几年进来的审判员,都是不用参加司法考试的,很多都是平调过来的转业干部,尤其退伍安置比较多,审了十年八年官司也未必熟悉业务法条。 潘筱婷虽然才大学毕业三年多,但她是正经考出来的,还有实务经验,有资本自信。 对于去年那个案子,她更是印象深刻,毕竟是拿掉“助理”二字后第一次独立判案,还调解成功上了报纸,简直是时来运转。 刘庭长微微一抬手,示意她别得意,然后把几页卷宗推过去:“那你看看这个案子,上周五递过来的,这不赶上周末么,今天才做的立案决定。 这是一家注册在魔都的合资企业、眼镜行业驰名的海昌,状告本市的顾辙及其控股的两家公司,违反双方签订的专利排他授权合同,擅自许可第三方使用专利。 诉讼标的光是授权费就八百万呢,这可是个大案子。你是我们庭《专利法》水平最专业的,好好看看吧。” 潘筱婷闻言颇为惊讶,因为她是去年审过顾辙的案子的,她明明记得去年10月份,顾辙还在为一些几百块钱的破烂小标的起诉。 如今是7月,一共才过去9个月,顾辙从原告变成了被告,涉案标的直接就八百万起了? 这特么是什么速度? 虽然,涉案标的的金额大小,跟起诉者的生意规模,不是简单成正比的。但一个总共只有几十万家产的穷吊丝,也不可能惹上被索赔几千万几亿的大官司啊。 她便仔细看了一下海昌方面的起诉书,上面的案由内容让她的专业热情再次被激发了出来。 这个案子绝对会成为典型! 毕竟国内企业能研发出真正高精尖、让外资和台资也绕不过去的独门绝活,在03年还是比较少的。 同时,这个案子还涉及到刚诞生的电商、还显然会涉及到双方对于“顾辙是否属于自用、是否有第三方商标侵权、顾辙是否有疏于维权导致其他被授权人利益受损、电商商标侵权如何取证界定、如何划分电商平台和品牌持有人之间的维权法律责任”…… 诸多错综复杂的细节,可以说是商标、专利两大知识产权领域知识点都点满了,再加上零售电商这个刚出现的物种。 判好了那就不是上省里的《法制日报》那么简单了。 绝对是要上央视的《今日说法》、还会上国内主流大学的法学官方教材的! 那么经典的案例,编法学教科书的老教授们求都求不到。 潘筱婷只觉微微有些晕眩,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刘庭长,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一个祈求的眼神:“庭长,这个案子,能……” 刘庭长也不把话说死:“你先看看吧,反正到正式审判之前,我们再讨论如何组成合议庭。庭前答辩、证据交换这些环节,可以先不急。” 潘筱婷立刻冷静了几分,知道这个案子肯定不会再跟去年那样,让她独任制了。 这可是大案,绝对会用到三个以上审判员组成合议庭的。而且看这架势,助理审判员绝对没资格插手,肯定是由庭长亲自担任审判长、再加两个专业素质过硬的审判员。 她能给庭长当副手,就已经烧高香了。 “我这就去安排。”潘筱婷热血沸腾地拿着材料走了。 …… 因为市中院很重视,这个案子的传票自然是立刻就准备好了。 不过按照《民诉法》,顾辙这一方有15天的时间慢慢准备应诉意见、出具答辩状。这是法律授予被告方的神圣程序权利,法院再急也没法加急。 潘筱婷让立案庭的同事明天一早把起诉书副本和传票寄过去之后,她满以为就算顾辙再自信,至少也要一个星期之后,才会有回音。 然而,顾辙的行事作风,再次出乎了她的意料。 仅仅是第二天刚上班的时候、一名衣冠楚楚的西装男就来到方舟市中院,直奔立案庭。他还带了一个美貌到不像话的蕾丝衬衫筒裙小姑娘作为助理。 这人显然正是顾辙,立案庭甚至还有个别工作人员认出他来了——没办法,顾辙几个月前密集接受过省里领导的视察接见、有省科技媒体的密集采访, 普通社会大众或许不关注这些,但司法系统的知识产权领域工作人员,看到这样的新闻时,多多少少会留个心。何况顾辙的案子,去年还算是一个小典型,当时院里也提过几句,总有上进的人记住。 立案庭的工作人员看他文质彬彬、气场不凡,也对他很客气,顾辙咨询了几句后,逮住一个负责民三庭知识产权立案的小姑娘,直接就问道: “这位同志,请问昨天民事三庭是不是有一个魔都海昌眼镜(合资)起诉顾辙及其两家关联控股公司的案子、已经把传票和起诉书副本寄出去了? 我能查询一下留档么?我就是顾辙。昨晚海昌的人明明打电话给我,告诉我说他们已经告我了。” 法院立案中的案子,外人当然没资格查,但如果是当事人、带着证明身份的证件来,法院也不能阻拦。 那立案女估计入行也没几年,直接就呆了,她从没见过被告人这么嚣张地主动找上门来,求着问“是不是有人告我了?怎么还没人告我?” 那可怜的小姑娘都不用查,因为这是昨天下班刚交代的,还是个大案子,印象深刻,所以立刻告诉他:“是有这么一个起诉……传票才刚打好,我们还没来得及寄出呢。” 顾辙:“那你们也可以先电邮通知被告人的嘛,还好我来得早。呐,这是我的答辩状。请问我该履行何种手续,来证明我的答辩状已经送达贵院了呢?” 立案女瞠目结舌:“你……这位同志,你还没看过别人告你的起诉书说了啥,你就直接回复答辩状?” 你丫在演双簧呢?这么狂? 顾辙:“我知道他们要告我什么,我现在可以签收传票么?” 立案女懵逼地吁了一口气:“那你跟我去办公室直接签收吧,还可以给你几分钟现场确认一下起诉书,就算是通融一下了。” 要是传票已经寄出去了,那顾辙就算找上门来都没用,他只能等收到传票、再在那上面签字然后回寄。司法文书的送达效力都是需要程序正义、有流程证明的。 好在现在还没寄,他肯上门堵门主动求签字,也省了立案庭一些工作量,也没什么不合规。 签署过程中,立案女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同志,请问你为什么这么积极应诉呢?你是对胜诉很有把握吗?” “不敢当,我从不评价还在审判流程中的案件,我这个人很尊重法律的。”顾辙滴水不漏地说了一句。 签完之后,他一边走程序提交答辩状,一边又轻车熟路地提出了另一个案子的起诉程序。 顾辙:“同志,我现在向本院提起另一项知识产权领域的诉讼,是关于商标侵权的,我状告魔都莱曼隐形眼镜有限公司,侵犯了我控股的天元精密光学有限公司的‘天元’品牌的商标权益。请问该去哪个窗口才能现场递交起诉书?” 立案女的懵逼程度进一步加深了:“莱曼隐形眼镜?这是一家什么公司?这跟告你的海昌不是一家吧?” 顾辙:“当然不是一家。” 立案女:“但是,这个案子的被告,听名字不是一家注册在魔都的公司么?按照原告就被告的原则,您应该去魔都市一中院或者二中院起诉才对啊,我们虽然有管辖权,但管辖权优先级不如魔都那边的。” 顾辙:“这我当然知道,但是,这个案子是与本案关联的案件。我在本案的答辩状上已经写明了申辩事由: 我认为,本案的审判,需要依赖于另一个待审案件的审判结果,也就是我今天提起的这个关联诉讼。 根据《民事诉讼法》第153条第5款之规定:有下列情形的,应当裁定中止诉讼,‘本案必须以另一案的审理结果为依据,而另一案尚未审结的’。 所以,如果不把这个关联案子审完,哪怕海昌告我的这个案子开审了,也会不得不中止审理、等我起诉的这个险审完。” 立案女已经头晕得不行了,她也不可能凭顾辙一面之词、就判定顾辙说的有没有道理,只好一边走流程,一边拿着顾辙提交的起诉材料,先去民事三庭、找专业的知识产权法官把把关。 …… “那顾辙已经应诉了?还是上门来堵着要传票的?还另案提起了一个关联诉讼?” 民事三庭的办公室里,当潘筱婷得到立案庭的小同事送来的消息后,直接就震惊了。 这是什么反应速度?这是何等的成竹在胸? “潘姐你帮我们看看吧,这个案子是不是属于昨天那个案子的关联诉讼、在我们院立案会不会被魔都的同行抗辩、争夺管辖权?”立案女都快急哭了,她最怕担责任了。 潘筱婷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眼睛越瞪越大:“这个……似乎还真是板上钉钉的关联诉讼,他直接在我院起诉,也没什么问题。 你看,海昌告他的主要理由,就是他和莱曼眼镜沆瀣一气、表面上跟海昌签了排他授权,实际上却通过电商平台、给包括莱曼眼镜在内的一众小牌隐形眼镜厂家贴牌销售,让莱曼等企业事实上使用了他本该自用的专利技术产品。 而这个顾辙抗辩的理由,是他跟莱曼之间的关系,是莱曼侵犯了他的品牌权益、双方之间没有任何沟通协商、就是纯粹的买卖关系。是莱曼买过去之后,擅自变更了消费品的用途,拆了带天元光学商标的外包装、重新包装后倒卖。 如果顾辙能证明他所说的,告赢莱曼眼镜擅自侵犯天元的品牌,海昌告天元就彻底没有依据了。案子就从‘第三方与第一方勾结侵害第二方’,变成了‘第三方擅自偷用第一方,侵害了第二方’。 放心吧,这个案子也立在我们院好了,绝对是毫无瑕疵的关联诉讼,魔都那边同行抢不了管辖权的。” 潘筱婷趁着给立案庭同事讲解,她自己心中也大致把情况捋顺了几分。 这就好比第一种情况是顾辙递刀子给第三方、第三方拿了这把刀子捅了第二方。 而按顾辙的说法,他压根儿从头到尾没递刀子、跟第三方没有任何同谋串联,是别人潜入他家行窃、偷了他的刀子去捅了第二方。 这特么能一样么? 这种情况下,“盗窃”的案子审好了,“失主”当然就不用承担刀子捅人的责任了,责任是这个“小偷兼伤害犯”的事儿。 他顾辙也是受害人啊。 但是,潘筱婷虽然把其中逻辑大致想明白了,她内心的不安却愈来愈明显。 “顾辙反应这么快,我们传票都没寄出去他就堵着门求传票,不会一切又是他早就下好套了等海昌的人在钻吧……想想看去年苏珀尔的下场,这家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明明是个优秀青年科学家,能实打实搞出那么多厉害的发明创造,偏偏自己做局打官司都这么逆天,地球上竟有如此文理兼通、深谋远虑的人么?” 潘筱婷内心升起了一股非常无力的智商挫败感。 人和人的智商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第27章 反向假冒第一案(《商标法》修法前的不算) 顾辙可以神速应诉,但是被顾辙告了的人,就不会那么主动地送上门了,所以,必须有人去踹一下他们,让他们麻溜一点儿。 第二天一早,魔都浦东,一家小型眼镜公司、莱曼眼镜的总经理办公室内,刚上班不久,电话就响了。 总经理徐长坤拿起电话,对面就毫不客气地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莱曼眼镜徐总是吧?我顾辙。听海昌的人告我,说我给了你们专利使用授权、允许你们贴牌卖我生产的眼镜——工商已经来过了吧?” 徐长坤当然是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毕竟在海昌起诉顾辙之前,海昌方面就已经来取证过了,让魔都这边的工商把涉嫌卖假货的莱曼眼镜涉案库存暂时封存了。 上星期刚刚被工商照顾过的企业,此刻自然还处在惊弓之鸟的余波中。也就省了顾辙很多口舌。 徐长坤连对方身份都还没确认,语气上就先矮了一截,直接就选择了道歉: “顾总,我们也是冤枉,我们又不知道您和海昌的专利授权是怎么签的,连是不是排他授权都不知道。我们就是进了你的货、自己换个包装倒卖一下。《专利法》也没规定买别人有专利的货不能转卖吧?我们碍到您什么事儿了?” 顾辙:“你们是没侵犯我的专利权,但你侵犯了我的商标权了,我现在就是提前通知你一声——我已经在方舟市中院起诉你了,希望你们应诉的时候麻溜一点,收到传票当天就给我答辩。 你这个案子跟海昌告我的案子还是关联诉讼,我不希望在你这儿拖太久。你要是配合一点,我会让你少赔一点。 你要是跟我拖时间,就别怪我上猛料证据、证明你的侵权行为对我的品牌价值造成的损失有多大!你应该有数,这种商标、品牌侵权的案子,如果我作为起诉方,想把商誉损失描述得少一点,是完全做得到的。” 徐长坤一脸懵逼:“又关《商标法》什么事了?不是在谈专利么?我们又没仿冒你的商标品牌,我们是按自己的品牌在销售的啊,都没用你的商标何来侵权?” 徐长坤有此一说,倒也不能怪他法盲——实在是2003年,国内这一块确实没什么先例。 当时绝大多数企业家的概念里,商标侵权都是冒用别人的商标才侵权,极少有人意识到“不用别人的商标在特定情况下也能构成侵权”。 顾辙听他电话里这么懵逼,就知道这是个很不正规的小公司、法务上绝对野路子、不堪一击。 他也懒得多废话,撂下一句最后通牒: “还要我给你普法么?我只说一遍,自己去翻《商标法》第52条第4款,然后收到传票的时候,好好掂量掂量我的话。伏法态度好的话,我不图财。” 徐长坤立刻心下雪亮,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顾辙哪里是指望他莱曼眼镜这种小鱼小虾、真赔得出多少“对天元商标品牌权益侵权的损失”,还不是要表个态、认了这个事实? 再说了,顾辙要是真敢在索赔金额上下狠手,他在淘宝上那些镜片还打不打算卖了? 顾辙只是没跟他们这些小厂串谋而已,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大批量进他货的人就是去倒卖的! 顾辙只是证据链做得好,能假装不知道来堵住海昌的嘴!最多就是海昌通报工商管理部门、逮到一个卖假货的就查封一个仓库、然后顾辙不得已出来装模作样起诉一下对方侵权他品牌。 要是海昌没抓住现行的话,顾辙估计都懒得搭理。 这是一幕极为奇葩的奇景:被侵权了品牌的直接受害人,对自己的受害毫不在意。反而是买了受害人专利授权的买家,急得不得了。 徐长坤当然知道这时候要怎么选择,反正顾辙已经对他挺不错了,而海昌跟他却是深仇大恨、亲自带着工商来查封他库存。 那肯定要完美配合顾辙做局抗辩海昌!谁敌谁友一目了然。 想明白这一切后,徐长坤又有些恍惚失神,忽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贱:“怎么回事?明明是顾辙要我赔他钱,我内心却对他的通风报信感恩戴德、还帮着他去对付海昌?” 那种感觉,竟比欧陆风云里主动甘当大明的狗都更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 被他告了的人,都要跪着求着赔他钱,赔完钱还要心悦诚服继续帮他做事,简直是自带干粮都不足以形容。 …… 顾辙这些盘外提前枪,旁人当然不会知道。 但是,顾辙这一切操作的结果,却是很快扎扎实实从莱曼眼镜的应诉效率上体现了出来。 仅仅三天之后,这周五的一大早,莱曼眼镜方面就回复了方舟市中院下发的顾辙起诉他们一案的传票、提交了答辩状。 民事三庭的刘庭长和潘筱婷得到消息时,也是大吃一惊,再次震惊于顾辙的能量——要知道,海昌起诉顾辙是周一刚发生的事儿,顾辙周二一早主动上门堵门收传票、交答辩状、另案起诉第三方,堪称创纪录了。 但中院给莱曼方面寄传票,却是走的正常流程,哪怕周二发出的加急件,至少也要周四下班才能到魔都了。 当时国内的快递系统还是比较孱弱迟钝的,全靠EMS,哪怕是才相距不到两百公里的城市,投递好几天都是正常的,两天已经超快。 这就说明,莱曼眼镜是最快周四下班接到传票、连夜加班委托律师事务所、写答辩状、然后送来…… 送来的流程,甚至都不是走的快递,而是让律所的人当天坐车从魔都亲自赶来方舟市、当面提交,否则也不可能星期五就送到。 又一个被告抢着来被告的奇葩案例,就这么活生生发生了! 简直把法院的人给整不会了。 好在法院方面,对这个案子本来就很重视,知道顾辙诉莱曼的案子审结后、海昌诉顾辙的案子才能有结论,所以安排日程时也尽量积极。 因为莱曼方面委托了两个魔都锦城律师事务所的普通律师,当面拿着全部委托书和授权证明来提交的答辩状,倒是方便了法院方面主动垂询他们意见。 本来法院按说要留足15天给他们搜集证据、然后再安排庭前证据交换。现在就改为直接询问双方,看他们需要多少准备时间、如果双方都不用麻烦,那也可以缩短这些流程。 于是乎,莱曼眼镜委托的律师非常上道,表示下周一就可以交换证据,他们在拿到起诉书之后,连夜就准备好了证据,不需要更多时间。 最后,法院方面就约了星期一交换证据。 到了星期一后,一切流程也很顺利, 交换完之后,法院方面又主动问双方能不能接受尽快开庭,双方也都接受了,于是就当天商讨了合议庭的组成、并当天告知等在现场的双方、周四正式开庭。 (注:《民事诉讼法》第139条:人民法院审理民事案件,应当在开庭三日前通知当事人和其他诉讼参与人。公开审理的,应当公告当事人姓名、案由和开庭的时间、地点。 所以这个3天是不能节省的,有法律强制规定的最短期限,周一交换完证据最快周四才能审。这段时间也是为了便于想要旁听的人提前准备,为了社会的监督,不能搞突击审理。) 起诉1天,应诉3天(含快递时间),证据交换1天,开庭提前通知3天……估计能创造史上最快司法流程纪录了。 …… 方舟市中院的提前三天通知开庭,果然没有白费。 周一通知下发的时候,不仅是发给当事人,也是要发布在法院的官网上的、公布后续的审理计划。 顾辙这个案子,关注到的人还不少,毕竟这是华夏2C电商平台第一案,牵涉到的商标、专利权益纠葛也非常多,很多细节点还很有代表性,都是国内第一次。 所以无论是法律界的专业人士,还是电商、科技界的大佬,都很关心。 周四一早,刘庭长和潘筱婷,还有另一位姓汪的审判员、加上书记员秦暖,就开始为这个案子做准备了,这仨审判员都是本案的合议庭成员。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审判工作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 开庭时间是定在早上9点,一般上午第一庭都是9点,而工作人员8点刚来上班,就发现今天等着旁听民三庭首案的社会人员非常之多。 03年还没有提前网上预约的系统,不能取号,只能是到现场预约。法院当然要保证所有公民听取公开审判的合法权益,但人太多旁听席实在坐不下,那也是没办法的。 刘庭长执掌知识产权庭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专业的案子有这么多人关注,他只好临时去请示龚院长。 一番礼貌地敲门、自陈来意后,刘庭长谦卑地说:“院长,能不能今天给我们民三庭临时借一下院里最大的审判室?今天早上第一台的案子,旁听的人太多了。” 龚院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对这些新兴商业、技术领域的法务也不是很专长,便有些不解: “坐不下就坐不下,公开审判肯定是要保证的,但也没规定坐满了还要乱放社会闲杂人员进来的。你们怎么不先做个领号筛选?” 刘庭长:“筛选了,但是知名企业家、本市重点扶持企业高管、国内法学界知名专家教授……哪怕只把这些人放进来,还是坐不下。 刚才在旁听申请领号的人里,我已经看到阿狸巴巴总裁马先生及其夫人、淘宝网总经理孙宇先生及其夫人、还有几个重量级高管。 还有黄易网络科技的丁总裁、魔都的米资企业依视路、合资企业海昌眼镜,好多公司的负责人亲自来旁听了。 还有北大法学院知识产权系的张副主任,国政知识产权系的郭主任……国内五大法学院的教授就来了三十多个。 您有所不知,今天这个案子,有可能是2001年我国修订《商标法》后,第一个进入司法实践的‘反向假冒侵权案’,学界都盯着呢。就等着判下来,立刻往教科书上写、填补《商标法》第52条第4款此前在国内一例引用案例都没有的尴尬现状。” “这么重要……那就把大审判室给民事三庭用吧。” 第28章 干一行灭一行 司法系统的工作人员,都没能第一时间充分认识到、今天这个案子在学术上的重要价值。 那些来旁听看热闹的商界人士,就更不会认识到了。 所以,当阿狸巴巴的马老板、孙宇、各位夫人和高管,外加丁三石,在旁听席上落座后,他们也很快诧异地发现,今天来的专家教授实在是有点多。 马老板旁边就坐了一个五十多岁文质彬彬的老教授,而马老板这人又喜欢结交朋友、情商比较高,便用不至于被法警赶出去的低音量,跟对方攀谈。 “这位老师何处高就?”马老板一边说,一边平易近人地亲自递了一张名片过去。 “张帆,北大法学院。”老者也不报更多头衔,同样只是在先看了马老板的名片后,才交换着递过去。 那架势,似乎是马老板的地位但凡再低那么一点,张主任就会不屑地说“不好意思,今天没带名片”似的。 马老板扫了一眼,发现对方还是知识产权系的副主任,顿时起敬了几分。 03年的马老板,江湖地位也还不算太高,遇到个顶级名校院长或者系主任,还真不敢小觑。 …… 另一边,在场内,原被告已经到了,书记员秦暖确认双方及代理人身份、证件后,请审判长入席,又由审判长确认双方没有回避请求,便宣布正式开庭审理。 双方很快进入了唇枪舌剑的交锋,原告一方没有请律师,就是原告人顾辙自己发言。 顾辙先简述了一下他搜集到的事实认定部分、并就实施认定的证据进行双方质证。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比较枯燥,但已经算很快了。 因为双方对于事实部分并没有分歧,大家都认了就是这么个情况,也就没什么好赘述的。 双方的主要分歧,在于对事实的法律性质认定、法律条款的适用上。 质证结束、进入法律意见陈述环节,顾辙开始侃侃而谈: “尊敬的审判长,基于上述认定事实,我方认为被告侵害了‘天元光学’持有的天元商标、品牌的公众曝光度、品牌宣传利益,事实上违反了《商标法》第52条第4款之规定: 有下列行为之一的,均属侵犯注册商标专用权:(四)未经商标注册人同意,更换其注册商标并将该更换商标的商品又投入市场的。” (注:我国《商标法》经过了多次修订,这里说的第52条第4款,针对的是2001年修订、书中2003年时适用的法律。目前的最新版即2019修订,该条款已经挪到了第57条第5款。) …… 顾辙此言一出,对面的律师自然也要陈述意见、慢慢反驳。 可惜,旁听席上的外行商界大佬们,听不懂这些术语辩论,只好请教身边的法学教授们。 马老板就低声询问旁边的北大张主任: “张教授,我们从来只知道仿冒别人的品牌是侵权,为什么不用别人的品牌也算侵权?顾辙提到的‘反向假冒’侵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张主任见马老板也算有点身家,算得上是互联网新星,便耐着性子显摆:“很简单,从法理上看,结合《商标法》、《反不正当竞争法》,一个企业以自有品牌向市场上投放产品,其目的不仅仅包含着赚取利润,也包含着赚取商誉、品牌曝光度。 如果只禁止别人冒用你的品牌、却不禁止别人恶意损毁你的品牌曝光度,那么久而久之,被恶意限流的品牌知名度就会下降,这当然是一种侵权。 在我国商标司法实践的发展史上,最早在1996年时,发生过一起类似的案件:当时是京城西郊成衣厂,持有一个商标,叫‘红叶牌’,是生产西裤的。因为价廉物美质量好,被当时进入内地的一个外来品牌,香江鳄鱼看上了——我们常穿的鳄鱼牌,是有三个独立牌子的,香江人一个,李家坡人一个,法国人一个,英文单词都不一样。 那个香江鳄当时就看上了红叶西裤质量和款式不错,又懒得在内地开厂生产,就直接大批量进货红叶西裤,一车车拉走后剪了红叶的商标,直接打上鳄鱼的商标重新卖。这就导致了红叶西裤在市场上、在消费者眼中的曝光度骤降,渐渐沦为无人知晓。 当时我国使用的还是1993年第一次修订的《商标法》,法律中没有‘反向假冒’的条款,最后我打这个官司的时候,是曲线引用了《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和《反不正当竞争法》中的相关条款,才帮西郊成衣厂打赢了官司。 后来,2001年再次修法的时候,我上书相关委员会,力陈加入对‘反向假冒’打击条款的重要性,被国家采纳了,才算是正式写入《商标法》。 可惜,这样的案子极为稀少,修法后至今快两年了,全国一个反向假冒进入诉讼程序的案例都找不到。别说是01年至今了,就是从96年至今,七年里就今天顾辙这一个案子。 司法考试教材上,每年提到反向保护条款,要么就完全不给案例,要么就反复说红叶西裤案。今天这一案,法考教材在这个知识点上总算能修一修了。” 马老板闻言,不由大为惊讶。他知道顾辙这个案子罕见,却没想到能这么罕见,全国七年仅此一案,这是何等的珍稀保护存在了? 他非常虚心诚恳地求教:“这种案子为什么会这么罕见呢?” 张主任无奈地摇摇头,如数家珍地说:“很简单,要出现这样的案子,有一个必须的前提条件,那就是被侵害商标品牌权益的受害方、原告,要有绝对的价廉物美成本优势。 你的东西要设计好、质量好、值得被人‘拿走你的东西,但不要你的牌子’,同时成本还要有巨大的优势,以至于别人通过零售或者别的非合作渠道拿到货后,再加价、贴牌倒卖,依然明显有利可图。 96年红叶西裤那个案子,是因为涉及西服奢侈品,进口品牌卖得比本土产的贵太多,所以裤子本身不值钱。 但是那个案子判下来之后,加上法律修订了,企业都知道这么干是犯法的,也就改为直接跟代工方签约、双方说好做OEM/ODM,一开始就谈妥不许生产商贴自有商标。作为代价,品牌持有方甚至愿意为此给代工商稍微加几块钱工本费,堵住了这个法律漏洞。 今天这个案子,显然是因为顾辙的产品过于价廉物美、而他又不跟别人谈贴牌合作,才导致同行为了进他的便宜货,铤而走险—— 马克思说过,300%的利润,会让资本敢于践踏一切人间法律。现在看来,要是能买顾辙的便宜货、按那些品牌持有方原本的出货价卖出去,绝对是有300%利润的。” 马老板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终于融会贯通地点点头:“这么说……原理我倒是明白了。法律认为品牌销售行为,是同时附带着‘赚利润’和‘赚知名度’双重属性的。 所以别人按赚知名度的价贱卖的东西,你不能剥夺了它的知名度。如果不给人知名度,就要掏更多的钱—— 类似于一个畅销书作家,如果他自己用自己的名字写书,能赚每千字八十稿费,那他给倪匡、黄易当枪手,说不定就得收费千字一百,因为署名权和名声归别人了嘛。 不过,按这个案子的说法……真要是判下来,岂不是全国知识产权法律界,都会知道‘顾辙的产品有独门技术优势、能把成本做到逆天低’。” 这个问题张主任没有接话,他也不想惹事揣测,法律人说话从来都是要讲证据的。他已经沉浸在判完后如何修编《知识产权法》教材的思路中了。 马老板见他不答,也就作罢,继续静静旁听。 好在庭上的唇枪舌剑依然打得你来我往,顾辙在让法庭接受了“这个案子的核心就是反向假冒”之后,莱曼方面那俩锦城事务所的律师,最后还发起了一波绝地反击。 “尊敬的审判长,我方委托人认为,《商标法》第52条第4款之订立,其本意在于明确《反不正当竞争法》第5条第4款之‘虚假表示竞争行为’、在商标法领域的具体落地。 所以,一个行为是否构成商标法樊稠上的‘反向假冒’,不仅应当评估事实构成要件,也应当根据主客观相统一的精神,整体评估原告方的前置行为。 本案中,我们认为天元光学在前置行为中,本身就存在涉嫌《反不正当竞争法》中所述的‘低于成本价倾销’行为,可以推定原告方本就无意建设自有品牌、维护自身商标形象。故而对其的保护,也不能完全适用……” 后续说辞比较冗长,旁听席上的外行人一时也听不懂,于是马老板丁老板等人,就继续低声求教张主任等专家解读。 张主任清了清嗓子,不屑地说:“这抗辩估计没什么用,举个你们外行人也听得懂的例子, 就好比《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对于‘双倍赔偿’的适用,当年在一个职业打假人的案子里被认为法条使用不适格,理由就是职业打假人他不是以消费为目的买东西,他就是为了拿双倍赔偿蓄意购买的,所以不能当普通消费者来保护。 那俩锦城事务所的律师,无非是强调‘顾辙不正当竞争在先,本来就是想低于成本倾销、不顾品牌形象’, 既然他自己都不珍惜品牌形象在先了。那别人帮他把牌子拿了、就不是在损害他的曝光度,而是让他少丢点人。估计他们也是没别的好抗辩,搞这么一出,也算对得起律师费了。 不过,且不论他们的恶意揣测推导能不能成立,关键是只要顾辙主动愿意多举证一点、能证明他没倾销,证明他成本远比售价还低,那被告方的抗辩就根本连被评估的资格都没有了——因为价值判断的前置事实基础都没有了。” 马老板等人听得似懂非懂,随后,商业敏锐度极高的马老板忽然心中闪过一念:莫非,这也是顾辙要当众证明自己技术优势所设的局? 果不其然,马老板刚刚生出这个念头,庭上的顾辙就开始引用证据,证明对方所说的“低于成本价倾销”根本不存在。 老子的东西就是这么便宜!卖30块一副还是有一点五倍的毛利!成本才12块! “他这是疯了么?他不是隐形眼镜行业的从业者么?这么嚣张在法庭上举证公开成本,就不怕把全国的低度软镜隐形眼镜市场、价格给打崩掉么?” 产生这种惊恐的,已经不是马老板丁老板等互联网大佬了,而是同样在旁听席上的海昌、依视路、博士伦等隐形眼镜行业巨头。 顾辙这是要干一行灭一行么?! 还是说,他是一个悲天悯人站在消费者立场上、希望全世界近视眼患者都能用更便宜的价格买到低度软性的隐形眼镜?所以才对隐形眼镜行业毫无留恋? 相比之下,审判的曲直已经显得对产业界没那么重要了。 倒是对学术界的人而言依然非常重要——因为做学问的人,做一辈子学问也未必遇得到一个企业家直接掀桌一条赛道的。 敢这么干的企业家,除非是他有足够多的底气和底牌、笃定自己一辈子能灭好多条赛道,所以多一条少一条无所谓,哪怕灭一行来立威都行。 那种感觉,就跟灭霸打个响指差不多吧。 …… 场外的企业家和学者们震撼不已,场内的刘庭长和潘筱婷、书记员秦暖,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审着审着,居然有一种参与了历史进程的豪迈感,既是法律史的,也是产业史,更是科技史的。 法庭辩论结束后,刘庭长宣布暂时休庭,合议庭讨论。 原本这种大案子也可以择日宣判的,不过今天来旁听的人那么多,还有很多法制媒体,所以还是讨论后直接宣判吧。 众人焦急等待了半个小时后,刘庭长拿着潘筱婷帮他草拟、他点头批示的判决书,宣布结果。 判决书读了整整二十分钟,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判定莱曼眼镜“反向假冒”天元光学商标品牌权益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按照订单金额的20%,赔偿给天元光学。 莱曼眼镜一共进货了6000副眼镜,每副要额外赔款5块钱(网上标的原价30,满减后实际进货价25元,裁定商标品牌权益占货值的20%,相当于把满减券赔还给顾辙了),所以判莱曼眼镜赔偿天元光学三万元。 被告代理人当庭表示不上诉,可以随时支付这三万块。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三万块算个屁啊,真正的风暴,正在随着这三万块的判决而聚集。 旁听席上,最急的显然是淘宝马老板,随着案子判决,他忽然想到一个麻烦: “不好!顾辙把这家进货的人告了之后,他倒是立威了,可他那些客户不敢再来淘宝进货怎么办?他可以不在乎天元旗舰店的销量,咱还需要这个标杆呢!” 第29章 学校求你别退学 马老板是个雷厉风行的脾气,想到事儿就要安排。所以他趁着宣判散场之后的工夫,连忙吩咐身边一起来旁听的孙宇: “小孙,你赶紧过去跟莱曼眼镜的代理律师递个话,就说我今晚或者明天请他们老板吃个饭,顾辙那边我也会请到。 莱曼眼镜这个官司虽然输了,赔了钱,但毕竟他们也是淘宝平台的消费者嘛,我们要传达善意:得罪了顾辙不等于得罪了我们淘宝,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孙宇如今是淘宝的直接负责人,他对于顾辙这种直接把事情闹大、走司法途径还不给调解的做派,也是有点不以为然的。 毕竟他希望平台上的买卖双方和和气气,如今平台才上线两个月,还不是闹出官司的时候。 于是他便跟马老板一拍即合,表示立刻去办。 后续细节无须赘述。当天中午,远在魔都的莱曼眼镜总经理徐长坤,就接到了代理律师帮着递回来的话。 听说淘宝的幕后大老板要请他吃饭、帮他和顾辙“相逢一笑泯恩仇”,徐长坤当然不会反对。 他也知道自己才小鱼小虾两三只,要不是成了典型,马老板这样的大咖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于是连忙表示推掉当晚的一切商务活动、立刻赶来方舟市。 …… 孙宇邀请到了徐长坤后,马老板这边需要亲自来邀请顾辙。 他本以为凭着之前跟顾辙合作的交情,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但让马老板没想到的是,散庭之后,顾辙一下子就被一大群人围住了,他要说上话居然得等上好久。 看着远处的顾辙,可谓是意气风发,纵横捭阖,跟一群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指点江山,看上去那画面很是不和谐。 “顾总,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北大法学院的,今天的案子很有代表性啊,感谢你为国内知识产权法务领域所做的贡献。 相信经此一案,业界对于‘反向假冒’品牌保护的重视程度,会拔高一个台阶。你今天案子的庭前材料,如果不涉及商业机密的话,能不能提供给我们一份。新的教材编写出来之后,也会感谢你提供的素材的。” “原来是张主任、郭主任,幸会幸会,我不过打了个小官司,何德何能当此赞誉,适逢其会,适逢其会而已。” 顾辙也很谦虚,跟北大和国政的两位知识产权领域的系主任/副主任谈笑风生。 他言语之间,不经意就流露出其专业素养,让张主任、郭主任也是愈发惊奇:看来这顾老板的法律实务素养,都不是背后律师点拨的,而是真的从案子最初的技术布局开始,就深谋远虑…… 别的领域不敢说,但是单说专利、商标等知识产权范畴内的布局,顾辙绝对是融会贯通、六经注我。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两位系主任也都是高手,当然是稍微聊几句就能试出深浅斤两。 听说涉案这些专利还都是他本人发明的,这样文理兼通的人才,真是从未见过。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到“从研发的那一刻就开始做局”吧,这坑也埋得太深远了。 两位外校名校的系主任感慨良久,搜集够了相关素材,这才满意离开。走的时候,国政的郭主任还低声感慨了一句: “这案子今年绝对能上考卷,明年法考的学生就得复习这个案子的真题了,不简单呐。反向假冒的条款立了两年,没一个案子用上的,想考都没案例,总算送上来了。” 郭主任说这话的时候,本案的合议庭成员之一、潘筱婷审判员,以及书记员秦暖,也刚好路过,她们本来也是想旁听一点专业知识,巩固学习一下,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 其中秦暖更是九月下旬就要参加今年的法考了,去年是第一届,她没有准备,所以考不过。今年可是天天下班后好好复习。 结果听了国政的系主任这样说,她也是深信不疑,内心情绪也愈发震撼不已,对顾辙的敬仰尊重之心,也是油然而生。 后世法考的卷子,一般对于“时事热点案例”的跟踪,最多也就到六月底,因为再往后发生的案子,就来不及写到卷子里了,卷子都出完了。 不过法考是02年开始的,如今才第二年,所以筹备上还没有后来那么成熟,一直到05年之前,都是“7月底之前判完的热点案件、新实施的法条,都有可能考到”。 “我居然能参加到一个九月份就有可能考到的案子里,这要是还考不过,也太对不起老天爷眷顾了。 唉,这人和人的差距也太大了……去年这顾辙还是第一次来打官司,我也才刚当书记员,如今我还在当书记员、为考试挣扎,他居然能直接为考试提供真题了。” 秦暖一边怀疑人生,一边攥紧了手上的卷宗资料。幸好旁边的潘学姐也看出了她的心情,温和地鼓励她: “放心吧,今年你一定行的,我有预感,凡是接手这个顾辙的案子接手得多的,都会交好运。每次送来的都是立功露脸的案子,真是没想到啊。” 秦暖不由笑了,对潘筱婷半开玩笑地说:“诶,潘姐,你说要是我们法院也能办VIP客户就好了,真想这顾辙多送几个经典案例来,我们也多在《法制日报》上刷刷脸。” 潘筱婷疲惫地吹了一下额发,压低声音说: “这话还是别乱说,要是被人觉得办顾辙的案子办得多了混熟了,下次让我们回避,就得不偿失了。注意你的言行,别看了,有媒体记者在呢,不要跟顾辙有语言接触。” 一边说着,她出于保护学妹的心态,拉着秦暖追上了刘庭长,先去食堂干饭再说。 学妹还是眼皮子浅呐,经办案子上个《法制日报》都能激动成这样。 潘筱婷可是已经做好思想准备、连《今日说法》的采访记者找上门时,该如何阐释审判依据,都提前想好了。 …… 马老板就只能这样在旁边等着,一直等了大半个小时,顾辙才跟其他外地来宾聊完天。 有学者,有记者,一共应付了十几个人。 好在,马老板也有一颗教书育人的心,所以旁听学点知识,他也不觉得无聊。很多知识他自己生意也用得上,颇觉受益匪浅。 最后,顾辙身边这圈人,总数终于减少到了只有九个: 马老板夫妇,孙宇夫妇,顾辙自己,陆幽幽, 还有东海大学学工处的柳主任、竺院化学系的徐主任、东海大学法学院的柴副院长。 顾辙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却还只能继续应付,好在马老板有眼色,亲自递给他一瓶依云矿泉水,顾辙也没客气,直接拿过检查了一眼瓶子没开封,就拿来喝了。 喝了几口水后,他总算有时间把那几个本校领导应付一下。 “柳主任、徐主任,真是辛苦你们了,还来旁听我的案子,其实这官司我肯定赢的。” 柳主任满面春风地说:“我们搞学生工作的,当然应该为优秀学生代表做好配套服务,凡是有社会企业侵犯了我校大学生创业项目的合法利益,学校都会为你们出头的。 小顾,帮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校法学院的柴副院长,分管民商法领域几个专业方向,对知识产权也很了解的。我今天可是帮你把学术权威请来助威了。学校一定会支持你的。” 三名校领导里,唯独这个柴副院长顾辙原先确实没见过,双方立刻友好地交换了名片。顾辙也说了一些花花轿子人抬人的话,柴副院长却连连谦虚: “不敢当不敢当,我今天就是代表学校表示个支持,小顾同学哪里需要我们提供法律援助,刚才我也看到北大和国政的张主任郭主任了,我们这点水平,也是来跟同行学习的,感谢小顾给我们提供了这个学习平台。” 柴副院长说话非常低调,倒也不是他没有傲气,而是东海大学的文科专业实在是烂——东海大学在90年代末时,完成了四校合并,文科专业很多都是从本市的方舟大学那儿兼并来的,不算嫡系。 所以法学院的水平估计全国前二三十都未必排得上,这还是得了东海大学招牌加持后的结果。看到北大和国政的同行来跟顾辙谈笑风生,他们当然要低调谦虚了,否则岂不是贻人笑柄。 柳主任和徐主任见状,也是愈发对顾辙高看。 徐主任知道,要把顾辙这样文理兼通、商界和科研界也颇有建树的优秀学生留住,学院必须拿出更大的诚意了。 否则真是怕顾辙跟创业初期的比尔盖茨那样、直接退学全心专注实业了。 于是乎,柳主任徐主任跟顾辙说话的语气,也渐渐演化成酒桌上那种“我干了,你随意”的平易近人姿态。 徐主任说道:“小顾,之前大一不给选课,必须接受全面的理科通识教育,也是学院一贯的制度,真没办法,估计耽误了你不少事儿吧。 不过反正这学期外面也不安全,疾病传播也一直没好,搞实业的也不容易,现在都过去了。 院里是这么想的,大二了本来就允许自由选课,我们对你就更放宽一点,哪怕你想修一点其他院的,甚至少量偏文科类的课程凑凑学分,也随你便。 或者比如看你法律也很精通,你想考双学位的,课程分数能过就行,学校就给你发证,不卡你考勤,不卡你年限。 竺院这边,你什么时候本科学分修满,我们随时给你特事特办毕业。快的话,明年大二就可以给你斯坦福的交流生名额,而且你放心,我们这边绝对会帮你联系不事儿的导师,不会卡人拿捏人的那种,让你尽快拿完全部学位。” 顾辙听着听着,连连抬手制止柳主任徐主任等人:“不用怕,我不会退学的。我又不是只为了赚钱,我也要科学界地位的。” “那就好那就好。” 第30章 小鱼小虾没有筹码 “马哥这是有何见教?不好意思,刚才要应付的人太多,让你久等了。我这也是没办法,陌生人优先,老熟人不怕得罪,只好往后稍稍。” 顾辙应付完专家学者校领导之后,终于可以抽出时间,跟阿狸马老板聊上几句。 仔细回想起来,顾辙和马老板之前还真没怎么见过面,也谈不上私人交情。倒是打过不少次电话,还有邮件沟通,都是为了公事公办。 但这一次,顾辙的操作,终于让马老板把他当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来对待,而不仅仅是一个供应商或者客户。 他便笑着提议:“小顾啊,你这次可是闹了大动静,我们淘宝也会感谢你的宣传的,给叔一个机会,这事儿必须好好谢一下。 不过,你也是给我们制造了一个新难题呐,该怎么解决,我也一事不烦二主了,晚上一起喝一杯,我也帮你安抚一下那些买你镜片的客户。” 马老板也是高情商之人,他知道怎么跟人合作,也知道怎么看人,自问眼光一向很准。 顾辙表现出来的手腕,已经足以证明这年轻人的潜力,会远远超过眼下的成就,值得结交。 顾辙也懒得多琢磨:“是么?我也没觉得有得罪那些买我镜片的客户啊,我做的这一切,不都是被逼的么。 不过我也不干涉你的自由,你们毕竟是平台方,想安抚客户就安抚好了,我不拆你台,也不介入,喝一杯倒是可以的。” 顾辙把调子定得很正,丝毫不露破绽。 马老板伸出手来,想拍拍他的肩膀,无奈顾辙太高,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拍了拍胳膊:“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6点浴鹄楼,我做东。” 顾辙看了看时间,反正才午后,就表示先失陪回去休息了。 …… 挽着陆幽幽离开法院,七月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让穿着西服正装的顾辙,瞬间就冒汗了。 不过陆幽幽却丝毫不嫌热,紧紧挽着男友,温柔地帮他擦汗,似乎阳光并不是什么毒辣的存在,而是一扫牛鬼蛇神的圣光,扫清了心中的担忧和阴霾。 好在停车场也不远,半分钟就走进了车里,司机也已经提前开好车内空调了。 顾辙坐下之后,才松开领带,还说教了一句:“靠这么近你不热么。” 陆幽幽略微有点发花痴地出神,幽怨地说:“人家有帮你擦汗嘛。嘿,你知不知道,今天好帅,真的。我发现我真受不了你认真指点江山的样子。” 顾辙感受到女朋友的身子软软的,或许女人都喜欢看到真爱的男人出风头吧。 他不由得意一笑:“这才哪到哪,今天这案子根本不算大,只不过你原先没机会看我出庭罢了。我真正厉害的操作,那一项不是在平时,在暗处,在日常的努力。” 可惜,科研工作大部分时候是没有机会人前露脸的。 以至于顾辙明明那么强,最后还要靠当众纵横捭阖来让妹子走不动道,不得不说也是理工科的一点悲哀吧。 幸亏他是文理全才。 陆幽幽太了解他了,听了这话,也有些收敛:“我也知道今天你根本没出全力,但我就是为你开心嘛,能在那么多商界大老板和学界权威教授、院长面前谈笑风生。 对了,学校同意你大二尽快修够学分就交流,那是不是你就要跟我分开两地了?我能去米国看你嘛?大概多久能回来?这学期我一定要多陪陪你。” 顾辙安慰笑道:“放心吧,交流生不会被使绊子的,再说我有资源,学校也会帮我挑好导师,最多一年我就回来,硕士不会怎么被卡的,也就博士会卡。 我不打算读博,就算将来有博士学位,也得是他们自己不好意思不给、双手奉送。” 陆幽幽这才放心,回嗔作喜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我听说外国大学都很严格的,叫什么宽进严出,徇私舞弊应该也不多吧?你要真这么搞,最后也就拿个名誉博士吧?” 顾辙闻言不由摇头,但他也不怪陆幽幽没见识。03年网络上外界的真实新闻并不多,国内对米国大学怀有幻想也很正常。 顾辙便正本清源地澄清:“你想多了!米国大学关系户也很多的,毕竟他们是私立大学,又不拿纳税人的钱,本来天经地义就对校董会对捐款人负责而已。最多也就公立大学受到的监督严格一点而已。 至于‘不认真读书,只要做出成果、学校照样会发你博士学位’,这也是正常的,未必要‘名誉博士’—— 爱因斯坦1900年毕业的时候,就只有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文凭而已,没有读研,然后他就去瑞士伯尔尼的专利局当了三年专利审查员。 1905年他写出光量子假说的论文、解决光电效应问题,仅仅三个月后苏黎世大学就授予他博士学位了,算是‘硕博连读’,说明没在学校里正儿八经念书,直接追授正式学位,也是有先例的嘛。 注意哦,苏黎世大学给他博士的时候,可不是为了当年年底他写出的狭义相对论,只是为了光电效应。博士到手的时候,狭义相对论还没引起轰动呢。事实上他后来拿诺贝尔奖的理由,也只是光电效应就够了,压根儿用不到相对论。 爱因斯坦会做科研,我也会做科研,爱因斯坦能当专利审查员,我其实也会做专利审查,他可以享受的特殊待遇,我当然也要拼一把,有什么问题吗。” 顾辙说这话时,非常的自信,有一股当今之世、舍我其谁的浩然之气。 陆幽幽一开始听他拿爱因斯坦举例时,还有点想笑,但听着听着就笑不出来了,最后只是叹息: “行,但愿我能陪你见证这一切奇迹吧。你学爱因斯坦好的地方就行了,两个老婆六个情妇这种缺点不许学!” 顾辙打情骂俏地说:“那就看你表现了,晚上先陪我好好应酬,给我长长脸。” …… 顾辙很累,所以中午回去就先午休了很久,一直到傍晚赴约前才醒,好好梳洗收拾了一番。 陆幽幽对他也愈发上心,帮他一起洗漱收拾,亲自帮他打领带挑衣服。 如果是正常的互联网商界饭局,很少有人穿西服。 但今天顾辙谈的问题有点偏法务,还是穿正式一点,也好潜移默化传达一种“不是我要公事公办,我也是被逼紧急避险”的氛围—— 海昌告他,他直接斗转星移反怼回去,那才类似“正当防卫”。现在是海昌告他、他一个四两拨千斤化劲、让莱曼眼镜抗伤害,可不是“紧急避险”么。 马老板约的地方也在城西,不过比东海大学新校区南边不少,已经靠近西湖景区了,顾辙和陆幽幽驱车半小时便到。 顾辙的着装并没有比白天华贵多少,但陆幽幽的衣着明显鲜亮了很多,因为去法院旁听的时候着装必须朴素,女式的华贵礼服就多有不便了。 顾辙搂着她刚一出现,也让场内不少贵客不敢直视,又下意识要直视。这些成功人士、商界精英个个都是见惯了美女的,可惜见识依然不是很够用。 看到精致化妆后的陆幽幽,看着那股天然清纯与天生高贵气质的完美融合,依然会短暂失神。 “顾总真是让人羡慕啊,雄才大略,佳人相伴,也算相得益彰了。” 众人落座之后,马老板先帮要说合的双方介绍了一下,希望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 顾辙注意到,除了阿狸巴巴和淘宝系的部分高管、还有莱曼的徐长坤之外,今天饭桌上还有一两家做隐形眼镜的企业的老板,也都被马老板一起请来。 估计这些公司都是省内的,才能那么快赶到。 莱曼眼镜的徐长坤不过是个小角色,这种场合也是受宠若惊,丝毫不敢托大,明明他请的律师上午输了官司,他还要主动给顾辙敬酒。 他表示赔钱是应该的,只求顾辙帮着指条路:后续如果还想做这种生意,该怎么操作。 徐长坤干了一小盅之后,顾辙就意思意思抿了一下。他不喜欢酗白酒,而马老板摆的饭局,又特别喜欢请喝白酒。 双方喝过之后,马老板居中说道:“小顾,这里也没外人,大家都是想解决问题嘛,之前就算不知者不罪。你现在也给大家透个话,以后圈内同行要是愿意再买你天元光学的镜片,得怎么操作才不会被海昌告呢? 你这店可是淘宝首店,就算你不在乎这点小钱,不想赚了,我还是希望你好好开下去,咱也不图你将来在利润上回馈平台多少好处,你就当个招牌竖在那儿,让别的想开店的看看你的样子,就行了。” 顾辙微微一笑:“马哥都开口了,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的。我也是希望把这生意做下去的嘛,虽然没指望它赚多少。 我就一个底限,零售的生意不能影响我的事业大局布局,剩下盈亏自负、听天由命。至于你们其他同行以后还想进我的货,我觉得也没什么问题。 反正我继续按零售价在淘宝平台卖,你们爱买就买,觉得有利可图就买。买去之后,你们想怎么使用,只要不侵犯我的商标品牌权益,我也没法管你们。 普通厂家能约束经销商、代理商,那是因为有经销协议存在,双方不是纯粹的物权买卖关系,所以可以附条件。 他们之所以非要签经销协议不可,是因为只有签了才能拿到更好的提货折扣价——在我这儿,一切都不存在,本来就是零售。法律还能禁止消费者把买来的东西原样卖出去不成? 我这里的底线,就是不能拆我原厂品牌包装,那我就不算跟你们ODM/OEM,海昌那边就咬不到我。” 徐长坤很是为难地想了想,不得不苦着脸解释:“顾总,您说的是正道,我承认。这儿当着马总的面,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我们莱曼眼镜不是什么很有追求的公司,也知道自己的品牌没什么知名度,也不打算砸钱养牌子。我拆你的包装换装,说到底是怕直接卖天元的镜片,价格太透明—— 你的镜片才值30块一副,一上淘宝就查到了。我们能嗅到这个渠道来查,买了我们镜片的消费者要是也来查呢?我们要是五六十七八十一副往外卖,得罪人呐。” 顾辙智珠在握地抿了一口酒:“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去年国内才五千五百万网民,今年也还不到八千万。会网购的,能有其中五分之一么?绝对没。 我国有13亿人口,会网购的不到前1%——说白了,在眼下2003年这个时间点,‘会网购’,是一种在国民中占据前1%的异能。 有这种异能的人士,你让他们占点便宜又如何?还有至少99%没有这种异能的人的钱,等着你赚呢。我可以保证我的天元光学,永远不在传统媒体打广告,这个信息差,够你们赚几年的了。 这钱谁捞到算谁,怕坏了名声,那就别自己卖,我相信总有不在乎的人的——至于这个人是不是你,我不在乎,我相信马哥也不在乎,马哥只需要有这么一群人就行。” 顾辙这是丝毫不需要给对方留面子,这个渠道谁爱干就干。在把国内的低度软性隐形眼镜价格打下来之前,这个落差能就能一直发电。 说句实在话,后世或许对于电商渠道有各种各样的看法,但有一点是不需要洗的:电商对于“已经有成熟产品和市场、但是出现了一种导致该产品成本暴跌的新技术”的领域,推广效果始终是最好的。 没有电商的时代,传统各级经销商还可以为了维持自己的利润和行业逼格,拖延迟滞新科技的大规模普及,让你铺不出去渠道。但是有了电商之后,真有核心降本科技的人,直接往网上一放,一秒钟内全国消费者都知道这个行业成本被打骨折了、价格被打雪崩了。 只可惜,原本的世界中,华人没有多少产业科学家,能在这类领域做到颠覆式科技突破,所以这个好处不明显。而现在有了顾辙这个鲶鱼,这才刚刚杀出南天门呢,距离蓬莱东路至少还有三天三夜。 一旁的马老板听了之后,也是微微一哆嗦,有些不寒而栗。 不得不说,顾辙说的道理是对的。 2003年,敢网购、会网购、知道如何辨别网购不上当不受骗,就是一种“异能”,就像“穿越”、“重生”一样,有个套利时间。 马老板自己当年不就是靠这类异能起家的么!他94年去了米国,就知道有互联网,就要搞互联网,别人比他晚两三年知道,这时间差就是套利区间。 现在是一样一样的。 而且,若是顾辙能配合他,将来还能有更多领域把成本打骨折的新科技出现,继续强化这种“网上有现实中买不到、舍不得铺实体店的便宜货”的印象,电商才能更快速扩张。 “得想办法长期笼络住小顾了,他脑子里那种颠覆式创新的念头,恐怕还不止几个。否则,他将来也不会独家让我的平台获益。”马老板悲哀地发现了这个事实。 第31章 余波都是海啸级别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打赢了跟莱曼眼镜的官司后,顾辙就进入了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的肆虐时刻。 事业、爱情、科研、学业各方面,也都是攀上了上升通道。 莱曼眼镜的官司,是7月17日开庭并当庭宣判的。仅仅过了一个周末之后,次周二方舟市中院就对海昌诉顾辙和天元光学的案件,进行了庭前调查、证据交换等环节。 这次的案子倒是没那么急于开庭了,但也没拖,算是中规中矩留了一周准备时间,定在7月28日开庭。 不过,在7月21日这一周里,关于顾辙和莱曼眼镜的案子,就已经陆续上了《法制日报》等全国性纸面媒体,大书特书“商标反向假冒侵权”的因果剖析。 还有一些关于这个案子的分析论文,被全国各大顶级文科大学的法学院教授们撰写、投递。只不过这些论文要刊载,总还要一到三个月的审稿、排版周期,所以最快也要九月初才会刊登了。 好在法学类教材的编写工作和今年的司法考试出卷工作并不用等后续论文和相关案件,所以得到这个案子结果和审判书里罗列的判决理由后,立刻就能拿来用了—— 这里面,也必须感谢莱曼眼镜方面当庭表示服判、不上诉。因为要是他们选择上诉的话,严谨的出题组就绝对不敢用尚未终审审结的案子直接来出题。 甚至莱曼眼镜如果只是不表态的话,那出题组也会错过时间窗口,得多等15天、等莱曼眼镜方面事实上没有上诉、判决实际生效,才能调用这一结果。 而教材编写组和法考出题组的工作成果,同样会在九月新学期刊印下发的新教材、和九月下旬的考卷上得以体现。 如此滚滚洪流之下,海昌诉顾辙的那个案子,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只是一个普通的排他授权“是否真的做到了排他”的事实认定问题,算是个添头。 …… 莱曼眼镜败诉赔钱之后,淘宝平台上的天元光学镜片销量,也确实暂时下滑了一些,很多小厂都在观望,害怕自己也惹上诉讼。 不过顾辙并不担心这些,因为朱怡婷帮他主持的工厂,如今也才刚刚扩产到五台离心机而已,日产不过两三千副镜片。 之前日销五六千以上,生产速度本来就跟不上了,又怕这种销量只是暂时的,贸然投资太多机器,以后产能过剩也不好。 现在稍稍回落个一半多,也正好攒攒库存,同时循序渐进地稳健扩张工厂。 销量的低落仅仅维持了十几天,等顾辙和马老板在酒桌上说的那番道理、通过马老板自己的渠道转述、流传出去之后。 大伙儿知道“只要不拆天元光学的包装,直接原牌倒卖就没事”,也就渐渐恢复了采购热情——不过,新来的采购商家,跟原先那批老的商家,构成比例上显然有了明显的调整。 那些非要打自己品牌、端着逼格的牌子,不得不收手,因为他们只想贴自己的牌子,怕混合经营伤了逼格。 毕竟隐形眼镜行业又不止有300度以下离心软镜这一条细分小赛道。300度以上模铸法硬镜等高附加值产品,才是真正的利润大头。而且很多牌子还是框架眼镜和隐形眼镜混合经营的,更怕把框架眼镜的利润和想象空间也拉低了。 所以,最后就只剩下那些不在乎牌子的小代理商,尤其是偏远地区、上网不太发达的地区的代理商,在大量进货顾辙的镜片,投放到那些触网不及时的下沉市场。 反正只要当地的人都不上网、不知道淘宝,也就不可能知道他们卖的天元光学镜片在网上有多便宜。他们30块一副进来卖60也不会穿帮。 以华夏国内的网民增幅速度和网购普及率成长,这种生意至少能再安稳做个两三年,何必跟快钱过不去呢。 淘宝平台上的天元镜片销量重新企稳后,差不多也是28日前后了。 顾辙再一次亲自出庭,跟海昌方面的代理律师唇枪舌剑了一番。最后海昌方面因为证据不足,选择了庭审中撤诉。 这个案子因为不如前一个案子那么有代表性,刘庭长也没亲自来审,就交给潘筱婷担任审判长。 潘审判长依职权调查后,考虑到这个案子“原告撤回起诉是由于其与被告的民事法律关系发生了变更”,于是制作了裁定书、允许原告撤诉结案。 (注:《民事诉讼法》第148条:宣判前,原告申请撤诉的,是否准许,由法院裁定。法院裁定不准许撤诉的,原告经传票传唤,无正当理由拒不到庭的,可以缺席判决。) 正常的撤诉是可以将来再起诉的,所以潘审判长在裁定书里强调了撤诉和允许撤诉理由是“原涉案民事法律关系发生了变更”(作为破坏排他授权的事实被另案否定了),这是防止海昌以后还能再起诉闹事,把这个口子堵死了。 之所以这么选择,也是因为这个案子原告完全不占理,所以调解都很难调解——顾辙这个被告,从头到尾不可能付出哪怕任何一丁点代价。 …… 7月29日,海昌方面被裁定准许撤诉后次日。 顾辙神清气爽地从位于校外星洲花园的公寓中醒来, 旁边窝着柔顺温婉的陆幽幽,即使睡梦中也满是幸福崇拜的表情。 没办法,暑假本来学校宿舍就不开放,他们老家又在明州,在省城这边也没别的什么亲友。 只是因为两场官司的原因,两人才不得不滞留省城前前后后长达一月,陆幽幽当然要跟他住一起。 之前四五月份被居家自学的时候,顾辙的人品就已经充分折服了陆幽幽,她也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暑假这一个月里又每天帮顾辙准备材料、当他的助手忙前忙后,加上顾辙英武不凡的表现、喷薄的人格魅力,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陆幽幽的心中,每天都被一个念头充塞:阿辙真是帅死了。 顾辙原本想轻轻地起来,别吵醒自己的女人,但是他的手机却不配合,他刚蹑手蹑脚掀开妹子的大腿,电话铃声就响了。 顾辙只好干脆躺平,直接在床上接。 电话另一头是一个陌生的女声,不过非常礼貌,表明自己的身份、是魔都的米资公司依视路的。 他们公司对顾辙的一些技术颇感兴趣,希望双方约个时间正式会谈,也请顾辙有空去魔都的依视路视察、考察一下客户实力。 但顾辙却是一点都不急,他恼怒于对方打扰了他女朋友睡觉,语气生硬地让对方等通知。他什么时候有空了再约。 反正现在是卖方市场,顾辙多拿捏几天,还能让对方开价前多清醒清醒,好好组织自己的报价措辞。 陆幽幽原本迷迷糊糊的,听到顾辙电话听筒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她才警觉地惊醒,可怜兮兮又不敢问地瞪大了眼睛,失神地看着顾辙。 顾辙挂断电话之后,才轻松地说:“你个小懒猫,不听到女人声音就不警觉是吧?一个职场老阿姨而已,公事公办。 是依视路想跟我谈技术授权合作,不过他们打扰了咱睡觉,所以我多晾他们几天。” 陆幽幽眼神中的可怜这才一扫而空,重新趴下来,紧紧贴着顾辙。温存了一会儿之后,她才把思路拉回正事儿,很贴心地提醒: “可是,你的授权不是已经排他授给海昌了么?现在只能等海昌改过自新、把排他买成独占吧?跟依视路还怎么合作? 难道依视路是对我们新的模铸法硬镜、或者离心法美瞳材料技术感兴趣?我记得那俩技术还在研发中和申请保密期内吧,怎么会被人找上门的?难道实验室有人泄密?” 顾辙紧了紧搭在腰肢上的大手: “放心,没泄密。实验室那边的人,我每个都好几万保密金稳住了的。就算对手下狠劲儿真收买到了人,也只有一鳞半爪的碎片消息,不可能跟我研发竞赛的。 实验室那几个人我也知根知底,要不就是自己人,要不就是低情商的技术宅、对我给的表现机会感恩戴德。他们清楚捞一票和一辈子跟着我吃香喝辣孰轻孰重的。 依视路这次还是对离心法低度软镜材料感兴趣——虽然我把国内的专利授权,排他授给海昌了。但你可别忘了,根据PCT条约,专利可是可以在世界各国分别申请的。 按照国际条约,在华首次申请后,到外国申请本来就有12个月的优先权保护期。我国内那批专利,是去年11月底到12月份陆续申的。 当时我连全部走PCT国际申的申请费都凑不齐。不过,后来周转开之后,我过年期间就把国际手续都跑起来了。现在半年下来,基本上形式审查环节都已经过了。 就等我申请公开,便能进入实审阶段。而且国内这边都已经落地应用,经过市场实践检验了,老外就更没什么技术层面好质疑的点了。” 陆幽幽眼神一亮,撑起身体:“所以,你当初就是先拿国内的专利权,先投石问路半卖半租个低价、好让国际同行都看到你这技术的真正市场价值?然后国外专利就能卖高价了?” 顾辙智珠在握的一笑:“终于想明白了?我当初跟海昌侃价的时候,也是盯着他在国内市场能获取的利益,来估算专利费多少才合理。海昌本来就没实力全球布局,他的生意基本上在国内。” “原来你早在那时候,就把一切都想得这么明白了……”陆幽幽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 怔怔地愣了一会儿之后,她唯有服侍夫君洗漱穿戴、做好一个贤内助,来表达内心的崇敬。 趁着顾辙晨间冲凉的时候,她心甘情愿地帮忙做了早餐,端到顾辙的书房里,便于他一边吃一边处理事务。 然而,昨天海昌的悻悻撤诉,带来的连锁反应,似乎还远不止依视路一家找上门这么简单。 顾辙刚衣冠楚楚地吃着早餐,很快他的手机又响了。 顾辙平静地接起来,这次却是有电视台要预约采访他、请他上节目。 第32章 胜利者的朋友数不清 “顾先生您好,我们是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栏目组的。打扰您了,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打算在下周日,也就是8月10日中午的那一期, 重点讲讲国内的‘商标反向假冒’侵权现状、保护专题,您应该知道,目前国内该领域所能援引的法律实务案例,就只有您半个月前刚刚参与的那一系列案件。 请问您有时间近期安排接受采访么?如果没有时间的话,我们也可以通过采访周边当事人和嘉宾来完成节目,不勉强的。 目前我们邀请到的嘉宾包括北大法学院知识产权系的张主任、国政的郭主任、本案审理人员刘法官、潘法官等,以及涉案侵权方。” 顾辙接起电话后,里面就传来一阵冗长的说辞,倒也严谨客气。估计是搞法律类节目的人,说话都比较细致,面面俱到。 连“顾辙万一没空接受采访”的备胎预案都做好了,顾辙愿不愿意出镜节目都不会耽误。 当然,顾辙肯定不会浪费这种受采访的机会。 他沉稳地想了想,追问:“我怎么确定你们的身份?难道还要我来京城么?” 电话另一头的女记者立刻澄清:“采访的时候我们当然会给您看摄制组成员的记者证、工作证件了,这一点您不用担心。 也不用您自费来京城,我们节目组从来都是本着不耽误法律工作者正常工作的态度来录制节目的。我们会派出人员,先到方舟市采访您和本案几个主审人员、经办人员。 回京后再采访北大、国政的相关专业法学学者。考虑到您日常可能公务繁忙,周末应该比较空闲吧? 8月2日我们摄制组会飞到方舟市,可以的话请您到时候去一趟方舟市中院,我们争取在周六周日两天内,集中完成对您和相关办案人员的全部采访工作。” 顾辙想了想,那就不太可能是骗子了,去法院多跑一趟也没损失,便欣然应允。 挂断电话之后,他又继续好整以暇地吃早餐,吃相很是斯文。 早餐是用脱脂牛奶低温慢煮的燕麦粥,陆幽幽做的,喝着很是暖心。 为了照顾男友的饮食起居、严格遵照顾辙需要的营养标准,陆幽幽此前特地买了一个带水温计的进口小炖锅,电磁炉也是配套带蓝牙智能温控的。 可以设置炖锅内水温超过80度、电磁炉就自动调小火力,保持不把牛奶煮沸。 看得出来,顾辙家的厨房,夫妻俩都是科技控。什么难以精确量化的燃气、炭烤,统统摒弃。能用电加热的厨具就一律用电,要的就是精确控制。 对于成功精英人士而言,味道不重要,健康和自律才重要。 可惜,陆幽幽的自律和城府,显然还是比男友略逊数筹。她喝了一半,看顾辙没打算解释,还是有些沉不住气,放下手中的粥碗问道: “刚才又是谁约你了?我听你说周末准备去市中院的。” “没人约,上《今日说法》啊——如果没遇到骗子的话,反正又不去外地,没什么成本。” 陆幽幽瞬间张大了嘴:“央视一套那个节目?每天中午连放半小时的专题?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没事儿人一样,那还不赶紧准备准备,我再给你买几套新衣服好好理个发!” 顾辙:“去年年底你送我那套乔治.阿玛尼还不够好吗?头发我放暑假之后刚理过啊一个月都不到,又不长。” 陆幽幽好气又好笑:“谁说要头发长才理的?理发是为了换个更帅气的发型好不好!你哪天接受采访?” 顾辙:“周六周日。” 陆幽幽松了口气:“那我今天就带你去理!找个高端的造型师!你现在这身份不能再剪路边小店了。” 顾辙挠了挠头:“明天吧,明天也才周三啊。我今天原本计划好了要去工厂和实验室视察一下的。 何况早上依视路的人找过我了,问我买离心法软镜的海外专利授权,我要趁这两天再盘点一下手头其他技术的进度,看看到时候谈判能不能多拿点干货一起卖。” 陆幽幽这才作罢,同意明天再去理发,今天先陪他去工厂视察。不过视察的时候陆幽幽也不用全程陪着他,中途肯定会一个人跑出去帮他买上电视的衣服。 “那随你便。”顾辙对此当然不会反对,只要别让他亲自去逛街买衣服就好,花钱是不怕的。 …… 或许是之前太忙了,顾辙也要偶尔放松一下,所以这天上午他难得效率低下了一把,跟女友打情骂俏拖延了很久,吃完午饭才驱车赶到位于城东下沙的天元光学工厂。 总经理朱怡婷是提前得了预约的,一直在等着外甥女和外甥女婿上门视察。实验室里正在做的那些研究,也被整理了出来,暂时停工半天,供顾辙审阅调取。 朱怡婷最近对这个幕后大股东大老板也是越来越佩服了,毕竟天元光学的卖镜片生意每天蒸蒸日上。 最初的高峰期需求释放了之后,依然能保持每天一两千副的细水长流销量,一直坚挺也不再萎缩。 这样好的成绩,她这个总经理也是当得意气风发。 为了更好地笼络团队、强化管理、尤其是服务好挪到工厂这边两个研发实验室,朱怡婷也在总经理的职权范围内,提高了不少福利待遇标准、增加了技术保密奖金,也升级了实验室软环境。 顾辙之前因为官司忙,一个多月没来工厂了。这次来,看着就觉得耳目一新。 虽然主要实验设备的添置都是按顾辙自己要求来拍板决策的。但哪怕只是电脑、办公桌椅和休息区软装升级一下,体验也会好很多。 顾辙甚至在实验室外的休息区看到了两套当时还绝对算先进的蓝光休眠舱,还带安神音乐和照明的,可以给加班的实验室工作人员好好休息、尽快入眠。 他正视察了一半,忽然手机又响了,他也是很无奈,这已经是他那个业务私密号码今天第三次打进来了。 他如今都是用两个手机,分别装日常生活号码的卡和VIP业务卡,设置的铃声也各有不同,VIP业务的铃声特别明显,而这个号码知道的人也极少,都是大客户或者大供应商。 顾辙一看来电显示,居然又是淘宝的马老板,就毫不客气地接起来:“马哥怎么了?” 马老板:“小顾你今天在哪呢?听说你要接受《今日说法》专访了,我想带个重要客人跟你见一面,聊一点深度合作。” 顾辙不由笑了:“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我一大早才接到栏目组的采访要约,你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马老板电话里的语气也颇为得意:“是北大张主任给我通风报信的——我之前旁听案子能白听么,一场庭审下来,张主任郭主任这些学术大佬都跟我混熟了。 我想既然他们也要接受采访,你这个正主肯定是跑不了的,说不定出镜比他们还多。” 不用说,肯定是马老板太擅长请客送礼结交人脉,以至于张主任郭主任仅仅是跟他在同一个旁听席上坐了一会儿,就被他笼络了。 不过这些跟顾辙也没关系,他便实话实说:“我今天在视察工厂,在下沙呢,离城西太远了。要不改天吧? 我也不瞒你,今天找我的人特别多,依视路也来找过我了,问我买海外专利授权,我得抢在跟依视路正式谈判之前,把我全部的技术筹码好好盘点梳理一下,这几天都会比较忙。” 电话另一头安静了几十秒钟,似乎是马老板也在犹豫、或者是在请示撮合攒局,许久之后,他才继续说: “那也没关系,客随主便嘛,就今天好了。那重要客人前阵子刚被我从扶桑请来,来一趟方舟市不容易。你在工厂,我正好带着要客一起参观参观你的研发实力—— 放心,涉及商业机密、你说不让看的我们绝对不看。我们跟你也不是同行,不用太担心。” 马老板都这么说了,顾辙也没什么好反对的,就让他们自便,快到的时候再打个电话,他出门迎一迎就行。 …… 挂断电话后,顾辙估摸着马老板至少还要个把小时才能穿城而过赶到,就继续视察。 他亲自在实验室外的休眠舱里先躺了一会儿,体验一下助眠效果。又四处溜达看了看实验室和工厂的新生活配套。 顾辙很快发现,工厂居然还办了自己的食堂——之前五月份刚开工的时候,还是靠的统一外订盒饭。 顾辙便问起朱怡婷,自办食堂是怎么想的,是否可靠。 朱怡婷便表示,是考虑到工厂越来越重要,越来越被人觊觎,她也怕出食品安全卫生事故、导致生产研发受阻。 加上钱越来越充裕,就自办了食堂,食材进来之前也都自行检验。员工吃饭都不要钱,但是有菜量配额。 一切看上去都很不错。顾辙转了一圈后,只是对一个地方产生了质疑: “你们食堂居然还分两个区、开小灶?挺不错嘛,过了饭点还供应,早知道我和幽幽也没必要吃了午饭出门了,直接到这儿解决也行。” 朱怡婷大大方方地应对:“我们这个食堂分区,是有严格制度规定的,只给研发人员随时响应特供。其他工人和管理层都是按点吃饭,一样的大锅菜—— 这也是考虑到科研人员作息不规律,有时候实验做了一半不能丢下来吃饭,必须做完。我们这也是尊重客观规律,尊重科学。” 说着,她还拿出公司内部的一些纪律规章给顾辙看,食堂的工作人员也讨好地证实:哪怕是朱总经理在食堂吃的时候,也是在定时供应的大食堂吃的,没有动过随时响应的科研人员小灶。 当然了,朱怡婷作为总经理,也不用经常在单位吃,她经常需要出去应酬客户和供应商。 顾辙这才满意点头,在他这儿,科学家才是第一生产力,管理人员哪怕是总经理,也不该搞特殊化。 他刚视察完一切,马老板的又一个电话也打了进来,表示他们快到了,顾辙就到门口去迎接。 马老板一进门,就自来熟地赞叹:“小顾,你这地方不错啊,一看就是高科技公司的做派了,我们搞互联网的都没你科技感。废话少说,今天给你介绍了重要客人,顺便谈点重要的事情。” 第33章 搞搞清楚到底谁投谁 马老板这人倒也算实在,稍微看了几眼、跟顾辙打完招呼之后,就立刻给顾辙介绍了一些外国朋友认识。 不过,也没等马老板多详述对方身份,仅仅是报个名字,顾辙就反应过来了——毕竟都是后世网上经常看到的脸。 “这位是孙正意孙先生,是……” “原来是孙先生,幸会。不过我可不是搞互联网的,怕是跟你们没什么业务交集。” 顾辙不卑不亢跟对方握了个手,同时也是有些诧异于对方的来意。孙正意是软银的老板,马总背后的大股东,这没什么好介绍的,地球人都知道。 马老板电话里跟他说好的是“双方需要更深度的合作,考察一下合作伙伴”,带个投资人来算什么? 他顾辙又不缺钱。 顾辙刚才这两句话说的是,对方并没能第一时间听懂,所以还是马老板亲口翻译成英语,对方也用英语应对: “顾先生真是年轻有为,虽然你不是搞互联网的,但也绝对算科技公司了,我们软银一向对投资高科技产业有兴趣的,了解一下交个朋友也没坏处。” 顾辙的英语听力当然没问题,他最擅长的就是书面英语,毕竟前世每天要看PCT专利文件,其次是听力,相对最差的是口语。所以孙正意的话也不用马老板再翻译,他直接就能应付。 “谢谢,可惜我现在也不缺钱,以后缺钱可能会找到你们。”顾辙也犯不着得罪人,先轻飘飘太极了一下。 一旁的马老板也是人精,立刻听出来顾辙话中隐含的抗拒,连忙居中说合:“嗨,不至于不至于,今天带孙先生先四处看看,他呢对你也确实有点兴趣。我们自己先聊聊别的合作。 是这样,小顾,你不是这几天就要上《今日说法》做专访了么,到时候,对于‘为什么时隔过年后,国内司法实务领域又会重现品牌反向假冒大案’,肯定会有深度讨论。 我知道你也肯定会借机大吹特吹你的技术优势,但老哥也想搭你个顺风车,你也趁机多聊聊如今的商业环境、电商崛起、对于新科技的快速普及应用的帮助……你那么聪明,知道我希望你说些啥的,对吧? 另外,你刚才不是还提到你跟依视路后续还有深度、长期技术合作么。我们跟你也不算同行,只能算是上下游的合作伙伴,这些技术授权我也不懂, 但我还是希望,以后你有可以零售自用的新科技产品,能坚持自营一部分比例、拿到网上来当一把‘价格屠夫’,我们淘宝也好,阿狸巴巴也好,肯定也全力配合流量宣传资源,帮你的新技术降本产品宣传出去、最快触达全国经销商,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吧。” 顾辙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个需求,他当然听得再清楚不过了,但他不能承诺更多,只是原则性地说了句:“这个得具体看情况了。” “用新材料技术、卖已有产品的成本暴跌版本,把价格打下去”,这样的技术,和电商平台确实是完美契合的。技术需要电商的示范渠道把行业价格先打崩,然后行业内的人都不得不跟进用你的新技术。 因为一旦拒绝,他们的老产品就会陷入极大的价格竞争劣势。这种模式在离心法低度软镜这条细微小众赛道上,已经被证明过一次了。 不过,这事儿上显然是马老板有求于顾辙,而顾辙是无所谓的——他想上淘宝就能上,不想上就不上,优势在他。 偶尔不上也有不上的好处,比如当他没那么急于把目前的市场价格体系打崩时,或者在其他赛道立威已经立够了,可以直接独占授权卖专利卖出高价,那就可以不上淘宝。 道理也很简单:价格不打崩的话,原本在行业内独占鳌头的大佬会以更高的重金买断他的技术,唯恐出现破坏性的行业整体利润下跌。 话说到这个份上,马老板看了一眼正在旁边自行晃悠的孙正意,跟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单刀直入地跟顾辙交涉: “小顾,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说白了,今天就是我看你这人行,我也跟孙先生推荐、说你这人绝对行,要赌你未来还能拿出远远不止一项技术,上电商渠道把传统产品价格打下来。 我们需要你在《今日说法》和将来一切适合的新闻采访渠道中,尽量为电商的技术推广优势站台,也需要你在投放方面配合。 但这一切的配合,我们都不会让你白配合。我说服了孙先生,如果看你还行,就由软银少量转让一部分阿狸巴巴的股份给你。 这样一来,以后你帮阿狸巴巴和淘宝说话也不白说了,其中也有你的好处。你往淘宝上首发投放的新技术产品,就算导致你卖独占授权时直接收到的钱会少一些,但对于你的品牌造势、在业内的地位宣传,也是有好处的。 年轻人不能想着赚快钱,更要想着为将来立威、这次合作少拿一点,说不定下次合作的买家就会更惧怕你、给你更多话语权比重。” 顾辙听到这儿,才是恍然一惊:带孙正意来,居然不是要投资他的科技公司,而是要卖给他一点点阿狸巴巴的股份, 好让双方捆成利益同共体,让顾辙帮阿狸巴巴做的宣传和渠道工作不至于白忙。 而且,从马老板透露出来的细节看,这个合作规模不会大,所以也不会增资发新股,而是采用股权转让的方式,让日资卖掉一点股权给顾辙,套现离场一点钱。 这个顾辙倒不是不能接受,关键是价格要合适。 能让扶桑人从后世阿狸巴巴的成长中少分走一点钱,也算是积德了。 虽然顾辙从来没想过投资互联网,但如果钱确实充裕的时候,实验科研经费暂时也用不掉,稍微持有几年、拿取他应得的部分,这也是正常的。 他后续的商业活动展开,免不了会给阿狸巴巴做到广告,收取应得的广告费天经地义。 顾辙便开诚布公地说:“这还真是有想法,等于是看上了我的宣传推广价值?那只要价格合适,估值可以,没什么不能商量的。” 马老板见双方意向上没有分歧,就帮着居中说合了一下,顾辙找了个会议室,大家立刻坐下来慢慢谈,也算是择日不如撞日了。 具体谈细节的时候,顾辙就不说英语了,他不想落了气场,就直接说。 马老板在旁边反正也听得懂,然后顾辙让陆幽幽帮他翻译成日语,这样场内所有人都没有障碍。 历史上,孙正意99年和2000年初分两次对阿狸注资2000万的时候,占走了大约40%的股权,也就是说在99年底互联网泡沫最狂热的时候,阿狸的估值一度有5000万美元。 当然这只是昙花一现,随后寒冬期里立刻跌掉了一大半,好在也没人想在寒冬期套现离场,所以跌不跌无所谓,都是虚的。 互联网寒冬彻底结束,国内普遍觉得是04年底,到05年初就全面复苏了。如今是03年8月,不算是彻底复苏,但比起最寒冬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 而且阿狸巴巴已经把淘宝的业务做起来了一个好的趋势,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历史上拖到05年、孙正意筹划阿狸跟雅虎华夏合并时,公司账面估值虚高(一度做到20多亿,主要是因为换股合并,而非直接掏现钱,所以可以把阿狸和雅虎华夏都估高几倍,账面好看), 但不管怎么高估,顾辙记得05年的阿狸,合并后估值10亿美元以上还是有的,合并前阿狸的本体估计能占到六成,雅虎华夏站四成——数据或许有出入,但大差不差,外人也不可能知道更多,反正是左手倒右手,因为阿狸和雅虎华夏的最大股东都是孙正意。 反正,阿狸后来到07年港股上市时的市值,那是实打实的,可以在二级市场套现离场的,当时大约是25亿美元。 有了这些心理锚定之后,顾辙好歹也能大致评估一下,孙正意和马老板开出的套现“友情价”是否真的足够友情。 双方一番简单的讨价还价之后,孙正意倒也干脆,结合阿狸这几年的业务数据、行业地位,爽快给了个估值: 认为目前的阿狸估值应该在1亿美元左右。可以给顾辙一个机会,出资300万美元左右,换取3%的股权,由他的软银出售。至于其他内部股东的意见,孙正意和马老板也负责搞定。 (注:按照公司法,对外部人转让股权,是应该先问一下其他内部股东的意见,内部人同等条件下有优先认购权。) 孙正意的意思很明确,他进场了四年,这3%让出来,只要比四年前赚一倍,意思意思面子上过得去就行。这个出让本来就不完全是为了钱,只是希望顾辙尽量多帮阿狸和淘宝宣传、渠道配合,半卖半送。 顾辙想再侃,也不知道从什么角度侃,他只能是根据前世经验纵向评估。 “现在拿3%,未来跟雅虎合并那一波肯定还要被稀释掉不少,估计就剩2%了,熬到07年,这2%就是五千万美元。持有四年增值15倍,有闲钱倒是能考虑,反正是我应得的。真要是将来不想长期持有,07年底港股市场上一卖也行。要是不差钱熬到2015年纳斯达克再卖也行。”顾辙心中暗忖。 马老板看顾辙沉吟,还以为顾辙是在担心筹钱的事儿,立刻说:“差钱的话不要紧,关键是战略合作的意向。差钱可以拿点儿你别的创意、研发目标,孙先生给你点研发经费投资,稍微估个值,或者换股也行。” 顾辙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差钱,300万美元,我自己搞定。你要真想合作,这几天先签个协议,然后我新技术投放也好、上《今日说法》或者别的宣传媒体渠道也好,就开始配合你。至于钱,给我一定的交割账期就行,一两个月,都行。” 300万美元而已,哪里至于让孙正意再占便宜,顾辙不需要。 第34章 不管比什么都是碾压 “没想到孙先生这人爽快倒是挺爽快的,出让点阿狸巴巴股份套现,居然随便跟人聊聊就自己拍板了。” 聊完正事儿之后,顾辙也是好整以暇地让人重新泡了几杯咖啡,跟马老板又聊了一会儿闲话。 他不打算接受孙正意任何投资,对孙正意的理念也谈不上多认同。但有一说一,顾辙唯独对孙正意的“随性莽撞”颇为诧异,寻常风投哪有那么不着调的。 马老板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这有什么,四年前他给我投钱的时候,也就跟我聊了五分钟。后来他还在电视节目上损我, 说‘当时也没看出马桑有任何可盈利的商业模式,也没看到有核心技术,但就是看他什么都没有还能忽悠住这么一个团队死忠于他那么久,觉得这人有前途’,就给了我两千万。 说到底,投资是投人不是投项目,项目但凡是初生的新事物,那就都不能以常理度之。传统的财务审视技术审视都不靠谱,关键要人靠谱。 今天孙先生对你印象不错,尤其是参观了你的实验室和配套环境、看了你的在研项目,知道拉拢你有潜力,那就做呗。这种例子,几年也没一次的,正常情况还是需要反复尽调、风险评估。” 不得不说,顾辙这边的实验室环境,还有其他一些配套建设,也确实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关键是让合作者看到了他对科技的狂热和重视。 这个态度很重要,再加上顾辙已经做出来的那些技术,还有他谈吐之中对科技展望的轻车熟路,给了人一种“这个年轻人未来绝对可以源源不断研发出有价值的高科技”的印象。 当然,顾辙口头上肯定不会落人下风,他云淡风轻地调侃:“那不一样,几年前马哥你还算一文不名,那时候你这样的孙先生一年要投二十个。 现在你好歹稍微捧起来了,他卖起来还是眼都不眨,看来还是我给外人留下的印象更胜一筹。” 马老板直接一愣,没想到顾着这么狂,不过03年的他江湖地位也不算逆天,愣了一会儿后也就战术退让了: “行啊,初生牛犊不畏虎,年轻人狂一点也好,希望你以后让一切电视节目都保持这么狂,让孙先生卖你的3%阿狸巴巴股权别白卖。我都四十岁的人了,就不跟你们年轻人意气之争了。” 马老板也没再说什么,一行人最后是本着突击考察的心态,留在天元光学的小食堂吃了顿便饭,然后闪人,表示相关协议周六之前会给顾辙发回来。 顾辙自己也陪着吃了,不得不承认,朱怡婷搞得还不错,给科研人员开的小灶质量很好。 送走马老板之后,顾辙也不忘嘉奖了一下天元光学的管理层,额外派了一圈红包,算是奖励她们“近期科研服务建设做得不错,在合作伙伴考察期间挣了脸”。 顾辙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马老板送上门一个“300万认购股权四年后变5000万”的机会,虽然大部分都是顾辙自己努力应得的,但是打配合的下属也要稍微分润几滴汤水。 管理服务做得好,奖励几万人民币的红包还是可以的。以后也会形成惯例:大老板大股东突击检查的时候,凡是表现好的,被抽查结果优异的,都可以几万到十几万不等。 意向谈妥之后,此后数日顾辙便忙于梳理归档可以卖给依视路的专利技术。 拖到周四下班时分,阿狸巴巴和软银那边的正式协议要约,也算是传真了过来,让顾辙最后确认一下条件。 顾辙回复之后,双方周五就签了约。阿狸巴巴方面给顾辙三个月账期、确保以目前协议里已经议定的估值,给顾辙出资300万美元认购3%阿狸巴巴对外转让股权的机会。 顾辙可以行权也可以不行权,选择权在他手上。 反复检查无误后,顾辙就签署了。签完之后,第二天就该是顾辙接受《今日说法》采访的日子了,可见马老板也是用尽一切手段充分激励顾辙在一切宣传渠道上帮着双方的共同利益助推。 …… 03年,上一次央视一套的专访节目,宣传价值可是非常夸张的。 早在90年代前期,圈子里就流传着一句话:花200万港币,能做一件好事让你的公司在新闻连播上露脸15秒,被提一嘴,就非常划算了。 后来随着通货膨胀、经济增长、媒体也越学越懂行,这种机会都没了。到了21世纪初,上一次《焦点访谈》,至少企业砸一两千万做善事搞公关。新闻连播里一条相关信息的开支,差不多也是这个量级。 这种电视媒体宣传成本的持续上涨,一直能持续到06年,随后在07/08高位横盘,09年之后才开始下滑—— 原因也很容易想到,因为06年优酷、土豆这些都出现了,但早期视频网站分辨率还是不高,新闻资讯类节目的视频,还是看电视为主。09年往后视频网站质量有了新一轮飞跃,而且连逼站藤迅爱某艺也纷纷出现了,电视新闻才彻底进入衰退。 《今日说法》也是跟《焦点访谈》一样的半小时专访节目,但毕竟是午间档的,收视率肯定低不少。前者只是央视一套收视率前十的节目,而后者是前三。 按照03年的行价,商事类法律事件的专访,一期大约也价值三五百万人民币广告费。而且这钱你想直接给也没门路,得是“巧立名目积德行善”凑出一些值得报道的点。 这节目还特别专业,技术上也不好凑,每年至少九成的专访案例,都是跟商业领域无关的,反而都是刑事类案子占了绝对大头。 看明白了这一点,也就不难理解马老板和孙正意拉拢顾辙的又一层考虑了:顾辙这人,未来的宣传价值绝对够大,只要他每次露脸的时候,逮住机会聊几句“电商模式对他推广新科技的效率有多大帮助”,就能值回拉拢他的票价。 …… 周六一大早,顾辙挽着陆幽幽,穿着陆幽幽这几天刚给他又新买的轻薄款西服,驱车来到市中院。 之前顾辙穿惯了阿玛尼,现在女友又给他换古驰,一方面也是因为之前的阿玛尼是12月份送的、冬款太厚重了。 现在弄一点最清凉的夏款,整个人看上去也精神活跃不少,稳重程度则略降一两分。 顾辙的发型,也是陆幽幽帮他联系了一个所谓“大师”,花了几千块搞了个造型。 他自己是真没看出来跟街边两百块的托尼老师有什么区别。 顾辙原本还担心,没案子就贸然跑到法院,会不会不方便。但他完全多虑了,因为还在半路上时、对方就好几次电话打进来,很殷切地问他到哪了,要到停车场来接他。 于是他一下车,就看到潘筱婷和秦暖穿着正装,跟礼仪小姐似地站得笔挺,还给他开车门。 顾辙连忙谦虚:“诶潘法官秦书记太客气了,我今天跟你们一样都是来接受采访的。您是主审我是当事人,不合适不合适。” 潘筱婷严肃地指出:“主审是刘庭长,我就是提供专业意见的普通合议庭成员而已。顾总原先没来我们这开过会,怕你找不到地方——你千万别跟我套近乎讲礼貌,不然下次还有案子,我都得回避了。” 潘筱婷还是很注意业务形象和严肃性的,虽然经办了顾辙三个案子,但是绝对从头到尾一块钱礼尚往来都没有过。 只是公事公办聊过几次天,也都是为了让顾辙做好准备、好好接受媒体采访、别乱说话。 我国民诉法规定的回避理由,主要是亲属关系、利益关系、其他可能影响审判公正的关系。但绝对不包括“这个法官审过这个当事人太多案子、比较熟”这种理由。 只要没有交情没有利益输送,正常业务上再混脸熟也没事。 一旁的秦暖也是发自肺腑地说了一些公事公办地崇拜之言:“顾总,你送来的这三个案子,真是个个都饱含知识点。我今年要法考,光是你的案子就反复拿来复习。古有‘一字师’,你这算是‘三案师’了。” 两人说着,把顾辙和陆幽幽引到一个会议室和休息室的套间,陆幽幽今天是没机会也没理由出镜的,她只是陪着来,所以在休息室里坐着,见见世面就好。 秦暖估计也没什么露脸的机会,只是负责帮着整理材料、提供给电视台的人查漏补缺,所以大部分时间也都可以陪着陆幽幽打酱油。 反正院里很重视《今日说法》的采访,虽然理论上是占用周末时间,实际上从上周四开始到下周二,上自刘庭长,下到潘筱婷秦暖,都被调班放假、卸下了其他审判工作,专注于节目准备。 案子相关的法条和解读,都是突击复习、倒背如流,只求对着话筒和摄像机时,能说得尽量纵横捭阖一些。 全国近400个地级市中院,每年轮一遍也就平均一次上《今日说法》的机会,很多案子还要跟公安系统分上镜时间,法院系统就捞不着几句话,当然要绝对重视。 顾辙是私企老板,大学在校生,他可以不重视业务专业性,但别人必须重视。 以至于进了休息室之后,关起门来潘筱婷还不得不关照他一些问题、看看他对法条引用、专业意见方面是否彻底纯熟,还关照他“哪些方面不用讲太多,留给法院的人讲”。 顾辙也很配合,稍微聊了一会儿之后,潘筱婷就意识到顾辙的法律素养,竟是比她之前多次调高预期之后的预期、还要更高。 作为顾辙几个案子的主审人员,她原本是没机会跟对方这样系统性坐下来讨论法律的,毕竟要避嫌。这次却是顺理成章、想谈什么都行,得到的信息自然也非比寻常。 潘筱婷很快也开始怀疑人生了:这家伙脑子怎么长的?一个学物理化学的,对知识产权法务了解的全面程度,竟在我一个专业法官之上? 而且顾辙每每还能说出一些金句、对未来修法完善方向的展望也是极为精到,不亚于淫浸多年、呼吁修法完善的专家教授。 潘筱婷向来自忖,她虽然年轻,但在这块业务上,应该是全院最强的了,如今却越聊越心虚。顾辙这水平,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了。 “真是惭愧,刘庭长还关照我,接受采访前帮你突击查漏补缺一下,看来我真没什么好说的了。顾总文理全才,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她最后也是心悦诚服地表达了赞叹。 第35章 当日说法的威力 接受专访的过程,跟顾辙预想的不太一样。 主要是顾辙重生之前那个世界,原《今日说法》主持人小萨,已经解除封印变成了一个什么都敢说的逗比。 以至于顾辙脑海里一度把《今日说法》这样的严肃节目,跟央视另一个访谈节目《开讲啦》搞混——后面那个节目,马老板和度娘家的李老板都上过,氛围比较轻松。 《今日说法》的主持人,只是面对镜头和提词器念稿子而已,根本不用出外勤,也不会跟被访人直接交谈。 被访人看到的只有记者杵过来的一个话筒,连交流互动都很少,就是单方面侃侃而谈,有啥说啥。 好在来之前,顾辙已经跟马老板谈妥了利益分赃,所以他也知道该怎么说。就按照预期计划, 把“为什么品牌反向假冒这类侵权行为,会在如今这个时间点突然爆发,科技和销售模式的变化,分别对这起到了什么作用”,按顾辙自己夹带的私货,全面阐述了一遍。 由于没有现场综艺的观众,也没有直接脱口秀交流。最后哪些段落能被放出来,就要看后期制作的剪辑了,顾辙也没法干预。 整个采访的过程,实在让他兴致颇低,只想等最后看成片的装逼效果。 两天的密集采访结束后,紧接着便是一周的忙碌工作、继续整理可以跟依视路交易的专利技术。 依视路方面,期间也再次对顾辙提出了谈判要约,但都被顾辙以过于繁忙、需要接受采访为由,继续搪塞拖延,进一步吊依视路的胃口。 实际上,节目上镜之前的最后六天,顾辙压根儿再没任何媒体接待,完全是央视后期制作组的活儿。 但谁让依视路的人也不知道央视访谈的制作节奏呢,顾辙非要这么说,他们不信也得信,这样面子上双方也都好看一点。 …… 一周的制作期很快过去,时间终于来到8月10日,星期日,也就是顾辙等人受访那期正式上映的日子。 几个月前,顾辙在接受省里的科技频道采访时,因为没有通知家人亲友,被母亲数落过一次。 所以这次他也学乖了,上《今日说法》之前,就把自己要出镜的时间详细跟家人说了,还跟学校里学工处的领导备了案。 至于学校会不会折腾同学们、让大家明明还在暑假期间,却逼着大伙儿抽出时间看这期节目、并且写观后感,就不是顾辙能知道的了。 反正就算发生了这种情况,也是学工处的人不当人,破坏大家暑假体验,冤有头债有主,让同学们去怨念学工处吧。 中午12点38分刚过,全国数百上千万户的家庭,都坐在电视机前,或刻意,或随便开着电视机制造点噪音,不约而同放到了《今日说法》。 时值暑假,午间档节目的收视率原本就有所上浮。学生党在家里吃午饭,基本上都会开着电视机。 顾辙的亲友、同学,合作伙伴,下游客户,圈内从业者,无疑是所有观众中最关切最紧张的。 “怎么还在废话,顾辙怎么还没出场?”亲友同学们显然是怀着这样的心态,迎来了节目的片头。 或许是节目风格习惯了报刑事系列案件,旁白的声音显得还是那么悬疑、阴间,哪怕是介绍商业官司。 简短的旁白介绍后,首先切入了对主审法官的采访,刘庭长和潘筱婷先后精神饱满地出镜,很是出风头, 仔仔细细介绍了官司的来龙去脉、国家司法体系如何保证了国内科技企业的相关知识产权、为建设自主品牌自主核心科技保驾护航…… 27分钟的节目,这一部分就先花了七八分钟,顾辙还一秒钟都没露脸呢。 随后,悬疑旁白终于话锋一转:“我国《商标法》自2001年修订以来,便规定了‘反向假冒’这类侵权事实,可为何时至今日,才爆发了第一起闹到正式诉讼程序的反向假冒案件呢? 是因为我国的商标品牌保护法律工作做得太好了么?背后原因,值得深思。为此,记者又走访了北大法学院的相关专家,为大家揭开其中内幕……” 于是,下一个出镜的,就轮到了北大法学院知识产权系的张帆张主任——当然,他的身份并没有被语音介绍,只是在露脸的时候,给他打上了头衔字幕。 张帆的说辞,跟他当初旁听庭审时,跟马老板说的那些分析差不多,只不过经过了更严谨的修饰。去掉了一些商业上的算计,显得愈发四平八稳。 当然,他也免不了再卖弄一遍、把他当初七年前还没有相关法条时,就经办“鳄鱼反向假冒红叶西裤案”的事儿,拿来简单说一下、阐明一下法律原理。 毕竟哪怕是对一个北大副主任而言,上今日说法的机会也是挺值得珍惜的,一定要尽量多表功。 他最后总结道: “……所以,这种情况在90年代还偶有发生,但是在我国《商标法》修订、对‘反向假冒’已经有了明确的法律规定后,再出现这种案子, 最主要的诱因,就是得有一项明显超出现有同类商品性价比水平的新产品。而且该新产品、新技术的持有者,还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快速响应市场上同行对于贴牌生产的需求。 以至于反向假冒者只要拿到货后立刻拆包装贴牌转售,都能获取明显的差额利润……” 张帆这番话也不算为顾辙吹嘘,但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说白了,用不登大雅之堂的人话翻译一下,就是“你得有个产品太划算了,划算到买到就是赚到,买到后不管改贴什么牌子卖出去,都能比卖原本的高成本正货多赚好多”。 节目组似乎也觉得张帆这番学理解释会让观众一时难以接受,所以紧接着就安排了正反两方当事人出场——不光有顾辙,还有在该案中仿冒了顾辙品牌、败诉赔钱了的莱曼眼镜总经理徐长坤。 徐长坤也不知是拿了马老板多少钱,居然肯在电视上公然“披露自己铤而走险的心路历程”,证实了 “确实是顾辙的低度软镜卖得太便宜了,世所仅见,中外此前皆无。偏偏还只在电商平台上放货、没有快速铺设经销商。让眼红其中利润差价的他,没忍住铤而走险了”。 最后,才轮到全案中形象最光伟正的顾辙,在最后五分钟里集中出镜, 总结了一下案情,描绘了一番“未来如何更好地保护国内拥有核心降成本科技的实业公司的品牌和专利、为我国实业界的科技创新保驾护航”。 这个过程中,顾辙也免不了“举一反三”,拿他之前被侵权品牌的新技术产品类比,推导出“还有哪些目前还在研发推广阶段中的新产品,未来也可能被侵权。但他已经吸取教训,所以估计新产品不会再被侵得那么顺利了”。 这个“举一反三”的具体例子,自然是“离心法低度免光学打磨美瞳镜片”了。 最后,也恰到好处地点明了“企业要学会用新渠道新传媒科技让消费者更快触达、深入理解与他们生活息息相关的新技术,也让全国消费者更快享受到科技进步的红利、买到价廉物美的商品”。 既然顾辙都低价认购了3%阿狸巴巴股份,平台成长中他也能分润到好处,顾辙当然不会吝惜顺便宣传的机会,该说的都说了。 …… “原来阿辙搞的那点技术研发,已经先进到这种程度了?全国范围内,甚至全球同行当中、这条细分赛道,买到就是赚到?懂得怎么买的人,就可以通过转手倒卖套利?这才有那么多人仿冒他?!” 当这个结论被顾辙身边那些利益相关的观众解读清楚之后,自然是几家狂喜,几家担忧。 亲友同学当然是真心为他高兴的,父母少不了把家里亲戚的电话再重新反复打几遍。 哪怕之前已经通知大家要看电视,看完后依然怕他们看不懂潜台词,要一句一句给他们扫盲科普。简直比后世那些影视剪辑营销号、解读大明官场剧人情戏潜规则还仔细。 但依视路等即将买顾辙技术的客户,自然是忧心忡忡, 唯恐顾辙的后续技术被进一步高估,引来越来越多的国际同行竞争购买授权,把价格炒到愈发逆天高,把下游客户的套利空间进一步挤压。 尤其是在电视上看到顾辙把他还没对外卖授权的一项新技术方向“免打磨离心法美瞳材料”给披露之后,依视路华夏大区的相关技术合作负责人,简直有那么一瞬间心脏骤停了! 依视路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其他一些国外光学镜片巨头企业,没有在华广泛开展业务、也极少有人看华夏的央视法制访谈节目,没注意到这些情况。 知道的人越多,抢的人越多! 而马老板和孙正意等人,在电视上看了最后的成片效果,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这还只是一次宣传的威力。顾辙这人后续的科研潜力,还绝对不可限量,未来再多闹出一点大新闻,每次都能让人产生“买到就是赚到”的想法的话,淘宝的新用户涌入还不得跟着起飞?! 马老板所料不错,因为就在这天的《今日说法》播放完之后,短短几天之内,淘宝的新用户注册数量就激增了一波, 无数人都是看了这个“买到就是赚到,以至于逼得同行铤而走险反向假冒”的产品宣传,非得上来开开眼界。 虽然普通消费者此前是不信任网上零售隐形眼镜的, 但是能被央视一套法制节目拿来做“商标品牌和专利保护正面典型”的产品,显然是可以相信的。 与此同时,顾辙也终于给依视路方面递了话,表示他终于闲了下来,随时可以安排时间,谈判技术授权的交易。 依视路完全没有了国际大牌的骄傲,表示愿意派人来方舟市跟他面谈,不用他跑一趟魔都了。 第36章 掏钱总是那么令人痛苦 两天之后,8月12日,依然还是在下沙的天元光学厂区内,顾辙接见了几个从魔都赶来的“外国友人”。 顾辙也是没办法,他在校外那套公寓,虽然装修条件已经算挺不错了,还有喷水式浴缸泳池。但毕竟不符合他这种上《今日说法》、与国际光学巨头谈技术授权的科技界新星身份。 也就只能委屈一点,继续在公司厂区里接待视察友商、谈谈项目合作。 等这波事了结,再考虑在方舟市近郊买个气派点的别墅撑撑门面,魔都那边也可以搞一个。 顾辙自问本质还是一个朴素的科研人,不喜欢炒地皮更不喜欢屯房子。他的一切置业,都是以自用为目的,为了配合生意牌面。 不管在哪座城市,别墅都不能超过两幢,这是他做人的原则。如果非要买更好的,可以把之前过渡性的旧房子卖了。 上午10点,预约的访客准点抵达了天元光学厂区,顾辙也没亲自出迎,就是让朱怡婷带着几个行政管理人员接一下。 现在是卖方市场,他不会落了威风。 访客一行足有六七名工作人员,分开坐了两车,其中还有两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剩下的才是在国内这边的雇员。 看得出来,依视路方面对于顾辙的技术已经颇为重视。 依视路是一家在全球有五大研发基地的国际光学巨头,96年进入华夏市场的时候,给国内客户的印象是一家米国公司,但其实它最初的根子在巴黎,后来发展到米国。 96年来的时候,主要是从米国子公司那儿再调人来华,等于是孙子辈了。 访客中有一个三十出头的浓妆艳抹女人,似乎是充当公关和翻译的,在那俩白人前前后后翩翩折腾、帮忙介绍。顾辙这边的人也听不懂,似乎说的是法语,应该是巴黎总部来的。 这女人的长相,在华人审美看来挺不舒服的,化了个ABC妆,估计是法式审美觉得这样的脸比较有“高级感”吧。 反正顾辙是很厌恶,走近了都得拿手帕捂鼻子。否则那种迎合法式嗅觉的香水,绝对会熏得他头晕。 不过反正是谈生意,坐远一点倒是无所谓了。 那个“高级脸”的女人稍微说了两句客套暖场的话之后,就帮双方翻译介绍: “顾总,这位是依视路集团的供应链副总监让皮埃尔.莱法耶特先生,这位是资深技术评估专家蒙特雷尼.帕西诺先生。 这次我公司非常重视与贵公司的技术引进合作,特地从巴黎总部派来如此高规格的谈判团队,希望您能了解我们的诚意和良苦用心。 我是依视路(华夏)魔都总部的夏慕洋,今天的谈判由我负责翻译,谢谢你们的配合。” 顾辙也不想评价法国人的审美,就公事公办地说: “你们很幸运,年初的时候,我没有首先想到去找你们,而是先找了海昌。不然,现在恐怕就是你们觉得心有不甘、跟我打官司,然后被我拿来立威,现在我就得另找海外合作伙伴了。 我知道,如果当时找了你们,应该能把‘低度免研磨离心法软镜’的年授权租金、收到远高于200万的。但是,那么大一个国际光学巨头,就拿来出这点小单,浪费了。” 顾辙很不客气,当头就先给了一个下马威,话里话外先强调:这一切,老子大半年之前就做局算好了的。 海昌方面输了官司,不是因为最近这两个月的操作,而是顾辙九个月前、甚至是刚着手研发这些技术时,就已经开始挖坑下套了。 他找的第一个卖家,就是用来杀鸡儆猴的。 他能预料到,国际资本巨头,对于他这样新崛起的科学家分走利润中相当一部分,是肯定不会甘心的,不杀只鸡,就永远儆不到猴。 夏慕洋听顾辙这样说,表情也是一连数变。 她和魔都那几个本国同事,在当初两次预约被拒、顾辙非要拖到《今日说法》播出后数日才接受谈判时,他们就料到,顾辙肯定是想给个下马威、趁机要高价。 但还是没想到顾辙能强硬到这个份上。 这可是2003年,国内搞科研的人,敢真正这样跟国际领先的行业巨头叫板卖技术,是非常罕见的,而在精密光学领域,更是从来没听说过。 顾辙又不是卡尔蔡司,他凭什么这么嚣张? 夏慕洋心中有些不舒服,翻译的时候措辞也难免修饰得委婉了一些。从她的表情语气中,也是充满了谄媚。 顾辙虽然不懂法语,但他也大致能从语气中听出,估计是夏慕洋没有完全按他的原意翻译。 这可不利于对方认清形势。 毕竟,国人才会看《今日说法》,才会看到顾辙的技术在国内首次推广后、有多大的市场冲击力。 要是不让法国人也看清这股冲击力的烈度,他们怎么能下决定出高价呢。 还好,顾辙也不是没有准备,他虽然不会法语,却也让人提前准备了几句台词、让陆幽幽把对应的法语背熟了。 陆幽幽也只会英语和日语,法语是不在行的,不过她颇有语言天赋。 然后,顾辙等夏慕洋说完后,就追加了一句:“夏女士,我怎么感觉你翻译的情绪不太对劲?我还有一句话,请你忠实翻译: 在我们华夏,有一句成语,叫做杀鸡儆猴,我很荣幸当初选择了海昌做鸡、依视路做猴。” 夏慕洋面部抽搐了一下,提醒道:“顾总!我们是很有诚意来谈判的!你这样威胁,不是待客之道。” 顾辙:“我只是希望提高双方的沟通效率——我的技术,能把300度以下离心法软镜的生产成本,做到比地球上任何其他一家供应商都低四分之三,难道我不该让他们彻底、充分地认清这一点么? 如果这些法国人没有充分知道在华夏市场上最近发生了什么,只会让后续谈判更复杂,报价的时候拉扯更多回合,浪费双方的时间。如果你不愿意翻译这句话,我只好提议他们换翻译了。” 夏慕洋无奈,只好翻译。但她说的法语句子音节长度,居然比顾辙说汉语句子的音节数还少。 这显然有些扯淡了,众所周知,所有字母语言的音节效率都是低于汉语的。 顾辙摸了摸鼻子,问旁边的陆幽幽:“她有把‘鸡’和‘猴’这两个单词如实翻译进去么?” 陆幽幽低声:“没有,我昨天练过了。” 顾辙点点头,直接说了一句英语——他只在很偶尔的环境下、在国内跟外国人说英语: “莱法耶特先生,看来你们并没有为今天的谈判做好充分准备,连你们带来的翻译似乎都不够专业。 这样吧,我去找个翻译,今天你们就在我们公司好好参观一下,充分了解一下我们的技术实力。毕竟之前你们也没说,今天的谈判会有法国人参加,我没准备。” 当然,实验室里不能看的部分,肯定还是不让看。给看的都是能看的。 莱法耶特和帕西诺顿时脸色一变,面面相觑,还有些不快。显然他们也都是听得懂英语的。 莱法耶特忍了一会儿,生硬地说:“参观当然要参观,但是贵公司持有的成熟技术,我们已经充分了解其商业潜力了,不参观也不妨碍谈判。 如果你们只是对语言翻译的准确性有担忧,用英语谈判也是可以的。” 顾辙也只好继续用英语:“是么?那也行,我们试试吧,我先报个价:如果你们愿意出资买断‘低度免研磨离心法软镜’相关的海外专利。 我想,300万美元的北美国家授权、300万美元的欧洲国家授权,是个比较合理的价格,你们认为呢?其他零零碎碎的市场,你们感兴趣的,可以再谈。” 如前所述,专利是按国家申请的,当然也可以按国家卖,或者是一些国家的组合打个包。 海昌之前拿走的四年排他授权,只是华夏市场,海外部分顾辙想卖就卖。 莱法耶特直接听懵逼了:“顾!我们是很有诚意从法国飞过来进行技术合作谈判的!你们华人做生意的方式就是上来直接报价么?还不经过思考。” 顾:“我没有经过思考么?之前海昌出了200万人民币一年的租金,他们是很爽快乖乖掏钱的。 当时我给他们开过优惠价,如果肯一次性买断,两三千万人民币,二十年我也就打包给了。他们自己没长眼,才闹到现在这样。 300万美元折算成人民币,差不多也就是2300万吧。我觉得我对北美市场国家、欧洲市场国家开出的买断要价,只是跟华夏市场相当,这没什么黑的。” 莱法耶特:“简直荒谬,华夏有13亿人口,而且近视率很高。欧美国家学习根本没有华夏人那么繁重。 根据我们调查到的数据,截止去年为止,华夏未成年学生的近视率是45%,在北美才19%,欧洲23%。北美和欧洲的人口也才五亿。 综合算下来,北美和欧洲市场只有华夏市场五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规模!就算你当初开给海昌的价格是合理的,等比折算下来,欧洲和北美市场上这些技术的授权费、最多分别只值100万美元!甚至是70~80万美元而已。” 顾辙两手一摊:“我不承认你们的算法,华夏市场近视率虽然高,但我们的人民也更加贫穷,买不起高档品牌的隐形眼镜,所以对于一线二线大牌而言,华夏市场并不大。 我都是做过详尽市场调研的,尤其是对于那些低度近视的人而言,很多时候300度以下完全可以凑合凑合不戴眼镜。 要不是我这项新技术把低度隐形眼镜的成本打到超低,那些可带可不带的潜在需求根本无法被发掘出来。你们基于此轮发掘之前的市场数据来说事儿,完全是刻舟求剑。” 莱法耶特:“华夏人再贫穷也不至于买不起眼镜!你们华人在教育相关投资上是最舍得花钱的,所以相比于华夏市场,北美和欧洲根本不算眼镜行业的优质市场!” 顾辙觉得暂时没什么好说了:“所以,莱法耶特先生,你们果然对我的公司和技术实力缺乏了解。这样吧,还是先好好参观考察两天,再让我的人带着你们旅游放松一下。 如果我们最后还是无法在报价上弥合双方之间的差距,我也只能再找一家你们的竞争对手了,我不信这世界就两家巨头做隐形眼镜镜片。” 顾辙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直接用汉语低声吩咐手下人:“来两个人,这几天伺候这俩法国佬看《今日说法》、教他们上淘宝。” 第37章 先赚个一千万我说的是美元 第一天的谈判结束后,天元光学的行政员工便一板一眼地按照老板吩咐,组织法国客人参观、旅游,先拖一拖节奏。 顾辙基于首日谈判中察言观色、所做出的那些判断,果然是非常准确: 那些法国佬,在亲自体验了天元光学隐形镜片在国内的销量数据变化、受欢迎程度、市场占有率增长后,对这项技术的颠覆性破坏力,也算是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后续闲谈之间讨论报价,口风也有点松动。 “顾辙居然就靠着这么几项技术,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把华夏本土的低度低端软镜市场,搅到如此局面…… 看来,降本新技术要是和电商渠道结合,再遇到一家想要颠覆原赛道的新玩家,破坏力可不是一般的大。这种东西不买断的下场,就是市场很快被做坏,谁都赚得比原来少。” 莱法耶特等人充分了解情况后,再私下讨论时,差不多都是这种观点。 有些东西,是有必要“防御性买断”的,不光是为了多赚,更是为了防止处在行业领头羊地位的企业,眼睁睁看着整个行业的价值规模被做小。 很明显,他们之前没意识到这一点,就是因为来之前、那些在魔都雇的本土雇员,没有把顾辙的技术影响力如实向上传达。 以至于法国人对顾辙的实力仍然多少有点误判,直到此刻才渐渐消弭。 当然,那些依视路的魔都雇员这么干,也未必是“玩忽职守”,更有可能他们就是想这么做,来诱导幕后大老板自大、强硬,谈出一个好价钱来。这样本土雇员事后说不定也能得更多嘉奖。 毕竟03年的国内科技企业,面对国际巨头时立场普遍还是有点怂的,遇到外国人不买账,说不定就打折促销了。就好像遇到川某那种卖弄莽人人设的外商。 还好顾辙是非常有底气,从来不担心老外莽。一发现这种苗头,就立刻针锋相对。 此后一周,法国人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却也看得出他们在谈判过程中渐渐把那个法语翻译、以及另外两个魔都本地雇员,给边缘化了。 家丑不可外扬嘛,哪怕发现了下面的工作人员谈判准备做得不好、误事了,也不能当着对手的面处置,那样会涨顾辙一方士气的。只能是先冷处理、回去后慢慢收拾清算。 …… 顾辙一方,也从这个谈判中学到了不少东西,顾辙本人此后几天,每晚都少不了召集他的谈判团队,总结经验教训,调整谈判策略。 朱怡婷那边的参观接待人员,顾辙需要关照的比较少,反正他们只是代表工厂,不代表技术持有者,就是给客户看看效果的。 顾辙重点关照的,就是陆幽幽、林静静和徐嵩三人,这几人也是半年多前找海昌谈判的原班人马。 顾辙以后肯定要把技术销售工作慢慢转移给手下,他自己没空过问太多细节。所以这次也算是一边谈一边锻炼团队。 “这次的谈判准备,我们显然有些大意了,觉得自己造势造得很充分了,不用再跟当初和海昌谈时那样‘给对方的学术咨询管理员塞钱、确保他们的技术负责人在谈判前就充分看到关于我方的技术宣传资料’。 现在看来,我们还是为此付出了一番波折,只好等法国人到了方舟市,才带着他们参观、逛淘宝看数据、看《今日说法》,这些功课本来是要做在前面的! 希望经过这次,我们能吸取教训,跟海昌的案例一正一反,对照着复盘。以后遇到大客户也好,遇到投资人也好,都要注意全站式体验。 从他们上门之前,就开始给对方的中下层雇员偷偷塞钱、传达信息、饱和轰炸各种展示我们肌肉的资讯。” 后世的互联网骗子们,在拉投资人考察时,都会把投资人来访的路线都打听好,沿途能打实体广告就打实体广告,展示肌肉—— 所以才会出现“某些流量小鲜肉的广告,打到了中关村写字楼的电子大屏上”这种奇葩景象,说白了就是打给捧角的娱乐投资人看的。 顾辙虽然打铁自身硬,但这些工作也还是要做的,有肌肉秀不出来,也是一种浪费。 林静静和徐嵩很诚恳地记着笔记,如饥似渴地学习顾哥的经验,林静静也不忘陈述一些现实困难: “这次功课没做到位……也是因为我们不懂法语,临时找来的翻译,技术和法务方面的介绍又不是很懂,还得临时培训。我在外院学的方向也不是法语……” 顾辙抬手打断:“那现在学也不迟,日语不用你学了,幽幽会。法语德语搞定了,以后做技术贸易基本就够用了,其他国家都是菜鸟,在国际尖端科技贸易中基本用不上了。学一门我给你每月加三千块津贴,得学精啊。” 03年找个小语种翻译当然不用3000块每月,但是还懂一点专业技术解说,就值钱了。顾辙也不放心外面找来的翻译掌握技术宣传细节,所以还是从自己身边的心腹培养比较好,反正也不是很急,这点小钱无所谓的。 另一方面,他知道林静静的天赋基本上都点在语言类了,也算是人尽其才。 交代完林静静之后,顾辙又转向徐嵩等人:“你们也是,之前暑假没让你们加班,现在还有半个月就该开学了,好好紧张起来。 这次谈判结束后,也要每天给我好好用功,拿技术讲解的PPT每天互相演讲,一个人讲其他人旁听,练到不会被外界环境情绪冲击,练到讲出本能反应!基本功还是不够扎实。 这个月每人两千加班费,空下来就给我日夜练!我希望跟依视路的谈判,是最后一次需要我亲自操心的,以后卖技术的事情就要你们挑起来了,我关心技术研发和法务布局已经够操心了。” 坐而论道,谓之三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哪有老板做大了还亲自抓销售的,迟早要严格分工。 …… 在顾辙的掌舵推进之下,法国人的态度一天比一天松动。 最后,在充分了解了“合作不成功时的破坏性”之后,他们总算基本上接受了顾辙报的单价,只是在顾辙给的要价上稍微打了八折或九折。 当然,这已经很不错了,顾辙也没想过这次就做到“报多少对方就给多少”,总要让对方稍微还一点留点面子的。 毕竟一开始一方报300万一洲授权,另一方可是要还到不足100万,差距太大了。现在对方好歹是承认“北美市场独占授权价值240万美元,欧洲市场独占授权价值260万美元” 另外,谈好了单价,如果买方肯“打包批发购买”,肯定还要再给一点折扣,这也是谈判的应有之意。 于是最终的结果,就是依视路方面一次性支付了550万美元,购买了下列国家和地区的独占授权: 北美市场国家作价200万美元,欧洲市场国家作价220万美元,日韩市场作价80万美元,东南亚及澳洲市场作价50万美元。 这些钱,按照03年7.8的汇率,大约是4300万人民币了。 至于其他市场,依视路自己也没打入,或者没有重视布局,买不买无所谓,就按照一般授权来操作。也就是不给依视路独占,顾辙要是有本事找到其他买家,还能再租一遍。 到时候卖出多少镜片,每片给20美分专利费,顾辙也不可能查到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中东狗大户不需要便宜货科技。阿三和黑叔叔太穷,绝大多数买不起眼镜。南美那些西语区国家虽然没那么穷,但是西裔学习上太懒散,读书不用功,经常户外运动,近视率太低了。 昂撒人虽然也讲究“快乐教育”,但是跟南欧西葡意那些天天踢足球的懒痞一比,昂撒人都算努力型学霸了。 …… 谈妥了基础款的“离心法免研磨低度软镜”授权后,法国人对顾辙的实力和潜力已经是充分认可了。 顾辙这才趁热打铁,把“离心法美瞳材料”的系列专利,拿来谈一谈。 莱法耶特和帕西诺看到了顾辙的工厂从配凝胶开始、一直到上机离心、凝固定型的全生产过程。 莱法耶特对技术不是非常懂,所以一开始也没看出门道。 帕西诺是负责技术把关的,他当然立刻就看出了含金量,在私下场合时跟莱法耶特如是解说:“原先顾辙给我们看的成品,还看不出其技术含量。 毕竟有可能是定型后再镀膜染色、把染色剂做在镀膜上的。从成品上,是看不出生产工艺的。 但是,他居然可以把染色剂直接配进凝胶里,然后才离心定型,这个过程中染色剂没有被甩出色差,可见他们找的染色剂和凝胶的密度已经完美接近了。 否则但凡染色剂密度稍低百分之一,离心的时候都会中间颜色深边缘颜色浅。染色剂密度高百分之一,离心后就是边缘深中间浅。 顾辙能做到这一点,就省掉了离心美瞳的镀膜工艺,再跟前面的基础款免光学研磨的专利配合起来,降本比例会更加惊人。” 有了前一项技术合作成功的铺垫,法国人在买美瞳技术时终于爽快了不少。 又是一番短促的讨价还价,法国人最后以700万美元的价格,买断了北美和欧洲市场国家的独占授权,等于是单价比之前的基本款还上浮了50%,已经颇有诚意。 不过在总价方面,倒是只比550万美元的基本款高了四分之一左右,主要是依视路方面对这些花里胡哨技术的应用范围存在疑惑。 法国人一致认为,在东南亚和澳洲这些地方美瞳卖不出去,不值得高价拿。日韩市场虽然有点价值,但顾辙对日韩市场的价值估计更高,对法国人漫天要价。法国人就不要了。 这些地方都按照一般授权签,双方不担风险,每片镜片30美分授权费,卖出多少算多少,最后查账结算。 顾辙也无所谓,对方不要日韩和东南亚,以后他自己让天元光学想办法找经销商铺货呗,反正这些市场离华夏这边比较近,也不是没机会打入。 所有的独占授权费,都有几个月的账期,大约年底之前可以基本到位。 第38章 几百万美元怎么花还用请示我吗不知道我正忙着选课吗 跟依视路的谈判,前前后后耗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不过考虑到两个项目加起来、合作规模超过了一千万美元,这点时间真不算久。 钱谈妥之后,顾辙也免不了有很多活儿要忙碌:他得安排自己的手下把钱的预期用途先做一下预算,税务方面也要统筹,还要趁机在今年把国家级高新企业申请下来。 之前顾辙已经拿到过省里的高新企业资质了,就在短短几个月之前——也就是三月份,他为陆谨明的明远国际搞熔喷线和其他一些技术项目支持时、受到省里相关领导视察接见。 还在张副书记视察的过程中,帮科技厅的李副厅长解了围。后来他把天元科技的省高新企业送审材料递上去时,流程就走得特别快,毕竟他已经在省里挂了号了。 但人从来都是得陇望蜀的,拿到省里的高新资质后,总会再奔着国家级的努力。 顾辙毕竟没有借助外资壳子来注册公司,而国内企业的税收负担还是挺重的。能做成高新企业,而且高新的级别每提升一档,都会有巨大的减免税收好处。 这也是后世华为一类的企业、可以不借助外资背景,以纯粹的民资角色出现,却依然享受低税收好处的重要原因。 毕竟华为每年的科研投入极高、科研花费也都可以成倍抵扣到利润减税中。 顾辙现在追求的,也是这样的布局。尤其他还在创业初期,高新企业最初几年的减免抵扣比例尤其高。 他今年光是从海昌那儿就收了800万人民币的授权费,还有依视路这边两笔合计1250万美元。 再加上天元光学的自营利润、其他一些可以归到天元科技名下的技术合作收入,顾辙估计今年自己名下公司的总营收,绝对可以超过1600万美元。 这还没算跟陆谨明在化纤熔喷布行业的合作利润,那些不是顾辙要操心纳税的。 顾辙估计,把国家级高新企业拿下之后,今年他只要从1600万里抽出大约200万,用于采购科研实验硬件设备、搭建实验室、购买工程样机,再做200万美元的其他往科研上凑的软性开支,基本上就可以不缴税了—— 当然,这一招别人是模仿不了的,因为国家对于高新企业科研开支的产出比也是有要求的。 如果新增的发明和实用新型专利数量不够,或者至少是在申的专利数量不够、技术对外授权创汇额度不够…… 那都有可能被税务部门严查,看是否存在科研投入造假。 只有顾辙是绝对经得起查,他公司的主要营收都是来自老外掏的技术授权费,根正苗红得不能再根正苗红了。 说破大天去也没人敢质疑顾辙的“科研经费使用效率、投入产出比”。 这方面的活儿,顾辙交给陆幽幽,以及负责财务方面的心腹叶小敏,外加几个委外的法务代理人员去跑。他只负责提需求、指方向,具体操作没空去操心。 叶小敏她们倒也勤奋,一板一眼推进着相关流程,总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搞定。期间既要跑科技厅,也要跑工商局,涉及的衙门还不少。 省里的有关部门还没有决定权,只能是把关一下材料、然后上报国家级的有关部门,最终定夺。 一般来说每个省每年上报的新增国家级高新企业都还是有名额限制的。以03年的行情,东海省这边每年也就上报全国20几家、能评下来的也就七八家。 要是托关系找手眼通天的代理机构,少不得也得百来万的代理费起步——如果是不放心疗效、托风险代理的话,更是三四百万起步。也就是“做不下来不给钱,评上国家级高新才付款”。 顾辙倒是没给额外的代理费,只找了家基本收费的便宜跑腿机构,他相信自己的实力。 叶小敏第一次到省里的工商、科技部门送材料的时候,还被初审的工作人员质疑了一下。 “小姐,你们公司的材料有点问题,今年新增的发明和专利数量都明显不合格。你们这儿填的材料,涉及的这些技术,都只有申请号没有授权号。 既然连最终授权都没拿到,我们怎么能凭这些还不确信能不能被授权的技术,就判断你们公司的高新科研含量呢?” 那初审工作人员的说辞,倒也算公事公办,并非刁难。她也是懂行的,也经常看新闻,知道这家“天元科技”就是顾辙的公司,最近在媒体上出风头出得正劲,确实是很扎实的公司。 但国家制度条条框框摆在那里,也是没有办法,必须说清楚。 好在叶小敏也提前做过功课,对公司的特殊情况有充分了解,她立刻援引了国家级高新企业审查条例里的某些例外条款,跟初审人员解释: “是这样的,根据《审查条例》第15条,只要符合以下例外情况之一,即允许使用‘在申专利’作为企业科研能力的证明证据。 这些‘里外情况’的第三款就有规定:相关在审技术已经取得境外实质性授权业绩,达到如下规模……” 后续的条文比较长,总的来说就是一个意思:哪怕是在申过程中的技术,还没拿到专利局最终授权,但是只要有可查的、资质过硬的外国企业花真金白银买了你的授权、创汇金额达到多少,那么这种“在申专利”也是可以作为高新企业评标证据的。 而依视路的行业地位,显然不用赘述,搞精密光学的同行,除了卡尔蔡司之外,也没几家比它更有名了。依视路给天元科技的相关授权合作合同,也绝对不是假的。 初审人员看了叶小敏带来的合同之后,立刻态度就好了很多,表示可以援引例外条款。 不过,这些证据暂时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等依视路方面正式打钱了之后,把付款凭证和相关的外汇管理凭证都附上,才能算是彻底完整,目前暂时只能先备个案。 好在相关申请流程本来就比较久,没过半个月,依视路方面的第一笔打款200万美元就先到账了,后续也会在年内分批付清。 省里有关部门拿到了这些证明文件后,立刻加急放行,特事特办。 叶小敏作为经办人,为了这事儿前前后后也花了几个月时间,开学后还翘课了一段时间,经常要跟进度。 不过她也很享受这种工作经历,能拿着顾哥的业绩证明到处装逼、享受省里有关部门看到相关证明后惊讶的表情、开绿灯特事特办。 让她这个跟班跑腿的,都觉得颇为与有荣焉。 …… 连跟班跑腿的人都可以狐假虎威到爽,顾辙这个当事人能享受到的荣耀,就更不是老师同学们可以想象的了。 可惜,顾辙自己倒不是很在乎,他已经习惯了。 依视路方面的第一笔200万美元打过来的日子,已经是9月5日,开学后的第一个周五,因为时差的关系,法国那边转出来还要早一些。 刚过去的这一周里,顾辙可是没少享受同学和老师敬畏的目光。 暑假里上《今日说法》的经历,早就被全校师生共知了——除了极个别特别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低情商以外。 顾辙一直表现得很谦虚,表示一切都是运气好。 他能被专访,不是因为他的公司对国家有多大贡献,只是因为适逢其会、创造了一个司法实践史上的典型案例。 可惜,解释没什么用。 他身边接触的绝大部分同学,都是理工科生,跟他们讲什么“《商标法》反向假冒”完全是对牛弹琴。 顾辙的一切实事求是谦虚,都被当成了假谦虚的虚伪。 顾辙有时候也觉得挺孤独的,无论是文科的同学还是理科的同学,没有一个能理解他的全部,所有人都只能跟上他灵魂中一小部分的节奏。 解释多了,发现无效,他在这个问题上也就躺平了。 烦死了,要崇拜就崇拜吧。 …… 钱到账的时候,正是周五的下午。 学校的校内网络系统刚刚开放权限,供学生们选新学期的选修课。理论上权限会开放两天半,后续的周末两天双休日也可以选,先到先得。 早在暑假里顾辙刚刚跟莱曼眼镜打官司判决的时候,他在法院的旁听席上就跟校学工处的柳处长等人聊过,他们都许可给顾辙专门开绿灯,超前、任意选课,便于他尽快完成本科学分后、拿到研究生交流名额。 不过,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似乎还是出现了点小问题,主要是顾辙的账号权限设置还是有bug,开放得不够彻底,有些选课操作没法进行。 顾辙也不想折腾,就直接亲自去了校学工处,找到柳处长,直接协调内网维护的工作人员,用管理员权限帮他选课。 顾辙说得很是开门见山:“柳处长,我记得你暑假里答应过我,我可以选任何课凑学分,文科的也可以。我算了算,材料化学和材料物理的课不够我选。 我还是再加几门法学类的课,就当是公共选修课好了。你知道的,那些课我不用上,就靠我创业项目打官司这点常识就够过考试了。” 柳处长也很爽快,直接亲自领着顾辙去了数据维护处,让他随便选。他口述,让数据维护处的老师帮他操作就行。 顾辙也挺感激的,可惜因为课比较多,他得一门门检查这学期有哪些开了。 数据维护处的老师倒也耐心,让他慢慢看不拥急。 顾辙选了一半,结果短信就响了好几次,是叶小敏发过来的,跟他沟通法国人钱到账的事儿。 看他没回音,叶小敏还打了个电话过来,想请示结汇的问题、要留下多少美元款项直接用于采购进口科研设备。 顾辙没办法,只好对柳处长和那个数据维护处的老师道个歉:“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多等一会儿,我先接个电话——法国人刚给我打了200万美元,我关照一句结汇注意事项就好。” 柳处长倒也随和:“我不急,你先忙。” 第39章 一盘为了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大棋 顾辙接完电话,关照好叶小敏,回头跟柳处长他们道了个歉,便继续选课。 他也是一事不烦二主,不想以后再来麻烦人家,索性趁这个机会,把学校后续一整年的相关开课计划都问清楚了。 毕竟,顾辙虽然有了任选课的权利,但很多课都是只有每年上学期或者下学期才开的,不会两个学期都有,不做好规划的话,错过就又耽误一年了。 于是柳处长也亲自帮忙,给他把后续一直到毕业的选课规划梳理好,优化时间,一切以“尽量帮助顾辙最快完成本科所需全部学分”为目标。 至于最后的论文答辩、毕业设计,倒是无所谓的,随时可以抽时间搞。 顾辙手头的真金白银科研项目已经够多了,到时候找郑健郑教授走个答辩的过场就行。 一番梳理后,柳处长最后总算是把顾辙剩下的全部课程学分,塞到了两个学期的计划当中。 一部分课因为选课过于密集,也不可能真的去上课,时间都重叠了。如果按照正常操作肯定会被系统报错。但是有了管理员后台权限后,哪怕上课时间完全一致的两门课,都可以操作上去了。 柳处长还帮顾辙想办法,表示他可以选择一些现在就有把握不上课直接过考试的科目, 按照学期初给上一学期挂科考生准备的重修考试,给他加塞进去, 只要考过了重修卷就直接帮他把分数维护上去。 最后的结果, 就是把顾辙的预期毕业时间, 进一步拉短了两个月,争取明年五一之前就搞定, 而不是跟其他人那样拖到六月底——如果顾辙确实可以如期考够全部学分,全部一边通过的话。 那个数据维护处的老师只负责操作,不管原理, 刚听到柳处长帮顾辙做的规划时,还有点不理解: “反正都是同一个学期内毕业,六月底和四月底五月初有什么区别么?我们这儿到时候维护还麻烦很多,都要特事特办……” 柳处长倒是很懂行, 一看见过的世面就很多:“能一样么?对我们国内或许一样,那是因为我们国内大学都是一年双学期制。 小顾是要去斯坦福在过个桥交个流的,人家米国大学既有Semester的双学期制也有Quarter的三学期制。斯坦福刚好是有Quarter三学期制的,1/5/9月开学, 每个学期上三个月课、期末各带一个月左右假, 暑假也比我们短一点。 我们这边抓抓紧,也好帮小顾赶上明年5月份入学那个学期, 反正他们的课程都是一年三学期滚动上的, 研究生就更灵活了, 人家是做大事的,时间宝贵嘛。” 顾辙在一旁听柳处长如此盛意拳拳, 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至于不至于, 柳处长真是太为我们学生着想了,那我就多谢了。” 事实上, 哪怕是斯坦福这一类的米国大学,每年三个月的假期也不是完全按柳处长说的那样安排的。 12月的圣诞寒假一般是刚好一个月左右,8月暑假会略长, 从七月中旬就开始放, 一个半月。而4月后半段的复活节春假最短,才半个月, 跟五一连起来了。 当然了, 更多采用Semester的、尤其是公立大学, 反正也不问学生要高额学费, 没多少利益驱动好好教,复活节春假就稍微放几天、连着五月一起上课,到五月底就直接连放6~8三个月暑假的也有。 等于是每年总假期比负责任的私立大学还多了一个半月,人家一年总共放三月他们放四个半。 资本注意国家,给钱多才好好教,白漂公立就放羊,这很合理。 顾辙之所以坚持抢时间、要把斯坦福明年5到8月那个学期赶上,也是另有深意的,他想要布局赶上一件科技界的大事—— 有些事情,他刚重生之初也没敢想过。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似乎越来越有希望,他的野心也就大起来了。 就好比曹操早年,也是真心只想当个汉征西将军而已, 老王早年也只是真心想赚一个亿。 …… 因为是一次性搞定后续全部课程规划, 顾辙花的时间也有点多,离开学校综合楼的时候,居然已经耽误了柳处长和那个数据维护老师准点下班。 顾辙也挺不好意思的, 随手在对方办公桌上放了几张超市充值卡,也不算什么礼尚往来,纯粹就当是给加班的好同志自己买点咖啡提提神、以便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办完事儿之后,顾辙才有空看看刚才手机里积压的短信。这不才一个多小时工夫,居然又有十几条短信未读了。 有些明显不重要的短信顾辙也就不看直接删了,只留下请示正事儿的短信,以及未婚妻、家人的短信,仔细看看。 陆幽幽也给他发了一条,只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周末怎么过,要不要恢复住校。 上个学期因为疾病流行的问题,学校对于申请不住校、自我隔离的学生比较宽容,基本上都能申下来。 但新学期开学以来, 这种情况就不存在了。 国内最后一批系统的病例上报是在8月13日,暑假的最后半个月基本上就没什么动静了,可见SARS就这么忽然因为酷暑消失了。 顾辙和陆幽幽再想长期住校外, 就得走别的程序另外申请,刚刚过去的开学第一周里, 陆幽幽也是很低调,暂时没有搞特殊化,每天都是住在宿舍里的。 好在这一周她也是刚好身上亲戚来,就算跟顾辙住一起也做不了什么,倒也无所谓。 另外,SARS的彻底结束,对陆家生意的影响,也即将凸显——各地都半个多月没有上报病例了,对新式口罩和熔喷布面料的需求,显然也会逐步下降。 口罩的需求估计会在九月底之前,就出现萎缩回落。中间的缓冲期,也多半是各大医药经销商、中间商在补足库存而已。 毕竟之前紧张的时候,大家的库存都是来多少卖多少,紧张期过去之后,也要重新囤一笔安全库存。 考虑到供应链传导的速度,熔喷布生产企业最多能比口罩生产企业再拖晚半个月到一个月,才感受到需求的明显萎缩。 因为医疗器械厂家此前基本上也是在零库存紧张周转,供应链压力松下来的时候,他们也要在仓库里多囤一笔熔喷布的安全库存,以备情况反复。这笔安全库存,差不多也够面料企业多开工一个月了。 当时还没有人敢说SARS是否彻底消失了,坊间传闻很多都还只敢说“这种病毒怕炎热环境,酷暑下就销声匿迹”了,但很多人还在担心冬天再次来临、天气再次寒冷时,是不是会死灰复燃。 所以药企和经销商目前都是不敢不要安全库存的。历史上要到04年初的冬天过了,没有任何复发迹象,大家才敢把安全库存逐步降低、出清存货。 陆幽幽这几天空下来,也有关心自己家里的生意,所以对于这些隐忧也颇为了解,远见清晰。 她也想趁着未婚夫的隐形眼镜材料生意料理干净的窗口期,求着未婚夫多分出点精力,帮她规划规划熔喷面料的事儿。 反正大家暑假里该做的都做了,求自己老公帮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顾辙也知道陆幽幽最近事多,简单回复了她一下,表示过会儿一起吃晚饭,周末两天也全部陪她。 陆幽幽也很爽快,直接约了校南门外文二路上一家熟悉的馆子,两人坐车五分钟就到了。 陆家那辆辉腾,这学期并没有继续留在省城这边用,因为陆幽幽暑假基本上没回老家,都是留在这儿帮顾辙打杂料理官司,自然也不用家里开车送她回校。 陆谨明那边自己最近生意应酬也多,还要接待不少做熔喷布的同行,讨论行业整合,需要好车撑门面。就随便找了辆家里差一点的车给陆幽幽用。 此刻下车之后、走进餐厅坐定,陆幽幽快速点了个餐,等着上菜的工夫,她就抿了一口红酒,很有正妻风范地帮顾辙着想内务: “你现在这生活方式也是够简朴了,根本配不上你的身价。以后再来点外国大客户谈技术合作,你也不好都在工厂里接待他们。 如今法国人的钱也到了,该省省该花花,短期内做分红不划算的话,直接用公司名义买点房、车撑撑门面也好。 我也查过了,公司名义买车肯定是比个人名义买划算的,直接做成成本,还省了分红时的20%个人所得税。 买房的话,主要是公司买房不便于以后转卖。如果将来房子增值了、要卖掉,增值部分的营业税、土地增值税比个人房主亏多了。 但我们第一座房子如果好好选、能一直自住下去,不考虑转卖的话,就不存在这些劣势了。公司购买还能账面抵扣折旧,就是契税要统一按3%。 不过个人买房要享受低于3%的契税,本来也只能是140房以下的小房子。买别墅的话无论个人还是公司都是3%,我们直接买别墅就没差别了。” 不得不说陆幽幽真是很会过日子,她也不是为了奢靡生活才买的别墅,而是因为公司名义买,无论是别墅还是老破小,都要3%契税。 既然老破小也不给税收减免,那就别怪她直接买别墅了。 顾辙也觉得没必要考虑“将来增值后倒卖的营业税土地增值税利弊”,他这方面的人品非常正直,房子买来就是住的,不是炒的。 所以他立刻答应:“这样吧,上个月不是听说区里主持的西溪湿地整顿工程开始了么,好像有些配套的地产项目也在跟着规划,地皮也弄出去了。 我们直接去那儿买个别墅吧,环境也挺优雅,离学校也就两个路口,多适合自住。” 陆幽幽一愣:“西溪湿地整顿工程?这项目我是知道,但不是才刚开始么,那儿的楼,影子都没有呢,这不得一两年后的期房了,远水不解近渴啊。” 顾辙摸了摸鼻子:“我年底和明年年初,本来也没多少用房需求,估计也没多少大客户要谈。如今市面上的现房设计和格局普遍也不好,等一两年也无所谓。我明年五月就要去斯坦福了,一年后回来。” 陆幽幽心脏一缩:“怎么这么急?你都事业那么成功了,学历其实不用急的。” 顾辙抚摸着未婚妻的双手安慰:“放心,也就一年,我不是为了镀金,我是有一件大事要做。 有些事情,你不打入敌人内部就做不了,那些老外科学家不会鸟你,你有钱也使唤不动他们。有了斯坦福的皮掩护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第40章 一切为了石墨烯(五千字大章) 陆幽幽毕竟只是一个大二学生,未婚夫脑中那盘宏大的构想,她自然无法立刻听懂。 她也不是不信任顾辙,只是作为最亲密的人,她努力想要了解更多,哪怕不懂,也要尽量解释。 “我不明白你说的,有什么事情是必须去斯坦福读研期间才能做的?而且还非得这么急?老公,我不是阻止你,我知道你的选择一定是有道理的。 我也相信你出国这一年不会找别的女人,知道你看不上那些白人女人。但我希望你要做什么,都充分跟我说清楚,我绝对会为你保密的。” 顾辙也抿了一口眼前的红酒:“你需要一个解释,我理解,我会给你的,但是,技术细节你听不懂,我说个大概原理就行了。 你应该知道,斯坦福是全球产学研结合、科研成果商业化转化做得最好的大学,在这个领域,MIT都不能与之相比。 毕竟斯坦福背靠硅谷,沟通机制很顺畅,大学里每个月有哪些新项目新研究方向,马上能找到对口的硅谷企业认领赞助、分摊科研经费认购后续成果。 有些事情,我必须去了斯坦福, 才好扯虎皮拉大旗,招揽那些外国教授为我所用——我也直说了吧, 我如今做增材工艺相关新材料技术, 已经有点瓶颈了。 之前做隐形眼镜材料, 靠我自己的脑子、自己的积累,找几个竺院的化学疯子拼命搞、帮我做实验, 就可以搞定。 现在要做到新型熔喷材料、布局新型免打磨树脂镜片材料,就不是我找天才同学就搞得定的。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可以提供战略努力方向。 但是具体实验团队, 必须升级到本校的硕博毕业生,我准备这几天就去找找化科院的郑教授,看看他能不能匀几个暑假里刚毕业的博士硕士学长学姐,帮我搭建新实验组班底, 高新型高聚树脂。 熔喷材料方面,我也要从你爸公司里找技术骨干、再对外面向社会招人,甚至雇几个上游扶桑供应商的工程师过来。 我的事业每往前走一步,都会需要更多更高端的科研人才加入进来, 我必须走一步看三步。否则事业发展太快, 团队建设却跟不上,后面这条腿迈得太慢, 容易扯着淡。” 顾辙说到这儿, 稍微停顿了一下, 好让陆幽幽消化其中道理。 陆幽幽出神地看着他,良久之后才咂摸着追问:“那又如何?你‘三步’之后, 需要雇一些斯坦福教授给你做事, 才能确保你的事业继续平稳么?所以你要混进斯坦福的圈子?” 顾辙揉了揉太阳穴:“也不能这么说吧,我确实注意到, 我两年后打算布局的一些项目,一些最高精度的增材光学研究。 乃至一些从熔喷这条技术路线继续往下升级、可能会涉及到的高端3D打印工艺材料技术,都需要顶级的国外专家加盟。 倒不一定非要是斯坦福系的, 但只要我以斯坦福研究生或者毕业博士的身份去攒局, 就更有可能招到。如果我只是个东海大学本科毕业生,这样的老板来组团科技公司, 别人会没有安全感的。 顶级大学教授不是给钱就能招到的, 他们也要看职业生涯履历, 担心找了个没前途的老板后, 短时间内倒是赚了快钱,万一将来老板倒闭了,他们留下了不靠谱的履历污点,再想回去当顶级名校教授,窗口期就关闭了。 只有当你有一家斯坦福系的硅谷科技公司做幌子、能被圈内承认,来这样的公司干几年,才不会被学术界的人认为是‘学术生涯履历中断’,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在科技界和学术界,这样的隐性歧视确实是一直存在的,不混这个圈子的外行人或许难以想象。 那就是如果一个大学教授, 去一家斯坦福系背景的硅谷科技公司干几年,将来再想回顶级大学,大学也不会歧视他, 多半只会稍稍打个折扣、把他在硅谷企业干的那几年, 也默认为是“还在搞一线学术科研”。 比如在斯坦福系硅谷公司干了五年研发,相当于默认折抵你在顶级大学里当了三年科研型教授。虽然亏了两年折扣,好歹没算你出圈。 但如果去了普通的公司, 将来再想回学术圈,难度就不是一般的大了。圈内人都会觉得“这家伙已经自绝于科研界学术界”,会堕入鄙视链。 所以对于有学术追求的人,如果你不是斯坦福系的硅谷公司,有钱也未必招得到特定的人,有本事的人很多是有骨气有架子的。 这种认知,是斯坦福系从1970年代起产学研结合做得好、三四十年来积累下的口碑,不是一朝一夕的。 这也形成了正向反馈的飞轮效应,让强者愈强,马太效应愈发明显,让斯坦福系硅谷公司找科研大牛时、大牛们内心的戒备放松。 顾辙自己可以特立独行,但他也要团结科技大牛为他所用,他不能不顾及手下的感受。既然如此,有现成的顺风车可以搭, 何必矫情呢。 外国大学的招牌价值,拿来为华夏人办事, 不寒碜。 陆幽幽琢磨了好一会儿, 总算是理解了其中弯弯绕,也就没有再做任何阻挠。只是泫然欲涕地情感上有点不舍。 她才刚彻底做顾辙的女人一个月,想到再过八个月未婚夫又要出国一年,难免会有离别的怨念。 她深呼吸了一口,起身转过半张餐桌,分开双腿面对面坐在顾辙大腿上,脸贴脸地娇嗔关照:“那你大事为重吧,我等你,支持你。这学期我继续申请不住校了。 从今天起到明年四月,我要一直陪着你。等你去米国之后,寒暑假和其他假期,我加起来至少也要抽三到四个月出国陪你——不许反抗!不许找借口躲我!” “放心,我怎么会躲你,只要你不怕耽误学业挂科,到时候随时欢迎来米国查岗。”顾辙眼神很是澄澈坦荡地盯着未婚妻许诺。 陆幽幽戒心也松了,甜蜜答应:“那就听你的,周末先去看看别墅和车,别墅就买两年后交房的吧,也好好好挑挑。 说实话,我也不喜欢那种上世纪末的别墅风格,有点太老土了,采光都不好呢。” 90年代末到本世纪初,方舟市这边的别墅区设计,最好也就是西湖景区南边、九溪玫瑰园那批欧式风格。 当时的设计都拼命往法式古典上靠,雕刻柱和檐角柱头的纹饰倒是很精美,但窗户偏小,古典房子采光都不好,只能配合法式草坪花圃的院子。 陆幽幽在明州老家住的也是这种风格的别墅,就有点腻味了,觉得太陈腐。 她想要那种大开大阖的落地窗外墙,掩映在林木小溪之间,夏天就靠大树荫蔽遮阳,窗户大点也无所谓。冬天树叶落光了正好当阳光房。 既然顾辙要出国,房子也不急着住,倒是可以等如今刚设计的新盘。 反正别墅建筑周期很快,主要是层数少,半年多就盖好了,可以分批开工分批交付。不像那些高层楼盘,每幢房子至少盖几年、要所有楼层都施工完毕才能交付。 顾辙见她不再纠结出国的事儿,这些生活小事上当然要满足了,当下两人一拍即合,统一了意见。 …… 吃完甜蜜的晚餐,说好了后续生活规划后,两人就直接回了校外公寓,之前一周被陆幽幽的姨妈所阻,加上住校,也忍得挺不爽了。趁着眼下有点离别情绪,正好彻底发泄出来。 亲戚刚走的日子,连安全措施都不需要,算是彻底地坦诚交往,足足折腾了半宿,过了午夜陆幽幽才被折腾得睡死过去。 顾辙确认妹子已经不省人事,这才心事重重地悄咪咪起身,披上一件风衣,倒了半杯加冰琴酒,走到阳台上,想着自己的计划。 刚才晚饭的时候,他跟陆幽幽说的计划,只能说是七成真,三成假,倒不是他有意欺骗,而是有些东西涉及重生者的先知先觉,实在没法解释,也就只能掩藏在其他目的之下。 顾辙急于明年五月份就去斯坦福读书、到硅谷开科技公司,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他希望巧立名目挖一个曼彻斯特大学的露西亚血统物理教授,安德烈.海姆。 以及安德烈海姆带的一个30岁的、明年才要博士毕业的博士生康斯坦丁.诺沃肖洛夫。 至于挖的理由,外行人或许不理解,但对物理学发展史稍有了解的都知道,这俩人后来在2010年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而他们得奖的理由,只是2004年7月紧急发表在《自然》上的一个成果——这俩人最早发现了石墨烯。 顾辙重生前就是搞增材加工工艺的,尤其是石墨烯类二维材料的气相化学沉积法,所以对石墨烯当然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 刚重生的时候,顾辙怕自己时间不够,也没想到一个比较好的截胡石墨烯这一科学发现的好办法。但是重生后一年多来,他发现自己走得很快,时间和财力都站在他这边,野心也就渐渐膨胀起来了。 他当然知道,“石墨烯”的发现,以及石墨烯发现所颠覆的“自然界不可能存在单层原子厚度的二维材料”这一传统理论、以及理论颠覆后后续一连串对原子层面微观量子力学原理的修正,有多么的重要,又是多么的巧合。 这玩意儿的发现,难度其实根本不大,应该是2004年6月底、安德烈海姆等人在那个学期的科研任务结束后,趁着期末闲着无聊,偶然做了一个“撕胶带”的实验, 把多层石墨两面都黏在一种特殊胶带上,然后撕开,上下胶带上也就都沾上了石墨层,然后反复撕,让石墨层越来越薄,最后就观测到了可以撕出只剩一层原子厚的材料。 这个撕胶带的动作本身,不值得拿诺贝尔物理学奖,但是其颠覆的理论和后续研究,绝对是值的。 顾辙当然也可以自己抢在2004年6月这个时间点之前,由他自己来撕胶带发现这个成果,但是他知道,以他原本的身份地位,如果那么赶时间,要在最顶级期刊上第一时间发高含金量论文,难度会比较大。而且很多后续研究也轮不到他做,肯定会被其他人蜂拥而上。 到时候,自己仅仅有个“撕胶带”的偶然发现,还是拿不了诺贝尔奖。 一个东海大学的本科在校生,哪有那样的江湖地位。 截止目前为之,顾辙投递的最有含金量的论文期刊,也不过是化学领域第三梯队的SCI期刊、JMC(材料化学)和MRC(高分子快报)而已。 内容是关于‘离心法免光学研磨美瞳新材料’的,而且最快也要这个月才发表出来、投递更是早在五月份他被居家隔离的时候就已经投出去了。因为他资历不够,整整四个月才排上JMC。 顾辙要想再往上爬两级、到有资格在《科学》或者《自然》上发文章,一年内估计都不太可能。科学界不是产业界,不会因为你研发的技术赚钱快就立刻调高对你的预期,科学界对人的实力认知调整是很缓慢的。 所以,顾辙至少得是一个斯坦福的在读研究生,甚至是毕业了,才能比较好地布局把石墨烯发现及后续主要早期研究,全部纳入自己的功劳。 好在,时间来不及,他也有别的办法,这也是他暑假里、跟法国人谈判拿到了大笔美元后,刚刚想到的—— 历史上,安德烈.海姆和康斯坦丁.诺沃肖洛夫“撕胶带”的实验,完全是一个偶然,是他们本身课题做完闲的没事儿干才做的。 所以,就算顾辙目前还没江湖地位做石墨烯研究,只要他先凑够“打入斯坦福系、面向全球科技界高端教授发函重金聘用”的资格, 他不就能把安德烈海姆弄来、然后干扰他的研究方向、让他去搞别的、给他高薪的同时把他的日程彻底塞满、让他没空去“瞎无聊撕胶带”。 而且说来也是巧合,安德烈海姆历史上就属于那种比较吃运气的科学家,在凑巧“撕胶带”撕出石墨烯之前,他并不是什么大牛科学家,只能算是一个曼彻斯特大学中等偏上的物理学教授。正是石墨烯撕胶带撕出名了之后,才跻身顶级大牛。 若非如此,顾辙明年也不可能光靠钱就招募到他了——要是已经是成名多年的大牛,你有钱也弄不来,会招致米国人阴国人的保密审查的。 所以,抢在2004年6月之前去米国开公司,就显得尤为重要了,顾辙之前跟柳处长等人协商时,才如此锱铢必较,拼命想缩短自己大二在国内的学制,苦心孤诣就是为了多抢两个月时间差,从6月读完本科抢到4月就读完本科。 如此一来,只要第一步奏效了,顾辙完全可以把石墨烯的发现拖延到2005年,甚至2006年发现,直接改历史进程。 换句话说,顾辙花个上千万美金在硅谷开科技公司、重金挖这俩人,压根儿不是真心需要用这俩人,他只是为了误导这俩人,扯他们的后腿为主。 当然要是把他们重金弄来之后、真能干点别的事情,也算是添头价值了。 而顾辙自己在产学研三界的地位,是每年都在快速攀升的。 他一边把撕胶带的活儿自己偷偷做了,一边摁住安德烈海姆,等时机成熟、顾辙自己的实力堪堪够资格在《自然》上发表石墨烯发现了,就立刻投出去。 最好是能从原本历史上的2004年6月、拖到2005年4月以后。等顾辙一年的硕士研究生毕业。斯坦福留他读博时他先假意答应、再立刻以其他创业和科研任务过重、没时间为由办博士停学。 博士一停学,他立刻就把石墨烯发现和相关早期研究发表了。 到时候凭着石墨烯发现这个不输于百年前爱因斯坦解决光电效应的成果。 爱因斯坦都能因为光电效应论文、不读书就直拿苏黎世大学物理博士学位, 他顾辙凭什么不能靠石墨烯论文、不读书就直拿斯坦福大学物理博士学位? 同时这个成果又是顾辙停学回国期间做出来的,虽然斯坦福会被迫补发博士学位,但这个成果却算是顾辙在华夏做出来的,不干米国人什么事。 跟米国人稍微留点关系,也只是虚与委蛇、趁着华夏和西方在2014年前关系还没恶化,先把诺贝尔奖拿了。 历史上石墨烯从发现到拿奖,间隔了六年(2004~2010)。顾辙自问,因为他的肤色问题,诺贝尔肯定会多犹豫拖延一两年,但石墨烯的成果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只要在2014年之前解决,就还有希望。 2015年之后,因为东北亚的某些风险,国际形势被祸水东引,华人难度就会大大增加了。历史上屠教授的生物学奖,也是幸好赶在了15年的末班车上车了。 为了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哪怕花上千万美元布局、开公司、挖坑下套把那些阴籍露西亚人挖角带偏,都是在所不惜的。 这些细节不能跟任何人解释,包括将来为什么要在硅谷公司雇安德烈海姆、甚至开出三五倍于正常薪酬的高薪,都是不能解释的,只能独断专行。 身边的人理解不了,就暂时理解不了吧,顾辙注定是个孤独前行之人,高处不胜寒。 …… 顾辙在阳台上,吹着九月的暖风,把一整杯加冰琴酒喝完,思路还算是彻底捋顺了,灵台一片空明。 他悄咪咪地放下杯子,蹑手蹑脚回到卧室,重新上床,轻轻搂着陆幽幽继续睡觉。 陆幽幽的眼睫毛闪动了一下,身体却没有动,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疏离感,眼角有些湿润: “阿辙肯定有太多深谋远虑的想法,连我都无法解释吧。算了,就当什么都没看出来,默默支持他就好了。家里的事情,我操心就够了。” —— PS:以上已经五千字大章了,因为行业背景比较多,没办法,也不拆章了。 后面稍微免费说几句,刚刚一周之前,3月10日,清华大学集成电路学院任天令教授,在《Nature》上发表了“0.34纳米栅极长度的二维二硫化钼(MoS2)晶体管”成果,比2020年4月那批《Sce》文章又进了一大步。 用到的工艺正是目前相对成熟的气相化学沉积法,目前剩下的主要还是气相化学沉积法的工业量产成本问题。 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找本月刚刚出版的《自然》来看。 所以,别觉得我书里写2026年二维二硫化钼气相化学沉积法芯片工业化生产是什么软科幻吹牛。我这人从来不写玄幻一样的软科幻。 我2017年写《喷神》的时候,第一章就精确预测了2019年出台的个人所得税新税法抵扣条款、以及针对这些抵扣条款可能出现的缺德律师钻空子办法。 或许有人会怀疑我后续有没有修改章节原文,但我想说,那些早期在相关段落留了本章说评论的读者,他们的本章说时间是造不了假的,不信可以去看。专业律师预测两年后新法及其漏洞完全是有可能的。 至于科学界的问题,我只想说,但凡你经常看《科学》、《自然》这些期刊,对于未来三五年内相关领域可以投入使用的工程技术,还是可以比较精确预判的——注意我说的是“工程问题”而不是“科学问题”。 新的科学原理是很难预判的,但是新的工程技术应用进展,是容易预判轨迹曲线的。 分清楚科学问题和工程问题,再做足对相关前沿技术了解的功课,拥有少量三四年的技术领域穿越者先知并不难。 第41章 因为你单身所以你加班 去斯坦福读研、在硅谷开公司巧立名目招安德烈海姆等事情,终究是八个月之后才能操心的。 到时候顾辙最多稍微提前一点、派人打点前站,比如趁着他本人正式去读研之前两三个月,就先去硅谷注册公司。 把后续少数几个新科研项目放在海外、充实在海外公司所需的资金,也免得国内国外转来转去。毕竟国内的外汇管制也是挺麻烦的,国内的美元被强制结汇之后,再要“出海投资”也很费手脚。 好在顾辙的利益大部分来自科技研发,很少涉及制造业,所以还算比较好操作—— 比如到时候现在硅谷注册一家专利转卖的代理公司,先把国内这边研发的科技的海外专利权、包销给这家硅谷公司(别被看出是关联交易), 然后这家在硅谷的公司,再在米国找到技术买家、把北美地区的专利权转卖出去,差价部分就是这家硅谷专利代理公司的利润了,可以留在境外。当然其中还有不少法律操作,顾辙知道如何才能确保不踩坑就行。 而顾辙要提前在硅谷注册公司所需的手续,相信也不太会被卡——到这学期结束为止,顾辙是否能被保研交流去斯坦福,就已经会出结果了。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可能事到临头真要开学才敲定。 就好比正常考研,不也是大四上学期就基本上考完了,大四下上来只有一个面试而已。 顾辙只要拿到了“保研资格”后,作为一个“板上钉钉拿到求学签证”的人,再花钱申请投资,然后找个有米国国籍的白手套合作,绝对可以轻松搞定。 实在不行,顾辙甚至可以考虑移一个心腹同学或者学长或者亲戚过去, 先变成米国国籍,帮他在那边当名义上的董事长(这个董事长持股可能只有2%)——当然, 这种改国籍并不是说要投米, 只是为了便于在米国境内为非作歹、回避法律风险。 但不管怎么说, 至少这学期顾辙是完全不需要提前操心这些事儿的,过完年再梳理也完全来得及。 …… 一日事, 一日毕,提前想太久远的事情也没什么用。 顾辙因为前一晚操劳过度,周六一直睡到临近中午才起。 倒是陆幽幽比他醒得早得多, 还亲手给他做了饭,早餐午餐一起吃了。 没办法,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十八岁的年轻人正是火力最旺盛的年纪,但顾辙要操心的事情太多, 只好雨露均沾。 吃完午饭, 他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去跑了个澡, 再收拾出门。 趁着泡澡的工夫, 他基本上也把最近的花钱日程想明白了: 周末两天先看房看车。下周就要操心给天元光学增购新的美瞳生产离心机、配料机的事儿了。然后再下下周紧接着还要操心明远国际的熔喷线技术改良、产业布局…… 做这些事的同时,还要穿插两个实验室的建设、设备仪器增购,估计忙到国庆节也忙不完。 不想太多了, 一件一件来。 泡完澡之后,顾辙穿了个长袖t恤、轻薄牛仔裤,陆幽幽穿了套飘逸的连衣裙, 也就挽着他出门了。 九月分天气还有点热,秋老虎余威未褪, 这点着装已经够了, 没必要太华丽。 顾辙的衣服牌子也非常简朴,都是03年国内比较大路货的,lee和杰克琼斯。这种衣服本来就不会穿去会见客户,没必要都名牌, 穿着面料舒服就好。 “今天先看车还是先看房?”走到小区门口, 陆幽幽才想起这个问题,可见她也是恋爱中有点冲昏了头脑,对这些小事都无所谓了。 明明早就想好了“家里的事情要我操心,别让阿辙分神”, 但事到临头,还是习惯了顾辙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只负责细节执行。 顾辙紧了紧搂在未婚妻腰肢上的手,宠溺地说:“先看车呗,房子毕竟准备买期房了,给了钱也暂时用不上。憋了那么久了,先买点立竿见影的爽爽。 打车去吧,顺便通知一下小敏,到时候新车下来了,让她帮我们开回来,她暑假时过了驾照了。你等期末寒假,也尽快把驾照考出来。 家里的司机以后就别一直跟着了,让他把那辆破车开回明州吧,买了新车后就用不上了。” 顾辙和陆幽幽暑假时还不能考驾照,但其他老同学年纪都够了。叶小敏是85年5月的,金牛座。 虽然很多人担心女司机,但叶小敏算是理科女,比较谨慎不感性,顾辙也观察过她的开车风格,挺稳的。其他女同学就更不靠谱了。 03年的紫金港校区周边,也还算是西郊新城区,路况好车也少,开慢一点就很安全。 顾辙原本也想过让徐嵩来客串司机,但那家伙考证一点都不积极。 还是顾辙承诺给手下这群老同学报销两千块学车费,他们才报了名。 不过这种想法也能理解,算是80后学车的一个通病了——当年80后学车,女生普遍是一进大学就利用暑假学了。 而男生都要熬到26~28岁,工作个几年、稍微有点积蓄,自己能攒够买车钱,或者至少攒个首付,才考虑学车。 谁让男人要自己买车,女人只要能嫁个买得起车的就行。 当然,这种情况到了95后00后学车时似乎又消失了。或许是时代进步、更共同富裕了吧, 家家户户都买得起车,自然不用大学生自己攒首付了。 如今徐嵩虽然跟着顾辙鞍前马后干了一年、也赚了几万块, 但他骨子里依然还没把自己当成有前途的成功人士,并不觉得自己能在大学里就凑够钱买车。 要等他们的驾照,至少要期中考试之后了。 …… 陆幽幽给叶小敏打了电话后,叶小敏当然是立刻就出来了,在校门口等到顾陆二人,一起去城北的4s店一条街。 叶小敏是那种完全没有女性身材特征的妹子,所以读到大二也没男朋友,她也没兴趣找,这样的女同学使唤起来最方便了,周末随叫随到。 本来邵佳也是理科女,也有驾照,但她有男朋友,周末多半有活动。 不过,顾辙今天还是有点失算,叶小敏上车时利落地往副驾驶位一坐,语气略显不爽地调侃:“周末得算加班费啊!” 顾辙一愣:“你不是单身没活动么?” 叶小敏半开玩笑地说:“谁说单身就没活动?我本来约了室友买衣服!最近换季啊!再说,‘因为你单身,所以你加班’,这算什么道理?你这是歧视单身人士啊!我更要多收点吃狗粮的精神损失。” 顾辙和陆幽幽不由莞尔一笑,确实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也不太道德。 于是陆幽幽大度地说:“行吧,那一会儿买完车我陪你买衣服,我请客。” 叶小敏也就不再纠缠,转移了话题:“你们准备买什么车呢?” 陆幽幽完全没想过,就挽着顾辙让他拿主意。 顾辙也没多想:“你爸的辉腾都150万加了,我要是只买个200万出头的,也没什么提升,定位重复浪费钱。怎么着也要300万起跳,搞个高调一点的。” 辉腾顶的是大众的标,好处就是“吊丝认不出它和帕萨特的区别”。顾辙要另买,肯定要定位完全错开。 但是作为传统实业界的商务人士,他也不喜欢花里胡哨的跑车,不适合谈生意。 陆幽幽想了想:“劳斯莱斯?” 顾辙摇摇头:“我不喜欢阴国货,没有理由。” 陆幽幽:“你又不要跑车,那就没什么可选了,只能迈巴赫了。” 出租车司机听着车上一男两女聊着这样的话题,也是颇为无语,把顾辙当成了那种吹牛逼在妹子面前瞎显摆的家伙:不喜欢劳斯莱斯?才不得不买迈巴赫?鬼扯呢!聊这种话题的人需要打车? 但是,随着出租车越来越驶近城北的4s店一条街,司机还是不得不问一下:“同学,你们哪里下车?我好掉头。” 顾辙也没多想:“就听她们的,哪有卖迈巴赫的,你看着停。” 司机愈发觉得好笑,却也没表露出来:居然还有人连迈巴赫在哪卖都不知道,就直接瞎折腾。 但他必须出言提醒:“同学,迈巴赫定制中心不在这条街上,稍微有点距离,是你们自己没早说,可别投诉我绕路哦。” 陆幽幽:“放心,是我们一开始没想清楚,当然不能怪你绕路。” 司机便又往西边回绕了一两条街,停在迈巴赫定制中心门口,一副看戏的表情,收钱时还善意地问:“同学,要不要等你们,这儿来的人少,你们再打车不方便的。” 顾辙:“谢了,不用,我们自己开回去。” 说着三人就大大方方进了定制中心。 在门口的时候,顾辙看了招牌,还有点担心最近拿不到现车,毕竟是“定制中心”,不过进来之后,发现都还是停了好几辆样车的,估计所谓定制也就是定制内装。 如果对装修没要求,直接买样品款,还是可以提到现车的。 店里人很少,这种豪车定制中心平时都没什么客流量,顾辙等人一进门立刻就有漂亮的售车小姐过来接待了,也非常礼貌,完全没有根据衣着取人的狗血桥段。 看来大牌的业务人员素质还是挑过的,哪怕看到客人穿lee穿杰克琼斯,也一样让人如沐春风。 当然,也可能是看人准,被陆幽幽的美貌所慑,知道能长这相貌气质的女生,绝对不会掉了身份。 第42章 三百五十万买个不用低头弯腰 售车小姐很礼貌,没来过多打扰,顾辙和陆幽幽随意自在地浏览了一圈大厅,目光很快集中到了陈列在大厅c位的两款2002新样车上。 迈巴赫这牌子销量很低,所以不会每年都出新款,03年9月能买到02年的款,就已经是最新了。 看到顾辙目光停留、绕着车徘徊思索,其中一个售车小姐才过来简单介绍了两句:“这两款都是目前最高端的,内部代号分别是57款和62款。 喜欢的话可以降下车窗看一下内饰,找找感觉。不过我们内饰都是可以定制的,想要更多搭配可以看图册。” 礼貌归礼貌,这种豪车肯定不能随便让人进去坐,至少也要确认了购买意向。用遥控降下车窗看一眼内饰和仪表盘,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再说车子旁边还用红丝缎围栏围住了,上车还得挪开,挺不方便的。 女生更讲究颜值,所以陆幽幽率先看了一眼内饰,还拉着叶小敏一起窃窃私语讨论了几句,似乎对62款的内饰更满意,觉得气派。 不过,陆幽幽还是有些不解,便言笑晏晏地问道:“这些车怎么都直接用纯数字做型号?” 售车小姐:“其实就是用车体长度做个内部代号,小的这款接近5米8,可以上普通牌,大的这款轴距拉长了一尺, 全长6米2,就得上黄牌了。” 一旁的顾辙原本显得很随性, 任由随行妹子来挑。听了这介绍后, 表情立刻冷静了一些, 惜字如金地吩咐: “幽幽,既然这样, 我看还是要这个57款吧,女孩子开大车不方便,再说你们年龄也不够资格考大车驾照。” 售车小姐顿时有些无语, 心说这客人还真是罕见,不会真是来消遣的吧? 如果是差钱、或者不喜欢,直说就是了。都看迈巴赫了,谁会考虑驾照问题啊, 那是司机考虑的好不好。 她为了促成单子、顺便试试顾辙的水分,也只好保持职业微笑提醒: “先生,黄牌的问题, 雇个司机就解决了。而且黄牌的靓号竞争少, 我们可以帮你弄个好点的车牌哦,只要您出的起价,五连号也不是没可能。” 顾辙摇摇头:“没这个必要, 我也不希望被人通过车牌认出来——这车多少钱?” 售车小姐只好趁着报价, 最后说服一下:“这辆57款350万起, 62款500万左右,不过主要是内装有差距,裸车差价没那么大。 先生, 希望您理解,我们的样车也要考虑展示效果梯度,不可能都用最顶级的内装。如果57款要定制顶配内装, 也要400多万的,差价其实真不大。 反正您肯定得定制, 买都买了,可以考虑一步到位的,黄牌开出去多与众不同啊。” 陆幽幽在旁边听了,态度也有些松动, 悄悄戳了顾辙一下, 凑近了低声说:“要不就买黄牌的吧, 大不了以后继续让家里的司机开。我也不是很想开车。” 至于叶小敏, 肯定是没有发言资格的,她就在旁边闲逛开眼界。 顾辙宠溺地搂着陆幽幽双肩,眼神诚恳地说:“不是很想开,那就是偶尔也想尝尝鲜的,对吧?那就说定了,还是买蓝牌。” 说罢,顾辙不容置疑地指挥售车小姐:“不定制的话,可以直接提现车吧?我验一下,没问题就打钱。” 售车小姐直接懵逼:就为了身边的女人能快点开上,100多万的差额就这么没了,装逼范儿十足的黄牌靓号也不要了…… 但她也没办法,职业素养让她只能礼貌解释:“请您稍等,我没有权限拿钥匙,我这就去喊经理帮您试车。还有,能先填一下购买人信息么?” 试车之前也不可能打钱,但迈巴赫也不可能让闲杂人等随便试,所以定制店的措施都是先验明购买人身份。 顾辙一甩头,让叶小敏去登记,他是用公司名义买的,一会儿钱也走公司的对公账户,不需要个人信息。 把法国人的钱分红到个人名下,还要多交20%税呢,何必多此一举。 定制中心负责人很快被下属喊来了,是个40来岁的中年男人。 叶小敏这边也刚好登记好了购买人信息,出示了相关凭证,对方一看,觉得有点印象,稍微回忆了一下, 还真有另一名年纪大些的售车小姐反应过来: “啊……想起来了!天元科技不是上个月上过央视《今日说法》的么,我逛淘宝的时候每次都在首页上看见,好像卖隐形眼镜的吧,是家本地公司。您是顾总吧?” 那中年经理闻言一愣, 连忙先换了个更热情熟络的表情, 一边偷偷问女下属:“是个很高端的新品牌么?你买过?我怎么没听说过。” 女下属悄悄回答:“那倒不是……卖便宜货的, 但是听说便宜得很有核心科技。” 中年经理这才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他功课做得不到位,只是双方圈子差得有点远,对方是卖便宜货的。 能开迈巴赫定制中心的人,情商人脉都不差,每天就在琢磨本地有哪些有钱人、企业家新崛起了,这些消息本该是非常灵通的。 他内心也与时俱进反省了一下:“也难怪了,连买豪车的关注点都那么与众不同,时代真是变了,这就是科技公司的做派么。” 想明白之后,他也非常礼貌地亲自指点顾辙检查车,反复确认顾辙不需要定制内装、就要现提,他还提出可以让试驾一下。至于上牌的事儿,他们会帮着办,到时候送来。 这次顾辙倒是没有贸然答应,直接甩给叶小敏一个眼神:“小敏,你来开,你有驾照。直接开会学校吧,合同带上,没问题就打款。” 面对如此操作,中年经理和售车小姐再次感到颇为无语。 顾辙也注意到了,轻描淡写调侃:“还在读大学嘛,老是带个司机进校园也不好,同学容易有距离感,还以为是保镖呢。自己开车低调一点,可以与民同乐嘛。” …… 中年经理最后还是选择了亲自坐副驾,看着叶小敏开车。 叶小敏开得很稳,很快就熟悉了车况,也不太需要别人提醒。 顾辙见她状态不错,也就不急于开回学校了。让她直接开到学校南边不远的西溪湿地开发区,找了一家提前在网上看好的别墅盘售楼处。 顾辙也不跟定制中心经理客气:“吴经理,这车不错,我就让公司打钱了,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还有点事,看个别墅再回去。这里离我住处也就两个路口,我们自己开回去就行。” 说完顾辙就在车上给公司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相关手续就办好了,那吴经理也是感慨万分地走了。 或许是在售楼部门口的停车位上待得有点久,顾辙还没下车,就又有几个漂亮售楼小姐过来远远站着,等着给他开门。 这一次,就更不可能有狗眼看人低的狗血桥段了,毕竟迈巴赫的车标挺在那儿,生人勿近。 顾辙刚推开一点点车门,立刻有人箭步窜上来扶住车门缓缓拉开,但其实根本没这个必要。 下车的那一刻,顾辙才意识到这350万花得彻底物有所值。 因为车的底盘比较高、沙发也舒服,他尊贵的大腿只要往外平移,就可以直接踩实在地上,不用让膝盖弯曲成锐角窝在那儿。 众所周知,顾辙去年因为跑步减肥、还有小时候常年游蛙泳,膝盖一直不太好。后来靠着未婚妻的专业矫正,x型腿外翻才好不容易治好了。 但是,依然要注意保护膝盖嘛。那种超过90度的深蹲、亚洲蹲动作,顾辙是从来不做的。 为了他尊贵的膝盖上下车时不用锐角蜷缩、上车后腿也能想怎么伸就怎么伸,这350万值了。 车顶也很高,后车门方方正正,整体都是一个高度。而不是跟那些流线低矮的车型那样、门越往后越矮、得低着头下车,否则容易撞到头。 不用低头,不用弯腰,不用把腿缩到锐角,一切动作就好像车完全不存在、顾辙只是从办公室的人体工学转椅上直接站起来一样自然。 相比之下,叶小敏到底世面见得少,她明明比顾辙更矮,下车时也可以不用弯腰低头的,但本能习惯却让她还是下意识低了一下头。 陆幽幽就没这个毛病,她家的辉腾虽然车门没迈巴赫气派,但陆幽幽身材也比顾辙矮上15厘米,才刚刚1米7,她原先坐辉腾也可以抬头挺胸下车不会撞到门框,现在就更不会了。 顾辙搂着未婚妻、带着小跟班,气度雍容走进售楼处。几个漂亮售楼小姐远远围着,或开道或断后。 这一次,顾辙的身份更是没能隐瞒多久,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大厅里的一个领班少妇、认出他是天源科技的老板。 顾辙对此倒是无所谓,只是随口问了一句:“电视上认识我的?” 女领班很能来事地说:“顾总这么年少有为的科学家,不看电视的人也认得啊。你上过省科技频道,还上过央视《今日说法》对吧?网上关于你的照片报道也不少啊。 我们这儿来看房的,还不都指望东海大学那些有好项目的教授?最近他们但凡提起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谁不知道您顾总的事迹。” 普通大学教授并不算什么有钱阶级,但是真正能接到有商业价值科研项目的学术领军人物,还是颇有钱途的。而且教授的收入也不一定都靠明面,经费方面,有些也不太好说。 这个名叫西溪港湾的别墅盘,距离紫金港校区也就两条街,虽然环境很好,在03年却算是西郊,主流买房客还真得指望那些顶级成功教授。 难怪这儿认得顾辙的人,比城北的4s店一条街多多了,顾辙算是本地风云人物。 既然人家跟他自来熟,顾辙也不矫情了,直接说明来意:“我看套别墅,公司名义买的,你看看,综合税率最划算的里面,给我挑个环境最好的。” .... 第43章 小学数学还用你来教 在方舟市,西溪湿地治理工程,是03年8月初开始的,如今也才一个半月。 所以哪怕是周边最早一批拿地的开发商,现在也就是刚拿到土地使用权证和工程规划许可证不久,设计和工期规划也都还比较潦草。 想看房是绝对没实物可看的,最多看看图纸、再实地看一看土地选址和周边环境。 听了顾辙的要求后,那女领班也挺热情,拿来一叠效果图、亲自招呼这个潜在大客户,还让属下端茶递水。 顾辙随便看了几页,发现建筑设计风格居然还不是很统一,同一个盘既有相对外装华丽一点的欧式,也有更偏现代感、通透采光好的户型。 顾辙不由追问:“你们这些户型,外观差这么大,不会建筑风格不搭么?” 女领班陪着笑说:“我们这是高端别墅盘,实话跟你说吧,拿地的时候打了擦边球的,特地沿着保护区、拿了一条长溜儿的细长地段。 只要你买在这儿,说起来吧,出门二十米就不是你家的花园了,但窗户外面看到的景观、环境,不就等于是你家的? 长溜儿的地块,还都是独栋,邻居之间就隔得开。前后最多错开布局两行房子,不会扎堆,风格个性化一点也无所谓。” 顾辙点点头,剩下的就是在地图上选点了。 他看了规划分布图,选了地图上一块最深入湿地保护区的拐角,那地方似乎是一片溪流转向的河湾位置,刚好伸出来一个孤零零的半岛,只有来路方向有邻居。 图上显示周边环境大树掩映,所以特地把高采光的大落地窗户型区摆在那儿,有一种美术课本上熊溪流水别墅的感觉,只是没有落差。 顾辙拿着效果图,温柔地问身边的未婚妻:“喜欢么?” 陆幽幽闭上眼睛,宁静地脑补了一会儿, 幽幽地说:“下雨天稍微开点窗, 听听叶子上的积雨、一波一波抖落在池面上, 肯定很助眠吧。” 顾辙宠溺一笑:“你啊,还是物理没学好,这叫白噪声催眠。” 陆幽幽娇嗔地打了他一下:“去你的!你才是语文没学好!人家好不容易找到点诗意, 你又来扫兴。” 两人适可而止地打情骂俏了几句,很快重新收敛, 顾辙就吩咐那女领班带他们去实地看看环境, 还是没问题的话, 就定了。 女领班大喜,开着迈巴赫来的客人就是豪爽。东海大学圈子里、那些关于小顾总的传言, 果然都不是虚言。 一行人徒步逛了五六分钟,地方离售楼处还不近。陆幽幽主要看了周遭的林木绿植,发现环境兑现度还挺高, 也就安心了。 “这不是七里香么?很少见啊。到时候除了盖房子要铲掉的地皮以外, 其他植物是不是都尽量保留呢?”陆幽幽挺满意的问。 女领班连忙应承:“那肯定的, 离开地基二十米就属于保护区的地了, 又不是我们拿下的地块,怎么敢乱来。 不过, 保护区的整治工程也是挺配合周边楼盘的,实际上都是一个老板承包。七里香算是多年生小乔木,在东海确实不常见, 南边胡建就多了,因为冬天下雪容易死, 这儿还是太冷。 但七里香驱虫效果绝对好,我们老板做湿地保护区整治的时候, 也是尽量在靠近别墅盘这边多种驱虫香木,所以配套设施你们绝对放心。” 顾辙在一边旁听, 还悄悄跟陆幽幽咬耳朵:“你居然认得那么多植物,小看你了。记得你生物课分数也不高嘛。” 陆幽幽傲娇地一甩脸:“哼,我从杰伦的CD盒上看来的,还用告诉你么。” 顾辙:“既然环境看着还行,那就这儿了?” 确认无误后,一行人就回到售楼处,最后确认了一下相关资质权证,顾辙就让女领班算一下钱,好签合同付定金。 这种别墅盘才刚开盘没几天,所以价格也还在波动中。开发商刚拿完地皮资金链也比较紧张,而买房的人因为连房子的结构都还看不见、只能看到块地皮,也容易犹豫担心。 所以早进场的肯定便宜一点,等房子盖得差不多就不是这个价了。 而且03年方舟市的房价也才刚要进入快速上升期,此后四年一直到07年底泡沫最巅峰时,房价普遍能达到如今的三倍。 这四年里,哪怕是在建的期房,也是一年一个价。 顾辙要是等两年后现房交付时再来买,估计已经翻了一倍了——如果到时候还有现房房源没卖完的话。 女领班稍微算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价格:“顾总,您刚才看中的这块地皮,按设计建筑面积报价,是1万6一平米——主要是我们容积率低,才0.28,所以土地成本比较高。” 去年底顾辙在一公里外的星洲花园买高层公寓,也才四五千一平,那还是大半年之前的价格,如今也涨到了接近六千。可见周边地块如今均价都不高, 还算西郊。 1万6听起来确实夸张了点,但考虑到高层楼盘普遍2.5左右的容积率, 顾辙这个才0.28, 所以用地成本差距是很大的。 眼前这个别墅盘,大部分房型都是严格按照0.3容积率设计的, 顾辙选中的这个更低,主要是位于地块边缘了,里面就是公园保护区。 边边角角地形不规则,没法充分利用,凹凸不平的沿河零碎只能圈起来当花园。 这么算下来,别墅比高层的建筑面积单价贵三四倍,都是正常的。毕竟花园的钱也要摊到房子的建筑面积里。 这还是顾辙买最早一批期房的价,如果房子已经盖好了能直接交付,绝对要2万多了。 顾辙也没质疑,只是看了一眼详细的设计建筑面积。 房子是两层半的结构,一楼二楼都是整层的,三楼横架挑空,只有半层是跟下面两楼重叠,空出一半做露台。 设计图上显示一层占地210平、建筑面积180平,二层210、三层80,总建筑面积470。 三楼去二楼楼顶的露台是不算面积的,阁楼也不算。 一层之所以比二层还小几十平,也是设计的时候考虑到房子临河一侧比较低湿,所以留了一块没有完全封墙的区域,作为车库,留有两个半室内车位。 至于房子到手后,给车库加卷闸门,理论上算是“违章改造”,因为会事实上增加建筑面积,但实际上肯定也没人来管。 按照这个账面建筑面积,除一下容积率,房子加花园总占地1600多平米,相当于两亩地还多一点。 顾辙掏出计算器摁了一下,总价应该是752万,这两万就让抹零抹了。 看来豪华别墅果然不是人人玩得起的,这套内使用面积也就相当于星洲花园那套公寓的三倍多,总价却差了九倍。 顾辙心中暗暗盘算:“350万买车,750万买房,这就是1200万去了,160万美元呐。看来压抑久了花钱还是有点大手大脚了。 法国人付给我的首期200万美元定金,正事儿都没干呢,先八成花掉了。剩下40万美元,全部留给天元光学定制、采购美瞳设备先吧。 幽幽家的熔喷线改造升级的生意,就再放一个月,反正熔喷布尾单还能多卖一阵子,等行业泡沫破裂的时候,再收拾残局才最划算。” 好在法国人给顾辙的一共是1250万美元,定金只是9月份付的,进入10月份马上有第二笔大的,这才是顾辙大手大脚的底气所在。 就好比比尔盖茨说“我要存钱买兰博”,无非就是心里默数几秒钟的事儿。 顾辙还远不如盖茨,他所谓的“大手大脚过后要忍忍”,真得忍半个月。 不过,好在买房的钱不像买车的钱要立刻付清,先付两成定金,把价格敲定了,免得“金九银十”一波过后又涨价。剩下的可以稍微拖一拖,这么一算压力倒也可以承受。 反正不是现房,房子都还要20个月之后交付呢,钱拖个把月完全合理。 最后签合同付定金的时候,那女领班对顾辙这样的豪客,也是颇为设身处地着想,想方设法帮他参谋。 那女领班诚恳地说:“顾总,我知道您是觉得把公司未分配利润、分到个人再买房、会亏一笔分红时的所得税。 但我们这别墅盘以后绝对是稀缺资源。市里对城西这块的景观保护区建设决心是很大的,东海大学也才刚搬过来两年,以后科技公司和高端大学多了,绝对是全城核心科教区。 别看现在还不贵,以后转手倒腾出去,增值好几倍都是轻轻松松。你用个人名义买的话,五年后就没有营业税了,公司买永远有营业税。 听说现在还有讨论土地增值税的相关法条,虽然两三年内不太可能出来,但房子都是持有十年二十年以上的长线投资,要看远一点。听说目前讨论的土地增值税,也是个人五年后免除、企业永久不免除。 你现在省了买房价两成的所得税,以后说不定多付卖房价两成的土地增值税。卖房价肯定比买房价贵好几倍了,买的时候这点税还不是忽略不计?您这是得不偿失啊。” 这是小学三年级都算得清楚的数学题,假设买房750万,几年后卖房3000万。现在省两成所得税就是150万,几年后多给两成土地增值税就是600万,白亏450万。 但顾辙自有计较,他云淡风轻地说:“你觉得我这种科学家,会算不清楚小学数学?我只是不屑于用投资的眼光买房而已。 第一套别墅是买来自己住的,我就是表个态,压根儿将来没打算卖。房子是拿来住的,不是拿来炒的。我要赚钱,有的是办法,都比炒房还来钱快。” 女领班终于被彻底折服,心悦诚服。她呆滞了一会儿,摇头叹息:“那就按您说的做吧,顾总说句良心话,我从99年入行开始卖房,在每个售楼部当了三年销冠。 你是我见过第一个买别墅时完全不考虑卖的,您的境界比那些煤老板、炒房团高多了。虽然炒房团煤老板有时候出手规模比你还大,但他们都想退路。” —— PS:周末起晚了,不好意思 第44章 既然不承担风险就别指望收益率 买完房后,一行三人也不拖沓,由叶小敏开车,先回顾辙在校外星洲花园的公寓,把迈巴赫停在小区车库里。 这种豪车第一次开回家,还是停小区里比较妥当,学校里的停车位有点不配档次。 而且牌照还要等几天,保险也要等,到时候都有迈巴赫定制中心的人送上门。等一切手续都搞定后,再开上路不迟。 顾辙和陆幽幽今天也逛累了,到了家就打算直接休息,许诺陪叶小敏买衣服的事儿,只能明天周日再说了。 陆幽幽还有点不好意思,今天让闺蜜帮忙打杂开车了半天,最后还要吃着狗粮徒步走回学校,她就悄悄跟顾辙商量: “你也是的,请人帮忙也不表示表示,算了,明天我陪小敏逛街时,刷我的卡多买几件漂亮衣服吧。” “这种小事,你自己随便就好。”顾辙随口答应着,心中也想起件事儿,连忙扭头喊住正要走远的叶小敏, “小敏,你最近再看看二手车吧, 买一辆皮实一点、动力稳定的,别的不用太好, 让徐嵩跟你挑吧, 三四万就行。就算你们几个的员工福利。 你平时要开可以先开那辆, 把手艺练练熟。期中考之后,估计徐嵩他们驾照也陆续考出来了, 再借给他们练手,你再开我的迈巴赫。” 反正顾辙那群镇洋中学一起过来的老同学,近期要考驾照的也有三五个, 说不定他寝室里的吴丹青最近也考。 如果只是给叶小敏一个人买车,那样太别扭了,会让女生心中不安,还以为老同学要潜她。但一辆二手车给四五个人轮流练手艺, 就彻底充分利用了,哪怕磕碰了也不心疼。 既然大家都是给顾辙做事的心腹,提供点小福利稍微笼络一下人心, 也是应该的。平摊到每人头上其实也就四五千成本, 却比发红包效果更好。 …… 次日, 顾辙难得宅家休息了一天,陆幽幽自己去和叶小敏林静静几个买衣服,逛了一天街。 因为保险和车牌还没下来,星期一顾辙也是跑步回学校上课,反正公寓离学校也就一公里不到, 权当健身了。 迈巴赫也不急着显摆, 做人很是低调。 新学期的选修课,还是上周末刚刚才选好的, 顾辙还动用了学校提供的后台权限。 好不容易选上的课, 顾辙也不好不给面子,最初两周总得去露露脸, 温顾评估一下难度。 如果有把握可以轻松过,后续不上课、最后直接考试,倒也没什么。 所以9月中旬的两周, 顾辙白天都很安分,也就中午和下午放学后抽时间关照一下生意,跟朱怡婷等天元光学的管理层,先把美瞳生产线的投产、设备采购、调试等等活儿沟通好,有问题就解决问题。 在顾辙的待办清单中, 这是最高优先级的。 新设备有些需要在国内找传统生产软性隐形眼镜离心机、投料机的厂家定制。但用的图纸和技术合规文件, 则是顾辙暑假里和依视路方面的人讨论、审定的,依视路方面也出了不少力。 这些也算在当初的技术授权合作当中,所以顾辙那些美瞳技术才只打包卖了700万美元——本来卖个800多万美元,也不是不可能谈下来, 但关键是顾辙在工厂化量产阶段,有很多技术磨合细节搞不好,也要依视路方面一起群策群力,所以才稍微打点折。代价就是依视路方面的磨合结果,也要跟顾辙共享。 这事儿自从八月中旬合作达成后,依视路方面其实就已经开始努力推进了,九月中旬文档已经很完备,可以下单到相关设备生产厂家直接照着做。 9月14日,当又一个周末来临时,天元光学的工厂,已经收到了第一台可用于生产美瞳的专用离心机,以及第一台全自动配料、投料机。 这两台机器会先试运行一周,没问题的话,后续设备就全部按照这个规格再做几套。 顾辙找到的代工机器的工厂,也是方舟市本地的企业,专门生产光学生产设备的,是本地几家眼镜厂的设备供应商,也兼做天康威视的低端镜头生产线的设备供应商。 所以生产凝胶软镜离心机,只要稍微改改定制技术指标就可以,非常熟练,这才能做到一周多就交货。 不得不说,顾辙搞精密光学产业、选择在方舟市起家,也算是配套环境得天独厚了。 背靠后世全球第一的监控巨头天康威视,方舟市有非常充足的光学产业链配套, 想生产啥机器, 基本上都能找到上游厂家, 连魔都都不用跑。 第一批机器到货,顾辙这个幕后大股东, 肯定得抽时间视察一下。 哪怕他名义上既不是董事长, 也不是总经理。 另一边,迈巴赫的正式车牌也办下来了,顾辙正好开新车去公司。 03年办车牌还是很快的,如果要自订靓号,才会久一点。但顾辙没那么讲究,蓝牌靓号早就被用得差不多了,他又没买黄牌车,基本上没什么好挑的。 随便在一堆现成备选号里找了一个,所以一周就到手了。 大学校区在城西,公司在城东,本来就要绕城走一段高速,这样的豪车就非常舒服。 …… 当叶小敏开着迈巴赫,从高速口下来,沿着如今还算荒凉的下沙开发区干道一路开到天元光学。 半路上社会车辆都没遇见几辆,偶尔有车经过,看到前面是个牌子都不太认得、但一看就很气势磅礴的小众豪车,也都远远避让。 叶小敏又谨慎,她才紧急拿新买的二手车、又突击了两三天车技,开回豪车后愈发小心,始终油门都是保持一个均速,连踩油门的脚都是稍稍斜着放,随时准备切回刹车。 不得不说,豪车真的能降低对司机的车技要求。平时再不注意安全车距的路霸,这种时候也会变得文明起来,超额保持安全距离。 至于路过的路人,哪怕叶小敏让他们先过马路,也没人走,最后叶小敏只好作罢,好在03年交规对“车让人”也没太严格。 透过单向可视的车窗玻璃,顾辙可以明显看到路人眼中的不解、迷茫、意外。 顾辙在车上,一路看着众生百态,却并没有装逼的快感,反而生出了几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悲天悯人。 陆幽幽很了解他,看他表情悲悯,不由轻声安抚追问:“又想到什么心事了?担心供应链掉链子么?” 顾辙回过神来,挤出一个笑容:“怎么会,就是感慨,这一片好歹也顶着个‘高新开发区’的名号,但两年了也搞不起来。附近产业园都尽量吸引‘先进制造业’了,还不是一个比一个穷。 国内现在开好车的,不是煤老板就是房地产相关。就算过两年互联网能起来,说到底也还是流量媒体的红利居多,科技含量真没多少。 说到底,国内所谓科技企业,真能把刀架在老外脖子上逼着抢钱的垄断企业还是太少,没核心科技,就没有尊严利润呐。 开个迈巴赫到这种‘先进制造业园区’,都能让路人那么诧异,说明我们的成功还不够深入人心。” 顾辙说这番话时,有一股舍我其谁的真诚。他是真不想装逼,他只是想让国人重新回到小学课本时的初心,让人认识到“这个社会最受尊敬的应该是科学家”。 就算有朝一日顾辙当了首富,他也不是看上首富本身,只是想让国人知道科学家才配当首富。 只要华人看到先进制造业园区里出现豪车会惊讶、会意外、会觉得豪车不该出现在这种工业区里,就说明顾辙的工作做得还不够好,还没有站到世界巅峰。 顶尖科学家开豪车,这特么不是应该的么!金融炒狗都能开豪车呢。 …… 叶小敏把车在厂区内停稳,朱怡婷已经迎了上来,旁边有个女秘书帮着拉开车门,顾辙微微转了一下腿,就稳稳地下车了。 朱怡婷跟他和陆幽幽并肩入内,一边已经跟他说了些情况:“机器已经安装好了,可以进入正式调试。另外,所需的人员也都紧急培训、调整了岗位。 之前我们用纯透明凝胶原料时,投料机是人工操作的,每一批料的聚谷氨酸和甘油醚都是单独称重算容积测量好了、小比例配比质检之后,投到离心机的原料槽里。 然后按比例自动混合、立刻进入离心模旋转凝固。现在因为要加染色剂,而且凝胶本身混合也变复杂了,需要称量的步骤比较多,才换了全自动投料线。 不过,我看了你的计划,以后这种自动投料线要全面普及,连传统纯透明镜片的产线也要全自动投料,是不是有点浪费成本了? 目前工人工资那么便宜,质检工程师和化验员工资也不高。一台自动投料机也要十几万美元了,有这钱不如多买两套美瞳离心机,美瞳离心机都才五万多美元一台。” 顾辙摇摇头,不为所动:“自动投料机只要两台就够了,一台专供纯透明凝胶的配料投料,一台专供美瞳凝胶的配料投料。以后离心机多了,自动投料机就划算了。 而且,小姨,你不觉得我们现在人工成本有点高么?虽然质检工程师和化验员的薪水是不高,但当初我们仓促上马项目,最早那批人员基本上都是两倍于同行的薪水,才紧急挖过来的。 现在能少增加工人雇佣就少增加,我们要争取扩产不加人,技术进步之后能尽量不解雇工人,就不错了。 目前这些技术人员和工人,我是不会轻易降工资的,他们当初敢来刚成立的天元光学,就算是他们投资赌对了。 赌对了就该有回报,哪怕他们一直拿在海昌和依视路的同行两倍的钱,我也认了。以后再来的,当然不能再给这么高的待遇。 因为我们都不是初创公司了,技术人员来了不用承担公司破产导致他们失业的风险,那我们还凭什么给风险溢价?” 朱怡婷听了,一时也是有些转不过弯来,不过她也意识到,有顾辙这么强硬的大股东,她这个总经理恐怕也得激进一点了。 还真别说,最近听说天元光学要扩产,公司里最早一批的元老产线工程师、技师、化验员质检员,都在偷偷给原先的老同事通风报信, 说这家公司确实有前途、工资又是海昌的双倍,当初都靠高薪挖同行墙角,劝还没跳槽的亲友团一起来。 现在看来,这股风气怕是要被顾辙硬生生掐了。 第45章 你可以对我顾辙没信心但你不能对科学没信心 陆幽幽对实业的日常琐碎经营并不太懂,顾辙搞的那些生产技术创新,她也不是非常了然。 所以顾辙和小姨之间的交谈,陆幽幽作为一个旁观者,听得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谁对谁错。 好在顾辙也没多掰扯,稍微给用人管理原则定了个调子之后,立刻就吩咐对新的美瞳生产线进行调试,一边视察一边聊。 随着试产的进行,外行人也能看个热闹,渐渐捋清其中的关键。 稍作准备之后,刚隔离出来的车间一角内,一台美瞳离心机、一台全自动的混料/投料机已经开始运转。 质检工程师、化验员、操作工人各就各位,开始按部就班地往自动投料机里倒入高聚氨基酸、甘油醚类交联剂和美瞳专用的锁水剂、染色剂。 在没有全自动投料机时,每次预配料需要用到各类物质多少、都是要质检工程师和化验员仔细人工称量、少量混合、测密度、上机实测效果,然后开始批量化生产。 每生产上百片之后,就要重新调整,排除误差。 因为高聚氨基酸和甘油醚交联剂不能提前太久混合好,否则还没进离心机定型就提前凝固报废了,只能是进离心机前一小段时间混合。 如果工厂里的离心机数量比较多,那么配料混合的人也能轻松一点,因为机器消耗起来也快,可以一次多配一点。 如今,因为美瞳的原材料预混合比透明镜片还要麻烦,又多了专用的锁水剂和染色剂, 这两种成分普通纯透明镜片是不需要的。 所以再一锅锅地人工配料,容错率就降低了, 四大类主要任何一种稍微比例不对、混合不充分, 都有可能导致良品率问题。 当然, 这种问题也不是完全不可控,有经验的化验员和工程师可以尽量克服。 而改用全自动投料机后, 是把四种不能预混的原材料都分别投入冷藏料斗,然后机器会自动算好各个料斗注入混合搅拌筒的量。 再充分混合一个精确设定好的时间、最后把搅拌桶直接装到离心机上,每次精确滴固定克数的混合凝胶到离心模具上。 此刻因为新机器还在调试, 车间里也故意设置了对照组,以确认新旧工艺的实际良品率能差多少,算是做个生产试验。 对照组的工程师和化验员也是精神抖擞,很想表现自己的职业素养, 对得起自己的薪水。 不过短短二十分钟,第一批美瞳样品就下线了,质检先仔细目检了一番, 又拿去验光机上全面测一下参数,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首批样品都很完美,人工配料和机器全自动投料都没有出次品。 当然这也跟样本容量还比较低有关,毕竟才试流了几十片, 人和机器都没出问题也是正常的。如果产量到了几百片几千片, 人工投料和自动化投料的良品率肯定会有差异。 倒不是说机器就一定不会错, 如果机器出现故障了,那肯定是一次性整桶料都报废了。 确认过两种方式都能生产,剩下的其实就是一个成本核算的问题。 朱怡婷作为总经理, 她一再希望用人工,其实说白了也是因为03年国内工人的工资,相比于用到依视路进口技术的设备而言, 人工实在是太便宜了。 趁着一边参观视察的工夫,朱怡婷不止一次给大家算账: “目前普通操作工700块一个月, 我们公司算良心的了,每天延长到12个小时工作时间,还有加班费300块,总共1000左右。 化验员高一点, 外面平均也要1000块左右, 我们是从其他同行那儿溢价挖过来的, 目前给的是1600, 算上加班费就是2400。 产线工程师最贵,之前只能从天康威视挖角,还是严格双倍工资,外面1500,我们给到3000,算加班费4500。 当然,用人成本不光有工资,还有相当于薪酬四成左右的税费、保险,还有两成左右的福利配套和工作耗材配套。所以加一个人实际上要乘1.6。 这么算下来,一条线四个人,不用全自动进口技术的话,人工成本是1000乘2加2400加4500,总和再乘以1.6,一共是每月1.42万人民币,一年17万。 依视路技术的自动投料机,买价大约11万8美元,按照7.8汇率大约92万人民币了。一台机器等于相关人员五年半的开支了, 这个投资回收周期在国内实业界绝对算慢的了,而且实际上也就操作工和化验员是完全省掉的,产线工程师只能是省掉半个人左右,因为你总得有备无患,最多一个人管几条线、都盯着点。 另一方面,如果我们多雇佣就业的话,政府还有相应奖励、地方上也会鼓励你。” 朱怡婷这番苦口婆心的解说,陆幽幽这种外行人也没必要全听太明白,她只是云里雾里记了个结论:上全自动投料机最快也要五年半甚至更久才能把机器回本,还减少了就业。 不过,对此顾辙立刻出言提醒:“账不能这么算,这两年工资涨得多厉害?从前年加入wto, 外贸爆发开始,每年平均涨10%工资都不止了。 五年后工资不说比现在翻倍,涨一半是绝对不止的。机器的成本却不会通货膨胀, 使用成熟技术的工业品,是几乎不会涨价的。” 朱怡婷见状也补充道:“可是,目前我们的工资本来就是加一半甚至加倍从海康挖来的。已经那么高薪了,未来两三年不给加薪都没问题。最近再招人的话,完全可以压压价。” 顾辙叹了口气:“我只是股东,我按说是不想干涉经营的,但我还是希望我控股的公司,都有一个健康的理念,健康的使命愿景价值观。 我不需要拿使命愿景价值观去给人洗脑、把不支持我价值观的人骗过来,我只希望把它作为一个筛选工具,把天生就养成了相近价值观的人招进来,别想着改造人。 这样吧,我知道最近肯定有一批投机分子,看我们站稳了,各种想要跳槽,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这个大股东亲自来做恶人。 说好了今年之内不再重新招人,说好了今年的招人薪酬待遇标准是什么就是什么。说到做到,也别搞什么看菜下饭压价的事儿了。” 朱怡婷见顾辙坚持亲自做恶人,她也无所谓了。 她就安排大家视察完产线后先吃饭,然后午后把该约谈的、之前通过了一面、以及有内部内推的待雇佣人选,全部留给顾辙亲自得罪。 …… 吃过午饭,稍事休息之后,顾辙不出意外地鸠占鹊巢了朱怡婷的总经理办公室,约见了一些员工。 一名天元光学的产线工程师林思聪,带着两个原本在天康威视时的老同事胡国强、何应岚,谨慎地来到办公室门口,等待逐一接见。 临进门,林思聪还大包大揽地说:“一会儿尽管放心,你们的实力我都知道,顾老板是个舍得给技术人员高薪的。 你们要是能说出点干货,帮着公司提点优化改良产线的意见,还怕不被重视么。” 说完之后,林思聪就先进去了,暂时把门带上。 屋内,顾辙把玩着茶杯,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思聪,问道:“公司之前的招聘信息,是朱总发布的么?我最近没来视察,不太了解你们的沟通。” 林思聪一愣,难道公司高层内部还有分歧? 他也不敢说谎,只是很慎重地组织措辞:“朱总确实提过几句,反正扩产新产线、做好配套,她是一直在说的。具体要招多少人,她倒是没细说,但一直有让大家有合适人选就可以内推。难道……” 顾辙点点头:“既然朱总暗示过,我们也不会朝令夕改。这样吧,只要人合适,哪怕作为储备人才,公司也会先留下的。 对了,你今天介绍来的那些内推,原先了解我们公司么?四月份我们招人的时候,有跟我们的猎头接触过么?” 林思聪有点紧张,觉得嘴唇都有些干裂了,下意识抿了一下湿润湿润,慎重地说:“应该有知道相关信息吧,更多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当时接到猎头的条件,觉得公司挺有前途,来这儿做应该挺有成就感的,就来了,别人怎么想,我也不清楚。” 顾辙微笑地点点头:“很好,没你事了。你肯内推人才为公司着想,这点很好。” 一会儿让朱怡婷给他发个小红包。 林思聪出去之后,胡国强、何应岚也被先后招了进来,跟顾辙面谈。 顾辙先打量了一下率先进来的胡国强,稍微问了几个基本问题,互相了解了一下,然后顾辙就转到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四月份的时候,我们公司去天康威视挖人,当时你和林思聪都了解过我们公司了吧?对我们公司要生产的产品、努力的方向、用到的大致技术路线,有了解过么?” 胡国强还以为顾辙要考他专业素养,当然是有问必答,把他对公司产品和技术卖点、技术路线的公开信息理解,滔滔不绝说了一番。 顾辙仔细揣摩了一下,这里面倒是没有什么敏感信息,看来林思聪口风倒是挺严的,知道公司的保密条款。 顾辙这几项专利技术,都还没到公开审查期,优先权加撤回权加不申请实审的拖延期,保密三年多不对全社会公开细节,还是做得到的。 所以这三年里,他肯定希望掌握生产细节的技术人员,尽量多保密。虽然泄密后专利法仍然会保护顾辙,却难免给同行更多启发。 如果林思聪有对同事泄密多说,那今天就得连林思聪也开除了,幸好这种情况没发生。 03年一个传统产业的普通产线工程师,拿4500一个月已经很对得起他了,还有保密津贴。要是再话多,被开除追责还真不冤。 顾辙捋了一下思路,略作停顿,然后问出了关键问题:“那你当时是怎么想的,现在又是怎么想的呢?我是说,当初为什么不肯来?” .... 第46章 对手终于想到该打价格战了 面对顾辙最后一个问题,胡国强本能感觉到一丝危险。 不过他也不是非来天元光学不可,反正在原来的公司也还没露出要跳槽的破绽,领导也不知道,所以他还是决定别乱编,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顾辙要是吹毛求疵,放弃跳槽就是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斟酌着语气说:“顾总,我就说实话了,四月份的时候,接到猎头的条件时,我还没听说过您的公司,而且您的年轻有为,确实不是正常人所能预料的。所以……我觉得当时有所犹豫很正常,我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 顾辙保持表情微笑,玩味地说:“这话说得,难道当时跳槽来我们这儿的人,就不是谋定后动了么?林思聪当初也是你同事吧。” 胡国强一咬牙:“我在天康威视时,资历比他深,技术上……我不好自夸,但我确实比他更放不下,我也不是只注重钱的。” 顾辙点点头:“这些都理解,不过,当时猎头应该有详细向你们介绍我们公司的经营方向、要打造的产品、大致的技术路线,对吧? 难道没告诉你们,我们公司用的生产技术,还跟海昌方面签了排他授权、是得到普遍认可的。作为一个相关领域的产线工程师,你当时对我们的技术前途,就没有一个大概的评估么?” 胡国强一愣:“倒也有大致评估过……不过公司能不能做起来,跟技术关系不大,这是综合因素决定的。” 顾辙眉毛一拧,也不废话了:“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非常感谢你今天抽出时间来跟我们接洽。 这样,这次的事情,我们会为你保密的,希望你回到天康威视之后,也别跟同事们谈论我这儿的情况,到行政那儿领车马费吧。” 毕竟之前招人是朱怡婷先做的决策,顾辙来干涉经营、越俎代庖,也不好直接不给外人面子,对外还是要讲礼貌的。 现代公司就该有现代公司的治理体制,顾辙不想搞什么大股东独菜。这些制造业也不是他的核心产业,终究只是打招牌搅混水、搞个鲶鱼效应,说好放手,就要尽量放手。 胡国强知道自己是没戏了,也懒得再跟顾辙虚与委蛇,提脚就走。该领的车马费还是要领,无非相当于往返打车钱、餐补这点。 天元光学礼贤下士的场面做得还是很好的。 随后,顾辙又简单面试了何应岚。 那是一个女工程师,进来之前应该也没机会跟胡国强串供面试问题,顾辙就随随便便还问那几个问题。 何应岚想了想,回答道:“您问我当时对贵公司的新材料专利怎么看?这么嘛,能被海昌买授权,技术上应该是过硬的,具体原理我们当时不可能了解太多。 不过,当时我觉得,产品要卖出去,渠道也很重要。一家新创建的公司,确有降本技术的话,那只能靠价格战来拉拢传统已经在圈子里的经销商吧。 至于后来顾总您的镜片销量那么好、那是因为新出现的电商渠道介入,这种意外,我们不可能预见。” 她的说法跟胡国强还是有差异的,顾辙细细揣摩了一下,最后确认道:“那么,说说你四月份时、接触到猎头的offer,当时却没来,具体是怎么考虑的。” 何应岚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完全说实话了:“我当时孩子才一岁多,不想折腾。现在又过了半年,好一点了。当然,孩子太小的时候,也确实承担不起职业变动的风险。” 顾辙想了想:“行吧,我问完了,技术和行政方面的细节,自然有别人问你。” 顾辙也不会说什么让人等通知的话,他作为幕后大股东都越俎代庖看过了,其他人当然要动作快一点,当天就搞定。能用就用不能就算,没必要耗着。 随后,顾辙又稍微问了几个,但都不是产线工程师,技术含量更低了,他只是稍微问几句就放过了。 搞定之后,他才让朱怡婷,还有陆幽幽、叶小敏等人,都进来办公室,大家坐下来好好统一一下思想。 顾辙揉了揉鼻梁,先跟朱怡婷公事公办地商量:“朱总,我说过这家公司的日常经营,是总经理负责制,这一点不会变。我不干涉务实的事情,今天只是定个务虚的调子。 刚才那些人,哪些我觉得价值观上可用,哪些可以保持现状,相信大家也看见了。我就把我的准绳挑明了。 那些在我公司初创的时候、不看好我的人,只要有真本事,我还是会用。我不是什么意气用事、嫉贤妒能的人。毕竟公司做得越大越好,才能吸引到更多的人,这是自然法则。 都21世纪了,我也不会指望员工像效忠封建君主那样效忠我,论忠心没有意义。 但是,我允许不看好我个人、不看好我公司,却不能允许‘明明已经大致了解了新公司采用的专利技术路线,也知道这些技术被合资或者台资、外资巨头买过授权了,但依然觉得这项技术没前途’的人。 换言之,这些人本质上是不相信技术决定论,不相信有了独门核心科技就能做起来、觉得营销、资本才是决定性因素——这不就成了当年的技工贸贸工技之争了么? 我没说贸工技不对,但是对科学没信心的人,我们不需要。我没要求他们对我这个个人有信心。” 顾辙说这话的时候,不由想起了当年马老板上央视:“我相信华人在电商界会成功的,不一定是我,但绝对有人会成功。就算不是我,我也希望华人尽快成功。” 虽然后来阿狸巴巴的“使命愿景价值观”玩得越来越脱轨,走样,但不得不说早期的态度是对的。 对价值观的应用,从来不该是洗脑的,而是筛选。不符合的人别想着去改变他,直接别招进来,好好鉴别就行。 任何价值观都没有高下优劣之分,可以放到更合适的岗位上去,一样能发光发热。关键是要相信自己做的行业、努力的方向有意义。 价值观跟事业相合的人招进来后,至少会对他的事业有信心,相信华人在这个领域能做好,有核心技术就能变强。 至于是不是“我”变强,无所谓。 历史的进展,在宏观上是有必然性的,在微观上会有偶然性。 到了这个时刻,某个国家的某个行业该出一个伟人了,天时地利人和到位了,就肯定会出。 只是这个伟人具体是谁,这是未知的,偶然的。 就好比按照量子论,一堆光子朝着光栅或者双缝射,每一个光子过了缝会射到哪儿确实是随机的。但亿万个光子一起随机,最后宏观看到的肯定是干涉条纹,总有落在中间最亮的那条干涉条纹处的“伟人”或者说“伟光子”。 如果连这个宏观都不信,那就陷入科学虚无了。这种人,技术上一时手艺好一点、实验做得好一点,顾辙又要来何用呢。 顾辙希望实现的,只是筛选他要招的人,究竟是“科技决定论”还是“金融决定论”还是“营销决定论”。 这在开创性的公司,比清华北大毕业还重要。只可惜大多数所谓科技公司,做大了之后,比如超过五百人规模,老板没法对每个新员工都亲自面试。 这才不得不放弃“直接判断对方的信仰”,以免被。 毕竟信仰是有可能演的,清华北大至少难以造假,有客观标准。 …… “所以,后续再招人,具体务实的工作,我不会干涉。我作为大股东,就两条务虚的原则: 要判断对方是不是对我们的行业有信心、觉得要做的事情有意义,这比技术重要,技术可以慢慢学。 如果判断不了,或者容易让先来后来的人不患寡而患不均,那就暂缓招人。能自动化减少岗位的,就用机器解决,哪怕机器需要五六年的人员工资才能赚回来,也优先用机器,机器可以没有信仰。” 一番透彻的深谈之后,顾辙敲定了这个总的原则,反正他也没指望生产眼镜赚多少利润。 公司高层经过这段波折,也总算是完全统一了思想。以后那些细账小账就不去多算了,人少,管理复杂度就低,不可控变量就少,这比省点钱有价值多了。 内部会议结束后,顾辙又彻底视察了一圈,觉得没什么事儿了,就吩咐试产结束后可以按计划扩大设备订单,然后就准备闪人。 不过,就在顾辙快走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之前帮顾辙做市场调研的林静静打来的。 林静静和徐嵩帮顾辙负责技术销售工作,但眼下也没什么值得销售的,所以空下来就盯着同行,了解行业动态。他俩有事儿找,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同行或者供应商的异动。 顾辙接起电话,立刻传来了林静静略微有点焦急的声音:“顾哥,我们之前在淘宝上贱卖的镜片,估计后面日子不会那么好过了—— 海昌上个月官司打输之后,终于调整过来了,他们也打折了,要跟我们打价格战呢。我是这两天刚刚回访调研那些淘宝大客户才知道的。 我们在淘宝上那些大客户,一般也都是其他隐形眼镜品牌的经销商,他们很多牌子都卖的。我们这边要调整营销策略么?淘宝上要不要准备打折?我和嵩嵩倒是做了一些应急预案。” 顾辙稍微琢磨了几秒,很快就不觉得意外了。 海昌眼镜跟他的系列官司,是八月中旬落幕的,如今是九月中旬,其实也才过去一个月稍微零一点儿日子。 传统的大型实业企业,市场策略调整也是比较迟钝的,不可能听风就是雨。一个多月后才下决断,也属于正常。 尤其海昌的销售策略、市场扣率,很多都是按季度做的计划,三季度才过一半就输了官司,可不得四季度才调整、决定是否要跟天元光学打价格战。 毕竟价格战只要一开打,海昌原本自己的低度低端镜片售价,就永远不可能涨回去了,他们自己也有损失。 有些有逼格的牌子,甚至宁愿放弃一些细分赛道,也不愿意价格战堕了品牌逼格。 估计过去一个月,海昌也是低端低度镜片销量实在跌得惨,才不得不做出这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顾辙挂断电话后,云淡风轻地跟朱怡婷交代:“静静那边的情况,你有空也了解一下。所以,我们转型扩产美瞳,实在是刻不容缓。 我不打算再跟海昌打价格战,无论他们打多少折,我希望我们就保持之前的价格,我们已经够便宜了。等新产品出来,海昌想打价格战都没法打了。” 朱怡婷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钦佩,看来顾辙真的是走一步看三步。 难道他急于部署美瞳的投产落地,是早就预料到了旧产品会遭遇另一技术授权人、憋不住打价格战的么? 第47章 哥不陪你玩了 任何事业都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 天元光学在之前的一个多月里,差不多也有点盲目自大、管理扩张任性的状态。 尤其顾辙没太多精力亲自关注运营,朱怡婷也不免产生“有核心技术在手,还刚刚打赢了一系列官司、在业内闯出了偌大的名声、躺着都有源源不断订单白捡钱”的短暂错觉。 这是人之常情,所有掌管现金奶牛的管理层都会懈怠。无非自制力好一点的、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会尽量压缩懈怠期。 海昌眼镜终于发动价格战作为报复,倒是帮助天元光学主动终结了懈怠期,再次进入紧张备战状态。 从这个角度说,顾辙还要稍稍感谢一下海昌。 确认了风声后,朱怡婷第一时间通报了全公司管理层和技术层,让大家团结一心、努力加速美瞳产线的试运行进度——其实加起来也没多少人,就十几个。 剩下的都是普通工人,这种事儿跟他们也没关系,到哪儿都是打工的。 朱怡婷还请求顾辙在回去之前,给所有管理层和技术层说几句,鼓舞一下士气。 顾辙原本没这个打算,但看人也不多,一个会议室就坐得下,就关起门来随便说几句。 他毕竟是文理兼通的、又搞过科研又当过律师,鼓动人心方面还是信手拈来的,并不比马老板差多少。 人到齐之后,顾辙很是随和地坐在主席位上,用近乎家常的语气说道: “海昌要跟我们打价格战,这风声朱总都跟大家通报过了吧。我平时也不干涉公司日常经营,我觉得没什么难应付的, 就一个要求,希望大家战略上藐视对手, 战术上重视对手。 我觉得, 海昌今天扮演的角色, 适合用我的生活经验来做个比喻——大家可能不知道,一年半之前, 我还是个一百七八十斤的胖子,现在减到一百四了,所以我就拿减肥举例子。 一个没有核心技术的公司, 就像是一个没有捕猎能力的人,野外生存时只能吃吃素,如果有竞争对手发动价格战把容易采的浆果都采了,他就有可能饿病、饿伤, 甚至饿死。 但是,对于有竞争力新产品的公司而言,他可以打猎,浆果被采了就采了好了, 他可以吃肉, 无非吃肉没那么稳定,但绝对美味。 对他而言, 暂时的饥饿从来没有饿死的风险, 最多只是跟我们减肥人士轻断食一样—— 我刚开始减肥的时候, 就尝试每天连续16个小时不吃东西,包括睡觉时间啊, 也就是睡前6小时加起床后2小时, 加上中间睡眠8小时,很容易做到吧? 坚持一段时间后, 就改为每周抽两天不间隔的日子,我一般是周二和周五,全天只吃高纤维蔬菜, 还有少量水果, 淀粉脂肪全断。 试了一段时间后,你就会发现身体很舒服。之前因为吃太饱而犯困的情况都没了, 肝被脂肪包裹的倦怠感也没了。 站在人的整体而言, 这种轻断食绝对是好事, 但是, 站在个体细胞而言,倒未必——轻断食能够促进肌体在暂时功能不足时,把衰老细胞自噬掉。 所以,天元光学面对海昌这种程度的挑战,是肯定不会有事的。大家只要别做衰老细胞,保持大脑对新知识新技能的新陈代谢能力,也一样不会有事。” 顾辙这番话,说起来很是平易近人,完全是拿个人生活经验在拉家常。但是鼓舞士气兼敲打的效果,却是出奇的好。 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被他诠释得淋漓尽致:公司作为一个有机整体,是肯定不虚的,细胞的命运就不好说了。 人群中个别打算靠学校里的知识用一辈子的故步自封者,已经开始不寒而栗了。 就像华为陷入懈怠的时候,制裁能让自己紧张起来。饥饿总是能让机体把衰老细胞自噬掉,吐故纳新。 当然,必须澄清一点,顾辙一辈子都没有学历歧视,也没有能力歧视。事实上哪怕是大多数挑学历的顶级大公司,实际上也没有学历歧视。 挑学历的目的不是学历本身,而是快速鉴别一个人的学习能力学习速度学习态度。 成绩差的、能力差的人,顾辙也会用。只是学习速度慢的人在他这儿混不开罢了。世界变化太快,知识过气也很快,知识存量价值不大,学习速度才有价值。 而且天元光学说到底是一家生产型企业,其实也没多高能力要求。老细胞也不会真的被自噬, 无非是表现不好的就一辈子在天元光学混下去,不可能被顾辙提拔到天元科技、搞高端工作。 顾辙对他们还是有期待的, 总希望自己的早期员工里,能有跟阿狸巴巴那种“从前台接待到高管”的励志典范, 自己争气一点, 从产线调试往高端研发走。 …… 花了一整个周末的时间、整肃了公司内部的人员心态之后,顾辙就暂时把天元光学这边的工作抛在了脑后。 主要是那些按部就班推进的事情,他关不关注都一样, 进度并不会因主观意志而改变。 另一方面,作为二十年后重生回来的人,顾辙习惯了等待“慢真相”,不会听风就是雨,毛毛躁躁。 他心中其实很清楚,海昌的价格战措施,如今只是放出风声来。真到全面落地实施,肯定有个时间差,还不会太短。 林静静那边一搜集到情报就火急火燎上报,那是小姑娘没经验。 说个最简单的道理:从海昌决定降价,到经销商、门店实际降价,一个月的时间差总要吧?不然经销商之前已经预拿的货怎么办?公司要求降价销售,经销商就承担这笔差价损失不成? 当然,海昌也可以选择“直接给经销商已经拿的、但还没卖出去的存货返点”,在后续进货时折抵经销商的货款。 但这同样会面临一个问题,就是经销商肯定会想办法数据造假、把近期已经卖出去的一部分货说成是还没卖出去、将来会低价卖、再配合开票做账时腾挪一下。就可以从海昌那边多骗一些返点。 具体操作未必都会如顾辙人生经验所能料到的一模一样,但操作空间绝对是巨大的。 所以指望传统线下经销商渠道的大企业,要调价绝对需要设置一段提前通知的缓冲期,给经销商消化已经进了但还没卖完的高价存货。 这样到了时间还没卖完的,厂家也不负责了,不退不补,把投机取巧操作空间压缩到最低。 所以,9月15日回校上课之后,顾辙就把上述分析,跟林静静交代了一下,让她和徐嵩继续跟线人经销商保持联系,继续打探,让他们不用紧张。 林静静和徐嵩听了顾辙的分析后,也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年轻,跟顾哥水平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对顾辙也是愈发佩服,绝对信任,指哪打哪。 短短一周之后,随着新情报落地,顾辙的猜测被一一证实。 9月20日,周六,林静静得到最新一批内幕消息时,激动地给顾辙打了电话: “顾哥你猜的太准了!海昌方面目前说的给经销商的降价缓冲期,是持续到9月30号,中间两周多的时间就是给他们清高价存货尾货的。 新的价格策略据说是国庆假期期间才正式推出,还搞了配套的消费者酬宾活动。他们的300度离心软镜目前给到经销商的进货价,我也打听到了,好像是50块左右。 之前存货比较多的经销商,也可以申请暂缓降价,有一到两周的缓冲期,不过越早响应海昌的,后续能拿到更好的返点和其他优惠条件。” 顾辙在电话里听了这些情报,也是非常平静,随口指示了几句。 就像是古装戏里将领听了哨兵汇报军情后,淡淡一句“再探再报”。 海昌给经销商卖50块一副,这个价格也让顾辙没太紧张了。可见虽然是价格战,海昌依然比天元光学售价要高三分之二左右。 当然,海昌卖的东西都是打着“海昌”这个商标和品牌的,这根天元是个巨大的差距。天元是刚成立的公司,品牌就是个不值钱的烂货,没有品牌溢价,只有技术溢价。 到了小城市消费者那儿,如果看到零售价50的天元隐形眼镜和零售价80的海昌隐形眼镜,多半还是会买海昌的,毕竟海昌的牌子已经见了好多年了。 只有那些经常上网、关注科技资讯的消息灵通聪明人,才知道天元和海昌的镜片技术含量和质量其实差不多。 好在按照海昌现在的降价策略落实速度,顾辙的时间也是完全足够。 他那边之前是9月14开始试流新产线的,到21日已经磨合好了、该给的改良意见和操作规程也都制定了出来。 22日周一回来上班,已经可以把相关文档都给到上游设备供应商,把后续要扩产的价值二三十万美元的生产设备,全部生产到位。 而美瞳生产线那边,从22日开始,第一条试产线就算全速运作了,每天也能生产出几百副美瞳,先把货攒一攒。 到国庆放假的时候,之前的存货差不多相当于十天的产量,能有个七八千副美瞳随时可以上架淘宝。 而海昌是没有离心法美瞳生产技术和授权的,这条新赛道上,他们想打价格战都没法打。 顾辙能卖得比海昌的模铸法美瞳生产成本还便宜,海昌如果继续跟进那就是找死。 第48章 扮猪吃虎的时间窗口不多了 在筹备应对海昌的价格战竞争过程中,顾辙看似平淡安稳地渡过了两周。 外界不知情的业内人士,尤其是那些骑墙的经销商們,还以为顾辙什么都没干、面对海昌的挑战无法应对。 个别比较“机警”的经销商,还暂时暗暗调低了从淘宝渠道进货天元隐形眼镜的规模,而选择把海昌的高价老镜片尽快忽悠脱手,随时准备迎接新的进货格局。 时间很快来到了国庆长假前夕。整个九月份,顾辙在上课方面还是比较积极的, 毕竟才选完课的第一个月,老师管得还相对严。顾辙现在多露脸几次,也是为了后续三个月可以轻松、多翘课到时候直接过考。 对于考试的通过,顾辙是完全不担心的,因为他大二选的课很多都是凑数的,前世多少学过一点,要么是前世工作中就用到过的东西, 只有一些物理课需要他花点心思,而数学课已经完全没有了。 之所以选物理课,也是考虑到将来如果能按计划搞石墨烯,那么研究生阶段选专业需要略微偏物理一点,才不容易穿帮。 否则一个硕士阶段读材料化学专业的人,将来拿了诺贝尔物理学奖,说出去也没人信不是么。 竺可桢学院的本科阶段是可以通识教育的,交流研究生就要分专业方向了,顾辙最希望的还是混个材料物理方面的研究生,读研之后就直接甩成果让导师放他尽快毕业,甚至可以不惜做一点交易。 保研交流的事儿,这学期期末就能敲定,在此之前,顾辙也需要做一点铺垫。 一方面希望教他物理课的那些老师,能帮他说说话。 另一方面,也希望本校几个化学大牛, 能理解他,支持他, 到时候学校安排名额时,别给他拖后腿。 这种事情也是不得不防的,有时候别人也未必是给他使绊子,而是不了解情况。自以为为他好,希望他读化学,顾辙必须未雨绸缪。 否则,虽然交流读研肯定是板上钉钉。但具体方向、学校介绍他去斯坦福时到哪个院跟哪个导师,就未必尽如人意了。 9月30这天中午,上完课之后,顾辙就把眼前的情况梳理了一下,发现物理老师那边都还好说。 虽然顾辙在物理方面成绩没有很出彩,但他这种自带光环的学神肯去学物理,本校那些执掌物理的教授肯定是举双手赞成的。 所以,关键是让化学方向的大牛教授们别挽留他,事儿就成了九成了。 看来看去,最关键的还是跟顾辙合作过多次、之前就对顾辙颇为看重的郑健教授。只要郑教授表示鼓励他转去物理方向,学校方面肯定就全力投入支持了,斯坦福那边也会乐于接受的。 顾辙琢磨了一下,刚好他的天元科技(不是天元光学)需要为下一阶段的科研工作,多招几个实验人员。 之前搞隐形眼镜材料时的三个室友,能力已经明显不足以开更高深的坑了,还需要好好学习提高几年。 这次,就直接招应届博士毕业生和硕士毕业生好了。跟郑教授聊聊,看看他带的研究生,以及其他本校大牛教授的研究生,有没有可以挖的,也算是互利共赢,到时候他们帮顾辙说话,也就顺理成章了。 而且,趁着美瞳正式投放量产之前的时机来招人,正好也可以避免一些趋炎附势之人来投。 能更好地筛选出谁才是真正对材料科研感兴趣,而不仅仅只是想投奔一家有钱的公司。 顾辙不排斥贪财的人,正如华为也不排斥贪财的人。但高薪只是对努力搞科研的人的奖励,而不是一种把不爱科研的人转变得爱科研的扭曲人性工具。 顾辙最希望的,就是不爱科研的就别来,但只要爱,来了,也做出成绩了,钱绝对不会少。 假装出来的“诈骗式好学”完全没有意义,浪费双方的人生而已。 …… 怀着这样种种考虑,午饭过后、午休时分,顾辙预约了郑教授的时间,到他办公室聊聊。 一进门,顾辙也不直接提招人和说情的事儿,而是先跟郑教授套近乎聊聊学术,把两本JMC(化学材料)和MRC(高分子快报)丢在办公桌上,这才回身自助倒水。 顾辙已经是大老板了,不过在学校里,他还是会亲自到饮水机上接水,不会让教授给他倒。 这上面的文章,正是他五月份居家隔离期间闭关写的,没有动用郑教授的关系,也完全是他自己署名,连通讯都没让,纯是属于他公司的项目。 也正因为如此,期刊审稿时间久了一点,五月份投的九月底印发的期刊上才登出来,足足花了四个月。这还是顾辙在相关圈子里已经略微有点名声的情况下。 (注:业界名声并不能让论文作者在双盲同行评审中占优,因为评审同行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业界名声大,可以让期刊编辑重视你,帮你安排同行评审的时候流程走快一点。) 郑教授虽然算学界大牛,但他也不可能材料化学领域的期刊全部都看。 接过期刊之后,他还愣了一下,仔细寻找了一下目录,才发现顾辙在上面各发了一篇文章,都是关于离心法美瞳材料的。 当然,这些文章上公开的技术细节还是比较少的,都是些大而化之的理论推演和实验思路,也确实公开了一丁点有证明价值的实验数据,属于“确保论文能被发表”的最低限度。 多余的部分,当然至今还处在保密状态,还在那些美瞳材料专利申请文件里躺着呢,只要顾辙不申请进入实质审查,各国专利局就不会披露相关信息。 要是公开得太多,顾辙卖给依视路专利时就买不上那么高价了。虽然在后公开并不影响保护,却会给同行反应时间,也容易启发同行。 郑教授大致看完之后,只是淡淡地笑道:“怎么想到给RSC的期刊投文章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啊,你这人讨厌英伦风,在学校里都出名了,听说买车都特地鄙视宾利劳斯非要买迈巴赫?” RSC全名是阴国皇家化学学会,R是皇家(Royal)的首字母缩写,JMC这些期刊都是RSC旗下的。 与之对应的有ASC,是米国化学学会,旗下的CM(材料化学)就跟RSC的JMC相对应。都属于化学领域第三梯队的SCI期刊。 (注:别看错了,一个是《化学材料》一个是《材料化学》,是米阴两家打擂台的) 顾辙之前的发文风格,郑教授也是知道的,倾向于米系而非阴系,这次才觉得意外。 顾辙也不忸怩,一边喝水一边坦荡地说:“这不是CM要的数据比较翔实嘛,对数据公开的完整性要求更高。 我不是发不了,是不想公开太多,有商业上的考虑。所以,JMC稍微水一点就水一点咯。” JMC之所以多年来还能跟CM打擂台,也不可能靠“学术数据不严谨”这种纯缺点,实际上靠的是“学术数据不严谨的情况下,便于科研巨头在商业上多保密”,这是一个权衡。 郑教授听了,不由再次稍稍刷新了对顾辙的认知,这家伙,想问题越来越全面成熟了,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 “行吧,JMC也很不错了,只是在米国化学界的认可度不如CM。你是要去斯坦福交流的人,不是去牛津剑桥,这点你别忘了。 大二这最后一个半学期,要好好针对性补米系学会的期刊文章,对你将来读研顺利很有好处的。” 郑教授语重心长地说,显然是已经帮顾辙考虑好了到斯坦福之后的道路。 而顾辙显然正在这个问题上等着他呢。 他这四个月里,发的论文可不止这两篇,虽然这两篇确实是目前发的档次最高一级的期刊。 顾辙拿这些文章来,就是套出郑教授主动提到米系阴系之争的话题,然后顾辙也好说自己的学术规划。 顾辙深呼吸了一口,把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和盘托出: “多谢教授关心,不过这事儿我倒是另有打算——我读研的时候,不打算继续读化学了,反正竺院这边给我的是理学学士学位,本科阶段算是理科通识教育,我硕士想读材料物理。 当然,材料类嘛,跟化学的关系肯定是千丝万缕的。我只是如今自己鼓捣的那些项目,有点儿偏物理了,我觉得我物理短板比较差,该补强一下。有时科技创新的热点,不就在学科交叉的领域么。” 郑教授很是意外,着实沉默了一会儿,不过最后他还是选择理解: “可惜啊,你这人聪明是聪明,就是贪多务得。也罢,反正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试错,希望你能找到真正想学一辈子的东西——你今天来找我,就是说这个事儿?” 顾辙:“哪能呢,这不随口一提么。我虽然不会一直学化学了,但是我公司的项目,却需要几个相关的研究生,博士硕士都有缺口。 这不快秋招求职季了么,想到您这儿看看,有没有研三博三的优秀学长学姐可以推荐。上个月刚毕业还没考虑好去向的,就更好了。当然,我可能得挑一挑。 另外,物科院我不太熟,材料物理的博士生我也需要,只能请你帮忙联系一下,一事不烦二主了嘛。” 郑教授想了想,又看了看时间,又是周末下午了,估计很多研究生和导师还真有空,应该方便约谈。 “这样吧,你把你招人需要开什么新项目,学术研究氛围,相关情况,大致跟我说一下,留个材料。我这里优秀学生肯定有,但他们也要挑公司的。 我知道你最近在搞新的镜片聚酯材料对吧?我这儿的高材生,有些都接到华石油华石化旗下的聚酯研究所的OFFER了,那可是两桶油下面的研究所,待遇前景不比去你那儿好? 要是拿不出什么干货条件,或者有前途的项目信息,我都对不起学生,没这个脸帮你开口。” 第49章 小庙难容大神 郑教授怕顾辙不懂行情、用廉价劳动力用顺手了,帮忙拉人之前,不得不先打个预防针。 很多技术出身的初创公司老板,都容易有这样的毛病,尤其是成功太早太年轻,会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技术上有自己一个核心大脑就够了,其他人都是实验狗打杂的。 好在, 郑教授的这种担心,显然是浪费了。 顾辙并不是理工科科研天才,他只是借助了重生者的优势而已。 本质上来说,他内心还是一个懂前沿技术布局的专利律师。 随着增材工艺与材料的科研越来越往深水区探索,顾辙前世那点知识储备,也就够指个正确方向、帮忙筛选一下技术路径。 至于具体的研究工作, 交给下面博士生和专家的比例, 肯定会越来越高, 也必须重视人才。 所以,顾辙恰到好处地给郑教授吃了颗定心丸: “放心吧,我知道该给什么价。我的公司肯定比那些旱涝保收的稳定央企牌子小得多,但我可以给出的薪酬绝对有诚意。 如果不想要前途,只想要眼前利益,我可以给到他们比两桶油聚酯研究所双倍的薪酬。如果有学术追求,还可以点拨他们发文章。博士至少CM级别的,硕士至少也是1.0影响因子以上的快报。 还可以点拨他们搞研究、给发明专利的挂名荣誉——当然,肯定会在劳动合同上约定好,发明的商业利益完全归属公司,给个人另发几万块甚至更多的奖金。而且也得他们自己争气。” 顾辙说着,给郑教授看了几份清单,上面有好几十个申请号,光发明专利就近二十个,实用新型五六十个——这些东西都是顾辙从去年七月份开始申请,至今15个月内获得的成果, 绝对吓人。 毕竟他搞过的每一个领域科技创新, 拆分出至少七八个发明、几十个实用新型。顾辙又是专利律师出身, 很懂得如何利用好分案。 而且,顾辙给出的清单上,不仅有发明专利,还有他这一年里发的论文。 JMC和MRC各有一两篇,都是影响因子3.0~5.0档次的期刊。再往下影响因子1.5~3.0之间的、Wiley旗下除了MRC以外、其他略次一档的期刊,顾辙更是累计发了四篇。 至于东海大学的本校学报英文A/B辑、那种影响因子1.0以下的水货,顾辙加起来都十几篇了,包括一作二作和通讯都算。(去年最早的两篇学报是让郑教授挂的一作,后面都是顾辙自己一作) 这个学术履历拿出来,顾辙要想证明“跟着我混,我可以带着手下发论文、申专利”,绝对是有说服力的。 小公司确实会给人不稳定不安全的感觉,但如果小公司的老板本人是个有学术大牛潜质的存在,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谁都看得出来,顾辙的论文已经多到可以不在乎个人署名权分配的程度了。他手头的文章和专利,已经够至少三五个博士直接毕业。 连带着帮顾辙赚大钱的那几个室友,也都得到了学校的很多奖励,只因为他们也参与了研究、在部分成果里挂了第二作者。 第二作者虽然不太值钱,但作为本科在校生而言,数量一多还是效果很惊人的。 吴丹青孔超凡那些人,如今全都无一例外也拿到了学校的交流生名额,只是交流的学校比顾辙差一档,去不了斯坦福而已。 这些信息,外人可能打听不到,但是都在东海大学圈子里的博士生硕士生们,只要稍微消息灵通一点,应该都是有风闻的。 说难听点儿,就算他们跟着顾辙干了几年之后,不想再混企业,而是想回大学做教授,那顾辙给他们提供的履历,都已经足够漂亮了。留在大学里专注学术,都未必分得到去天元科技的挂名成果多。 郑教授想了想,答应道:“行吧,这条件确实很优厚了。那你先把你要开坑的新研究方向跟我阐述一下,我好帮你张罗。如果酬劳能如你所说,我也算对的起同事、学生了。” 虽然顾辙的公司小,但只要有钱,而且能承诺稳定年限,确认公司资金链也没问题,那还是可以帮忙的。 工资方面,顾辙之所以敢提“双倍”,也是吃定了03年央企在直接薪酬上不敢太大胆,哪怕两桶油福利好,明面上的工资体系锁死在那儿,肯定没法跟民企竞争。 央企最多在内部购房、解决户口、公积金这些角度给巨量福利。 顾辙要搞的科研,真要是搞出来了,哪个不是几百万美元级的起步的收益。酬劳方面,他肯定是给得起的。 反正周五下午也比较空闲,郑教授见顾辙很有诚意,也就第一时间帮他联络。 学生们都还在学校里,时间非常好凑。不一会儿就说好了下午两点到三点,愿意来的硕士生和博士生们,分批到化科院的一间实验室集合,大家坐下来谈一谈,双向选择。 当然,顾辙也会提前看一下那些学长学姐的履历,遇到各方面条件和学术成绩本来就不好的,他也会直接筛掉,让郑教授都不用通知了。 双向选择本来就是这样的,顾辙可不希望让人觉得“东海大学博士肯去天元科技就是给天元科技面子”。 沟通的过程中,顾辙也了解到:郑教授手下那些拿到两桶油聚酯研究所OFFER的硕士、博士们,预期薪酬分别是硕士月薪6500起、博士9000起,具体看入职后第一年的表现再定岗。 顾辙说了双倍,那就等于硕士要13000、博士要18000了,只能在公积金和其他福利上削减一点,看人下菜。 …… 时间很快临近了下午三点,第一批的硕士招聘工作已经差不多搞定了。 03年硕士已经比较难去本科当讲师了,所以对学术追求不是很高,有追求的一般也都会选择继续读博。 而东海大学的博士,在03年是很容易到二本甚至差的一本大学当讲师的,如果第一学历一贯够好,去最垃圾的211都有竞争力。 所以顾辙招人时,主要的博弈,也集中在这些博士身上。 顾辙今天至少要招三个博士, 其中两个化学类的,分别搞聚酯和化学沉积法(气相/液相沉积法都行), 还需要一个材料物理方向的,也要跟气液相沉积方向有点关联。 招聚酯研究生,是为了眼下继续在有机镜片材料方向深挖。 招气液相沉积法的研究生,则是为了未来,等顾辙将来要搞石墨烯,或者是其他一切沉积法制膜,甚至是新式熔喷面料,都需要用到。 后者那几个方向的博士,都不是郑教授带出来的了,因为郑教授自己也只是搞高分子,只搞有机。 而气液相沉积法可以应用的领域就比较广泛了,有有机的也有无机的,关键看要沉积什么材料。所以那些博士生都是郑教授帮着转介绍的,都是其他教授带的。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实验室里那些硕士生的招聘也快尾声,门口的休息区,等着来试试水的博士生们,也都到齐了。 一共竟然来了超过十个人侯选,因为是分三个方向的,很多博士彼此之间也不熟。不过听说最少的情况下顾辙只需要招三个博士、分别担任三个方向的研发带头人,大伙儿心中也是有些不爽的。 “那么小一家公司,居然还要我们十进三来被挑挑拣拣,呵呵,我都拿到华石化聚酯研究所的OFFER了,一会儿要是敢叽叽歪歪,我就直接走,当这事儿没发生过,直接去华石化。” 人群中,个别之前找工作已经比较顺利、不愁下家的博士,已经开始吐槽了。也不是为了别的,只为这个录用比例就不爽。 当然,也有脾气好的同学,立刻在旁边劝说:“陈凡你别这么想嘛,听说他们工资开得高,比华石化底薪高一倍呢,反正我觉得钱比较重要。 这几年我也看透了,后续房价物价肯定会快速上涨,早几年攒够首付上车,比什么都实在。 真要进了体制,磨磨唧唧熬个几年才出头,说不定上车早的人买的房子都涨了好几成了。你这几年还不是在给地产商打工。 再说,天元科技说是至少招三个博士,那不还有‘至少’这个词挂着么。听说顾辙是个开坑特别快、搞科研特别有执行力的,经费又充足,真要是遇到有实力的,多招几个也正常。” 那名叫陈凡的博士闻言,立刻颇有傲气地反驳:“魏一平你自己没志气别拖着我一起!就算多招,进去了也不是研究方向带头人,相当于实验室里的小老板都不是,有个屁意思。 你要说早上车买房,华石化聚酯研究所还承诺在魔都市区可以买他们自己弄地皮的内部房呢,五千块一平就能在魔都市区买了,至少徐汇区起步,入职两年内这个价格都有效,不会调的,到时候公积金贷款一点不比在方舟市爽? 反正如果不是实验室小老板,还要跟着其他人干,我是不做的。” 这俩搞聚酯的博士互相扯皮的私语,很快也引来了其他等候博士的共鸣。那些搞气液相沉积法和材料物理的博士,也开始相互打探情况。 终于,实验室的门开了。一群硕士喜忧参半地离开,顾辙亲自出来张望了一眼:“你们都是郑教授介绍来的吧?先进来吧。” 第50章 跟着我才有机会一起释放生产力 顾辙前世也跟科学家们打过不少交道了,他也是知道如何在一群博士里面,筛选出真心想要好好搞科研、真心想要改变世界的人。 至于薪水,只是勾引别人上门来谈的诱饵而已,但顾辙肯定不能要只看重钱的人。 十个博士被请进来后,顾辙让他们随便找位子坐。 然后他先亲自讲解一下公司要做的事情、前景、努力方向。然后再分专业选人。 这种场景,看起来跟画大饼的公司有点相似,但区别在于顾辙是真心做实事的, 他画的科研饼最后都要实现。 “各位都算是我顾辙的学长学姐,所以我也不跟大家摆老板的架子了。大家面前的桌子上,都有九月刊的jc和rc,上面有我最新的文章,都是我们公司目前的前沿研究方向。 大家觉得这些研究有多少含金量、值不值得大家为之一起努力奋斗,将来跟着我继续搞更多深入的、改变世界的科研项目,就看自己的人生志向了。 报酬待遇方面,我不会亏待自己学长学姐的, 但我不希望招进来只看钱的人。” 十个博士生纷纷拿起期刊看了一下,尤其是顾辙在旁边还列了一张发明专利申请号的清单列表, 虽然发明内容不公开,但光看数字也可以看出,他的研究都是实打实有成果可以商业化落地的,学术脉络也非常清晰。 这十个博士当中,搞聚酯研究的就有四个,其中两个已经被两桶油在魔都的聚酯研究所给offer过了,正是刚才在门口高谈阔论的陈凡和魏一平。 还有一个目前找了别的意向单位,最后一个则是暑假里就已经毕业、但找工作拖延了,之前接触过一个单位,后来发现不太行又没去,现在要重新找。 其他搞化学沉积法和材料物理的博士,对隐形眼镜、美瞳材料这些不是很在行, 也不关心, 所以看完论文和专利清单后, 只是朴素地觉得“顾辙果然名不虚传,跟着他估计能出不少成果”。 那几个搞聚酯的,就内行看门道了。 最刺头的陈凡率先发难:“顾总,看您这前沿研究,加上你急着找搞聚酯的博士,下一步肯定是要从隐形眼镜新材料,向框架镜片新材料转型吧? 恕我直言,隔行如隔山,前一个领域的成功经验和眼光,未必能移植到新领域。你应该考虑一下未来新项目组的架构,孙子曰,将能而君不御之者胜。” 他这番话,倒也不算不礼貌,有些自恃才高的博士,也喜欢在招聘的时候指出应聘公司目前岗位设计的不足。 要是遇到喜欢表现自己礼贤下士的老板,或者是不卑不亢展现出了自己的“视野广阔、不仅仅只懂技术”,说不定就被重用了。 而且陈凡敢这么说,是因为背后还有保底,到顾辙这儿冲一冲,能当上实验室小老板,那就来。当不上小老板,就回两桶油旱涝保收便是。 这种心态,就类似于高考填志愿时“一本冲一个名校冷门,要是不行,别的垃圾一本也懒得上,好歹后面还有个顶尖二本志愿保底”。 顾辙对这种程度的质疑,倒也不介意,正好表现一下他的礼贤下士,顺便展示肌肉。 反正有些疑问,就算陈凡不跳出来,他相信其他博士心中也会憋着,那还不如一次性说清楚。 但说清楚之后用不用陈凡,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顾辙微笑着说:“不错,隐形眼镜材料和框架眼镜材料,确实在内行人眼中,技术领域相差巨大。但是,凭我的历史业绩,我要说一句我的研究水平足以横跨多个材料领域,绝对不算过分。 你们如果有仔细看我的文章,就可以看出我搞离心法透明软镜的时候,涉足的是高聚氨基酸领域,后来搞到美瞳的时候,涉及到的是硅水凝胶领域。 我能从纯有机的高聚氨酸、做到有机无机凝胶结合,这还不足以说明我的实力么?看文章还是要仔细呐。” 陈凡听顾辙说他看论文不仔细,也有点不爽,他来之前也是做过功课的,不由自主就拿一些盘外证据来辩驳: “顾总,您的所谓‘离心法美瞳材料’商业上能否成功,技术是否可靠,如今还没有验证呢。您在jc上的文章,也没有披露足够的数据。 另外,据我所知,我对隐形眼镜行业最近也有关注,听说海昌眼镜已经要开始搞打折活动、采取跟天元光学近似的价格策略。如果您有新赛道的核心技术,怎么没见您反击呢?” 顾辙眉毛一挑,知道这个陈凡野心不小,关键是个投机分子,他也懒得多计较了,他只是甩下一句话: “做学问的,就从学问的角度分析问题。商业上的成功失败,原因多得很。我的技术有没有前途,从文章上你应该分析得出来。 如果分析不出,至少说明行业现状综述看得少、对现有技术的痛点了解不足。这作为技术人员而言,就是不称职的。” 顾辙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凡已经听出来顾辙不会用他了,他也就不等着自取其辱,表面客气了两句,随后表示他还有事,就先走了。 撕破脸倒是不可能,毕竟要给郑教授面子。 顾辙看着陈凡被剔除,也是心中庆幸。 他如果要招募趋炎附势、不就技术论技术的人,其实完全可以等国庆节回来之后再招的。到时候他天元光学的美瞳首次投放市场、跟海昌继续厮杀一番,有个结果,公司的名声肯定会再上一个台阶,学校里的学长学姐对他信心肯定也会更高。 但顾辙偏不,他就是要在商业前途还没充分展露的时候,就把人招了,这样找到的才是坚定的热衷技术、就技术论技术的人才,而不是投机分子。 顺风仗谁不会打? 但是只会打顺风仗的人,绝对不是坚定的歌命者,遇到逆风说不定马上就变汉奸投敌了。 请走了一个刺头之后,顾辙继续对剩下的人说道: “以后如果有机会,接触多了,你们就会知道,我这人不在乎员工是否忠于我,但是得忠于他自己的事业选择、学业选择,忠于他自己努力的方向。 我不希望我找到的人,是把搞材料科研当成将来当学术行政官僚、或者获得其他世俗领域名声地位的镀金工具。能力可以培养,不喜欢这一行可以直接走。” 说到这儿,顾辙停顿了一下,环顾一圈,发现没人走。 他就继续敲打:“这些话可能有些多余,相信你们当年考研的时候,导师面试,你们肯定也都说自己是有志于科研的,而不是‘为了找工作才来读研’。 但我还是必须说,到了天元科技,你的人生使命是什么,或者说,你们跟着我,一起要实现的人生使命是什么—— 天元科技这家材料科研公司,从来没打算发明什么人类目前还造不了的高大上的东西,我们的目标,始终都只是深耕死磕人类已经能造的、市场很成熟的产品,所需的新材料。 我们的目标,是把已有的低效生产方式、低效材料工艺,颠覆式重做,把成本打骨折,打腰斩,膝斩,脚脖子斩。 把目前被困在这种低效劳动里的劳动力,解放出来——别的不敢说,至少目前在低度离心法隐形眼镜这个行业,我自问我做到了, 我们在国内,至少释放了上千个低效工作岗位,减少了数百台低效生产机器的重复投资建设。未来市场进一步发展,还可以再释放数千个低效工作岗位。 在海外,我的技术主要授权给依视路,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依视路发挥的鲶鱼效应,至少能在全球范围内每年释放上万个低效工作岗位。 我相信,你们走上科研这条道路,有不少人都是奔着把人类从简单重复的低效劳动中解放出来的想法的。 现在,我给你们这个机会,愿意的人,都可以跟我一起释放低效劳动,从一个行业释放到另一个行业。去两桶油,去央企,就算有钱,就算能做官,但你们一辈子也实现不了在我这儿才能实现的理想。” 顾辙这番话,总算把人群中少数有科学狂人倾向的人筛选了出来,他可以看到某些博士学长眼中的闪光和火热。 确实,到央企的话,肯定一切工作都要保住小团体利益,不会随便开人,不会任由科技进步淘汰落后产能,活得多憋屈。 这种事情只有跟着民企老板做,才比较有希望。 人群的士气很快被调动起来,顾辙这才趁热打铁,把聚酯研究、化学沉积法研究和材料物理三个领域的博士,分别进行分组答辩,大致问了一下他们的专业水平、个人禀赋倾向。 顾辙也不好直接决定,免得得罪人。而是都说保证周末给明确的最终通知,而且他最终会招的人数将超过三人。 有些不是非常有野心、不追求当实验室小老板也愿意干的,只要水平还行,人格禀赋也契合,那也是可以用的。多雇两个的人员开支顾辙还承受得起。 那两组化学类的博士,顾辙自己就能轻松判断出对方的能力高低,所以可以直接决定。 那三个来应聘的材料物理类博士,倒是稍微麻烦一点。 因为顾辙自己的物理水平不是非常高,肯定远远达不到物理学博士的程度。所以他问专业问题也不太问得出干货,便只好把这些人的面试放到最后,问一些更见人品和学习态度的问题。 当然,这些提问和筛选的理由,顾辙最后也不会公布,哪怕他决定了用谁不用谁,也不会让他们知道为什么。 以免顾辙的判断标准泄露之后,下次再招聘博士,对方有所准备,故意演一些伪装的投其所好。 第51章 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顾辙对那些博士生的分批面试,足足延续了两个小时。 这点时间虽然不足以摸清他们的学术实力,却多多少少能摸清他们的人格禀赋、学习动机。 顾辙相信能读完东海大学博士学位的,学术能力都不会太差。前面已经有教授们帮忙把关过一遍了。 面试结束后,顾辙非常礼貌地送每一批博士离开,满面春风地说周末绝对会给他们一个答复。 但是实际上,顾辙并没有真的让他们等那么久——这周末跟国庆长假连在一起,一等就是七天。事业心重的人肯定会牵肠挂肚。 所以, 所谓的“统一等周末通知”,不过是跟其他用人单位的例行公事一样,给落选的人留点面子,免得当众刷人。 实际上,离开实验室后不到一个小时,顾辙就把正式的通知短信和邮件发了过去。 就像很多警告者为了避免受害者紧张,都会选择“我数到三,三”。 他一共录用了五个人,聚酯研究的两个,化学沉积法方向的一个,材料物理的两个。薪酬方面绝对能让人满意。 研究聚酯的那俩都是郑教授带的,其中一个是之前已经拿到两桶油聚酯研究所offer的魏一平。 他是跟刺头陈凡一起来的,陈凡被刷了,魏一平却没太大野心,属于“哪怕当不了实验室小老板也行”,所以虽然才华不算最出众,但顾辙觉得他态度还算心平气和,做事倒也认真, 作为储备多留一个也没问题。 另一个聚酯方向的博士,比陈凡和魏一平还高一届, 名叫沈明博, 也就是那个之前暑假时就已经毕业、但还在找工作的家伙。 顾辙考察了一下之后, 意外发现沈明博学术挺不错,至少比魏一平强,只是情商低。 沈明博之前找过一次工作,被用人单位忽悠、误信了关于待遇的虚假承诺。最后发现很多承诺都兑现不了,一怒之下就重新继续找,丢了应届生身份。 顾辙这种小公司就无所谓了,他最不在乎的就是应届生身份或者档案这些体制内看重的形式,他最大的优势就是灵活。 对顾辙来说,找个学术上有水平、只是情商低的实验室负责人,也算是赚到了。反正顾辙有把握亲自掌控好学术方向,人尽其用。 顾辙录用的那个化学沉积法方向的博士,名叫金灿,不是郑教授带的。具体主攻的细分方向是液相沉积法,方向问题不大,可以招进来之后再补全一点知识结构,边做边学。 最后两个物理学博士,分别叫李怡然和费哲轩,论学术功底,似乎还是费哲轩稍强,但顾辙摸底之后, 发现李怡然的学习动机更纯正一些,科研探索的态度也相对好一点。 他就乾纲独断选了李怡然做未来物理实验室的负责人——必须澄清一点,这个李怡然虽然是女生,但长得也不算多漂亮,毕竟学物理的女人能漂亮到哪儿去。 顾辙选人时的考量因素,跟性别完全无关,他也不至于变态到对比自己老八九岁的老女人有兴趣。 被录用的五人对于这个结果自然是满意的,收到短信之后立刻检查了一下邮件,然后礼貌地回复表示了感谢。 他们也很低调,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张扬显摆,所以也完全没跟落选的那四位同学联系,免得刺激到别人。 当然,顾辙会单独给那四个落选的博士发邮件、稍作解释表示惋惜,这些基本操作自不必提。 …… 顾辙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低调处理过去了,双方皆大欢喜,落选的人也保住了面子。 然而,他还是稍稍小看了这个时代东海大学博士们的自尊心。 面对顾辙的筛选结果,还是有一两个人第一时间私下找了他们的导师,表达了自己的困惑,或者是对招聘原则不公的质疑。 很多人也不是非要来顾辙这儿,但就是要个说法。来都来了,不明不白觉得自己比同学差,心高气傲的人受不了。 主动离开的陈凡,就到郑教授那儿稍稍吐槽了两句,暗示顾辙武断专行、学术上怕是不能容人。 郑教授对陈凡的学术科研能力还是欣赏的,但他也知道顾辙的科研能力,绝对更在陈凡之上。两个心高气傲都要自己说了算的人,无法好好合作,倒也正常。 所以他只是安抚了陈凡几句,把这事儿压下了,不跟顾辙提起。 可惜,仅仅半小时后,正要下班的郑教授,又接到一个同事的电话,是物科院教授谭国荣打过来的,跟郑教授聊起刚才帮忙拉博士去顾辙那应聘的事儿。 谭教授在电话里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不爽:“小郑啊,我给你介绍了几个人去顾辙那儿,他能选中两个,也算是件好事。 但听回来的学生说,他连我名下最得意的学生孙剑涛都刷了,反而留下了李怡然他们几个。我想了解一下顾辙的用人标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质疑,我也理解企业的独到诉求。但作为导师,还是希望了解内幕。如果确实有道理,我可以不跟学生说。” 谭教授显然也是老江湖了,他知道很多企业的用人原则涉及到商业机密,不希望对社会公开,免得以后来应聘的人针对性准备,那样就无法搞突击检查看穿人的本性了。 但他作为教授,既然要帮顾辙拉人,还得服众,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知道一下,大不了守口如瓶。 郑教授也是无奈,表示让谭教授稍安勿躁,他问一下顾辙。 然后郑教授就一个电话打到顾辙那儿:“小顾,你今天的招人标准不是很公开啊,有好几个专业杯刷的博士,都不服。 虽然用人是企业很私人的事情,但你要是下次还想从谭国荣教授他们那儿拉人的话,最好还是跟教授们私下解释一下——当然,以后你要是不从他们那招人了,也无所谓。” 顾辙在电话另一头想了想:“谭教授这人一贯口风严么?如果严的话,今晚我请你們俩吃个饭,就当说和一下,顺便私下解释我的用人原则。” 郑教授表示理解,然后又撮合约了一下,当晚就在校外一家会所约了个四人的饭局,把今天为顾辙介绍博士生的教授都拉上。 毕竟一共有三个教授,也不好厚此薄彼、忽视了脾气好的,否则以后在圈子里还怎么混。 大家都加班得比较晚,都快国庆了还在为顾辙的事儿忙活,顾辙当然也要好好表示,点菜的时候尽量往礼数周全上靠。 …… 顾辙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谭国荣教授和另一名化科院的教授,他也非常客气,酒桌上都是他敬酒、教授们随意。 酒过三巡、硬菜也都上了,尝过几口之后,顾辙才推心置腹跟谭教授等人曲线阐述他的选人标准。 “谭教授,其实那个孙剑涛的学术成绩,我也是看了,确实跟着您做了不少论文。但是吧,恕我直言,他的水平,长在逆向、快速跟进外国已有的先进研究。 至于从零到一的完全开创性的工作,我不好判断他和李怡然、费哲轩的优劣。所以,当时我只能从个人动机禀赋上面来区分。 我当时分别问了他们同一个问题:物理学上,有哪四种基本力,他们当年读书时,分别是几年级才知道这四种基本力、从哪儿学到的。” 谭教授眉毛一拧,似乎颇不以为意:“你招两个博士,结果就考这种问题?这物理系大一新生都知道吧,电磁力,引力,强力,弱力。还是说你要考他们弱电统一理论?给他们挖了什么坑?” 顾辙身体后仰,微微摆手:“没有没有,您想多了,我问这个问题,丝毫没打算在专业上挖坑,我又不是物理系的,怎么挖得了坑。我只是根据个人经验,想揣测他们的好奇心和学习动机而已。 结果,李怡然说,她是按照引力、电磁力、强力、弱力的先后顺序,知道这四个概念的,引力小学的时候读牛顿的故事就知道了。 至于电磁力,她一开始的认知只停留在电学范畴上,后来深入学习,才知道除了引力之外的一切宏观力,基本上都是电磁力的作用。那是高中时候的事儿了。 强力弱力,是分别高二和大一才知道。另一个被我选中的费哲轩,跟她答案大同小异,具体我就不多说了。 唯独那个落选的孙剑涛,他倒是学习得很超前,据说高一准备物理奥赛的时候,就已经把引电强弱四大基本力的概念学扎实了,而且他居然是先知道弱力,后知道的强力。 因为他高中就开始了解从费曼、马尔萨克到施温格的弱电统一理论概念了,厉害啊,看得出来他对物理学前沿学术掌握很积极。” 谭教授听顾辙娓娓道来,也意识到顾辙讲这个故事用意不简单,他似乎有点揣摩到了,但不敢确定,便试探着追问:“那你最后为什么把孙剑涛刷了?” 顾辙抿了一口面前的酒杯,审慎地说:“我承认我的判断有点主观,有点挑学习动机,我讲讲我当年是怎么知道物理上的四种基本力的吧。 我学到电磁力和引力,跟李怡然费哲轩也差不多时间,都是初中刚有物理课的时候。但是我一直到高二,才勉强知道‘弱力’的概念——我没有超前学习,毕竟之前你不接触β衰变、不接触放射性,就不需要知道什么是弱力。 但是,我对强力的了解,比弱力早了两三年。那时我刚上初三,上第一节化学课时,老师告诉我: ‘原子是由带正电荷的质子和带负电荷的电子构成的,电子和质子之间依靠的是电磁力的异性相吸,来确保电子围绕原子核转,被束缚,不至于逸散’。 我听完这一个知识点后,自己琢磨了一下,就大吃一惊,差点儿担心‘我们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崩溃’—— 因为我意识到,既然有异性相吸、同性相斥,质子能吸住电子不逃逸。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能存在原子核里有多个质子的原子呢?质子和质子不是应该电磁力相斥把原子核炸散了么? 当时我真心很恐惧,就像担心宇宙会毁灭、宇宙为什么一开始能活下来,一下课就去找化学老师答疑。偏偏我初中的化学老师估计大学物理没学好,那时候条件差,后来又找到物理老师答疑。 物理老师很欣慰地告诉我: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力,叫做强力,或者说强核力,强力比电磁力强得多,可以抵消掉质子之间的电磁力相斥,所以这个宇宙不会被毁灭到只剩单质子的氢原子,这个世界可以存在下去。 我并不要求别人对物理学基本力的学习认知顺序跟我一样,我今天挑选的问题,也只是判断一个人学习动机和好奇心的非常微小的一个角度。 但是我可以看出来,孙剑涛不是真爱物理,至少他爱的程度、以及内生自发自驱的好奇心程度,不如李怡然和费哲轩。 不然他不可能按部就班被灌输、努力学习到先知道弱力,后知道强力,一上来就高深到想学‘弱电统一理论’,才开始关心这些概念。说明他对自然法则的运行缺乏天然好奇,他是为了学习而学习,不是为了爱。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搞探索未知的前沿科研,能力不是最重要的,我可以培养,但我希望最好筛选出本心和好奇心最强烈的人。 当然,孙剑涛能通过您的层层筛选,他至少对物理是个‘好之者’,我没说他差到只是‘知之者’。但其他两个人,有‘乐之者’的潜力。” 谭教授听了,居然也颇有感触。大学名教授招博士的时候,其实面试最重视的也是学生的科研动机、科研好奇心。 老师在考研面试的时候,最讨厌的其实是两类人:一类是强调自己“虽然不聪明,但是勤能补拙”。因为真到了顶层科研,逼着自己努力是没用的,有些东西不是努力能努出来的。 第二类就是流露出“我其实不是真喜欢这个方向,我只是为了镀金、将来找工作”。 这两类都是自驱力和好奇心不足,最后肯定成不了科学家的,无非是个科举禄蠹而已。 但谭教授自忖,他也充其量只能在面试时筛选出“好之者”和“知之者”。至于什么是“乐之者”,他也没非常严密的想过,只觉得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难道顾辙还有这个识人的本事,能看出李怡然是“乐之者”不成? 谭教授的情绪一下子变得颇为热切,连带着旁边的郑教授和另一位教授,也提起了兴趣。作为大教授,他们也希望以后带研究生时,尽量甄别出真心搞科研的好苗子,要是能学一招,一直能受用下去。 顾辙也不敢托大,不至于在教授们面前摆谱,他只是很诚恳地说: “怎么判断好之者和乐之者的境界,我也不敢乱说,我就拿我自己举个例子吧。大家都知道,我这人比较文理全才,既能搞科研、发文章拿专利。也精通法律布局,让我的科研成果利益最大化,还上过《今日说法》。 但是,我对法律的学习热情,与我对物理化学的学习热情,肯定是不一样的。说白了,我之所以理科那么强,最后还痛定思痛去学法, 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擅长吹牛、不擅长布局争取利益,那么我在物理化学上的努力,就不能被世人所知,酒香也怕巷子深嘛。 所以,学法的目的,是为了装逼露脸、人前富贵。同时,我学了之后发现自己确实也有缜密的思维、搞法的逻辑天赋,所以越学法越用法让我越获益,形成了正反馈的飞轮效应,我就成了一个学法学计策的‘好之者’,学这玩意儿有成就感,有好处,越学越有动力。 而更高一层警戒的‘乐之者’,那就得像学物理化学,甚至像是打一些你不太擅长的游戏。比如有些游戏,你打得很差,一上来就被对手打死了,但你就是爱玩,乐此不疲, 你不需要变强、人前显贵的正反馈来激励你玩下去,哪怕玩一次输一次你还要玩,这就是‘乐之者’了。用一个网上的术语,就是人菜瘾大,这才是真爱。 孙剑涛对物理确实是‘好’,但我看得出来,他好物理是因为学了物理能让他收获老师、同学、家长的羡慕、表扬,是能名利双收功成名就,我不是说这不对,但肯定不如最初人菜瘾大的人境界高。 我这次要招的不是工程技术人员,不是追赶、模仿、逆向国际先进水平,我要招的是未来的科学家,是从零到一的创新、是探索人类未知。到了这一步,需要的能力禀赋跟追赶国际先进水平是完全不一样的,‘乐之者’会变得无比重要, 因为科学探索本来就会有无穷的试错失败,如果一个人需要成就感的正反馈激励才能一直努力下去,只要他试错几次没出成绩,就会自我怀疑,就会转行跳槽。只有人菜瘾大的,被物理杀了千百遍,还会坚持研究下去,这种人不需要功名的激励。 我说句难听的,我国目前的科研界,之所以陷入‘追赶外国的加速度越来越强,但探索未知却相对止步不前’,跟我们的科研人才筛选体系、之前需要大量‘好之者’,而后续却无法及时转型到吸纳‘乐之者’有很大的关系。 探索未知是很寂寞的,你都没有一个路标在前面领跑,想摸鹰过河前面都没鹰可摸。所以,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当然,今天我这番话,希望你们对外保密,因为我以后还想从你们这儿招人。我不希望我的选人原则泄密后,下一次来的都是卧冰求鲤利欲熏心的演技派。” 人品和道德,从来都不是不重要的。只是只有老板直接选才时,才能高效利用好这招。如果古代皇帝能对每一个被举的“孝廉”亲自把关,而且皇帝本身眼光足够好,那么哪怕察举制也是不至于堕落的。 但如果公司或者朝廷大了,大老板忙不过来,不得不间接选才,就不能授权给hr或者“中正官”去选道德,那样会给巨量的舞弊空间。只会招来二十四孝那样的虚伪诈骗犯。数千年的历史早已证明,超大规模下,科举比察举和中正公平多了。 当顾辙将来做成了大公司,他也会面临无法再选出真正‘乐之者’,而只能重新依靠职业猎头和hr按“法制”招人,低效但公平。 顾辙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别让自己的事业变成大公司,那虽然利于赚钱,却不利于为人类探索未知。 可不能让“成为世界首富”这种拉胯卑贱的小目标,而损害了他经天纬地的科研伟业。 第52章 处于成败叠加态的顾辙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尊重都是相互的。 郑教授和谭教授毕竟是人品过硬的学者,顾辙那么信任他们,把他选才的人品标准秘密相告,他们承诺了要守口如瓶,那就必须守口如瓶。 而且,教授们也是真心觉得,跟顾辙吃的这顿饭,颇有收获。 至少知道以后招博士生, 如何招动机更纯正、确实是真心醉心科研的人。哪怕多规避掉一个伪装出来的禄蠹,也是好的。 所以,这种看人的心法,怎么能随便泄密呢,当然要自己心里清楚、偷偷用就行了。 饭局结束后,谭教授也不顾当天时间已晚,亲自给被刷的孙剑涛回复了一个电话,让他别再想这事儿了: “小孙,顾辙已经给我和郑教授解释过了,他选人自有他的道理,虽然未必准确,但他觉得你对物理的热爱和好奇心,不如李怡然费哲轩他俩,我也理解了。 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你继续收收心把手头的课题结了。我也一直觉得,你将来适合去企业或者工程类的院所, 不适合去科学类院所,现在这样也好。” 孙剑涛在电话里,显然很郁闷: “我是打算去工程类的院所,但他顾辙凭什么这么判断我?我是知道他写出过不少论文、做出过一些发明,但大二学生这样judge一群博士合适么? 他一个搞材料化学的, 物理领域他是外行啊!教授您可不能由着那些搞化学的越俎代庖。再说了, 顾辙他就开科技公司的,他不也是搞工程应用技术的么?还清高得好像他打算搞基础物理研究似的!” 孙剑涛最后这番话,倒也有道理。因为但凡是正常地球人,没有穿越重生先知先觉,都不会理解顾辙找几个物理博士去一家科技公司搞基础研究,是为了什么,这完全看不出商业价值。 只有顾辙自己这种开了挂的人,才知道是为了石墨烯布局,必须把相关一些务虚基础的物理论文铺垫一下。 谭教授自然也是不解的,不过他已经认同了顾辙的识人之能,强行用教授的信誉背书: “具体理由你别多问,我已经知道了。有些东西说出来就不灵了,下次其他面试的人会伪装,这不是防着你,是防着后来人,反正他有他的道理。” 教授都这么说了,孙剑涛只能恨恨收手。 同样的情况,当晚在三大教授的学生群中,还反复发生了,无非是程度有所轻重。但无一例外教授们都很守口如瓶, 没有透露细节,只是用教授的信誉为顾辙的决策公平性背书。 考虑到这是一家私人公司,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关院所招人,本来就没有立场去质疑其公平,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花纳税人钱的单位,想招谁招谁。又不是考公,要什么公平公正公开? …… 组建实验室班底的事儿,暂时就算这么压下去了。 大伙儿各回各家休息一晚,次日便是国庆长假。 那些已经确定了去向的博士生们,有些对新公司的事儿也挺上心,居然趁着假期抽时间、恶补一下天元科技的相关消息、行业现状。 毕竟顾辙招人很仓促,除了郑教授这边带的研究生以外,其他博士之前普遍跟顾辙的事业专业并非完全对口。 大家平时都有自己的学业和科研要忙,也不会一直盯着学校里的新闻风云人物。 如今都要给顾辙打工了,才来临时抱佛脚,由此也看得出这些博士都没什么社交玩乐需求,国庆长假也没处去,还不如补补行业常识。 顾辙也挺喜欢这种氛围的,搞学问的人就该专注于自己的本业,哪怕情商低、消息不灵通,都不怕,顾辙能容忍。 这些博士们一番调研后,很快了解到顾辙如今在隐形眼镜行业内,具体是个什么地位,他的生意在淘宝平台上有多么受重视、又面临那些主要竞争对手和新的竞争形势。 随后五人拉了个QQ群,及时互通有无、交流各自的情报,便于将来实习期里互相帮助。 至于其他那些被招进去的硕士生,也有硕士生自己的QQ群。 这种同期入职的职场新人,一般都会拉帮结派的。 几人在群里聊了一会儿后,李怡然因为是唯一的女生,就提议大家如果国庆期间留校没回老家,可以出来聚餐一下,进一步增进了解。 在群里只有一个女生的情况下,这种话题也只有女生主动提比较方便。男人会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好像在约妹似的。 李怡然一提出,其他四个男博士中,三人一拍即合, 只剩情商最低最社恐的沈明博拒绝了,说他要抓紧假期把顾老板的论文全部研究一遍,再把已经公开的专利申请文件和授权文件都看一遍。 毕竟他是五人中唯一已经博士毕业的,长假放完后直接就能全职入职,这让他很有危机感,觉得有必要加快进度,把老板的历史业绩好好深挖一下。 而且他跟着郑教授搞的就是聚酯研究,到了顾辙那儿之后,可以直接继续在镜片材料上搞后续研究,顾辙对他和魏一平的上手速度要求是最高的。 李怡然见邀请无效,也就无视了这个社恐学长。 大家十一都准备好好休息补觉、而且方舟市是旅游城市,外面游客太多也挤。最后就约在三号,外面稍微空一点,到校外找个地方喝咖啡聚餐。 …… 十月三日转眼就到,几个博士稍稍习惯了即将给顾辙打工这个事实。也陆续搜集到了更多“慢真相”,就等着聚餐扯淡的时候一起分享。 李怡然准点来到约好的咖啡馆,订了个包厢喝下午茶,结果稍微等了一会儿,就发现来人数量有点多。 原计划是四个人,最后实际来了六个,金灿和魏一平都带了女朋友。好在他们也识趣,一到就立刻表示“男生AA,女生免单”,自己带的女朋友自己养。 李怡然琢磨了一下,倒也反应过来,估计是他们女朋友不放心,想看看男友新单位的同事都是些什么人吧。 这世道,女博士嫁人稍微麻烦一点,但男博士找女朋友绝对吃香。金灿和魏一平的女友见到李怡然后,看了她的长相,也都彻底放心了。 一伙人客套了一番之后,上了茶点,自然而然就聊起关于新公司的内幕消息来。 搞聚酯研究的魏一平,聊着聊着就给大家带来了一条坏消息。 魏一平这人,是四人中最没有雄心壮志的,毕竟他连当实验室小老板的野心都没有,跟着做做日常研究工作、钱发够,就很满足了,他们实验室将来的小老板是沈明博。 或许有人会奇怪:顾辙不是很看中招来的博士生的心态、工作学习动机么?为什么孙剑涛那种动机稍弱一些、不够纯真的,他就刷了,而魏一平这种同样有摸鱼可能性的,他就留下呢? 这一点,其实这些博士生自己也没想明白,只有顾辙自己心里清楚:他对聚酯研究的博士,和那些搞材料物理基础研究的博士,期望是不一样的。 搞化学聚酯研究,是服务于眼下,强化现金奶牛,搞实打实的商用材料研发。这种人只要能做事,能激励起来,可以有教无类,不用非常严格讲究动机。 而搞物理的那俩博士,顾辙招进来是为明年甚至后年的石墨烯研究储备的,是为二维单层原子材料的物理特性基础研究储备的。 这种跟理论物理前沿紧密相关的、短期内不涉及商业变现利益的课题,需要耐得住寂寞、动机纯正的博士。 这是真正的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因材施用。 也正因为魏一平如此的禀赋特性,他相对其他同事来说也比较八卦,不太专注和坚定。 加上他跟被刷的陈凡关系最好,所以魏一平这几天里着实得到了不少关于天元科技的负面消息。 此刻,大伙儿一边喝着咖啡,他语气平静地诉说了几条关于公司的利空消息:“不知道你們听说了没,我是从被刷的陈凡那儿得到的消息,还特地上淘宝看了,验证真假。 目前天元科技的主要营利来源,其实都靠顾总卖光学新材料的技术授权,还有就是自己授权给关联公司、打品牌冲知名度,引来更多的技术授权买家。 但是,就在前天,十一当天,我看了淘宝官网,海昌眼镜居然正式入驻淘宝,也开了官方授权认证过的旗舰店,据说保证卖的都是真货。 淘宝是五月份开的,我是七月底的时候看了《今日说法》才知道这个平台,据我所知,淘宝平台原先是没有加‘V’认证官方品牌店的功能的。 这次海昌主动要入驻,承诺官方直卖真品,淘宝才给临时调整代码加了这个小功能——当然,来得更早的天元光学也是品牌直营,也是真品。 只不过原先天元的牌子是新注册的,没什么知名度,所以加不加V没差。这次淘宝开发了加V功能后,天元的店也加了V,目前倒是依然还有淘宝上最好的推荐位,不比海昌差。 我逛了一下海昌的店,他们300度以下的隐形眼镜,零售价一副直接卖到50块钱了,买得多还有满减活动,才上线两天,网页上显示已经有一些销量了。 这种使用同样专利技术授权的大品牌,也打折促销,不知道天元后续竞争形势会怎么变化。陈凡自己被刷了,心里不爽,这几天可是对我说了不少利空消息,其他一些不靠谱的,我就不转述了,我知道他是有情绪。” 魏一平这些话也算中肯,陈述的都是网上留心就能查到的公开信息,并不是搬弄是非。其他未验证的事情,或者是主观判断,他就不说了。 他也挺会做人的,这些都是未来的同事,但凡说一些不实言论,将来确实被打脸了,被人到老板那儿告密,他也会很难做人。而只说求证过的事实部分,就身正不怕影子斜了。 魏一平说完后,还真就有人紧张了起来。首先他自己的女朋友,就嗅到了一丝阴谋论的味道,不过他女友来之前被关照过了,不许她乱插嘴,才暂时忍住没开口。 另一边,化学沉积法实验室未来的负责人金灿、他的女朋友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金灿的女友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们不会是被什么皮包公司骗了吧?这么急着赶在国庆长假之前把你们几个火速签了,莫非老板早就知道国庆期间会出关于公司的利空消息?所以赶在大家还没信心动摇之前抢人?” 女朋友这么一说,金灿顿时很是尴尬,连忙给几个未来同事道歉:“你们别往心里去,她平时不太关注学术科研上的事情,而且是外校的,不知道顾总的厉害,我绝对是相信顾总的实力的。” 李怡然见状,自然也要立刻说些什么稳定人心,毕竟她和金灿是今天到场的人中、仅有的两个未来实验室负责人,聚酯实验室的沈明博不是没来么。 李怡然便当机立断发话:“顾总之前不是都给我们看过他的JMC论文了么,他五月份的时候就把免光学研磨的离心美瞳新材料技术吃透了,肯定早就深谋远虑在布局下一步棋了,价格战这种低端恶意竞争,他肯定不怕的。 海昌的事儿,陈凡那天面试之前就提过了,现在不过是第二只靴子正式落地,有什么好担心的?说不定顾总只是在考验我们。 再说就算公司利润下滑,难道还养不起三个实验室、不要做后续科研了不成!我们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金灿的女朋友不了解情况,说不过她,但女人的直觉就告诉她,这个顾老板说不定就是个大忽悠。 她缄口不言,只是冷冷看着李怡然在那说大话,心中暗忖:暂时让她吹几天牛,回去后要好好关注天元科技和天元光学的新闻,要是真发现不对劲,就劝金灿别踩坑了。 第53章 都是他们自找的 连刚要进公司的新人,都能意识到天元科技、以及受天元科技加持的天元光学,所面临的“困境”。 局内人对这一切就更是“洞若观火”了。 早在十月一号当天,第一个对顾辙的困境表示同情的,居然是阿狸巴巴的马老板。 马老板出于维护客户关系的考虑,还挺不好意思地请顾辙上门、去他的小会所喝两杯,解释一下生意上的合作。 顾辙压根儿没当回事,但喝点小酒还是可以的, 就带着未婚妻一起去会所玩玩。 马老板开门见山跟他直说:“海昌之前跟我们接触了,他们希望在淘宝上开加V认证的直营店,还要入驻阿狸巴巴的2B电商平台。 这是正常商业合作,我没理由拒绝,相信老弟你也理解,以后我们在其他的宣传合作上,依然可以紧密互助。” 淘宝作为平台,如今还是比较孱弱的,毕竟才上线五个月。除了顾辙以外,有其他大牌商家肯入驻,马老板当然是求之不得。 这是正常的平台商业行为,他可以不用跟顾辙解释。 但他看出顾辙这人潜力不凡,短短一年多能弄出那么大阵仗,以后上比《今日说法》还有名得多、流量大得多的媒体的机会,肯定是络绎不绝。 能拿到淘宝上合作的新产品,肯定也不会断,所以,出于情分,笼络维护一下顾辙, 总是不会错的。 顾辙却是无比淡定,微笑着让人看不出深浅:“你到底想说什么?” 马老板一愣,他没想到顾辙居然一点情绪都没有,那么云淡风轻,似乎对于冒出了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完全不当回事儿。 “你……不担心海昌上了淘宝之后,抢走你大部分生意?小顾,你这么淡定,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 对了,之前跟孙董聊好的300万美元转让3%阿狸巴巴股权给你的事儿,你还打算行权么?不会受这事儿影响吧? 说实话,平台经济,本来就不可能在某一品类赛道上帮助一家企业赢得垄断渠道的,那样有损平台公信力……如果你想不通,不想行权了,我可以给你想办法别的补偿。” 顾辙嘴角上扬:“我没要你帮我垄断渠道,我顾某人还怕公平竞争么?至于你说的300万美元,不是说好了给我三个月时间筹钱?难道你还想违约?” 马老板被顾辙说得有些懵逼:“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慢慢筹钱。这样吧,我保证,给你的天元光学的广告位,肯定是平台最好的, 海昌有的资源你都有, 海昌没有的你依然可以保持一段时间。 当然,以后入驻品牌多了,我们还是要调整分配给其他行业的。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人就是专注于成熟产品、新的工艺材料技术,把原本就成熟的生意降低成本重做一遍。 你这样的人,是最适合靠电商做大的,我希望咱双方能互相成就、一直合作下去。电商帮你打开销路,你帮电商做好名声。” 马老板最后这番话,倒是确实真知灼见——因为互联网上一切新生的商务模式,最早的核心竞争力都是“卖便宜货”。 在电商还不普及的时候,会到网上找东西的人,图的就是省钱。 只不过一般商人实现便宜的手段主要靠假货。 而顾辙是靠科技创新,在不卖假货的前提下,实打实把生产成本打骨折。而且看顾辙的作风,他会长期从事这种成本杀手型科研工作。 这种得便宜货之利、去便宜货之弊的科技型公司,绝对是电商平台最要拉拢的对象。 事到如今,马老板已经充分看清这一点了。所以他才敏锐地注重维护双方关系。 既然对方那么有诚意,顾辙也不介意再稍稍白拿一些好处,他恰到好处地说:“放心,筹钱行权的事儿,一切照旧。 这次海昌的事情,我能理解,不过,我也马上要发布新产品了,就这几天马上要上线,是用离心法生产的廉价美瞳,挂的是天元光学的品牌。 而且也是跟海昌的透明镜片一样,准备在淘宝和阿狸巴巴双平台同步上线。我要绝对的宣发资源倾斜,最好的广告位都留给我, 如果你们有诚意的话,还希望你们利用已有的供应商信息,给你們知道的、有联系方式的国内眼镜行业经销商,全部发邮件、发推送和打电话,尽快告知他们天元光学的这个新动作,至少让他们知道我的新产品上市了。推销的活儿,不用你操心。” 顾辙也知道,2003年淘宝和阿狸巴巴的信息触达效率还是很低的,大部分网民就算懂网购的操作了,基本上也要十天半个月才打开一次淘宝,不可能跟后世女人那样天天逛。 至于阿狸巴巴上那些企业级客户的采购人员,也是每周开一次阿狸巴巴后台、看看相关信息就很不错了。你给他发站内信,人家可能很久都看不到。 但这些问题并不是不能解决,阿狸巴巴在早期铺开渠道的过程中,就是让线下推销人员一个个地推扫楼、来让企业级客户入驻的。 所以凡是在阿狸巴巴上开了户的商家,他们都有电话联系方式,只不过平时不太会打电话上门骚扰。 现在算是顾辙的新产品要冷启动,而马老板又要维护他的情绪,他就趁机要点筹码,让马老板的地推团队客串一下天元光学的电话销售,仅此而已。 想清楚其中利弊之后,马老板觉得顾辙要的也不多,就爽快答应了。 两人又意思意思喝了两杯,起身走人。 …… 离开马老板的地盘后,跟着顾辙一起来的陆幽幽不由有些不爽,总觉得未婚夫还是吃亏了: “要我说,既然淘宝既能给我们宣传资源,也能给海昌宣传资源,那以后我们也一不做二不休,等哪天国内有其他电商品台崛起了,我们也去那些平台上开店,别专注于一个平台了,反正大家都是双向选择。” 顾辙搂了搂未婚妻的腰肢,语气平静地说:“当然,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合法权益。不过我估计,未来两三年里,怕是都看不到淘宝的竞争者出现。 所以,暂时没必要意气用事,再说马老板不是都让我认购了3%股权了么。到时候再从长计议吧,目前来说,是我们更需要电商的渠道。” 顾辙在这一点上非常清醒,因为他做的生意,其实就有点类似于后世小米的生意—— 小米雷老板做的一切生意,都不是什么“发明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产品”模式。而是“把已有的东西做便宜”。 这种生意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自己去开拓市场、让“原本不用某种产品的消费者,转化为用某种产品的消费者”。 因为要转化用户习惯,就肯定要深入线下、渠道下沉、一个个人对人盯防转化。纯网上空军路线是做不到的,至少转化效率很低下。 而对于一个前人已经帮你转化好、形成用户习惯的市场,你只要把成本杀破地板价,直接就能屠杀级抢夺走客户,然后让业内的经销商集体倒戈,抢着来帮你一起卖。 顾辙的长处和短处也是如此,培养用户习惯的事情,他一辈子都做不了,这一点他非常有自知之明。所以他只做成熟行业+成本杀手+电商空军铺货。 历史上雷老板数年后的成功模式经验,顾辙几乎可以全盘抄过来。 …… 清楚了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不贪。后续的一切操作,也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顾辙特地多等了两天,先等海昌的透明镜片在淘宝上铺货铺开、定价策略全部摸清之后,他才让朱怡婷那边,把天元光学的美瞳镜片也跟着上线。 而且,天元光学的定价策略还非常鸡贼,特地选择了让自家的美瞳卖得跟海昌的透明镜片一个价格。 海昌的透明镜片是50块一副,天元的美瞳也定50块一副。 海昌那边上线后第二天补上了一条满减打折、一次性购买50副以上的,可以打折到45元、一次性购买200副以上的,打折到42元。天元光学这边也都照抄。 这摆明了就是告诉海昌的人:你们在纯透明镜片领域价格战打到什么程度,咱就在美瞳领域把折扣打到什么程度,你们撑得住咱就撑得住。 而与此同时,海昌的美瞳镜片,如今还属于比较昂贵的“高精尖奢侈品”,哪怕肯打价格战,至少也要卖两百多块钱—— 还别觉得贵,因为美瞳这玩意儿的售价,本来就是随着时代有巨大落差的。后世美瞳便宜(现在2022年,淘宝上搜零售价一般70~100,有品牌的,月抛。所以03年月抛的经销商出厂价都要200多是完全正常合理的),那是因为后世技术成熟了,有不怕离心甩不匀颜色的新材料。 而03年美瞳绝对还算高端货,没有顾辙的技术,成本是非常高的。生产时的不良率也很高,一旦硅水凝胶中的染色剂分布不均匀,就得报废。 这样摊下来,才导致良品售价必须高,不然抹不平不良品的报废成本。 天元光学铺货完成后,马老板那边倒也信守诺言,一方面给天元光学的美瞳最多的广告位, 一边出动所谓的“地推铁军”一个个给他们有联系方式的国内眼镜行业经销商打电话,人肉通知他们天元光学上线了超便宜的美瞳镜片,欢迎进货。 广大经销商刚接到这些电话时,倒也不生气,虽然被骚扰了,但毕竟是提供了有用的商业信息。 他们上网查了一下价格,也都觉得很划算,先稍微进几副卖卖看再说。 不过,敢第一时间进很多的经销商,倒是极为罕见。谁让03年美瞳的概念还没推广,市场容量很小呢。 之前进货都要二百多了,零售端出去至少三四百,那么贵的价格,买得下手的女生还真不多。 第54章 顾老板什么都好就是太直男 用新材料制作的低成本美瞳,在国内市场能卖出多少,其实对于顾辙事业的总收益而言,占比并不大。 之前他把美瞳新材料在欧美国家的专利权、卖给依视路,已经回本了足足700万美元。 大头已经赚到手,剩下的主要目的还是立威。证明自己研发的科技、每一个都含金量巨大,将来卖后续技术时, 喊价才好愈发有底气。 所以,自从10月3日产品最初上线后,顾辙该做的事情也做了,然后他就放手陪着未婚妻好好去享受假期了,日常工作都丢给朱怡婷操心。 他又不是什么心态爆炸的扑街写手,会卑微到每天看后台进账了几碗奶粉钱几节补习班钱。 他这样的大老板, 一周看一次账户都属于勤政了——这绝对不是吹牛,人都是越有钱越不在乎短期收益的。 哪怕写书的,但凡能写到顶级白金, 不也能做到“小半年没看账户了,偶尔想起来看一眼,咦,怎么又多了几百万”。 一直到10月8日,长假结束,顾辙才算第一次想起来,该关注一下最新的销量统计。 不过,周一总是很繁忙的,学校里也还有一堆日常琐事,又拖了顾辙一天,一直到9号午后,他才闲下来, 然后给朱怡婷和林静静、叶小敏她们分别打了电话,从总经理、市场调研负责人和财务三个角度,全面了解了一下最新的情况。 距离首发上线已经过去六天了, 虽然外面都在放假,但国庆长假向来是拉消费的黄金期, 很多非必须的消费品,都能在国庆期间走出一波放量,所以六天足以看出一些端倪。 还真别说,第一轮电话打下来,结果还挺让顾辙意外的,首发销量居然并不理想。 “六天了,居然一共才卖出去四千多副?这算下来一天七百都不到啊。不会是原本的分销商客户没反应过来、都是零售消费者买的吧?平均每个订单的规模大么?” 顾辙听了林静静统计的数据时,还有点不敢相信。 他目前第一批开的两台美瞳离心机,一天都能生产一千五百副。他满以为等市场培养起来了,还可以让朱怡婷进一步扩产增加设备,现在只是预热。 但如果每天的销量连目前的一半产能都吃不饱,这还是国庆黄金周期间的销售数字,那假期结束了说不定还会下跌。 这还扩产个什么劲。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没有注意到,之前太乐观了。 林静静在电话里,声音也是很无辜:“我也不知道问题啊,我仔细分析了淘宝和阿狸巴巴的后台订单,也电话回访了一些客户。 可以确信九成以上的成交量都是那些二道贩子在进货,但他们普遍进得不多,我们的满减折扣是对标海昌的经典透明镜片的满减的,所以最高也就200副。 买的最多的经销商,也就卡着线只进200副,拿到42块一副的最优惠折扣。还有一些分销商甚至连这个折扣都不想要,只买45块一副、一次50副的—— 要不,我们把满减套餐的上限规模再做大一点?比如一次性买五百副,降低到39块一副,一千副36块。我们的生产固定成本在16块,这样毛利依然能有20块。” 顾辙想了一下,立刻否决了:“这样吃相太难看,好像我们主动打折甩卖、怕卖不出去一样。我们本来就要扮演‘不惹事也不怕事’的角色,说好了盯紧海昌的价格战策略,那就必须盯紧了。 这样海昌才会掂量掂量,不会上头追击继续降价、打折到大家都没得赚。海昌把满减上限卡在200副,是有深意的,因为再多你就不好解释为‘个人消费者采购’了,不管海昌的人内心是不是这么想,反正我们说了盯紧就是盯紧。 对了,海昌那边,过去这九天,卖普通透明镜片,销量怎么样?我们自己的透明镜片,销量又如何?” 林静静在电话另一头沉默了一会儿,顾辙听得见她在哗啦哗啦翻报表,看样子昨天复工后还有抽空加班好好整理数据。 许久之后,林静静才回答:“海昌这九天里的淘宝销量,平均每天两千多副,而且有上升趋势,一开始只有几百副,7号达到顶峰突破每天三千副了,昨天今天又稍有回落。 阿狸巴巴那边的销量,我看不见,因为不像淘宝那么容易查。另外我们自己在淘宝上的老式镜片,销量也下滑了40%,明显是被海昌挤占了。 不过行业总规模倒是在扩大,在网上进隐形眼镜的商家越来越多了,我们和海昌加起来的总销量,每天都在攀升,估计是线下渠道被挤死了一些。” 顾辙挠了挠头:“查不到你早跟我说啊,我给老马打电话问不就是了,你先挂了。” 顾辙说着,直接挂了跟林静静的通话,另外拨了马老板的号码,作为深度合作伙伴,私下里透露一点对手的后台不太涉密商业信息,也没什么。 15分钟后,拿到全部数据的顾辙,才坐下来全面分析了一下,发现海昌在过去九天的网上销量起势,做得还确实不错。 虽然海昌比天元卖得还是贵,但人家牌子响亮,有的是人乐意买。到了偏远城市的线下实体店,牌子大的货绝对更容易出。 “透明镜片被挤占的份额不小,美瞳总市场容量却没起势,看来还要再缠斗一阵子了。” 顾辙合上全部数据,心中如是盘算。 此刻还在午休时分,未婚妻陆幽幽也一直陪在他旁边,看他打了那么多电话,劳神费思,也温柔地帮他揉着太阳穴,中间还偶尔帮他代劳打了其中一些电话。 此时此刻,见顾辙有些焦虑,她才出言相劝:“我也觉得,你对美瞳市场的快速增长,有点期待过高了。传统镜片毕竟本来市场就很大,我们是在旧蛋糕里切一刀、做分蛋糕的事儿。 美瞳原先市场容量就很小,我还特意看过相关的报表,去年全国美瞳市场,才几千万的销售额,换算下来才卖了几十万片。 你现在铺了成本打三折的便宜货,最多也就是把这块小市场抢到手,要说把市场进一步做大、这个做蛋糕的本事,我们根本没有。” 顾辙一把抓住摁在自己太阳穴上的纤细手腕,垫在自己脸颊上,如沉思者一样撑住,说道: “原来市场容量小,物价一下子便宜几倍,消费者数量会井喷才对,这并不是那种从0到1的困难开拓,只能算是从1到N。从1到N向来都是成本一降、销量立刻爆发的。” 陆幽幽并不介意丈夫的反驳,还是细声细气地说:“但我看你也没为这个市场的爆发,做好宣传准备工作啊。 你的销售策略还是跟原先卖透明镜片一样,只靠打折让经销商进你的货,但经销商怎么向最终消费者推销、加大推广力度,你能掌控么?能直接上淘宝买东西的,还是极少数,1%国民都不到。 其实我早就觉得你在宣传上太轻视了,你的思路是很缜密的,但你不懂女人,更不懂女生要买漂亮东西,需要怎样的触发和宣传。 我敢说国内大多数眼镜行业的门店、经销商,他们也不太懂,因为传统眼镜就不是为了戴着好看的,是功能性的。他们的销售能力、话术、推广手段,肯定没升级跟上。” 顾辙听到这儿,才一下子有些呆住了。 确实,自己算无遗策,什么都好,就是从来对女人缺乏同理心,绝对钢铁直男。 “有道理,不过还好你提醒我了,现在意识到也不晚,反正我们不抢时间。走,明天跟静静她们约个时间,戴好墨镜别暴露身份。 先去本市那几家进过我们美瞳镜片的经销商店里,看看他们的销售策略。确实,之前透明镜片的快速成功,让我有点想当然了。” 天下果然没有容易白捡的钱,哪怕上一次赚到了,这一次形成路径依赖、轻敌照搬,还是会难以快速起势。 就好比哪怕是写网文的所谓大神,一旦一本火了之后,下一本开书之前缺乏市场调研、想当然自嗨,也是会重新扑街的。 顾辙之前确实在这方面花费的精力太少了,没当回事。对产品投放上线的催促又比较急,估计朱怡婷那边想安排什么操作,也没时间部署。 既然如此,偶尔微服私访一次也好,不算浪费时间,这也是防止过于脱离人民群众。 …… 顾辙决定要暗访,林静静她们当然不会反对。 何况顾辙还承诺暗访逛街期间可以帮她们清空购物车作为加班费——但是不许买珠宝和奢侈品。衣服和化妆品可以随便买。 于是,次日周三,几人下午难得请了个假翘课,按照之前从淘宝后台拉出来的买家清单,找到了方舟市本地最大的几家进了天元美瞳的经销商门店。 顾辙他们去的第一家眼镜门店,位于市中心的高端购物中心方舟大厦里面,店名品牌叫“巴黎之春”,其实跟巴黎没有半毛钱关系,就是个国人自立的眼镜品牌。 顾辙为了低调,特地让叶小敏开了二手破车去,没用迈巴赫。一男三女一行四人,就挤在四万多块的二手车里。 进店之前,顾辙特地看了一眼淘宝后台拉出来的清单。清单上显示这家巴黎之春一共进了200副美瞳,42块一副拿的货。 当时天元光学在淘宝上一共提供了两套包装,一套是天元光学自己的,另一套就是白牌包装,也就是相当于无品牌,就跟后世并夕夕上的小厂便宜货一样。巴黎之春从他那儿进的货,就是选的白牌。 兼卖白牌也是为了方便买家拿回去之后可以直接换包装、变成他们自己的品牌,而不再惹上之前暑假里那种“反向假冒”的官司,让大家进货时更没有心理负担。 反正美瞳材料的国内专利,顾辙至今还完全捏在自己手上,没有排他授权,所以不用像之前透明镜片那样遮遮掩掩、被海昌限制而不敢卖白牌。 美瞳这玩意儿,现在就是顾辙想卖天元就卖天元、想卖白牌就卖白牌,谁都管不着他,彻底的自由。 然而,确认完信息后,走进方舟大厦楼下这座巴黎之春眼镜店,暗中搜索了一番美瞳后,当顾辙找到自己的货时,还是大吃一惊。 “卧槽?这么黑?这不就是从我们那儿42块一副进来的货么?居然还卖480一副零售价?难怪没人买呢。” 包装果然是被巴黎之春的人换过了,但顾辙绝对看得出里面的镜片就是他家的,而不是传统模铸法工艺造出来的美瞳。 因为他对这些材料、工艺太熟悉了,只看镜片的质感软硬,就能判断出是不是用他研发的新型硅水凝胶材料造出来的美瞳。 硅水凝胶配合离心法造的美瞳,质地要比传统材质软得多,软到肉眼就看得出来。 虽然这里是高端购物中心,但是敢按进货价的十几倍来零售,也是够可以的了。 这么暴利,市场怎么打得开? 偏偏就在顾辙暗中观察的时候,还真有一些穿着时尚的女生路过这家店面,进来溜达了一圈,本来是想找找看有没有漂亮时尚的镜框、太阳镜的。 顾辙冷眼旁观,发现这儿的店员倒是还热情,会向消费者推荐新产品,包括就推荐了美瞳,吹嘘了一堆高科技,说这种美瞳比旧的更软,戴起来眼睛舒服,也没更贵。 如果有诚意的话,还可以稍微给点上新折扣,打折到400左右就拿下。 听到这一句时,顾辙才算稍微好受了点,好吧,大商厦里的标价都是不能信的,毕竟还有活动折扣,并不是真的480直接卖出去了。 顾辙让陆幽幽他们借故先去别处逛一圈,盯着店门口,不一会儿就发现那群被忽悠的女生,居然还真有人掏钱买了,但更多的人还是觉得贵,不划算,或者是别的原因,总之成交率并不高。 “400多块一副,居然都有人为了漂亮肯买,我42一副居然都没人来抢,唉,网购普及率还是低啊。”顾辙看了这个结果,不由自嘲了一句。 听老板这么说,旁边的女同学胆子也大了起来,一起帮着群策群力。 林静静心直口快,率先说:“我觉得她们这儿宣传也不到位,关键我们自己也没做好,没法给他们提供效果图。 要是有点漂亮女生有蓝瞳孔绿瞳孔棕瞳孔的美照,在店里这么一贴,放大一点看效果,肯定问的人会更多。 而且经销商们太不了解这个新产品降价后、销售量增长的潜力了。要是换做我,知道这么漂亮的镜片只要四五十块钱一副,我肯定好几种颜色都买个几副放着。” “是我之前太忽视女性感受了,我不适合亲自做这种生意,也不该催得你们太急的。这种话题,果然还是要你们年轻女生自己容易讨论出营销策略来。”顾辙很是坦荡地承认。 第55章 码农 连夜实现顾总需求 虽然经历了一些小波折,好在顾辙这人在闻过则喜方面,还是挺值得称道的。 此番暗访都还没结束,意识到的自己错误,顾辙立刻就放下架子,愿意虚心接受妹子们的意见。 毕竟,不懂女人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丢人事儿, 大大方方认了就是。 当天下午,大家调整好心态,把方舟市内主要几家进货天元光学美瞳的眼镜商,全部实店暗访了一遍,虚心搜集情报。 林静静还挺自来熟地假装成诚心买美瞳的消费者,各种套话, 询问门店经理“你们觉得,如果美瞳的售价跌掉一半以上, 有没有可能引来销量的井喷?” 有些门店经理深谈之后,也意识到这种可能性是不小的,毕竟喜欢漂亮的女生那么多,肯为闪亮的大眼睛和光泽感的瞳孔买单的肯定不少。 潜在消费者和实际购买者的规模差距那么大,说明成本肯定是个大问题。 注意到这些门店经理的动摇后,林静静也设身处地帮着深入分析:“我觉得你们用卖传统隐形眼镜的价格策略卖美瞳肯定不可取。 传统隐形眼镜是刚需,近视了,为了保护视力,花几百块都是正常的,消费者为这笔开支预设的‘心理账户’属于医疗支出。 美瞳只是为了漂亮,稍微附带一点保护视力,但实际上300度以下近视是可戴可不戴眼镜的,这就不是刚需,消费者的‘心理账户’是美妆支出。” 这些话,说得好几个门店经理一愣一愣的:这个漂亮小姑娘怎么说话一套一套的,来买个隐形眼镜, 还扯什么“心理账户”、“锚定效应”,搁这儿上MBA营销课呢? “你到底什么人?是不是来买美瞳的?”好几个门店经理最后都起疑了,不由反问其身份。 林静静这一年多来,经常做市场调研,脸皮倒是练厚了些。包括刚才那些一套一套的营销课说辞,也都是她被顾辙委派了活计之后,自己看书恶补、带着问题学习,才进步那么快。 于是她便面不改色地说:“我当然是诚心来买美瞳的,但你们卖这么贵谁买啊!我查过网上才几十,要不是不相信网上质量,谁来实体店买贵的!” 此言一出,那些质疑她身份的人都哑口无言了,个个心虚,唯恐“潜在消费者”发现他们卖大几百的东西,其实就是网上四五十的。 她们对林静静的认知,也调整为了“不过是个比较善于上网淘便宜货的懂行消费者”。 …… 暗访工作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甚至还带上了晚间档,一直拖到七八点。 一伙人足足走访了六家门店、深入细致调查,拿到了充足的分析资料,这才有时间坐下来吃晚饭。 顾辙也不是苛待下属的黑心老板,看大家这么辛苦,就在最后一家调研门店附近,找了个高档餐馆请大家好好搓一顿。 刚才最后调研的那家门店,在城南湖滨路一家高档购物中心附近,所以周边够档次的消费场所还是不少的。 林静静大学里主要学的日语,后来因为顾辙安排的工作任务需要,她也自学一些德语之类,这种妹子比较喜欢吃西餐日餐,当然也不至于崇洋媚外。 03年嘛,国人的民族自信肯定不如二十年后,喜欢吃西餐日餐没什么奇怪的。 顾辙就难得找了家价钱有点冤大头的高档日料,带妹子们开开眼,满足一下新奇感。 金枪鱼大腹赤身随便上,好多菜都有撒飞鱼籽和海胆泥,看上去稍稍有点用力过猛。 几块高档金枪鱼下肚,妹子们顿时觉得加一天班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大家很快聊起今天的心得,似乎不吐露一点干货都对不起眼前的鱼片。 “顾哥你也吃啊,光看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林静静猛吃了十几片后,看顾辙兴致寥寥,只吃烤肥牛,闹得她都不敢多吃了,还以为这东西真的很贵。 顾辙不禁微微一笑:“放心,我怎么可能心疼钱,我是从小吃鱼吃腻了,不习惯花大钱吃鱼。我就觉得肥牛好。” 这种感觉,外人很难理解。因为顾辙小时候家里是渔民,出身贫寒,花大钱吃鱼,让他始终有种道德上的浪费感。 林静静愈发局促,连忙把话题转到正事儿上,根据今天的调研,说出几条建议: “顾哥,我看我们不如这样,回去之后,好好组织人手跟淘宝上、阿狸巴巴上大批量进了我们货的客户电话沟通——他们进货的时候不是都要留收件人电话的么,阿狸马老板那边肯定联系方式更全,应该不难搞到。 我们一个个跟他们分析利弊,告诉他们‘降价一波后,销量可能会井喷一个数量级’,顺便再发展一下更紧密的经销商关系。 比如要是他们答应终端销售渠道打折,我们就承诺一段时间之后、把该地级市的经销权独家放给他,先到先得,先承诺高进货量的人先得。 等大部分地区的经销权都分配出去之后,我们甚至可以调高淘宝上的零售价,以后这种便宜货只给经销商。在网上零敲碎打拿货的人,在价格战方面就竞争不过这些配合我们线下零售降价的商家。” 顾辙听着听着,不由有点刮目相看。 这林静静可以啊,一年多带着问题自学历练下来,常规的商业分销套路学得挺扎实…… 就是有点“开历史的倒车”,明明电商都出现了,最后却发现电商渠道可能只是一个引子,还是需要用电商来拉线下经销商、最后还是以经销商为主。 不过,可能这就是03年、04年前后,电商行业的现状吧,未来是他们的,但未来还没来,中间会有反复、挣扎、反扑。 如果真学了传统的“地区经销商能拿到更便宜的货、拒不合作的人以后拿货要涨价”,再配合晓以大义、告诉他们未来市场容量会膨胀至少一个数量级, 确实可以分化瓦解,让一部分胆子大、敢于搏薄利多销预期的眼镜商,率先铤而走险试试水。 顾辙便点点头:“很好,这个建议值一个月奖金,你们其他人有什么看法和对策,尽管说,有帮助有奖,没帮助也有安慰奖。” 林静静受到了鼓励,连忙继续说: “还有还有,我也注意到了,目前线下眼镜店对美瞳的陈列展示不够显眼,一群进店的潜在消费者,都是奔着功能性目的来买眼镜的,没法激起她们爱美的消费欲望。 要不我们找点漂亮明星代言,拍点大头贴的面部特写艺术照,凸出眼睛的漂亮,印刷好了邮寄分发给大批量进货的客户,让他们贴在门店里。这种事情不增加他们成本,还帮他们促销,肯定很容易接受的。” 顾辙想了想:“这个思路不错,不过明星代言就不请了,明星这种东西,今天这个翻车明天那个翻车,我们是严肃的科技公司,不是时尚公司,趟这个浑水不合适。 我宁可效果稍微差一点,要不你们随便请几个模特,要不你和小敏拍几组艺术特写——这样吧,我算你们两百块一张劳务费,三百块一张肖像使用费,你们就当跟公司签个劳务合同好了。 如果你们有需要买衣服买化妆品作为拍照用品、‘工作道具’,给你们按双倍预算折抵、到时候开票来公司做账就行。小敏,记账的时候记到宣传广告费类别里,反正我们公司这方面开支很低。” 国家税务相关法律,对于一个公司的营销和广告费占销售额的比例也是有限制的,对广告宣传费的构成也有限制,这样也是防止很多公司把奢侈消费做到广告费里。 但是顾辙的公司广告费支出简直太低了,他那么高科技的公司,居然从不打广告。所以给模特买衣服的,以及模特的劳务费、肖像使用费,当然都可以归到宣传类里做账,天经地义。 说白了,就是给林静静和叶小敏开五百块一张的辛苦钱拍拍照,这跟外面那些未能火出圈的漂亮模特一个价了。 当然林静静和叶小敏也确实挺漂亮,叶小敏虽然身材不行没有女人味,五官却是绝对精致,只拍脸重点突出那对大眼睛,绝对没问题。林静静的话可以偶尔拍点半身照甚至到大腿为止的。 顾辙也不算浪费钱,完全是公事公办。 如果她们不要五百块一张的现钱,那么按顾辙的说法,就是折抵成“买一千块钱的衣服和化妆品额度”。 说起来这些衣服和化妆品是为了给公司拍照,但实际上拍的时候也就穿一次,以后还不就是记账时“折旧”了算自己的。 至于陆幽幽,肯定不能赚这个钱,顾辙还没大方到让自己未婚妻在商业广告上露脸的程度。 虽然陆幽幽比另外两个女同学更漂亮得多,但老婆只能自己一个人看。 林静静和叶小敏顿时颇为振奋,立刻就要拉着陆幽幽去买漂亮衣服,一边还不忘促狭地问顾辙:“顾哥,你准备让我和小敏每个人拍几张啊?要是少了超支没得报销,就不好了。” 她这话也是半开玩笑,知道顾辙不会不给报销的,真买多了,大不了多拍几张,多弄几个美瞳颜色。 顾辙笑骂道:“还算计上了,这个尺度交给幽幽把握了,你们能说服她允许你们多拍几张,那就多拍几张呗。我忙呢,我先给马老板打个电话。” 买衣服这种事情,钢铁直男从来都是反感的。 顾辙把三个妹子赶走,他自己继续坐在赤身店里,要了一杯苦茶,一边把单买了,一边给马老板打电话提个小需求。 “喂,马哥,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你的淘宝我最近用着不舒服,网页上加个功能吧。要允许商家在商品页面上放高清宣传大图才好。就现在的上传分辨率上限,我卖卖丑货还行,卖美瞳怎么卖得出去?” “对啊,至少要能显示1280分辨率的图片,最好再给一个‘下载图片’的按钮,允许下载更大像素的图,甚至是矢量图,让买家可以直接把图片打包去印刷店做成海报的那种。” “你说会导致网页打开慢?用户体验不好感受卡顿?你不直接加载不就好了么!让客户有需求手动点击再加载啊!这种网页设计还要我个外行教你们?快给你们的程序提需求去吧,实现不了我们都不想在淘宝卖美瞳了。” 当夜,淘宝码农们自然是一阵鸡飞狗跳,网页新需求不改大客户可能会退店,这可不是码农们承受得起的。 改,连夜实现需求。 第56章 让真相飞一会儿 众所周知,产品经理给程序员们提需求,从来都是加急数倍催办的。 但程序员们总会摆事实讲道理,最后实际上拿出一个双方都还能接受的进度。 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所以顾辙给马老板那边提“连夜实现”,马老板也就是跟他客气客气,口头答应一下。 实际上最后还是花了三四天的时间, 到那周的周末,才正式实现“淘宝网页端可以上传和下载高清卖家秀大图文件”。 毕竟,哪怕是十几年后,当马老板退休、阿狸巴巴的管理权移交给张某后。某一天张某被省里的领导问到“健康码功能今天能不能上线”时,他不也是先拍胸脯打包票“今天中午绝对上线”。 而实际上开发团队知道这个承诺时,都已经是老板答应的Deadline那天下午了, 也就是知道需求的那一刻就已经逾期了,然后又做了两天时间才上线——这已经是一群副总坐在程序员旁边一起监工的结果了。 顾辙的面子可比省里的领导小多了, 答应他一晚上给的东西,最后四天才给,非常应该,顾辙一点都不生气。 事实上,他也需要这几天的时间,让未婚妻陪闺蜜们去买衣服、买化妆品、试戴美瞳、拍艺术照、P图修文件…… 一切都弄好时,基本上也是周末了,刚好赶上。 可以说,林静静和叶小敏,跟那些淘宝码农们的辛苦程度,也差不多,至少工作时间差不多。 无非前者是买衣服拍照,后者是写代码。 林静静和叶小敏最后都买了十几套漂亮衣服,从几百一套到两三千一套的都有,倒是没有干更奢侈的事情,还买了些化妆品。 当然,作为对等的工作任务,她们每人也把所有衣服都变着法儿换着穿, 还把超过十种颜色的美瞳镜片全部变着法戴。确保每人每种颜色的美瞳至少搭配三四套衣服来成片, 甚至更多。 最后顾辙给了她们一人两三万预算,实际上拍了百来张照片,以备不时之需,供所有经销商可以变着花样随便选用,想要什么风格就用什么风格。 在选取衣服的时候,顾辙也没允许她们完全依照个人审美喜好,而是咨询了相关的专业形象设计,了解了各地区的审美不同,务求穿衣风格要把各地区差异、城乡差异都照顾到。 所以实际拍下来之后,林静静她们很快也发现,买的衣服并不可能都是她们自己喜欢的穿衣风格,不喜欢也得穿,这就是客串模特必须要有的职业道德,得迎合消费者审美、由形象设计专业人员说了算。 她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在买自己喜欢的风格衣服时,多留点预算,买得高档一点。而自己不喜欢又不得不穿不得不拍的,就买便宜点,五百块以内搞定,甚至穿冒牌货都行。 国庆后复工的第一周,就在紧张充实之中渡过了。 天元光学方面在营销策略上没有任何轻举妄动,只是吸取教训,秉持“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脚踏实地一个一个地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拒绝讳疾忌医,拒绝闭门造车。 网店后台维护好了之后,顾辙第一时间让人把宣传资料全部上传、优化了一遍。 又自行小范围灰度测试了一下,针对性地给本省的一些经销商打电话、宣传新的价格策略。呼吁他们降价,以获取将来“独占某个市经销权、低价拿货”的资格。 当然,具体将来什么时候实施新的经销商策略、提高淘宝上的零售价拉开梯度,这都得商量。估计至少要明年年初,或者农历过年之后,才会落地了。 这本来就是一个双向试探诚意的过程,不可能一开始就说太清楚。 最初的沟通之后,地方上的经销商也有想法前卫愿意试水的,决定“暂时不直接降价,而是搞一些临时打折促销,看看是否能提振美瞳销量”。 要是直接把原价打下去,以后发现效果不好、再想涨回来就难办了。临时性的酬宾折扣倒是无所谓, 最多就是这段时间里进店的客人会产生“原来美瞳还可以卖这么便宜”的印象,但打折期间没进店的客人,就不会受影响了,以后还能宰客。 这样的试水之下,短短几天之内倒也能明显看出对比效果。 把美瞳的单副售价压低到98元甚至88元之后,再配合上门店里张贴的林静静和叶小敏或俏皮或知性的大眼睛美照,以及字特别大的打折海报, 方舟市周边几个经销商的门店,日均美瞳销量居然都暴涨了好多倍。有些门店原本每天也就卖出三四副美瞳,一年都不需要进几次货,打折之后居然能卖出每天二十几副了。 虽然每一副赚取的利润,减少了四分之三。从原本一副赚两百块,跌到了一副赚五十块。但是销量提升了六到七倍,综合算下来总利润还是增长了一半以上。 而且这才刚开始,市场还没培育起来,如果将来消费习惯进一步养成,这个市场规模再扩张数倍都是有可能的,做事情要看长远嘛。 毕竟每副两百多块的售价,很少有女生舍得戴着玩,可是跌破一百大关后,心理账户立刻就把这种产品定位成了快消品,买起来心理负担小了很多。 第一批经销商尝到甜头之后,立刻表示愿意扩大跟进。而顾辙也不急,让林静静想办法把宣传营销功课尽量做扎实。 林静静也是颇为发挥主观能动性,把自己这一年多来学到的本事都拿出来了,她想到把这些最早尝试“吃螃蟹”的经销商成功案例做成PPT,多搜集一些案例证据, 比如把这些经销商的进出货票据都拿来附到PPT里,或者是在经销商同意的情况下,调取他们的相关财务数据,尽量做扎实, 然后一个个打电话给其他进货较多的外地、外省经销商,向他们宣传东海省同行的赚钱业绩、应该想办法跟进新的销售政策、珍惜明年成为天元光学经销商的机会。 一时之间,林静静觉得自己又梦回一年多前、刚跟着顾哥干时,每天接电邮骗到的客户打进来的销售电话的日子。 无非一年多之后,她接待的客户档次也都高起来了,谈的也都是实打实的正经生意。当初那种丢人工作对她脸皮的历练,现在看来非常有效果,让顾辙可以放心再给她招几个手下、听林静静吩咐复制推广她的操作经验。 不得不说,名校生的潜力就是比社会人高得多。镇洋中学到东海大学出来的高材生,仅仅读了一年半大学,只要有充分的案例和实践经验喂饱她,再结合目的明确地学习,简直比那些读了四年野鸡大学“市场营销”专业的还靠谱。 营销类工作,只要不是带着问题去学习,死读书根本没用。读四年也不如边实战边学习一年半。 林静静和她带的那几个临时扩招的电话销售团队,又花了一周多,基本上把淘宝上进了货的大客户都稍稍说服了一遍,很多地方的美瞳也开始配合降价,销量明显扩张了一个数量级。 当然,这一切有个缓慢的逐步发生过程,到天元光学厂家那边明显看到销量起色、日销量超过厂家日产能、终于可以消化一点此前积压的库存时,基本上已经是10月26日那个周末了。 顾辙本人,乃至林静静她们几个,见形势有所好转,也没那么多时间再天天盯着、优化营销策略了,而是把精力挪回更重要的正事儿上,后续日常推进交给那些全职员工。 大家毕竟都还是学生,心腹归心腹,也不能耽误期中考试。 尤其顾辙因为是在学校里搞了特殊化、选课特别多的,他有些课程这学期期中考试的时候就要考完,把学分拿了。 下学期他的一些课程的考试,也要在期中之前的两个月搞定,这样才赶得上明年五月份的学期去斯坦福交流。 所以,就算很多课顾辙前世学过,临考前几天也要急来抱佛脚一下。 忙活完这些,把该过的考试都过了,基本上已经是11月第一周过完了。 期间,顾辙还要每隔两天去他那几个实验室转一圈,随着依视路11月初给他的第二笔款子到账,他也要继续添置实验室设备、监督调试、跟新雇佣的那五个博士生多面谈几次工作计划、交代任务…… 总之就是忙得脚不点地。 那五个博士生里,也有一两个,主要是金灿、魏一平他们,受自己头发长见识短怕被坑的女朋友拖累,多多少少问了一些顾辙生意上的问题,想旁敲侧击了解“天元光学最近业绩如何”。 顾辙自然也是要恩威并施,先敲打他们一番,让他们认清“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你们应聘的是天元科技,卖隐形眼镜的是天元光学,这是两家公司!影响不到你们未来的前途和收入!” 然后,顾辙也不吝实话实说,让他们走着瞧。有些冷启动的生意,没必要太急,要学会等慢真相。 看顾辙如此淡定,他们也不好声张,反正才刚来没多久,何必这么着急呢。问多了之后,老板的信任度下降,以后提拔别的同事爬到自己头上,也不划算。 另一方面,倒是已经跟天元光学关系破裂的老对手海昌,看到十月份的网上销量数据对比之后,上上下下颇为得意。 连带着之前因为租顾辙专利授权时决策失误、差点被大老板降职的供应链总监史明德,最近都重新稍稍抖起来了。 眼看着海昌价格战效果还行、天元的价格战反制却没什么动静,史明德说话都硬气起来了,在公司里好几次跟同僚说“我说租天元的技术就对了,没必要大价钱买断, 顾辙也不是每次研发都灵的,美瞳这玩意儿雷声大雨点小,那么一点点市场,做出花儿来全给他占了又如何?何况他连这都没做到。” 第57章 形势逆转 2003年,11月10日,星期一。 位于魔都的海昌眼镜总部,还处在戴罪立功考察期内的公司供应链总监史明德,步履轻松地照常来上班。 之所以说戴罪立功,是因为此前他跟天元光学的合作决策失误、导致公司没能斩获更多的预期利益。夏天那一系列官司判完后,他就被降低了待遇和职级, 收入砍了一大块。 只是公司暂时找不到接手的人,工作肯定需要交接,这才给他多半年的缓冲考察期。如果到年底依然拿不出止损或者别的解决方案,他的供应链总监职位肯定会被别人取代。 好在最近情况有所好转,公司发动价格战以来,低端隐形眼镜市场份额被抢回来很多, 虽然不是他的功劳,却也有助于他保住位置。 星期一总是忙碌的,他一到办公室就有很多纷繁复杂的邮件要处理, 再开几个例行短会,大半个上午就过去了,差不多已是11点。 再次回到办公室时,他刚有时间坐下来冲一杯咖啡,忽然市场部一个跟他平级的同事、公司的销售总监程朗,神色冷峻地拿着几页文件,步履焦躁地走进他办公室。 程朗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就问:“老史,有个事儿问你一下,之前你们供应链管理部,在考核技术供应商的时候,有没有充分尽调当前供应商的额外技术合作潜力? 我就直说了吧, 我指的是天元科技,之前我们租了他们四年低度隐形软镜材料专利授权那家公司。你之前知不知道他们还有新的后续、相关专利技术在对外寻求转让?有没有尝试接触?我说的是美瞳新材料的专利。” 史明德有些不快,但也只能忍着,程朗跟他关系还行, 而且之前“挽回低度隐形镜片销量下滑”的操作,是市场部门那边负责实施的, 打价格战的决策也是程朗推动的。换句话说,程朗也算间接拉了他一把,为史明德的错误决策止损了。 所以史明德回答时,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善一点:“程老弟,你这话怎么说的?天元光学有后续技术一直在研发,这个我当然知道。 但是都没有进入实质审查阶段,国知局官网上是查不到细节的,靠不靠谱没保障。这种情况下,顾辙也没主动来找我们兜售,我们也就假装不知道呗。” 程朗听了不禁有气:“你不知道他们的技术是否靠谱?老史,这儿没有外人,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常理度之,都没申请公开、进入实质审查的发明专利,确实有较大概率不靠谱。 但顾辙是什么人?他过去这一年多里搞的发明创造还少?在东海省他上了多少次电视、报纸,被当成东海大学的产学研有机结合典范来宣传,还上央视《今日说法》了。 你查查他在jc和大分子快报那堆高端外国材化期刊上的文章数量,也该知道他一口唾沫一个坑!你居然不知道主动去跟他接触?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不知道他的技术是否靠谱,上个月天元光学40多块钱一副的美瞳镜片在淘宝上开始批发,那你也该看出他靠不靠谱了!我们的生产成本都能是他零售价的三倍以上!” 史明德看在对方帮过他的面子上,全程忍住了对方的吐槽,等程朗说完,他才息事宁人地说: “我知道顾辙卖得便宜,但是这不才刚开始么,我们还能多观望一下,我觉得至少今年年内不用太急。 美瞳的市场容量很小的,全国所有公司加起来,每年也就几千万人民币的销售额而已,这样花里胡哨的小市场,没必要太在意。 我记得你们部门去年美瞳的销售额才九百多万吧?这就已经算全国前三了。顾辙这人胃口太大,仗着自己有独门技术,每次都是狮子大开口。 我虽然不知道他前几个月跟依视路达成海外合作时、坑了依视路多少钱。但我敢保证,以顾辙的吃相,他坑走依视路的钱,绝对不会低于他年初来我们这儿卖第一代技术时、报的那个两千万人民币买断的一口价! 我们做供应链管理,做采购,也要想着压价的,不能惯着这种唯科技论的疯狂科学家!我们要让他看看市场不是有科技就能掌握住的,营销、宣传、推广、品牌一样重要! 每个环节都有创造巨大价值!被科技研发一个环节把绝大部分利润吃走了,其他领域怎么活?还怎么是长久之计? 这种人你必须拖他,不能马上接触,防止他狂妄自大。要在市场上打击了他的气焰,才好便宜点的价格拿他的技术——如果这个技术授权真的非拿不可的话!” 史明德这番话如果放在平时,程朗还是挺爱听的。毕竟他强调了营销的重要性,吹捧了对方。 很多大公司里,市场部和研发部总是会选择性失明、过分强调自己的重要性。市场人员觉得都是老子营销功夫好,那么平平无奇的产品都能卖出去。 而研发部也会觉得“老子做出那么有竞争力的东西,卖得好是天经地义的,只要销售不是智障都该卖得出去”。 然而,程朗今天却不能吃这一套,他只是潜意识里短暂认同了对方几秒,随后立刻恢复了严峻的表情,把那几页纸往办公桌上一推: “十月份的销量数据都已经出来了,我们的美瞳销量下跌很厉害,整体下降了一半,尤其是中旬和下旬,下降有越来越惨烈的趋势。我随便抽了几天来看,下旬估计比去年同期跌了三分之二。 最关键的是,根据公开可查的电商渠道,天元光学10月份的美瞳出货金额,已经是我们去年同期的一点五倍了。” 史明德一愣:“一点五倍?那也不是很高吧。这个市场就那么小……” 程朗一戳报表上的一行数字:“看看清楚!他们的销售单价是我们的四分之一不到,总销售一点五倍,就意味着销量已经是我们去年同期的六倍了!尤其是中下旬开始,增长很夸张! 美瞳这个市场的容量,之前都被我们严重低估了!虽然不排除这里面有经销商们尝到甜头、觉得美瞳风口要来了,所以报复性囤货、暂时还没全部流到消费者手上,但风口趋势绝对是解释得通的!” 程朗说罢,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往休息沙发上一座,扯了扯领带,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为什么不积极一点,趁着顾辙还没证明这个市场很大之前,就跟他接触谈授权费呢? 哪怕之前大家打过官司,我们没胜诉,被他抢回一点生意,也还是有好好坐下来继续合作的可能性的嘛。商场上哪有隔夜仇,只有永远的利益。 现在这样,顾辙美瞳眼看有做起来的趋势,你再去要授权,肯定会更贵!而且他的美瞳定价策略、一直盯着我们的传统透明镜片的价格战尺度,我们传统镜片卖几块钱,他美瞳也卖几块钱。 这摆明了是挑衅!是在向全国经销商展示他的技术实力、展示他的成本控制科技永远比我们强、他想卖多少价就能卖多少价、奉陪到底! 我完全可以猜测,明年开始,300度以下的低度隐形眼镜市场,美瞳的市场规模会比透明镜片还大!而且这个差距未来还会越来越大! 300度以下的近视,戴不戴眼镜其实都行,没那么刚需。但是如果能让女生变漂亮,那么就算没那么刚需的镜片都会有人来买了!我们早该想通这个道理的!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你快去接触一下,问问这个技术的授权价格吧。反正我肯定会向董事长申请,目前美瞳的生意太难做,我们的成本劣势太巨大了,技术短板必须解决,否则这块市场没法做了。 至于觉得美瞳能有多大前景、值不值得投入和牺牲,我相信董事长的判断,我说了不算。今天就是先给你透个气,你好提前准备起来,别董事长问起的时候,你毫无准备。 我相信顾辙不可能不对外授权的,他要是谈都不谈,根据《反不正当竞争法》相关精神,应该也可以告他吧。他最多就是报个高价。” 如今才2003年,所以《反垄断法》在国内还没立法,相关商业竞争的依据,只能是《反不正当竞争法》,以及一些配套的司法解释。 说句题外话,很多国人对“独门高科技”都有一种古装片式的意淫,觉得专利的价值就跟“大宅门”里的秘方一样,要吃独食自己一家经营。 但实际上,如果你拿了专利之后,完全拒绝谈判、拒绝对外授权,还是有可能触犯法律,如果最后被判定为为了社会公益需要,还是有可能要你强制授权的(但肯定会给你钱)。 换句话说,专利就是拿来卖的,不是拿来吃独食的。 你公开声明“我的专利不给任何人用,只能我独用”,这在法律上是有瑕疵的。至少你也得演一演,报一个很高的、对方不愿意接受的授权价格。 这样问题就变成了“不是我不愿意对外授权,是对方出价太低,租不起”。 不租是不对的,租很贵是可以的。相信顾辙这样懂法的人士,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史明德无奈,他知道程朗今天不是来跟他商量的,反而算是“通风报信”,有些事情该来还是要来。 “没想到美瞳降价之后,市场居然能一下子扩张那么快,之前真是所有人都灯下黑了……这下可怎么办,顾辙已经证明了这项技术值钱,再找上门去,他不肯给排他授权不说,就算是只要一般授权,估计价钱都不便宜。 没办法,只好先接触一下,让他报个价,死马当活马医吧。再找找研发部的人催一下,看看能不能逆向分析出来,他用的到底是什么材料,能不能受到启发绕开……” 史明德思前想后,也只能如此了。 他稍稍做了一下功课,第二天上午就抹下脸皮,先让手下的人跟顾辙联络一下,表达了海昌方面继续与对方深化合作、不再加剧价格战、租用新技术授权的意图。 然后让天元科技方面对于美瞳新材料的专利一般授权报个价。 顾辙也不好不报,就直接回复了一个“每年500万人民币,一般授权,只租不卖”的天价,让他们先等着,爱租不租。 史明德看到这个价格时,好悬没气死,当然也不可能直接答应,不然他肯定要被解雇了——就在10个月之前,他问顾辙租透明离心镜片材料专利时,才200万人民币一年的租金,而且是排他授权。 现在的新技术,虽然看起来更有前途,但只是“一般授权”都要500万,也太扯淡了。 一般授权可是能够重复卖的,也就是说会有更多竞争对手,顾辙要是能500万卖三家,依视路海昌博士伦都让生产,那就是一年收1500万人民币了。 他怎么不去抢劫? 所以这个是肯定不能认的。 暂时没办法的史明德,只好把全部希望寄托到海昌的研发部身上。 第58章 哭也算时间哦 史明德第一次跟顾辙打电话碰了一鼻子灰后,他也不可能三天两头上赶着受辱。 程朗那边,倒是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把天元科技的美瞳新材料技术的市场前景信息、捅到了海昌眼镜大中华区公司的总经理那儿。 总经理郭永俊把史明德找去,问明了情况,少不了批评一顿,让他尽快组织各相关部门一起评估想办法。 毕竟这事儿的第一责任人还是史明德, 而不是研发部的人。 供应链管理的职责就是“先评估全供应链各环节的风险”,哪怕是技术方面有短板,也要供应链管理部来论证“应该自研解决还是外购技术授权”。 只有史明德这儿综合评估了,觉得“可以自研”,球才会踢到研发部那儿,由研发部再来扯皮需要多少预算、多少时间, 正式立项。如果评估觉得还是买划算,那就史明德组织人谈判买。 不过郭永俊好歹明白事理,听了史明德苦口婆心的解释之后, 他也意识到服软的事情不能太急,否则容易被对手看清底牌、愈发敢跟你漫天要价。 海昌家大业大,原先美瞳生意的销售额占比也很低,扛一两个月观望期倒也扛得起。 虽然程朗把这个问题说得很有远见,但那毕竟是未来了。 郭永俊作为总经理,必须综合评估公司的现在与将来,不能为了一个将来大概率会快速扩张的新市场,损害到眼下的全局利益。 就让史明德先两手准备、评估到年底再说吧。除非顾辙那边主动对授权租金降价,否则海昌就暂时按兵不动。 …… 暂时躲过一劫的史明德,当然也不敢怠工,跟总经理汇报之后第二天,就找到了研发部的同僚,让他们评估逆向或另行研发、绕过顾辙专利的可能性。 隐形眼镜毕竟不是海昌最核心的产品赛道,所以也不可能让CTO来亲自督办。史明德找到的还是他那位老朋友、研发部门的副总周海天。 周海天也是10个月之前、参加过跟顾辙的第一轮技术谈判的老人了,对情况比较熟悉。 当时要不是他帮忙,在技术上翔实地评估, 也不可能帮史明德讨价还价、把基本款离心法免研磨软镜材料的排他授权费, 砍到200万人民币一年。 这次也算是一事不烦二主了。 在史明德找上门之前, 周海天就已经没闲着了,早在10月中下旬的时候,他就本着职业敏感性,先用研发经费买了一点竞品样品回来, 大致测试了一番天元光学美瞳镜片的性能参数,还出了一个内部的检测报告。 当然,也仅限于性能检测,做个竞品分析。没有收到更多的上级指令之前,他也不会给自己多找活儿干。 一直到11月初,史明德和程朗那边渐渐发现形势严峻,跟他打了招呼,周海天才开始全面进行成分分析评估。 整个过程又持续了半个多月,到郭永俊削了史明德之后一周多,周海天才拿出一个初步结论。 “我们已经分析出顾辙用的新技术里面,所使用的染色剂是什么成分了。但是硅水凝胶里的有机高聚物部分,目前还没法分析,更不可能知道其生产反应过程、是如何制取的。 如果总经理或者董事会要看最前沿的材料,就把这份逆向分析报告拿上去吧,其他的我暂时无能为力,或者至少几个月之后,要不半年之后,能逆向出更多细节来。” 周海天面对史明德多次催促,最后给出了这个一个结论,也算是对得起老朋友了。 美瞳材料是硅水凝胶和交联剂、染色剂共同作用的结果。凝胶体本身是复杂的有机高聚物,很难分析,你最多分析出里面各种元素的比例,但这没有价值,有价值的是材料的微观结构。 相比之下染色剂是这三类成分中最容易化验出来的,化学性状也最为稳定。周海天也非常擅长保住乌纱帽,知道先柿子挑软的捏,一旦不懂技术的外行大领导问起来,他们也不是一事无成,还是分析出不少干货的,也就交代过去了。 史明德却是稍微懂点技术的,他看了周海天花了20多天工夫给他弄出来的结果,不由沮丧:“光分析出他用的染色剂是什么,这有什么用?难道我们真没法逆向了么?” 周海天摇摇头:“就算逆向出来,有什么用?逆向成功了,也是别人的专利,已经申请了的,到时候一请求公开、进入实审,我们就白搞了。 但是,顾辙的研发思路,倒是可以启发我们。用某些特殊结构的硅水凝胶大类材料,做到跟染色剂的水合物密度完全、精确吻合,上离心机甩也不可能甩出脱色、色泽不匀。 我们要另外自研,也就要沿着这个方向。比如,我们把市面上顾辙已经在卖的、用了同类技术的全部产品样品都买来分析一遍。 把顾辙用到的所有染色剂都排查一遍,凡是与顾辙用过的硅水凝胶配合的染色剂,我们就统统不用。 然后把顾辙还没用过的、但是市面上也算主流、已经验证无毒无害适合隐形眼镜的染色剂,全部列出来,然后针对性给这些顾辙没用过的染色剂配密度精确吻合的硅水凝胶……” 史明德听得有些头疼,但还是强行忍耐住坚持听。听完周海天的思路后他还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你确信这些顾辙没用过的、但是确实是市面上已经用过、验证过安全可用性的染色剂,能配出密度完全吻合还适合离心机加工、能高精脱模的硅水凝胶么?” 这番话,史明德自己说起来都有些拗口。 一样材料,要同时满足三个目前材料没有的改良特性:1.密度与染色剂完全吻合,2.适合离心加工,3.高精脱模、脱模后不用二次研磨。 说完后,他自己都觉得有点难为周海天了。 可是,听起来就这么难为人的事儿,顾辙为什么就能做出来呢?而且估计顾辙做出来的绝对不止一种,因为他的美瞳有很多颜色,有些颜色的美瞳用到的染色剂密度还是不一样的! 这背后看似是一类技术,真要是揭开其中奥秘,说不定光是配方就是一长串专利! 史明德仅仅是组织语言把自己的问题说清楚,说完后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一个事情连提需求的人都提得惭愧了、觉得对不起研发人员,那研发人员肯定是不敢打包票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出这种东西来。”周海天非常光棍而又专业地说,语气冷静, “首先,我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慢慢研究,公司的配套研发资源也都要跟上。如果运气好的半年多就搞出第一款颜色,也不是没可能,但我不保证这种技术能移植到其他颜色上。 其次,或许这种技术压根儿就不存在,顾辙已经试错试过了,没有被他选中的适配硅水凝胶的染色剂,说不定本身就是离心特性特别难缠、或者是密度配比特别难缠、有各种各样的毛病,才被顾辙抛弃的。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花两三年研究,也无非是全部试错一遍,最后得到一个‘为什么顾辙没用的那些染色剂,真的就不能用’的宝贵失败经验。 最后,就算这两种坑都避开了,我也顺利做出了适配多种色系顾辙目前尚未用到染色剂的新凝胶……我不保证这是不是顾辙埋设的专利潜水艇。 也就是有可能顾辙早就想到了,也申请了,他只是觉得目前没必要拿出来,所以没有申请公开、进入实质审查。 要是哪天我们也做出来了,他再让这艘专利潜水艇从潜伏状态浮上来,告诉我们他比我们早三年就做完这一切了,这三年我们在白浪费时间……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性。 说实话,这种事情如果是发生在依视路跟我们的竞争中,我觉得依视路埋专利潜水艇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考虑到目前是跟顾辙在竞争,鉴于顾辙一贯的卑劣人品和歹毒的法务名声,这种可能性会很高。他的阴险,超乎人类想象。” “怎……怎么会这样!”史明德顿时陷入了深深的郁闷。 但他也没办法,只好让周海天先尝试几个月,看看用排除法能不能稍微做出点东西来。 而周海天的颓势,也让史明德不得不稍微降低一点身段,拖到11月底的时候,他还是第二次跟顾辙电话、邮件沟通了,希望顾辙可以打点折扣。双方可以恢复更和睦的长期合作,没必要斤斤计较。 但是,顾辙的回复非常简单。 …… “史总,希望你认清一个事实,我已经不是商务谈判人员的角色了,我这儿没有时间讨价还价。你要跟我报喜、庆贺双方重新深化了技术合作,我很乐意。 但你要还价,就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我这里只有两个回答:租,或者不租。你们内部讨论好了有最终结果了再打,不然我就拉黑了。” 顾辙接这个电话的时候,正在他的化学实验室里,给新招来的那仨化学博士生沈明博、魏一平和金灿部署试验任务呢。 自从11月上旬、期中考试相关事务全部尘埃落定后,顾辙就把工作重心重新投注到了研发部署上。让这三博士生跟他原本几个老同学实验助手一起搭班子、搞新的树脂镜片材料,以及为熔喷新材料研发做点铺垫。 顾辙接电话时也不避着人,就大大方方让那仨博士生听。 “顾老板这儿没有讨价还价,只有500万人民币一年,租或者不租,不租就滚。” 第59章 新开一坑 <!--go--> 顾辙简单明了几句“爱租租,不租滚”打发了史明德后,便轻松写意旁若无人地挂断电话,丝毫不顾及身边那几个化学博士生的感受。 “刚才说到哪儿了?”喝了一口水,顾辙原本打算自己把开会的思路找回来,但发现史明德的打岔彻底打乱了他的记忆,只好开口询问下属。 “呃……说到目前树脂镜片材料的几个性能痛点、未来新材料研发要重点攻克改良的方向。”三人中最为低情商但也最技术宅的沈明博, 立刻二话不说就把话题接过去了。 刚才的研发会议,确实还在盘点攻关重点的阶段,梳理后续的努力方向。 而魏一平和金灿这俩拿钱办事、更在乎待遇的家伙,则明显没反应过来。 他们脑子里还在被刚才顾总那句“五百万一年,没得谈价”的霸气说辞,震得余音绕梁、脑鸣不已。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钱, 想着在公司的钱景。 雄心壮志高下立判。 魏一平甚至还没有察觉,忍不住追问:“顾总,我记得您说过, 美瞳新材料专利,之前授权给依视路的时候,米国和欧洲国家的那部分独占授权,也就分别卖了700万美元? 怎么国内一年、随便一家普通授权,就要租500万人民币?那要是租满20年,不得1个亿了?比全部外国市场加起来授权还贵啊。我们国内市场已经这么值钱了?是不是老外都不读书不近视啊。” 顾辙脸色一沉,敲打道:“这是你俩该关心的问题么?你俩就负责拿钱做事,好好把安排的实验室任务搞定,跟着郑教授这么些年,我当你们是学长,你好歹拿出点科研激情来好不好? 你们四季度别想拿额外奖励了,沈明博我会酌情加钱的。好好看看清楚你俩和沈哥的差距,他关心的是什么你们关心的是什么—— 我不是罚你们八卦, 八卦没有错,是天性,我是罚你们不专注,一个电话进来听到一点新闻, 就连自己刚刚讨论的正事儿都忘了!都答不上来!” 敲打完之后, 顾辙也知道,这种话题既然被挑起了,不说清楚这些人肯定会百爪挠心、八卦之念愈盛,还是得彻底说清楚,给这些家伙止止痒。 他向来都是赏罚分明,说好了罚不专注不罚八卦,就要切实做到。 “一般来说,如今眼镜行业的技术估价,欧洲和北美市场单独拿出来、都是不会比国内低太多的。高端技术、昂贵产品,欧美比我们市场容量还大,谁让我们穷呢。 但是低端市场,便宜货的技术,国内价值比欧洲和北美任意一方都高,但低于欧美相加总和。按说欧美授权我总共卖了700万美元,每家350,国内价值应该在500~600万之间比较合理。 不过,生意从来都是要分快钱慢钱、还要看你自己是不是鞭长莫及。我不可能去海外铺设自营销售渠道,国内如今能做起来,也是趁着电商刚出现、网上触达经销商铺货。 一个我去不了的市场,不可能亲自做,当然只能贱卖一点。我自己也能亲自下场搅混水的地方,当然要多捞一点。而且国内以灵活出租为主,没人会真租满20年的,也就维持先进个五六年而已,最多不会超过十年的—— 你俩虽然是搞化学的,不至于这点商业常识都想不明白吧?要真这样,你们还不如学学沈哥,好好专注自己的强项,别瞎操心,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顾辙估计,他的一般授权租出两家还是有把握的,已经有良好合作关系的依视路,到时候看清形势也会再找上门的。运气好的话,国内能租三家。 按照每年收1000万到1500万人民币来算,领先行业五六年顾辙还是绝对可以保证的,也就是领先到2010年之前,那就是六到九千万人民币的进账了。 如果表现再好一些,最多撑到2012/13年之前,那就总计接近一个亿的细水长流。按照2010年代的汇率,基本上也是1500万美元往上了。 所以说海外部分的技术,顾辙基本上是用打对折甚至打四折的总价、一次性拿到手,就是因为他没能力亲自去搅混水,也没有其他大牌看得上。当然,如果把未来这七八年的利息算上,实际上依视路也没占太多便宜,基本上算是比国内打了六到七折。 国内其他再小的客户,以后估计就只能由天元光学承诺价格给他们做贴牌了,这样比较容易算账,双方都不担心亏。 顾辙见上面这些内幕聊完,魏一平等人还听得很有兴趣,他也就顺势再稍微多说两句: “除了直接租一般授权、让几个大牌自己生产以外,我还会让天元光学后续给小牌合作商做贴牌的,不打天元的商标,ODM模式。 之前我让林静静讨论了一个合作方案,凡是承诺一年订货10万副以上的品牌客户,我们比淘宝价目前最低的42块再打掉六块钱折扣,而且贴他们的牌子。 生产成本16,卖36。等于是生产企业毛利加上专利费,每片只要20块。10万片就等于是给我200万。这个比500万一年固定租授权灵活多了。 海昌依视路最后如果就范的话,500万掏了,他们就得确保每年卖出25万副以上的销量。如果卖不到,就还不如B方案灵活省钱了。但超过25万销量的话,依视路和海昌就能省钱。” 顾辙随口说的这些数字,倒也不是非常严谨。那些一年10万片的小客户给的那部分利润,严格来说也不能全算专利费。 毕竟天元光学还帮着生产了,生产企业本来就该有合理利润。按照行规毛利25%,16块成本的镜片,至少五六块毛利。 考虑到天元光学也是顾辙自己的,左手倒右手,稍微宽容一点,给朱怡婷那边留了八块毛利。 等于是16块的东西卖36,朱怡婷到手24毛利8,天元科技这儿收12专利费。 魏一平和金灿了解清楚这些内幕之后,不由很是惭愧。 一想到过去这一个多月里,他们因为自己女朋友在旁边叽叽歪歪、担心他们进了不靠谱的小企业,公司没前途没有长远利益,还吐槽不如去两桶油的聚酯研究所之类的单位。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啊。 顾总对于这些家伙的心态变化,自然也是洞若观火,看他们面露愧色,顾辙不动声色地趁热打铁,跟最心无旁骛的沈明博说: “沈哥,跟着我干,绝对比进央企科研院所有钱途,央企能开到多少工资?最多就是公积金变着法儿往高了发、再给弄点内部廉购房! 你好好干,明年帮我多出几个成果,我保你一年之内凑够首付、直接上车。再说细点,明年秋天、金九银十之前,让你攒够首付上车!你们俩,也要看你们表现了。” 顾辙这段话大部分都是对着沈明博说的,只有最后半句转向了魏一平、金灿。 两人心中一震,也充满了干劲,非常想要痛改前非、与前一个月的科研方式划清界限。 看得出来,顾老板的物质激励,走的是华为路线。 华为的激励,按任老的本意来说,不是用于引诱人奋斗的。而是看谁已经奋斗了之后,上车补票、不能让奋斗的人吃亏。 任老多次在各种场合说过:“我没打算把懒人变勤奋,我就是想选出天生勤奋天生追求成就感天生追求搞研究的人,然后别让这些人吃亏。其实我也很怕本来不奋斗的人,被我给的钱激励得装奋斗演奋斗。” 顾辙也从不歧视笨人或者懒人,他讨厌的只是演,笨就坦坦荡荡笨,懒就坦坦荡荡懒,别演。 …… 不经意地让手下人看清了自己的强大、看清了跟着顾老板混的辉煌钱景后,研发会议总算是回到了正题上。 今天他们原本就是在讨论后续的研发方向、盘点行业痛点,会议的内容还算是比较轻松的。 这几个博士到了顾辙这儿,也已经一个多月了,沈明博是全职正式入职的,另外俩还是博三,不过考虑到他们可以在外面做到课题发到文章,导师也不会拦着他们。都毕业年了本来就会忙着找工作和实习。 反正文章数量到了,还有强势雇主,导师一般也不会做恶人的。东海大学的教授又不是什么缺乏廉价劳动力的低端教授。 或许有人会奇怪,都已经来了一个多月了,哪怕有俩人还不是全职,怎么会直到现在还在找方向、盘点行业现状呢? 这就涉及到顾辙的用人思路了。他也不希望把这些有才华有潜力的博士直接当实验狗来用。 虽然他脑子里还有一些干货和科研方向、研究设计思路,可以直接报答案。但顾辙不希望将来他脑子里关于树脂镜片材料领域的干货用完后,这些人失去后续自研、往下开枝散叶发展的能力。 顾辙前世毕竟只是搞增材加工的,他对树脂材料的理解,最深刻的也就是增材替代部分,比如如何确保镜片免打磨、直接模铸成型、精密脱模。 换句话说,他这种过路客,对树脂也好,其他材料也好,最专注的只是“怎么把高成本的减材制造变成低成本的增材制造”。 至于提升材料本身的光学性能、物理性能……对不起,顾辙前世完全没研究。他不可能横跨那么多领域都面面俱到,只能是每个面涉猎一两个点。 所以,如果把这些天赋不错的博士带偏了,没有建立起自己对行业技术的全面理解,那就太可惜了。 顾辙宁可先发工资让他们看一个多月论文、了解行业综述、前沿动态,把未来全部可能的努力方向都摸清楚,心里存下了一张全局地图之后,再来按顾辙的指点,专攻一处。 有这样宽松的研究氛围,老板发钱让他们带薪看论文,这些人倒也知恩图报。于是今天顾辙来检查他们的思路时,每个人都报了好几个后续的研究方向思路。 比如,任何光学镜片,都有好几个非常重要的指标。 透光率、折射率、色散率、物理强度(抗摔/抗划伤)、热稳定性/膨胀系数、透射波段截止(防紫外线和其他不可见辐射)、镀膜牢固度与简易度、加工速度、脱模难度…… 而2003年的当下,树脂镜片材料除了抗摔物理强度不用担心,毕竟这玩意儿几十年前发明出来、就是为了弥补玻璃太容易碎的问题。 但树脂镜片的其他特性,好多都还不如玻璃。 其中透光率、耐磨抗划伤、热稳定/低膨胀系数、耐久度/抗老化这四方面,属于可以摆烂不管的,因为树脂不管怎么优化,几乎永远不如玻璃。 这也是为什么无论树脂发展了多久,精密的玻璃镜片/镜头始终不可能被彻底淘汰。树脂只能是在对这四个领域指标不太重视的市场上,一点点改良自己、蚕食光学玻璃的市场。 这些基本共识,也不用看太久论文,基本上沈明博他们之前看了一个星期左右,就彻底确信了。 剩下的关键,就是那些还处在两可之间、随着科技发展,暂时看不清未来到底玻璃强还是树脂强的技术参数,这些方向,才是材料科研人员可能发挥自己价值的热点。 沈明博在会上,被顾辙鼓励,也提了一点研究方向,比如怎么想办法提高树脂材料折射率。 在目前对苯二甲酸二烯丙酯、二丙烯基二碳酸二乙二醇酯、二羟基三苯氧基丙烯酸丙酯三联混凝式树脂的基础上,微调掺杂目前各类紫外线吸收剂和蓝光吸收剂的比例,来提高镜片材料的折射率、 并且用牺牲一部分蓝紫光和紫外线等短波长辐射的失真为代价,抵消掉该种高折射率材料天然带来的“高色散失真”负面影响…… 沈明博说得还挺带劲,顾辙听了,心中其实也知道他说的方向没问题,但这个课题太大了,估计好几年也未必做得出来。 后世树脂镜片确实在往越来越高折射率发展,尤其是高度镜片可以靠高折射率配合非球面镜来压缩镜片厚度,避免一千多度的近视眼顶着个啤酒瓶底一样厚的镜片很不方便。 至于蓝紫光略微被抵消失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后世镜片还一股脑儿吹嘘什么“蓝光辐射”、“宁可蓝紫光失真,也要确保紫外线完全隔断,保护眼睛”。 反正普通消费者懂个屁的科学,只要告诉他们看蓝光失真是保护健康的必要代价,还不乖乖接受了。 但是很可惜,这些都不是顾辙眼下能投入足量资源和时间、安排沈明博去做的。这个课题可以作为一个种子,以后沈明博自己带团筹资源再想想办法。 现在顾辙需要他们做一些见效更快的成果。 —— PS:以上已经是4300字了,下面稍微说两句。 这两天只能一大章了。我在杭州这边,最近又要排队检测。我没打第三针,这两天也要排队打。 周二恢复两更六千字。 反正也要换地图,我也抽空排队的时候多查查资料——写新的领域,我还要每天拿事务所的工作账号登国知局官网,查历史专利申请文件……我也不是什么都懂的,技术路线只知道个大概,真到了写的时候用到,也要去国知局查的。 <!--t; 第60章 哥布的局你们看不懂是正常的 为了不打击下属的积极性,顾辙一直是很耐心听完了沈明博他们的科研阐述,还从纯技术的角度公允点评了一番。 最后,才抛出自己的计划。 顾辙喝了一口咖啡,整理好思路,气度雍容地侃侃而谈: “你们的见解都很好,这一个月综述没白看。目前树脂镜片材料的这些主要性能短板, 未来都是我辈材料化学中人应该去补强,甚至反超的。 不过,提高折射率做薄镜片、同时弥补折射率提升时的色散恶化,这些都不是我们这种初创公司能发力的角度。 一来这些技术投入比较大,研发周期比较长。二来我们这样的公司,就算在这个方向上发力、研发新材料成功了,也让产品性能更优良了, 依然很难把技术推广出去。 消费者没有质变级别的直观感受, 而业内厂家也就不会有动力非跟进不可、更不可能如同被我们刀架在脖子上那样乖乖地我们要多少钱他们就给多少钱。 所以,我们要搞一点疗效明显的研发方向。我顾某人从来只赚刀架别人脖子上、不买就让他死的生意。好言好语求人买的生意我做不来,我没这销售情商和拉关系的本事。” 顾辙话还没说完,魏一平和金灿这俩情商略高的家伙,就已经露出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还恰到好处地偶尔做做笔记,作醍醐灌顶状。 唯独情商最低的沈明博,从头到尾只是在听,一个字笔记都没做。听完后还愣了几秒,眼神失焦,好一会儿才刨根问底: “我没听懂,为什么我说的那些提升现有材料性能的研究方向,就不能逼着别人来买技术授权了?有好东西别人会不用吗?” 顾辙听了,不禁失笑, 却也不生气。他看得出来, 沈明博虽然没记笔记, 眼神也呆滞, 但他是真的认真在思考。 顾辙好整以暇地说:“你们搞科研,空下来也要多读一点别的书,偏文科偏商业的都行,全面提升一下自己的基本素质,不用提多高,有点常识就行了。 彼得蒂尔说过,能逼着消费者和企业非更新换代不可的技术,只能是有数量级上质变的技术。也就是你稍微改良一点点,就算是做到世界第一,别人也可以不买你账,因为差距不明显,而圈内已经占住生态位的旧霸主有更大的品牌优势,可以轻易糊弄住消费者。 除非你直接有五倍十倍的提升,那么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你有绝对碾压的技术优势,业内大佬才捂不住盖子—— 可问题是,你做树脂镜片,做树脂镜头,你能研发出一种新材料,把折射率、抗色散或者其他性能参数,一下子做得比现有材料强大三五倍么?不可能,你就算做出来了,也就是百分之五最多百分之十的改良,消费者看不出来的。” 顾辙对这一点看得非常透彻,毕竟他有后世20年的商业经验常识。 后世很多人喷小米没有技术含量,只会做便宜货,但他们没看到一个问题——小米在入行的时候,是一家完全零基础的企业,是杀进一个新领域当鲶鱼的。 一家新公司,新品牌,就算拼死拼活拿出性能方面世界第一的技术,但只要超越世界第二不是碾压级的优势,消费者就可以选择性失明,继续去买老牌子。 就好比,假设某一代手机,小米的摄像头1亿像素时,世界上其他牌子最好也就5000万,屁果只有3000万的话,消费者就会为了个这个1亿像素去买小米吗?不可能的。 果粉还会继续跪舔屁果的东西“极简主义,不浪费堆砌性能”。 而且彼得蒂尔那套商业理论模型里,默认评估的还是米国企业。要是华夏的企业,境况只会比米国企业更惨。 因为华夏制造过去四十年给人留下的就是廉价劣质的刻板印象,想买好货的国内消费者,已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崇洋媚外,觉得老外就是科技含量高。 一家华夏企业,如果要直面消费者,就算性能做到世界第一,只要超越第二不明显,大多数群氓还是不买账。 小米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要新公司入局,只能做低价,做优化供应链——能在不降低质量的前提下,把东西做便宜,其实也是一种技术含量,而且这种技术含量更直观。 消费者就算是智商60的弱智,参数可以看不懂,钱贵钱便宜还是看得懂的。 所以,至少吸引到了想买便宜货的人,闭着眼睛无脑买就行了。 新公司只能这样入局。 顾辙在品牌和营销上的劣势,只会比小米更惨。 雷老板好歹还有几十年的圈内地位,顾辙有啥?他连他自己的个人品牌个人威望都没有。所以他只能选100%纯靠科技碾压的赛道。 …… 雷老板的例子顾辙不能举,但道理是相通的。 反正没有出处的话,顾辙就假托彼得蒂尔,明明彼得蒂尔只说了一句的,顾辙自己举一反三,就像小学生写作文逮着鲁迅薅。 沈明博等人听完后,不由态度也有所改观,对于顾辙的科研定调愈发心悦诚服,知道顾老板不但是科学家,还如此有商业头脑,远见卓识。 沈明博懵逼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蹦出一个问题:“对了……彼得蒂尔是谁?” 顾辙一阵无语:“搞PAYPAL的,你就理解为米版支付宝。嗯,支付宝是一个阿狸马老板目前还在开发的应用,我跟他熟,所以知道。” 历史上支付宝要到2004年10月左右才能上线。不过这东西技术难度并不大,阿狸巴巴想开发,还是可以快速开发的。关键在于资金保障的担保风险,还有国内网银体系的授权、监管。 如今淘宝平台的发展比历史同期快了不少,冷启动更顺利,对支付宝的需求也就提前了大半年出现了。 不过,考虑到银监部门的政策一般都是以年为单位制定的,所以要赶在03年底让支付宝上线,还是不可能做到的。 马老板之前也跟顾辙吃饭的时候聊到过,他打算等过完年,04年元宵之后,再推动一把,三月份能偷偷上线就不错了。 这样其实也比历史同期提前了7个月让支付宝出现了。最初的支付宝跟阿狸巴巴并没有拆分公司,所以这事儿跟顾辙毫无关系,顾辙对于金融投机也没什么兴趣。 沈明博理解消化了顾辙举的例子后,才算是若有所思,融会贯通,然后问出一个问题:“既然那个彼得蒂尔说,科技提升要有明显的倍增、数量级上的碾压,才能逼着消费者和从业者不得不快速跟进。 那您不打算提升树脂镜片的性能参数、改为研究怎么降低成本,不也得有质变级别的突破,才能实现‘逼着人跟进’?要是只降低10%、20%生产成本,别人还是能耗着你,说你的东西是伪劣产品、牺牲质量换取偷工减料吧。” 顾辙对这个问题倒是毫不生气,他非常坦荡地承认:“没错,成本降低,也要遵循上面说的从0到1法则,只降一成两成三成,还是有可能被人喷成偷工减料、一分钱一分货的。 所以我们不能只降一两成,我们要降七成八成九成!你们应该都看过我做离心隐形眼镜,做离心美瞳材料的成绩。 在我这儿,比原技术成本腰斩只能算是不及格!斩到膝盖骨属于及格!斩到脚脖子才算优秀!这就是彼得蒂尔说的,要么不进步,一进步就进五倍十倍!” 顾辙说这番话的过程中,其实那几个博士刚听到一半时,就已经有所预感了,知道老板肯定又要做一把狂人。 但饶是他们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最后听到顾辙的目标时,还是大吃一惊。 难道把一个行业的成本打骨折这种事情,还是可以反复复制的么?灭完一行再灭一行? “那……这样剧烈的降本,我们要怎么实现呢?”沈明博很是热切地追问。 “这就不是一下子说得清楚的了。”顾辙先打着哈哈,也没打算把全部计划一下子和盘托出。 虽然这几个博士都跟他签了严密的保密协议,薪酬和违约金也都很可观——当然违约惩罚肯定更可观一个数量级以上,尤其是涉及商业窃密的话。 但即使如此,顾辙也没打算一开始就让下面的人理解他的全盘思路。 顾辙所知的技术非常复杂,跟传统的树脂镜片材料研发思路相比,能分成好几个互相配合的部门,那就刚好分开来做,既要分时,也要分人,确保没有任何一方能威胁到顾辙。 小心驶得万年船,就算再有法律保障,能设限的地方还是要设限——当然,仅限于这些需要依靠顾辙个人智慧的研究方向。 将来如果沈明博能靠自己的研究,去提升折射率、抗色散、弄出新材料,那顾辙绝对放权。不用到他本人脑子里干货的事情,他还是很宽容的。 眼下,顾辙只需要先部署第一步: “我觉得,目前的树脂镜片材料,之所以导致生产成本过高,最大的问题还是树脂凝固的反应过程不够快速、稳定,导致脱模时也比较困难,表面易粘滞、划伤,需要重新抛光才能正式销售、使用。 有些先进企业如依视路,还在尝试抛光后镀膜硬化、增透来提升寿命和性能。 而反应过程之所以不稳定、不快速,跟目前的反应机制是有关系的,主流材料需要用到诸如对苯二甲酸二烯丙酯、二丙烯基二碳酸二乙二醇酯、二羟基三苯氧基丙烯酸丙酯,进行三联式混凝反应。 如果可以把反应材料种类降低、比如从三系混凝变成两系混凝,并增加一些让反应过程更稳定可控的外界催化手段,那么反应所需的时间就会更为精确可控,脱模时的材料性状也能可控……” 顾辙这番话,沈明博等专业人士当然听起来毫无障碍。但如果有外行人在,肯定会听得云里雾里,不得不稍微解释一下。 后世不少普通小白,应该也都在网上看到过“树脂镜片生产过程”的抖音短视频。一般画面上都是一个人拿着一个两面透明、中间空心、顶上有小孔的圆柱状模具,然后往里灌一种透明液体,等这种液体凝固了之后,镜片就做好了。 拍这些视频的博主之所以这么截选,显然也是为了哗众取宠博流量,让外行观众觉得“原来眼镜片生产的过程这么容易!居然还好意思卖我那么多钱!”这样心中共鸣喷的人多了,流量也就来了。 但实际上,这些视频为了博流量还是很歹毒的,因为它们刻意省略了最有技术含量的环节,只把其中“灌注”这个最简单的环节拿出来展示了。 关键不是灌注的步骤,而是之前配置胶体的过程,以及后续凝固了脱模的过程,那才是有技术含量的。 稍微带一点脑子去看这些视频,就不难想到一些问题:如果灌注进去的是一种会自然凝固的胶液,那么如果灌早一点、灌晚一点,会不会导致还没注入、就在原容器里直接凝固了?或者是灌注之后久久没法凝固、到了时间还软趴趴的? 所以,后世2010年代后,这种胶体的模铸凝固,主要是靠特定波长的紫外线辐射照射,来催化反应。 材料里用到的一般是两种某烯酯醇酯烯酸酯类物质,在常温常压下充分混合后,天然是不会凝的,所以放久一点也不会直接在原容器里产生反应、发生化学性状变化。 原容器一般也是完全不透光的,甚至可以用防辐射的铅质夹层来加强容器,什么光和射线都不会影响到原材料,注到透明模具之后再用射线照它。 但现在才2003年,两相材料混合后、紫外线催化凝固法这个思路,还没用到树脂镜片材料领域。 现在普遍用的是三相混合法,用三种烯酯醇酯烯酸酯类物质来混合,然后加上催化剂静置半天左右的时间(配方不同反应时间也不同),等反应慢慢发生,液态材料凝固变硬。 怎么说呢,这个过程就有点像生产豆腐,豆浆原本是液态的,放多久都是液态,但是加了卤水或者石膏进去之后,再搅拌搅拌放一会儿,豆浆就凝固成豆腐了。 凝胶类生产不都是这样的么,严格来说豆腐也是一种凝胶。 所以,后世抖音上那些“曝光业界视频”,相当于只是给人看了一个灌豆浆的动作,但是怎么配豆浆和石膏、最后怎么把豆腐脱模没拍,看上去就很暴利很简单。 顾辙要做的,就是彻底该换一条思路,把“需要三种酯类混合后自然凝固”的化学反应过程,变成只需要两种酯类、加上特定紫外线辐射来凝固的化学反应过程。 后者用到的材料更少,原材料混合的过程就更充分、过程可控。最后的产物是否混合充分、脱模的时候“豆腐”会不会“做老了、做嫩了”,都更稳定,脱模的时候也就不会“把豆腐表面脱碎划伤”。 顺着这个思路,就能生产出脱模后抛光环节更节约、甚至可以不抛光直接用的镜片。 豆腐做老了还能卖老豆腐,做稀了能卖豆腐脑,做硬了能卖豆腐干,做馊了能卖臭豆腐。 眼镜片可不行,老了嫩了稀了臭了的都是报废品。 当然,仅仅有这个思路,沈明博他们几个肯定是不可能做明白的。 一旦走上了“紫外线辐射法”来催化反应、改变聚酯性状这条不归路,后面他们会发现有源源不断的新问题需要解决—— 比如,之前三相法反应的时候,不需要任何射线的介入,那么模具就可以做得完全不透光,甚至挑选一种跟最后的产品之间表面不黏度最好的材料来造模具。 但是,现在引入了紫外线催化的因素,那么模具材料也要重新研发,你的弄个透明模具,能让紫外线穿透模具照射进去。你还不能用普通的玻璃来做模具,因为简简单单的玻璃窗就能遮挡掉大部分紫外线。 所以,就算你不需要搞那种光刻机里才需要的、专门透射极紫外光的透镜材料来造模具,但你好歹也不能太离谱,特定紫外线透射率肯定是一个很重要的模具材料指标。 而满足了模具的辐射选择性透过率要求后,这种模具材料是否会和最后反应形成的凝固镜片发生粘连、导致脱模时引入二次划伤,又会变成一个必须解决的新问题。 历史上,这类紫外催化二相反应法技术,最后还要配合一个“激光脱模”的步骤,来确保镜片完美脱模,脱模时不划伤形变表面。 而用到的激光得是什么频段波长激光器所发生的、激光功率该多少、怎么照射……又是一连串新问题。 所以,这条路之前才没有被依视路、海昌这些企业想到来攻关,确实这是一连串一个问题引出另一个新问题的复杂科研,跨圈比较大。 依视路如今的技术部门总监,估计也只对眼镜片本身的材料懂行,至于相关的激光应用技术、极紫外辐射应用催化技术,他们是完全的门外汉,这些技术还没被跨圈降维整合到眼镜光学材料行业内呢。 每一个领域,其实需要懂的不是很多,但关键是你要跨度那么大,想到去联合统筹几个技术领域、劲往一处使。 而这种思路,对于顾辙这种“观其大略不求甚解”的博而不精重生者,就简直太友好了。 他其实在科技领域,每一个细分方向都懂得不是很专精,远比不上本领域最有钻研精神的科学家。 但架不住他顾辙懂得多,什么都略懂,而且擅长跨领域使用工具、综合解决问题。 专精一门容易吃到的红利,早已被前人吃得差不多了。 这个时代,本来就是给跨圈科学家大展拳脚的舞台。 眼下,后续这一系列问题的预演和解决,他完全没必要立刻跟沈明博他们提。只要这些人脚踏实地,先把适合“二相催化反应法”的新材料配方鼓捣出来。 至于如何量产、如何让紫外线催化适合工业应用、如何脱模,按顾辙的思路解决完第一个大问题之后,再跟他们部署就是了。 掌握全局地图的大脑,只要有顾辙一个就够了,下面的人都只需要掌握其中一个细分问题,除了顾着以外,其他任何人的单打独斗都是不可能完成商业变现的闭环的。 —— PS:下午排队打针去,今天就这一更,其实也五千多字了。 第61章 没人能完全懂顾辙 不得不说,顾辙的科研项目布局拆分工作做得非常好。 他充分利用了现代跨圈复杂科研涉猎的广度,让他下属的那些博士生们,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在项目刚开始的时候,就掌握足够多的全局信息。 哪怕是水平最高的沈明博,充其量也就理解到第一阶段的分解任务,知道要往什么方向去努力、搞出从三相法简化到二相法的透明聚酯反应材料。 这种阶段性的研究成果, 可能两三个月之内就能初步出成绩。 但就算得手了,研究出来的也无非是一堆实验室环境下理论上可以反应、可以凝固,但反应过程不稳定、难控制的半成品。 在顾辙铺垫后续如何紫外催化、如何制造适合紫外催化工业化量产的透明模具材料、脱膜工艺之前,这些二相法材料本身,就始终是个废物,到不了有商业价值的程度。 这样, 就完全不怕竞争对手派间谍来刺探、收买、窃取技术思路的。 因为就算海昌、依视路的人今天砸两百万贿款收买了这三个博士,把他们从顾辙那儿得到的思路套过去,也照样组织科研、跟顾辙暗暗科研竞赛。 那么除非海昌的人自己脑子好使、能把顾辙还没说出来的那部分直接脑补出来。 否则只拿到第一阶段思路,做出来就只是一个半成品废物,还不如现在成熟的三相法反应技术呢。 沈明博他们却不知道老板的高瞻远瞩,他们已经为老板第一阶段的“充分信任”而颇感振奋。 至少老板有想法,定了研究方向,还大把真金白银往里砸,给科研人员的薪酬待遇也很不错,实验室配套条件也比东海大学的学校实验室要好。 于是,短短几天之内,这三个博士和他们下面带的七八个硕士研究生,就陆续分方向开展了工作,把顾辙的科研任务逐步分解推进下去。 当然,科研绝不是一朝一夕的,哪怕顾辙能定调子指方向,这里面的阶段性成果,也得至少过几个月之后再回来看。 期间, 顾辙要求他们暂缓发布论文, 或者只能发布一些对于目前三相法反应在反应速度、稳定性方面的缺陷评点综述,或者是讨论这种不稳定性的根本原理。 至于更多的内容,为了防止启发同行,至少要过两三个月才能发表。再加上高端期刊审稿也要相当的时间。所以那些文章估计在明年五月份顾辙去斯坦福读研之前,都未必发得出来了。 这一次,也终于轮到顾辙自己挂通讯作者,而把大部分具体文章的第一作者让给手下的博士们了。 另外,顾辙对于这三个化学博士的安排,也是有侧重的。 沈明博和魏一平毕竟本身就是搞聚酯研究的,他们一正一副可以把项目的主体部分慢慢推进下来。 金灿原本只是搞液相沉积法相关研究的,这次拉到树脂镜片新材料的研究项目里,只能做一些跟他本专业相关的研究,或者是为后续的模具材料做一些铺垫研究。 做完这些后,顾辙也会考虑双线开坑,把金灿跟另一些人拉去别的项目。 …… 安排好科研计划,完美开坑之后,时间很快过去了十几天,大约两周。 二相法聚酯镜片材料项目组的早期推进很顺利,在顾辙每天亲自抽点时间督促的情况下,各项实验都铺摊子展开了。 随着最初一组的实验闭环打通,成组的有效数据搜集上来,剩下的只要把这个实验计划一组组分别推进下去,相对而言后面都是“体力活”。 至少思路已经明确了,上上下下做完第一轮后,也知道自己后面要做什么,安全感大增。 时间也不知不觉来到了12月初。 这天已经是12月6日,一个星期六。 顾辙还是很仁慈的,周六都会给员工双倍于平日的加班费、来换取所有人周六加班一天。而周日还是给放假的。 顾辙这么安排也不是说非要压榨这点劳动力,而是考虑到实验人员里有相当一部分是毕业季的学生,是实习状态,跟彻底全职还是有差距的。 而顾辙本人也还是学生,虽然大部分课他可以不担心,但周一到周五总会有临时的事情偶尔绊住,不可能天天有空跑实验室逛一圈。 所以,周六上班反而可以确保所有人都有空,人到得最齐,不会被学校里的破事牵绊。每周对其项目进度的例会,也得拖到周六来开,方便所有人了解现状、统一思想、调整部署。 员工们情绪也都很稳定,觉得反正老板多给钱了,周六还只要干半天活、还有半天是例会和团建,完全可以接受,比外面社会上的老板仁慈多了。 03年的时候,别说社会上的老板狠了,就算是那些教授、导师,用起自己带的研究生当廉价劳动力,也是毫不手软的。理工科研究生周末还给导师做私事,都是很常见的情况。 这个周六,照例还是有项目进度会。参会人员也比较多,而且不光有科研人员,还有实验室管理和科研设备采购相关的人员。 随着研发项目的推进,用到的实验设备和器材也会不断升级更新扩张,所以配套辅助人员的参会也是有必要的。 不涉及技术机密的外围进度内容,他们简单听一下,也好同步自己的工作进度,知道哪些工作能拖哪些必须加速催办。万一上游的科研设备供应商掉了链子,也好对问题的轻重缓急心里有数。 反正顾辙很有规划,每周项目进度例会都会分好几个阶段,每个阶段的内容、能听的人都不一样。 空下来的人可以到外面的休息室喝茶吃点心,饮料蛋糕水果管够。公司还特地在实验室外面的休息区弄了睡眠舱和影院设备,只不过要戴上耳机看片,不能外放影响旁人。 今天例会的进程也很顺利,沈明博他们分别汇报好了情况后,顾辙环视全场,暗示有疑问的可以尽快提出来。 技术人员们都互相看了几眼,没有说什么。 但是旁边难得来参会的采购人员叶小敏,却有些紧张,她作为不懂技术的外行人,原本很少来参加这样的会,今天是为了向顾辙汇报一些实验室新设备的采购跟进情况,总觉得来了个会什么都没说,光听,有点不好意思,就想表现一下。 叶小敏一时沉不住气,就举手发言:“顾总,我们从蔡司进口的UVC……” 顾辙立刻面不改色地打断对方发言,并且毫不脸红地胡扯说谎: “哦,你说的是那些设备调试的事儿是吧?会后单独说就行了,那是明远国际的熔喷研发项目才用到的,跟这个项目没关系。 不过,金灿,一会儿你单独留一下,帮忙调试一下几个设备。后续我可能会调你去明远国际做别的研发,这儿的项目跟久了也没你可做的事儿,你又不是搞聚酯的。” 事实上当然不可能没关系,只是顾辙还不需要手下那些为树脂镜片项目做事的博士们知道后续太多,仅此而已。 其他员工听了,也不疑有他。大家都知道明远国际是顾老板未婚妻家的生意,之前在国内熔喷布行业大放异彩,一直风光到了十月份,最近倒是没什么动静了。 估计是顾老板给未婚妻家的生意也开了新坑,只是把某些研究放到了同一个实验室里,他们也不好多问。 而顾辙对于叶小敏刚才的表现其实也挺满意的,虽然她也不知道全局信息,演技也很差。但她的不擅说谎和不明真相结合在一起,负负得正刚好让最后的临场掩盖效果非常不错。 …… 会议结束后,叶小敏和金灿都留了下来,还有两个跟着金灿一组混的硕士生。 顾辙跟叶小敏说了几句后,就领着他们去了隔壁一间他们从未去过的新实验室。 不得不说,自从国庆节之后,两个月的时间里,顾辙在实验室建设和投资上又下了一大BO血本。 在这座位于东海大学紫金港校区外的高新写字楼里,天元科技的租用面积,已经达到了一整层楼,比几个月前又扩大了一倍不止。 所有新租用的房间,凡是要装成实验室的,都进行了严密的清洁改造,提高无尘等级,还做了别的配套。 此刻顾辙等人来到的这间实验室,就是最近才弄好、刚刚投入使用的。 此时此刻,实验室里已经部署了好几台高精尖的新设备。 有来自德国蔡司的UVC紫外辐射机,还有另一家德国公司的大型光学工业级脉冲激光冲击设备。 普通的紫外线辐射发生装置,在普通人眼中当然是很便宜的东西,也不用进口。但是,如果要过滤特定波段波长的紫外线、并且确保发射功率和聚焦效果,那么每增加一条技术要求,成本就会成倍提升。 到了科研环节要用到的设备,每一样都不会便宜,或者说原理简单的东西,一旦把精度要求提升上去之后,就会有逐渐离谱的成本。 就说紫外线,你要是想搞EUV的,也就是“极紫外光”,光刻机用的那种光源发生器,那就老贵了去了。还好顾辙这次要用的只是UVC,只是高频紫外线而不是极高频紫外线。 少了个“极”字,成本就要降低百倍。而市面上那种大路货,如果再去掉一个“高”字,就还能再降低数十倍。 眼前这台德国蔡司的设备,大约价值几十万美元吧。顾辙就是拿依视路方面之前10月底到账的那几百万美元授权费里,抽钱买的。 另一台工业激光冲击器,也是德国货,也是几十万美元的设备。 毫无疑问,这些东西都是顾辙为了树脂镜片新材料的后续二阶段和三阶段研发所购买的设备。 但他并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博士们,现在就知道这些设备买来后是要干啥的,但是又需要他们帮着调试熟悉、做一些前期准备工作、形成相关文档。 所以,把他手上如今压着的另一个科研项目、未婚妻家的熔喷新材料项目拉出来当挡箭牌烟雾弹,就很好用了。 甚至顾辙这次特地让叶小敏这种外行人、一个管钱管财务的人,直接跟进采购的末段流程,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这种大采购的前期工作,当然有专门的专业人士完成,但谈妥后的跟单却可以交给外行人。顾辙就是看重了叶小敏的不懂技术,把后续交付跟进交给她最安全。 作为拥有超前人类20年知识储备的人,顾辙在如何防止手下人串供、想清楚老板脑子里的全局计划,肯定得煞费苦心。 不信邪的人,最终必然付出代价。 —— PS:成绩不好,偶尔也有一些好处。我后续编剧情的时候,就不考虑低智商读者的代入感了。用阴谋和智商的时候,我也不刻意收着了。 大家可能会觉得主角怎么突然变得更阴险多智了,他的智力从哪儿来的。有个合理性问题。之前写三国忽悠的时候,其实我在压主角智商方面也挺痛苦的,经常需要想方设法解释一些“我懂但主角不懂的东西”。 现在反正成绩差,我彻底放飞自我了,后续一些对付内奸的剧情,大家别觉得不适。 第62章 格局小了 作为大老板,顾辙对于那些新进货的高端实验设备、试产设备,也没必要亲力亲为每一个都熟悉操作使用。 相关调试文档的形成,可以全部交给金灿。 但顾辙是个自律的人,总希望对全局有更多掌控感,所以最初的几天,他也免不了把每一步都亲自做一两遍, 也仅限于一两遍,熟悉之后的重复工作,他就绝对不碰了。 这些仪器设备,好多前世他也都接触过,但都是2010年代之后的事儿了,说实话,如今的同类机器, 比他后世接触的都要落后一代, 毕竟至少早了七八年, 多多少少会有区别。 而且顾辙前世退出一线研发工作也有十年以上了,涉猎的圈子又多,很多东西都忘了,确实需要温故知新。 半天忙碌下来,时间很快到了傍晚时分,活儿是不可能一天干完的,顾辙也吩咐手下人收工,还让叶小敏安排定了个包厢,请那些技术人员晚上好好吃一顿。 至于顾辙自己,就不去这种应酬了,他自己不自在,员工也会不自在。 吃饭这种场合,没有老板在场的才是真嗨,有老板是受刑。 叶小敏只是管财务的,平时也不管这些行政的杂务,但周六行政人员不是不用加班么, 才让她客串一下, 这也不算乱使唤人。 打完电话之后,叶小敏知会了顾辙一声,还递了瓶矿泉水给他。 顾辙便随口问起:“这些设备,一共多少钱来着?忘了?” 叶小敏摇头苦笑:“这儿一共七套科研设备,最贵的就是蔡司的UVC辐射机和那个德国进口的激光冲击设备,一共快90万美元了,还有五套其他仪器便宜点,但七套加起来也小200万美元了。你这花钱的速度真是一点不比赚钱慢。 依视路10月份打过来的那笔钱,我大部分都花在这上面了,还有实验室的其他扩建、基础投入。 前阵子阿狸巴巴的马老板不是又给您打电话催过了么,之前跟孙正意谈妥了的300万美元受让3%阿狸巴巴股权的合作,他们都以为你不打算行权了。” 顾辙喝了一口水,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淡定说道:“让他等着,说好三个月账期就是三个月账期,这个月我会行权的。 事有轻重缓急,依视路的钱分批到位,我当然要分批做事——其实,这也是为什么我非得先做隐形眼镜行业的材料科研,现在才进入聚酯镜片行业的理由。 光是这些UVC辐射设备和激光设备的开支,就比当初做隐形眼镜所需的离心机、验光机成本高至少一个数量级了。 只有二十万美元的时候,只能先研发隐形眼镜材料,有了几百万美元的时候,才能开这个坑。对了,你对外记得我的口径,把这些东西的用途,全部说成是我给幽幽家生意的研发任务准备的,当然,能不说就不说,这只是教你一个逼不得已时的说辞,有备无患。” 叶小敏点点头,非常感激老板的信任。看来自己虽然不懂技术,但是能事实上给顾哥当财务总监,在这些技术问题上的受信任程度,还是比那些博士生专家高得多的。 出于好心,她也忍不住用闲聊的口吻,跟老板说了几句心里的关切: “顾哥,你说现在才有本钱搞聚酯镜片研究,这我理解。但是从财务角度来看,立项不能只看成本,也要看收益。 我不是很懂技术,但我觉得隐形眼镜和框架眼镜的市场规模,应该是一个数量级上的。可能框架眼镜市场大一点,应该也不至于有十倍差距。 可是在研发成本上面,要搞出一块新的树脂镜片材料所需的硬件投入和人员开支,似乎真的要比隐形眼镜研究高一个数量级。那是不是树脂镜片研究的最终收益率,会大大降低呢? 一个是花几十万美元投入、最后赚回几百上千万美元专利授权费。一个是花几百万美元的投入,最后也就赚回一千多万,或者可能有两三千万美元收益。虽然也很赚,可倍数上是不是没那么夸张了?” 一个不算脑力投入、只算实验成本,能赚五倍的项目,也是很值得投资的了。换做其他圈内人,要是告诉他们有这样的项目,能稳赚确保成功,绝对抢破头。 但是到了顾辙这儿,不算脑力投入只算硬件投入、五倍利润已经是很垃圾的项目了,他之前做的都是几十倍暴利起步的。谁让他最值钱的就是脑子里那点干货呢,实验硬件本来就相对不值钱。 顾辙听了妹子的忧虑,也是有些好笑,真是没见识过外面的残酷世界啊,一上来就跟着他干,把眼光都养刁了,居然觉得五倍赚得少。 他忍不住施展了一下摸头杀:“你呀,刚接触工作就跟着我,时间久了都不知道民间疾苦了,就我这儿的项目,这硬件投入收益率,放到外面还不被抢破头。 而且,事情不是你这么想的。在做眼镜的行业,框架镜片材料和隐形镜片材料,市场规模确实没有几十倍的差距。 但你要学会穿透现象看问题的本质,树脂和凝胶最大的物理特性差距,在于耐久度和稳定性。我们之前做凝胶类的隐形眼镜材料,说到底也只是离心法软质材料为主,只能做做低度、低要求、低耐久,那才多大市场? 那种隐形眼镜,你要做成年抛或者半年抛都不可能,只能做月抛,最多美瞳可以做成季抛,因为美瞳有平光的,对光学特性维持耐久要求不高。 而树脂镜片,只要没有频繁磨损、划伤,耐久两三年是肯定没问题的。这样我们不但在眼镜行业内可以覆盖的细分品类更多,还有可能杀出眼镜领域,向更高端的科技行业发展。 比如就说我们现在眼前这台UVC辐射设备,是德国蔡司产的滤光组件吧?蔡司做的是高端镜头,至今还是精密光学玻璃为主,低端的低耐久低精镜头,市面上大量被廉价的树脂镜头厂商抢了生意。 就是因为低端镜头只要两三年保质期就行了,没必要来研磨精密光学玻璃,可以用更容易研磨的树脂。所以现在单层镜头,树脂替代的很多。 只有多层透镜的长焦、高倍镜,或者是高端大广角,这种倍率度数特别夸张的镜头,依然不得不用光学玻璃。就因为这些东西太贵,生产一次要传代,想用上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而多层透镜的领域,如果用上了树脂,中间某一层镜片老化了,就得把镜头彻底拆了,把中间老化变形折光率异常的换掉,成本太高。所以越复杂的东西越需要光学玻璃,结构越简单越容易被树脂替代。 研发高耐久的增材光学材料,本质就是沿着‘对保质期要求越来越高的产业链延伸、替代’的路子。 当我们做最多只能用三个月的硅水凝胶时,我们只能替代隐形眼镜。 当我们能做最多能用三年的高端聚酯时,我们不仅能彻底替代眼镜行业,还能给隔壁天康威视卖低倍监控摄像头的镜头。 当我们能做最多能用三十年的增材光学玻璃时,如果还能确保增材加工出来的东西本身精度直接一遍过关,那我们就可以把卡尔蔡司都灭了——当然我这里只是跟你讲逻辑原理,没说这种东西真的能研发出来。” 叶小敏一开始听得有些懵逼,到后面越听越肃然起敬,原来顾哥一开始就想的那么深远了,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心中是开了全局地图的。 她不由衷心钦佩地感慨:“这些话,您早点说出来,也好鼓舞士气,稳定人心啊。现在项目开了有一阵了,也就那些研发人员很有信心。 反正他们能拿钱发文章申专利就好,对公司收益也没那么关心。其他部门其他岗位的人心,也需要鼓舞一下才好。” 顾辙想了想,倒是有几分道理,之前是他太忙,专注于亲自抓科研,没想到其他人的心态团建。 “明天你们几个,主要是静静她们,都喊上,大家吃个饭玩一玩,我给大家也统一一下思想。她们这些搞市场的,也该树立信心,增广视野。 这阵子专利授权销售的工作忙完后,她们也能闲下来,到时候让静静她们也关注一下新的潜在客户,别光盯着眼镜企业了,还要关注摄像头企业、低端镜头企业。熟悉客户的工作,本来就该领先技术投放半年以上开始布局维护的。” 见自己的建议帮到了老板,叶小敏也是很开心,颇受鼓舞地多说了几句:“对了,您这边把这些设备的用途,伪装成幽幽她们家的熔喷技术研发需求,能瞒住下面的人么?” 顾辙智珠在握地得意一笑:“谁说我要伪装了,幽幽那边的熔喷技术后续研发,我最近腾出手来之后,本来就要去布局的。 只不过,那边更多要依赖他们明远国际的研发人员,需要双方配合。这不是你过问的,你快去安排正事儿吧。” 叶小敏麻利地领受了任务,先跟林静静她们几个打了一通电话,联系了后续的安排,然后又帮着顾辙规划了一下近期款项的到账进度,帮顾辙约了跟阿狸巴巴马老板,处理最终行权股份的事儿,细节自不必提。 第63章 怎么还没人来侵权啊 此后几天,一切都按部就班地推进着。 顾辙先趁着周日,跟自己的核心心腹班底,一起团建休息了一天。 顺便跟林静静徐嵩他们聊了聊、下一阶段市场开拓和调研准备的方向。让他们多关注一下国内的各大镜头和摄像头、光学监控设备生产厂商。 功课都要提前做,真等到顾辙这边树脂镜片材料专利搞出来之后,再维护潜在客户,那就晚了。 尤其是技术上的宣传声势, 要提前造起来。结交诸如对方公司研发部的资料管理人员、学界前沿情报搜集人员,给他们红包、让他们提前看到顾辙希望对方看到的最新学术期刊文章。 这样才能提前几个月甚至半年就开始在对方的研发负责人心中潜移默化植入“顾辙的研发成果对本领域很有价值”的念头,形成心理暗示。 林静静等人也非常有激情,毕竟是虚岁20的热血年轻人,总想着改变世界。顾辙交给他们的工作,让他们有一种见证和参与产业史的豪迈感。 所以回去之后,他们就开始疯狂阅读相关资料、在网上查询各种行业信息, 学习之余把这些准备先做起来。 忙完了这些之后, 12月的第二个周末,叶小敏那边通知他目前账面上已经有300多万美元到账现金躺着,随时可以支用,而且其他的科研硬件采购和实验室搭建经费都已经够用了,没有新的支出预算。 于是顾辙就如约跟马老板、孙正意又约见了一面。大伙儿吃了个饭,赶在上次谈妥的三个月账期截止之前,花了300万美元从孙正意手中赎回了3%的阿狸巴巴股权,算是帮孙正意先小套现离场一点点。 孙正意手上总共的阿狸巴巴股份接近40%,所以让出3%也才占他持股的十分之一。 如果让出这十分之一,能换取顾辙这个“国内降本新材料科技领域的新星”,在电商平台上大肆铺开降本便宜货、促进华夏全国的电商发展速度, 那么孙正意剩下的绝大部分持股也能跟着增值,这才是孙正意稀释自己股权、多引入战略合作者的本意。 而且顾辙卖的只是便宜货,绝不是假货,更不是伪劣产品,顾辙的便宜货都是纯靠高科技降本的,不靠营销和压榨员工。 这样的合作伙伴,名声也好听得多, 绝对可以被阿狸巴巴拉来当遮羞布,维护品牌形象。 毕竟早年的淘宝,便宜货里假货横行,就顾辙是纯靠科技的,不立他立谁,这也是顾辙应得的。 …… 搞定这两件事情之后,顾辙稍稍跟进了一下沈明博等人的二相法聚酯镜片的研发进度,评估了一下他们取得的实验数据。 顾辙估计,要做出适合下一步“紫外线催化反应凝固”的备选材料,怎么着还要两三个月,眼下一切努力方向都还在他的预期范围内,没什么需要他亲自点拨的。 于是,顾辙也就准备回一趟明州,趁着12月份剩下这点时间,把陆幽幽家的新一代熔喷面料研发的活儿,深入部署一下。 而且这也是一举两得,顾辙之前也跟明远国际的新面料研发项目准备的,那边要是迟迟不动手,这种掩饰工作也容易穿帮。 顾辙也只有12月份相对可支配时间多一点,因为元旦假期过完后,他就得准备期末考试了。 他是准备明年五月份去斯坦福的,下学期的课程都只有指望期中时学校单独为他安排考试拿学分。所以大部分的学分,都是指望这学期期末凑够的。 顾辙到时候要一次性考相当于别人两个半学期的课程量,期末季足足要考十几门。所以元旦过完后,他就绝对没时间了,要刷分一直刷到过年前。哪怕这些课尽量选的前世学过的,还是要考前过一遍思路,稍作准备、 东海大学毕竟还是学风严谨的名校,不可能真的允许卷面摆烂的。 不过,临走之前,还是发生了一件小事。 那是12月13日,周六的一次天元科技研发例会结束后,实验室负责人沈明博单独留了下来,跟顾辙交代了一个情况。 “顾总,有个事情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知道的,我这人不擅长应酬,也不喜欢那种交际——就前两天,原先一个跟我博士一起的老同学,关系还不错,本来都已经去别的研究所了,并不是我们搞光学材料的同行。 结果他突然回来找我,约我吃饭一起玩,吃过之后问我最近在做什么研究,我把大类领域说了一下,说是做聚酯镜片新材料,但没说任何技术方向和细节。 然后他就缠着我问了好多……我有点警觉,最后他居然拿出一个红包,说是毕业之后疏于联系,两个月前我生日没送我礼物,我一看居然有一万块,觉得不太正常。 但他非要说是因为他工作之后赚得多,一万块不算什么,大家交情多年了,就是送我礼金,没别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今天就是想问问您,这种情况,收礼不犯忌讳吧?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顾辙静静听完沈明博的交代,还反复注意了沈明博的眼神,没看到胆怯和闪躲,只是看到了一些不好意思。 而且他能这样来主动交代,现在研发也才刚刚最初起步阶段,也没什么干货可以泄漏。 顾辙就不动声色地吩咐:“既然是礼尚往来的红包,你自己收着就是了。我们公司还能不让员工有逢年过节礼尚往来不成?又不是特事特办托你办事。 也是我疏忽了,以后公司要给员工生日福利和过节费,也按照实验室负责人每节一万算吧,非实验室负责人,博士学历的八千,硕士五千。回头我跟小敏吩咐一声—— 不过,下次再有人接触,记得直接汇报,单独向我汇报,包括对方问过哪些问题。另外,在实验室里不许传这样的小道消息,我不希望有谁知道同事跟其他外人有过什么联络,如果有的话,直接告诉我,我会处理。 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喜欢钻营关系的人,你只要知道,我是能上《今日说法》的存在,在我这儿耍花样的人……呵呵。” 顾辙敲打完之后,就让沈明博领了过节费红包走了。 他相信,对方肯定也是拐弯抹角找上的沈明博,这次如果没有收获的话,下次说不定会接触一个胆子大一点的,但肯定不会放弃。 至于是哪家同行来刺探,顾辙目前不得而知,得再观望观望。 要是哪一天,顾辙的第一阶段研究方向被同行跟进了,结果卡住在了第二阶段,那形势基本上就明朗了。顾辙也能知道是谁抄了他的作业,结果只能抄到一个“解”字。 但顾辙相信,财帛动人心,哪怕对方花100万收买他这儿一个实验室负责人,顾辙都是不奇怪的,谁让他搞出来的科技,已经在业内立威了,光是美瞳材料租授权,都能租500万人民币一年。 相比之下,100万走台下路线收买人、刺探情报搞科研竞赛,简直太便宜了。 在第一次成功杀鸡儆猴之前,对手是不可能死了这条心的。 顾辙心中,也已经做好准备,必要的时候会送一个博士和对面刺探的商业间谍进去,换取其他人从此被震慑,树立老板的无所不知。 顾辙有三重防盗门,第一道就假装让人翻印钥匙模具去、让人自以为可以开门进来。等来人被堵在第一道门之内、第二道门之外那点时间差,才是顾辙关门放狗的时机。 这个过程,或许要等一个月,或许是两个月,也或许不会来,但有备无患。 …… 既然对自己的后两道防盗门非常有信心,顾辙卖破绽的时候演技肯定非常自然—— 他也不可能没信心,因为后两道防盗门如今还在他脑子里,除非有人会读心术,否则地球上没人能当顾辙的破壁者。 12月15日,他就高调宣布省城这边的实验室,交给沈明博和魏一平他俩负责,金灿则跟着顾辙去一趟明州,要调到别的项目上效力。 然后,顾辙就让司机开着他的迈巴赫,带着未婚妻一起回老家了。 这次他倒是没放心让叶小敏开车,虽然03年的交规并不禁止刚考出第一年驾照的人上高速。但顾辙心里自己有自己的打算,他已经习惯了更严格的交规,不用实习期的女司机上高速。 年初离家之前,顾辙给父母在东钱湖高尔夫度假村附近买了个公寓,这次回来之前,他又提前两个月给父母买了个别墅,就在陆家人住的海滨别墅区附近,就当是邻居了。 那儿的别墅地段也不贵,毕竟是郊区,海边还都是坡地。虽然有海景房,但这地方离钱塘江口不够远,即使是面朝象山湾,海水还是有点黄色浑浊,景观根本卖不上价。 别墅带了很大的花园,容积率比顾辙在省城预购的别墅还低得多,估计连0.25都不到,建筑面积却有六七百平之大,即使如此,最后也才350万人民币就搞定了。 这点零钱,按当时的汇率也就40来万美元,顾辙牙缝里稍微挤一挤就出来了,而且也是以公司名义买的,省得分红到个人名下时被收所得税。 这种房子以后也不可能去卖,不用考虑土地增值税。都是老宅了,离明远国际的公司也不远。陆谨明的公司肯定是要开一辈子的,附近总要留住处。 因为双方做了邻居,所以顾辙回到自己家,也就等于同时回到了岳父母家。两家的长辈都提前得到了消息,一起在顾家等着小辈回来。 这一年下来,顾辙的父母气质举止也都有了极大的提升,养移体居移气,跟富豪们谈笑风生时也不怯场了,上流社会才熟悉的社交话题,他们也都听得懂些。 顾辙这时候才给他们买富人区聚居的别墅,也是给父母一个缓冲时间,免得他们生活方式变化太剧烈而不适、尴尬。 第64章 一年翻倍和一年翻十倍 顾辙因为事业繁忙,之前暑假基本上都没怎么回老家。 就算回来,大多数时候也就几天而已,跟父母聚一聚,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而陆家那边,因为之前生意上没什么需要顾辙操心的地方,也没到部署科研攻关的时候, 所以顾辙几乎没跟陆家人聚过。 他不是什么喜欢亲戚社交的人,和陆幽幽也还没结婚,没必要确实不喜欢跟女方长辈多往来。 细算下来,上一次跟陆家人深入合作,还是三四月份的事情,当时为了一起接待省里面相关领导的视察、还给镇洋炼化那边的人上了眼药, 把陈精诚一家搞了下去,算是小小立威了一把。 这次回来之后,果然接任陈精诚职务的那位胡总, 又来给顾辙送礼了,理由居然还是说“听说顾总18大寿将近,提前带点土特产,不值钱,就意思意思”。 顾辙是12月下旬的生日嘛,算算可不就十天不到了。顾辙自己都没觉得这算什么整寿,自己都要忘了过了,居然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供应商那边惦记着,找谁说理去。 还是那句话,富在深山有远亲。 连供应商都那么客气了,陆家人再次见到顾辙时,姿态也是放得非常低的。 虽然从三月份到现在,八个多月的时间里,陆家的生意也跟着膨胀了将近一倍, 今年陆谨明做熔喷布生意也发得狠了。 但即便如此,跟顾辙的火箭蹿升速度比起来,那增长率简直有数量级上的差异。 顾辙光是跟依视路的全面合作、一笔就进账了1250万美元,再算上其他零零碎碎的收益, 还有代售代租的无形资产、捏在手上的后续授权。说顾辙有两千万美金身家,那是绰绰有余的。 这还是净资产,不是什么估值,是拿到银行直接能用专利权抵押、贷到大笔款子的那种含金量。 从净资产的角度来说,顾辙已经超越了陆谨明,超越了陆家。八个月前,陆家的净资产还是顾辙的六到八倍。 在陆家翻倍的同时,顾辙翻到了二十倍,可不就反超了么。 …… 12月16日,回到明州的次日,仅仅稍作休息的顾辙,就上门拜访了。 陆谨明和朱盈盈非常客气,对这个还没正式摆酒的女婿极为礼貌。 只是因为陆谨明已经变得养生了,彻底戒了烟酒,倒是没有跟顾辙开香槟小酌几杯。 朱盈盈亲自给准女婿倒了茶,率先开口道:“小顾,这一年真是发生了很多事啊,你能成长得这么快,说实话,我们也是完全没料到。最近很忙吧。 幽幽跟家里提了好几次了,说你们学校给你做了最快毕业手续,争取明年五月份就去斯坦福。我们这儿的生意,我们自己能操心,熔喷布虽然退潮了,但也不是不能卖。 你忙的话,后续的技术升级产业布局我们自己搞就行了,也不能都依靠你的神来之笔。有时间也要劳逸结合,家里的事情让幽幽多承担一点就好了。” 顾辙结果茶,礼貌地喝了一口:“自家人有什么客气的,我现在招了五个博士,还有一大堆硕士研究生,都是我亲自挑过的,我们自己东海大学的高材生,一个圈子里的,水平也比较有保证。 我自己完全忙得过来,各方面都可以兼顾的。再说了,自己人也要明算账,你们不要有压力,我跟幽幽结婚之前,一切技术合作,都要账目明确。 哪些是明远国际研发的、哪些是天元科技研发的,要有理有据。明远国际自研的部分,以后你们自用就是,天元科技那部分,该给授权费还是要算。” 顾辙收陆家人的钱,这也是尊重陆家。将来新一代熔喷面料研发出来后,陆家人要生产,具体的授权费操作,应该是跟天元光学和天元科技的关系一样的。 天元光学的朱怡婷,现在每生产一副美瞳镜片,还要给天元科技至少12块人民币的授权费呢。每天生产销售几千副,那就是一天三四万的授权费。 顾辙就是这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性格,一年前他不希望自己将来被历史书写得跟“比尔盖茨起家靠母亲认识ib高管”那样龌龊。 所以现在他也不希望让陆家人觉得被俯视。 而对陆谨明而言,反正将来也都是女儿的,现在争气一点,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立刻赞许地接受了顾辙的表态,欣慰地说:“既然是这样,我们就该多少是多少好了。相信小顾你弄出来的新材料技术,肯定都是能有颠覆性价值的绝招。 我听小婷说,天元光学那边,授权费都是四六开,生产厂家只留四的毛利,还不是纯利。六的毛利先给到专利授权公司,我们也可以参照这个例子起步,反正只要新产品未来能卖得出去,六成毛利先给你当专利费。” 顾辙端起茶碗又抿了一口,这才聊到正事儿:“对了,目前的熔喷布生意,大致什么个行情?业内同行现在怎么个状态? 我最近没空关心。趁现在了解一下,也好心中有数,知道后续新材料研发怎么个节奏,形势是否紧迫。” 陆谨明应声回答:“行业形势不好,但我们形势绝对可以,你慢慢来,完全不用急。对我而言,就算再卖一两年普通熔喷布,也能确保薄利多销,永远拖得起。” 说着,陆谨明翔实地透露了一批数据。 之前二月份开工的时候,他和顾辙就算过账:按照眼下03年、买熔喷机还要给外国企业高额专利费的情况。 当时如果熔喷布不涨价,光靠那点薄利多销,至少两年半才能收回机器成本,如果是融资买机器,比如融资租赁,加上点财务成本,三年多收不回本都是正常的。 但是,三月份开始的暴涨,平均下来让第一批进场早的玩家,五个月就能机器回本,后续都是净赚。 陆谨明还是很有眼光和魄力的,当时小赚一笔后,发现有前途,立刻果断第一时间又高杠杆融资扩张了一把,还利用信息差和之前谈下来的长约,买到了几台老外没来得及调价的机器。 当然,他能如此快速响应拿到资金支持,也跟当地不少银行得了省里关照、要扶持他,有一定的关系。 毕竟那次省里领导来视察这家明星企业也不是白视察的,省里领导一走,明州当地的银行就被打了招呼,要在融资上配合关键企业成长、供应链稳定。 银行这才给陆谨明额外放了一大笔明显低于市场利息的贷款,还给他的抵押物尽量按高估值来算,不像平时那样抵押贷款恨不能先估值打个六七折。 陆谨明也是做了十几年生意的老江湖了,白手起家拼起来的,以他的嗅觉,意识到融资方面的便利,当然要如饿狼一样扩张一把。 林林总总算下来,他今年一月份的时候,跟顾辙联手、一起投了七百多万人民币,后来又陆陆续续杠杆了一千来万。 结果这两笔投资,分别到七月初和八月底,就全部回本了,多出来的完全是净赚。国内最后一例上报病例虽然是8月13日上报的,但一直到九月份,各地才相信戴口罩的事儿可以放松了。 口罩企业还能继续高速生产出货到十月份,随着医疗机构库存全部恢复后,口罩企业才开始减产、并在数周内传导到更上游的熔喷布企业。 国内的熔喷布市场,是在十一月份开始,才出现之前投资过热、价格暴跌。 但是陆谨明的两批次投资,到十一月中的时候,已经分别回本后又净赚了四个半月和三个月了。 陆谨明算了笔账,小两千万的投入,其中一千多万是贷款。现在机器全部回本、贷款也还清了,还结余了超过两千万人民币的现金流。 而且这些机器才分别用了九个月和七个月,远没到报废期呢,至少还能稳定高效运行两年多,机器的后续寿命都是净赚。 如果折旧的话,这些机器至少还有一千五百万左右的剩余价值。 今年一整年,利润应该是三千五百万以上。 当然,严格来说,这三千万里面,有五百万是顾辙的,因为顾辙年初的时候,也被他拉了投了一套熔喷机,差不多能占到后来总投资的六分之一。 之前陆谨明做了十年外贸,也才从白手起家做到三千多万净资产,今年一年又让他翻了一倍,已经快七千万了。 而且,就在顾辙以为这就是全部的时候,陆谨明又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而且,我知道熔喷布这个行业,未来肯定会有别的前途,在国内的应用会越来越广泛。那些同行撑不住,主要是进场晚了,机器价格已经被炒得很高,融资成本也高,还没赚几个月就发现口罩需求退潮了。 如果进场早一点的玩家,也就是在高价期内干了五个月以上的同行,绝对都是保本小赚的,不会扛不住。 巴菲特说过,别人贪婪的时候我恐惧,别人恐惧的时候我贪婪。最近退潮那么厉害,很多融资租赁买机器的人,付不起尾款,都被银行找法院强制执行、抵押拍卖了。 我去看了一下,不少机器状态还很好,我让公司的产线工程师,还有外国原厂请来的技术人员综合评估,把一些法拍价特别低、机况良好的机器,以几乎起拍价的钱拿回来了。 很多机器年初我自己买的时候,要两百多万的那种,现在八成新五六十万都能拿到。还有那种日产能比我们的早期型号大好几倍的、能日喷三四百公斤熔喷布的机器,现在也只要一百多万。 你后续要研发熔喷布新材料的话,这些机器也还是可以用于生产的吧?” 对于这个疑问,顾辙立刻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可以,当然,如今所有的机器,都需要进行适当的改装,或者是加上一些后续新研发的配套设备。” 陆谨明立刻心态更稳:“那就妥了,我这胆量,都是贤婿给的。” 第65章 极限烧脑 摸清了陆家的熔喷布生意现状后,此后几天,顾辙就展开了紧张的研发部署工作,动用天元科技的团队,扎扎实实地分解科研任务。 当然,以顾辙的做事风格,还是那句话:除了他本人, 其他科研人员没有一个可以掌握全局思路,不到最后系统整合之前,都不知道其他子项目团队的工作最终能在整体全局上发挥多少作用。 而且,经过简单的拆分后,顾辙的天元科技最终可以提供的,只是新材料的成分配方、结构、原理层面的专利。最多再加上一些生产过程中所需用到的辅料成分配方。 而如何实现具体工艺,以及熔喷机的相应改造,都是需要明远国际的研发人员来实现的,顾辙只能是点拨。 毕竟明远国际的研发人员涉猎化纤纺织行业十几年了, 对各类纺织机械和工艺组织的经验,肯定比顾辙高明得多,顾辙的思路也需要他们转化为大规模的工厂化落地。 各方面很快开始有条不紊地动作起来,陆谨明和陆幽幽也每天都来公司盯着研发进度,顾辙要什么就立刻提供,予取予求。 如前所述,顾辙这次要做的材料,是基于后世2020年6月26日、中科院纳米所在《科学》期刊上的一篇论文,以及后世的后续研发展开的。 这种材料名叫“PVA/PLGA单向透水吸附面料”,可以在传统熔喷布吸附防毒保温的性能基础上,再增加一些弹性延展,同时做到单向透水透湿,简直跟人体的皮肤防护透汗效果差不多了,后世也被称为“人造皮肤”。 这种材料在生产的过程中,也是可以用到熔喷机的,但是对熔喷机的要求也高得多, 还需要很多其他辅助设备和多道额外工艺环节。 首先, 熔喷机的喷嘴要做到比目前造聚丙烯熔喷布的喷丝更细,目前喷聚丙烯的喷丝可能在上百纳米粗细,新的喷嘴要做到喷丝最多只有二三十纳米细,甚至更细。 当然,这个其实原理上来说并不是解决不了,不管是给喷嘴加新的更精密的滤网也好,还是用别的手段,相信产线工艺工程师都可以解决。 这无非是个在成本和性能之间搞平衡的事儿,喷丝越细,熔喷机生产效率越低、每天产量变少。喷嘴滤网损耗越大、配套零件磨损、寿命也都有影响。 但是,这事情肯定是可以解决的,最后多花了多少钱,都摊到产品售价上就好。所以这个活儿,顾辙第一时间就交给了明远国际的工程师,陆谨明也亲自带着他们去摸底挖潜改良机器。 解决了最简单的喷丝细化问题后,下面才是关键的重头戏。 传统聚丙烯熔喷布喷的是单一材料,所以可以乱喷,比如最后要的成品面料是0.1毫米厚的,那就往凝结网帘或者收集滚筒上乱喷, 喷到收集滚筒表面平均积了差不多0.1毫米厚的聚丙烯细丝后,再稍稍冷却一会儿(冷却的过程中收集滚筒在转,滚筒表面是冷的),就可以把布取下来。 但顾辙要做的“PVA/PLGA单向透水吸附面料”,不可以一次性喷那么厚,因为如果亲水的PVA和疏水的PLGA各自堆叠到毫米级的厚度、然后再上下交叠在一起,就达不到“牵引吸附夹层中的水分子,让水分从内侧往外拉扯挥发”的效果了。 单层PVA太厚,水分会被拉扯锁在中间,而单层PLGA太厚,也会彻底堵死封住水汽通过的孔隙。一个不放手一个往外推,透水效果就达不到了。 所以,顾辙得确保机器每一层PVA都最多喷到微米级的厚度,PLGA也只能喷到微米级得到厚度,然后交叠上去,最后形成PVA和PLGA交叠、类似千层饼的结构。 这种东西要量产,熔喷成本就比单一材质熔喷布高太多了,因为原本喷一道就过的,现在可能要反复交叠喷好多次。 对机器的占用和硬件折旧成本也就大增,导致这种布料就算生产出来,价格也是极为昂贵。毕竟相比于普通熔喷布,这种新材料占用的熔喷机工时会多数十倍,还有其他配套复杂工艺。 当然了,这种布料最后在宏观层面的表现,也不必是完全由PLGA或者PVA构成的,可以只是内外表面由这两种材料交叠数次构成,而中间提供结构强度的主料,可以是其他有机化纤面料,只要没有明显的疏水性或者亲水性倾向就行。 最后要实现的效果,就是内层往里吸水、往夹芯层里送。外层往外排水,从夹芯层里抽。 类似于两边都是千层酥皮、中间是奶油主芯的拿破仑蛋糕——总之技术细节很复杂,也难以精确描述让外行人听懂。 反正其中关键要点就是:顾辙要想办法做出能让PLGA和PVA材质层都足够薄的熔喷层,而且要降低反复堆叠熔喷的成本,解决其中很多工艺问题。 把材料喷薄,不是外行人想想那么容易的,这里面有很多难点。 比如目前的喷嘴系统,就算把喷丝喷得再细,也无法直接确保喷出来的布层够薄——丝细只是布薄的必要条件,而非充要条件。 另一个关键的必要条件,是对喷丝飘动轨迹的精确控制。因为丝越细,被喷出来的时候就容易乱飘。 就算喷射气流很强劲,也无法很精确地控制喷丝的走向,这涉及到极为复杂的空气动力学和流体动力学,而且喷射气流也不能无限加强,否则喷丝就被吹断了。 当要喷0.1毫米厚的布层时,喷丝小范围乱飘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宏观上来说,只要量够大,这些随机误差是可以相互抵消的—— 就好比光子双缝实验和光栅实验时,你没法从量子层面确定每一个光量子最后通过双缝射到哪儿,但只要光子够多,最后肯定会形成干涉条纹。 量越大,宏观分布越符合概率规律,这是众所周知的。而量变小了之后,偶然性误差就会凸显。 所以一旦单层厚度降低到微米级,你随便乱喷就会出现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有的地方甚至完全没有覆盖到的情况,质量控制也就无从谈起。 而这个问题,眼下如果没有顾辙亲自插手,其他同行几乎也是不可能解决的。 顾辙对此却是早有准备。他为此把手下搞化学沉积法的金灿也带来了,还有好几个研究生,在顾辙的方向指点下,开始搞专门用于分别收集PLGA或者PVA轻薄喷层的掩膜材料。 正常的熔喷环节,对于接收成品的滚筒、凝结网帘,要求是很低的,只要滚筒或网帘的材料不会粘住要生产的热熔布料,而且内部足够通入冷却水、让热熔材料一喷到冷却筒表面就瞬间冷凝,就行了。 而顾辙对现在所要用到的收集掩膜的要求,却额外加了两道: 他需要确保收集疏水的PLGA喷层的掩膜,本身足够亲油疏水,一旦热熔PLGA喷过来的时候,能够用油性吸附力把原本“堆叠不平”的PLGA尽量拉平、摊平。 同理,收集亲水的PVA喷层的掩膜,则要反其道而行之,足够亲水疏油,用水性表面特性把“堆叠不平”的PVA尽量拉平。 这样一来,靠着搜集膜的特定材质,可以进一步把微厚熔喷的厚度误差,额外再拉平一个数量级。 而且,因为单一熔喷层太薄,材料结构强度太低,在堆叠起来之前,这些单层材料是没法直接滚筒搜集起来的,得跟着掩膜一起卷起来。 所以顾辙最后还得考虑掩膜如何回收的问题,最好的办法思路当然是“掩膜本身的熔点,最好比PLGA和PVA还低得多。 这样多层PLGA和PVA和掩膜都叠到一起之后,可以稍稍加热、就在PLGA和PVA不再次融化的情况下,单独把掩膜融化了,流出来回收掉,只留下PLGA和PVA层叠的复合布”。 类似于做千层酥的时候,一开始为了防止面饼层粘在一起,需要一层层抹酥油。但最后面层定型之后、进烤箱之前,却希望把中间的酥油层给去掉。(例子不太恰当,但也举不出更恰当的例子了) 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复杂科学思路混杂在一起,给没开上帝视角的普通地球人100个脑子,也难以单独把一系列问题想明白。 要不是顾辙前世对化学沉积法钻研多年,也不至于如此举重若轻。 …… 顾辙把相关的“化学沉积掩膜”任务拆分、单独交给金灿和他带的那几个硕士研究生去做的时候,金灿看了这个实验设计,也是震惊得不行。 他完全没想到,原来顾总对材料化学的理解,如此全面,连原本没怎么用过的“化学沉积法”,顾总的思路都那么清晰。 “这个实验设计思路,您是怎么想到的?我读研六年,就钻研液相沉积法了,也涉猎过薄膜沉积法,但是对薄膜沉积的工业应用,也没有您那么深刻。” 开始动手之前,金灿对顾辙是彻底折服了,原本他也只是一个挺爱钱的博士生,来顾辙这儿之前,还总想着“女朋友逼他早点买房”的事儿。 但此时此刻,他是彻底心悦诚服,坚信跟着顾辙混,一年买房绝不是问题。以顾总的思路,这样研究下去,肯定是能出大成果的。 虽然,他对于未来的大成果的其他至少七八成技术要点构成,还茫然无知。 但窥一斑而见全豹,他只要看懂他自己专业的这一斑就够说明问题了。 顾辙对于自己的知识来源,当然不用解释。 后世石墨烯刚出来的时候,为了制备石墨烯,多少工程师和科学家不也盯上了“薄膜沉积法”, 说白了就是希望避免“撕胶带”来量产石墨烯,而是希望直接给一个用于吸附石墨烯的薄膜,最好石墨烯能自发吸附在这个薄膜上,而且要不厚不薄刚刚好、每个暴露位置都只吸附一层碳原子厚度。 一旦某个位置有碳原子落上去了,就不再会有第二层碳原子落到同一个点,这样才能确保出来的石墨是单层原子厚度,那才是石墨烯。 顾辙后世连“如何在特定薄膜上只沉积一个原子厚度的石墨,和只沉积一个分子厚度的二硫化钼”,都非常精通。 触类旁通之下,看看中科院纳米所相关论文、学会“如何用对应吸附薄膜,把PLGA和PVA喷层吸附得尽量薄而均匀”,还不是轻轻松松? 这里面的敬畏奥义,顾辙还用告诉你金灿么?不明白就乖乖虚心学习!边干边学! 这次的项目做好之后,顾辙相信意义绝对是巨大的,不但是造出新的熔喷材料那么简单,关键是顾辙要树立自己在“化学沉积法”,尤其是“气相薄膜沉积法”工艺领域的学术地位。 将来等他去斯坦福读完研、准备搞出石墨烯的时候,他才能一次性拿出足够多的干货,而不仅仅是拿出一个“撕胶带”的偶然科学发现。 顾辙要做得比历史上那几个阴籍露奸科学家更多更好,甚至在发现石墨烯的同时,立刻就同步做出“如何用铜离子掩膜吸附甲烷气体中的碳原子、形成铜离子和氢离子置换、得到单层原子厚度的石墨烯”。 毕竟顾辙的国籍是华夏,他很清楚华人拿诺贝尔物理学奖的难度比西方国家的人大多少。 西方人可以“撕胶带”偶然发现石墨烯就拿诺贝尔奖,顾辙却必须证明自己“不但能发现,还能提供第一代非偶然性的、不靠撕胶带也造出石墨烯的早期实验室科学量产法”。 如果连这都做到了,除非老外不要脸到直接掀桌子自废诺贝尔奖、让诺贝尔奖从此灭绝,否则他们就不得不被迫把这个诺贝尔奖给顾辙。 顾辙就喜欢这种对手不喜欢他又拿他没办法的情况。 而眼下这一切,只是顾辙一盘大棋的一颗棋子而已,让他初次树立涉足化学沉积法领域的契机,顺便还真能赚一大笔钱,看起来就非常的合理,不突兀。 第66章 2004年的第一场雪 复杂的科研任务部署下去之后,具体的成果至少都是几个月才能略见眉目的。 所以短时间内也没什么足以为外人道的装逼打脸情节值得赘述。 科研虽然繁忙,日子还是得过。顾辙的十八大寿,他自己或许不在意,外人却是本着“富在深山有远亲”的心态,帮他认真张罗着。 他也不好拂逆了别人的好心好意,就勉为其难抽空过了一下。 请假滞留明州老家的时间, 前后也花了两三周左右,从12月过半,一直到元旦假期过完。 明远国际这边的新一代熔喷材料研发初步走上正轨、各个细分科研部门也都各自开始提速。顾辙眼见没太多需要亲自操心的了,可以每周开个例会、确定汇报进度、解决短板即可。 他也就回了省城,关照金灿和陆谨明两边各自推进,最近半个月之内暂时别来找他。半个月之后, 差不多就是过年了,年后可以保持每周周末一次例会的频率汇报。到时候他也会周末抽空回一趟明州老家, 在省城和明州之间两边跑。 反正两地也就150公里左右车程,有了迈巴赫之后,堵车也堵不到顾辙头上,他的车道基本上不会有人加塞的。所以每周回趟家,往返也就三个小时,可以接受。车上条件好,还可以睡一觉,躺平了都够宽够长。 …… 历史的车轮悄然翻篇进入了2004年。 元旦假期结束、回到省城之后,天元科技沈明博带的新一代二相法树脂镜片研发项目,也推进得很顺利。第一阶段的二相法材料筛选工作进度很快,已经接近半程了。 顾辙稍微密集关照点拨了几天,随后就投入到了期末考试的准备当中。 2004年的春节还来得特比早,所以秋季学期也短。1月21日就是除夕了,1月12日就要放寒假。 顾辙处理完天元科技沈明博那边的研发进度时,已经是1月5日到9日这一周了, 中间都是密集的期末考试,连带着10号和11号周末两天也要考试。 顾辙也只有很短的时间复习,幸好他之前元旦在老家也没闲着,一空下来就突击复习熟悉一下功课,然后七天上午下午连续密集考试。 有好几门课的考试,因为顾辙选课过多,时间重叠了,学校还单独给他用了第二套题的备用卷,或者干脆是拿了降难度的给补考准备的卷子给他考。 连续七天高强度的头晕脑胀下来,顾辙勉强把所有科目都应付了过去。 饶是大部分专业课都是化学类的考试,但顾辙还是有好几门只考了70分左右,物理类的更是有一门刚好60分过关的,估计还是阅卷老师考虑到他的身份,知道他的忙碌和难处,手稍微松了一点。 但是,毕竟还是没有挂科。 考完之后,转眼就是短暂的寒假。 顾辙的各科成绩传到部分同学们耳朵里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少的私下讨论,但毕竟没有人再跳出来公然质疑,谁都知道顾辙现在的实力已经不是他们能聊的了。 嫉妒的人也就私下里说悄悄话过过嘴瘾:“号称材化研发牛逼到能上央视的人,居然还有化学课只考70分的时候。这学期他的各科平均分,估计有没有本院前50%都不好说了。 要不是早就内定他要去斯坦福交流了、允许他多选那么多课,跟咱没了可比性,不然这次学院真是连遮羞布都遮不住了。” 他们说的这些私房话倒也都算是实话,因为竺院最后在私下里澄清这个问题时,用到的说辞还真是“顾辙同学的选课数量庞大,一学期内要修的学分更多,所以他的平均分不能和其他同学等量齐观来算,要考虑到他拿学分的速度”。 …… 麻利搞定全部课业之后,顾辙又回校外的天元科技,处理了几天公司事务,抓了抓期末考试期间疏于督促的研发任务。 拖到1月15左右,寒假都放了四天了,才算有时间重新回老家。 回到明州后,少不了又花一两天处理明远国际这边的研发进度。 而1月17日就是陆幽幽的生日,顾辙才算是闲下来,陪未婚妻玩乐放松了两天,还送了陆幽幽一些贵重的生日礼物。 毕竟这是陆幽幽正式18周岁成年的日子,而且还是陆幽幽正式做了他女人之后的第一个生日,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一个月之前顾辙自己18大寿都收了不少礼物,这次他当然也要显摆一下。有钱不花不是傻么。 何况,依视路给他的一千两百多万美元,至今为止他搞科研花了三百多万、自己买几幢别墅加上迈巴赫豪车还有一堆奢侈品,加起来也才花了不到三百万。买阿狸巴巴3%股权又花了三百万,最后还有两百多万没处花呢。 而随着顾辙几个月后新一波的科研项目成功,更大数量级的金钱只会源源不断地涌来。即使不算那些大笔进账,光是每年的专利一般授权正常租赁,顾辙也有上千万的细水长流—— 就在元旦之后没多久,依视路方面和另一家国内做得还不错的隐形眼镜企业博士伦,终于是没忍住,答应了顾辙500万人民币一年的“大中华区美瞳材料专利授权费”,开始给顾辙上供了。 海昌还在憋着,至今没有出手,估计是上次受辱吃亏多了,咽不下这口气,所以要多憋一憋。但哪怕海昌不来,顾辙也已经保底每年1000万租金摆在那儿了,他想怎么花怎么花。 考虑到“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的道理,而03/04年还是艺术品和珠宝增值比较快的上升通道早期,珠宝和古董从21世纪初开始持续暴涨了十几年。 虽然顾辙买礼物的时候不用考虑将来出售,尤其是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更是要收藏一辈子的,但弄个有增值潜力的东西,毕竟更值得纪念,以后每次看到也会心情愉悦。 综合考虑之后,顾辙花了足足一百多万美元的预算,一步到位给未婚妻送了一份绝对分量的定情信物。 1月17日,陆幽幽生日当天,顾辙把她先领出去玩了一个上午。然后回到陆家别墅的时候,陆幽幽就发现自己的书房里多了一个神秘的大家伙,还用红木板和最外层的驯鹿皮遮了起来。 显然,这都是未婚夫趁着上午出门,吩咐人送来的。 看到那玩意儿至少几米长的尺寸时,陆幽幽心里就已经有点底了,大致知道会是哪一类的东西。 她心情激动地拉开小驯鹿皮缝的外覆幕,又在顾辙亲手搬开红木遮板后,里面的真容才露了出来。 “是施坦威钢琴啊,不过拿小驯鹿皮做覆幕是不是奢侈了点,不环保吧。我都最多拿小驯鹿皮的抹布擦钢琴而已。”陆幽幽又是激动,又是忐忑,觉得过了。 顾辙很有霸总范儿地指出:“不仅仅是施坦威这么简单哦,仔细看,这还是1882款的施坦威,如果拆开键盘,可以看到底下的击锤是19世纪的紫桦木款式。” 陆幽幽是会弹钢琴的,毕竟是有钱人家小姐,从小琴棋书画都有学。所以顾辙稍微点拨了一下,她就明白了,后续也不用多介绍。 历史她都懂。 施坦威家族是1850年代从德意志地区(当时还没德国)流亡去的米国,为的是躲避欧洲1848年大歌命后的战乱,然后就开始在米国从事钢琴制造产业。 不过施坦威家族去了米国后,不到十年就遇到了米国人开始打内占,又过了几年反而德国统一了,所以1870年代后,施坦威家族的第二代就分成了两支,长子跟着父亲继续留在米国,次子带着一些家族工匠回到德国,在汉堡开厂子。 1882款的施坦威,是施坦威家族回到欧洲后正式量产的第一款知名产品,用上了普法战争后克虏伯公司首次发明的新钢材,所以质地算是有了一波飞跃。 这也是钢琴这种乐器和小提琴等更古典乐器、在收藏价值上的一大区别——小提琴用的材料是丝弦和木材,而木材不存在科技瓶颈,古代的木头完全可以比现在的还好, 所以很多价值几千万美元的顶级小提琴,甚至都是文艺复兴末期、16世纪欧洲古典大师工匠制造的。 而钢琴还要用到钢材,而钢材的质量,肯定是随着科技进步改良的,19世纪以前的钢材造琴肯定不如当代冶金技术。 这就导致钢琴的收藏不能一味求古,否则就是纯粹泥古不化,为了收藏而不考虑音色、技术含量。 不得不说,顾辙这个礼物选得很巧妙,花小钱办大事,区区一百多万美元,就弄了一台圈内顶流的玩意儿。 毕竟世界上不可能有比施坦威1882款更早、但是却保证使用克虏伯普法战争后(1870年代末)炼钢技术的钢琴了。 这么说吧,顾辙这架琴留在手上,放个几年,增值幅度也不会比炒房慢多少,而且绝对比那几年所谓的“八星八箭大克拉数钻石”涨得还快。 放到08年次贷危机之前,这个琴至少就值400万美元了,再放到十几年后、几次米元QE大放水导致艺术品古董涨价,一两千万美元都是正常的。(现在东京上新造的施坦威都有三四百万人民币的,大约四五十万美元。) 所以,也不算乱花钱了。 看着未婚妻被震撼呆滞的模样,顾辙云淡风轻地说: “别往心里去,才150万美元而已,也就三辆低配迈巴赫的钱。迈巴赫开个最多20年就报废了,这玩意儿可以传代的,以后就是咱家的传家宝之一,其实这琴之前已经在汉诺威公爵家族传了一百年了,人家现在穷了落魄了才出手的。 这是你的18周岁成年礼,也是我们的订婚礼物,顺便还祝你新年快乐,不是很应该的么,赚了钱就是花的,不然一直这么忙也对不起自己。 我去米国的时候,你多弹弹这个琴,就会回忆起和我一起的这些日子了。 至于环保,你不用担心。这不是国内小驯鹿皮做的琴罩,是用北欧小驯鹿做的,瑞典那边驯鹿多,并不受当地法律保护——不然圣诞老人哪来那么多驯鹿拉车对吧。” 第67章 早点想明白多好呢挣扎只会让人更痛苦 花一百五十万美元买古董钢琴、作为成年礼和订婚礼,自然是让陆幽幽的内心、一时间被浪漫和柔情所充塞。 此后连续数日,顾辙都生活在曲意逢迎的缠绵之中,如登仙境,乐不思学。 等顾辙反应过来,已经是未婚妻生日之后两天了。 1月19日下午,白日如何如何了一番之后, 顾辙躺在按摩浴缸里放松肌肉的同时,才想起一个事儿: 他和陆幽幽都年满18周岁了,也可以考个驾照了。 顾辙自己绝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开车,但有个照总是好的,遇到突发情况时能应个急。 而且他也挺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跟妻子单独出去二人世界自驾游的。有些场合带个司机完全是电灯泡,破坏浪漫氛围。 未来他只会更忙, 而且四月底就要出国了,起码一年多回不来, 所以还是该趁着寒假赶快把证考了。 陆幽幽倒是不用急, 可以先学起来,以后再慢慢安排考试。毕竟陆幽幽不是重生者,不像顾辙这样前世就自己开车开了十几年了,不用学只要考试就行。 顾辙是个想到就做的脾气,于是就在按摩浴缸里,直接搂着未婚妻说了这事儿:“我想趁寒假把驾照考了,你也报个名吧。 或者你先交一次报名费,在这儿学个几天,寒假结束了回省城念书再交一次报名费,在那边完成最终考试也行。” 反正顾辙不差钱,04年初学车才两千块出头,让陆幽幽两头重复报班也完全没问题。老家这儿就当是为了寒假里练10天手,最后不考试就行。 “我都听你的。”陆幽幽正在情热之中,自然是什么都随未婚夫说了算。 “那就赶紧今天下午把名报了,不然说不定过两天就放假了。”顾辙说着, 麻利地起身更衣,然后一个电话喊上同样过年回老家的叶小敏, 载着他们去报名。 顾辙现在这牌面, 小事儿当然不能亲自处理了,什么付钱办手续之类的日常,都要有助理代劳。 顾辙至今没请专职秘书,就让财务人员跑跑腿了,大不了给个过年红包当辛苦费。 小公司嘛,财务、行政、前台身兼数职都是正常的,偶尔端茶递水也免不了,钱给到位就行。 叶小敏这种新手女司机,上高速是不行的,郊区地面开开绝对没问题,都开了三个月了。 半小时后,叶小敏就开着他的迈巴赫,找到了鄞城区一家驾校,也是离顾辙住处最近的驾校。 光看到这种车停在门口停车场,旁边的教练车就全都躲了,后续有车进来也不停在旁边,都尽量远离一点。 尤其是可能有教练带着学员上路练手的、回驾校停车时,都让学员尽量停别处,哪怕迈巴赫旁边左右都还空了两个停车位,都别去凑热闹。谁知道那些初学者倒库水平如何,万一抽风就完了。 顾辙搂着陆幽幽往大厅的等候区一坐,谈笑风生闲聊着,叶小敏自会去帮他们办理报名手续。 因为今年过年早,21日就是除夕了,而现在是19日下午,也就是农历腊月二十八了。办理大厅里自然是非常空,都没什么人来,也难怪外面停车场也很空,旁边能有那么多车位。 叶小敏去报名的时候,办事人员还挺郁闷,本来都想早点下班,明天就不来了。怎么就有这么不长眼的客户,非要这时候来学车,年后开工再来报名不好吗? 这种怨念,大致就跟麦当劳员工、说好了晚上10点整下班,结果9点50几明明厨房都清洗干净了、油锅都处理好了,又进来一个客人要点炸鸡和炸薯条差不多抓狂。 她们哪里又知道,陆幽幽是没办法,她前天才正式年满18周岁呢,再早来也报不了名啊。 “学手动档不好吗?学出来也能开自动档,还便宜几百块钱!自动挡两千四!”业务员没好气地一边准备填单子,一边跟叶小敏吐槽。 “你好谢谢,这里是四千八,如果要加急安排考试的话,可以加钱吗?”叶小敏也比较直接,一时有点直来直去了。 业务员顿时表情就拉下去了,哪有这么说话的?加急安排考试,能在明面上谈费用嘛?你这跟到交警队处理事故时、直接问哪里买分有什么区别? 但她也没办法,表情僵硬地说:“这我不清楚。你们很急的话,可以挑一个教学效果好的教练,学起来比较快——让报名人自己过来签字,我们还要确认照片。” 业务员填完第一个人的材料后,才意识到叶小敏不是给自己报名,她只是个跑腿的,这才收起了几分郁闷,让顾辙和陆幽幽亲自去签字拍照。 看到顾辙身份证上名字的时候,她也恍惚有点眼熟,似乎在哪儿节目上见过。毕竟都是本地人,对于当地的权贵八卦还是有所了解的,可惜一时想不起来了。 本着不得罪人的心态,一办完手续,业务员就给他们联系了教练,还想办法加塞排了理论考,总之一切加急。 教练姓吴,刚接到活的时候还挺郁闷的,但顾辙授权叶小敏随意谈,不用怕过年给红包,对方就很快服帖了,对于过年期间要加班练车丝毫没有了抵触情绪。 唯一的要求只是除夕和年初一、初二别练车,初三开始。 顾辙当然是同意了,就算教练肯,他自己还不想除夕到初二学车呢。 “随便,我就一个要求,从初七外面正式恢复上班,到初十寒假结束,这几天里我要加塞考试,最多拖一两天。考不过的话不怪你,算我自己的,但你得给我安排上考期。具体条件你跟我秘书谈。” 顾辙在电话里就吩咐了这么两句,对方直接就认了,听语气就听得出顾辙是办大事的。 第二天,顾辙就趁着除夕前一天,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先去把理论考了,然后火速办手续正式上车。 新年三天,两家人倒是没整什么幺蛾子,就在家团聚安安分分过年。 明州本地人习惯年初二回丈母娘家,但顾辙家和陆家本来就成了邻居、在隔壁新买了别墅,所以也没什么好走动的,过年期间本来就一起吃饭,最多就是陆家的其他亲戚会来上门走动。 不过陆谨明的兄姐都在省城,在机关单位工作,毕竟他们家老爷子生前是南下干部离休的。陆谨明本来就是从外地来的明州,所以明州这边的亲戚,主要是朱盈盈这边的,地位普遍比陆家低很多,也都好应付。 过年吃饭的时候,陆谨明还用商量的口气跟顾辙商量,让他们寒假结束回省城的话,可以带着陆幽幽回她在省城的大伯、姑姑家拜个晚年,就当是侄女婿第一次上门。 当然陆谨明没把话说死,还说如果顾辙不喜欢这种应酬,或者太忙,也不强求,等他和陆幽幽正式毕业要结婚的时候,再走动这些亲戚也不迟。 时间很快到了年初三,顾辙也带着陆幽幽去驾校开始练车。 顾辙自己倒是没什么需要练的,稍微重新熟熟手就行,主要是陪陆幽幽练。 叶小敏已经提前打点过了,外面按照劳动法,过年期间加班本来就该给三倍的加班费。 叶小敏额外付了再翻三倍的过年红包,吴教练就乖乖年初三到初七全天加班、就陪顾辙陆幽幽夫妻俩练车。 每天顾辙就练两三个小时,剩下时间都是陆幽幽在开。吴教练也很快发现顾辙确实有基础,表示争取初七开工后,尽快帮他联系考试。 一切果然非常顺利,初七这天一上班,教练就帮他跑手续,最后抢在初九和初十两天分别考科目二科目三。 考虑到车管所也好,考试单位也好,都才刚回来开工呢,这个进度已经是非常快了,也不耽误顾辙回省城开学,顾辙也就很大度地承担了打点的费用。 陆幽幽还没练好,暂时考不了,就准备回省城再另外报一个了。 于是,初八这天,陆幽幽也减少了练车时间,留给顾辙临阵磨枪。 虽然有把握,但是考前最后一天,该突击还是要突击的。 这天临近中午,顾辙已经连续开了两个小时的练车道路,眼看快吃午饭的点了,他正准备吩咐陆幽幽找找附近的饭店,请教练一起找个地方应付一顿。 毕竟04年学车的学员,请教练吃饭还是个普遍规则,顾辙也懒得去计较。 结果,他还在开着车,自己的手机忽然响了,顾辙很自觉地让坐在副驾驶的吴教练帮他拿一下手机、递给后排的陆幽幽接。 吴教练很是不解,因为04年的交规还没规定开车不许打手机,只是顾辙自己遵纪守法、对自己过于高标准严要求,直接一步到位按照后世法律来了。 但他还是遵照了顾辙的要求,把手机递给了陆幽幽。 陆幽幽一看,原来是海昌眼镜的史明德打来的,那个跟他们打过好几次交道、每每都萎了技术授权砍价而跟顾辙扯皮的家伙。 不过,随着顾辙变得越来越强,史明德的话语权已经肉眼可见地每隔几个月就又降低几成了。 自从去年11月份的时候,因为租美瞳新材料技术一般授权价钱没谈拢,史明德已经消失了快三个月了。 “是海昌的史总,我方便接么?”陆幽幽还请示了一句。 “随便接,他找我能有屁事,如果是服软了肯租授权,那就让徐嵩跟他签合同。要是想跟我谈判,就跟他说免谈。公司都那么大了,签单还习惯找老板,这种陋习要他慢慢改掉。” 顾辙开着车,口述着自己的命令。 陆幽幽便接起电话,按顾辙的指示说了,只是语气没顾辙那么强硬,还是比较礼貌的,还耐心多客气解释了几句。 “……对,史总,顾辙开车呢,没时间接你电话,我的意思就代表他的意思。徐嵩的联系方式你有吧?有的话要签约就直接找他。 我们公司发展太快了,你知道的,每隔几个月组织架构就调整,现在这种小生意老板不管了。你问价钱?不是上次报过了么,就是500万一年,对,人民币,爱租就租,我们永远不调价的,不要抱有幻想。” “行?那你就直接给徐嵩打电话吧,他会准备合同,登门提供服务的。我们还在放寒假呢,开工没你们早,过几天联系就方便了。” 旁边的教练听得瞠目结舌:有年租500万的生意主动找上门来,这边居然还在放寒假的放寒假、练车的练车? 这特么做什么生意的?敢这么对客户?收保护费的都没那么狂啊。 而手握方向盘的顾辙全程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等陆幽幽挂断电话,他才平静地问了一句: “史明德终于想明白了?你说他要是早点想明白多好呢。估计又是内部浪费了不少研发费想绕过我们吧。这点钱还不如额外直接给我们,是吧。” 第68章 这逻辑水平连入门级码农都不如 因为有教练在旁边,陆幽幽挂断电话后,也没跟顾辙多解释什么。 午饭的时候,陆幽幽也张罗着吃了顿好的,一切都很给顾辙面子。 直到一整天的练车结束,陆幽幽知道他明天一早就要考试,所以也让吴教练把教练车开到考场附近, 找了个相对最高档的酒店,住上两天,便于一早赶场。 一般驾考教练都会带上一两车的人一起来考试,不过这次就带顾辙一个,连陆幽幽都是边练边陪考,谁让大老板能出好几份的钱呢, 这也是该有的待遇。 回到酒店后, 陆幽幽关起门来,才就中午生意上的事儿提醒顾辙:“老公, 我觉得今天海昌的人找你,不会那么简单。 你最近是顺,但也别狂过头了——他们那么久都没服软,忽然就服软了,能是心甘情愿认栽么?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在美瞳材料专利上认栽,其他方向有更大的图谋?” 陆幽幽这番话倒也不需要多高智商,纯属张麻子汤师爷都说得出来的中人之智: 他史明德一开始不干干脆脆拿一百八十万两出来,现在来回折腾那么多趟、忽然又肯掏钱了?小心有诈! 陆幽幽劝丈夫小心,总归是不错的。 不过,顾辙并不以为意,一边洗着手,一边随口说道:“搞科技的,面对掌握核心技术的对手,能有多少图谋手段? 我倒巴不得只得罪海昌一个客户,逮着它可劲儿薅立威, 反正薅秃了也就只得罪这一只羊。” 陆幽幽递给他毛巾,皱着眉头说:“按说,无非就是一开始先对你怀疑、舍不得买断, 这事儿去年这时候他们已经做过了。 后来你越来越强,第二阶段的对抗就是舍不得花钱,想砍砍价,或者是官司上较量、拿授权兑现度说事儿。这是去年暑假到九月份,海昌的对策。 再往后你更强了,他们不得不掏钱,但还是比依视路博士伦多熬了三个月,以常理度之,这三个月里估计他们是在想办法自研、逆向,或者是琢磨有没有办法把你的技术绕过去。 现在才来服软,肯定是发现绕不过,或者逆向不成功。再往下的话,我要是海昌的老板,觉得这个同行科研力那么强,逆向又规避不了法律,绕又绕不过, 肯定会很佩服你,然后就是派人盯着你的科研动向,你做什么我抢着做什么——当然,抢也未必抢得过,但肯定会尝试。 除非他们是没有雄心壮志,彻底躺平,从此就甘于跟在你后面赚一点没有尊严的平均利润。”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出乎意料的,还不是一切可控?”顾辙微笑着接过毛巾,平静地擦了擦手,这才捋了一下未婚妻的鬓发,鼓舞人心地说, “放心,我目前的研发动向,不怕任何人盯。因为我放在台面上的那些举措,就算全学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后续还在我脑子里呢。 你或许不理解,那就别操心科研方面的事儿了,以后想帮我,可以操心点别的,或者操心你自家的生意。 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古人开药方还讲究‘君臣调和’,不可以乱开虎狼之药。有些药要严格按着方子抓,抓全了熬才有疗效。 如果漏掉几味,最后病没治好还吃死了人,难道还能抬着尸体去怪医生庸医不成?尤其这药方子如果是偷偷抄来的,不是给他开的,只是给症状类似的其他患者开的,那就更是咎由自取了。” 陆幽幽听他这么说,心里没来由就很踏实,也知道科研上的事儿,以后自己不该多嘴。大学后面两年,还是多花课余时间、学习学习怎么日常经营公司吧。 …… 一夜无话,反正顾辙这种人也不喜欢在外面破酒店里跟未婚妻如何如何。 再说第二天一早还早起考试呢,需要养精蓄锐。 驾考的两天毫无波澜,顾辙这种老司机当然都是一遍过。 寒假的最后,他给学校多请了一天假,把驾照拿到手,才回省城开学。 回到学校,少不了又要忙碌一些手续、并且再跑一趟校学工处,让人帮忙开通后台特权权限,把他本科阶段最后剩下的那些课都选了。 与上学期不同的是,这次不需要学工处的柳处长亲自帮他办了,那边早有准备,顾辙一去就有个年轻老师直接帮他一站式搞定,还确保四月份的时候就帮他提前在期中安排考试、拿完学分。 经手老师都已经知道,这个本校大名人学生,要赶五月份去斯坦福交流的学期,一切都很配合。 搞定课程安排这天,已经是2月5日。顾辙认认真真上了一天课,至少跟新学期的任课老师都混个脸熟。哪怕当天没课的,他也上门去见一见。 毕竟到时候要靠一路开绿灯提前拿学分,对那些教授们还是应该有必要的尊重。 顾辙一直忙到下午教授们下班,这才想起今天是元宵节,他也很慷慨,打电话让叶小敏在校外找家高档餐厅,定几个包厢,请那些帮他做事的老同学和博士硕士学长们年后开工吃顿好的,再准备一批开年红包。 换做其他公司,年后开工宴肯定不会拖到元宵节。但顾辙这儿是特殊情况,很多都还是老同学,还有毕业季的实习研究生,大家都是要过寒假的,顾辙在这方面也很人性化。 听说有大餐蹭还有红包拿,自然不会有人缺席,天元科技所有研发人员都来了,包括顾辙那几个实验狗室友。 喝酒吃大餐的间歇,徐嵩和林静静先跟顾辙汇报了近期的销售工作,徐嵩表示他大前天刚刚去了趟魔都,跟海昌眼镜的史明德完成了签约,海昌方面的授权费也打过来了,让叶小敏确认一下。 顾辙就随口喊来叶小敏,追问了一下情况,叶小敏表示今天下班前刚刚接到银行通知。 毕竟打钱也是要时间的,承诺付款后几天内就给,已经算很快了。 顾辙点点头,让徐嵩林静静叶小敏他们都先吃好喝好。 顾辙那几个室友吴丹青、孔超凡等人,刚好也都跟他坐一桌。看到其他顾辙高中时就跟着来的心腹班底如此受重用、如今都能帮着顾辙独当一面,他们心中也是有点危机感的。 毕竟他们都是帮顾辙做实验为主,却没捞到什么管理类工作。而顾辙去年十月份开始一口气招了五个博士一大堆硕士,要在实验室里表现出头,已经越来越难了。 这也是做技术的人的难处,别人资历比你深厚早读了这么多年书、研发基本功更扎实,你就算跟老板关系更近,也难以爬到关系疏远的专家上面,只能不断提高自己、靠能力提升慢慢熬。 顾辙的班长吴丹青有些局促,也想表现,就一咬牙,跟顾辙吐露了一些公司管理上的内幕: “顾哥,你现在是越搞越快,不过也要小心啊,连我这种人,最近都被人找上门,想打听公司的研发内容。 我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觉得、我这种大二本科生脑子里能有什么干货的,估计是觉得我们几个跟你混比较早吧。但是连我都有人找,其他人可能也会被找。” 顾辙端着酒杯,眉头一皱。这个时间节点,跟海昌方面服软付款的时间太接近了,看起来他们很沉不住气啊。 顾辙想了想,找来了林静静,附耳吩咐了两句:“最近注意一下公开渠道的信息,看看海昌在各大招聘平台上放出的对研发人员的招聘需求。全部记下来。我们也不做别的违规的事情,只搜集公开合法信息就行。” 林静静并不知道顾哥要干什么,她只是负责市场调研的,按说也不用调研客户的这些人事信息,但老板说要做,那就做呗。 “好的我明白了。” 开工宴就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 此后两天,顾辙照常去上课,继续跟新学期的老师们混脸熟、三天热度。 随后就是一个周末,2月9日,又一个星期一,顾辙学校里请了一天假,回公司专注抓了一下研发项目,确认各方面的进度。 然后,他恰到好处地放出了一点烟雾弹——虽然沈明博和魏一平那边,二相法聚酯材料的配方研究和效果数据测试,还没有全部完成,充其量只是完成了一半多。 但顾辙却首肯了他们的成果,表示可以并行安排下一阶段的研发任务、着重解决“目前实验测过的这些二相法反应材料、反应速度慢、凝固过程不可控、不稳定”的过程。 他先单独喊来了沈明博,沈明博也并不介意老板突发奇想,只是公事公办追问:“要加哪些实验任务?” 顾辙想了想:“就加几个高能微波辐射促进聚酯变性凝固的实验组吧,就是对我们已经测试过的那些材料配方,再额外加几道反应催化,看看各种催化条件下反应速度有没有改良、成品性状往什么方向变异了。” 这个方向当然是顾辙胡扯的,但他关照沈明博别对外说,先秘密把相关文献资料看起来,做好知识储备,同时手头还在做的实验别停手,目前的进度依然是最重要的。 沈明博领命而去,此后一周,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生。 考验沈明博的同时,顾辙也给留在明州、搞化学沉积法的金灿,也下达了一个新任务,也都是那种非常刁钻、肯定需要招聘一些光学材料公司之前肯定不可能用到的研发人员的。 但那边也没什么异常。 终于,到了第二周,顾辙开始第二步“人员对照测试”。 他单独喊来了魏一平,以及搞应用物理的李怡然,也分别给他们透底了一些信息,内容其实跟一周前他跟沈明博和金灿单独说的差不多。 这些人也没有异议,表示回去之后立刻抓紧利用实验空闲的时间多看相关文献。 结果,就在几天之后,这一周都没结束, 林静静那边日常报给顾辙的信息显示,海昌眼镜已经开始招高能微波辐射催化方面的研发人才了,相关信息甚至直接挂在招聘网站上。 “真是废啊,就这点保密意识,还想派商业间谍。”顾辙不由摇头哂笑。 最简单的二分法都能测试出来,对方的管理层肯定丝毫没有码农思维。 第69章 不花成本阴死人才算真本事 很显然,经过顾辙初步的二分法用计筛选后,他已经可以大致判断出:自己手下那些博士里面,被海昌买通嫌疑最大的,就是魏一平了。 毕竟,顾辙之前给沈明博、金灿、李怡然他们分配新的科研任务部署时,都没有观测到海昌方面的特殊反应。 但是通知给魏一平的那部分, 很快引起了对手的动作——虽然这个动作只是局限于人才招聘阶段,海昌开始招一些原先光学材料公司绝对不会用到的领域的技术人才,但这也够顾辙有三四成把握确定真相了。 心中有数到这一步后,顾辙也没有立刻打草惊蛇。 他是2月10日前后,开始这个筛查布局的,因为魏一平等人是第二轮被试探的, 试探后还要留一周多时间观察海昌反应。 所以确定到这一步时, 已经是2月10日之后三周,时间已经来到了3月初。 顾辙这边,二相法聚酯反应的材料筛选研发,已经进行了大约三分之二的进度,明远国际那边的pva/plga复合材料研发的第一阶段,也已经进行过半。 但顾辙很清楚,现在就收网,一方面是容易打草惊蛇,也依然有误伤无辜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竞争对手刚刚在这条歧途上开始试探,立刻就打断对方,那对手的损失不就及时止损了么? 既然如此,何不放水养鱼,纵容对手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也好进一步搜集证据、对比监控。 别警告他们悬崖勒马, 就放任他们到了勿谓言之不预也的程度, 再雷霆重手收拾。 当然,下定这个决心很容易, 但是真要实施, 就很难了。 因为顾辙很快发现, 要把局做下去,非常考验他的演技—— 比如,他下一步研发二相法聚酯镜片材料,真正的意图是用紫外线催化法加激光脱模,但他放出的烟雾弹,是往反方向误导的,误导人用“高能微波”催化。 (注:这里稍微说一句常识,以防完全不学物理、化学的书友看不懂。众所周知大约300多纳米到接近800纳米之间波长的电磁波,都是可见光。 比可见光波长最短的紫光还短的,那就是紫外线,再往下有伽马射线这些。而比可见光波长最长的红光还长的,就是红外线,比红外线波长更长有微波、其他通讯用无线电波等等。 在二相法聚酯材料研发上,顾辙实际上要用的技术方向,是往短波长的紫外线方向上加催化,但他故意放出的烟雾弹,是往比红外线还长的高能微波方向误导,所以是一种“南辕北辙”。 真有竞争对手信了他的烟雾弹,只会越信越掉坑里,所以顾辙的计策是非常歹毒的。但是不稍微科普一点物理常识,又怕有些人看不懂顾辙的歹毒之处。) 如果顾辙打算虚晃一枪、立刻收网,那他就不需要后续的真实演技。 但是现在,顾辙想要“放长线钓大鱼”,继续演下去,那他肯定得实打实地采购一些用到高能微波辐射的实验仪器设备、做相关的科研部署。 否则光说不练,一直让属下看这方面的论文,时间久了就穿帮了。 虽然顾辙确实可以做“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为了把海昌带沟里、让海昌付出惨重代价,自己也真的略作牺牲、买一些自己实际上用不到的科研设备来演戏。 但这显然不是顾辙的风格。 他最希望的还是无本万利,诈人不下本钱,诈了白诈。 这不是亏不亏得起钱的问题,而是“亏钱诈人”会让顾辙这样的老阴哔产生智商挫败感——对方是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子骗你的时候下本钱? 而且将来如果揭晓一切谜底,这里面的内幕肯定最终会被同行所知。如果顾辙花了本钱去使诈,也会让他的诈术威慑力降低,让那些比他庞大很多倍的业界巨头对他的恐惧有所削弱, 会产生“如果顾辙诈人要下本钱,那么遇到比他规模大上几十倍几百倍的巨头,就不用担心了,因为顾辙耗不起”。 只有“无本万利”,才能确保威慑的最大化,让人不敢起还价的念头,想都不敢想。 从此以后,顾辙报一个价,只有租或者不租,买或者不买,没有还价,还价者死,被新科技的滚滚泥石流碾压得退出这个行业。 这样也有利于国内的科技发展,毕竟只有拥有独门科技的人,能够把刀架在业内传统大佬的脖子上逼着他们就范,他们才会誓死搏命投入资源去攀科技。 否则这些家伙永远只会躺在功劳簿上懒得动弹,懒得以命相搏投入科研。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都喊了多少年了,像华为那样真心赌命的人还是太少。谷儼 有点钱就怕死了,有点钱就收手了,有点钱就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了。 …… “跟魏一平透露这个虚假计划,是两周之前的事儿,让他们先看论文了解行业现状做准备,按说这一阶段最多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再往后,也不能让他们一直光说不练看论文……” “所以,我还剩两周的时间,完善后续的演技,继续把这个局做下去,想好如何既不穿帮又不亏钱,时间还是挺紧张的……” 顾辙心中有了成算后,很快就列出了一个时间表。 以他的智商,也难免第一次产生了危机感和紧迫感。 要打赢容易,要打得漂亮难呐。 为了这事儿,才刚刚年满十八周岁不久的他,居然都戒色了两周,还稍稍挠掉了几根头发,原本没有咖啡因依赖的他,也在两周内喝掉了一个大罐的蓝山咖啡,甚至还消耗掉了两盒雪茄。 当然,雪茄这种东西,他这种不吸烟的人士,在事后立刻就戒断了。 从3月初,到3月15日,两周的独自布局揣摩之后,还真就给他想到了一个演下去的办法。 3月15日,他正式吩咐叶小敏帮他联络德国rpg公司的在华代理公司,采购一批高能微波辐射设备,还有一些其他的相关科研实验设备。 设备到位之后,当然会第一时间交给魏一平等人,假装设计几个错误的实验,让他们继续进行研究,进一步误导。 但是实际上,只有顾辙自己脑内知道,这批高能微波辐射设备,将来实际上会用于什么项目—— 顾辙在这两周里,把他重生之初纪录下来的那个厚厚的、写满了只有他自己看得懂内容的笔记本又翻了出来,结合他自己电脑上后来陆陆续续存的秘密科技资料,仔细梳理了一遍。 最后找到了一项将来石墨烯科研上可能用到的技术。 “高能微波辐射解离低纯度石墨烯、提纯发生粘合的多层石墨”。 这项技术乍一听名字,外行人或许不理解,稍微解释一下,就是后世很多石墨烯生产方法生产出来的石墨烯纯度不够,里面会混杂“多层结构的传统石墨”杂质。 当然,这种传统石墨杂质,也已经不是宏观状态下的一般石墨了,因为传统的一般石墨可能有几万到几亿层的碳原子厚度。 而石墨烯制备过程中的那些杂质石墨,虽然没达到石墨烯的“单层原子”厚度,但也已经比较薄了,或许就几百几千层原子厚度。 说白了就是“撕胶带”没撕彻底的半成品、粘在胶带上的石墨层已经很薄了,可惜还不够薄,没薄到单层原子的程度。 后世石墨烯是2004年被发现的,到了2011~2014年间,不少石墨烯早期制备技术,都想到了“高能微波辐射解离”的办法,用类似特定的大号微波炉加真空环境、加上一些其他特定的电离场环境……总之就是加上一套复杂的骚操作,让几百层厚的石墨继续按层振碎解离到只有几层后。 后世大约2011年左右,这种高能微波解离法可以解离出来的石墨层数厚度,能压低到20层原子左右。到2014年,相关技术发展到了能振碎到只有3~5层原子厚。 当然,这种办法一直到2022年,也不能完全、直接制造出石墨烯。 充其量只是一个对石墨烯原材料石墨的预加工,减少一点后续分层的难度,先把原子层数尽量振碎变薄,而最后一击还是要用别的科学技术来完成的,包括用到化学沉积法。 但不管怎么说,顾辙算是为自己要买的相关“高能微波敷设设备”找到了一个真正的用途,让他可以不会亏钱—— 他可以明面上表示“相关设备是为二相法聚酯镜片新材料研究准备的”,但实际上却是为明远国际那边的“化学沉积法”相关后续科研准备的。 想到这一招后,其实也让顾辙的思路豁然开朗,意识到了一条原先完全没有设想的道路: 他可以继续充分利用自己手头目前的双线操作机会,把天元科技这边目前在主攻的一些实验所需的设备,掩饰为明远国际那边的项目所需的; 再把明远国际那边后续一些实验科研所需的设备,掩饰为天元国际这边的项目所需的。 虽然这种掩饰最后肯定会真相大白,会“穿帮”,但绝对比“只让手下研究人员看相关行业综述、论文,却不下场实干”,要能更多隐瞒一两个月。 而这点时间,也绝对够顾辙完成收网了。 第70章 图穷匕见 顾辙的科研误导计划,当然不只是靠着“采购该项目实际上不需要、但其他项目需要用到的实验设备”那么简单。 这只是一个提纲挈领的抓手思路。真要落到实处,过程中还有很多细枝末节的配套骚操作。 比星际魔兽的双线、三线操作还要再骚数倍的那种。 比如,早在三月初,顾辙刚发现海昌眼镜那边、也在招聘高能微波辐射催化的相关技术人员时,顾辙就本能地做出了一项应对。 他找到了自己麾下搞材料物理的李怡然,私下里跟她聊了几次, 让她也推荐几个她认识的、当初跟她同院但不同专业方向的物理博士生。 李怡然认识的人也不少,而且她跟的教授也是校内材物领域比较权威的。加上顾辙的要求比较宽泛,甚至都没要求“找还在求职中的博士生”,哪怕是已经找到工作的、或者还没打算找工作的,愿意临时兼职赚外快的也行。 这样一来,人选就很容易找到了,东海大学别的不多,有点水平的物理学博士还是一抓一把的, 何况顾辙很慷慨。 就算风声传出去, 外人也只会觉得顾辙广撒网是为了自用,不会多想。 但实际上,人选筛出来后,顾辙评估了一下那些候选人的人品,最后挑了一个非常可靠的,私下给了两万块红包,让做一点完全合法的、但需要一定情商和观察力的工作。 “这位学长,其实,最近我发现海昌眼镜也在招聘高能微波辐射催化方面的工程师,麻烦你有空去那儿应聘一下。 不用应聘上,我知道你没打算全职工作,条件也不符合全职入职,但是,先过去接触一下,看看他们招人有什么细节要求,把招聘过程筛选条件弄来,供我参考一下。 如果你应聘过程中,还能遇到其他同样去应聘的同行, 麻烦能记住对方的身份,就记下来、回来报给我,每记住一个应聘者信息,我额外给你三千块咨询费,记不住也没关系。 事成之后,等你毕业了正式要全职找工作,我保证天元科技这边给您随时留位置,待遇可以比照李怡然她们那批物理博士,其他另算。” 顾辙是不怕真的招人的,反正他将来搞类石墨烯物质相关研究的时候,确实也需要扩充一点团队,搞高能微波辐射催化、解离的工程人员也是用得上的,先储备起来并不浪费。 只是眼下天元科技这边的二相法聚酯光学材料研究用不上罢了。但顾辙开坑多,根本不怕多养博士。 那位李怡然推荐来的博二学长,立刻就答应了,毕竟他知道向海昌方面告密也没好处,也不知道双方有什么恩怨。顾辙是本校学弟,还许诺了那么多长远交情好处、还不用他做危险的事情,全部都是合法情报的正常搜集,也就欣然允诺。 没办法,谁让这就是顾辙和那些想刺探顾辙的人的差距呢。 顾辙只需要合法渠道的公开信息,不需要任何人违反保密协议,就足以逆推对手想做什么。 而对手想知道顾辙究竟要干什么,就只能通过非法的间谍刺探手段。 双方要想得到的情报的秘级,差别太大了。 …… 除了安排人去海昌那儿假装应聘、搜集外围消息。顾辙的第二步配套动作,就是跟德国RPG公司的在华代理商,进行了额外的秘密谈判。 顾辙在采购了几台设备后,借机找到RPG(华夏)的一位市场总监,名叫刘民生,请对方喝个茶,提点要求。 按说,以顾辙在RPG公司的采购规模,是不足以见到市场总监的,毕竟才几十万美元的设备单子。 但人的名树的影,顾辙还是让林静静他们用老方法提前铺垫、比如让对方公司的研发部门和市场调研部门,提前看到很多关于顾辙的期刊、专利宣传资料,暗暗造势, 让对方注意到顾辙在高聚新材料领域的科研地位,注意到顾辙是一个崛起很快的科研新星、还上过《今日说法》树过典型。 这样的情况下,对方考虑到顾辙的后续前途、还有顾辙表示“将来等他的新项目研发有所成就后,下一阶段会需要更多的RPG公司高能微波催化设备”。 刘民生终于为了这个远期可能会越来越重要的客户,破了个例,非常重视地接受了顾辙的饭局邀请。 饭局上,顾辙提出了一个要求。 “刘总,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让你透露其他客户与你们之间的订单信息,你肯定不太愿意——当然,这也不算什么不道德的泄密, 毕竟如果贵公司遇到招投标项目,招标方要求贵公司拿‘历史订单业绩’来证明你们的在华市场地位,你们还是愿意拿出历史合同来自证实力的,不是么?” 刘民生原先没跟顾辙打过交道,不知道顾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第一时间只是警觉地反问:“顾总你想干什么?这么拐弯抹角地,我不知道怎么配合。” 顾辙:“所以,这么说吧,我相信,光学材料企业,一般并不是贵公司的目标客户吧?国内几乎没有光学材料企业的研发和生产,此前会需要用到高能微波辐射催化设备的。 但是,只要我做出了这个表率,我相信以我在业内的材料科研领军地位,只要我放出风声去,或者通过别的渠道,肯定会有同行跟进的。 所以,我问你们买什么,就有可能导致其他同行也问你们买——这等于是我帮你白白多拉来的生意,这一点你应该承认吧?” 刘民生表情微微凝滞了一下,嘴角也本能地抽搐了半秒,决定还是暂时静观其变:“那又如何?” 顾辙起身,随和地说:“光学材料企业,如果没有我,永远不会成为你们这一行业的客户,这只是个意外。所以,我希望你有这类企业跟进我的采购计划时,给我通风报信—— 对你来说也没损失,因为这些客户永远不会有后续购买需求,而你给我通风报信,也没人会知道,无损你的商誉。但是我却有后续科研项目,会大把采购到本领域的科研实验设备。” 刘民生终于不得不慎重考虑顾辙的提议了。 确实,向一个客户通风报信另一些客户的采购信息,这事儿本身不说违法,但也不是太地道。 不过,光学材料企业,从来都跟高能微波辐射设备企业八竿子打不着,正常情况下不会是该行业的客户的。 结合顾辙的履历,白卖他一个人情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他后面真有更大的一盘棋呢。 德国RPG的人虽然不了解华夏,但刘民生作为国内的代理商,却是对国内商业的前沿动态很了解的。 加上他的公司也在魔都,离东海省并不远,他也知道顾辙如今还是阿狸巴巴的股东,虽然绝对的势力和生意规模不算很大,但上升空间绝对可观,算是周遭数省商界的一颗新星。 跟这样的人结交,没什么不好的。 “行吧,那我先试试,不过如果没有顾总的同行找上我,那就与我们无关了。” “放心,我还特地买了一些目前国内只有贵公司卖的设备,虽然不贵,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要是没人找上门来,算我的。”顾辙说着,给对方递了一根雪茄,算是结盟。 …… 连高能微波辐射催化设备的供应商,都拉成了顾辙的卧底后,顾辙三管齐下,其实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 这一切,都是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同步进行的。 时间悄然来到3月20日前后,顾辙这边,二相法聚酯镜片新材料的研究,其实也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 也就是沈明博那边已经把备选的二相法反应所需的原材料、各种高聚的异烯酸酯异烯醇酯的自然反应配方效果,全部筛选罗列过了。 然后,就进入了各种特定波段的紫外线催化反应测试阶段。从自然状态下反应效果不太好的材料组合中,选出“加入了特定波段紫外线催化后,反而变得反应效果最稳定可控、出产产品折射率最适合成品镜片”的反应原材料组。 当然,因为顾辙已经知道了魏一平可能是内奸,这些任务部署已经避开了他,而且给沈明博找了个借口出差、另外安排实验室做这方面的测试, 对内宣布的名义,则是把沈明博和几个硕士调到明远国际那边的化学沉积相关研发组暂时攻关。 与此同时,顾辙也开始给沈明博压另外的任务:研发最适合透过目前所测特定紫外线辐射的透明模具材料。 众所周知,哪怕只是一片普通的建筑玻璃,都是可以隔离大部分紫外线的——所以人类在玻璃的阳光房里晒太阳,很难被紫外线晒黑,一定要露天晒才晒得黑。 而太阳光里的热辐射,主要是红外辐射和微波辐射,这种波长比较长的东西,是比较难被玻璃阻挡的,所以人在阳光房里晒太阳虽然不黑,却觉得热。 这也是顾辙之前之所以要把潜在刺探对手的后续催化研发方向,往红外线和高能微波这个错误方向误导的原因之一:因为只要对手往这个方向误解了,他们就不会去琢磨“如何研发可以透过催化辐射的透明模具材料”的问题。 因为往长波段方向延伸的辐射,天然可以透过绝大部分透明材料,包括模具玻璃和模具树脂,根本不需要研发。而透过紫外线甚至极紫外线的透明材料,才需要特别研发。 “找一种透明的材料,隔着这种材料晒太阳也会觉得热”,这种简单的要求还用研发吗?三岁小孩子都可以轻易找到隔着晒太阳会觉得热的透明材料。 而把敌人误导到一个错误方向后,敌人就算反应过来,也会发现自己拉掉了整整一块之前压根儿没去担心过的技术盲点。 在科技竞赛中,就算最后反应过来上当受骗,也绝对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德国RPG方面的刘民生刘总,也在实时给顾辙通风报信,把别人在他那儿采购的设备清单、周期节奏,统统报告给了顾辙,顾辙等于是开了透视。 3月下旬的一天,顾辙确认同行已经在坑里陷得够深之后,终于找了个机会,在这天下班时,让魏一平单独留一下,私下谈个心。 “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别挣扎,我什么都知道,而且到了今天,我抢先完成专利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其他人就算情报再全,至少差我两个研发阶段。 你就算反抗,我也有把握从他们那儿要到全部情况,让他们出卖你——真到了那一步,他们也不得不出卖你,因为只要不交出内奸,我这辈子都不会把新技术授权给他们了。 而是授权给他们在国内的其他竞争对手。到时候,他们在镜片领域的科技含量,只会被所有同行完爆,成本比同行至少高三五倍,这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相比之下,他们知道孰轻孰重,磕头赔罪也好,交出涉案人员赔罪也好,都不叫个事儿。你好歹也是个博士生,囚徒困境应该听过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供出同案犯得宽大,被同案犯供出直接坐穿。 自己选吧,我可以说说我的额外宽大,只要态度好,你出来之后我还会雇你,只不过没那么好待遇,也不可能做任何实验室负责人了,只能做个普通实验员。 但这已经很仁慈了——谁让我是民企,我不在乎雇员有没有犯罪记录呢,我这儿很灵活的,人尽其才,不比编制内。” 魏一平忽然听到老板这么说,也是颇为措手不及,懵逼了好久,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就这么怔怔地听老板一个人在那儿独白,简直比王志文的自言自语台词还要孤寂,压根儿没有对手。 顾辙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上那块十几万的名表:“懵逼也算时间哦,我没空跟你一直耗下去,我给过你们机会,说只要好好干,一年就攒够首付。” 第71章 舔狗不得HOUSE 很显然,魏一平并不是什么久经训练、心理素质过硬的家伙。 他一切的心态,说到底都只是两个字:侥幸。 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会被发现,要是知道会被发现,那就绝对不敢做的。 懵逼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扑通一声瘫软在地,用求饶的语气说:“我……我一开始真不知道对方是谁, 我也没吐露实验数据,最多就是聊了聊我最近在研究什么方向。 他们很隐蔽,最开始是通过陈凡跟我联系的,我觉得就是老同学叙叙旧,他跟我显摆一下如今进了体制有多风光福利多好……我挺羡慕的,然后他请我吃喝玩,送我东西, 我也接受了。 我觉得他的单位跟我们不是同行, 没有竞争, 没关系的。顾总,你绕了我这次吧,我配合,我都说出来,我发誓我要是一开始就知道陈凡被我们的同行收买了,我绝对不会接受他请客送东西的。” 魏一平至此,还在极力为他最初如何一步步陷进去、如何中了糖衣炮弹而辩解。虽然顾辙听得出来,这里面的一些过程应该是真的,但这并不代表可以饶恕。 顾辙在会议室门口,可是埋伏了保安的,随时可以控制魏一平。 他看魏一平手抖得厉害,给对方点了一根烟, 让他镇定点慢慢说。顾辙不喜欢烟,但他知道看守所里攻破被讯问者的心理防线时, 有时也得张弛有度。 看魏一平抽了一口,手不抖之后, 顾辙冷冷追问:“你提到的陈凡,就是去年你那位一起来应聘的同学?我记得, 他不是很羡慕体制内的高公积金、高内部认购房福利么。怎么会跟我们的同行搅在一起的?” 魏一平痛苦地长叹:“所以我一开始中招了。其实,一开始我也接触过其他跟我不太熟、想塞给我钱套我话的,我都拒绝了。估计是对方发现不好下手,所以找了曲线软化、欺骗我的办法。 陈凡确实目前还在两桶油在魔都的聚酯研究所,但他肯定是被人找上,当了游说接近我的中间掮客吧,我怎么会防着他呢。 一开始他就说他工作半年、就排队到了内部房认购资格,请我去魔都做客看他的新房。他给我看的新房子在徐汇,虽然是徐汇稍微偏远一点的地方,莲花路,靠近外环闵郊了,但也值近百万了。 而且我女朋友跟我们俩都是同学,所以他把我女朋友也请了一起去做客,还当着我女朋友的面炫耀他‘半年在魔都买房,虽然还欠了大笔公积金贷款,但公司好才贷得出来’。 原来我也没压力的,我女朋友也接受我现在的前途、慢慢攒钱买房了。但是从陈凡那回来后,我女朋友把我跟陈凡这老同学一比,就天天骂我无能、窝囊废,我实在受不了这个气。 后来陈凡又单独请我,我就憋了一口气,想戳穿他到底怎么赚外快的。我坚信他就靠体制内的研究所待遇,肯定做不到,肯定是接私活了。 他却一点都不在乎我的质疑,还照样请我吃喝玩乐送红包,我依然当他是‘衣锦还乡对老同学炫耀’,没想多,觉得‘他运气好,我既然有机会吃大户,不吃白不吃’,就坦荡接受了全部他给的好处,给啥我那啥。 后来不知不觉,在这种‘老同学发达了,不蹭白不蹭’的心态下,我居然就陆续拿了十几二十万,静下来仔细算账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其实这些收的奢侈礼物我自己也没用,都去安抚我女朋友证明我不是窝囊废了。顾总您是了解我的,我们这种理工男,自己有什么物欲?还不是要满足虚荣心?我可以不要脸她要脸,她得跟闺蜜攀比啊。” 魏一平显然是为了推卸罪责,什么都往外倒了。但顾辙听到这儿也听不下去了,立刻厉声喝断: “放屁!你这个废物!这么说只会让我看不起你!女人可以爱虚荣,那你为什么非要当舔狗?你为什么非要追一个一定要你不停在虚荣和物欲上满足她她才肯跟你结婚的女人! 自己没自尊当舔狗、非要找个舔了才能到手的女人,还有脸找借口了!堂堂东海大学博士,难道不找这个女人就找不到别的了?你就算降低标准,也能保住自己的尊严! 我现在不想扯你的个人问题,好好继续交代,一共拿了多少,透露了哪些信息!” 魏一平憋了几秒,最后还是彻底崩溃交代:“后来,陈凡终于图穷匕见,说他也是受人之托接近我,他所在的单位其实也没那么好福利,他一开始听说我薪水比他高两倍,还挺羡慕嫉妒我的—— 而这一切,都是幕后找到他的人告诉他的,所以他和我其实是相互嫉妒。最后,陈凡说那套房子其实也不是他的,甚至不是他们单位的廉价内售房。 他只能事成之后拿上几十万中介费,如果我肯把研发方向吐露一点,那套房就是我的了,他可以给我三十万现金,然后过个桥,把那套二手房直接三十万低价卖给我。” 顾辙听了,也是不胜唏嘘。 区区一套04年目前市值还不满100万的魔都徐汇边缘地段90平房产,就把公司的研发方向信息卖了。虽然没卖实验数据,只是点拨对手往哪个方向努力、具体研究工作还要对手自行部署,但这也足够严重了。 或许还有人觉得近百万价值的魔都房子不少了, 但是考虑到顾辙研发的新材料科技,动辄都是问同行收取每年几百万甚至几千万专利授权费的值钱技术。 一百万买几句话、搏一搏,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但顾辙不可能给每个实验室负责人级别的博士,都发年薪百万,毕竟财富和价值不是他们这些实验人员赚来的,是顾辙脑子里自己的先知先觉技术路线值钱。 顾辙不能赏罚不分乱撒钱。目前给到30万一年、项目成功后奖金另算,已经是非常非常优厚了。 这可是04年,国内生化环材博士有几个毕业了能拿到30万一年、奖金另算的? 乱哄抬人才价格,会造成整个行业混乱的。 了解清楚情况后,顾辙脸色冷峻地吩咐:“我也不急,再给你两周时间交接工作、稳住对面的人,包括稳住陈凡那条线。 我在公司内部,暂时也给你留点面子,先不公布你的情况。这两周里,别人问你什么你继续说就是,反正我知道你能说的有哪些东西。 然后,你自己去自首吧,正常情况下你这是三年以下。按照刑法第163、164条,非国家工作人员,塞钱收钱超过100万才算‘数额巨大’,你现在还算卡线,只是数额较大、不巨大。 而且房子估值是要按照交易时估值算的,收受后增值不算。看在你态度好,我再教你一招,你到时候就说自己是03年底收的房子,不是最近这两个月,差一年,房子估值就暴涨三成了。按照今年房价算,你很可能数额巨大、三年以上。 数额较大,还有自首情节,还有一般立功表现,减刑是肯定的,去拘半年出来再干吧。记得揭发陈凡和他背后的人,他们这是主动赛钱,不是你索要的,所以你揭发他们也算立功,只是不是重大立功,只能是一般立功。”谷菡 为了分化瓦解犯罪分子,在我国的相关司法解释里面,送钱的揭发收钱的,那是重大立功,但收钱的揭发送钱的,多半只是普通立功。 送钱的人自首加重大立功,一般就可以“免除处罚”了。自首加一般立功,就只能“应该减轻处罚”,免刑是免不了的。 另外,根据犯罪金额的认定,非国家工作人员在金额尺度上也是比较宽松的,数额较大和数额巨大的认定标准,分别比国家公职人员高二到五倍。 换句话说,今天魏一平要是个官,20万以上就够数额巨大了,但他不是官只是企业员工,100万以上才巨大。 魏一平还有点不想留下污点,还想求饶,顾辙当然不会再松手,他还得立威呢,总要送一个人进去,其他人才能被震慑,以后把公司的保密协议当回事。 “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说过,你出来我还能按普通研究员的待遇雇你做事!确保改过自新的人有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们不是国企不是机关,招人不在乎犯罪记录! 你要是再拉扯,到时候我这个善后承诺没了不说,你自己的自首和立功表现都没有了。拘半年还是蹲两年,你应该分得清楚轻重!” …… 搞定了魏一平的事情后,公司内部倒是一时什么反应都没有,顾辙消息控制得还很好,暂时给他留了面子,只是魏一平很快被雪藏,然后开始移交实验数据和相关计划、报告。 至于给魏一平挂了第一作者、顾辙自己通讯作者的论文,已经发出去的,顾辙也不会追回。这些论文里,甚至有一篇是发到大洋彼岸的期刊的(《材料化学》,acs、米国化学学会旗下的期刊),顾辙都照样按原计划,没有丝毫处理。 刑法只是评价的一个人行为的好坏,不代表其学术水平。 哪怕是触犯了刑法的人,学术上有成绩、做出来的东西是真理,也是要承认的,不能因为人品而损害对科学自然的事实判断。 事实判断不能掺杂价值判断,这是顾辙做人的原则和铁律。 事情发生之后,唯一对顾辙的公司管理风格形成影响的,只有一件事儿。 跟魏一平谈心之后的次日,顾辙把未婚妻,还有叶小敏林静静等几个心腹召集起来,语重心长语气沉痛地说了一个决定。 “我知道公司的技术人员招聘都是我自己掌握的,跟你们没关系。但我还是希望跟你们申明一个原则,以后如果我犯错了,你们也好及时提醒我—— 从此以后,我们公司招核心科研人员,只招已婚人士、离异人士或者单身人士。唯独要严格审查那些恋爱多年但是结不了婚的人。 这种人往往被物欲牵绊比较深,容易没有原则。当然,我们招人还是要实事求是,理论上要综合考量其他因素。 另外,上述考察只针对男人,女人可以随便招,不用考虑其感情状况,我们对女性还算是有优待了。至少我相信女人不太会因为老公虚荣要她养要她撑门面买奢侈品而误入歧途。 至于什么女人拿了钱来公司生孩子,只要她本身技术过硬、公司需要,多养半年我也无所谓,我们一切严格遵纪守法。我们只是要剔除掉那些不自量力、非要当舔狗才能赢得婚姻的不自尊不自爱人士!” 顾辙一贯觉得,男女双方如果条件差距太大,那就没必要装得配得上、强行在一起。 这也跟他一贯的“厌恶装、厌恶演技”人生态度吻合。 无论男女,如果非要把自己演到最完美状态,才能骗到另一半,那最后肯定还是不合适的,因为不可能演一辈子。 就应该展现真我,是个什么水平就找个什么档次的配偶,别指望靠舔来实现阶级跃升,这不仅是不自尊,更是对自己阶级的背叛。 顾辙的这条用人标准,后来也渐渐演变成了天元科技内部的“舔狗封杀令”,凡是不把自己当人的,技术再好也不能重用,因为连自尊都出卖的人,鬼知道他有什么不敢出卖的。 …… 一周多之后,4月11日,一个星期天。 魏一平自行前往了天元科技和东海大学新校区所在街道的派出所,出示了充分的证据,自首交代了自己的全部事实行为。 因为从四月初开始就刻意搜集证据了,所以他投案的时候,材料非常充分。把对面的经办人员都惊呆了。 还有收了钱的主动自曝来揭发塞钱的,真是活久见。 但是看他态度那么良好,一切自然都要依照执行。 花了仅仅一天问清楚魏一平的情况,第二天有关部门就另外立了涉及人员的案,去寻找同案人员。 与此同时,也给受害公司的老板顾辙打电话,想要通知他相关情况。 但是,电话却没有第一时间打通,因为当时已经是星期一上午了,顾辙正在参加某一门课的期中考试,而且按照学校给他的优惠条件,他只要期中考了高分,直接就可以拿这个卷子成绩入档,给他学分。 顾辙是五月份之前要去斯坦福读研的人,可没太多时间跟人耗着。对他而言,大二下学期的课程,也就只有二三四三个月,现在已经是四月,最后一个月了。 通知不到顾辙,倒也不影响相关的经办。 所以等顾辙考完最初一小串期中考试、出关时,就听说陈凡还有另一名对方公司的具体经营决策人员,都已经进去被调查了。 —— ps:今天就这么多了,最近打仗太多,流量锐减,观望一下。 第72章 我不是来跟大家讨价还价的我只是通知你们 涉及到刑事的事情,顾辙一般都不会多过问的。 那是国家的公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顾辙甚至连打听都不会多打听。 而且刑事案件一般需要的调查时间也比较久,再清楚的事实,三个月判决都算快的了。顾辙是下个月就要出国的人,哪有空等这边结果出来呢。 倒是等他出国过完第一个学期、暑假末期抽空回来几天的时候, 差不多能尘埃落定了。 东海大学竺院那边,顾辙最后一批拿学分的考试,都是在4月中旬考完的。 4月20日,星期二,顾辙总算是轻松了下来。 这一周里,阅卷老师和学工处帮他做档案履历手续的相关工作人员,倒是还有得忙,但顾辙本人只要等成绩就行。 所以他也要抓紧时间把生意上该关照的事情都关照梳理一下, 该往国外转移、继续后续研究的,也该部署起来。 米国那边的新公司,他倒是本学期初的时候,就已经托关系找那边的律所帮忙在注册、验资了。 新公司注册资本并不高,也没转移过去多少钱,毕竟要从国内转移大笔美元到大洋彼岸,还是很烦的,两边都有监管。 好在顾辙到时候也能通过用那家米国公司、销售国内研发技术在北美的专利,来捞取后续开展业务所需的资本。 当然这个过程肯定有非常复杂的税务设计,米国人那边的税是非常恶心的。后世很多入了对面国籍或者拿了绿卡的大老板,后来都后悔了。 因为他们会发现,米国人的税务长臂管辖非常霸道,对于米国公民在全球范围内赚的钱,尤其是累进到比较高额度的那批人,都要被征走40%——换言之, 如果是一个实业家,公司开在华夏本土这边,工厂赚华人市场的钱,但他本人入了米国籍,那米国的税务局就会对他在华赚到的个人所得再割40%。 移民顾问们吹嘘的“那国籍有好处”,其实仅限于那些养老的、啃老的。换言之你自己不能有“持续性高收入的事业”,你只是在吃老本,那拿米国国籍在税务上有可能是赚的。 如果这辈子该挣的钱的大头还没挣完、而且这部分钱大概率不是通过在米国本土的生意赚的、却要加米国国籍,那只能说是被忽悠了。 (注:有本事赚米国人的钱、在米国人的土地上赚的,那入不入都一样,都要给米国缴一样多的税。这里强调的是‘从他国还有源源不断赚钱、却来入籍米国’的情况,这是最智障的。) 好在恶心归恶心,米国人也知道高科技是立国之本,对科研企业还有一定的优容,顾辙的公司性质能让他做到“只要不给股东分红、不把钱变成个人的资本利得、留在高科技科研公司内部”,一切就还有得谈。 其中细节,暂时不必赘述。 总而言之,哪怕是为了不白白交两遍税,顾辙这辈子也不可能去入米国籍——这跟爱国无关,纯粹是基于智商也要这么选。 顾辙又不是下半辈子靠存量财富过活的富二代,也不是‘在米国的公司主要赚米国本国人的钱’,他从没想过打入米国的消费市场。 …… 部署盘点好了后续的公司架构、科研任务分配,顾辙总算能抽出时间来,发帖请国内主要的大牌树脂镜片厂商的老板们,一起来吃个饭。 出国之前,他还是打算把这个行业未来的技术基调定一下的。海伦眼镜那边涉及的案子虽然没判下来,但相关的商业间谍立案风声,圈内人还是听到的,至少周边离得近的同行都知道。 光学镜片这个行业,在国内的分布比较集中。 隐形眼镜马太效应更严重、玩家数量少,所以基本上大公司都在魔都周边。 框架眼镜树脂镜片的集中度低一些,因为要配合线下门店渠道,小牌子也更容易苟活下来,因此在东海省隔壁的江南省、丹阳一带,也有大量的中型企业。 后世2020年代初,丹阳镜片年产量大约在每年四五亿副,哪怕是眼下的2004年,还没那么发达,年产量、销量也有一亿副以上,着实是个庞大的产业。 当然,04年的时候,传统的玻璃镜片还未彻底被淘汰,所以丹阳镜片里面还有两三千万的零头是玻璃片子。树脂镜片的产销量约在八千万副以上。 顾辙进入这个新的领域后,要接触的客户数量,也就一下子上了一个台阶。原本或许只要照顾三五家大客户,现在一下子攀升到了几十家潜在客户。 连请客吃饭,都得租一个能放下四张大圆桌的包厢。 丹阳离方舟市和魔都也都不远,所以消息传得很快,海伦眼镜可能要吃瘪、被顾辙孤立的消息,当地老板们也都知道了。 收到顾辙发出的贴子,没人敢不来,顾辙俨然已经是这个小圈子里的武林盟主地位。 威慑力从来都是真枪实弹打出来的。 请客地点选在白堤之畔的楼外楼,菜色也只是经典的龙井虾仁东坡肉、西湖醋鱼叫花鸡,并不昂贵,但很有外交场合的气息,从菜色上就明示大家这是鸿门宴。 被请来的客人里,最尊贵的毫无疑问依然是从巴黎赶来的依视路高管、莱法耶特先生。毕竟国内那些镜片厂老板、跟这种国际巨头没法比咖位。 莱法耶特先生去年决策过购买顾辙美瞳新材料专利授权的事儿,当时前前后后给了顾辙1200多万美元。现在看来,新的生意规模起码比原有的更贵一个数量级。 人都到齐之后,顾辙本人陪着那几个法国人坐人最少的主桌,其他国内厂商代表分列另外三桌。 海伦的人因为闹掰了今天没来,而博士伦是只做隐形不做框架镜片的,也没来,其他同行跟依视路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既然主宾是法国人,顾辙开香槟和干邑白兰地倒也不算“崇洋媚外”,只是根据客户大小排优先级而已,在商言商。其他小老板们也都喝得惯。 酒过三巡,顾辙拍了拍手,让今天特地传得漂亮礼仪一点的林静静,带着几个礼仪小姐,端了几个如同珠宝盒一样的红绸缎带盒子上来,打开之后,里面放的却只是树脂眼镜片而已。 当然,跟传统的产品相比,只是形似,材质细微之处肯定是有差异的。 这都是顾辙用二相法反应弄出来的新聚烯酸酯材料,配合紫外线辐射催化稳定、激光冲击脱模。 在众人的好奇心中,顾辙亲手从林静静托着的那个盒子里,拿起一片镜片,环绕展示半圈。 一边轻轻拍了拍手,示意工作人员把包厢里的灯光调暗、开始在背景墙上放投影。 然后,顾辙就亲自就着投影,简单介绍了几句: “这片镜片,跟大家平时看到的可能差不多,但是,它只需要使用到二相聚酯配合紫外催化反应,即可生产成功。 反应过程很稳定、时间也很精确可控,不存在三相法反应时、物料两两混合不充分不均匀的问题,更不存在反应程度、凝固牢度不一致,导致脱模时黏滞拉伤划伤表面的问题。 目前这一片,是1.6的透光率,度数做到了600度,我们可以做到脱模后完全不再进行补充光学研磨,就直接投入使用。 即使是提升到1.67透光度、800度左右的近视度数,也只需要一道3000目的精磨即可,而且是均匀精磨,只是为了让镜面更光滑,不用依靠打磨来改变镜片度数。只有散光镜会稍微麻烦一点。 这种新技术的市场价值,相信大家都是有了解的。我今天就不自吹了,商务上我只说一点:海伦眼镜目前我不会跟他们合作, 相关的商业间谍案处理完之前,他就算用‘限制竞争、不肯对外授权’的理由来抗辩,也只会换来我以在审纠纷为由拖延。 大家谁想取而代之的,可以抓紧一点了,国内排名第二的同行被真空排挤出市场的机会,可是不多的。” 顾辙说完之后,放下镜片,环视全场。 个别之前对他不太了解的丹阳老板,一时间面面相觑。其中有两个胆子大的,还起身追问:“顾总,你的技术已经拿到专利授权了么? 我们不是很了解你和那谁之间的案子,不过算算时间,你们之间的科研竞赛,应该也就是不久前的事儿吧?” 案子虽然没有审结,但毕竟是公开审理的,一些过程中的信息,已经开始披露。所以大家知道天元科技和海伦眼镜之间有科研竞赛、甚至有一定的科研方向泄密或误导,都是正常的。 具体时间泄密还是误导,不好说,至少是两者之一。 所以按照节奏逆推,到本月初的时候,顾辙的对手至少还差后续一到两个阶段的科研没完成。顾辙就算领先一步,也不可能领先这么多吧? 他手头的镜片样品,到底有多少技术含量?没看到专利授权书,大家心里都不踏实,谁敢下血本直接租授权呢? 对于这些问题,顾辙当然一点都不介意:“两位怎么称呼?我实说,现在还没拿到授权——但是肯定可以拿到,你们别管我是分案补充也好、行使优先权补充也好。 我也一向是这么卖的,觉得不可靠的,可以多观望一下,我无所谓。不过,这个观望最多可能会持续三到四年。 不信的可以问问莱法耶特先生,我一年多之前开始卖的离心法美瞳新材料和相关工艺的专利授权,目前都还没拿到呢。不光没拿到,连申请公开、进入实质审核阶段都还没。” 顾辙卖技术,从来都是专利申请保密期里就开始卖的,爱买不买,不信也没办法。 见他说得那么坦诚,那两个出言质疑的丹阳小老板们,也只好先自我介绍一下,然后试图为同行们争取一点好处: “顾总,我是丹阳明月光学的武长清,刘哥是耀光镜片的。我们虽然生意不大,也就每年几百万片,但相信我们也能代表目前丹阳镜片圈子里的主流情况和担忧了。 您这两年在别的圈子崛起的名声,我们也多有耳闻,既然依视路这样的国际巨头都信赖您,我们没道理不信。只是风险毕竟大了,不知顾总要怎么跟大家合作呢?” 顾辙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他之前倒是没有对客户做过多的功课,因为太多了,懒得去一家家了解。要了解也是林静静徐嵩他们的活儿,不然顾辙养着这些市场开拓人员干什么。 所以,他也就是此刻酒桌上、临时听那武长清和姓刘的自吹,估计这俩人也算丹阳系前三前五的存在了吧,勉强能挑头。 丹阳镜片一年八千万副销量,卖几百万副每年的,也不算小厂了。毕竟八千万的量是好几十家中型同行、和上百家小厂,一起瓜分的。 顾辙也不跟他们客气,直接公事公办报价:“我目前设想的合作方式,最灵活的,就是欢迎大家到天元光学直接进货,我可以给大家自行贴牌,不加干涉。我每副镜片只预留20块的毛利作为授权费。 嫌贵的,想自己生产降低成本的,也行,我要梯度收取授权费——年镜片销售额1亿以下的小厂,我要15%的销售收入作为专利授权费。 年销售额1亿到10亿之间的企业,1亿到10亿之间的这部分,我收取10%作为授权费。超出10亿的部分,上不封顶,我只收5%授权费。 我也不来查你们的发票开票细节,反正只要是镜片厂,不管你们卖什么,我抽这点比例,应该不过分吧?” 一般如果是从销售毛利里面抽授权费,那么抽两成甚至三成都是有的,基本上技术提供方什么都不干就白赚三成,开厂子的一方拿七成,都不算过分。 但那样的操作,需要去核查对方的账目、具体毛利多少、卖出去的东西有多少是用到你专利的产品。 企业有时候还会故意虚开票,比如卖的是树脂镜片,却开票开成玻璃镜片,规避涉授权费的项目,总之操作起来很复杂。 顾辙根基还浅,商业班底也少,折腾不起复杂的查账,所以他宁可简单一点,直接看销售额,说个比例抽成。这样他只要看税务局那儿的数据就行,查账等于是税务局帮顾辙代劳了。 5%的销售额,肯定是比20%毛利要低的,但操作简便易行,适合早期粗放式管理。 果不其然,顾辙开出那么“仁慈”的价位,也还依然有大部分人不舍得立刻接受呢。 武长清和拿姓刘的,就想着怎么掰扯掰扯讨价还价。 顾辙一抬手:“喝酒,我今天就是来通知大家一声,告诉大家海伦眼镜被踢出这个局了。就算郭总今天赶来这个饭局,当着大伙儿的面给我土下座求饶,他么今年也是拿不到新技术授权了。 我不是来跟你们谈交易、讨价还价的。授权费的事儿,我也就提一嘴,愿意的就签,我确保6月10日之前调试完成、规模投产,授权期从7月1日开始算,最前面的20天,你们拿了授权的人能生产多少卖多少,就算我白送给你们一点缓冲期。 不愿意签的,我的大门也继续敞开,只是我最近比较忙,要去米国读书了,所以这次不签,今年肯定是拿不到授权了。明年应该问题不大,错过的就等明年7月1日之前吧,我们一年一租或者半年一租,等我有空再说。” 顾辙话音刚落,那些小厂果然多半还要犹豫。 但是依视路的莱法耶特先生倒是挺爽快,直接表示可以接受。 超出10亿人民币的部分、抽5%销售额并不过分。 一众丹阳厂的小老板顿时懵逼了。 这些洋大人居然还价都不还?败家子啊! 第73章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顾辙的“二相紫外催化法树脂镜片材料-冲击激光脱模工艺”系列专利,真要到可以量产部署的时间,至少还要一个多月。 估计六月中旬能正式投产授权给客户使用,就不错了。 如今先来摆个鸿门宴亮个相,无非是顾辙马上要开学去米国读研,不得不抢在四月下旬提前秀肌肉。 能有依视路这样的国际巨头率先表示合作,顾辙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其他观望小厂、还可以给他们个把月的犹豫期。 如果到五月底还不服软, 那今年下半年就别想用新技术了,顾辙说到做到。他也不差这些小钱,也不在乎树脂镜片的价格是否立刻被打下去,反正先来的先受益,后来的看着先来的吃肉,自然会眼馋。 鸿门宴结束后,顾辙也就剩最后四五天在国内的时间了。 他梳理了一下手头的待办事项,先关照叶小敏帮他确认护照签证机票录取通知书等等手续, 确认一切无误后,决定把出国前的最后几天,用在明远国际那边的新式PLGA/PVA复合熔喷材料工艺研发上。 最后,如果还有时间,可以再视察一下天元光学的扩产准备——二相法紫外催化树脂镜片材料投产后,顾辙不光要往外卖授权,也会让天元光学自己生产的,所以自家公司的设备采购、改造、新车间的建造,同样千头万绪。 无非是框架眼镜片这个行业,分散度比隐形眼镜更严重,更依托线下眼镜店渠道。所以肯问天元光学直接买镜片的客户,或许不太多,销量和产能的初期建设不太拿得准。 顾辙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先分别跟李怡然实验室和金灿实验室的研发人员们开会,确认进度。 PLGA/PVA面料项目的研发进度,也确实比二相法树脂镜片那边要慢不少, 估计六月份才能出专利,七月份才能小范围试产, 大规模工业化工艺流程全跑通, 或许要八到九月。 这么算下来,这一块的工作,平均比二相法树脂镜片材料的科研慢两个月。 好在顾辙也不担心进度,因为这个赛道没什么人催也没人抢,慢慢来无所谓。 而且顾辙原本就打算、他去了米国之后读书,就要在米国那边也开一个科研公司,主要搞基础材料物理和化学沉积法,再巧立名目把曼彻斯特大学历史上得了石墨烯那次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安德烈·盖姆和康斯坦丁·诺沃肖洛夫挖来。 所以,化学沉积法实验室的相关实验进度慢一点,顾辙完全不担心,留些次要但艰难的细分方向扫尾工作,作为招聘借口、去挖安德烈海姆等人,再合适不过了。 还能堵住国外相关技术情报审查机构的审查,避免麻烦。 既然存了这个心态,顾辙也就准备郑重其事、挑选如今李怡然实验室和金灿实验室的一部分人员出国、到米国那边配合开展后续研究。 等顾辙到米国后、把安德烈海姆等人招聘进来后,他们也能与安德烈海姆配合、传帮带交接——当然了,这一切都只是做局, 顾辙心里很清楚, 他不会把会产生巨大学术声望和经济利益的核心研发方向, 交给安德烈海姆搞的。 安德烈海姆这些人,主要还是靠高薪笼络,不指望他们出成果,控制住就好。顾辙对他们的主要期待,还是拖后腿,让他们别立刻搞出石墨烯。 …… 本着上述考虑,4月26日,完成全部实验室视察后,顾辙就把李怡然等人招来,在天元科技他自己的办公室里、跟他们谈心。 “你们有没有谁有兴趣陪我去米国公司干一阵子?最多一年多,等我毕业了就可以回来。当然,如果公司后续业务安排有变,也可能在米国多留一阵子。 但是要去的人,肯定要签更严密的保密协议和违约金条款。公司的福利和出国待遇不是白给的。” 李怡然等人毫无心理准备,听了顾辙的话时,都是惊讶不已。 在国内读了博士的人、连读博时都没有交流生资格,居然读完博工作能出国? 这要是被其他没被顾总招进来的同学知道了,还不得羡慕死。 虽然,这个出国是附条件的,只是出去学术交流、长长见识涨涨本事,最后还是得长期给顾总干活,不可能跳槽。但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李怡然想都没想,直接就同意了:“真的可以吗?顾总,请务必给我这个机会!我很想了解一下世界先进科研水平!” 顾辙又扭头看向其他人, 金灿倒也没犹豫,只是下意识就不受控制地问出一句话:“去了米国开销大,加钱吗?” 顾辙面无表情:“合同报酬是签好了的,难道还要违约重签?工作环境变化导致的开销变化,公司当然会承担—— 公司承担你们在米国的食宿和交通费,其他自理。米国的衣服和日用品价格不会比国内贵的,都是国产货出口到那边,加个海运运费而已。米国人用的日用品也是义乌货,跟我们一样。” 金灿忍不住追问:“那探亲呢?能解决女朋友签证机票么?” 顾辙脸一黑,都懒得亲自回答他,而是拍了拍手,示意财务叶小敏过来:“我让你设计的制度,怎么说来着的?” 顾辙本人才不会亲自设计那么细的待遇和津贴制度,公司也没有专门管这些的HR,顾辙就直接让管钱的叶小敏处理了。 当然,最后的制度顾辙还是亲自过目点头的,只是记不得了。 叶小敏立刻拿着一份文件过来,照本宣科:“公司给愿意赴美的研究员,每年报销本人两次往返机票,还有家属两人次往返机票—— 就是说,如果有男女朋友的,可以每年让你男女朋友去米国探望你两趟,滞留时间不超过探亲旅游签证的时间。 如果没有或者不需要男女朋友探望的,可以让父母一起探望一趟。要是连父母探望都不需要,本人可以往返国内四趟,反正就是报那么多机票钱。” 金灿听了这话,还是稍稍有些失望的,他还以为,天元科技能跟其他大多数公司一样,给有男女朋友的员工更多福利待遇呢。 谷楊 有老婆要照顾的,难道不该多报销机票? 天元科技倒好,一视同仁,不管有没有男女朋友,都是八张机票,这不是鼓励单身狗嘛?国家还鼓励结婚呢,天元科技怎么什么都没表示?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顾辙是私人企业呢,不需要承担任何社会责任。顾辙从来都不会让单身狗吃亏的。 而且……通过对顾总行事作风的观察,明显可以看得出,他不但对于恋爱人士和单身人士一视同仁,还特别鄙夷靠伪装作秀疯狂跪舔来得到爱情的舔狗。 男人但凡因为女朋友的压力大而犯错,比如魏一平那样的,都直接送进去了。 算算日子,魏一平的案子从立案开始算起,估计三四个月才能判完,顾总到时候都不在国内了。据说魏一平最多也就蹲六个月,审结前就羁押了那么久,估计判完后也就再蹲两个多月便能出来了。 到时候还能赶上在看守所外面过国庆节假期,挺仁慈的。 一想到前同事的遭遇,金灿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连忙不再提任何要求了,表示对目前的待遇就很满意,希望公司也让他去米国长长见识。 他还下定决心,直接跟他那个拜金的女朋友说,去了米国就回不来了,也没法带她一起去,分手算了。 跟着顾总混的科研人员,要成大事儿。首先得把那些需要低三下四舔很久才舔得回来的女朋友换了,换成不用舔也平易近人的。 直到此刻,金灿才自以为摸清了成功的门路。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会在帕罗奥图市内开公司、设实验室,给大家租公寓的。小敏,你自己的签证办了么?到时候你也要跟我先过去打前站打下手张罗一阵子。 还有,暑假之前,把幽幽她们出国考察的机票和签证也办好,跟着我干,分批出去长见识的机会,肯定是不会拉下的。” 顾辙对手下们的蜕变,还是非常满意的。至于最早一批的核心心腹,更要好好团结。 对顾辙而言,这些都是小钱,一张机票也就几千块人民币,位置差一点绝对不会过万。 …… 处理完实验室的人员调整,时间已经是4月27日。这一天,顾辙还抽时间回校、参加了自己一个人的毕业典礼,算是拍了本科毕业照。 而出国前最后的日子,自然还是要跟家人们一起过,拍完毕业照之后,顾辙就跟所有家人们,包括陆幽幽家的陆谨明、朱怡婷他们一起其乐融融吃了个饭。 都到了这个时候,家人们对他也没更高的要求,饭桌上无非是说些“等幽幽放暑假了就让她过去看你”。 闲聊之间,陆谨明想到一个事儿,随口就提了:“小顾,你想过没有,你手头那些生产型的公司,有没有打算有朝一日在A股上市? 放心,我不是说你的核心科研公司,只是你拿来搅混水的天元光学这些。实业型公司要快速扩张,需要大量的硬件和生产设备、厂房地皮投资,但是利润率又不如你的科研项目投入回报率那么高。 引入一定的社会资本,也是一件好事。不瞒你说,我的明远国际,之前就一直有考虑有朝一日上市,只是之前规模太小,去年年初都才三千多万净资产。 去年一年倒是翻了倍,今年估计能冲一个亿净资产吧。我想只要今年利润率依然够高、有强心剂的核心技术和新产品投入,明年争取走上市程序,还是有希望的。 你的天元光学要是愿意的话,肯定会慢一点,毕竟A股要求至少前三年净利润都过线,或者增长率惊人。你的天元光学03年才成立的,三年连续盈利至少也到05年底06年初了,然后才能走程序。” 顾辙倒是没多想,下意识先回答:“我不太缺钱,这些鲶鱼效应搅混水的公司,我也没在意,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就算上市,也没必要只考虑内地吧?” 陆谨明闻言,倒是难得成竹在胸地摇摇头,点拨道:“这世上可找不到比内地股市还容易做高传统实业市盈率的股市了。 那些高科技公司去纳斯达克上市,是因为早期烧钱快速扩张、盈利不满足在国内上市,想来来不了。而A股那么熊、股票表现都那么差,无非是这些企业确实烂,准入门槛卡住了,好公司进不来。 就目前场内这些破烂,其实给这么高估值已经很给面子了。真要是盈利好、分红爽快的好公司进来,在行业内有垄断地位,完全是可能被捧上天的。” 顾辙拿筷子的手停滞了一下,暗忖岳父这句话倒是看得明白,确实,后世大A烂,主要是进来的公司确实烂,都是来圈钱的,真有本事的华为也好老干妈也好,谁特么上市呢,又不缺钱,干嘛给股民分肥。 上市本来就是装得不错、实际上来骗钱的公司才上的,目的就是让股民慷慨解囊。 但凡有一家能在本领域做到“绝对霸主地位,没人能动摇,把刀架在消费者脖子上抢钱”的公司,还不被捧成各种“茅”? 国内就是钱太多,好股票太少了。 “这么一说,倒是可以考虑起来。反正我的科研公司肯定是不需要上市的。我的脑子创造的财富,没必要跟股民分肥。我那些鲶鱼公司,到时候就留几个‘专利使用授权’,看看股民买不买账吧。 想起来了,我还有一些券商圈子里的旧朋友,明天去魔都坐飞机,先约出来吃个饭,聊一聊。反正都是两三年之后才可能上的事儿,先了解了解,不急。” 顾辙这是想到了前世他进东芯国际时、拉过他一把的沪通证券的孙镇岳。毕竟沪通是后世东芯IPO的保荐券商。 如今顾辙要帮旗下的实业小公司上市,其实找谁都行。但肥水不流外人田,前世的哥们儿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再说自从去年年初孙镇岳调去魔都之后,顾辙跟他已经快一年半没见面了。重新叙叙旧、让老朋友发现顾辙已经远远绝尘而去,似乎也是一件美事。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反正也是顺路。 —— PS:对不住大家……脑子不受控制,最近老是胡思乱想一些奇葩创意,耽误了一点写作速度…… 我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成绩差之后,容易三心二意。然后偶尔抓住一点灵感,就不受控制地深入想、架构,写了很多报废的开头。 也不是说就是为了开新书而想,但脑子就是控制不住。这世上最难控制的就是创意和灵感,天马行空起来拉不住。 第74章 一人得道仙及鸡犬 次日一早,方舟市中院,刑事庭。 顾辙是傍晚从魔都起飞的航班,飞一夜多一点,14个小时后抵达旧金山,到旧金山时也是夜里。 所以白天的时间他不用急,午饭前去魔都就行。上午可以先处理一点自己的事情。 当时国内飞米国的航班基本上都是从魔都浦东起飞的,方舟市这种小地方没航班。 如果要去纽约的话,中间肯定要停一站,要么停东京,要么停旧金山/洛杉矶,否则波音747的油料续航都不够。顾辙是去旧金山,才能选刚好直达的。 上午九点,顾辙早早来到刑事庭,旁听了魏一平等人案子的首次开庭——受审的不光有魏一平,还有给他塞钱的掮客陈凡,还有窃取科研机密一方的一名管理人员。 商业间谍类案件,肯定会涉及商业机密,所以都是不公开审理的。 但顾辙是受害公司的老板,相当于刑事案件中的受害人,也是一方当事人。 无论多保密的刑事案件,受害人肯定有权旁听。 案子涉及的到的人有三个,所以比较复杂,罪名也不同,没有当庭判决。首次开庭只是把事实认定部分搞清楚了,然后宣布择期宣判。 刑事庭负责处理商业类犯罪的新审判员,居然还是顾辙认识的秦暖。 前年和去年顾辙来方舟中院打官司的时候,秦暖都还只是跟着潘筱婷混的书记员,没想到今年再来,终于成了助理审判员。 审理结束后,在走廊上相遇时,秦暖还很客气地喊住了顾辙,并且对他表达了感谢: “顾总,其实我还挺感谢您的,去年为您经办的那两个大案子,最后都上了司考真题,没想到知识产权法都能在卷四六道大题里占一道,真是前所未有。我这种做书记员时专攻知识产权案的,算是赚到了。” 秦暖说这话时,旁边还有几个同事,闻言也都过来对顾辙表示感谢,似乎都是去年刚过考的——当然了,也并不都是去年考完后,才刚当上法官的,也有之前已经当了法官,先上车后补票,就等着过考后转正升职称。 顾辙也算是功德无量了,白送了自己常来的法院的工作人员们,一道大题真题。 法考每年的卷四都是六道大题、150分分值。 顾辙这道大题可以论述的点很多,加上前三卷上跟顾辙几个案子相涉的一道多选题,加起来差不多也值30分了。 对于360分过考的人而言,30分很值钱。 顾辙闻言,却是云淡风轻,一点都没有在闲杂人等面前装逼的快感: “这是你们自己学习好,跟我没关系。我今天就是快出国留学了,听说刚好开庭在即,过来看一眼。 唉,我也是作茧自缚,本来想派个人来旁听,结果想起是我自己申请的不公开,再给公司其他人旁听授权还要手续,只好自己来了。” 商业秘密类案的不公开审理,并非法定不公开,而是申请不公开。顾辙之前依常规随手申请了,事到临头才发现临时改主意让手下来听还麻烦。 只有他是天元科技的绝对大股东、董事长、法定代表人,他本人来不需要额外手续。 否则,秦暖这些小角色,如今哪里还有资格和机会、蒙顾爷亲自莅临视察。 几个年轻法官听了顾辙的话,也立刻抓到了一个关键信息点。秦暖低声惊呼: “您还要出国读书啊?真是年轻有为、好学不辍。我一直以为您这样的,学历已经无所谓了。” 在她们眼中,顾辙的东海大学本科,也就随便混混好了,哪怕一天课不去上,东海大学也会让他毕业。 谁知他居然还那么有追求,还要再出国读研究生,真是上进啊。 秦暖等人惭愧不已,就差冒出崇拜的十字星光眼了。 顾辙随和一笑:“这有什么?别跟我套近乎了,不然下次再有案子,你们就该回避了。” 秦暖不以为意地一笑:“不至于,我都调到刑事庭了,相信顾总这边,以后不会再有刑事案件了,有官司也是民商事的,潘姐跟您保持距离就够了。我有问题时,还要多多请教呢。” 大家都是懂行的,心里清楚,顾辙这次的商业间谍案子,就是立个威。 魏一平进去过之后,以后天元科技其他研究人员,肯定会噤若寒蝉,顾辙的驭下之术,也能张弛有度,将来哪里还有机会再犯同类的案子。 怕是竞争对手拿个一千万甚至那一座京城的别墅来,都买不通叛徒了。毕竟一时收受的钱财虽然爽,可真到了案发的时候,还是会吐出来的。 有顾辙这么有手腕的老板,明察秋毫洞明烛照,又不可能“一人坐牢全家享福”,把赃款拿稳拿久拿住。 顾辙也笑了,随和反问:“对了,你怎么想到调到刑庭的,跟潘姐在民三庭审体面案子不好么?” 秦暖很是得意地卖弄:“那不一样,民三庭已经有潘姐那么强的实力派了,也用不上我处理疑难杂症啊,我也没这本事。 刑庭诉讼费低不出成绩,但刑庭可以允许助理审判员担任审判长啊,我要不是来刑庭,就我这过完年刚拿到助理资格的菜鸟,能像今天这样一个人审案子么?” 顾辙一想也对。 《民事诉讼法》第40条第二款规定:“适用简易程序审理的民事案件,由审判员一人独任审理。基层人民法院审理的基本事实清楚、权利义务关系明确的第一审民事案件,可以由审判员一人适用普通程序独任审理。” 第44条又规定:“合议庭的审判长由院长或者庭长指定审判员一人担任”。 所以,在民事案件领域,我国法律明确规定,审判长必须是“审判员”职称级别以上的。 刚来前几年的新法官,没摘掉审判员前面的“助理”二字前,是不可能在民事领域当审判长的。 行政诉讼领域,也有类似的条款规定。 唯有刑事诉讼在这方面跟民事、行政都不一样。 按《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助理审判员可否作为合议庭成员并担任审判长问题的批复》,“根据人民法院组织法第三十七条第二款的规定,助理审判员由本院院长提出,经审判委员会通过,可以临时代行审判员职务。” 所以,刑庭的助理审判员是能当审判长、也能单独审案子的,可以不用给转正的审判员打下手。 (注:目前我国对于刑事诉讼领域、助理审判员能独任审案的相关规定,主要依据是《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175条: 审判长由审判员担任。助理审判员由本院院长提出,经审判委员会通过,可以临时代行审判员职务,并可以担任审判长。 但是,这个司法解释是2012年11月5日通过的。书中才2004年4月,所以当时适用的还是1983年5月25日通过的老解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助理审判员可否作为合议庭成员并担任审判长问题的批复》。 两者内容其实没变,新解释只是把零散的旧解释归纳总结起来。新解释2012年11月5日通过后,旧解释于2013年1月14日废止。) 顾辙也是对法律非常懂行的,只是略听半句,立刻就对秦暖这个小学渣微微刮目相看了。 没想到这家伙虽然读书不如潘筱婷厉害,死记硬背过法考需要取点巧。但是在为自己前途谋划方面,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很会利用诉讼法和法院组织法的条款,找卷得相对不激烈的蓝海领域发展。 顾辙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丝懂行的邪恶笑意:“你可以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助理审判员可否作为合议庭成员并担任审判长问题的批复》玩得很溜嘛。” 而秦暖原本还是有一两分侥幸显摆的心态的,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司法考试培训班的小学生,想在授课老师面前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 搞法律的人嘛,这也是难免的。比如二十年后的厚大法考班,多少人每天拿着偏题怪题请教张三,就想露个脸装个逼。 结果,听顾辙反应这么快,只是一句话之间,就点出了自己钻空子引用到的司法解释,秦暖不得不再次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擅用这个解释,那可是处心积虑运筹了很久的,查了好多文件,才为自己的前途规划得那么好。 可顾老板是事先不知情的,今天临时来旁听案子、闲聊提到这个话题,他都能瞬间反应过来,那水平和智商简直是没谁了。 这得是多老的积年阴险律师反应速度啊,这种人偏偏还是一个要去斯坦福搞科研的科学家,简直变态嘛。 唉,从计策到法务布局挖坑下套,到科研管理亲自研发,似乎顾老板什么都能统筹全局、观其大略,简直逆天。 这样的人不成大事谁成大事。 秦暖等几个年轻法官简直崇拜得不要不要了,她们也不可能再有案子跟顾辙交集,纷纷想中午请他吃个饭请教请教,反正也不怕将来回避。 但顾辙很绅士地表示:“谢了,我中午在魔都还有饭局约着,失陪了。” 顾辙说着,器宇轩昂地离开市中院,跨进适时开到门口的迈巴赫上,飘然而去。 第75章 狂飙到尾灯都看不见了 在市中院半个上午的见闻,让顾辙颇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恍惚。 坐在飞驰于沪杭高速的迈巴赫上,享受着高端的静音减震效果,顾辙的思绪一时发散难以收回。 自己发展的脚步实在是太快了,根本不可能等等他的老熟人们。那些一年前、两年前还需要他仰望的朋友、请托对象,倏忽之间,社会地位、财势权力, 都已经被他远远超过,甩在身后。 也就陆幽幽一家,原本就有好几千万净资产的生意、估值一两亿。如今因为信了顾辙那个做熔喷布的金点子,顺势膨胀到七八千万净资产、三五亿估值,勉强算是跟顾辙还在同一数量级。 其他老相识,统统都甩得看不见了。 而确切地说,这才距离顾辙最初重生回这个世界22个月而已。 工作日的沪杭高速车流滚滚,按说还是经常会遇到拥堵点的。 不过迈巴赫始终以120加10的时速、卡点行驶在最左侧的快车道上,也没什么需要绕行超车的操作。 前面的车发现迈巴赫保持了100米以内的安全车距时,要么自行提速,也开到120加10, 要么就很自觉地意识到“我的车速不够快,不该长期占住超车道,应该自觉回到中间车道”, 然后就乖乖辟易了。 顾辙似乎只是恍惚了很小一会儿,绝对不超过一个半小时,就到了魔都市区。 抬起手上十几万的表看了一眼,也才十二点半不到,并没有比预先约好的午饭时间晚多少。 相信一年多没见的孙镇岳,也不至于为这点迟到就不耐烦吧。 沪通证券的保荐部门办公地在徐汇,不过顾辙傍晚要到浦东机场坐飞机,所以就约在了陆家嘴的桂花楼。 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太奢侈,就吃两道特色菜就行, 都是些蟹黄蟹粉料理。 桂花楼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高档的地方,别的菜也不出名,顾辙看不上眼。至于景观也不重要, 黄浦江的黄泥汤有什么好看的。 …… “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早上临时起意在方舟市多旁听了一个案子,还跟法官多聊了几句,就耽误了,堵车,没办法。” 走进预定的包间,顾辙连人都还没看清,就一边谈笑风生、一边下意识顺势一抖肩,把阿玛尼的风衣振落下来。 衣服还没落地,自然有服务生轻轻托住,然后悄无声息挂在包间门口墙角的衣架上——注意是托住,而不是接住。 接是不弯腰的、伸手把衣服凌空抓回来。 而托是不会剧烈拉扯改变衣服运动方向的,全靠人弯腰迅捷、双手一起从 这样才不会因为拉扯,导致衣服的褶皱变多。 孙镇岳其实一直在频繁地看向窗外,刚才顾辙的司机停车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看着顾辙的迈巴赫,再看他养移体居移气的气场变化,孙镇岳也是不胜感慨恍惚。 孙镇岳连忙陪着笑说:“我不急, 今天没什么事儿。对了,给您介绍个朋友,这位郑总是我们沪通证券保荐事业部的副总裁、也兼任魔都本地大区经理。 昨天我跟郑总说今天要会客,是跟您吃饭,他就非常重视。今天下午,您在魔都有什么行程安排,我们都尽地主之谊。” 顾辙一愣,这才注意到包厢里还有其他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比孙镇岳还老十几岁。 看来,自己如今很受券商圈子里的投资人士重视嘛,孙镇岳跟领导汇报要请假陪客,居然引出领导也跟来了。 那中年人很沉稳地主动伸手,顾辙也只好握了一下,中年人自我介绍道:“郑国泰,给面子叫郑哥就行,小顾总真是年轻有为啊。 如今国内投资界的人,哪个不知道你这颗新星,都说你要是有什么融资需求、肯发点转股债,绝对一堆券商和私募机构愿意进场。” 天元科技和天元光学这两年的收益率,投资界的明眼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就算是跟顾辙沾亲带故的明远国际,如今在外人眼中的估值,都远不同往日了。 顾辙一边握手,一边已经心中雪亮,暗忖这个郑国泰莫非还要跟下属抢客户?遇到有潜力的大客户,就亲自过来维护、亲自来结交人情? 前几天顾辙电话里跟孙镇岳约饭的时候,也大致了解过孙镇岳这一年多来的近况。 知道孙镇岳03年全年,都在魔都一家营业部当负责人,算是“换庙不换行”先过渡一年,依然从事二级市场面对散户的2c生意。 就是04年初开始,因为前一年在营业部表现好,又略微按升、调到了负责一级市场上市保荐业务的事业部,职级是“沪通证券东海省大区副经理”。 顾辙对这些券商内部的级别架构也不是很在意,反正知道是省级市场的副职就行了,类似于银行类金融机构的省分行副行长呗。 大区副经理上去还有大区经理,大区经理再上去是事业部副总裁,然后是总裁。 眼前这位郑国泰是事业部副总裁,那就是比孙镇岳高两级。虽然郑国泰也是兼任了魔都本地的大区经理,似乎有点级别错位,但其实也很正常—— 毕竟京城、魔都这种地方都是国内最顶级的金融中心。就好比理论上直辖市长是省级的,可京城、魔都的市长事实上是委员级的。 只能说顾辙如今的崛起之势,让国内投资圈的人,多多少少也注意到了这个新秀。能让依视路都乖乖送钱、海昌眼镜吃瘪的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啊。连大型券商的保荐业务副总裁都能主动热心与他结交。 不过,顾辙并不想跟这些人过多攀交情,他是个念旧的人。郑国泰也不过就是个身价几千万的券商副总裁而已,他能跟孙正意比嘛? 如今的顾辙,可是连孙正意都能谈笑风生的存在。 对他而言,有些业务给谁做不是做,当然要给重生前就跟他关系铁、人品可靠的老朋友了。 金融界从业者,那些所谓的水平,还真不重要。尤其是顾辙这种开了视野的必胜者,谁投他都能赚。 顾辙想了想,立刻就表明了态度:“多谢郑总赏光,不过我今天真没什么业务需求,就是路过找老朋友吃个饭而已。转股债这种东西,我也不需要发行。 过两年,如果我的天元光学到了能上市的水平,还要劳烦郑总和孙哥了。有些材料该提前准备起来、数据该提前美化起来的,也请多多指教。” 顾辙说他现在暂时没具体业务,一来给郑国泰留了面子,二来也是不软不硬暗示他只照顾老哥们儿生意。 郑国泰也是人精,看顾辙这样打哈哈,他也见好就收,显得双方关系依然那么融洽,似乎刚认识就混熟了。 一群人戴着假面各自吃着特色蟹黄蟹粉料理,就像熟识多年的老朋友。 孙镇岳内心也是暗暗感动:顾总真是仗义啊,就因为自己跟他是贫贱之交,两年前顾总高中刚毕业时拉过他一把,现在就反过来给抱大腿,自己当年那个决策真是积了德了。 他心怀感恩,也就非常积极地给顾辙提供各种“ipo前准备阶段意见、注意事项”,说了不少干货,让顾辙可以参考借鉴, 如果顾辙真要筹划06年让天元光学上市成功、05年让明远国际上市成功,就得提前照着办。 顾辙一时也记不住那么多,连忙表示:“那就劳烦孙哥到时候留几个邮件,把资料发给我。对了,我公司目前的财务小叶,你也认识吧,前年刚高中毕业打暑期工的时候,她不是也在咱营业部做过。有些材料你也发她一份,我事多顾不过来。” 孙镇岳连忙答应,表示他回去再细心整理完善一下,一定服务好。 郑国泰在旁边插不上话,原本也有些不爽,见顾辙聊到这事儿,他才找到机会、惊讶道: “顾总身边的管理层,还真是年轻啊,果然是打虎亲兄弟的闯劲,值得佩服。不过公司大了,财务法务人事架构,还是需要专业高端人才辅助。就算负责人要用心腹,参谋人员也该专业才是。顾总要是有需要,我们也认识不少资源,可以帮你们升级一下。” “谢了,有好的资源,就发个邮件,我一并看看。”顾辙也不拒绝,反正收点邮件又不亏,最多花几分钟瞥一眼而已,用不用就再说了。 孙镇岳也在旁边凑趣笑道:“顾总这儿,别的人或许需要鸟枪换炮,法务总监我觉得是不太用得上了。顾总自己就是业内大才啊, 他去年跟海昌的官司运筹到最后不但上了《今日说法》,还上了法考真题,还是卷四的大题,那真是跺一跺脚国内知识产权法务界都侧目了。 顾总这水平,法务方面最多补充一点细节打杂的就够了,全局抓总他亲自来就行。” 听了这吹捧,顾辙倒是微微有些意外。 主要一来是太巧了,他今天上午刚刚听秦暖因为这事儿夸他,说他的事迹上了法考卷四真题。 二来么,以顾辙的印象,孙镇岳对法律并不擅长,他怎么会关心这么多细节、还知道去年法考卷子有哪些题目? 心中存疑,顾辙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问出来了:“孙哥如今也兴趣广泛了嘛,连去年法考考了啥都知道。” 孙镇岳也不居功,连忙说:“去年我营业部有几个实习生和新员工,也都有原本学法、想过法考。最后还真有考过的,今年就辞职去了事务所。我跟他们也还有联系,人各有志交情还在嘛。 去年你那案子出来时,我还跟他们开玩笑,说给他们提供个新发生的大案子,看看对考试有没有帮助,他们还真有去了解的,结果考完后回来就跟我说,你那案子还真考到了,还佩服我居然认识这么上道的大人物。” 顾辙听到这儿,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一种可能性。 他前世跟孙镇岳认识,就是因为孙镇岳曾经是顾辙那家事务所里、另一名合伙人的前上司。 顾辙那个合伙人,早年也是刚本科毕业、还没来得及过法考时,在金融业实习过一段时间,过考后就走了。算算年纪,很有可能顾辙前世事务所的合伙人,这两年还真有可能还在孙镇岳手下做事。 如果真是的话,出于对物是人非的好奇,顾辙激发起了一点显摆欲,很想看看自己如今已经比前世的合伙人强大多少个数量级了。 .... 第76章 像您这么高风亮节不爱听拍马屁的人世上又能有多少 出于对物是人非的好奇,顾辙在听到孙镇岳提了“我们营业部去年几个参加法考的新人”事迹后,免不了就略微多追问了两句: “这么巧?没想到上了次《今日说法》,身边朋友但凡认识搞法律的,都跟我提这事儿——这不,早上我在方舟中院旁听,那法官也拿这事谢我, 说我提供了真题一手素材。” 孙镇岳陪笑道:“那肯定的,上《今日说法》是做专题那是多大的事儿了,我们旁人都忍不住帮你一起宣传。” 那语气,倒像是武松打死了老虎懒得吹牛逼、结果第一个发现武松的猎户,回到阳谷县后逢人就吹。 顾辙顺势说道:“那你们营业部去年那几个法考生,都叫什么?我是说什么学校毕业的。” 他因为心中想着“莫非会遇到前世的合伙人”, 所以话到嘴边下意识就先问了名字。但幸好反应快,想起自己应该不认识任何人,所以立刻改口问学校, 这样就没有先知先觉的嫌疑了。 孙镇岳自然不疑有他,只当是顾辙嘴瓢了口误,随便答道:“好几个呢,考得最好的是个华政毕业生,叫沈漫。 法考不是要毕业之后才能考么,所以刚毕业的时候当不了律师。她先来我这儿干了半年多,一过考就走了。 别说这小姑娘聪明啊,干得也不错——别人法考要专心备考,她是成竹在胸,一边到券商实习打工一边等考试。” 孙镇岳说得稍稍有点多,毕竟是饭桌上的闲聊,而且人对于自己遇到的值得提携的上进后辈,总是印象深刻。 而顾辙一听这名字和学校,就知道确实是他当年的合伙人了。 自己前世刚毕业时, 先在科研行业干了几年,然后又去读了个两年的法律硕,然后才切换到专利法务行业,已经是2012年之后的事儿了。 后续在大所干了两三年、到了法律允许当合伙人的年限后, 才跟同事沈漫跳出去合伙,又干了四五年,顾辙才单独诏安投靠了国知局,算是人各有志。 也就是说,前世顾辙认识沈漫的时候,对方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了,当然顾辙自己那时也二十六七了。 大家是很纯粹的同事、搭档,顾辙记得沈漫长得挺一般的,最多中等偏上,对男人也很公事公办,不假辞色。 不过众所周知顾辙是个实用主义的钢铁直男,所以就是跟这样的女同事合作效率才比较高,搭档也稳定,尤其沈漫工作能力确实不错。 如前所述,顾辙对女人有一条认知铁律:他一直真心相信,一个人的薪酬待遇,跟颜值是有相关性的。同样工作水平的人,漂亮的帅的能比长得一般地多赚两成,丑的要少赚两成。 反过来, 如果两个人岗位相同待遇相同,那就说明长得漂亮的能力要低两成,丑的能力额外高两成。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顾辙其实很反感美女同事——你特么长得漂亮是你老公爽又不是我爽,你的颜值不是我在消费,我为什么要为你的“同薪条件下工作能力相对低下”买单?那岂不是脏活累活都要我来干了嘛? 找老婆当然要找漂亮的,因为老婆找回家是自己爽的,女同事丑一点就好了,同样的工资(天赋点数),应该点在工作技能上。 重生后顾辙招女员工的话,除非是老同学铁杆心腹,否则一般也尽量找丑的。 比如最近他招的那个物理实验室负责人、女博士李怡然,一看就丑得很有剩余价值压榨潜力。 像顾辙这么毫无怜香惜玉情绪的钢铁直男,这世上也是不多了。 …… 跟孙镇岳的聊天,让顾辙回忆起很多前世的往事,也勾起了更多念旧。 他便顺水推舟,向孙镇岳表示“他确实需要一些财务、法务和人力资源管理方面的新鲜血液”,是时候扩张一批新的骨干员工了。 光靠他那几个老同学,毕竟是撑不住那么大工作量的,他们还得分出精力读书呢。 孙镇岳有些意外,但也很高兴能为顾辙办事儿,连忙表示有时间的话,可以今天下午就帮他先找几个人聊聊。 虽然很多牛逼人才往往没那么空,不可能一个电话就抽出时间,但小鱼小虾还是没问题的。 郑国泰在旁边听得若有所思,对顾辙的出牌套路也有点看不明白,他觉得顾辙不应该会对这种小鱼小虾感兴趣。如果顾辙真需要法务外包,他手头可以推荐的资源绝对比孙镇岳档次还高。 郑国泰便试探性地提议了一下,但顾辙都表示他就算找法务也只需要一些打杂的,用不上多高端的人才,执行层的就行,所以谢了。 郑国泰见状,也没有兴趣再多耗下去,吃完饭就走了。 孙镇岳第一时间打了电话,帮顾辙摇了几个人,各方面的都有,算是在顾辙等飞机期间,随便聊聊招聘意向。 为了配合顾辙的候机,孙镇岳还特地另外约的地点,没在陆家嘴桂花楼餐厅,而是约到靠近浦东机场附近的一个咖啡沙龙。方便顾辙谈完事儿直接过VIP安检登机。 …… 谷轘 作为去年一年在孙镇岳手下干了一年的马仔,沈漫在接到旧上司的电话邀约时,还是有些不太愿意抽时间的。 沈漫在电话里叫苦:“孙哥,我下午有个会,请假不方便,我现在在新事务所干得好好的…… 你给我介绍跳槽机会,也要多提前一点约啊,我才好安排开时间。像这样万一新单位谈不拢,现在的事务所又发现我三心二意,就完了!” 孙镇岳的语气听上去与有荣焉:“机会错过可就没了!这次的意向雇主可是重量级得很,你去年考试刚考完等成绩的时候,不还是经常念叨‘反向假冒第一案’的顾总么。 今天就是顾总心血来潮肯见你!我帮你说了多少好话呢!你就少矫情了,赶紧来瞻仰瞻仰业界大佬。” 孙镇岳说谎时,一点都没有脸红,明明是顾辙主动愿意找几个人才聊聊打发候机时间,到了孙镇岳嘴里却像是他卖了好大的人情才促成此事的—— 当然了,吹牛逼也不犯法,孙镇岳打这些电话时,也都是到包厢洗手间里关起门来悄悄打的,顾辙听不见。 “顾辙?天元科技的顾总?那我一定来,顾总出道搞过的案子,各个都是经典案例啊。你早说是顾总不就完了!我直接跟主任说是见客户,他绝对放我的。” 沈漫反应很快,要是去见别的律师事务所/专利代理公司的老板,她还不好找借口。但顾辙这种潜在雇主并不是业内人,而是科技公司的老板。 她一提这个名字,怕是她们事务所的负责人都巴不得亲自凑过来拜访呢。 顾辙何许人也,就他那么多高端业务,要是能接到手,那也挺肥了。 甚至退一万步讲,只要他们拿到“顾辙的法务供应商”这个头衔,跟顾辙合个影, 以顾辙在国内材化相关领域的崛起速度、名声传奇性,以后他们事务所拿着这个合影出去吹牛逼,怕是都能多接不少单子。 沈漫跟老板一提,她老板果然立刻同意了,临走还关照了一句:“无论有没有业务,记得跟顾总合一张影!对了,别用手机拍,去内勤那儿把相机拿上!” 04年的手机相机实在是够烂,普遍才30万像素分辨率甚至更差。手机自拍是绝对不能拿来做商务宣传的。 这年头,卡片机级别的轻巧数码相机,也还大有生存空间。不像十年后卡片机全部被手机挤死了,要剩下也只剩专业单反。 沈漫拿了卡片机,就搭地铁按孙镇岳交待的地址,直奔浦东,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才赶到,然后直奔约好的咖啡沙龙。 孙镇岳一见,就帮着居中斡旋:“小沈啊,这边,今天你运气好,我跟顾总聊起,他后续有些公司要筹备上市前的财务法务准备,他也打算多招几个人帮着准备材料。 我就想到你了,跟我干了一年多,金融圈的条条框框你也知道,还懂法,学习快,给你个机会聊聊,还不谢谢顾总。” 孙镇岳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顾辙的反应,他知道顾辙前年跟他做兼职、介绍股民开户时,也带过几个女同学一起打工。 当时顾辙身边的女朋友都很漂亮,哪怕是叶小敏,最多就是身材柴火了一些,但脸还是很精致的。孙镇岳也难免产生误解,觉得顾辙这种少年成功的牛人,身边估计都是美女环绕,找女下属女同事都优先考虑美女。 但是此时此刻,顾辙看到沈漫略显平庸的长相时,也是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待人接物语气态度也完全没波动。 孙镇岳这才暗暗调整了预期:看来小顾果然是办大事的人呐,连年轻人最长犯的好色方面的倾向,他都丝毫不会犯,真是太自律了。 沈漫其实一开始也有点担心自己没法给潜在雇主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不过她本来就没什么期待,就当是来瞻仰大佬了,心态很快平和下来: “顾总,今天能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我叫沈漫,华政毕业的,跟着孙哥干过一年。我去年过法考的时候,做到卷四那道知产大题时,都还在庆幸呢。您弄出来的案子,不但法律上布局厉害,科技上也真是给国人争了气了,我太崇拜您了。” 这么一番肺腑之言说下来,闹得顾辙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已经比秦暖的崇拜还要更溢于言表了。 “这是什么话,过了过了,我也就做了点微小的工作,‘给国人争了气了’绝对谈不上!国内每年比我厉害的科技进步多了去了!”顾辙连连谦虚,而且不是虚伪,确实是言之有物。 孙镇岳听了,也不由笑着敲打沈漫:“小沈啊,顾总不是那种吃人拍马屁的俗人。你可别为了讨好客户说大话啊。” 沈漫言笑晏晏地澄清:“真不是拍马屁——我还记得,我大学里上知识产权法的时候,我那老师就是个老愤青, 讲到‘反向假冒’这个知识点时,说‘为什么国内这个法律知识点只空有法条没有案例’,他就愤世嫉俗地说: 是因为华人只有品牌值钱、技术含量低劣的虚胖产品;却没有品牌不值钱、科技含量过硬的扎实产品。所以找不到‘只要你的科技、不要你的牌子’的侵权者,这种模式不值得人来侵,懒得侵。 这次考完顾总这个案子后,我还特地给我知识产权法课老师打电话了呢,告诉他当年的话错了,咱华人也是有品牌不值得侵、唯独科技值得侵的硬货的。” 顾辙闻言,也是有些忍俊不禁,大大方方地拍大腿叹赏:“这话我爱听!这是大实话!不是拍马屁!很能抓重点嘛,孙哥推荐的人水平应该不差,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你了。” 孙镇岳连忙捧哏:“还是顾总平易近人。” 第77章 天才总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坚持 顾辙是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脾气,何况还是重生前就久经考验、知道人品的合伙人。 所以,拿一点谋求上市的鲶鱼生意出去、让对方帮着处理相关金融法务材料,为将来割股民韭菜预做准备,顾辙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一方面他是对于股民毫无同情心,毕竟进了金融界就要做好赌输的准备——这就是赌,没什么好粉饰的。 老子来大a上市就是摆明了拿不太赚钱或者没有长远赚钱能力的公司来上市的。长期稳定增长性好的现金奶牛, 鲨臂才上市呢。 要入场炒股就该清楚这点,最后赔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华夏股市的设立初衷、就是让钱多没地方赔的人支援国家建设的,否则在社会注意国家设什么股市? 大a再不要脸,总比李自成直接上酷刑拷饷要文明得多吧?找对了对比对象,赔钱时的心情就舒坦了。 另一方面,那些鲶鱼公司对顾辙不是非常重要, 所以先拿来考验考验人也不怕。就算两世为人、这一世的孙镇岳和沈漫经不起考验, 顾辙也好及时止损。对方就算稍微黑走他一点钱,也无伤大雅, 大不了就当友尽了。 当然,人性是经不起过分考验的,自己该扎紧的篱笆还是要扎紧,不能故意露出破绽陷人于罪。 同一个人,在不同阶段的抗诱惑阈值也是大不相同的。 一个已经有点小成的体面律所合伙人,面对千百万的诱惑多半能坚持操守,面对几亿以上的诱惑就悬了。 而一个刚刚毕业工作一年多的新人,可能面对百万诱惑就忍不住铤而走险了,眼皮子浅。 所以,顾辙在说事儿的间歇,也不忘稍稍提一下他今天早上在方舟中院听审的那个案子,从旁打打预防针。 毕竟,刚才沈漫提到几个月前法考真题时,顾辙就说过“今天还真是巧,已经第二波人为这事儿谢我了”, 沈漫他们自然要凑趣追问。 顾辙也就半推半就, 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唉,其实我也不想的,还不是公司有个研发人员禁不住诱惑、吃里扒外,现在退赃不算,还要进去蹲半年。 当然,给他塞钱的一方,没有自首没有立功,估计要蹲一年。这么一算,他还算是轻的了。” “顾总治下还真是严谨啊。”沈漫听了,当时倒也不以为意,毕竟她不觉得自己就算跟着顾辙打工、能有什么值得出卖的商业机密。 但老江湖的孙镇岳却一下子听出暗暗敲打之意了,为沈漫偷偷捏了一把汗,也希望她好自为之。 大家就聊了一会儿实业型公司上市的注意事项、未来两年该注重刷哪些指标,以更好地过审ipo、外加将来ipo时估值尽量做高、说服保荐机构和承销券商在一级市场时,就给个高一点的承销价…… 毕竟,在股票市场上,ipo时刻顾辙能融到多少钱,跟二级市场的表现是没关系的。首批进账的钱,都是承销券商给出的价格。 二级市场后续涨跌, 只影响大小非解禁后、后续顾辙卖股套现的收益, 跟最初第一笔增发是没关系的。 所以, 让承销券商和保荐机构看好你,也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 好在顾辙两世为人,虽然不喜欢上市,但对于“保荐机构如何评价一家高新企业的真实高科技含量”还是颇有心得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尤其他前世搞专利布局多年,服务过这方面的企业。 顾辙闲聊之间,便头头是道娓娓道来,说得专业从事这方面的沈漫,以及对金融保荐颇为专业的孙镇岳,都刮目相看。 “……高新企业上市,持有发明专利授权数量,质量,都是很重要的。质量不好造假,但数量却可以想办法尽量分案。 沈漫,以后你来了我这儿,我会逐步把公司的专利申请分案操作交给你——也就是基本的技术说明书、权利请求书我会让研发人员,以及我自己操作把关,先弄好。 但是如今国内的专利代理事务所,我发现在如何尽量分案、吃干抹净刷数量方面,不太上心,也不太为客户考虑,就只是拿一笔钱办一个案而已,不够积极。 所以,你这边先把关一道,我看你对这些也有点涉猎,自己后续也要加强。到时候按照我的规划把企业的专利持有数据做漂亮一点,让股民们觉得这家公司后劲足……” 这种事情,但凡再过几年,大部分专利事务所都知道怎么尽量拆分刷数量了,最严重的时候,到2019年左右,国内刷专利数的问题会达到巅峰。 然后2020年,国家终于忍不住了,搞了一场“蓝天行动”,肃清了好多牛鬼蛇神不专业的代理事务所。也批量作废了很多不合规的新创性排列组合专利、分案刷数量专利。 (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到了2019年,我国每年的专利申请数和授权书,都双双超过了米国,成为了全球专利数量新增最多的国家。所以从此以后,可以不用再那么重视专利数量了。这时候就可以放开手脚整顿、抓质量。) 说句题外话——之前一直提到,顾辙前世就是在2019年底、2020年初那阵子,突然“大彻大悟”,从一家自己合伙的专利代理公司,跳反接受国知局诏安。 那次事情的契机,其实就是因为2020年社会的客观科学环境发生了剧变,导致顾辙心性和三观也发生了剧变,然后他才幡然抛弃了原先钻法律空子的人设,觉得那些都没什么意义,他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然后他一个原本对如何刷新创性排列组合、如何刷分案特别牛逼的家伙,就这样出卖了同行的作案手法,用同行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顶子。 而顾辙因为瘟疫而心性三观大变、幡然悔悟的逻辑,其实也容易解释:2019年之前的世界,很多纯法务的讼棍都是以讼棍为荣,以自己擅长钻法律空子为荣的。他们觉得人文领域的创造,对社会的贡献丝毫不亚于科学研究的贡献,也是在“鞭策社会前进”。 但是,2020年的变化,让很多人看清了两句话:失去人性,我们失去很多,失去兽性,我们失去一切。 文科生以文科建树为傲,是建立在人类对自然的强征服大前提之下的。 那种承平岁月,人会觉得“人与天斗没什么难的,人与人斗、二次分配、勾心斗角,才是社会进步的主流”。 而如果人类征服不了自然,文科生就容易出现信仰崩塌,尤其是顾辙这种文理兼通、既搞过科研又搞过法务的,他会深刻反省、怀疑人生,最后大彻大悟。 三体星人入侵时,坚持“民猪自由”是很好,但结果就是一个都跑不了,逃离地球的计划因为分赃不匀而被搁置,其他措施也都被圣母拖后腿。 当地球需要流浪时,圣母也只会说“太阳氦闪是假的,我们被骗了,其实让地球回去就好了”。 辩论的价值,只存在于人和人的内部矛盾占主流的环境下。 当人和自然的外部矛盾占主流时,辩论毫无价值——一个人信万有引力,另一个人不信,这有什么好辩论的?自然规律不需要辩论,只需要科学验证。 信的人只需要说一句“啊对对对”,然后怂恿那个不信的人跳楼验证就好了。 等不信的人跳楼自尽成功灰飞烟灭,他的不信又有什么价值呢? 米国那边相信地平说的人多了去了,不是还有试图自己造火箭飞上去看看大地是不是平的,然后把自己炸死了。 所以,顾辙这种文理兼通的人,当年因为搞理科找不到女朋友,社会尊重层面枯燥露脸少,背叛了科研。后来又因为瘟疫返璞归真,获得了大彻大悟,重新叛文归理。 当然,前世顾辙2020年被国知局诏安那个决定,其实还是连累了一些人的。 比如他跟沈漫那时是合伙人。他一个事务所的合伙人居然背叛了同行,留在事务所的沈漫虽然明面上对外跟他划清了界限,但还是被不少同行排挤了。 就好比一群海盗里,有一个拿了朝廷的私掠许可证洗白上岸了,他原来的海盗同伙多多少少会被其他海盗派系排挤。顾辙上辈子也算亏欠了沈漫一些事业上升机会,这次多给点钱途也算还她了。 …… 大家一直深谈到了下午四五点,距离登机也就一个半小时了。 孙镇岳和沈漫,都对于顾辙对“刷专利数量造假”如此懂行,深感震撼。 沈漫如今只是对金融法务比较懂行,专利法务还只是入门,嫩得很。听顾辙说得这么天马行空、还毫不讳言“将来如何割韭菜”,也让她颇有几分道德负担。 最后,她实在有些迷茫,忍不住问了顾辙几个问题: “顾总……操作上的事情,我都听明白了。我只是对于您的态度,还有一些不解。我很想知道,您对于‘我国的专利法务服务业’,到底是怎么个看法,您觉得,刷多专利数量、为企业造势,这种工作,是纯粹为了赚钱,还是有一定的正义性?” 如果是从业多年之后,沈漫绝对不会问出这个问题,因为大家的心都已经跟在大润发里杀了十年鱼的家伙一样,心跟刀一样冰冷。 但如今的沈漫,毕竟是才从业一年多的热血青年,还有几分真心激情,还想做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事情。 孙镇岳在旁边,听她这么问,还有点担心,怕惹怒了顾辙。毕竟这多少有质疑顾辙人品的嫌疑。 好在,这个问题问到了顾辙擅长的点上。 他前世2020年遭遇变故诏安时、早就大彻大悟了。 所以他几乎想都没想,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要历史地看待,不能一概而论,也就是说,要结合我们所处的历史阶段。 我认为,至少未来十二三年里,帮助企业尽量分案、尽量把新创性排列组合刷更多的专利数量,是家国两利的,没什么好有心理负担。 但同时,我们也要时刻关注国家的政策文件导向,及时调整。哪天国家稍稍露出‘专利数量不再重要’的风向时,搞专利法务的人就该立刻领会指导精神。” 顾辙说得这么堂而皇之,丝毫没有羞赧,一时让孙镇岳这种金融界厚脸皮人士都有些诧异——这种事儿还能“历史切分地看待”?是非难道还会随着时间而转移? 沈漫自然就更好奇了,不由发自肺腑地追问:“为什么呢?” 顾辙起身,做了个指点江山的姿势:“很简单,如今我国还是专利小国,科研小国,国际贸易舆论环境对我们不利。 所以,在我国的专利新增数世界第一之前,哪怕我们是打擦边球分案、排列组合刷,也是对国家对企业都有利的。国家也需要这个指标,在外交斡旋领域堵外国人的嘴,争取更好的国际贸易合作形势。 等我国已经世界第一后,这个指标就没那么重要了,到时候再重质量、实事求是,也完全没有错。在还没数量世界第一之前,先不择手段世界第一再说,其他的慢慢来。 我们不能因为数量追赶阶段完成后的态度,去否认数量追赶完成前的行为对错,不同阶段有不同阶段的历史使命。只要到了那一天、该切换态度的时候,我们及时清醒、不留恋、不忘初心即可。 该摸石头的时候就摸石头,摸到前面没石头了、该果决过河,我们就果决过河。别摸石头摸爽了、滞留在深水区不想过河,就还是好同志。” 顾辙这番话说完,孙镇岳和沈漫总算是彻底心悦诚服。 顾总看问题的角度和视野实在是太悠远了,连十几年后、我国wto非市场经济国家地位用尽后的知识产权国际合作形势,都看得这么明白! “听顾总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能够为您做专利和金融法务布局,实在是太荣幸了。”沈漫发自肺腑地说。 顾辙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示意不必崇拜。 沈漫又想到一个问题:“但是,技术操作层面的事情我们暂且不论,您这样毫不讳言地‘对自己将来要上市的公司吃干抹净、不给股民留好处留汤喝’,就不怕将来时间久了,个人品牌口碑建立不起来么? 有些事情一次两次还行,多了之后,怕是全国股民以后都会觉得‘顾辙的科技水平虽然可以,但从来不给外人留汤喝’,也就不来捧你的场了。割韭菜也得让韭菜长长恢复恢复信心。” 顾辙:“不需要,我不要个人品牌。我要的就是实力,我就是要向世人证明,如果一个人有科技硬实力,他是可以不靠品牌商誉这些无形资产发达的。 钱对我没有太大价值,够我生活和科研成本就行了。我这辈子也不想做面向消费者的生意,这样在名声上才能最洒脱。” 沈漫不由好奇:“虽然您这样的人,不用考虑晚年,钱肯定够,但是,发明创造力总有用完的一天的,您不担心晚年有心理落差、觉得中年危机么?” 顾辙笑了:“怎么会,我心态很好,我一直这么自律地认为:只要我活着,我就该有学习新东西的能力。可以智商低,可以学得慢,可以兴趣窄,但是不能让学习能力划上句号。 如果哪天我注定永久失去学习新东西的能力了,我希望我当天晚上就死了,别过夜。做人就要活到死学到死。 其实我觉得中年危机都是伪命题,说到底是老板不够强,也没办法找到有终生学习激情的人。如果你的公司是本领域的世界第一,肯定有足够多的不图钱只为改变世界的激情者为你所用,只是老板无能找不到这些人,鉴别不出来,或者公司大了被 就拿程序员来说,很多人说35岁转不了管理岗就完蛋,但我觉得一个班的程序员里,总有一两个是35岁转不了管理、依然一线写代码写得很快乐、得其所哉的人的, 这种人不是爱钱,就是喜欢写代码,不给钱都要写。各行各业搞研究,都有这样的激情人才。老板不能识别出这样的人并且招进来,是老板的本事问题。” 这也不是顾辙瞎吹,他前世刚搞专利法务的时候,也接过一些科技公司的单子。那阵子刚好是智能手机安卓普及、底层系统被渐渐统一、c++需求下降的年代,然后开发app的需求变多、用java语言的需求也变多。 顾辙就认识一个科技公司的骨干,在原本firware百花齐放的时代,公司对c++需求高,他就上班写8个小时c++,作为本职工作。下班后回家自己写8个小时java,作为业余爱好。 后来公司本职工作需要java了,他就反过来,上班写8个小时java作为工作,下班回去写8个小时c++作为业余爱好。 剩下8小时吃饭睡觉聊天健身,也从来不加班不996,该完成的任务8小时内都完成了。 那时顾辙就在想:要是我当老板,一定要把这样的人识别出来,给他最好的条件,让这种人给我干活。 也正是因为见到了这些例子,顾辙从来不相信什么“别把兴趣当工作,因为你会从此失去兴趣”。扯淡,工作能让兴趣腻歪,那说明你不是真爱这件事情本身,不是“乐之者”,充其量只是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个“工具理性”,是希望通过这个工具成为人生赢家、赢得社会尊重,只是个“好之者”。 好之者才会在做一件事情没回报的时候失望。 这样的乐之者很少,人群中绝对一个班一个都不到,对大多数人都这么要求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老板能把自己的行业做到世界第一,他就有资格大量吸引使用这样的人才。 当然,在行业内世界第二的垃圾老板就别想了,他们不配。 到了世界第一,用谁都行。世界第一和其他,是两套逻辑。 顾辙的这些观点,也着实让旁边的人瞠目结舌,但或许能做到这样成绩的老板,本身三观都比较疯魔吧。 “以后你们就习惯了,我这人不鄙视学习差的,也不鄙视智商低的,也不鄙视不努力的。我就是挺讨厌那种‘诈骗式努力’的科举受害者。 什么叫诈骗式努力呢?就是在我眼中,一个人在读书的时候特别努力,到了工作中却无法一辈子保持这么高的激情,读完书就不学习了。这种人却赢得了高学历、容易在校招中蒙混过关,是我这样的创造性企业最要提防的。 在我这里,一个人努力或者不努力都可以,但请一辈子保持一贯的努力程度、学习激情,别波动太大。否则在我眼中就跟诈骗犯差不多,说明在学生时代的努力是装出来的。 这种人一旦被我发现,要么辞职,反正在我手下一辈子不可能出头。我希望我用的每一个人,都对自己爱好的东西保持激情,水平无所谓。” …… 说完这些,顾辙最后看了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而恰巧在此时,未婚妻陆幽幽也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啥时候到候机区会合。 今天是出国的大日子,陆幽幽当然是来浦东机场送行的,上午开迈巴赫来的路上还跟着同行呢。只是因为知道顾辙要额外谈生意,有些事情跟陆幽幽无关,陆幽幽才回避了,自己去逛街,免得打扰。 到了快起飞的时候,当然还是要提醒的。 “马上就进去了,刚刚在外面喝咖啡,已经聊完了。要不你到h口等我,我就在这旁边一个咖啡沙龙。”顾辙在电话里随口交代。 等他挂断电话,孙镇岳才陪着笑探询:“你和小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前年你们高中毕业来暑期工的时候,我就看出你俩太般配了。” 顾辙想都没想:“再过一年多吧,等我读完研就好。不过我的年纪到时候也还满国内的最低法定婚龄。实在不行,硕士毕业的时候,让幽幽去一趟米国,陪陪我,我们在米国旅行期间扯证,还能早两年。回国后过两年再备案好了。” 国内男人要22岁才能登记,顾辙也是守法公民,所以出国留学、留完就地登记就好。 谁让他才18周岁零5个月,就要本科毕业读硕了呢。硕士毕业的时候,最多也就是20周岁不到,太年轻了。 而一旁的沈漫,听了顾辙和孙镇岳闲聊的这个话题后,也是心情轻松了不少,本来她还觉得顾总对她那么看重,有点心理压力。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男人兴趣不大。主要是差的男人她不要,优质的她也不想跟别的女人竞争抢,所以一个人过挺好的。女人能自己养活自己,独立一点没什么不好。 事实上,顾辙前世在这方面也挺尊重他这个合伙人的。顾辙从来不像那些吊丝一样仇视“眼界很高宁缺毋滥的优质大龄女”,只要她们真的是白骨精级别的优质大龄女。 在男人往下找、女人往上找的社会现实下,甲女丁男找起来困难,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好。 不能因为还有很多男人光棍,就逼着真正的事业强势女性放低标准。 反而是现代社会下,男女都该学会必要的情况下单身过一辈子,学会依赖科技和别的社交缓解工具来解决个人社交压力。 更不能歧视找不到老婆的男人或者嫁不出去的女人。 …… 顾辙收拾好一切,陆幽幽也很给面子地恰到好处出现,没有丝毫打扰他谈工作。 看到下午谈的客人里面有年轻女生,陆幽幽只是多看了一眼,但是发现对方长得很一般,也就非常大度地丝毫都没有担心,只是笑着问了一下对方信息。 “我找了个搞法务的,自己忙不过来嘛,这个女生我觉得还可以信任,她叫沈漫,孙哥之前观察了一年了,做事挺靠谱的。”顾辙襟怀坦荡地介绍。 “了解过别的信息了没?有没有男朋友啊,要不要帮忙介绍?”陆幽幽随口笑着开玩笑。 顾辙也笑着附耳低语:“她刚才自我介绍得挺细的,确实没有男朋友呢,不过我听得出来,她很讨厌女生之间的竞争,所以这种人不需要给她介绍。” 陆幽幽好奇:“怎么看出来的。” 顾辙随口举了一个他前世知道的可怕例子:“她说她学过乐器,但学的是中提琴。” 陆幽幽也学过乐器,闻言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没错了,绝对是个很厌恶雌竞的冷淡者。 众所周知,如果学乐器的目的是为了“有朝一日多个退路,方便万一失业之后多条路”,那么最极端的情况就是去学中提琴。 中提琴没有任何出彩装逼的机会,但正因为如此,找工作绝对好找,琴也卖得相对便宜,不容易有天价精品琴。 学小提琴大提琴都会存在就业竞争,找不到工作,唯独学中提琴,这是拿自废上限换取了“想找工作绝对能找到”。 这样的女人,绝对不会去找那些需要花心思跟别的女人竞争的优质男的。 老娘才不跟你们卷,老娘就看戏。 时间终于到点,顾辙买的是头等舱机票,可有走安检通道快速过关。他跟陆幽幽最后拥抱了一下,登上飞机,直飞旧金山。 第78章 入学斯坦福 魔都到旧金山的航班,足足14个小时。 顾辙和陆幽幽告别后,双方就坦然地各奔东西。 上飞机后,顾辙就先设法眯上六七个小时,后半夜再起来听听音乐、看看书。 因为到旧金山时依然是晚上,想倒时差快一点,最好还是飞机上先睡6小时、醒8小时, 头等舱机票的价值也体现在这里。 深夜下机后,米国那边也没熟人接。 顾辙手下那几个未来要调到米国这边来的博士生手下,以及到时候会临时来打杂的叶小敏,如今也还没动身呢。 得等顾辙把硕士研究生入学的事情忙完后,才会处理米国这边新公司的运作。 好在叶小敏提前帮他跨国办理了相关手续,雇了一组安保公司的人, 连安保带司机——类似于绿皮书里的大嘴托尼那种性质,连种族都是一样的意呆利裔。 看来意呆利人比较适合干这种帮闲打杂的活儿吧。 顾辙平易近人地问了他们名字。 为首那个意呆利领队大约三十来岁, 名叫卡西诺.奥迪托雷,负责开车和行程安排。副驾驶坐了个年轻些的保镖,名叫贝尼托.卢西安尼。 这些安保公司的雇员是提前那到雇主的部分信息的,但为了保密,不需要他们知道的事情,就不会透露了。 所以第一眼见到顾辙时,卡西诺等人还是有些吃惊:这个亚裔老板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 资料上说是斯坦福读研的高材生、已经有自己开公司了,他们刻板印象总觉得该有二十好几,谁知才十八周岁零几个月。 20个月读完本科的大牛,就是这么变态。 “顾先生,很荣幸为您效劳,我们现在就去帕罗奥图吧?今晚可以先住酒店。您要的公寓或者别墅,已经帮您联系了几家,明天可以带您亲自看看再定。 帕罗奥图市区比较难找别墅,都在郊区101公路沿线的小镇上,如果您追求便利的话,还是找公寓比较好, 顶楼整层公寓条件不比别墅差, 还有屋顶花园的——飞机上休息得还行吧?” 卡西诺上车后, 先用意呆利味儿的英语请示了几句,显得面面俱到,一看就是地头蛇。 不过顾辙拒绝了他的提议:“不了,今晚先住旧金山市区好了,找个酒店,我先长租一个月。后续我还要招不少人,还有下属从国内过来,市区方便一点。明天你们再带我看房。” 顾辙是考虑到他在米国新开的公司、搞的基础材料物理和化学沉积法相关的研究,跟硅谷的产业结构其实不是很契合。哪怕是米国这边,基础科研还是东北部的波士顿这些地方发达得多,加州的材料研究不是很强。 后续他还要从其他国家挖人,那些物理学家来旧金山考察的第一站,如果就直奔硅谷,或许会不适应,对于是否长期留下来工作产生动摇。 安排人先在旧金山最繁华的核心城区租点办公室和实验室、再长租一些酒店,总归是不会错的。 卡西诺有些不解,也不懂里面的弯弯绕。但他只要知道这是大老板,不差钱,尽量安排妥当就好。 帮老板找花钱的地方, 总是所有活儿中最轻松的。 顾辙没提具体要求, 他就一脚油门开出15公里,在金门湾南侧的半岛半坡上、找了附近视野景观最好的希尔顿花园酒店,帮顾辙订了个总统套房。 顾辙非常慷慨,直接付了一个月房钱。还关照酒店帮他尽量协调预留,后续一两个月还会有更多客人来,需要更多的房间。 四月底也不是什么商务旅行旺季,酒店的女领班很客气地答应了,还主动给顾辙稍稍打了点折扣。 顾辙前世事业有成之后,米德日这几个主流科技强国也都跑过,旧金山当然也是来过的。 对于看金门大桥他并不是很感冒,不过卡西诺给他安排了海景套房,视野不错,他就叫客房服务、要了一瓶产地格罗宁根的琴酒和一些波斯产的里海鱼子酱,坐阳台上小酌倒时差。 他不是很喜欢喝琴酒,但相比于其他烈酒,这玩意儿对倒时差助眠帮助稍微大一些,省得再吃褪黑素药片了。 一看他就是跑惯了欧美、对倒时差很有心得的空中飞人。 小半瓶琴酒下肚,顾辙也迷迷糊糊起来,情绪也彻底平复适应了。 隔着10公里宽的金门湾,可以从西岸的半岛山上、看到对面的uc伯克利校区,那也是一所学术水平不亚于斯坦福的名校了,只是产学研结合做得差了点。 “等毕业了,咱也学邱成桐院士那样搞个奖学金,再多拉一些学弟学妹委培生、来斯坦福和uc伯克利交流。嗯,南加大那种垃圾就别交流了。” 顾辙喝着琴酒,难免精神病人思路广,意淫起以后成为全球著名科学家时,该如何回母校运作“顾辙奖学金”的事儿来。 任何一个诺贝尔自然科学类奖得主,和菲尔兹奖得主,当然都应该有权设置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大学奖学金。 邱老是菲尔兹奖得主,国际著名数学家,所以他在东海大学有奖学金,以后顾辙也要。 第二天上午,卡西诺等人还挺有眼色,一直拖到十点才来找顾辙。 顾辙倒时差起得很晚,餐厅的早餐自助都结束了,不过没关系,他加钱叫了客房服务。 半个地球的长途旅行让他胃口不太好,昨晚还喝了点,所以早上要吃清淡的——所谓清淡,就是主菜只需要白令海产的松叶蟹和海参,其他全素。 谷艺 一整天的行程内容,无非是先买房买车安顿下来,反正明天才是斯坦福大学新学期正式报到的日子。 行李就都丢在希尔顿花园酒店了,没什么好带的,反正这边的客房要租一个月,买了房后有什么生活用品需要布置的,全部重新买就行。 顾辙这么干,也不纯粹是由奢入俭难,更是为了彰显自己“刚来米国就打算好好经营自己的家、准备常住”。 他前世就知道,科技界的精英但凡进入米国,尤其是在硅谷或者东海岸的波士顿等地,都是会被fbi盯上的——这不是针对谁,而是一个普遍的广撒网筛查,要评估确认每一个有价值的科技人才,未来为米国所用的可能性。 如果不买房不买车,就容易让人警觉,觉得这人将来肯定要学成归国。而买了房买了车,探员盯你的力度都会瞬间减弱一大截。 就好比后世一些在米阴搞袭击的外国人士,如果不买养老保险,就很容易被大数据盯上、被相关部门严密排查。 而只要买了养老保险,fbi也好,nsa也好,对他的戒心就大大放松一档。 地球人都知道,如果一个人老是做好随时死掉的心理准备、知道自己活不到退休,那肯定不会买养老保险。 顾辙看了一个多小时,转了三四处房产,最后选了个帕罗奥图东北郊靠近海湾的顶层公寓。 帕罗奥图市区的房子都比较低矮,全是摊大饼的格局,也就海湾边上高层反而多一点。或许是米国人太热衷海景房,这样能卖贵一点吧。 顾辙买的那个顶楼公寓,也不算一线海景,而是离金门湾还有半英里远,26层左右,他是顶楼。前面还有两道楼盘分别是18层和12层的,所以挡不住他的视野。 这种格局,国内04年还是比较少见的,毕竟当时物权法还没立法,国内地役权的规定比较空白,除非是一家开发商自己拿了很多地、可以自己统筹兼顾。 否则但凡一个区片内好几块土地分别属于不同的权利人,想约定一个“比我更靠海的地块不许盖高挡住我视野”的合同,都很难被法律全面保护。 不过,也没几年了,到07年底,国内物权法逐步实施,这些都会解决的。 300多平的顶楼大平层,带阁楼和屋顶花园,还是斯坦福所在的硅谷核心城镇,足足搞掉了顾辙200多万美元。 只能说,米国人的房价一直不低,国内04年和20年后,房价或许能差十几倍甚至更多。而米国04年就已经挺贵了,未来20年最多也就三四倍的增幅。 另外,这种地方也不可能有新盘等着顾辙来买,肯定是二手的。顾辙买的时候还让帮闲卡西诺了解一下原房主的信息。 得知原房主是一个谷歌的早期小投资人,属于99年高位进场的,中间互联网寒冬被套了好几年。如今快04年5月了,总算寒冬稍稍缓解,所有互联网公司估值又都涨回去一些。 那家伙就火急火燎瞅准时机把手头那一丁点谷歌股份转让出去了,然后连硅谷这边的房子也卖了,打算卷铺盖离开湾区,去搞点别的有前途的投资。 前几年因为互联网普遍崩盘,甚至连累得硅谷这边好几个城镇的房价都阴跌了,帕罗奥图、蒙特维奥、圣克拉拉,都是这样。如今互联网复苏硅谷房价也复苏,这么说来也算是个逃离的好时机,至少保本了。 听到这个故事时,顾辙内心也是有点忍俊不禁,这种人真是45年当汉奸,抗战都快胜利了,才觉得“终于解套了”,把军功一卖跑路。 不过,硅谷之大,总有这样的人,否则顾辙问谁买房去呢。豪宅总要有人出手才能有人接盘。 搞定公寓之后,车子没什么好说的。入乡随俗,顾辙乐得省钱买一辆凯迪拉克,假装一下自己有多么“热爱米国的生活方式”。 反正凯迪拉克比德系豪车便宜多了,还能让fbi和nsa的人降低戒备等级,一举两得。 车和房的交付都还分别需要一天或几天时间,在帕罗奥图逛了一天后,当晚顾辙继续回酒店休息。 5月1日,夏季学期报到日。卡西诺开刚买的凯迪拉克送顾辙来到斯坦福大学,办理研究生入学手续。 来之前,顾辙就已经打点过了,还通过东海大学竺院与这边的交流生计划、加上前些年来这儿的学长学姐的信息渠道,了解了自己搞材料物理研究,该找哪个教授最不容易被卡。 当天上午,顾辙来到约定地点,就遇到了一个学长来接待。顾辙提前电话沟通过,知道对方名叫汤砚,也是东海大学竺院出来的交流生。 “顾同学,欢迎来到斯坦福。我听说过你在国内的成绩,真令人佩服,才本科阶段,就随便发,到了这儿你肯定会更加大展拳脚的。对了,你高中哪儿的?听说你也是竞赛强,是咱方舟二中的么?” 汤砚一看就是个搞学问的,情商似乎也不是很重要,互相攀交情时都差点导致尴尬。 顾辙连忙说:“差不多,我镇洋中学的。” 汤砚居然还有几丝表情管理失误,满脸都写着惊讶,显然是在奇怪“如今镇洋中学竞赛也行了么”。不过他还算直爽,有什么就说什么: “是么?那不错,镇洋中学近年也进步了嘛。我是方舟二中出来的,98级的银牌进的竺院,01年来这儿,去年年底刚硕毕现在读博。当年要是再努努力,金牌到手的话,北大转it就稳了。” 顾辙可没时间听老学长躺在功劳簿上吹嘘自己的过往辉煌,他强行耐住性子,等对方说完,才恰到好处地问起正事儿: “交流教授的安排,目前情况怎么样?接收我的教授,不会难缠吧。” 汤砚这才想起对方最关心的是什么,连忙说:“打听过了,这边是布希维尔教授接收你。这已经是运作的结果,布希维尔教授是本校搞材物最严厉也最开明的教授。 一般情况下,学生不听他的研究方向指点,他也不会给你穿小鞋。但前提是你自己有才华,自选方向也能确保做出高质量论文。 说来也是惭愧,前年就有一个当初跟我同期读硕的以色列同学,表现好论文足,结果比我提前一年硕士毕业了——我是去年年底,他是前年年底。” 顾辙点点头:“这就好,我就喜欢跟那些‘只要论文的数量和质量过硬,就不会来过多干涉’的教授。” 顾辙说着,脑子里已经想着该不该给教授送辆车或者别的什么,缓解一下教授每天加班的通勤辛苦——送东西本身并不是目的,目的是提高工作效率。 好车并不只有财富属性,也是工作工具。 第79章 管他什么获奖者先搅黄就对了 对于普通新生来说,报到日要忙活的手续还挺多的。 不过顾辙是个例外,所以第一天他就见到了将来要带他的布希维尔教授,还混了个脸熟。 当天报到的新生也很少,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秋季学期入学的,顾辙这种情况比较罕见。 布希维尔教授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考虑到他的职级, 这已经算年轻了。 新派教授规矩就没那么多,布希维尔教授还是那种跟硅谷科技公司略有瓜葛的类型,就更容易被世俗利益说服了。 一起喝了个下午茶之后,教授就让顾辙过完五一假期后、回来好好聊聊开题的事儿,争取夏季学期一学期把这事搞了。 一般的硕士研究生学习,如果是三年制的, 拿出第一年来上一点前沿课、把科研开题做好,基本上就算中规中矩了。 在斯坦福,每个学年都是三学期制的, 这个节奏就会被拆分为第一学期也是秋季学期上前沿课, 春季学期看看综述、了解最新行业现状和痛点、开始写开题报告, 夏季完成开题报告的答辩,如果有问题还要打回修改、微调后续拟定的研究方向。 如果是两年制的硕研,开题的节奏也会被压缩,一般要求秋、春两学期内完成,夏季学期已经开始实打实的新研究了。 顾辙来晚了,他等于是这一学年三个学期的最后一学期才入学的,教授就让他趁着暑假前的最后两个半月到三个月,把第一学年的活儿统统搞定,大家都省事。 这对顾辙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因为他本来就很了解行业前沿现状,就是产业界回来的人,产学研知识高度结合。 他自己就是写综述引领行业研究节奏的人, 还看个毛线的别人综述,心里的路径清楚得很,直接上手开干就好。 跳过调研,直接写开题报告,直接答辩。 …… 此后十天,顾辙过了五一假期,又初步认识了一下其他跟随布希维尔教授一起混的前辈同学、打听打听其他人都在研究些什么内容。 之前迎新时接待他的汤砚,只是跟顾辙同一个院系,但并不是布希维尔教授带的。 没办法,主要是物科院的在校研究生里,华人比较少。东海大学最近几年交流过来的,更是只有汤砚一个跟顾辙同院。 所以,布希维尔教授带的那些学长学姐,总共十几号人,硕士博士都算上,除了顾辙之外就只有一个亚裔,还特么是个南棒来的整容脸。 顾辙也就收了在学长们学姐中间拉帮结派培养势力的心思。 5月10日,又一个星期一。随着新一周的到来,顾辙终于第一次拿出了他的开题计划草稿,找布希维尔教授详谈了一次。 其实这个计划也不是他临时写的,而是出国之前就准备了好几份,都是他天元科技如今在布局的研发方向。 无非来了之后, 再看看身边的人都研究些啥, 顾辙好从他预先做好的计划里挑一份跟同学们相比尽量没那么格格不入的,送上去。 “你想搞电离膜沉积法领域的研究?你这个有点偏材化了吧,既然想做这个,当初为什么报方向要报我们材物。” 布希维尔教授还算好说话,大致看了一下之后,虽然不太满意,却也不是不能商量。 顾辙当然不能直接告诉他“因为我将来要拿的奖是诺贝尔物理学奖,不是诺贝尔化学奖,如果学历专业是材化,双方都尴尬”。 所以他只能说:“没办法,这个方向跟我公司的商业目标有关,我做的课题必须产学研结合,听说斯坦福大学在这方面是全球做得最好的,我才来这儿读研。 另外,我觉得膜沉积法的材料制备研究虽然偏材化,但是研究过程中,却可以分析出很多底层的材物特性原理,说不定能推动理论进步、修正理论预期。” 当时材料物理的研究,大部分是“先根据当前的理论研究总结出预期特性,然后去研发材料”, 但也有极为罕见的情况,是“偶然研发出一种完全不符合预期特性的新材料,然后把之前物理学的理论认知稍稍推翻一个小角落”。 顾辙要搞的石墨烯,当年就是起到这么一个作用的。这玩意儿值钱,并不只是因为它商业上有多大前景——虽然商业上的前景也确实很大。但最关键的,是根据之前的基础物理理论,不认为这个世界上可以存在单层原子厚度的纯二维平面材料。 这种东西的存在本身,甚至跟当时前沿的一些量子场论和量子力学研究结论,是相悖的。最后石墨烯用自己的真实存在打脸了原有理论,理论物理学家们稍稍修整微调了理论后,才算是补上。 (注:石墨烯的存在究竟违反了之前那些理论物理论断,具体我就不展开了。懒得再去研究那么多英文论文,就算费大劲儿写出来,也没读者会感兴趣的。这本书大家也看得出来在加速剧情推进,把之前挖的坑都填好了,快速过一遍,不水字了。) 当然,顾辙肯定不会在读研阶段,就直接研究石墨烯,那样的话成果有可能被布希维尔教授分润走。 所以,顾辙要做的,是其他的电离膜沉积法的材料研究,跟他在明远国际做的plga/pva复合材料相关。 好在学术界留下几个脚印,证明他“读研的时候研究的就是电离膜沉积法材料”,以后用铜离子膜和甲烷蒸汽沉积出吸附在铜膜表面的石墨烯时,才显得他不是“偶然走了狗s运”。 布希维尔教授沉吟许久,总觉得顾辙肯定有别的想法,但他也懒得多计较了,因为顾辙很快给他看到了足够的利益。 顾辙当着他的面,很有诚意地拿出了几篇论文草稿,显然是顾辙出国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只是压着没投稿。 这些论文,都是天元科技下属的实验室做出来的。有些严格按照学术规范的话,应该顾辙挂通讯(如果他想挂的话),一作二作这些应该是李怡然,后面再挂个硕士。 不过顾辙自己就精通相关的科研法务,肯定不会留下瑕疵,该说清楚的都说清楚了,该给到位的好处也绝不含糊。 加上顾辙雇佣李怡然的时候,就看准了她是个不太在乎世俗人情世故的,就想生活优渥地埋头搞学术研究。顾辙再答应给实验室多采购一些设备、让李怡然以后可以按自己的喜好来自己鼓捣,对方就更是毫不反抗了。 反正这些题目本来就是顾辙选的,李怡然对题目本身也没多深感情。 布希维尔教授也是懂行之人,他很快就意识到顾辙是多么的有备而来。顾辙也趁热打铁说道: “您同意我的选题,这几篇就算是您带我期间出的成果了。我原先发过好多/jc级别的,加起来七八篇有了。 无非这次要转到材物领域,可能需要重新跟编审人员混脸熟。但我相信,当我的投稿人单位,从‘东海大学’变成‘斯坦福大学’后,编审人员的工作效率和重视程度,也会相应提升的。 要是这个月就投出去,争取九月份新学年开学之前,这批早期铺垫论文就能发表了。拿这些来综述盘点行业现状、确定开题方向,应该没问题吧。” 布希维尔教授思索了很久,最后也没有反对。 然而,顾辙却没打算这么快放过教授,对他来说,把教授拉下水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呢。 回去之后,顾辙花了几天时间整理论文、做投递之前的准备工作,也让教授稍微缓缓气,心理上接受一下这个新的硕士研究生的办事风格。 与此同时,顾辙原先从国内调的那几个研究人员,主要是李怡然、金灿等博士实验狗,也都陆续坐飞机来到了米国,来到了加州硅谷。 顾辙在硅谷这边的新公司天元科技(米国)的实验室场地,也渐渐开始整顿、增补采购仪器设备,一切推进得有条不紊。 这周五,5月15日时,顾辙再次找到了布希维尔教授,请他最后斧正了一下文章,然后恰到好处地拿出一张卡。 布希维尔教授吓了一跳,收学生一辆凯迪拉克已经让他颇有心理负担了(虽然车的产权还是属于顾辙刚开的科技公司的,只是借给教授开,为了便于教授指导科技公司的日常工作) 怎么还能直接拿钱呢。 顾辙却告诉他:“教授您别想多了,这不是别的,只是介绍费而已——是这样的,我在硅谷这边的新公司刚开不久,目前研究人员主要是从华夏飞过来的,我还想在本地扩充团队。 需要您帮忙介绍一点人选,至少我找上门去的时候,能向对方证明‘是布希维尔教授向我们推荐了你’,这样,对方也就不会觉得我们是皮包公司了。” 这是完全合理合法的诉求,教授也当受此赏。仅仅稍一挣扎,教授就收下了这几万美元的第一笔介绍费。 “我会帮你慢慢物色人选,牵线搭桥的。”教授很要脸面地大包大揽。 顾辙:“当然,我相信您的眼光,不过,我这里已经有几个看好的人选了,甚至还是其他国家的,一些欧洲大学里的。我希望我给对方发去邀约的时候,能够借用您的名义,或者通过您邀请。” 布希维尔教授一愣,暂时不知道顾辙有什么具体企图:“你要找什么人?是搞相关领域的么?米国国内还不够你用?跨国挖人对方肯定会很慎重,你待遇不够优厚完全不可能成功的。” “当然,我知道,所以我待遇很优厚。”顾辙立刻打包票,然后拿出了一份名单。 里面自然有安德烈.海姆和康斯坦丁.诺沃肖洛夫,但绝对不仅仅只有这两个人——顾辙也是要脸的,他需要掩饰自己的真实目标和真实目的,反正现在也不差这一丁点小钱做局。 所以,他的名单上,一共要从大西洋彼岸的曼彻斯特大学,挖两个教授、五名刚毕业的助教博士。 那两个真正目标被隐藏在七人名单里,也就不显眼了。而且所有人都按照此前的研究成果和职级,拿到了相应的待遇,并没有明显优待谁。 “安德烈.海姆……我倒是在几次学术会议上见过一面,但是没什么交集,没聊过天。这人挺逗比的,老是搞一些突发奇想的无厘头研究。 不过虽然选题无厘头,研究过程和态度还是很严谨的,所以这人在圈内有点名气。你们是商业化程度很高的科研公司,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这种人脾气可不好,要强行靠钱快速挖来,除非比他如今在曼彻斯特的薪酬高好几倍——简单翻倍都不够,最好是翻倍再翻倍,才比较稳。” 顾辙却面不改色:“那就翻倍再翻倍好了,四倍薪水。” 如今阴国非一流大学的理工科教授,稍微穷一点的一年也就四万英镑(就是除了牛津剑桥以外、但又不算太差的大学。爱丁堡、曼彻斯特、诺丁汉这些) 如果是专业稍微吃香一点、产学研结合紧密的,个人成绩再混得好一点,七八万英镑倒也有。 安德烈.海姆的专业不算很吃香,但在业内还小有名气,如今估计也就十万英镑左右年薪。顾辙给四倍也不是给不起。 …… 于是乎,又一周之后,5月20日,星期四。 大洋彼岸的曼彻斯特,安德烈海姆教授就拿到了一份offer。 “五十万美元年薪?到硅谷加盟一家科技公司,交流邀请人是斯坦福的布希维尔教授?可以提供斯坦福客座交流与参加学术会议的定期机会保障和津贴?” 看到这个邀约时,安德烈海姆等人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斯坦福的招牌可比曼彻斯特大学响亮多了。 虽然斯坦福不会雇佣他当全职教授,但是作为交流访问学者、哪怕是有第三方公司赞助客串的交流访问学者,还可以在第三方公司拿高薪,这也已经够诱人了。 对方的邀约里唯一有一点让他挺不爽的是:对方有严格的加班要求,看来是米国人对奋斗的追求比欧洲人更炽烈。不过肯再双倍给加班费,这也认了。 另外,公司要求肯定比大学里严苛,要求受雇期间严格专注于公司交办的项目,不可以用私人时间搞别的个人研究、也严禁拿实验室里的仪器设备搞自己的兴趣研究。 不过,看在钱的份上,这也不是不能克服。 第80章 马老板哪有我洒脱 “安德烈,这不像你的风格,你就为了区区几十万美元年薪,放弃你的学术理想了?你知不知道你去的那个公司的老板,其实是个华夏国籍的在校研究生! 所谓的布希维尔教授的学术邀请、介绍,那都只是幌子!那家华夏公司听说只是研发膜沉积法的新复合面料的公司而已!这种公司一点也不酷,做到头也不过是给3、耐克、阿迪的供应商提供技术方案!” 十几天后, 当安德烈海姆等人正式被骗到旧金山时,自然免不了请几个本地学术圈的朋友吃饭、社交。 安德烈海姆在斯坦福没多少关系铁的人,但在uc伯克利好歹还能挖出几个。 比如伯克利物科院的谢尔盖教授就跟他一样,都是前sr时期的学者,90年代初sr解体后逃往西方的,无非一个去了阴国一个去了米国。 此时此刻, 老朋友相遇, 谢尔盖教授免不了跟安德烈卖弄他在硅谷当地的见闻, 摆出地头蛇老资格的姿态,示意安德烈被骗了。 不过,安德烈.海姆显然不像谢尔盖想的那样重视节操。 听说自己的新老板可能要服务3、耐克和阿迪达斯,他也不以为耻辱:“搞材料研究还有什么高下之分,给那些公司提供技术也没什么不好。50万美元呢,比我在曼彻斯特时四倍!要是环境真不好,大不了干到首期合同到期不再续约就是了。” 跟老朋友聊过之后,安德烈海姆也稍微长了点心眼,就带着诺沃肖洛夫一起,去天元科技的米国子公司实地看看。 …… 这已经是六月初的一天了,顾辙在挖人的同时,也没忘推进自己手头的项目。 算算日子,国内那边,二相法紫外催化激光脱模树脂镜片,已经开始在各大合作厂家投产了。 顾辙的plga/pva多层透水附和熔喷吸附材料,也已经研发成功。这些事儿压根不需要安德烈海姆搭手。 而且顾辙一改之前搞科研时“专利申请尽量保密、优先权补正期能用满尽量用满、一次撤回再申的后悔期也吃干抹净、能拖着不申请实质性审查, 就拖着不要求实质审查”的拖沓节奏, 这一次,他非常干脆地一切从速从快、东西刚有影儿, 就立刻主动申请实质审查,而且是在各国专利局同期走pct实审,连外国优先权的时间差都懒得利用了。 所以,安德烈海姆等人来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各国专利局公开的实审文件了,技术细节全部披露,直接明摆着告诉客户顾辙的新材料技术有多牛逼。 “海姆教授,欢迎加盟天元科技,希望你喜欢这儿的环境,好好发挥自己的特长。这里眼下就有些后续研究,你近期就可以展开工作。” 顾辙也不跟外国人客套,一见面就直奔主题。这些科学家也属于情商比较低的类型,不太喜欢虚与委蛇拉关系,所以并没有觉得奇怪。 顾辙安排米国这边的新雇员请教授们吃个饭、参观一下、再安排看看前沿综述、公司产品技术专利文件,让他们好尽快进入状态。 安德烈海姆一开始还有点有色眼镜,但很快就意识到这个老板研究出来的东西是真干货,而且商业价值应该也不小。 “这个世界的变化还真是快, 华夏科学家居然也能研究出如此兼顾高透水性和高吸附性的复合面料。真要是达到他们宣传的指标,拿来做口罩和防护服肯定是当今世界最优质的材料了吧,3公司一定会爱上这种材料的。” “拿去做单向排汗保温的运动面料, 肯定也非常好用,就是贵了点,有点浪费其吸附抗菌性能了,运动服可不用防止病毒渗透,阿迪达斯可不会为这个性能点额外买单。不过要是能做好降本工作,比如适度降低对熔喷喷丝的粗细要求,卖便宜点……” “这家公司居然还在试图用膜沉积法多层复合的思路,改良现有的‘鲨鱼皮’泳衣面料科技?我记得鲨鱼皮的现有专利是澳洲speedo公司持有的吧? 虽然后来改良出了第二代技术,那也是speedo沿着原技术路径往下自研的。天元科技虽然有了新工艺思路,但是要结合speedo面料迭代,估计会惹上官司……嗯?居然给speedo交了授权费了? 这么说,他们是在买了speedo的一代和二代鲨鱼皮面料授权、试图合法进行后续自研,不过这样肯定经济上不划算,做不大的,大头利润还是speedo赚走了……” 短短几天之内,安德烈海姆等人就大致摸清了顾辙让他们做什么、前沿技术动态如何。 虽然觉得顾辙的动机很迷,这种研发任务的商业利益不是很大。但这不重要,不是他这种科学家该关心的。 有了澳洲speedo公司的前置技术授权,天元科技的后续研究还能快不少,就是一个触类旁通的整合工作,个把月出结果都有可能。 或许,也正是因为顾辙的这个研发方向商业利益不大,才会给安德烈海姆这样的人以高底薪的方式挖人吧——要是商业价值很高的项目,研发人员看重的就不是底薪,而是项目奖励了。 很多大公司的研发人员,会拿到将来项目技术授权费的1~3个百分点,作为激励提成的。项目商业前途不大,提成才显得没什么意义。 …… 安排好安德烈海姆等人后,时间差不多也到了6月中下旬。 原本历史上这个时候,安德烈海姆他们应该已经由于“阴国人的大学普遍是两学期制的、六月底别的正经教学工作都快完结了,闲来无事就突发奇想撕胶带”,然后就把石墨烯撕出来了。 但是现在,这些人被顾辙的海量科研任务所淹没,顾辙还会安排监控手段,所以他们绝对没有机会和时间去连续多日撕胶带了。人一忙起来就没空胡思乱想了。 顾辙手下的其他得力干将,也陆陆续续随着期末的来临,逐步拿到了旅游/学习访问签证,来到米国。 连带着他的未婚妻陆幽幽,也是期末考试一考完就飞了过来。尤其这个暑假里,她不但要跟顾辙相濡以沫,还有不少家族事业上的布置,要出国处理。 因为随着之前plga/pva膜沉积法复合材料研发成功,明远国际急需给这些新面料寻找潜在客户。那些高端的医疗卫生防护设备、运动品牌顶尖大厂,都是他们要接洽的对象。 陆谨明本人最近又飞了扶桑,在那儿跟美津浓高层接洽。陆幽幽则被父亲派来了米国,打打前站。谷儁 当然,生活始终是第一位的,陆幽幽到米国的第一站,还是旧金山,一下飞机就直奔顾辙的住处。夫妻俩小别两月,其中细节没什么好多说的。 完事儿之后,难免聊起生意,陆幽幽对于顾辙最近的一些决策,也颇有不理解。 “原先你那些科研,都是严格保密、尽量原理层面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甚至有些技术的授权都卖出去了,客户暂时还不知其所以然。 这次搞plga/pva复合材料时,为什么热衷于第一时间就披露原理呢?而且我注意到了,你自己天元光学用到的二相法紫外催化树脂材料,可没这么急于披露。” 陆幽幽问出这个问题时,语气不免有些娇嗔,不过她也知道未婚夫肯定是有理由的,不会是无缘无故“对自己的生意保密上心、对妻子家的生意就随便泄密”。 顾辙对此也是非常坦荡,没什么不能说的:“这还不好理解?这不是谁的生意的问题,而是商业模式的区别。我自己选的研发项目方向,那都是专注于‘成熟产品、新的材料解决方案’。 plga/pva复合材料的研发,是因为你家的生意陷入了瓶颈,我因势利导、顺着你们的优势往下挖掘,这个研发方向并不完全是我自己选的,所以不符合上述逻辑。 这种新面料要解决的是一个原本旧面料无法解决的技术痛点,自然需要完全重新开拓应用场景、去发掘一个原本不存在的市场。 既然如此,当然要把技术原理充分公开,让合作者看到技术的可靠性,这样才敢尽快跟进——我知道这块是我的短板,所以后续就看你们能不能用好这种东西了。 反正我们明算账,我也只要授权费部分,能卖出去,七成利润是你家的,我只要坐地分三成。” 顾辙说这话,可见他非常有自知之明,绝对不是给自己女人送钱那么简单,因为顾辙知道自己的禀赋、这辈子的人设,他最痛恨“发掘新市场、创造新需求、调动消费者陷入消费主义”等等活儿了,那不是他想要的,也知道这些事情有多难。 让他自己选,他永远只会做“别人已经开辟出成熟产品、成熟市场了,我研发一种新材料、可以直接简单替代现有,把桌子掀了,把旧玩家统统剁到膝盖骨以上部分全部消失”。 市场的培养,留给这些先烈们做完了,顾辙再进场,这样他就不需要“销售才能”了,绝对扬长避短。 陆幽幽听了,也知道未婚夫这个老毛病又犯了,也不以为意,这样也挺好,她喜欢的就是特立独行的顾辙: “你还真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纯粹的人啊,说好了一辈子靠科技发财,就靠科技发财,超出能力范围认知边界的钱,是一点都不想多赚。” 顾辙也不以为耻只以为荣,傲然道:“那必须的,再说了,当一个人一辈子注定能赚几十亿或者几百亿的时候,具体数字是多少,其实不重要的。 多出来的钱带来的幸福感并不会明显增多,而如果为了这些钱要牺牲自在、被束缚自己的行事风格,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一个人一旦开始接触2c的业务、直接面对消费者,那么他最大的弊端就在于他必须开始注重公众形象和人设。 比如你要跟马老板那样做淘宝、赚女人钱,那你就得低三下四媚女,至少要帮女性消费者说话。因为消费主义铁律告诉我们,女人的消费力大于少女大于孩子大于老人大于狗大于男人。 就算马老板这辈子赚到了几千亿又如何?他敢放弃自己‘女性之友’的人设么?不敢的,所以钱多了也不过是自己人设的奴才而已。 只有我这种只做企业级客户、跟消费者隔离了一道的人,可以随便想怎么自在活就怎么自在活,哪怕每天大放厥词不在乎乌合之众的感受都没问题。 因为我跟消费者隔了一道了,不管我人设多么崩塌,乌合之众想抵制我都不知道怎么抵制,最后会发现他们用的东西、最上游核心技术原材料都是我的。 要想不支持我也行,那就去买比市面上性价比产品再贵三五倍的老式低科技含量材料造的替代品呗。” …… 在顾辙这样的指导思想下,明远国际那边的人,也都非常有激情地投入了新技术的销售推广工作中去。反正顾辙有让利,他们也有干劲。 其中的具体经过,顾辙没有关心,反正他只知道,经过六七两个月的推销,陆谨明和陆幽幽父母取得了不少成绩,把这些又吸附防病毒效果优良、还单向透汗透湿、保暖也还不错的面料,推销给了好几家国际大牌。 耐克暂时比较虚头巴脑、花里胡哨,嫌他们的面料卖得太贵,利润都被面料商赚走了,暂时没有跟进。 不过,做防护设备的3公司,还有做运动服的美津浓,这些牌子分别为了医疗防护性能和运动性能,选择了掏钱买单。 阿迪达斯因为在欧洲,暂时没联系上。 对于这个结果,顾辙也不意外,因为他知道耐克在这方面向来是反应比较慢的——从96年开始,耐克就一改早年“强调自己专业性”的形象,开始走时尚路线了。 而一个品牌一旦专业含量下降、时尚含量上升,不重视科技水平是必然的。 96年以前的耐克,那可是跟时尚彻底划清界限的、总是强调“我们的鞋子和运动服最专业”,进入21世纪,早就成了时尚的一条狗了。 反而是原本赛道上第二名第三名的牌子,一看老大堕落了,想摩拳擦掌过来捡老大扔掉不要的那个生态位,所以舍得花钱。它们心里都清楚:要是在专业级市场上证明自己比耐克更专业,那就还有得玩。 好在,2004年也是奥运之年,在希腊雅典还有一场盛会,而且那一年的开赛时间比较晚,8月25日才开幕,主要赛事都在9月份举行。 陆谨明上门推销的时候,刚好还来得及,尤其是很多国家队的定制比赛服,都是可以在赛前最后阶段再调整的。 明远国际的人上下一番操作,总算是让用了自家新材料的衣服,进入了某些由美津浓赞助衣服的国家队的装备名单。 第81章 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 在顾辙的默默布局中,他在斯坦福的第一个学期顺利结束了。放暑假之前,他就已经完成了开题报告的答辩, 对于后续两个学期或三个学期要努力研究的主要方向,也已经明确下来、得到了布希维尔教授的首肯。 而事实上,仅仅暑假过完后没多久,九月份回来、秋季学期正式开学时。随着9月份的最新《Absp;MATERIALIA》期刊(材料学报)到手, 顾辙的第一篇AM论文也总算是发表了。 显然,这就是他跟布希维尔教授交易的一部分,是他出国之前,就已经让李怡然负责实验准备好内容(研发方向和大致的实验设计还是顾辙自己做的,所以也不算顾辙抢夺手下功劳,会另外金钱上大额补偿的) 《Absp;MATERIALIA》是材料学领域的顶级期刊了,兼顾材物和材化, 都可以发。其学术界地位,也比CM/JMC在材料化学领域的地位更高一些。 毕竟这是影响因子常年破10的期刊,在10~15之间波动,但从没超过过15。 一般来说,在学术界,影响因子30+的,那都是三大顶级神刊(自然科学细胞),20左右波动的,全世界也不超过10本。 所以10~20之间的,已经算除了顶级跨圈神刊外,各个细分领域的中流砥柱了。《Absp;MATERIALIA》在2004年时,大约已经是材料学这一细分品类下,全球前五的刊物,当年影响因子是11。(之前顾辙投的CM/JMC影响因子都分别在6点几和4点几。) 从五月份投稿,到九月份过稿,四个月的时间,在别的期刊并不算快, 但是在这儿已经非常快了。这是看在他投稿单位是来自斯坦福大学的, 才让编缉加速了送审(双盲审核的专家依然是不会加速的,因为双盲不知道投稿人是谁、哪个单位的) 入学后第一学期, 还是开题学期,就发了一篇《Absp;MATERIALIA》,还有一些其他小期刊的开胃菜。 顾辙这样的水平,说是让他新学期结束后就硕士毕业,学校都是没有话术可以阻挠的,但是为了防止惊世骇俗,双方最后还是谈妥了再多呆四个月,明年四月份毕业就行。 …… 而顾辙的论文之所以能刊登那么快,也是跟他在学术论文上披露的新技术的实践落地速度,有莫大关系的—— 虽然顶级材料学期刊审稿慢,但这种慢也是有豁免情况的。那就是“如果论文涉及的技术,已经在产业界快速取得了巨大成绩”,那么学术界也会不得不加班加点赶快审阅的。 道理很简单,大部分材料学新研究成果,并不会立刻得到市场的青睐,很多时候学究学阀们高高在上、搞的研究不接地气, 或者是弄出来的新材料虽然性能逆天,但成本巨贵,产业界压根儿没人买单没人投产使用。 那么, 审核论文的人也能好整以暇拖着,多慎重观望一下。 毕竟要是一项技术虽然原理过硬、但市场始终不认可,审核人却帮着鼓噪吹牛逼太勤快,也容易贻笑大方。 但是反过来,要是新发表的技术,市场上都已经得到实战验证了,审稿人却拖着迟迟不过,以后也会在期刊编缉那儿留下一个“反应迟钝,学术敏感度低”的印象,以后交叉审稿找他的人就少了,对圈内地位会产生负面影响。 所以,这次顾辙的论文,在《Absp;MATERIALIA》审得那么快,显然是因为他的新技术,在市场上第一时间得到了轰动性的验证。 这一年的奥运会,是8月25日,在雅典开幕的。随着时间进入9月初,大部分赛事都已经展开,前面的预赛复赛这些也跑得差不多了。 于是乎,在赛场上,就有不少各国记者,注意到了一个现象:有好几支亚洲国家的代表队,让运动员们穿了一种新面料的运动服。 有些是美津浓牌子的,有些干脆就没有牌子。 欧洲国家也有少数几支预算充裕、也敢于尝鲜的队伍,尝试了这种新的运动服。其中还有少量是阿迪达斯定制款的品牌,但是只给了荷兰队、德国队等少数队伍,其他背着合同的国家一时没法调整,还是只能穿没牌子的。 这些衣服是否有导致运动员更舒适、状态更好、单向透汗更彻底,外人暂时无从得知。毕竟田径类的项目,就算因为换了衣服、对成绩产生了哪怕微乎其微的一丁点正面影响,暂时也无法看出来。 但是随后,随着这一年的游泳比赛逐步进入白热化,华夏队、扶桑队、荷兰队等几支用了新式第三代复合面料鲨鱼皮的队伍,在赛场上普遍出现了成绩提升,终于惹来了麻烦。 澳洲和米国都是不得不穿耐克的衣服的,如果是游泳队则必须穿澳洲SPEEDO公司的产品,所以他们都用不了其他品牌的装备。 索普的二百米自由泳,最后因为没有了装备外挂的优势,被荷兰队的皮特尔.范.登.霍根班德反爆了—— 历史上索普穿了第二代鲨鱼皮,开挂打没挂的霍根班德,超了对方0.3秒左右。现在霍根班德也买了挂,挂还比他的先进,索普死得不怨。 米国人菲尔普斯,也是穿着二代外挂参战,结果遇到了三代挂的对手,比历史同期多丢掉了一块个人金牌,让他没能追评施皮茨1972年创造的“一届四块个人金牌”的世界纪录。 至于那些对灵巧性要求更高的细分项目,比如蛙泳,亚洲各国在这一届赛事上全面爆发,把外挂更差的欧美人秒成了渣。 总而言之,这是用对方的规则和魔法打败了对方。原本国际有关组织,要到08年的奥运会之后,才宣布“鲨鱼皮泳衣非法,不能在国际大赛上使用”。 现在,因为提前一届、来自东方的面料科技就超越了西方的产品,欧美一方在赛后直接撕下了脸皮,直接提前四年祭出了“反挂”的大旗。 而事实上谁都清楚:只有在欧美的挂科技跟其他地区的外挂科技差不多、甚至被反超时,他们才会鼓吹反开挂。要是只有他们有挂、技术落后国家没有挂,鬼才特么主动反外挂呢。 奥运会结束后挂起反挂大旗还不算,随着事情愈演愈烈,一些官司也分别缠上了顾辙和明远国际。 顾辙这边,SPEEDO公司跟天元科技开始扯嘴皮仗,找顾辙之前拿的“在SPEEDO原始技术上进行后续深化研发”的授权LICE法律瑕疵,试图让天元科技赔钱、承认“滥用授权”。 而事实上,顾辙有没有滥用授权?确实有一丁点打擦边球。因为当初他要是直说我要干什么,那SPEEDO肯定会防着他一手,直接堵死不租给他改进授权,或者是拖时间。 顾辙当时只能先斩后奏。 好在,精通国际专利法务的顾辙,也很清楚做事打擦边球的尺度。 谷鮠 他知道怎样才能把瑕疵最小化、尽量少赔钱、定损时往低里定、再用“反垄断强制授权”的说法打对攻。 而只要能控制住赔偿金额,那么官司打起来本身并不可怕,甚至还可以让顾辙这样的老阴哔充分发挥宣传价值。 另外,除了顾辙本人被专利领域的官司缠身,明远国际那边,还有明远国际的一些下游客户,也在被品牌代言官司缠身——这一系列官司的原告,是耐克公司。 因为好几家国家的运动队,在赛前最后一两个月,都是临时发现改用新科技面料的衣服,有助于提高成绩。在奥运金牌的诱惑下,违反一下商业品牌代言,也是没办法的,大不了事后内部处罚、对外给耐克赔钱就好。 而且明远国际毕竟只是面料供应商,真正在前面一线顶刀子的主要是美津浓,还有一小撮牵扯到阿迪。而这些公司,其实不排斥跟耐克打官司,哪怕要赔钱,他们也不会让陆家的明远国际赔的,更不会牵连到顾辙。 雅典那边结束之后,顾辙从九月底一直官司缠身缠到04年年底,相当于他在斯坦福读研的第二个学期、秋季学期,从头到尾都是一边做学问,一边有法务问题缠身。 官司牵连之广,还跨了好几国。 最后,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顾辙也以较小的代价止损败诉了。但败诉结案之后,一切才刚刚开始,因为有不怕事大的媒体蜂拥而上,撕咬其中的大瓜。 不少被罚了款的运动队员,都在顾辙供稿的严丝合缝滴水不漏说辞下,把自己的违约行为,都说得非常无奈、但又绝对不会构成对SPEEDO或者耐克的诽谤、商誉侵权。 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不是我们要违约、没有契约精神,实在是华夏人搞出来的新材料科技含量太高了,跟开挂一样能提升成绩、提升体验。耐克虽然很时尚,但是我们专业运动员追求的是专业性能,不是时尚好看”。 耐克也算是求仁得仁,从96年开始标榜自己的“时尚”,抛弃“专业”之后,如今终于付出了代价。 而因为那些涉案的运动员说辞都是严密调教过的,不会乱说话,不会被耐克抓住把柄告你诽谤,最后耐克方面无能狂怒了一通之后,发现还是低调冷处理比较好。 毕竟,明远国际只是一家生产面料的原料商,又不是运动品牌,人家根本就不跟消费者接触,也不需要公众形象。 这种存在,怎么看都对耐克毫无威胁,在产业链上所处的生态位都截然不同。 如果关系搞僵了,以后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而万一明远国际后续再研发出什么新面料,到时候耐克是侵权让别人生产好呢、还是眼睁睁看着不用好呢? 耐克毕竟家大业大,当时就比阿迪已经强不少了,比美津浓这些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暂时输了一阵、吃点瘪,对耐克来说也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事情。 耐克高层权衡之后,还是做了区分对待,对美津浓要抓住猛打,而对明远国际甚至天元科技,当然要抬一手,假装完全不关他们事。 这样以后还能问他们一视同仁买到新面料嘛。 而对于陆家来说,也懒得介入耐克阿迪美津浓的恩怨,反正他们只是面料商,上门都是客,价格一碗水端平就好。 …… 耐克方面偃旗息鼓之后,天元科技那边的相关宣传涟漪,却不是顾辙本人想停就能停下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呐。因为雅典奥运期间的操作,因为后续的两个系列官司,天元科技的很多骚科技,再次不得不进入吃瓜大众的视野。 哪怕是再不懂技术的小白,毕竟奥运那么大的瓜还是吃得明白的。而媒体嗅到了流量密码的气味后,也会众人拾柴推波助澜。 顾辙连续两个案子“输讼不输气势”,引来了大量报道,害得他这一年秋季学期结束、回国过年的时候,又上了一次《今日说法》,后来居然还上了一次《焦点访谈》。 结结实实被相关国家级媒体深度剖析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自然是“天元科技因为有核心科技,导致外国的国家队宁可违约赔钱也要用你的技术。澳洲上一代技术供应商则各种卡、限、使绊子,试图阻挠科技进步”。 这些媒体,也不是为了帮顾辙宣传,而是这种东西报道起来本来就很提气,有轰动效应,有利于收视率。 与此同时,国外的力度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业内人士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有百年历史的法国驴友/户外精品大牌艾高,很快跟明远国际联系上,用了透汗保温抗菌吸附的新面料,来做冲锋衣内衬、登山服内衬。哪怕如今一平米布料还要两千多块人民币成本,也在所不惜,反正买高端几千欧一件的专业人士掏得起这个钱。 在其他领域名不见经传、但是在瑜伽服领域这个细分赛道做到全球第一的某坎拿大牌子(不给坎拿大狗任何曝光流量,所以品牌名字不提了),也开始谋求在自己的产品里采用——当然,这些都是比较后面的事情了,是陆家人到处跑销售慢慢拉回来的客户,整个过程长达一两年,慢慢滚雪球滚起来的。 3M公司则是难得做了一件发挥材料最原始、本分性能的产品——N95级别的,单向透水防护面罩。 甚至后来还有一些法国、意呆利品牌,在若干年后,开始用这种高科技面料,做奢侈品防护服—— 当然,这种东西就是个噱头,实际上销量都是约等于零的,这些奢侈品大牌只是显摆一下自己的社会责任感。后世2020年代,欧洲人刚开始情况严峻的时候,驴、古驰、阿玛尼这些奢侈品品牌也是生产过防毒面罩和防护服的。 顾辙也算是送佛送到西,陆幽幽家的生意,走到这一步为止,已经是完美卡位了原本历史上、明州同城的申州国际马老板的定位,成为了耐克和阿迪的高科技面料供应商。 做纺织品生意,顾辙终究是不专业的,他也只对膜沉积法等增材工艺高精尖面料稍微有点了解。而传统材料、需要纺织生产环节的那些,顾辙是一点不懂,也没优势。 所以,撕开第一个口子之后,后续的乘胜追击、形成产品高低配置、集群出击占领专业客户市场,只能是陆家人自己操心了。 要是给开了这么好的头,后续陆谨明还是没法做得更好,那就说明前世他家生意的陨落、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本人死得早,而是他本身的硬实力和运气就不如申州国际马老板。 顾辙给他们争取了一个机会,已经是仁至义尽。 顾辙自己,也还有源源不断的生意和其他科研要处理呢。 第82章 先赚他几个亿再拿个诺贝尔 搞定和耐克的纠纷官司后,时间已经是2005年春节前后了。 米国大学的寒假,都是以圣诞和元旦为核心安排的,因为西方没有春节,寒假普遍比华夏这边提前半个月左右。 所以顾辙寒假回家过年,差不多年初叁就得回校了,就这还得稍微请几天假。要像国内那样过完元宵再上课, 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是他在斯坦福一年硕研的最后学期,顾辙也不想搞特殊,还是善始善终比较好。 刚刚过去这半年时间里,他的新科研成果虽然不多,但各项生意都处在飞速扩张的阶段,收割了不少现金奶牛。 而且更重要的是名下很多生意、在资本市场上的估值,都有了长足的增长。 陆家的明远国际,因为先后成为了美津浓、艾高和阿迪的供应商。 以plga/pva复合面料为拳头产品、先在这些大牌的供应链上撕开一个口子, 而后高中低端产品形成一个矩阵,从性能款到性价比款,一股脑儿出击,拉了不少大生意。 明远国际之前扩产阶段吞进来的机器设备,如今彻底吃饱了产能,连带着其他传统面料也稍加改良、质量整顿,然后扩产了好几倍。 原本2003年全年,明远国际净资产不过是从叁千多万人民币增长到七千多万、销售额也才一两个亿、毛利五六千万。 2004年一整年下来,最后年终统计净资产再次从七千多万,暴涨到了一亿五左右,销售额也又翻了一倍多,毛利近亿。 最关键的是,暴涨出来的这部分,有一半多都是四季度暴涨的。 所以单看04年四季度与去年四季度的环比, 销售额至少是翻了叁五倍地涨——毕竟前一年的销售旺季主要是前叁季度,当时还有口罩企业对初代熔喷布的疯狂需求, 而四季度是口罩澹季。 如此的增长结构, 意味着明远国际在即将到来的05年, 绝对会直接业务暴涨一个数量级。攀上了国际顶级大牌的面料供应商,日子就是这么好过。 唯一的问题,只是陆谨明那边需要海量的信贷,因为搞实业成本太大,尤其是扩充产能阶段。厂房、设备都要大量的固定投资。 好在他们家的生意也是上了《今日说法》再上《焦点访谈》,陆谨明在明州本地也颇有人脉, 所以明州银行抢着抱这个优质客户的大腿,一听是阿迪艾高美津浓的供应商、订单不断,根本不怕投资扩产后收不回来,直接上亿级别的抵押贷一笔笔地发放,让明远国际进入了暴涨期。 另一边,顾辙自己的天元科技和天元光学,增长也是非常惊人。二相法紫外催化激光脱模树脂镜片材料,是04年6月份正式投产的。 随着依视路和几家丹阳的拳头企业认怂买授权,顾辙收到了海量的授权费。 04年下半年,光依视路一家,在华夏市场就卖出了价值17亿人民币的镜片,按照顾辙之前谈妥的“1亿以下部分抽销售额的15%, 1到1亿抽10%, 10亿以上部分抽5%”,考虑到今年才半年,所以各档任务线也要减半。 最终实际执行是5千万以下部分15%、5亿以下10%。所以依视路一共给了顾辙750万加4500万加6000万,一共是1.125亿人民币。 国内那些丹阳厂,大约有占四分之一销量的企业选择了服软,相当于全年用到顾辙新材料技术的授权镜片达到了近两千万片,平均抽接近一成的销售额,每副镜片十几块钱,累计也收了3亿多。 2004年,仅仅半年时间,在全国范围内,顾辙抽树脂镜片专利费就抽了4个多亿。而海外授权的转让、出租还在进一步谈判中,暂时还没到收割阶段。 国内还有产值近百亿人民币的镜片市场,没有选择跟顾辙合作,要么是在淘宝或者阿狸巴巴上零敲碎打买一点天元光学加价代工的镜片去转售,然后夹杂更多的伪劣产品。 试图半观望地熬过这一两年,等将来顾辙的新技术细节逐步披露、看看能不能偷偷抄袭山寨。 毕竟他们觉得顾辙也没那么多精力养庞大的法务团队、找小鱼小虾一个个打官司。他只能是抓大放小,盯着那些做得大的、不让他们山寨彷冒。 新技术的推广,终究不是那么容易的,总会有想要山寨侵权,整个过程或许要两叁年,甚至更久一点,才会形成新的秩序和规范。 顾辙对这一切也都有心理准备,他知道这是一个复杂的世界,没打算一切都严格按照原则、一步到位。 这次年底回来,他也有新的目标,那就是把自己的二相法紫外催化树脂材料推广到一个新的市场领域——低端的树脂光学镜头领域。 所以,他趁着年关之前,亲自拜访了同在方舟市的天康威视胡老板,双方进行了深入友好的交流、达成了战略层面的合作。 天康威视方面表示,愿意集中统一采购天元光学的树脂镜头,来满足低端低倍监控摄像镜头市场的需求。 顾辙在价钱方面也确实很有吸引力,直接卖得只有原本旧材料镜头四成的价格,但饶是如此,顾辙还依然有叁成的毛利可以赚,薄利多销之下,直接拿下一个本市场领域全国头部的公司,也算是搭上了顺风车。 顾辙心里很清楚,再过个十几年,天康威视就能从光学监控领域的全国第一增长到全球第一,搭上了这个顺风车,天元光学都不用再开拓新客户了,只要跟着老客户大客户一起成长,一直坚持做好产品性价比,就跟跟着吃一辈子。 …… 忙完了这一切合作,又在老家吃完年初二的回门宴,顾辙才带着陆幽幽,再次踏上了飞往米国的航班。 陆幽幽因为是跟着国内这边的寒暑假周期的,所以寒假还有十天时间。 大家都已经这个档次了,也不在乎多往返飞几次华夏和米国之间的开支,能多陪未婚夫十天也好。十天后再飞回国开学。 半年里手头凭白多了五六个亿收入的顾辙,当然更不会省钱了,所以这次的越洋航班直接买的卧铺舱,那种机舱二楼头部带床的包厢,景观舒适度和宽敞性都拉满。 在飞机上,陆幽幽有感于顾辙过去几个月的连番操作,忍不住问了顾辙一个问题:“阿辙,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普通人? 觉得大众的智商都跟《乌合之众》里写的那样,只会追星跟风什么的,所以才懒得做2c的市场?你不屑于花精力维护你的公众形象? 我原来以为你只是不喜欢亲自跑销售谈合作,但这次看你跟天康威视胡总还是很谈得来的,说明2b的业务你还是能亲自做的。”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光陆幽幽困扰,因为顾辙身边的人多少都有这样的疑惑。 说顾辙是反对消费主义吧,倒也不尽然。 说顾辙是缺乏同理心、对于草芥大众鄙夷、脱离群众,又有些过了。 反正飞机上卧铺有时间,顾辙也懒得再让身边人猜了。既然是未婚妻问的这个问题,索性一次性说清楚。 顾辙很郑重地澄清:“我是有一点智力优越感,但我从来没有脱离人民群众——我连快递小哥都非常尊重,拿到东西会说谢谢,跟那些吹毛求疵动不动差评的人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我对消费主义确实不太感冒,但也谈不上反对。不过对于国内那些做消费者市场、把说消费者是上帝的贱人企业家,我还是很鄙视的。 这些狗杂种为了卖东西,连人人平等都抛弃了,所以我看不起国内的消费者市场,那是一个畸形的存在。所以我只做企业级客户。” 陆幽幽闻言,着实有些转不过来:“你连消费者都不尊重的话,那还怎么可能‘尊重人民群众’呢?我不太懂。” 顾辙笑了:“消费者等于人民群众嘛?我觉得不完全,或许站在保护消费者立场上的人,代入的至少是人民群众中的次底层吧,最底层肯定是被他们忽视了。 我恰恰相反,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逼人送快递上门、不会轻易给服务人员差评,哪怕服务质量差,因为我跟那些讨好型人格的资本家塑造出来的世界格格不入。 如前所述,当今社会男人在消费主义氛围下的社会地位很卑微,因为他们的消费力低于狗。所以只要做消费市场的企业,都在迎合讨好女人。 而这样的讨好环境,注定了社会最底层服务提供者会被鄙夷、牺牲。因为只要你讨好女性,你就不需要在乎社会最底层,女性永远不会代入社会最底层,她们代入的至少也是次底层。 在相亲市场上,女往上找男往下找,甲女丁男最容易被剩下来,所以哪怕是丁女,也不会代入丁阶级, 她们觉得自己至少能嫁个丙男,甚至是乙男,结合之后的家庭处在丙阶级或者乙阶级,她们自然要代入这个阶级。 这就是为什么网络小说里,男频文都是吊丝逆袭,因为大多数男人可以代入吊丝。而女频都是霸总,因为无论什么女人都意淫自己配得上霸总。 消费主义资本家们抓住了这个心里特征,所以他们可以塑造一个疯狂压榨丁阶级、来讨好甲乙丙阶级的世界, 因为他们知道这样压榨可以让甲乙丙阶级的用户体验优化,而丁阶级就算过成狗也没关系。因为女人至少代入丙阶级,而消费力抓在女人手上。 男人太贱,男人不会花钱,一个只有找不到老婆的男人会代入的阶级,消费主义资本家不用在乎他们的生存状态。 我不介入消费市场,不搞消费主义,这恰恰说明了我没有脱离人民群众,在我眼中对甲乙丙丁阶级没有倾向性,我不用为了生意宣扬讨好谁奴役谁。” 说到这里,顾辙深呼吸了一口,似乎想起了什么文艺范儿的无病呻吟: “看过王蒙的红学研究么?对,就是文化前部长,那个红学家。红楼里贾府对丫鬟最‘残酷’的处罚是什么?并没有要打要杀,充其量只是‘拉出去配个小子’。 王部长说:按照我们现代人人平等的语境,这能算处罚?小子是什么?是丫鬟的阶级兄弟,拉出去配个小子,无非是丁女配丁男嘛,你金钏儿犯得着投井自尽? 但没办法,金钏儿就是要自尽,因为她觉得自己就算没法嫁给宝玉,至少也配得上被宝玉干,做个通房丫头。 如果金钏儿是一个现代淘宝用户,她在网购时代入的绝对是宝玉的阶级立场,觉得‘就该对服务人员吆五喝六,消费者就是上帝’,至于丁阶级被羞辱,她根本无所谓,她不觉得那是自己的阶级。 所以,只有最底层阶级,按照人类的生物特征,是不会有女人去代入的。也只有跳出消费主义语境、不做消费者业务的资本家,比如我,会对这样的阶级怀有一些悲天悯人了—— 至少我觉得丁阶级不该低叁下四服务那些喜欢打差评转移内心压力的丙阶级,在我眼里他们之间很平等。 虽然我自己确实是高高在上,这点我不否认。但你要说我因为智力优越感而脱离人民群众,我绝不认同。我比所有做消费品的资本家都接近群众。” 顾辙这一次,也算是把他这辈子为什么永远不碰消费的道理,彻底讲明白讲透彻了。他老婆虽然暂时有些难以接受,但渐渐也想明白了。 …… 回到米国之后,顾辙的最后一学期学业也非常顺利。 从二月到五月,他靠着读研期间逐步放出的后续科研成果,终于发表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篇《科学》论文,比去年秋季学期又更进了一步, 虽然还没发《自然》,但也足够拿到斯坦福的硕士毕业证了。因为《自然》对论文内容的要求更偏向基础研究,而不太重视产业界的新材料发现。 四月份的时候,距离毕业还有一个月时,布希维尔教授还有校领导都找过他,问他要不要继续读博,还就他之前牵涉到的一些官司提出了关切。 校方表示,澳洲speedo背后的控股股东、以及耐克的某些大股东,同时也都是有给斯坦福捐钱的、有些还跟校董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有其他一些生意上的伙伴,也有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关系。 所以希望顾辙“要么有钱大家赚,对米国客户更宽容一些”,要么“也捐助一下母校,给斯坦福捐一笔款子,可以保证他子孙以后随便保送读斯坦福”。 但顾辙恰到好处地摆出了“年轻气盛”的姿态,拒绝了这些提议。他既不给斯坦福捐款,也不对那些给斯坦福捐了钱入了基金的赞助伙伴面子,他宁可不要直接保送博士。 他巴不得趁这个机会结束学业,立刻回国,这样他才好赶紧把石墨烯的实验做完,亲自把这个诺物理学奖级别的成果攥在手里。 安德烈海姆等人,这一年都在安安分分给顾辙打工,控制得非常好,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5月5日,顾辙正式毕业,5月10日,顾辙回到国内,亲自操刀临门一脚。 第83章 如爱因斯坦故事 2005年5月,斯坦福硕士毕业的顾辙回到国内,回到东海省,迎接他的已经是母校东海大学的盛大欢迎。 哪怕他后续什么新的学术成绩都做不出来,他此生的成就也已经足以碾压99.99%以上的校友了。 2005年的前5个月,他光是旧的技术的授权费收入,就又多了七八亿人民币——没办法, 谁让他有一本万利的现金奶牛呢。 他之前那些专利,都属于“后续什么都不用干,每天躺在床上,过几个月想到看一眼银行卡,就能凭白多出来几个亿”的大杀器。 何况从这年年初开始,天元光学已经和天康威视达成了全面战略合作, 成为了其低端镜头的头号供应商,这一块的实业制造业利润, 也高达每个镜头白捡几百块人民币。 05年监控摄像头镜头还比较贵,低端的都要好几百到上千元一个,归属于天元光学的毛利也能达到至少两百块以上。所以比卖眼镜片还要赚得多。 当时天康威视的年营收大约在20多亿人民币,一年能卖出几十万台监控摄像,还要算上维修更换的耗材。 后世2010年前后,天康威视营收达到50亿规模,2020年达到800亿。如今有了天元光学的高性价比镜头加持,天康威视的产品竞争力更强,增长也会快些。强强联合估计2015年就能达到原本2020年的高度。 所以,虽然眼下天康威视的订单、每年带给天元光学的毛利,也才一个多亿,看起来绝对值还不如框架眼镜片行业。 但考虑到这个行业的成长性,未来十年八年后、天康威视卖几百亿一年时,天元光学的镜头利润也能有好几十亿。 更夸张的是,除了上述成熟的技术授权生意,顾辙在斯坦福的最后七八个月, 也稍微鼓捣出了一些新玩意儿,只是还没到投产的阶段。 比如,因为他对电离膜沉积法材料的最新研究, 他在3D膜沉积打印和3D粉末冶金打印方面,也稍稍取得了一些前期突破。 这些技术,同样是顾辙前世涉猎过的增材加工工艺技术之一。原理上看似复杂,其实说白了还是好理解的—— 3D打印技术的崛起,最早94年就开始了,所以本身没什么稀罕的,这些年来的技术进步,关键在于能打什么材料。如果只是打塑胶、黏土这些垃圾材料,十年前就做得到。 但是你要用金属进行3D打印,还不能是低熔点金属,那就有点麻烦了,原本以05年的科技水平,是绝对做不到的。 当时最多也就打印打印铅、锡这些稍一加热就融化的玩意儿,那打印头就像电烙铁焊东西差不多。 而顾辙因为搞了一年电离膜沉积法,所以研发出了一种专门的膜材料,3D打印的时候可以先把这层膜打出来,然后往上喷洒沉积吸附高熔点的粉末金属, 然后用高温粉末冶金烧结成型, 烧结过程中那层电离吸附金属的沉积膜本身也被蒸发掉了, 留下的就只是需要打印的金属。 而如果没有这层膜,那么金属粉末在定型的时候就会出现乱飘乱洒、导致打印精度骤降,根本无法使用。 这种3D打印粉末冶金的增材工艺,最后的终极目标当然是直接打印高强度钛合金,但顾辙眼下还做不到这么牛逼的技术程度,他只能从其他金属一步步探索,但这也已经算是为人类的增材工艺技术进步做出贡献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向更高端的材料摸索。 而顾辙那篇发表在《科学》期刊上的毕业论文,其实也是关于这个领域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假以时日,在这个赛道上,顾辙起码又是一个百亿级的市场。 也正是这些电离膜沉积法领域的科学探索成果,可以确保后续顾辙如果再在这个思路下做出别的什么逆天成绩,全球科学界也不会觉得他是运气好、碰巧撞上了。只会觉得是天道酬勤、有备而来。 为了这些科学研究,在斯坦福的那一年,顾辙也花了至少千万美元级别的经费,来采购各种科研仪器设备,还花了数百万美元的科研人员工资—— 毕竟光是安德烈海姆一个人的年薪就达到了五十万美元,其他科研团队总薪酬达到数百万很正常。米国那边科研人员待遇是很高的。 …… 身怀那么多财富和有前途的独门技术,顾辙回国的第一周,就被母校请去参加了很多发布会,还竭尽资源帮他宣传、也是为大学自己贴金。 东海大学还组织了盛大的校友会,把之前的成名校友都请回来,跟顾辙喝酒应酬,校长还趁机化缘募捐。 最后,知名校友段老板带头,捐了4000万人民币,顾辙也不想当出头鸟,就跟着随喜了4000万。 段老板就是那个做出了小霸王学习机/游戏机、步步高VCD/DVD,未来还会做出OV兄弟手机的家伙,后世国内消费电子业地位仅次于雷老板的存在。 历史上段老板2007年才回母校捐了4000万,也是东海大学拿到的最大笔私人捐助。这次是因为顾辙的蝴蝶效应,提前两年回校给小学弟接风、顺便提前捐了。 顾辙捐了钱之后,东海大学也立刻以顾辙的钱成立了一个奖学基金,拿出每年的基金收益给学生们发奖学金,金额跟“邱成桐奖学金”也差不多了,命名当然是直接叫“顾辙奖学金”。 搞完这些衣锦还乡的社会活动后,顾辙在五月份剩下的时间里,以及整个六月,密集做了一连串的亲自科研工作。 首先,他亲手撕胶带,经过好几天的尝试后,撕出了只有单层原子厚度的石墨烯—— 单层碳原子的石墨烯,厚度大约是0.3纳米,而普通的石墨材料,实验室里日常备料的,怎么着也有几十几百微米厚,不会刻意储存很薄的石墨。 不过,既然是二分法撕胶带,每撕一次厚度减半,所以小学生都算得出来,撕十次厚度就能降低到二的十次方分之一,也就是千分之一左右。 最多二十次,其实石墨烯就出来了。只是很多薄的部位撕到后来就没有石墨黏连了,能观测到的面积也越撕越小。 这些都是小问题,顾辙一开始选料的时候就选得很不错,最后用扫描电镜严密验证,确保自己的数据绝无问题。 如果是历史上的安德烈海姆等人,那么观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就已经很热切地抢着发论文了。 但顾辙有备而来,他当然要做的更多、更扎实。 谷鑶 所以哪怕五月下旬就已经撕胶带撕完了,他还是把自己的发现偷偷保密憋了四十天之久。 这四十天里,他分两个阶段,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是撰写“如果这个世界存在单层原子/分子厚度的二维材料,对目前的物理学底层理论有什么影响、会推翻哪些固有认知、发现什么新的物理特性”。 第二么,就是做了一点产业界方面的尝试,试图证明石墨烯这种材料并不是偶然撕出来才能得到的,是可以通过科学方法量产的。 而他选择的科学方法,毫无疑问正是顾辙之前已经有了近一年积累的“电离膜沉积法”。 他发现,用传统的膜沉积设备,只要在特定的温度、压强和其他苛刻环境指标条件下, 再配合上气相沉积环境的气体除杂、确保反应气体环境内只有甲烷气体和另外两种专门的保护气、催化气。 然后,把这种甲烷喷到表面产生电离铜的特殊膜材料上。甲烷遇到铜离子后,就会被置换出氢离子、然后甲烷中的碳原子失去氢后,刚好可以形成单层原子厚度的石墨烯、吸附在电离膜的表面。 也就是说,从撕胶带、到物理理论分析、再到初代制备工艺,顾辙至少一个人做出了原本历史上需要三组顶级科学家前仆后继完成的工作,他单打独斗毕其功于一役。 虽然这种电离膜沉积法的石墨烯生产技术,跟后世的工业化大规模生产还有很大差距,如今还没有直接的商业前景。但这至少也是一种稳定可控的实验室方法,科研价值已经足够大了。 三组论文,在2005年6月底,到7月初,被顾辙连续投递出去。其中撕胶带和物理原理讨论的文章发给了《自然》,而后续的甲烷-铜离子膜电离沉积法的文章,发给了《科学》。 历史上,安德烈海姆的文章,创造了“6月份投稿,7月12日就刊登”的神速,因为成果太颠覆了。 这一次,顾辙因为吃了是华人的亏,被别人稍微多质疑了一会儿,但依然创造了《自然》和《科学》审稿速度的奇迹。这两大全球最顶级神刊,只用了一个月就发了顾辙的文章—— 尤其是在《自然》和《科学》的负责人分别得知,顾辙的文章不止一篇,他同时就两个细分方向的研究、分别投稿给了两家期刊。 这可不算一稿 . 多投,完全是正常操作。但这也意味着,刊发慢的一方,会被全世界鄙视“鼠目寸光、不识货”。 所以,连《自然》和《科学》都卷起来了,抢着证明“我比另一家更识货”。 最后三篇文章分别在7月底和8月初刊登,天下震惊,全世界第一次知道了石墨烯这种东西。 第一次知道了单层原子厚度的二维材料、在宏观世界是真的存在的。 雪片一样的荣誉纷至沓来,而斯坦福大学也立刻紧急召开了校董会,最后抢在9月1号新的秋季学期开学前,抢着给顾辙白发了博士学位。 等于是顾辙原本说好了5月1日硕士毕业、不再读了,后续四个月的夏季学期,他已经回国做生意搞自己的科研了。 但该来的终究躲不掉,四个月后,夏季学期一结束,博士学位还是白给硬塞过来了。 斯坦福内部也有人质疑过,但是校董直接一指历史书:我们这么做是有先例的—— 当年爱因斯坦写出狭义相对论时,已经不读书了,但是苏黎世大学还是在短短几个月内就给他追发了物理学博士。 今天的操作只是如爱因斯坦故事,没什么丢人的。 至于有人拿顾辙的人品说三道四、觉得他不是专注于科研的正直之人,而是“一个在科技专利法务领域不择手段的讼棍”,这种说辞同样也被斯坦福校董会嗤之以鼻—— 爱因斯坦当年拿苏黎世物理博士时,不也是瑞士伯尔尼的专利审查员?又搞科研又搞专利法务有问题吗? 反对者统统哑口无言。 …… 因为是有备而来,顾辙在研究出石墨烯之后,当然知道如何布局发展相关技术、落地转入商业应用。 石墨烯这玩意在制备技术还不成熟的时候,早期应用场景,主要也就局限于“给蓄电池的电极材料做一层镀膜”,来提升电极充放电性能。 因为所需的镀膜极薄,用不了多少材料,所以哪怕制备成本很高,也还是扛得住的。 此后数年,顾辙从电极镀膜切入,始终占据相关电子电力产业的上游供应链,渐渐做到了细分领域的绝对霸主。 因为电池技术的提前突破,整个世界的电子产业和其他电能动力产业的发展也被这个蝴蝶效应所扇动,出现了科技研发提速。 超薄大容量电池的手机提前出现、靠电池技术进步推动的无人机产业也发展得更快,甚至后续电动车产业也比历史同期提早发展了两三年之多。 当然,这些都跟顾辙没有直接关系,他始终是占据上游搞独门原材料,占住大头的利润即可。 另外,由于方舟市这地方的产业政策不符合顾辙的需要,当地太倾向于互联网经济了,不适合先进制造业, 所以顾辙根据当地“互联网往西、先进制造业往东”的布局,回明州老家方向,在明州城西、会稽东北部等地的“方舟湾跨海大桥产业园”附近,建立起了一个属于他的先进制造业帝国。 明州与会稽两个地级市的GDP,都在顾辙的长期拉动下,出现了持久的迅猛增长,省城方舟市只有最东边的下沙和大江东新区得到了一点好处,分润到了一些产业链边边角角的附加值。 . 第84章 大结局 顾辙的产业布局带来的影响,显然不止他亲自操作的那么一点。国内其他有识之士,看到了顾辙的布局,也会形成集群效应、上赶着向优质供应链靠拢,形成产业集群。 就在顾辙的“方舟湾跨海大桥产业园”成型后不久,校友段老板也在附近开厂搞了ov手机(当然一开始并不是智能机,因为安卓系统还没被写出来), 大江也来这儿搞了无人机产业园,以求最快获取最新最好的蓄电池专利的技术支持。 后来还有吉利来这儿搞了电动车产业园——当然,吉利汽车历史上本来就在那些年里、从李老板的老家临海,迁来了省城方舟市,现在无非是稍微换了个产业园区位。一开始也不完全搞电动车,也是连着汽油车、混动车产业园一起搞。 连原本07年从金山离职后、歇了几年才会重出江湖的雷老板,也提前看准了时机, 08年底就跑到明州、跟顾辙接洽了一番。 顾辙也非常大度, 08年底的他,已经比05年时又翻了几十倍,成为了身家数百亿人民币的巨头,比雷老板当时的身价还高了一位数,大约是雷老板的五六倍。 (雷老板创立小米之前,账上只是躺了十亿美元的现钱,没有别的事业)。 顾辙表示了自己一辈子都无意进入消费电子领域,一辈子不碰消费者业务,因为他不想要维护在公众中的形象和人设,他要活得绝对自在自我。 得知顾辙没有这方面野心后,雷老板才答应让顾辙入大股、成立一家新的消费电子公司。但入的只是ab股中的b股,投票权极低。这样才能确保顾辙就算拿走主要的股份和利润,也不能控制公司经营。 换句话说,顾辙成了小米的头号无投票权大股东,小米和天元科技的关系,就像是天元光学跟天元科技的关系一样。 小米用出让利益换取高速成长、优先最快速得到天元科技的很多核心黑科技使用权、技术支持配套。顾辙在小米当中占据了60%的利益,雷老板占31%, 剩下是其他核心管理层和必要的资源型投资人的, 占股完全按照出资比例, 首期注册资本100亿人民币。 此后数年,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顾辙的事业也随着科技进步滚滚向前。本该从米国那边掀起的移动电子时代大幕,如今变成了华夏和米国齐头并进、米国甚至还稍稍晚了半拍才开始追。 因为石墨烯和其他的电离膜沉积法增材工艺科技大放异彩,全球各国都不得不越来越正视顾辙的科技贡献。 最终,在2013年年底,距离顾辙最初搞出石墨烯科学发现后大约八年半,他总算是拿到了诺贝尔物理学奖——他拿了比安德烈海姆多得多的成果,却还比安德烈海姆多等了两年半时间差,才拿到这一切,只因为他是黄皮肤的。 2013年的华夏和西方的关系还不错,而且当时世界的矛盾点在别的方向,刚好要拉拢东方世界,这一切也还顺理成章,再晚就难了。 拿到诺奖后,顾辙在深耕了八年石墨烯之余,终于渐渐把科技树爬到了“用单层原子/分子厚度的二维平面材料,配合化学沉积法制造芯片”这一领域。 顾辙毫无疑问选用了他前世淫浸多年的二维二硫化钼技术。 具体的操作, 其实也跟之前说的“打印电离沉积膜、配合粉末冶金烧结”搞3d打印钛合金差不多。 这一次是需要用光刻/蚀刻设备先打印刻出沉积二硫化钼的特殊电离沉积膜材料。然后有了吸附二硫化钼游离颗粒的膜,才能吸引二硫化钼沉积出一层层分子的厚度, 最后增材加工成芯片。 这种技术并不能完全摆脱对光刻机的依赖,只是原本的旧科技要用光刻机直接来刻芯片本身、而现在是用光刻机来刻沉积芯片的膜。 这种区别,就好比机加工领域,直接拿机床切削加工零件,和先用机床切削加工模具、再用模具去塑造挤压零件差不多。 前者每一个零件都要切一遍,后者切出模具后可以反复用。 化学沉积法造芯片也是这样,你一开始的沉积膜还是需要5纳米3纳米那种高精度光刻机来刻的,但沉积膜刻好了之后可以反复用,随着工艺进步,一次膜可以反复沉积几十几百甚至更多片芯片。 所以,这虽然不能完全绕过光刻机,却可以打打降低对光刻机的依赖频次。原本刻一次生产一片芯片,现在刻一次可以生产几百片芯片。 如果光刻机有被制裁断供的风险,还可以抢着偷偷租一个先赶工刻上几千几万个模具囤着。后续再拿库存的模具慢慢沉积生产芯片。 当时国际贸易形势还没恶化,全球化也还氛围不错。顾辙的新科技虽然引起震动,但也没有引发对抗。 顾辙2014年拿出来的第一代二硫化钼芯片,其实也才5纳米左右的工艺,比后世2020年代的二硫化钼芯片差远了。 顾辙还有更好的工艺,但他不急于拿出来。一来是还需要研发时间,二来是他深知有些底牌彻底拿出来后、竞争对手就没那么恐惧了。 有些时候,模糊的“我现在虽然还不如你,但未来肯定要干掉你”的预期,才是最让人惊慌失措的,如果刀子已经砍到头上,对方反而会脑子一热心一横跟你干到底。 所以,顾辙的新技术拿出来后,还是立刻引起了轰动,湾积电和三星的股价都因此短暂暴跌。 谷趠 asl日子也不好过,世界各国评估机构普遍调低了未来微电子行业对光刻机的需求量和需求持续时间。 然后顾辙就趁着这个时候,抛出橄榄枝谈判相互的技术授权、生产光刻机所需的其他工业母机的一揽子谈判计划。 顾辙以5纳米初代二维二硫化钼沉积技术为诱饵,榨取了旧时代的全部技术壁垒落差,确保自己跟asl和湾积电在光刻领域也回到一个起跑线上,然后再进一步深耕自己的二硫化钼芯片。 另外,在深耕二维二硫化钼芯片之前,顾辙也早就开始了另一个自卫性的布局—— 他知道二硫化钼芯片相比于硅基芯片,有个资源上的短板。 那就是硅基芯片所需的化学元素不值钱,二氧化硅就是沙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但二硫化钼要用到钼元素,这本来就是一种比较值钱的稀有金属,在二硫化钼芯片诞生以前,钼元素的消耗大户主要是给坦克造装甲需要添加,还有一些电子元器件要用到。 在二硫化钼芯片出现之前,一吨金属钼的价格也要80到150万人民币,至少比钢铁贵几百倍,比铜贵几十倍。 顾辙很清楚,后世二硫化钼芯片技术突破后,钼矿的价格就迎来了一波飙升。 更关键的是,二硫化钼这种化合物,在天然界本来就是存在的,是辉钼矿的有效成本。所以如果可以直接从各种钼矿当中找到特定的优质辉钼矿矿源,甚至可以在提纯细颗粒游离态二硫化钼溶胶时,就省下大笔的冶炼提纯工艺,等于是粉碎离心一下后就直接能用了。 华夏本国也是钼矿大国,钼储量也是世界前三的。主要在东北的辽吉边界长白山区有大型钼矿,还在中原的陕晋豫三省交界的崤山、中条山山区有大钼矿。 顾辙前世重生前知道,东北的辉钼矿品位和质地都不行,需要的复杂加工环节比较多。 而豫陕交界的弘农市崤山钼矿,是后世地球上仅有的两个可以直接粉碎离心溶胶化后就生产二硫化钼芯片的大型矿场——地球上另一个符合这一条件的大型辉钼矿,在中非的刚国。 所以,顾辙在开发出二硫化钼芯片之前,当然也要趁着钼价只要150万人民币一吨的低位,先利用自己在国内科技界的地位,想方设法花钱用正常合法途径弄来采矿承包权。 还特地去中原的豫省撒了大笔投资,比后世苹果在荥阳开生产基地的手笔还大,让雷老板帮着投资了一大堆东西,换取了弘农市的崤山辉钼矿35年承包开采权。 至于原本历史上在豫省的相关从业者、比如雒阳钼业之类的,统统被顾辙挤出去了。 另外还跟当地的电力部门签了约,把弘农市的sx电站都拿来保障未来天元科技在弘农市的芯片基地生产所需。 毕竟光刻机是耗电大户,后世湾湾的电力相当一部分都被湾积电吃了。哪怕改用化学沉积法造芯片,要粉碎离心溶胶化二硫化钼,耗电也是非常恐怖的。专门拉一座发电站给相关企业,这非常合理。 而且顾辙去当地投资时,豫省先进制造业还很落后,gdp数据也不好。听说这样的国内头号民营科技巨头肯来投资,还是搞高端电子和芯片,当地领导直接兴奋得要啥给啥,配套电站和要点辉钼矿采矿权都不算什么了。 顾辙就这样,在二硫化钼芯片彻底发力席卷全球之前,就先控制住了全球40%的高品位芯片级辉钼矿来源,将来还会去刚果也布局一下。 此后二十年,不管人类其他国家会如何逆向、山寨、模仿二硫化钼芯片工艺,至少品位最好最适合造芯片的辉钼矿资源,绝大多数都握在顾辙手中了。 —— (全书完) 这本书开得还是有些心急还撞上了过年、冬奥会、战争、隔离各种流量锐减,谣言满天飞。 更关键的是让我认识到,距离重回80当大佬开书已经过去四年了,因为疫情和其他一些原因,社会心态发生了重大变化。 当年我写书,主角都是奋斗逼,我也愿意写华夏梦的主角,都是有智商的奋斗者,那样的书有人看。时隔四年,现在流行躺平摆烂,不劳而获,我这种主角已经被认为是贩卖成功学贩卖焦虑了。 我老了,36周岁了,三观是转不过来了,所以只能退回故纸堆里了。当然这本书塑造也不好,但其实如果有信心,是可以多走心好好塑造的。关键是社会三观开摆了,我知道我这书肯定没戏,这条赛道以后也没戏了,不想维持形象了。 我写书十年,都没怎么正经休息过。还是观望两个月,等6月下旬再开书吧,不保证几号。 目前还不知道些什么,只知道回归历史,愿意赏光的书友,可以7月1号放了暑假再回来,7-1肯定开了。其他的细节,后续正式完本感言再详聊。 完本感言 说是完本感言,其实也当是一个自我剖析吧,从当初为什么开这本书说起。 《三国忽悠》完本的时候,当时心中一片空白,暂时想不到什么继续写历史的题材、还能被大家所接受的。 当时开书也确实有点仓促了,一直没有休息,没有彻底静下心来仔细反省。现在想想, 要一心二用准备新书,确实是容易思路混乱,有失严密。经常大脑切换写几天旧书又写几天新书,结构上留下不少纰漏。 这次吸取教训,也不怕“旧书完本后没有马上开新书,人气散了”。反正人气已经散了,还是静下心来,完全靠品质取胜, 闭关面壁两个月后再见吧。六月下旬开新。 同时,当初《三国忽悠》完本时,还存了一个念头:《三国忽悠》的成绩是我书里第二好的,仅次于《80大佬》。而《80大佬》当时是因为70周年临近,舆论收紧被封了。 我一直存了个幻想,等70周年100周年各种大关都过了,社会氛围轻松一些,说不定能回来写放开手脚一点的都市。 另外,当初《80大佬》结束后,《科技之神》和《小渔船》的扑街,时隔两年后反省,我一度幻想了另一个理由:那两本书, 是不是因为开篇时整活、加入了异能,导致的扑街?如果我新书不加异能, 就传统奋斗文写一个攀科技搞实业的,有没有机会? 最后,我当时还有一个很狂妄的幻想,我扫了一下榜单,觉得当时榜单上没什么重生文,有的也不太好看(事实证明是我狂妄了)。然后就想:就这?那我要来拯救重生文品类了。 怀着这三种幻想,或反省不到位,或瞎总结,或狂妄。我开了这本书,最后三重试错都证明我错了,花了三个月,验证了三个大坑。 不过,唯一的收获,是帮我把三种念头一次性肃清认清了。放下包袱,重新上路吧。 至少所有的不甘、不舍、觉得“我上我也行”,这次彻底都斩断了邪念。 对各位全订和打赏了的书友深切道歉,鞠躬谢罪。 也挺对不起编辑的,这本书是拿了三江和强推后还扑的,还大纲遁了,浪费了网站的推荐位,对不起网站。 最后,其实有一点毛病,跟《科技之神》是一样的——我写这类书, 其实也没有说“学习充分了才动笔”,都是要一边写一边学习的, 而学习的动力来源于成绩。 这种书成绩差了之后,心气颓了,学习也学不进去,觉得自己在学无用知识,那就只能靠自己工作中积攒的那点业内见闻支撑了。这些干货用完后,后续展开力不从心。 所以,也不光是成绩差了要大纲遁,实在是脑子里没货,想写得更细、架构好剧情冲突,就要学很多专业知识,学不进去就写不出来。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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