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病娇皇子赖上门》 第1章 四姑娘 平武侯叶怀章从衙门回来,表情有些凝重又有点困惑。 管家上前还没说话,就被他挥手打发了下去。 他问守门的婆子,“夫人这会在哪里?” “回禀侯爷,夫人正在老太太跟前说话。” 平武侯闻言,径直前往后院。 松鹤堂,一屋子女眷正乐呵呵的闲聊,一副婆媳和睦,儿孙孝顺的温馨场面。 丫鬟来不及通报,平武侯已经率先闯进来。 “无关的人都退下!本侯同老太太和夫人有话说。” “侯爷这是怎么了,在外面受了谁的气。气性这么大,晚餐给你添一盅清火的汤水。” 平武侯夫人苏氏一边挥手示意女眷们都出去,一边安抚丈夫焦躁不安的情绪。 她语气不急不缓,仿佛天塌下来,都不能让她皱一下眉头。 她亲自替平武侯除去外袍,又亲自斟茶递水。 等到人都走了,老太太许氏才开口问道:“朝堂上又出了什么事?陛下又发作了谁?” 皇帝年纪渐长,脾气也跟着上涨。 当官的,尤其是有份上朝的官员,每每都提心吊胆,生怕被皇帝借口发作。丢了乌纱帽是小事,丢了脑袋才是大事。 “陛下今儿心情平稳,并没有发作谁。” “那你做出这副样子怎么回事?” “老太太和夫人可还记得咱们府上有位四姑娘?”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老太太许氏或许是年龄大了,记性不太好。 她问身边的桂嬷嬷,“咱府上有行四的姑娘?” 桂嬷嬷轻声说道:“老太太说笑了,府中有五姑娘,六姑娘,自然有四姑娘。” “老太太您忘了吗,那年我生了个闺女,命硬,克亲缘,还没出月子就被送到了乡下庄子。算算时间,十几年了。侯爷,你怎么突然提起四丫头?” 毕竟是亲生的,还是夫人苏氏最先反应过来。 只是她表情不太好看,她一直当自己没生过那个孩子,当她死了。 实在是…… 自从怀上那个孩子,娘家,婆家,接连受难。孩子出生之前,全家男丁下狱,临门一脚就是满门抄家的下场。娘家那边也受牵连,满目凄风苦雨。 那会她还是年轻媳妇,可身子也快熬干了。已经打算好了,真要沦落杀头抄家的地步,她就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孩子没足月出生,瘦巴巴的,看着就讨嫌。 有路过的道人批命,说孩子出生时辰不好,命硬,克亲缘,就差直接说孩子是天煞孤星。 必须将孩子送走,送得远远的,才能保全家平安。 但不能让孩子死了,命硬的孩子一旦死于非命,定会回来索命报仇。 于是…… 还没出月子,这个族中行四的女婴就被送到几百里外的田庄,安排了几个仆妇丫鬟伺候。 本来是报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将孩子送走,谁能想到,孩子一送走,两家的案子就有了转机。 无罪释放,官复原职。 老爷子本来身体不好,眼看不行了,出狱后又多活了几年才走。 从此,府中就没有四姑娘,谁敢提起棍棒伺候赶出去。 时隔十多年,平武侯突然提起四姑娘,这这这…… 眼看苏氏就要发作,平武侯连忙解释道:“今儿要不是别人提起,我都忘了府中还有个四丫头。” “谁?谁和咱们家过不去。不对啊,外面的人都当四丫头夭折。”苏氏一脸疑惑。 老太太许氏盯着平武侯,“你将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 平武侯正色道:“今儿早朝结束,本侯被方内监留住说话。” “哪个方内监?”老太太许氏问道,语气有些急切。 “自然是陛下身边最得意的方内监。他先是闲扯几句无关的内容,之后突然问我,府上可有一位四姑娘,听说八字很硬。我当场就懵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方内监已经离开,我也无处可问。你们说,他到底有何用意?” 沉默! 所有人都在沉默! 这事可大可小,必须慎重对待。 还是老太太许氏灵醒,“方内监是陛下身边的得意人,他问起四姑娘,莫非是宫里的意思?” 夫人苏氏也跟着说道:“方内监特意提起八字,难不成四丫头的八字除了克亲缘,还有别的讲究?” “不管有没有讲究,既然宫里有人问起,咱们再也不能当哑巴聋子,不能当这个孩子不存在。派几个人将四姑娘接回府。” 老太太许氏一锤定音。 夫人苏氏很是愁苦,“可是孩子的八字,克亲缘。万一孩子一回来,家里运势跟着跌落……” 老太太许氏板着脸,“不接孩子回来,运势跟着就会跌落。接了孩子回来,说不定还有别的转机。侯爷,你是什么想法?” 平武侯叶怀章蹙眉深思片刻,“就依着老太太的意思,派人将孩子接回来。” …… 侯府二管家叶贵,同内院管事钱婆子,在家丁仆妇的护卫下,历经十来天的舟车劳顿,总算赶到了位于云霞山山脚下的叶家庄。 当年四姑娘被送到这处最偏僻的庄子,群山环绕,出行不便,消息闭塞。 多年过去,也不知这位四姑娘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二管事叶贵又唠叨起来,“府里竟然无一人知道四姑娘的情况,简直荒唐。钱婆子,你在夫人跟前当差,又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你当真一点都不清楚?” 钱婆子啐了一口,“和你说了多少回,夫人对四姑娘深恶痛绝,不许我们提起她。头几年,庄子上还有消息送到府中,后来可能是看府上没有人过问四姑娘的死活,庄子上的人也跟着惫懒起来,再无消息送到府中。 如今你问我,我又问谁去。这次来,夫人交代了,要好生看着四姑娘。你带的人到底行不行?” “都是一把子好手,一个能打三。四姑娘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不怕。对了,四姑娘还没取名吧。” “是嘞。生下来还没满月就被送到庄子上,那会府中男丁都被关在诏狱,来不及取名。幸亏,‘四’这个排行,夫人没给别的姑娘。要不然,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一行人到了庄子门口,本以为很顺利的一趟差事,却吃了闭门羹。 刚开始被人怀疑是骗子,证明了身份之后又被告知东家不在庄子上,去了山上道观。 拉拉扯扯好半天,才弄明白庄丁口中的东家,正是他们要找的四姑娘。 “荒唐!”钱婆子疯魔了,“一个大姑娘,不住在庄子内院,跑到山上的道观和一群道士混在一起成何体统。这要是传出去,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庄丁们都跟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钱婆子眼一瞪,“难道我说错了吗?” “那是东家诶,自然是东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东家是青云子的关门弟子,当然要时常上山尽孝。” 还是二管事叶贵办事靠谱一点。 他没有和庄丁们争吵,而是问道:“山上道观远不远?你们安排个人带路,我们这就上山寻四姑娘。这是侯府主子交代下来的差事,谁都不能马虎。” “之前侯府送来一封信,东家已经知道你们会来。她让我们转告一声,让你们不必上山,她也不会回京城。还让你们尽快回去,过几天可能会有暴雨,恐路途受阻。” “开什么玩笑。侯府派我们来接四姑娘回京城,没接到人,我们是不会回去的。” 钱婆子盛气凌人。 面对这群土包子庄丁,她有十足的优越感。 “不管四姑娘是否回京城,总归还是得先见过人才行。前面带路,趁着日头还早,早去早回。” 关键时刻,还是二管家叶贵顶用。 庄丁们没法子,派了个机灵小伙带路。 山路崎岖,钱婆子半路掉队,叶贵带着家丁紧赶慢赶,半下午的时辰总算到了山顶道观。 云霞观,以山名为观名,野心不小。 刚踏上道观广场,头上就挨了一击。 “谁?” 叶贵惊了一跳,还以为是暗器,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一道清脆的声音,来自头顶。 叶贵抬头一望,就见一少年道士坐在树枝上,摇晃着双脚,正啃着一条鸡腿,还是烧烤。 淦! 他们赶了一路,累死累活还没吃上一口热乎的。刚上道观,就被鸡腿给刺激了。 好饿! 鸡腿分一半可否? “小道长,我们是平武侯府上的人,奉命来接我家四姑娘。能否带个路,或是通报一声?” “原来是侯府的人。你们确定要接四姑娘回京,不怕血光之灾,不怕半路丧命?” 咯噔! 家丁们纷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四姑娘的杀伤力,大家都有耳闻,这这这……这如何是好。 二管家叶贵也是心虚,“身为下人,自然是奉命行事。烦请小道长带个路,是好是歹总得见了人再说。” “不是四姑娘不肯见你们,而是担心害了你们啊。你们赶紧回吧,见了四姑娘,怕是没命回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不想侯府遭受血光之灾,就别提接四姑娘回京的话。未免你们被主子刁难,四姑娘体贴,这是四姑娘亲笔书信拿好了,赶紧回去交差。” 这…… 叶贵面色迟疑。 家丁们心生退却。 天煞孤星惹不起,还是赶紧回吧。 叶贵苦笑,“烦请小道长通报一声。” “你这人怎么不听劝。” 哧溜,小道长从树上麻溜地滑下来,左手还拿着没啃完的鸡腿。 “连人都没见到就这么灰溜溜回去,不好交差啊!”叶贵一脸尴尬。 “见了就能交差吗?连命都没了,你还怎么交差?” “小道长可别糊弄我。” “骗你作甚?知道你家四姑娘为何上山拜道士为师吗?就是命太硬,得靠这座道观压一压。还有,她和京城相克,凡是从京城来的叶家人,见了她,都不得好死。轻则暴毙,重则天打雷劈。你可别不信。你要真想见,你随我来,我带你进去。只是,进去之后可没有后悔药吃,是死是活全看运气。” 小道士背着手,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往道观里走。 叶贵反而迟疑起来,迟迟没动。 家丁们更是往后退了两步,近在咫尺的道观,犹如洪水猛兽,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吃人。 “管家,这事……” 有胆子大的家丁上前一问。 叶贵咬咬牙,看着手里的信件,“回去!” 他可不敢冒险见四姑娘,他怕死!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更快,转眼消失在山林之间。 第2章 张皇后 小道士愉快地啃完鸡腿,毁尸灭迹,来到炼丹房。 “师父,我替你烧火。” “人都打发了?” “打发走了。一群胆小鬼,我一嚷嚷四姑娘天煞孤星,见了面会有血光之灾,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没见过像你这般糟蹋自己名声的人。” 小道士,名叶慈,正是侯府四姑娘。 她一脸乐呵呵,像个快乐的小蜜蜂,忙着添柴。 “这些年侯府从没过问过我的情况,我是生是死他们也不关心,恐怕更希望我无声无息死在这里。他们不在乎我这个四姑娘,我又何必在意他们的想法。天煞孤星,就算我不说,这名声也洗不掉。京城不回也罢,我瞧着也没什么好。” “你毕竟是叶家人。” “人家可没当我是叶家人。” 叶慈笑眯眯,说起自己的处境,她是半点不在意。 能有两世寿数,她很满足啦。 上辈子,她跟随老爹走南闯北,看阴阳风水二十载,结果啥也没学会,就学会了忽悠。 老爹说她不开窍,榆木脑袋,叶家传承要断绝了。 后来,老爹遭遇死劫,她替老爹受了这死劫,临死前让老爹找个有灵气的徒弟,将叶家道法传承下去。 老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老爹哭,怪好笑的。 就是有点遗憾,家族传承啥也没学会,年纪轻轻快要死了。 她的麻辣烫,她的火锅…… 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风,她死了,老爹竟然想不开妄图逆天而行,拼着被天道惩戒的后果,强行将她投入六道轮回。 这一轮回,好嘛,直接穿越时空,千年之久远,从现代到古代,投生到平武侯夫人苏氏的肚子里。 好巧不巧,被人批了个刑克六亲的命格。 天道总是留有一线生机。 在她年幼无能为力之时,幸遇师父青云子。 这一回,她隐约有了气感,用老爹的话说就是开了窍,多少能感应到一点点气运。 很玄妙,时灵时不灵。 以她观察,师父青云子的水平那是远高于老爹。 师父要炼丹,她当然是屁颠屁颠做个烧火丫头。炼丹之说,虚无缥缈,老爹不行,师父青云子说不定能行。 …… 叶贵一行人下了山,休整一晚,就往京城赶。 回到侯府,将信交上去,战战兢兢等候发落。 平武侯叶怀章看完信件内容,眉头紧皱,分明是个孽障。 “你连人都没见着,就敢跑回来,要你何用。” “侯爷恕罪,四小姐命格太硬,专克侯府上下人等。小的也想见四姑娘一面可是怕啊,怕没命回来伺候侯爷,没命替侯爷奔走分忧。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请侯爷责罚。” “自己下去领罚。” “谢侯爷开恩。”二管家叶贵如释重负,忙不迭退下。 老太太许氏也看了信件,“小小年纪,心眼倒是多。叶贵那么精明的人也能被她糊弄住。” “先不管四丫头如何,如今该如何给宫里交代?” 哎! 老太太许氏叹了一声,“实话实说吧!” “不会被问罪吗?” 夫人苏氏格外忧心忡忡,她可是见识过四丫头的厉害,还没出生就害得全家下诏狱。 她一边担心宫里问罪,一边又庆幸这个孩子没回来。 “就算被问罪,也只能实话实说。先看看宫里的态度再说。” 平武侯叶怀章寻了个机会,将事情告知方内监。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不是他不用心办差,实在是家中四丫头邪门得很。 方内监似笑非笑,“侯爷有心了。” 然后就走了。 走了? 平武侯叶怀章一脸懵逼的来,又一脸懵逼的回。战战兢兢好几天,宫里似乎没有问罪的意思,他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 帝后感情不好,此事朝堂内外众人皆知。 自从张皇后生下三皇子,帝后二人再也没同过房,见面必定要吵一架。 本朝规矩,立嫡立长。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三皇子是朝中唯一的嫡出皇子,按理该立他为太子。 皇帝却借口三皇子先天不足,身体虚弱,迟迟不肯立三皇子为太子。 后宫嫔妃同诸多朝臣一看,皇帝对嫡出的三皇子不满,这是机会啊。 以薛贵妃为首,朝中组成了一个皇长子党,对三皇子咄咄逼人,势要弄死对方。 偏偏皇帝还宠着薛贵妃和皇长子。 薛贵妃和皇长子一党势大,张皇后气得脑门子疼,做梦都想弄死薛贵妃,弄死皇长子。 同时,做梦都想让三皇子身体好起来。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只要儿子身体好起来,她倒是要看看皇帝还有什么理由拖着不立太子。 三皇子身体越来越虚,眼看快要不行了。 钦天监监正,本职乃是道家弟子,受张皇后恩惠,偷摸给张皇后出了个主意。 “宫中有邪祟,需命硬之人相克,三殿下方有机会好转。下官得知平武侯府有位四姑娘,八字相当硬,或许能成。” 张皇后蹙眉,“你的意思是……” “让这位叶四姑娘常伴殿下左右,或有转机。” “一个命硬之人,刑克六亲,相伴三皇子身边,难道就不怕伤了我儿?” “皇后娘娘明鉴,三殿下乃是帝后亲子,天潢贵胄,岂是命硬之人能克。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叶四姑娘刑克六亲,未必不能克邪祟。” 死马当活马医。 张皇后没打算瞒着皇帝,同皇帝吵了一架,于是就有了前面方内监问平武侯一事。 得知平武侯府办差不利,接个人都接不回来。 张皇后在后宫大发雷霆,“混账玩意,叶家自老侯爷过世,只剩下一屋子废物。来人,传我懿旨,前往云霞山宣叶家四姑娘进京。” “娘娘息怒,此事不可大张旗鼓。”方内监微微一躬身。 皇帝不想和张皇后吵架,于是派方内监走一趟。 张皇后呵呵一笑,“依着方公公的意思,此事该怎么办?叶家无能,可别让叶家耽误了正事。” “娘娘说的是,不如让咱家派一批人马前往云霞山,探一探这位叶四姑娘的深浅。” “一个小姑娘,来回折腾,你们到底何意?故意拖着等着我儿死吗?” “其实……” “说!” “宫中人多眼杂,陛下的意思是,不如让三皇子出宫前往云霞山,说不定身体就好了。” “你们欺人太甚,分明是想弄死我儿。我要见刘旦,叫刘旦过来。” 张皇后直呼皇帝名讳,整个天下也只有她敢这么做。 方内监不疾不徐,“陛下的脾气娘娘是知道的,与其闹一场受一顿责罚,不如趁机多要点好处。” “你还真是……” 张皇后咬牙切齿,没说出骂人的话。 皇帝刘旦欺人太甚,摆明了是欺负他们母子。以三皇子的身体为筹码,逼着她就范。 “是不是薛贵妃那个贱人在陛下耳边吹了枕头风?” 方内监低头不语。 张皇后呵呵冷笑,“贱人!这笔账我且先记着。她以为送走我儿,皇长子就能被立为太子,做梦!” 第3章 三殿下 马车停在驿站休整。 内侍邓少通搀扶着三皇子刘珩下马车,在驿站安顿下来。 打来热水伺候着三皇子洗漱,他就忍不住抱怨起来。 “陛下着实狠心,东西都不让多带,就这么让殿下出京。这哪里是出京养病,分明是流放。” “慎言!” 刘珩一张口就是连串咳嗽,吓得邓少通白了一张脸。 “殿下快用药。明知道殿下身体弱,陛下还狠心让殿下出京,去那什么云霞山。皇后娘娘闹了一场也不管用。陛下这是要逼死殿下啊!” “叫你闭嘴,你怎么就不听。”刘珩止住咳嗽,就是一顿呵斥。 邓少通嘴巴是闭上了,可那表情,眼神,都在表达不满。 堂堂皇子出京养病,竟然只有十来辆马车,外加二十来号随从。 另有五百侍卫,那都是皇帝派的人,等将三殿下护送到云霞山叶家庄,这五百护卫就会前往当地州府驻扎。 也就是说,三皇子刘珩身边可用之人只有区区二三十人。 这哪是皇子出行的派头,连一般官宦子弟都比不上。 皇帝还美名其曰,“养病就是要清静,人多吵闹。” 气得张皇后当面指着皇帝鼻子大骂,骂他不配为人父,分明是想害死三皇子。 皇帝刘旦气得再一次生出废后的念头。 只是一想到废后的后果,薛贵妃一党再无掣肘,于是只得压下废后的想法。 “小的心疼殿下,看着殿下受委屈,就替殿下打抱不平。” “父皇心意已决,身为人子唯有忍耐。” 刘珩嘴角微微一翘,表情不屑。 他身形消瘦,一张脸雪白雪白,没有半点血色。看着年纪不大,只是一说话,就显得老气横秋。 “也不知道叶四姑娘到底靠不靠谱,万一害了殿下如何是好。” “死了便死了呗。” 刘珩的态度很无所谓,仿佛并不在意自身的处境。出京也罢,流放也好,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坏。 跟在后面的五百侍卫可不是摆设,明为护送,实则监视。 父皇不信任任何一个皇子,即便是最受宠的皇长子,也要时刻承受猜忌。 刘家皇位传承,总是伴随着骨肉相残,血流成河。同时养成了帝王的铁石心肠。 儿子没了还可以再生。 对于帝王而言,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其次就是儿子。 因为一个猜忌,下令处死亲儿子的皇帝,本朝可不少见。 每个皇子见到皇帝,就像是耗子见了猫,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小心谨慎。 出京前往云霞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远离了父皇的目光,远离了宫中魑魅魍魉。 云霞山除了偏僻,条件简陋,外加一个命硬的叶四姑娘,也没什么不好。 联想到被家族遗弃的叶四姑娘,又想到自身,两个人倒有些同病相怜。 …… 云霞山,叶家庄。 左右两边各五个庄丁,一个个挺直了腰板,努力将自己变成一根人形棍子。 庄头陪在叶慈身边,显得焦躁不安。 叶慈坐在石墩上,手里把玩着一串木头珠子,她自个雕刻,师父青云子帮她开了光,应该很灵。 早在四五天前,她就接到消息,三皇子要来云霞山叶家庄养病,圣旨里还说不要大张旗鼓,悄悄地进村。 叶慈:“……” 这…… 她十分想爆一句粗口,骂皇帝是个神经病。 堂堂皇子殿下不在宫里住着,跑到这穷山沟养病? 喂? 到底是养病还是流放啊? 莫非是想借她的威名“克”死皇子,那她还有命活吗? 她也纠结了好几天,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位貌似被抛弃的三皇子殿下,想来想去也没个主意。 算了,她就不浪费自己的脑细胞,爱咋咋地,就当普通人对待。 “到了!” 道路尽头,尘土飞扬,十几辆马车不疾不徐驶来。 这么气派的车队,也只能是皇子殿下。 这小破地方,山沟沟,连县老爷都嫌偏僻,从不踏足。 也就是说,来往叶家庄的人,在过去最气派的就是赶着牛车的商队。 牛车那速度,扬不起这么多尘土。 唯有马车,才有这派头。 “都站好了站好了,从京城来的贵人,小心伺候着。” 庄头老吴吆喝着庄丁,十个庄丁,都是年轻力壮大个子,模样过关。是从近百个庄丁里面挑选出来的,个个精气神十足。 迎接皇子,别的不说,首先得将东家的气势拿出来。 庄头老吴来到叶慈身边,“东家,一会见到皇子殿下,咱们要不要跪下磕头啊?” 叶慈白了他一眼,“不用。都老实站着就行。” “是是是!不磕头没关系吗?” “这位皇子殿下自身难保,哪有闲功夫计较礼数。” 马车近了,在人前停下来。 内侍邓少通搀扶着三皇子刘珩下了马车。 叶慈打量对方,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双方的身高差距,张口就问道:“你这是还没长,还是长不高啊?就比我高了一点点。” “放肆!” 邓少通呵斥。 天啦撸,刚下马车皇子殿下就被天煞孤星的叶四姑娘搞了个下马威,这日子还能不能过? “无妨!你就是叶四姑娘?”刘珩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叶慈点点头,“你怎么跑我这里来养病?我这可是神鬼厌弃之地。” “都是神鬼厌弃之人,来神鬼厌弃之地养病正合适。京城传闻,叶四姑娘从小是个苦孩子,没想到你身量这么高,看来伙食不错。” 最多一米六的身高也算很不错吗? “那是因为你太矮。” “我长得比较慢,才刚开始抽条,后面肯定越来越高。” “可别吹牛!你可是皇子,如果成年后还是个矮冬瓜,应该会被人笑话吧。” 叶慈想到什么说什么。 刘珩始终笑眯眯,掩盖抽搐的嘴角。这位叶四姑娘同传闻完全不同,克不克邪祟不知道,反正嘴巴是真毒! 内侍邓少通嘴巴都歪斜了。 会不会说话? 到底会不会说话? 什么矮冬瓜,这是歧视,是污蔑,是对大周皇子的羞辱。 要是在京城,就凭这话,完全可以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你嘴巴怎么歪了?难道是水土不服吗?”叶慈指着邓少通,语气很关心,其实是看笑话。 邓少通:“……” 这位叶四姑娘好讨厌,京城就没有嘴巴如此毒辣的闺秀。 刘珩:“……” 他偷摸一笑,旅途的劳累和烦躁,在这一刻莫名地消失不见。 他轻咳一声,“嗯,这一路他照顾我很辛苦,是有点水土不服。” “那快进屋吧。” 叶慈在前面带路,一边介绍情况,“东厢跨院已经收拾出来,以后你就住那头。我这地方小,条件简陋,千万别嫌弃。就算你真的嫌弃也没用,反正我不可能拆了重建。 你要实在受不了这里的条件,翻过山十里外的双河镇,那地方条件不错,地势还算平坦。你可以搬到镇子上住。因为有码头,常年有客商来往,镇子还算热闹。” “不用,这里挺好。” 刘珩决定就在这住下了。 第4章 想挨打吗 院子狭小,屋内紧凑,比起宫里给宫女太监住的房子都不如,条件的确很简陋。 邓少通又开始替三皇子委屈起来。 “这地方如何住人。殿下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不如写信给皇后娘娘,将这里的情况好生说道说道,好歹要让陛下知道殿下吃了什么苦受了什么罪。” “就你多嘴。你当父皇不知道这里条件如何吗?” “陛下明知道这里条件艰苦,还要让殿下过来养病,到底是什么用意啊?” “还能有什么用意,母后同父皇感情不睦,父皇想废后却有诸多顾虑。将我打发出京,叫我在这里养病,母后担心我,又因我处处施展不开手脚,自然没力气同父皇争吵。父皇耳边清静,心情好转,过两年,说不定本殿下又要添几个弟弟妹妹。” “殿下的意思是,陛下用这个法子惩治皇后娘娘?” 邓少通说完,浑身一哆嗦。 刘珩扫了他一眼,“还不算笨。一时半会回不了京城,这里就是我们未来几年生活居所。你要是嫌条件简陋,就安排人做些改善。” 邓少通抹着眼泪,心疼啊,对皇帝充满怨言又是深深的恐惧。 皇帝收拾人的法子都和常人不一样,钝刀子割肉,不仅痛而且持久。还不如直接抹脖子利索。 庄头老吴带着几个农家妇人,抱着数床新弹的棉被来到东垮院。 “山里晚上凉,东家吩咐多安排几床被褥,都是新弹的棉花,暖和得很。” “拿进来吧!” 刘珩站在院落,院子里一颗桃树,已经结了果子。再过一两月就有桃子吃。 邓少通指挥这群妇人收拾院落房屋。 眼看天色渐暗,他问庄头老吴,“晚膳可有准备?” “咱们庄子上有两个厨房,一个大厨房一个小厨房。今晚上大厨房做饭,小厨房没开火。你们赶紧收拾好,就到外院大厨房用餐。” “没人送饭吗?” “我们这没这规矩,大家都是去大厨房用餐。今晚烧公鸡,蒋胖子的拿手好菜,去晚了可没有吃的。” 邓少通又要气哭了,都没人送饭,欺人太甚。 他家殿下堂堂嫡出皇子,竟然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 “殿下,这饭没法吃啊。” “胡说!大厨房今晚烧公鸡,通知大家麻利点,吃饭要紧。” 说完,刘珩带头朝外面走去。 大厨房很好找,因为烧公鸡的香味已经飘出来了。 本以为大厨房就如这山沟沟一样简陋,出乎意料窗明几净,一排排长方形木头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 二十来个庄丁和仆妇端着饭碗,已经急不可耐,只等开饭。 “竟然让殿下和一群下苦力的庄丁仆妇一起用饭,这这这……这分明是羞辱。” 邓少通又着急了。 刘珩没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到最前面的桌子,在叶慈对面坐下。 “这里吃饭真热闹。” “殿下不嫌弃就好。” “客随主便,自然不嫌弃。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身边有几个人水土不服,不思饮食。可否请厨房单做几样清淡的饮食?” “当然可以。” 叶慈打量对方,“你身体虚弱,你怎么没水土不服?莫非你的病情其实不太严重。” 她很疑惑啊! 真的很好奇,于是就问出口。 刘珩浅浅一笑,“一个时辰前,我刚服了药,所以现在看起来还好。这一路上,我饮食很少,不知为何,这会倒是觉着有些饿。或许,云霞山真是个养病的好地方,尤其是在四姑娘身边。” 叶慈托着腮,很好奇地问道:“京城那边是不是传闻我是天煞孤星,命硬克亲缘?” “我只听说四姑娘命硬克邪祟,别的倒是没听说过。如今看来,这个说法有点道理,我一来到四姑娘身边,就觉着身体轻了些,开始思饮食,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烧公鸡是何等美味。” 站在一旁伺候的灯少通,他都愣住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似乎,貌似,殿下跨进叶家庄之后,真的没有咳嗽诶。 难道钦天监监正说的是真的,叶四姑娘真有克邪祟的作用? 这破烂山沟沟真能养好殿下的身体? 真要这样的话,对于叶四姑娘无礼之处,他就当做没看见,捏着鼻子认了。 咦? 叶慈感到意外,“我竟然还有克邪祟的作用吗?我自己都不知道,京城哪位‘高人’替我宣传的,我得谢谢他啊!” 刘珩笑眯眯说道:“自然是钦天监监正大人亲口说的。” “莫非这位监正大人是个神棍?” “或许!” “那他有没有替我算算,我何时能发财?”叶慈很好奇。 刘珩表情没变,眼神却透着同情,“叶姑娘很缺钱吗?” 叶慈忙着点头,“谁会嫌钱多。” 刘珩就有些不满,当然不是冲着叶慈,而是冲着平武侯府。 “侯府没给你钱吗?他们将你送来这里,难道就不管不问吗?” “头几年还派人送钱,最近几年双方已经断绝了来往,自然也没钱送来。他们不送钱,我也不用将庄子上的出产给他们送去。” 叶慈很无所谓,半点不觉着委屈。 侯府不给她送钱,她就不送庄子上的出产。 等于是这个庄子记在侯府名下,实际上出产的一切都归她所有。 她觉着这样挺好,没人过问,没人干涉,不要太自由太爽。 但是…… 显然刘珩不是这么想。 对平武侯府的不满,他重重记上一笔。 如此冷酷恶毒对待亲生女,不配为人父母。 若非宫里提起叶四姑娘,恐怕这位四姑娘哪天死在外面,侯府都不知道。更遑论替她操心人生大事。 饭菜上桌,或许是忙碌了一天,叶慈胃口极好,接连用了两碗米饭,才觉着八分饱。 她朝刘珩看去,她两碗饭都吃完了,对方才用了半碗。 这食量……嗯,让人忍不住皱眉头。 “殿下吃饱了吗?” “饱了!” “才吃这么一点就饱了,难怪殿下长不高,当心以后真的长成矮冬瓜。不对,你吃这么一点,长不成冬瓜,最多就是个豆芽菜。” 叶慈话里话外都是嫌弃啊。 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长身高的年纪才吃这么一点,还想不想长高? 邓少通:“……” 到叶家庄第一天,自家殿下多次受到身高上的羞辱,欺人太甚! 殿下为啥不计较啊,难道真的是因为叶四姑娘克邪祟的名声? 嘤嘤嘤…… 他想哭! 刘珩:“……” 他嘴角抽抽,很想怼回去怎么办? 他一个大男人,同一个小姑娘计较,好像很没品,显得没有容人雅量。只是……叶四姑娘一张嘴真的好毒啊! 他在京城的时候,明明涵养很好,很难有人让他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今儿他算是遇到克星了。 分析了一番,找出了其中区别,京城人士说话都含蓄,大不了装作听不懂。叶四姑娘或许根本不懂何为含蓄,逮着什么说什么,简直不给人一条活路。 他含蓄怼了一句,“四姑娘出门在外,有没有挨过打?” 叶慈:“……” 这话她花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然后她哈哈一笑。 “殿下莫要小气,我就开个玩笑。这话论起来也是金玉良言,多吃才长得高啊!” 其实,以前她说话是很含蓄的。 或许是这十几年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生活,没有管束,让她的性子越发跳脱,脱去了上辈子练就一身人情世故,回归天性。 反正这地盘上,她最大。自然是逮着什么说什么。 换别人‘我的地盘我做主’十几年,也会养成这脾气。 “四姑娘言之有理。只是身体欠妥,今日能用下半碗饭已经是近些日子吃得最多的一回。” 咦? 身体真有这么差? 刘珩冲她点头,“本殿下的确是来养病的,四姑娘不必多做试探。” 哦! 叶慈一脸坦荡,没有被人拆穿的心虚。 堂堂一个皇子跑到她的地盘养病,她当然要多做试探。 第5章 你是在装病吗 天蒙蒙亮,院门被敲响。 仆妇送来早饭。 邓少通特意看了眼天色,莫非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 “东家交代了,从今日起小厨房每天开火。殿下想吃什么吩咐一声,厨房做好就送来。要是殿下不嫌我等粗鄙,也可去小厨房用餐。” “你们东家人呢,她也在小厨房用餐吗?” “我们东家已经用过早饭,正准备巡山。” “巡山?” “山上种了一些庄稼,东家不放心,要亲自去看看。” “能否派人告知贵东家,本殿下也想巡山瞧一瞧周围环境,能否请她稍等片刻。”刘珩从里屋出来,已经穿戴整齐。 不说其他,光是他这张脸,真好看啊。 上了年纪的仆妇们,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饱饱眼福。 要是再高一点,壮一点,那就更好了。 瘦胳膊瘦腿,一副瘦弱小身板,难怪东家嫌弃他是豆芽菜。 仆妇放下餐食,躬身退下。 邓少通气得跳脚。 原本看在叶四姑娘能克邪祟,对自家殿下病情有帮助的份上,他已经打算不计较之前的事情。 万万没想到啊…… “殿下,叶四姑娘是在耍我们玩吗?昨日还说小厨房不开火,又说这里没有送饭的规矩。今儿,瞧瞧,仆妇不是会送饭吗。” “现在是我们有求于她,她欺负我们又能如何。她的地盘她定规矩,自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我们且看着,听着。” “这这这……殿下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都已经被父皇打发到这山沟沟里自生自灭,已经没有比这更委屈的。区区送饭与否,这点小事,又何须在意。” 刘珩心态很好,反过来劝邓少通不要斤斤计较。 该吃饭吃饭,该上山上山。 出了门,跟上叶慈,开始巡山。 翻过一个土坡,视野瞬间开阔。这山沟沟里竟然藏有几百亩水田。 叶慈也没藏着掖着,“左边一百亩,种子是托人从岭南一带买回来的。右边的水稻,种子是我们自己经过几年培育筛选出来的。两个品种都种下,待到秋收对比收成,就知道哪种种子更适合这里的土壤气候,或许还有改良的余地。” “四姑娘喜欢种庄稼?”刘珩很好奇,他是第一次碰见亲自操持庄稼的闺秀。 这位四姑娘同传闻大不相同,喜好也是少见。 叶慈抿唇一笑,“种庄稼挺有意思的,尤其是喜获丰收的时候,成就感十足。再说了,庄子这么多人要吃饭,不种庄稼还能种什么。” “你身为庄子东家,犯不着亲自操持这些事情。毕竟你一个姑娘家……” “哈哈哈……” 叶慈大笑,打断对方的话。 刘珩有些疑惑。 叶慈也不解释,带着他继续爬山,来到果园。 今儿,叶慈的主要任务,是检查葡萄嫁接成果。 当年,她跟随老爹走南闯北,见识过富贵温柔乡,也见识过荒野乡村。去过一线大城市,也到过新农村。 她不懂种地,但她见过。 她见过别人种地,见过别人如何培育种子,如何做果树嫁接。 她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用到这些知识。 这年头葡萄金贵,听说皇帝就特别稀罕从西域运来的葡萄还有葡萄酒,还特意派遣朝廷使臣出使西域。 甚至传闻,宫廷有专人负责培育西域葡萄品种,只是好像没成功,一直都处于失败,再来,失败,再来……无限循环中。 本地也产葡萄,当地称之为土葡萄,又酸又小个,没人吃,连狗都嫌弃。 她就想着有没有办法改良本地葡萄品种,尝试了一番,宣告失败。 后来她灵机一动,终于想到嫁接,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十几株西域葡萄苗。 第一次嫁接,失败。 这是第二次嫁接,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西域葡萄苗用完了。如果这次再失败,她就只能攒钱明年再接再厉。 来到葡萄园,她的脚步都变得小心翼翼。 负责看守这一片的庄丁,更是小心谨慎,声音就跟蚊子似的,却又透着一股子兴奋。 “东家,我瞧了眼,真的出苗了,出了一颗苗。东家快看,就是这里。” 被砍断的本地葡萄枝干上,捆绑了一圈稻草。 没有塑料薄膜,她只能用稻草替代。这也是她今年最后一次尝试。 之前曾用过碎布头,用过肠线,各种她能想到的保护嫁接伤口不感染病虫害的办法,都但宣告失败。 最后一次,她选择了稻草。 枯黄的稻草上面,一片嫩嫩的葡萄叶子展开了一角,小指头那么大一点,很脆弱,却带着生命气息。 真的成功了? 叶慈自个都不太敢相信,误打误撞竟然成功了。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哇,真的诶,嫁接真的成功了,出苗了。 “这是什么?” 一颗脑袋伸过来,紧靠着她,将她唬了一跳。 她侧目一瞪,“殿下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我叫了你,你没听见。”刘珩眼神清澈,顿时就让人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叶慈:“……” 庄丁冲她点头,三殿下的确叫了她。 叶慈理亏,她摸了下鼻子,“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 刘珩:“……” 他低头偷笑,他发现叶四姑娘很要强啊。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 “葡萄!” “葡萄?” 刘珩仿佛被打开新世界大门,“葡萄长这个样?从断口出芽是什么道理?” “嫁接!你是不是想问什么是嫁接?就是将两个相似品种接在一棵树上,用来改良品种,更适应当地气候和土壤。” “类似培育筛选种子?” 诶,这个皇子也很懂吗。 她多嘴问了一句:“你懂农事?” 刘珩嗯了一声,“每年立春,父皇和母后就会带领大臣,做半天农耕。父皇重农事,所以,我们这群皇子也会自觉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为了讨好你父皇?”叶慈的问题又直接又犀利,根本没去思考这个问题是否合适。 刘珩坦然一笑,“是啊,为了讨好父皇。可惜,父皇不吃这一套。” “就算你父皇不吃这一套,你们也必须学着讨好。他吃不吃是他的事,你们这群皇子要是不知道讨好,就是你们的错,错了就要受罚。” 刘珩:“……” 他盯着叶慈,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叶慈冲他一乐,“很意外我会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 她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佛是在说:快来夸我啊!我这么聪明又机灵,至少要夸个五百字。 刘珩低头一笑。 这位叶四姑娘还自夸起来,这脸皮厚度,他是自愧不如。 嗯! 他捏捏下巴,“听闻叶四姑娘拜青云子道长为师,不知道本殿下可有荣幸拜会尊师。” 叶四姑娘同一般意义上被父母厌弃抛弃的‘孤女’完全不同,或许原因就在于她有个好师父。 于是,刘珩生出了拜会这位传闻中的青云子道长的想法。 只是…… “不巧,几天前我师父出门云游四海,归期不定。” 刘珩:“……” 他嘴角抽抽,感觉好像,似乎,被针对了。 叶慈盯着他,“我也有一个问题不吐不快。出门巡山,从大门到这,路程虽然不远,但一直都是爬坡。殿下身体不好,爬坡却不见劳累气喘,更不见咳嗽。你这病……”是装的吧!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这就是刘珩的回答。 第6章 有钱的快乐 “殿下快服药!” 邓少通领着小厮,送来小马扎,温水,又是伺候服药又是拍背。 “四姑娘,我家殿下是真的病了,从胎里面带来的病。” 邓少通又是担心又是着急,还不忘解释。 叶慈面色疑惑。 一通咳嗽,撕心裂肺,仿佛随时会断气,叫人心惊胆战。 服了药,可算是止住了。 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庞,这会更显灰白,感觉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板子。 刘珩喘匀了气,冲叶慈抱歉一笑,“让四姑娘见笑了。” “你这病……宫里那么多医术顶尖的御医,那么多名贵药材,治不好?” “从会吃饭开始就在吃药,这病,御医们也是无能为力。”刘珩摇头笑笑,一副已经看开的模样。 叶慈冲邓少通伸手,“把药丸给我看看。” 邓少通犹豫。 刘珩点点头,他才从药盒里面拿出一粒药丸,递给叶慈。 “这可是御医亲自为殿下调制的药丸,效果很好的。” “天天吃?”叶慈将药丸凑近鼻端闻了闻,凭借味道,好几种药材名称已经在脑子里打转。 “一天三顿服用。” 她将药丸还给邓少通,“是药三分毒,少吃点药吧。你这病,我瞧着,就是太郁结,心情不畅造成的。既然你已经来了叶家庄,一时半会估计也回不去,以后呢,每天出来爬爬山活动活动,身子骨健壮,身体自然会逐渐好起来。” 刘珩望着她,“叶姑娘这话……莫非这药丸有问题?” 叶慈笑了笑,“药丸是好药丸。只是,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你不腻吗?每天少吃两顿死不了。再说了,你一天三顿的吃,也没见身体好转。每天少吃两顿,想来也不会比现在更差吧。” 刘珩含蓄一笑,“叶姑娘言之有理,是我愚钝。妄想靠药丸活命,却忘了药丸并没有让我的身体好转,无非是苟延残喘。” 叶慈朝着葡萄园外面走去,刘珩起身跟上。 叶慈缓缓说道:“我们都知道,小孩子身体虚弱。等孩子逐渐长大,长大到十几岁的时候,身体会越来越强壮。小时候吹个风都有可能要命,十几岁年轻力壮的时候吹一整夜的风都没问题。 你正是年轻火力壮的年纪,按理说,你能长到这个年纪,身体应该要比小时候强壮一些,这是自然规律,除非你得了咳血之类的绝症。既然没咳血,又是从胎里带出来的老毛病,没道理你还要和小时候一样一天三顿吃药。我是这么想的,你姑且听一听。你要是觉着我说的没道理,就当我我什么都没说过。” “多谢叶姑娘关心。这番话粗听是胡言乱语,细细一想又颇有道理。你说得对,年轻火力壮的年纪,没道理连幼童时期都不如。这药,看来是有必要少服用。” “殿下三思!”邓少通急了,“御医特意交代,殿下必须一天三顿按时服用……” “有叶姑娘在,怕什么。” 叶慈嘴角抽抽,“我就一凡人,不治病。” “叶姑娘不治病,却可以开解心结,克邪祟,比起御医强多了。” 叶慈:“……” 她想一脚踹翻对方,又怕对方讹上她。 算了,算了。 她大人有大量,不和病秧子计较。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真相信我能克邪祟?看不见摸不着,说不清真假的事情,你真相信?你堂堂皇子殿下,见多识广,能被这种说法忽悠?” 刘珩脸上总是挂着淡然的笑容,像个优雅的贵公子。 他反问道:“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本殿下来了叶家庄,顿觉神清气爽,饭菜都能多吃两口。说不定真能多活几年。” 此人是个大忽悠啊,一句真话都没有。 叶慈撇撇嘴,没有追根究底。 考虑到对方的身体情况,她干脆打道回府,问问蒋胖子中午吃什么。 “那是什么?”刘珩貌似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他指着一片山坡地,绿绿葱葱,像树又觉着不应该是树。 叶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了起来,“那是甘蔗。” “甘蔗?用来榨糖的甘蔗?”刘珩很稀奇,语气里全是兴奋和探究的欲望。 “正是用来制糖的甘蔗。” 刘珩感叹道:“小小叶家庄,竟然种植了如此多的品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叶姑娘经营有方,果然非同一般。” 叶慈乐呵呵,谦虚道:“一般,一般。区区小破山庄,不值一提。” 口里说着小破山庄,神情还是很得意的。 刘珩低头闷笑一声,叶姑娘比他想象中的更有趣,时而精明时而迷糊,七情六欲皆在一张脸上,是个通透人,也是个有趣人。活得简单爽朗。 叶家庄是个好地方啊! 叶慈心情好,身为主人还是要有待客之道,“中午想吃什么,我让蒋胖子给你做。菜地里什么菜都有,吃鸭子吗?不如晚上来个酸萝卜老鸭汤,中午就来点红烧肉。 只是你身体虚,怕是吃不了太油腻的饭菜,那就来个下饭菜。这个季节正是出笋的季节,笋子炒肉可是一绝。你能吃笋吗?有没有什么忌口?万一食物过敏,罪过就大了。 你要是在叶家庄出了事,皇帝会不会将我杀头?皇后肯定不会放过我。算了算了,你还是吃点清淡的饭菜,虽然味道一般般,胜在安全。” “叶姑娘不用如此小心翼翼,大部分饭菜我都能吃,不曾有过食物过敏。你说的笋子,我很想尝尝味道。” “你吃过笋子吗?你要是吃过,倒是可以让蒋胖子中午烧一道笋子炒肉,再来两个下饭菜,来个汤。” “吃过干笋子。” “那就没问题。” 叶慈心里头也是担着责任。 刘珩堂堂一皇子,到叶家庄养病,无论如何,表面功夫肯定要做足。 她决定,以后就让蒋胖子专职小厨房。他的几个徒弟,则负责大厨房。 庄子上干活的人多,吃饭的人也多。 尤其是刘珩带来的二十几个随从,外加马匹,可都是吃货大户。 她犹犹豫豫,快到庄子大门口的时候,才问道:“殿下带来的马匹,喂养一般的草料行不行?” “马匹会有专人照料,叶姑娘不必操心。” 叶慈毫不掩饰地松了一口气,养马那可是大户人家才有资本。 她一个小女子,钱财有限,养马昂贵,一两匹还能负担,十几匹怕是要将压箱底的钱财掏空还得负债。 这么说吧,养一匹马所耗费钱财,可以养一二十号人。 无论是古代还是在现代社会,养马都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起的事业。 尤其是刘珩的马匹,都可是吃着精细饲料长大的千里驹,费用更是天文数字。 刘珩看着她偷偷松口气的样子,就觉着很欢乐。 突然就生出想要吓唬吓唬她的想法。 “叶姑娘,本殿下在宫里一餐至少十菜一汤,每天还不重样。” 叶慈瞪大一双无辜的眼睛,满脸震惊。 她嘴角抽抽,很不容易才将吐槽的话吞下去,貌似平静地说道:“十菜一汤没有,最多三菜一汤。” “我掏钱!” “你掏钱也没有。条件就这样,有钱也买不到好货。” 说完,她气呼呼走了。 有钱了不起啦? 嗯! 有钱的确里了不起! 第7章 帝后 京城,皇宫! 张皇后收到两封信件,一封是亲儿子刘珩来信,报喜不报忧,半点不提环境艰苦,日子难过。还在信件里面插科打诨,逗她开心。 另外一封信,是她安插在儿子身边的侍卫寄来的,详细说了叶家庄的环境,生活条件,三殿下平日里生活起居。重点介绍叶慈叶四姑娘的情况。 张皇后看完信件,手都在发抖。 又气又怒又担忧。 好一个叶慈叶四姑娘,竟然给给堂堂嫡出皇子下马威。放肆! 早就料想到山沟沟里面的叶家庄,条件必然十分艰苦。然而实际情况,依旧出乎意料。 哪那是人住的地方啊! 她的宝贝儿子,身体不好,还要受这般苦楚。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张皇后狠狠哭了一场。 嫡出皇女新平公主驾到,“听闻弟弟来信,女儿急忙赶过来。母后为何哭泣,难不成三弟他出了意外?” 新平公主联想到刘珩的身体,立马着急起来。 三弟刘珩不仅是张皇后的依靠,也是她的依靠。 本朝公主,哎,一把辛酸泪,就没几个落到好下场。 皇帝陛下的亲姐姐,长公主的的丈夫儿子都被下了诏狱,随时毙命,更何况她们这些做女儿的。 没有个兄弟依靠,宫里面的宫人都能欺负死她们。 她是皇后的闺女,又得公主爵位,就这,在宫里面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凡事谨慎小心。 如果说世上谁最希望三皇子刘珩身体好转,一个张皇后,另一个就是她。 张皇后抹着眼泪,将信件递给闺女,“你弟弟太苦了,陛下的心着实太狠。来人,去请陛下,就说本宫有事同他商量。” 新平公主看完信件,气得浑身发抖,“叶慈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弃女,她怎么敢?羞辱皇子,就该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虎落平阳被犬欺。你兄弟被发配出京,又是那么偏僻的地方,连个像样的宅子都没有。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你兄弟是遭到了陛下的厌弃,自然有人上赶着欺负他。” “母后,这事不能罢休。三弟被送出京城养病,我们拦不住。但是,如今三弟在叶家庄日子艰难,若是我们继续坐视不理,后续只怕有人会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届时,不光是我们在宫里的处境艰难,三弟那里更是照顾不上。女儿以为,这一次无论如何要替三弟讨回一个公道。” 张皇后连连点头,“本宫正有此意。一会你父皇过来,你回避一番,本宫亲自和你父皇商量此事。” “母后千万要忍着,不要和父皇争吵。” “本宫自有分寸。” …… 皇帝名刘旦,年号元康。 元康帝也收到了金吾卫密探送来的密信,事无巨细,自三皇子刘珩到达叶家庄之后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无论大小,全都详细写在信中。 元康帝看了信件很生气啊! 他的儿子,他非打即骂,下旨赐死全凭心意。但是,这不等于别人就能擅自欺辱他儿子。 堂堂皇子,就算被打发出京,该有的尊荣也不能少。 方内监从殿门外躬身走进来,“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有请。” 哼! 元康帝丢下信件,“她定是找朕吵架,朕就去会会她。” 一甩袖,元康帝径直前往未央宫。 屏退左右,新平公主回避,帝后二人时隔一个来月再次面对面,双方只留下心腹内侍在身边伺候。 “老三的处境,陛下想必已经知道了。老三出京凄凄凉凉,谁知那叶家庄犹如龙潭虎穴,那个叶慈更是蛇蝎心肠,不体谅老三病重,反而处处为难。老三身体虚弱,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 陛下狠心将他赶出京城就算了,竟然还拦着伺候的下人跟随,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也难怪那个叶慈没将他放在眼里,肆意羞辱。老三是陛下的亲子,陛下若是还有一丝一毫身为父亲的责任,就不该坐视不管。” 张皇后一番说辞,声情并茂,拿出手绢擦拭着眼泪。 “皇后想要如何?”元康帝直捣黄龙,不想和张皇后太多纠缠。 张皇后瞬间收了眼泪,“将老三召回京城。” “那不行!”元康帝干脆拒绝。 张皇后咬牙切齿,“刘旦,你还是不是人?” “除了召老三回京城,别的要求朕会认真考虑。”元康帝冷哼一声。 天下间,唯有张皇后敢直呼他的名字。这一刻,他又一次生出废后的想法。 别看张皇后跋扈,咋咋呼呼,好像没脑子,不懂讨好皇帝。 其实…… 张皇后聪明极了,不仅聪明而且极有分寸。 她自知和元康帝夫妻情分早就没了,两人也就维持个帝后名分。她如果安分守己,做个贤惠皇后,不用想都知道,早八百年就被薛贵妃给干翻了。 薛贵妃是谁?那可是元康帝的白月光。 当年元康帝登基,想立薛氏为后,被以张家为首的朝堂重臣阻拦。那会元康帝势微,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这些前尘过往,都是如今元康帝秋后算账的理由。 张皇后自知身家性命艰难,她和元康帝青梅竹马,对这个男人的脾性太了解。干脆放弃了身为皇后的矜持,吵,不顺心就吵,不顺心就闹。 这么做,果不其然,元康帝虽然不来未央宫过夜,却时不时来她这里坐一坐,吵一吵。似乎是想体验一下身为一个人,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丈夫的滋味。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 元康帝当皇帝久了,权柄日重,威严极盛。无论是朝臣还是后宫嫔妃,个个都是顺着他的意思。 唯有张皇后,敢和他撕破脸争吵,敢直呼他的名字。 元康帝无数次斥责张皇后没有规矩,却有无数次主动踏进未央宫,主动找茬吵架。 说到底,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需要吵架发泄。想要活得真实,就找张皇后。 张皇后将元康帝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故而她从不收敛自己的脾气,却极有分寸,往往在元康帝即将真正发怒之前收敛锋芒,结束争吵。 今日也不例外。 张皇后拿出原配嫡妻的底气,拿出张家人的嚣张气焰,就要皇帝给个说法,甚至指着皇帝的鼻子大骂不配做人。 元康帝气得脸发绿。 张皇后见火候差不多了,当即提出真正的要求,“叶家庄不仅便宜,而且简陋。让少府拨款,给老三修建一座像样的宅子。另外再安排两百宫人伺候。另,钱财饮食,各方面都给好生贴补他。” “修宅子小事。你的意思是,让老三搬出叶家庄?” “正是。” “呵呵……” 元康帝连连冷笑。 “据朕所知,老三去了叶家庄,身体大好。可见钦天监监正的话管用,那个叫叶慈的小姑娘果然克邪祟。朕以为,修宅子一事可以暂缓,叶家庄地方狭小,你派太多人过去伺候也住不开。 不如这样,着少府备齐二十车行李,外加宫人二是,送去叶家庄。你也可以派遣心腹,跟着走一趟,瞧瞧老三的身体是不是真的有好转。” 张皇后怒了,“你就如此吝啬,连一座宅子都舍不得?” 元康帝声音比她还大,“朕是舍不得宅子吗,朕是担心老三的身体。” 张皇后当即说道:“大不了宅子修好了,让叶慈跟着老三一起住进去。” “你确定?叶家庄就在云霞山山脚下,云霞观的青云子听闻有些道行。叶家庄受云霞观庇佑,说不定有些名堂,故而老三去了病情才会有好转迹象。若是另外选址修建宅子,未必有住在叶家庄的好处。你确定要冒这个险?” “那就让青云子亲自布置新秀的宅子。” “不妥不妥!这些修道之人,脾气古怪,你若强逼,万一暗地里搞鬼,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青云子敢搞鬼,就诛叶家三族。”张皇后杀气腾腾。谁敢伤害她儿子,她就要谁的命。 元康帝再次冷笑,“叶家庄由原先的荒野偏僻之地,到如今果木飘香,这里头少不了多年费心经营,才有此气象。如此好地方,可不是区区一所宅子能取代。再一个,你以为青云子会在意叶家三族性命?”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替老三修建宅子。你就是不待见我们母子,是不是我们死了你才安心?不想修就算了,何必找这么多借口。大不了我从私库里面拿钱,给老三建宅子。” “这是宅子的问题吗?张阿蛮,你不要胡搅蛮缠。” “我就是胡搅蛮缠又如何。我儿在山沟沟里面受苦,陛下还不许我闹腾,是什么道理?” 元康帝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要修随你,但是朕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老三出了意外,你可别怨恨朕。” 说完,元康帝拂袖离去,一脸怒气冲冲。帝后二人再次不欢而散。 ------题外话------ 求五星好评,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8章 如意算盘 元康帝一走,张皇后脸上哪还有丝毫不满。转眼间已经恢复了笃定从容。 新平公主回到张皇后身边,“母后,父皇为何如此狠心吝啬,修一座宅院也不肯松口。三弟独自在偏僻山沟沟养病,还要被叶慈小贱人欺辱,长此以往如何是好?” “你当你父皇只是狠心吝啬吗?” “难道不是。” 张皇后嗤笑一声,“修宅子简单,花费不了多少钱。我问你,宅子修好后,要做什么?” “添人!” “不错!你父皇防备的正是这个。” 新平公主恍然大悟,“父皇是担心三弟身边人太多?” 张皇后呵呵冷笑,说不出的讥讽鄙夷,“你父皇啊,多疑喜猜忌,对亲兄弟如此,对待亲儿子同样如此。他绝不能容忍任何皇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尤其是老三,占据着嫡出皇子的大义名分,如今缺的就是人。 堂堂皇子的宅院能小吗?宅子够大,就能容纳足够多的人。你父皇将老三打发出京,你以为只是帝王的狠心,那你就想得太简单了。 转眼,老三就到了该封爵出宫的年纪,朝堂天下都盯着这件事。你父皇急啊!一旦封爵,官员侍卫都得配齐,去了封地天高皇帝远,还不是想如何就如何。 怎么办?干脆找个养病的借口将人打发出京,人不在京城,封爵一事理所当然推后。不封爵,老三身边没人可用,更不能名正言顺蓄养上千侍卫私兵,也没有封地赋税可供养私兵。说到底,都是权势闹的。 恐怕你父皇巴不得老三早点病死,如此一来,朝堂上再无人敢以嫡子年长为借口,催他立下太子。” 新平公主控制不住地浑身一哆嗦,她可以确定,身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怕啊!无比的害怕! “三弟如何是好?母后如何是好?我又该怎么做?” 她一副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小眼神可怜得很。 张皇后叹了一声,“这等大事,又涉及到皇权斗争,只能顺着你父皇。但你父皇也知道自己理亏,趁着这机会,咱们多要点好处。就算掏不空少府,也要替老三替你多要些庄子钱财奴婢。有钱傍身,比什么都强。” “三弟那边,难道就这样了吗?” “暂且只能忍耐。” 张皇后纵然不甘心,也知道现在不是和元康帝硬碰硬的时候。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三皇子刘珩被皇帝打发出京,美名其曰养病,你可知去哪里养病? 去哪里? 传闻中的叶四姑娘知道吧,那个天煞孤星。三皇子就是到天煞孤星身边养病去啦。 流言越来传越广,每个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 在京城在官场不太受重视的平武侯府叶家,也听到了类似的传言。 大夫人苏氏出门做客,贵妇们有意无意提起心头煞星叶四,一开始苏氏还心中恼怒,认为她们是故意看自己的笑话。听到后面,不对劲啊,怎么又扯上了三皇子。 苏氏不敢相信,又不敢不相信,一面派人打听消息,一面派人请丈夫叶怀章回府商议要事。 叶怀章刚到家,苏氏就急切问道:“外面的传言,侯爷听说了吗?” “那么多传言,你说的是哪一个?” “还能是哪一个,就是关于四丫头,三皇子去四丫头身边养病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在朝堂上就没听到一点风声?外面都传遍了,你总不能半点消息都不知道吧。” 苏氏已经快要压抑不住内心的不满。 丈夫才干平平,只能守成,既无进取之心,也无进取的能力。甚至连撞狗屎运的机会都没有。 堂堂侯爷,又是朝廷命官,消息还不如一个四品官员家眷灵通,她是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还得压住心头的火气,耐心问话。 叶怀章摸了摸头,不甚在意地说道:“我是有听到几句闲言碎语。这种无稽之谈,毫无根据的谣言,你不会真的相信吧。” 苏氏气急败坏,“侯爷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当金吾卫和绣衣卫是摆设吗,谣言快传遍了京城,金吾卫和绣衣卫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宫里也是静悄悄,侯爷就不想想这里面的深意?若非有人故意放出消息,若非宫里默许,谣言能传遍京城,还没人干涉?” 叶怀章明显愣了下,“夫人的意思是,这事是真的?” 苏氏咬牙切齿,“我看此事八九不离十。这就解释了,之前方内监为何突然提起四丫头。” 啊? 叶怀章恍然大悟,后知后觉。 他一直奇怪方内监的态度,这下子一切都说得通了。 此时,下人来报。 “老太太请侯爷和夫人前去说话,说是有要紧事情相商。” “老太太肯定也听到了风声。此事是该好好商量一番,拿出个对策。四丫头始终是叶家女,我们叶家总不能一直装作不知道。” 苏氏很果断,拉上叶怀章前往松鹤堂。 侯府三巨头碰面,下人屏退。 老太太许氏手握佛珠,说了句禅意,“该来的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外面的流言,老身已经人派详细打听过,从张家传出来的消息,肯定不会有错。 三皇子的确去了四丫头那里。说是四丫头命硬克邪祟,陛下特意让三皇子前去养病。 另外,四丫头给自个取了个名字,你们两个做父母还不知道吧,传出去该说你们狠心绝情。 她叫叶慈,慈悲的慈,传闻是她师父青云子给取的名字,慈悲化解煞气,也算是用心良苦。” “老太太……” 苏氏有些难堪,‘狠心绝情’四个字绝对是冲着她来的,她委屈啊。 老太太许氏抬手制止了苏氏,“老身知道你为难,但,眼下的局面已经不允许你继续假装没生过四丫头。她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你是她的亲娘。过去十几年你没管过她,如今,三皇子已经去了她身边,你若是继续不管,世人都不会放过你,说不定宫里也会拿你作筏子。 不管你心头多委屈,好歹要将面子功夫做足。老身打算派人前往田庄,一来看看情况,随时汇报。二来也是向宫里表明我们侯府的忠心,三殿下在庄子养病,万万不能有丝毫委屈。听闻三殿下出京,一切从简。那是陛下体恤,我们做臣子的不能不知趣,宫里不方便做的事情,我们得替宫里做好。侯爷,老身说得可对?” 叶怀章重重点头,“既然三殿下已经去了田庄,我们侯府不知道则罢,知道了就必须有所表示。不过,三殿下乃是少年脾气,恐怕不喜欢粗使婆子在身边伺候,还是同龄人更有话题。” 老太太许氏连连点头,很是赞许,“是这个理。” 短短时间,大夫人苏氏已经想通了,并且说服了自己。 “不如就让二郎走一趟庄子,也是替我们看看四丫头,不知道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二郎读书用功,夫子也称赞他少年稳重,有他陪伴在三殿下身边,想来是极好的。” 叶二郎是侯府长房嫡子,苏氏的第一个孩子,叶慈一母同胞的兄长,也是苏氏最宝贝的孩子。 侯府的未来,全寄在叶二郎身上,若是能借此机会同三殿下结交一番,说不定还能博个美名前程。 叶家人想得很美好也比较简单,同三殿下结交,根本不担心有什么危险。 三殿下身子弱,基本上没机会参与夺嫡之争。 不参与夺嫡,也就意味着安全有保证。 若是将三殿下伺候好了,张皇后一高兴,赏一个前程,岂不美哉。 第9章 不尴尬 “三殿下身边若有红袖添香,或许更美。” 老太太许氏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叶怀章同苏氏两口子,闻歌知雅意,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氏微蹙眉头,转眼又舒展开。 她试着说道:“那就让三丫头和五丫头随二郎一起前往田庄,就当出门散散心,长个见识。” 三丫头是二房的姑娘,五丫头则是苏氏的亲闺女。 二房一直以大房马首是瞻,三丫头不足为虑。 老太太许氏赞许道:“三丫头性子稳重,五丫头性子活泼开朗,倒也不错。依着老身看,二丫头也可以跟着去。” 苏氏心头顿时不满。 二丫头是三房的姑娘,嫡出。 三房老爷同叶怀章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是老太太亲生的。百姓爱幺儿,这在老太太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老太太许氏心疼幺儿三老爷,爱屋及乌,自然也喜欢三房的二姑娘。 二姑娘正处于适婚年纪,为了婚配一事,全府都跟着操心。 老太太许氏安排二姑娘前往田庄,用意不言自明。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平日里侯府姑娘没机会接触到皇子皇孙。如今天上掉馅饼,三殿下就在自家田庄养身体,这等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安排二姑娘前往田庄,美其名曰看望堂妹四姑娘叶慈,实则是为了接近三殿下。 就算是个病秧子殿下,若能嫁给皇子,那也是一步登天。等到三殿下封爵,就是妥妥的王妃。 侯府的姑娘当了王妃,就算只是个边缘皇子,对于政治边缘化的侯府,也是一步登天的待遇。 更重要的是,张皇后只有三殿下一个儿子。对待儿媳妇的娘家,是不是也该照顾一二。比如提拔儿媳妇的亲爹,侯府三老爷。 “咳咳……” 苏氏连续咳嗽,这是在给侯爷叶怀章暗号。 二丫头要嫁人,难道五丫头就不嫁人了吗? 叶怀章终于机灵了一回,他忙说道:“二丫头已经是大姑娘,这个时候出门不合适吧。有三丫头和五丫头在,外加二郎,够了。人多了也不好。三殿下自幼病弱,不喜热闹,人多嘈杂。万一惹怒了三殿下,岂不是得不偿失。” “二丫头知情知趣,喜读书,擅琴棋书画。想来三殿下身边正缺这么一个人伺候。”老太太许氏语气还算温和,态度却格外强硬。 “这……人多了些,不合适。”叶怀章在做最后的挣扎。 老太太许氏扫了他一眼,“那就让三丫头留下,二丫头同五丫头跟着去。” “不行!” 苏氏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连忙解释道:“三丫头稳重,五丫头性子跳脱。有三丫头在,我不担心五丫头闯祸。” 老太太许氏轻蔑了地扫了眼苏氏,对方的心思她一清二楚。 “五丫头要去,二丫头也要去,三丫头不去也不行。依着老身的意思,三个丫头都去。反正她们还没见过叶慈,难得的机会正好四姐妹凑在一起亲近亲近。” 老太太许氏的意思很明确。 言下之意,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苏氏气得绞着手绢,内心愤恨不已。面上还要附和老太太许氏英明。 两口子辞了老太太,回到上房,苏氏就同叶怀章抱怨起来,“老太太安排二丫头跟着去庄子,未免太过偏心。三房的姑娘是宝贝,咱们家的姑娘难道就是一根草吗?” “你少说两句。事已至此,你还是想想该如何交代五丫头。别到了庄子上,触怒三殿下,那可不妙” “一想到三房要跟着蹭好处,我心头就不爽快。你且瞧着,真要让二丫头得逞,三房不知道会张狂成什么模样。” “二丫头如果真发达了,也是咱们侯府的荣耀。说到底,都是叶家人,你想开点吧。” 叶怀章努力劝服苏氏,道理那是一套一套的。 道理苏氏都懂,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就是不痛快。 她面上附和着,心头却在筹谋要如何坏了二丫头的好事,绝不能让二丫头得逞。 …… 云霞山,叶家庄。 天气变化莫常。 前几天还凉飕飕的,出门还要披一件外袍。这两天气温突然升高,让叶慈仿佛置身三伏天。 她往躺椅上一趟,就不乐意动弹。 如果这时候有个冰镇西瓜,再来两个美人唱曲,那日子不要太美。 她问大厨蒋胖子,“弄点冰粉来吃吧。地窖里存的冰块是时候发挥作用,为本姑娘消暑解愁。” 蒋胖子一脸乐呵呵,笑得跟个弥勒佛似得,有好吃的他比谁都积极。饿了谁也饿不着厨子。冰粉肯定有他的一份。 “有好吃的吗?” 三皇子刘珩走进院落,开口就是问吃的。 叶慈很是嫌弃,她怀疑对方长了一个狗鼻子。 刘珩对于叶慈嫌弃的目光,在多日锤炼下,早已经免疫。 就连内侍邓少通,都可以做到无视。他已经想明白了,在叶家庄讨生活,就得脸皮厚实。但凡脸皮薄一点,都会被气死。 叶慈那张嘴啊,不说话的时候,人美心善。一旦开口,能将人直接气出心绞痛。 蒋胖子端出来半桶豌豆,“殿下来了啊,东家嫌天气热,吩咐小的弄点凉粉吃。” 多日相处下来,蒋胖子同刘珩一群人也算是混熟了。 他不是叶家庄的庄丁,是被叶慈忽悠来的。过去也是在外面混过江湖,见识过大场面。故而,他已经能做到轻松自如地相处。不像庄丁仆妇那般拘束。 “凉粉是何物?”刘珩的语气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来到叶家庄,日子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枯燥乏味,反而见识到很多新奇的玩意。 “消暑的小点心。”蒋胖子指了指半桶豌豆,安排两个徒弟筛选,之后用来磨粉。 ”本殿下很是期待。”刘珩还让邓少通去帮忙,然后自来熟地在叶慈身边坐下。 两张躺椅,两个人。 叶慈手持蒲扇,朝他多看了两眼。 刘珩随口问道:“叶姑娘今儿没去巡山?” “天热,不想动弹。殿下今日没出门散步?” “和你一样,天热,不乐意动弹。” “殿下今日没咳?” “早上的时候咳了几声,吃了药感觉好多了。” “恭喜殿下。希望殿下的身体能早日痊愈。” “怕是不能如你的意,没法早日痊愈。”说完,刘珩还冲她一笑,笑得特别无辜。 “哦!” 叶慈挑眉,“陛下好不容易才将你打发出京,的确不能早日痊愈回京。只是……我这地方狭小简陋,真不嫌弃?要不你去镇上住,反正离着也不远。” “叶姑娘去镇上住吗?” “不去!” “那就没办法了。自然是叶姑娘走到哪里,本殿下就跟到哪里。天下间,能克本殿下身上邪祟的人,唯有叶姑娘一人。” “你还真相信我能克邪祟啊!”叶慈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刘珩浅淡一笑,“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宫里人相信。” 叶慈抓头,她总不能强行赶人。只是身边天天跟着一个狗皮膏药,的确令人很烦恼。尤其是这个狗皮膏药身份尊贵,骂不得,打不得,还得小心伺候着,还要担着各种风险,真是…… 她要索偿精神损失费,否则亏大了。 “殿下,住宿费伙食费劳务费医药费,结算一下吧。” 刘珩:“……” 为啥叶慈要钱,要得这么理直气壮呢?半点都不尴尬。 他轻咳一声,“我用一个消息换住宿费伙食费劳务费医药费,如何?” “什么消息?” “关于叶家的消息。” “叶家的消息不值钱,最多只能换住宿费。其他的费用赶紧结算,我穷得都快要喝西北风了。” 刘珩:“……” 他嘴角抽抽,很想说一句:叶姑娘啊,就你这地主老财的模样,真没看出和西北风有啥关系。西北风不背锅。 第10章 良心喂狗吃了 圆润饱满的豌豆被石磨反复碾压,磨成细细的粉末。接着,又用竹筛筛选,反复操作,留下最精致最细密的豌豆粉。 半碗粉,一碗水,调和在一起。 之后,锅里倒上四碗水,烧至将开未开之时,将调和好的豌豆水粉缓慢均匀地倒入热水中,一边倾倒一边不停搅拌,用小火。渐渐地,豌豆粉在锅里开始凝结成胶状,倒入木桶,放置在地窖冰块中,待到傍晚时候就能吃上冰镇凉粉。 若是口味重,切上蒜末姜末洒上油辣子再来点酱油和陈醋,最后再洒上二八十六颗葱花,若是有花椒粉也可以洒一点,搅拌均匀,火辣辣又清凉解暑的凉粉成功出炉。 想到这里,叶慈快要忍不住流口水。 叶慈很馋。 三皇子刘珩看着她馋,自己也跟着馋起来。 他忍不住手欠,拿手轻轻弹了弹刚刚从地窖冰块里面拿出来冰凉凉的凉粉,好Q弹。 那手感,有种莫名地成就感。 “这东西怎么吃?” “就这么吃。” “此物凉性,殿下慎用。”邓少通身为三殿下身边的内侍,真是操碎了心。 刘珩却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本殿下随意用两口,想来无妨。” 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豌豆如何变成可以入口的凉粉,就像是变戏法一样,不可思议。即便没亲自动手,但亲眼见证,也就等于自己动手,好有成就感。 无论如何也要尝两口,就算会难受一晚上,也要先满足了口腹之欲。 这种事情,过去在宫里,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一言一行皆守着规矩,太医不让吃的食物,他绝不嘴馋偷吃。 来到叶家庄,貌似天天都在破例。引以为傲的自律,显然已经抛弃了他。 叶慈极力推荐,“凉粉好吃。尤其是像现在天热的时候,来一碗重口味凉粉,又辣又爽,透心凉。还有一种特别解暑的吃法,将凉粉和冰块一起捣碎,就着冰块吃凉粉,那滋味,三伏天的时候天天都想来一碗。” 看着叶慈一副回味沉醉的模样,刘珩就笑了起来,感慨道:“叶姑娘身体真好。” 即便是在最热的三伏天,也少有人能天天就着冰块吃小零食,尤其是姑娘家。 敢这么吃的,身体一定极好,没病没灾,吃嘛嘛香。 叶慈安慰他,“等你身体养好后,你也能天天这么享受。” 刘珩笑了笑,不置可否。 蒋胖子拿着菜刀,就跟变戏法似得,刷刷刷几下子,长条状凉粉装入白瓷碗。 叶慈肯定是要重口味,辣椒必不可少,稍稍多放点醋…… 刘珩的碗里就只有凉粉,看起来好寡淡。 叶慈问他,“要不要给你放点霜糖。” “不用。我先尝口味道。” “单这么吃,味道很普通,只能消暑。不如放一点点陈醋。” “好啊!” 叶慈亲自给他放了两滴醋,示意他可以吃了。 刘珩用木勺挖了一小块,放入嘴里细嚼慢咽。嗯,冰凉凉,滑嫩无比,带点陈醋酸味,果然适合消暑。 他朝叶慈看去,红彤彤一碗凉粉,吃得额头冒汗。 那体验,那滋味……刘珩突然生出想要尝一口重口味凉粉的想法。 叶慈突然端着碗跑开,离他至少五步远。 她警惕地看着他,“你不要冲动啊!我不想死,你肯定也不想死。” 刘珩:“……” 他还什么没做呢,只是脑子里想了想,叶慈怎么那么大的反应。 叶慈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那一瞬间,她突然七窍洞开,气感波动,就感受到了对方心头强烈的欲望,危机感油然而生。手脚比脑子快半拍,不等想明白,立马就端起碗跑得远远的。 叶慈也很无语,重活一回,她开窍了,对得起老爹地期待,师父地栽培。 只是,她的气感时灵时不灵。今天突然灵光这么一闪,嗯,看着刘珩无辜的样子,好像有点尴尬。 邓少通后知后觉,恍然大悟。他不仅挡在了刘珩身前,还命人将碗筷全部收走。 叶慈则是趁机,刷刷刷,几口就将剩下的凉粉全部吃饭,不给刘珩丝毫机会。 并且叮嘱蒋胖子,“看好厨房,不许任何人偷吃。” 就差明着说:防的就是三皇子殿下。 刘珩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本殿下什么都没做,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防什么似的防着本殿下,着实放肆!” 叶慈心满意足,擦擦嘴角,重新回到椅子上,“殿下喝茶。我们现在来聊聊你的消息。” 典型地转移话题,还无比生硬。 刘珩心头一乐,“叶姑娘反应如此之大,看得出来你是真怕本殿下偷吃。莫非本殿下吃一口重口味,真能要了性命不成?” 叶慈郑重其事,“不确定,不清楚,所以我不能冒险。小命就只有一条,必须珍惜。想必殿下以前从未吃过辣椒,你又病恹恹的,万一一口下去,肠胃不适,腹痛腹泻,真的有可能死人。” 刘珩点点头,“说得有道理。不过,本殿下之前也不曾尝过凉粉,你为何就放心让我入口?” “这么热的天,吃一口凉粉,想来问题不大。” 此刻,叶慈也是一阵后怕,万一刘珩吃出问题,她是真的要偿命。 不过…… 刘珩吃凉粉的时候,她没感受到危险,多半是没问题。 两人面前都有一杯茶,刘珩抿了一口,“叶家派人过来,很快你就能见到兄长,还有几位姐妹。” 啥玩意? 叶慈盯着他,他冲她眨眨眼,表明消息属实。 哈哈…… 叶慈发出两声意义不明的笑声,“叶家派人过来,都是冲着殿下你来的吧!我就是一个无足轻重,无足挂齿的小人物,他们恨不得我死了,当然不可能特意派人来看望我。” “可是,叶家对外宣称,是为了看望和照顾离家多年的你,特意派人过来。就算他们是冲着本殿下来的,也得由你担这份责任。” 刘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反应。 呵呵! 叶慈冷笑两声,“殿下倒是会推卸责任。京城离着叶家庄好几百里路,最近三天两头不是下雨不是骄阳暴晒,这个季节赶路就是活受罪。 男人出门我能理解,几个姑娘不在侯府享受闺阁小姐的待遇,偏要出门受罪,人家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殿下你身上。叶家姑娘,怕是有心为殿下红袖添香,恭喜殿下,艳福不浅。” 她语气调侃,分明是想看笑话。 刘珩半点不在意,“本殿下乃是堂堂嫡出皇子,没有本殿下点头同意,谁都别想靠近本殿下五步之内。倒是叶姑娘你,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肯定躲不了。” 叶慈:“……” MMP,叶家果然不干好事,尽给她找麻烦。 刘珩笑着继续说道:“本殿下生来锦衣玉食,各色美人自小看惯了,看多了。区区侯府闺秀,怕是还入不了本殿下的眼。本殿下若是真需要红袖添香,只需一句话,宫里自会送来几车美人,各有特色。而且,眼前还有叶姑娘你……” 呵呵! 叶慈回敬他两个白眼,格外嫌弃。 刘珩见状,哈哈大笑,“总而言之,叶家来人,是叶姑娘一个人的麻烦。本殿下作壁上观,只等看戏。” “要脸吗?良心不会痛吗?”叶慈发出灵魂拷问。 刘珩端起茶杯,轻声一笑,“在叶姑娘手底下讨生活,还要什么脸。至于良心,早就喂狗吃了。” 第11章 谁说了算 侯府五姑娘名叫叶卫兰,是叶慈一母同胞的妹妹。 自出京以来,马不停蹄赶路,偏偏路况不好,马车颠簸,着实烦闷且焦躁。 她狠狠踢了一脚车厢,以此发泄内心的暴躁。 三姑娘叶卫茹轻声提醒道:“妹妹稍安勿躁,再有一天的路程就能顺利到达云霞山。” 哼! 叶卫兰冷哼一声,“你没听钱婆子说嘛,云霞山的庄子,就是一个小破庄子,条件极为艰苦。” “可是那里有三殿下。” 三姑娘叶卫茹一句话就堵住了叶卫兰抱怨的话。 叶卫兰气呼呼的,自个生闷气。 马车再次停下。 前面有个大坑,需要挖土填埋,方能过去。这一耽误,少说又是半个时辰。 叶二郎,名叫叶卫权,乃是侯府长房嫡子,不出意外侯府下一任继承人就是他。 只可惜…… 侯府远离权力中心,侯爷叶怀章本事有限,几次上书为叶二郎请封世子,都被留中不发,宫里始终不肯表态。 叶怀章手中无权,胆子也不大,宫里不表态,他也不敢打听消息。生怕犯了忌讳。十几年前,叶家那场祸事,把他吓怕了,做事总是透着一股子小心谨慎。 叶二郎敲开马车门,“三妹妹,五妹妹,若是嫌马车里气闷,不如下来透口气。放心,周围没有外人。” “二姐姐人呢?”叶卫兰问道。 “二妹妹她身体不适,有些水土不服,就不下来了。” 叶卫兰一听,立马露出一脸的不屑。 出京的时候,本来安排三姐妹一辆马车,有个说话解闷的伴。 当着长辈的面,叶卫兰答应得好好的,无比乖巧。一出京城,立马翻脸,说什么也不肯和二姑娘叶卫芸乘坐一辆马车。 于是乎…… 叶卫兰同三姑娘叶卫茹一辆马车。 二姑娘叶卫芸单独一辆马车。 这会一听说叶卫芸身体不适,她立马说道:“她肯定是装的,二哥你别被她骗了。” 叶二郎捏鼻苦笑,“这里风景极好,两位妹妹真不下马车。” 三姑娘叶卫茹一副挣扎犹豫地模样,“要不去看看二姐姐。她身体不适,我们做妹妹的理应去看望。” 叶二郎连连点头,“三妹妹言之有理,都是自家姐妹,没有过夜仇。” 呵呵! 五姑娘叶卫兰不屑冷笑,本想反驳,转念一想,改了主意。 “三姐姐说得对,是该去看看二姐姐。否则,传到京城,老太太该骂我们不敬二姐,没有规矩。” 她一点头,三姑娘叶卫茹明显松了口气。很显然,之前斗胆开口,都是冒着被驳斥的风险。 两姐妹先后下了马车。 雨水过后被太阳暴晒晒得板硬的黄泥土路,并不是那么美好。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会崴了脚。 顺着婆子们踩出来的一条小径,来到马车前。 “二姐姐,我们来看望你,你身体好些了吗?”三姑娘叶卫茹率先开口问道。 随着话音落下,马车车门从里面推开,露出了二姑娘叶卫芸一张娇媚的脸蛋。 “谢谢三妹妹,五妹妹。劳你们费心了。”说完,拿着手绢捂着嘴唇轻咳一声。 五姑娘叶卫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二姐姐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啊。按照行程,明日就到了云霞山。届时,二姐姐病情若是没有好转,如何是好?三殿下乃是天潢贵胄,本身身子骨又弱,二姐姐这一病,哎呀,耽误了。” 具体耽误什么,懂得都懂。 叶卫兰语气真诚关心,一双眸子分明是在看笑话。 二姑娘叶卫芸放下手绢,白皙嫩滑的脸颊缺乏血色,这一路想来过得不太舒心。 她轻声说道:“五妹妹提醒的是,可不能将病气过给了三殿下。只可惜,二位妹妹受我牵连,身上怕是也沾染了病气,到了庄子上也得养上一段时间,确保无事。” 叶卫兰一听,直接一脚跳开。 她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将病气过给三殿下,这个罪名她担不起。 她又气又怒,冷哼一声,“二姐姐是在幸灾乐祸吗?” 二姑娘叶卫芸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五妹妹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我关心两位妹妹还来不及,又怎会幸灾乐祸。我知道五妹妹一直对我有意见,只是没想到你对我误会这么深。三妹妹,你替我分辨分辨可好。” 三姑娘叶卫茹遭受无妄之灾,顿时就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她面色尴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干脆闭嘴吧! 正所谓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你让三姐姐分辨什么?”叶卫兰冲在前头,替三姑娘叶卫茹解了围。“是不是幸灾乐祸,你知我知。你别以为到了云霞山,就能得逞。我会盯着你的。” 二姑娘叶卫芸轻声一叹,“五妹妹对我误会颇深,无论我怎么解释想必你也不肯听。别的我不清楚,但是五妹妹心中所想所思,我还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五妹妹似乎忘记了一件要紧事。” “什么事?”叶卫兰狐疑不定。 叶卫芸郑重其事说道:“三殿下为何前往云霞山叶家庄?皆因为四妹妹在那,他是去养病的。四妹妹是什么性子无从得知,但是三殿下的脾性,大家多少都听说过。 三殿下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甚少出现在人前。据说驭下极严,规矩极大。五妹妹的暴躁脾气,到了庄子上,恐怕还得收敛一二。否则,触犯了三殿下的规矩,你一人受罚事小,连累侯府事大。” “你威胁我?” “我只是善意提醒五妹妹。” “不用你提醒,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就没见过像你这般愁嫁的女子,侯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你……你……” 叶卫芸眼泪瞬间就飙下来,委屈大了。 “五妹妹你过分了!”她怒斥,然后‘啪’,重重关上马车车门。 叶卫兰胜了一筹,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我们走。” 三姑娘叶卫茹不敢反驳,只能紧跟上,小声嘀咕了一句,“五妹妹不该那样说。” “三姐姐是要教训我?”叶卫兰猛地回头,目光锐利。 三姑娘叶卫茹连连摆手否认,“在外人面前,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哼! 叶卫兰冷笑一声,“你放心,在外人面前我一定给足她面子。二姐姐什么目的,三姐姐不会不知道吧。她就是为了攀高枝。她做得,凭什么我就说不得,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三姑娘叶卫茹低着头,小声说道:“有的事情能做却不能说。” “你少教训我。”叶卫兰一脸烦躁。 更令她烦躁的是,明日到了云霞山叶家庄,即将见到叶慈,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一想到自己的亲姐姐,竟然是个天煞孤星,刑克六亲,连带着她的名声也受牵连,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踩了一脚路边的狗尾巴草,暗下决心,明儿见面,她非得给叶慈一个下马威不可。让她知道,姐妹当中究竟谁说了算。 第12章 真正的下马威 临近中午…… 树荫下,叶慈同三殿下刘珩对弈。 她就是个臭棋篓子,别说走一步算十步,她连走一步算三步都不会。 手中黑子落在棋盘上,刘珩抿唇一笑,问她:“确定要走这一步?” 咦? 难道这一步有问题。 叶慈盯着棋盘琢磨,左看右看都是一步活棋,可以来回纵横。 她顿时嘚瑟道:“落子无悔。” 刘珩笑了笑,“这可是你说的。” 啪,白子落下,直接封杀,连吃三个黑子。 叶慈都懵了,怎么回事。 “不对不对,刚才我这步棋走错了,重来。” 她悔棋,悔得理所当然。 刘珩嘴角抽抽,也不反驳她,任由她乱来。 一旁伺候的邓少通已经没眼看下去,天下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偏偏自家殿下还能容忍,愣是陪着臭棋篓子叶慈下了一个上午的棋。 这要是在宫里,简直不敢想象。 他都怀疑自家殿下是不是被叶慈下了蛊,否则,自家殿下不仅包容,还一脸笑眯眯,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不可思议。 像叶慈这种臭棋篓子,谁下谁知道,能把人气心绞痛。 殿下不仅不嫌弃,还如此有耐心的陪着下棋,硬生生将自己的水平从天上打落到地下十八层,就为了让叶慈高兴。 不忍直视啊! 他忍不住说道:“叶姑娘刚说落棋无悔,转眼就打脸,这不好吗?” “观棋不语真君子,邓公公稍安勿躁。你看你家殿下就没说话,此乃君子风范。” 歪理邪说! 不可理喻! 邓少通气得眼睛一翻,熟练地翻出了一个白眼。 刘珩顺杆子爬,“本殿下当然是君子。叶姑娘可有想好下一步怎么走?” 叶慈抓耳饶腮,她走任何一步,似乎对方都有办法堵截她。 忍无可忍,直接开启新地盘,在空白的地方落下黑子。 刘珩看着棋盘上可见的黑子漏洞,他是忍俊不禁。 哎,放她一马。否则,她一会又该哇哇大叫。 瞧,他就是如此的友爱和善。 此时,小丫头娟儿蹦蹦跳跳跑进来,“启禀东家,大门外来了好多人,都是从侯府来的。吴伯伯让我来问东家,该如何安置他们?” 侯府的人到了,来得好快。 叶慈不甚在意地说道:“告诉吴庄头,先将人带到客院安置,洗漱。等用过饭菜,我再到大厅见他们。” 小丫头娟儿领了差事,欢快地走了。 叶慈继续下棋,谁都别想中断她的兴致。 刘珩装似不经意地询问,“兄妹到来,叶姑娘真不出去迎一迎?” “不去!这么热的天我去门口迎他们,疯了吧。要是他们给我一个下马威,我是接还是不接?与其让对方给我下马威,不如我给对方下马威。” 叶慈理直气壮。 本就没感情的人,若非都姓叶,谁认识谁啊。 虚情假意那一套在她这里没用。 至于侯府那群人作何感想,她根本不在意。 刘珩笑了笑,“你不去大门迎接,从规矩上来说,他们就能挑你的刺。” “我会在乎?”叶慈似笑非笑。 “你是否在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迟早要回到侯府,面子情总要做足。” 叶慈点点头,有点道理。 可她不想回侯府。 “回到侯府那个牢笼,怕是要减寿十年。我只想于山野间逍遥自在,大不了跟着我师父云游四海。” “恐怕有些时候不能如你的愿。随心所欲本就是世上最昂贵的事情。” 叶慈托腮看着他,神情若有所思,“你这人真扫兴,总是这么人间清醒。偶尔糊涂,不好吗?” 刘珩闻言不由得一笑,“心中清醒,日常糊涂。叶姑娘,你输了。” 叶慈低头一看,妈妈呀,棋盘已经是白子的天下,黑子阵亡啦,无路可跑。 “再来一盘!” 她再接再厉,永不气馁,如同打不死地小强。 …… 仅有庄头带着庄丁仆妇在大门口迎接,正主叶慈连面都没露。 纵然是好说话的叶二郎,也露出了不满神色。 更别提五姑娘叶卫兰,气得就差甩鞭子抽人。 三姑娘叶卫茹有些忧心忡忡,未曾见面的四妹妹叶慈,看这情形貌似不太好相处。 二姑娘叶卫芸轻咳一声,“二哥,天气炎热,不如先进去休整。四妹妹人就在庄子里,跑不了,迟早会见面的。” 叶二郎按下心头的火气,点点头,只得先进庄子休整。 待到他们一行人安顿下来,换洗,用过饭菜之后,已经是午睡时间。 吴庄头及时出现,“东家请诸位前往大厅用茶,还准备了一些消暑的点心。” “东家?呵,她算哪门子东家。”五姑娘叶卫兰轻蔑一笑。 叶二郎问吴庄头,“四妹妹都在忙些什么?我们到了这么长时间,她才肯露面。” 吴庄头陪着笑,“好让二公子知道,东家一上午都陪着三殿下对弈,输了又输,为难得很。刚用过午饭,这不,急匆匆赶来同诸位小主子见面。” 这…… 叶二郎神色有些微尴尬,很快又开心笑起来,“三殿下的事情要紧,四妹妹做得对。自家兄妹,耽误一些时间不要紧。” 几位姑娘神色各异,反正不如叶二郎那般开怀。心中已经勾勒起叶慈的长相模样和性情,能得三殿下青睐,应该有过人之处吧。至少,脾气不能太坏,还得有过人的才情。 如此说来,叶慈能有今日,多亏了她的师父。没有师父教导,何来才情?何来人情世故? 二姑娘叶卫芸微微垂首,表情有些严肃。 五姑娘叶卫兰冲她一乐,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刚到叶家庄,已经遇到了第一个对手,那位名声在外四姐姐叶慈,一会定有好戏可看。 吴庄头带路,一行人来到会客大厅。 仆妇上茶,上点心,外加冰镇绿豆汤。这天气用来消暑,最合适不过。 片刻之后,叶慈姗姗来迟。 叶家人终于得见庐山真面目。 “四妹妹?” 叶二郎率先开口,看着眼前健健康康,双眼神采奕奕,眉宇间皆是混迹山野间的胆大爽朗英气勃勃。没有侯府闺阁姑娘的娇弱气,浑身上下给人以青春逼人的野性气息,以至于让人忽略了她的姣好容貌。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京城闺秀的姑娘,在她身上看不到规矩束缚。 见到她就仿佛看到了山林,看到了自由。 “你就是侯府二公子?” 叶慈也在打量对方几人。 叶二郎明显愣了一下,对方的称呼很古怪。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小细节的时候。 确定了对方身份,他立马露出笑容,“终于见到了四妹妹。四妹妹这些年受苦了,都是哥哥无能,不能为妹妹出头。” 哦! 叶慈不为所动,她朝几位姑娘看去。 叶二郎忙介绍道:“这位是你的二姐姐卫芸,这位是你的三姐姐卫茹,这位是你一母同胞的五妹妹卫兰。以后大家多亲近亲近。” 叶慈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下子轮到叶家三位姑娘愣神,预想了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唯独没想到叶慈是这般模样,又是这副冷漠态度,连招呼都不打。 分明是一副不认姐妹的样子。 “初次见面,没想到四妹妹如此羞涩。”二姑娘叶卫芸出面解围。 可惜,叶慈不领情。 “别姐姐妹妹瞎叫,我们不熟。” 噗嗤…… 五姑娘叶卫兰当场笑出声来。 二姑娘叶卫芸下不来台,她转而说道:“哎,四妹妹对我们有怨气是应该的。这些年……” “你是想说我这些年受了苦,心头有怨气,不和你们亲近是可以理解的。接下来,你们要用爱心和关心感化我,让我找到认同感,一起做好姐妹是吗?这话你自己相信吗?行了,大家已经见过面,那些虚情假意暂且收起来。” 叶慈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直接往主位上一坐,“我来,打算是和你们约法三章。这,第一条就是我的地盘我做主。谁要是在我面前摆侯府主子的派头,妄想插手田庄大小事情,那就别怪我翻脸。” 第13章 不吃这一套 “没规没矩,荒谬透顶。” 一声怒斥,来自于五姑娘叶卫兰身后。 叶慈循声看过去,一个中年妇人,面相看着就很刻薄。 她努努嘴,问道:“你是谁?” 五姑娘叶卫兰朗声说道:“四姐姐还不认识吧,这位是钱婆子,母亲身边最得用的人之一。上次她就来过,只可惜是四姐姐不曾见到她。母亲关心四姐姐,故而派了最得用的钱婆子来照顾,也能教教四姐姐规矩礼仪。” 钱婆子昂首挺胸,一副主子跟前最得用的人的派头,那骄傲的头颅好似一头母鸡里面的战斗鸡,别提多自豪。 叶慈当场笑出声来,“就她?一个跑腿的仆妇,也叫最得用的人?自个规矩都没弄明白,还要教我规矩?五姑娘莫非是在开玩笑。” 叶卫兰:“……” 有点尴尬。 钱婆子怒火上头,“四姑娘自小缺乏管教,不懂尊卑礼数,奴婢不和你一般计较。” 叶慈呵呵冷笑,“这婆子说话太难听,让我很不痛快。来人,拖她下去关柴房,先饿她三天,知道些好歹。” “谁敢!”钱婆子一声怒吼。 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 叶二郎出面打圆场,“四妹妹,她真的是母亲跟前得用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和我有关系吗?”叶慈一句话怼回去,“还站着干什么,忘了谁是这庄子的主人吗?拖下去,关柴房饿三天。谁敢私下里给她吃食,那就是和我过不去。” 一声令下,吴庄头再无迟疑,一挥手,几个仆妇冲上来拖人,下手老狠了,没有半点迟疑手软。 钱婆子挣扎怒骂,仆妇直接上手堵嘴,还趁机揍了对方几拳头。 很快,人被拖下去,大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以为叶慈不到大门迎接,就是今日的下马威。 显然,大家都将事情想得太简单,把叶慈也想得太简单。 收拾钱婆子才是真正的下马威。 连侯府夫人苏氏的面子都不给,更别说叶二郎的面子。 叶慈这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什么侯府,什么母亲,在她眼里都是浮云。 几个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看。接下来的谈话似乎难以进行。 叶慈才不管他人脸色,继续说道:“你们为什么来云霞山,来这个庄子,大家心知肚明,就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三殿下住在东跨院,他见不见你们,愿不愿意给你们机会,大家随缘。 你们别来烦我,我也不干涉你们私下里的作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丑话说在前头,才能确保你们住在庄子里的这段时间,彼此都有个还算过得去的体验。这就是约法三章的第二条。如果有意见,等我说话再提出来。大家友好协商,争取求同存异。” 她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然后继续说下去; “至于第三条,还要请二公子给个章程。庄子条件如何你们都看见了,地方简陋,出产有限。你们一来,连带着下人,好几十号人。每天人吃马嚼,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我也不怕大家笑话,更不怕你们说我市侩,这么多人,庄子养不起。所以,不知道二公子是个什么章程,打算在这里住多长时间,有没有具体地安排?” 叶二郎:“……” 长到这个年纪,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叶慈这般直白直接的人,见面开口就是钱。 嗯……有点错愕惊诧。 仔细想想,也能理解。 自小缺少教养,不懂为人处世,能将一个田庄打理好,想必已经用去了所有的精力。 “费用方面,四妹妹放心。一切饮食起居,自有侯府负担。另外,侯府还为庄子添置了一些家具器物,晚几天就能送来。如果四妹妹还有其他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能办到,绝不推辞。” 瞬间,叶慈对叶二郎好感倍增。 这位便宜哥哥,貌似还算是个拧得清,也比较好相处的人。心眼肯定没有那三位姐妹多。 “多谢二公子。” 叶二郎苦笑一声,“我与四妹妹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无论四妹妹是否承认,我都是你亲二哥。” 叶慈不置可否。 让她开口叫哥哥,看表现吧。 别以为有一层血缘关系,就可以摆兄姐派头。 五姑娘叶卫兰率先发难,“四姐姐说完了吗?我也有几句话想说。四姐姐开口公子闭口姑娘,你是打算不认我们吗?无论如何,我们都姓叶,斩不断的血缘亲情。我知道,侯府对你有亏欠,但这不是四姐姐拒人千里之外的理由。没有侯府的庇护,恐怕四姐姐也不能平安长大。” 叶慈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依着你的意思,我是背靠侯府长大的?” “当然。”叶卫兰神色郑重。 呵呵! 叶慈嗤笑一声:“那个钱婆子有没有告诉你们,当年我是如何被送到田庄,又是何人负责照顾我?” 沈众人懵逼,显然不清楚其中内情。 叶慈也不见怪,继续说道:“都不知道就对了。因为送我来田庄的许大许婆子两夫妻,染上赌博,欠下赌债。他们本打算变卖田庄物件还钱,顺便想将我闷死,然后一把火烧了田庄,报一个意外。只要操作得当就能全身而退。若非我师父路过,救下我,并控制住许大两口子,我早就化成一抔黄土。” “竟然还有这等事?”叶二郎一脸惊诧。 叶慈嘲讽一笑,“这才刚开始,二公子请听我慢慢道来。后来,我师父将许大两口子送入衙门,你们猜事情怎么发展?你们以为官府会秉公处理,根本不可能。 许大两口子好歹也是侯府的下人,事关侯府脸面,官府第一时间通知了侯府。然后,侯府为了保全脸面,并未替我出头,而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瞧,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侯府的人,然而我的性命还不如两个下人重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侯府不仅没有派人来看一眼,从此以后更是将此处遗忘,不仅没人也没有一文钱送来。 如果不是因为三殿下在此处养病,敢问侯府上下几百口子人,有谁记得叶四姑娘?五姑娘指责我忘恩负义,可是早在我被许大两口子差点闷死那一次,就已经恩断义绝。” 五姑娘叶卫兰强行辩解道:“纵然父亲和母亲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他们毕竟生了你,生育之恩,岂能轻易斩断。还有,你说的许大两口子,多年前就已经被打发了出去,据我所知,两人离开侯府后不久,先后病亡。可见母亲明面上不曾派人照顾你,私下里还是替你报了仇。” 叶慈都快要笑死了,反问道:“你确定许大两口子病亡,是为我报仇,而不是为了维护侯府的脸面?两个赌博成性的下人,妄图变卖主人家的家当,该死!至于我,从始至终都没人在意过,又何来恩情可言。” “没有母亲哪有你?” “那就只能怪她生下我的时候,没有将我溺死。那样一来,一了百了。今日我们也就不用在这里纠缠不休。” “四姐姐好生绝情。不认父母兄长姐妹,你这是不孝,是大逆不道,不容于世俗。我真心劝四姐姐一句,不要太固执,有气你发泄出来就算了。女儿家,名声最重要。” 五姑娘叶卫兰一副苦口婆心,一心一意替叶慈考虑的样子。 然而…… 叶慈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你可真会说笑。满京城都知道我是个天煞孤星,刑克六亲,何来名声可言?你们眼中的我,和怪物没啥区别。若非三殿下在这,你们根本不会踏进田庄大门,更不会和我同处一室。在你们眼里,我根本就不配和你们平起平坐。所以,虚伪客套的话就别说了,我嫌恶心。” “四妹妹言重了,我们并没有这么想。一切都是误会。”叶二郎强行挽尊,可惜毫无说服力。 叶慈似笑非笑,仿佛是在询问对方:这话你信吗?反正我不相信。 “今天就算了吧。”二姑娘叶卫芸突然开口,“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怪累的。我们这么多人突然出现,四妹妹也没个准备。不如大家都各自冷静几天,有什么纠纷以后再说。” 叶二郎率先附和,“此话有理!” 继续争论下去,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不如暂且休战,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第14章 闭门羹 众人回到客院。 五姑娘叶卫兰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度,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二哥,四姐姐的态度摆明了不欢迎我们,恐怕三殿下也不待见我们。老太太地打算……” 说着,就朝二姑娘叶卫芸一笑,分明是要看好戏。 二姑娘叶卫芸一副任你风吹雨打,不为所动的模样,一个字都懒得说,甚至连个正眼都不乐意赏给对方。 呵呵! 叶卫兰心中冷笑,故作清高,呸! 叶二郎皱皱眉,“我先去拜见三殿下,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无论如何,一家姐妹,千万别闹得太过分。” 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姐妹之间的矛盾他心知肚明,却时常装傻以此躲过这些无妄之灾。 他一走,屋里的气氛就变得无比的尴尬。 二姑娘叶卫芸起身,“我累了,先回房歇息。” “看样子二姐姐是胸有成竹。不知二姐姐有何打算,可否透露一二?”叶卫兰主动挑衅。 二姑娘叶卫芸眼神轻蔑地瞥了对方一眼,“就算我真有打算,也不会告诉你。” “二姐姐为何如此自私?”叶卫兰夸张道。 叶卫芸果断反击,“都是和五妹妹学的,学得挺像的,对吧?” 此话一出,气得叶卫兰鼻孔朝天。 …… 叶二郎吃了一道闭门羹。 他带着礼单前往东跨院拜见三殿下刘珩,被告知三殿下身体不适,不见客。 叶二郎不气馁,“敢问明日是否方便?” 随着话音一落,几张银票从他手中落入门房手中。 门房坦然收下银票,态度傲慢地告诉他,“殿下心情好的时候,自会召见二公子。二公子回去等着吧。” 话音一落,院门就被重重关上。根本没给叶二郎再次说话的机会。 一记重重地闭门羹,叶二郎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没有怒气,也不敢发怒。 平武侯府是什么处境,身为侯府嫡出公子,时常在外应酬的人,他是清楚的。 比这更过分,糟糕十倍的处境他也经历过。 一开始是愤怒的,后来……再也怒不起来,因为没底气。 京城大,官更大。随便一个砖头砸下来都能砸中一个五品官。 平武侯府空有侯爵,却已经处于权利边缘。权利,是比爵位更重要的东西。 王爷皇子们身份更尊贵,可只要手中无权,一个五品小官也能欺辱之。 他只是吃了一记闭门羹,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 只是…… 面对身后的下人,他有些尴尬,面子不太好看。 管家叶贵虽说办事不利,但极有眼色。 他故作战战兢兢的模样,“公子,我们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他这样子,很好的保全了叶二郎的脸面。 叶二郎偷偷舒了一口气。叶贵是父亲的人,特意派来帮衬他。 “继续等着恐触怒殿下,我们先回去,明儿再过来拜见。” “公子说的是。” …… 三殿下刘珩坐在屋檐下,正在复盘棋局。 邓少通悄声来到他身边,“启禀殿下,叶二郎已经被打发走了。” “嗯!” 片刻之后,刘珩随口问道:“叶慈可有受委屈?” 委屈? 那是啥玩意? 叶慈那样咋咋呼呼的人怎么可能受委屈。她不给别人委屈受就算不错的。 “叶姑娘一个独战叶家姐妹,应该没受委屈。她还约法三章,说是井水不犯河水,还问叶二郎要钱。” 刘珩笑了,这的确是叶慈的做事风格。 虚情假意,热情客气那一套,在她那里根本吃不开。 她就是那种看起来咋咋呼呼,好像不喜欢动脑筋的人,其实心里头比谁都清楚。典型的大智若愚,扮猪吃老虎。 “叶家人就没说什么?” “叶卫兰指责叶姑娘不孝。叶姑娘当时透露了一件事情,她年幼的时候,差点被身边人害死,幸亏青云子师父路过救了她。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她要是不说,我们怕是无从查起。” 刘珩眉头轻蹙,这一刻他似乎很不高兴。 “宫里的人什么时候到?” “估摸也就这两天。” “等宫里的人到了后,挑选一些布匹器物,再封点金叶子,银锞子给她送去,这些日子她费心了。” 邓少通:“……” 殿下真大方。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穷山僻壤,金银器物也没地方用。” “你对本殿下地决定有意见?”刘珩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邓少通立马吓得浑身一哆嗦。 “老奴绝无此意。” “照吩咐做事,本殿下自然不会亏待你。” “诺!” …… 过了两日,少府的车队终于来到云霞山叶家庄。 几十辆马车,货物拉得满满的,全是帝后二人的心意。 李少监身为张皇后身边的心腹,见到三殿下刘珩就开始抹眼泪。 “殿下受苦了!皇后娘娘得知殿下的遭遇心疼不已,和陛下大吵了好几回,才争取诸多方便。这是货物清单,请殿下过目。” “此事不急。宫里现在什么情况?母后好吗?父皇可有说什么?还有新平姐姐她没哭鼻子吧?” 刘珩面对李少监,态度始终客气,但并不算亲近,也谈不上热情。 他向来如此,宫里人都知道他性子冷淡,疏于交际,李少监自然没放在心上。 李少监微微低头,恭敬道:“回禀殿下,宫里一切如常。我出宫之前,皇后娘娘同薛贵妃发生了冲突,陛下烦恼,各打五十大板。由此可见,陛下虽然宠爱薛贵妃,却也不会纵容薛贵妃在宫里一手遮天。 皇后娘娘原本打算要为殿下在山中修建庄子,陛下说什么也不肯松口。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扩建叶家庄,让殿下住得宽敞些。此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刘珩轻轻敲击桌面,“父皇连爵位都肯赐封,又怎么可能单独给我修建宅子。有了宅子,就要添置人口,护卫,这些可都是大忌讳。母后不该为了我同父皇争吵。” 李少监说道:“皇后娘娘说了,一开始就知道陛下不同意修建宅子,但只有狮子大开口,才能争取到扩建叶家庄的机会。也不知殿下会在庄子上住多长时间,总不能一直困于如此狭小的院落,多安置几个宫人护卫都没地方。” 说到底,就是地方小,住不了几个人。 张皇后希望刘珩身边至少有上百个护卫,最好能有四五百号人。这么多人,需要足够大的场地,足够多的房舍。 显然,偏僻狭小的叶家庄满足不了这个要求。 建不了庄子,那就只能扩建叶家庄。 扩建出来的地盘,自然是优先给三殿下刘珩使用。 李少监告诉刘珩,负责扩建庄子的工头和匠人,皆由少府负责。人已经到了县城,只等刘珩一点头,就可以开工。 刘珩点点头,笑着说道:“事关庄子扩建,理所当然要征求东家叶慈的同意。只要她点头同意,我没意见。” “殿下和叶慈姑娘之间……” 这才是李少监最关心的事情,也是他此次来到云霞山最重要的任务。 务必确保叶慈对刘珩没有任何威胁。 如果叶慈有威胁,果真如同传闻那样,是个天煞孤星,会危害到三殿下刘珩的性命,他必须将一切如实禀报张皇后,采取必要的行动。 刘珩心知肚明,他淡漠道:“比起宫里的时候,本殿下的病情的确有所好转,这一点随行的太医可以证明。你可以据实禀报给母后。” 李少监明显惊了一跳,“难道叶慈当真能克邪祟?殿下真的是被邪祟伤害?” “有没有邪祟不重要。既然父皇让我来这里养病,那就泰然处之。告诉母后,不必太担心我,我一切都好。” “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不担心殿下,每天都在为殿下的处境茶饭不思。陛下将殿下打发出京,着实……” “慎言!当心隔墙有耳,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殿下说的是。” 李少监心头后怕,出了一身冷汗。 出了京城也不安全啊。这次来云霞山叶家庄,足有一两百号人,里面有多少人是皇帝的探子,有多少人是薛贵妃安排的探子,有多少是朝中大臣们安排的探子……反正,队伍不干净。 慎言! 必须慎言! 别以为出了京城就能安枕无忧,这种想法大错特错,迟早会害死自己。 第15章 告辞 叶慈头痛! 原本安静祥和,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来往的山间农庄,短短时间涌入几百号人。 乱! 吵! 烦! 她真想当个甩手掌柜,舍了庄子,上云霞观躲清静,而且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唯独担心,某些人追着上山,毁了道观的清静自在。 “三殿下请东家过去商量事情,说是关系到庄子的未来。” 吴庄头站在门口,有些局促。 这段时间,他非常不适应。 庄子上一下涌入上百号人,个个位高权重,见多识广。随便拉出来一个人,都能全方位秒杀他。 这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压力,总感觉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在别人眼里都有可能成为笑料。 于是乎,他尽量少说话。每天按部就班,绝不做多余的事情。 叶慈更加头痛。 她来到东跨院,见刘珩正在悠闲品茗,心头好气。 庄子今日的一切乱象,皆因他而起。 他不来庄子,庄子十年不变。 他一来,麻烦紧随其后。 叶慈拉着一张脸,很不爽地坐在他的对面。 刘珩装傻,明知故问,“谁惹叶姑娘生气?你告诉本殿下,本殿下替你出气。” “除了殿下,没有别人。” 刘珩尴尬一笑,捏捏鼻子,“叶姑娘放心,一切都有结束的时候。本殿下会补偿你。” “我不需要补偿,你们赶紧离开回京,我就谢天谢地。” “未来某一天,或许你会需要我的补偿。这个承诺一直有效。” 呵呵! 叶慈不屑。 “你叫我来,说是有要紧事商量。具体什么事?” “少府安排了一批工匠,准备扩建田庄。这件事需要征求叶姑娘你的同意。” 叶慈皱眉,没作声。 刘珩自顾自继续说道:“我看了图纸,大约会占用一百亩左右的耕地。这方面的损失,会补偿给你。将来等本殿下离开,叶姑娘白得一座庄子,一座完全属于你,同侯府没有半点牵连的庄子。” 叶慈微微挑眉,笑着问道:“难道我不同意,少府就不扩建吗?” 刘珩笑而不语,答案是明显的,没有叶慈的同意,扩建工程势在必行。 这个答案,彼此心知肚明。 叶慈继续问道:“扩建的决定是谁做的?你,还是宫里?” 刘珩喝了一口茶,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可以将这件事当做圣意。” 哦! 叶慈顿时就笑了。 她从对方的话里面听出了一点点权利博弈的味道。 “殿下乃是堂堂嫡出皇子,宫里有钱有人,与其扩建叶家庄,不如重新选个山清水秀交通方便的地方另修宅院。明明有最优方案,宫里却选择了不说最差也是相对比较差的扩建方案,为何?” 庄子扩将势在必行,她人微言轻阻止不了,好歹也要让她知道原因。 明面上的原因,叶家庄太小住不了那么多人。 深层次的原因呢? 会不会牵连到她?将来会不会麻烦源源不断,永无止境? 她总得知道点为什么,才能做出合适的应对。是该继续留在庄子,还是舍弃身份浪迹天涯,学着师父云游四海…… 其实,以这个年代的交通,云游四海真的是一件超级超级辛苦的事情。没地方吃,没地方睡,风餐露宿是写实。路上十天八天遇不见一个人那是常有的事情,危险更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比如夏天,荒草丛生,草丛里面突然钻出一条毒蛇,就能让人直接嗝屁。 由此得出结论,待在自家宅院里,有吃有喝有点闲钱,比什么都强。 不到万不得已,叶慈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地盘浪迹天涯。 刘珩冲她一笑,“自然是因为本殿下住在这里。” “就这样?” “就这样!”刘珩语气肯定,眼神真诚,不带一点欺骗。 叶慈却有种被骗还帮人数钱的错觉。 她捏捏下巴,“扩建没问题,一百亩耕地也没问题。除了必要的补偿,外面那条路顺便也给扩一扩,整修整修,最好能一直修到县城。” 当真是狮子大开口。 刘珩讨价还价,“门口的道路是该扩建,一到下雨天简直没法走。不过,修到县城太难,距离太远,工程太大,本殿下无法答应你,宫里也不会同意。 但是,本殿下可以答应你,修一条通往双河镇的路。从今以后,前往双河镇就不用翻山越岭。” “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成交!” 就这么愉快地达成了合作。 叶慈一脸笑嘻嘻,虽然有可能被坑,但明面上她是赚了。 不仅免费得到一座宅子,还免费得到一条路。 修路无论是哪个年代都是一项大工程,她一直想修一条通往双河镇的路,如此一来就能免了翻山越岭的苦。 奈何囊中羞涩,人微言轻,实力不济。 如今,有人出钱替她解决这个大问题,高兴啊! “我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 刘珩端起茶杯,调侃她,“现在不想赶走本殿下吧。” “殿下真会开玩笑,以前说的那些话都不算数。” “你可真是个……” “殿下是想说我见风使舵,见钱眼开吗?” 叶慈补齐了刘珩想说没说出口的话。 刘珩:“……” 有点尴尬怎么办? 关键是叶慈的脸皮怎么那么厚?堪比城墙!没有几十年的功力,修炼不出如此厚实的脸皮。 叶慈冲他一乐,“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合理维护自己的利益,顺便给金主一个笑脸,这不过分吧。这算不算是人之常情。” “不过分!”刘珩随口应了一声。 总觉着她说的是歪理邪说,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反驳,真是见了鬼。 叶慈一脸乐呵呵,“你也喜欢我笑脸相迎,而不是三天两头赶你走,对不对。反正,你走不走,不是我能做主的。想让日子好过,就必须想开些。 我现在已经想开了,既然殿下注定要住在这里,那我就要学会接受,以及充分利用殿下的身份为庄子上下谋取利益。” 她理直气壮,坦坦荡荡。金钱很俗,谈利益很俗,但放在她身上却一点都不俗,反而感受到了真诚。 刘珩想笑又忍住。 他怕自己笑得太开心,叶慈会得寸进尺。这事她绝对干得出来。 他问道:“敢问叶姑娘打算怎么利用本殿下谋取利益?” “嗯……暂时还没想好。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 刘珩似笑非笑,“你兄长就住在庄子上。” 啥玩意? 叶慈用了两秒钟才领悟到精髓。 啊! 她指着对方,“你可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我是替叶二郎要官,你想多了。叶家的事情同我没关系。” “口口声声说没关系,然而在世人眼里你们终究是一家人。一荣未必皆荣,但一损必然皆损。叶二郎连续数日上门拜见,你说本殿下该不该见他?” “你想见他就见,不想见面又嫌他聒噪直接派人驱赶他便是。这么点小事,殿下也要请教我。” “本殿下如今吃你的住你的,还指望靠你克邪祟治病,你的意见当然重要。” 叶慈直接回敬他一个白眼,“别牵扯我,告辞!” 东跨院好似龙潭虎穴,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撤! 刘珩:“……” 看着叶慈逃也似的跑走,他有点哭笑不得。 第16章 脑回路 “叶慈不可信!” 邓少通抓紧机会在刘珩耳边吹风。 “叶慈始终是叶家人,叶家人皆不可信。而且,叶家连着两代儿郎才干平平。平武侯叶怀章更是个无胆鼠辈,无能小人。若非他家祖上有些功勋,还有些故旧照应,叶家满门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抄家流放。” 刘珩轻描淡写地说道,“叶慈可信与否不重要,叶家人不堪重用也不重要。本殿下如今借着叶慈这层天煞孤星的壳,在这山沟沟里面躲清静。双方还要长久相处,面子情总要过得去,你不可为难叶慈。” “诺!” 邓少通微微一躬身,又说起另外一事。 “徐大人在外求见,殿下要见他吗?” 刘珩点点头,“宣他进来。” “喏!” 徐久治,进士出身,授侍读学士,在三殿下刘珩身边当差。 当刘珩被责令出京养病,一干官员纷纷找借口请辞,另寻出路。 本来三殿下刘珩就是个病秧子,在宫里养着,大家在他身边当差图的就是一个安稳,以及骑驴找马谋求机会。 被责令出京,这是严惩,极其严重的惩罚。 如此一来,三殿下在众位官员心目中,俨然是前途灰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不成要跟着三殿下一起去山沟沟喝西北风吗? 徐久治也是跑路的一员,跑了之后才发现京城之大,却无他容身之地。 他一无背景,二无靠山,三无钱财。家族不仅帮不上忙,还指望他来照应。 昔日同窗,因为政见不合,早已经分道扬镳。 寻寻觅觅,眼看口袋空空,堂堂朝廷进士沦落到和一群举人抢官位,关键还抢不过,丢死先人。 处处碰壁,受人嘲笑奚落,走投无路之下,他又想起了三殿下刘珩。 他走了张家的关系,终于得了张皇后一句话,“只要三殿下还肯要你,你就去他身边陪着读书解闷。他若是不要你,你就从哪来滚哪去。” 如今,徐久治的未来全寄于刘珩一人身上,得知被召见,他很忐忑。 进了书房,头也不敢抬,先来个躬身大拜,行了个大礼。 “数日不见,徐大人近来可好?”刘珩的语气淡淡的,不喜不怒,叫人猜不透摸不着。 徐久治汗水直冒,“下官死罪!” 话音一落,他干脆利落跪在了地上。 刘珩轻蔑一笑,“你的情况本殿下略知一二,京城不好混啊。本殿下虽然不受重视,甚至一度被打压,可好歹也能护着你们周全,让你们有个体面差事,谁见了也要给三分面子。没了本殿下,也就没了好乘凉的大树,滋味如何?” “下官错了,真的错了。求殿下再给下官一次机会。从今以后,下官生死皆在殿下,任由殿下驱策,绝无二心。” 他赌咒发誓,完全豁出去了。 既然找不到别的靠山,从今以后他就将三殿下当做靠山。 看着对方唱作俱佳的表演,刘珩感觉没滋没味。突然想起叶慈的坦荡,各种小算计小心思坦坦荡荡地摆在桌面上,不仅不会令人反感,对比徐久治的一番心思,简直就是可爱。 坦荡得可爱,自私得可爱。 人和人的区别,犹如天堑,难以跨越啊! 他说道:“你先住下来。先别急着高兴,能不能留下来还要看你的表现。本殿下记得你记忆力很好,有些书籍出宫的时候忘了带来,你能否默写?” “殿下要看什么书,下官尽力全书默写。” “先来一本《东华集》。” 徐久治的表情明显一愣,“殿下,这是闲书。” “本殿下就想看闲书。” “殿下要看闲书,微臣就默写闲书。”一咬牙,徐久治领了这件差事。 …… 叶二郎像是一个无头苍蝇,最终撞在了叶慈跟前。 “有一件事,本不想麻烦四妹妹。可是……我每天上门求见三殿下,都不得其门而入。听说四妹妹刚从东跨院出来,你和三殿下见了面,对吗?四妹妹可否帮帮我,帮我在三殿下跟前美言几句,请他给我一个机会。” 叶慈头痛,也只能硬着头皮将眼前的麻烦解决了。 她没急着回答,而是问道:“二公子连着数日上门求见,单说心意,那是十足十。三殿下养病,不见就不见吧,二公子何必如此执着。敢问一句,二公子非要见殿下一面,莫非有什么要紧事?” “这……”叶二郎有些躲闪。 叶慈懒得和他打机关,直接问道:”二公子想要求官?“ “非也,非也!” 叶二郎急忙否认,又解释道:“山中苦闷,我好歹读了几年书,或许可以陪着殿下解闷。” “二公子有心了。殿下身边人才济济,不缺解闷之人。二公子不妨安心住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碰上。如果你实在是住不惯,可以提前回京城。” “回京城就算了。四妹妹真的不能帮帮我?帮我带句话也不行吗?” “二公子要我带什么话?” “你告诉殿下,就说叶家愿意为他驱策。” 噗…… 叶慈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叶家这是主动和刘珩绑在一条战船上,脑子进水了吗? 没事也要主动招惹是非,而且还涉及皇权皇子,真是嫌命长。 她忍着出口讥讽地欲望,问道:“这话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叶家?” 言下之意,就是在试探他是不是自作主张。 叶二郎愣了一下,四下看看,确定没人偷听,他才压低声音说道:“不瞒四妹妹,来之前家中长辈有交代,让我抓住机会结交三殿下。我们侯府不参与夺嫡之争,三殿下也无夺嫡的机会。所以,这件事肯定安全。 一旦能得到三殿下的赏识,就等于得到了皇后娘娘的赏识。有了皇后娘娘做靠山,父亲的官职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说到底,就是投机,平武侯叶怀章不甘平庸想升官。侯府上下想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叶慈呵呵冷笑。 她揉揉眉心,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有人不会用。 “谁告诉你们投靠三殿下和张皇后就没有危险?” 叶二郎一脸懵逼。 他很诧异叶慈竟然问出这句话,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父亲,母亲,还有老太太都是这个意思。” 叶慈:“……” 难怪侯府一直走下坡路,照着这么下去败落是迟早的事情。 “你傻不傻?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叶慈怒问。 叶二郎更加懵逼,甚至还感到委屈。 “四妹妹不帮就算了,为何骂人?” 叶慈:“……” 是她傻,傻得可爱。 她脑子有病,才会打算和叶二郎进行一场深层次谈话。 她干脆问道:“二公子平日里读史书吗?” “略读一二。” “纵观历朝历代,嫡出皇子如果没能继承皇位,都是个什么下场?” 叶二郎当场愣住,紧接着他又说道:“不一样!三殿下体弱多病,那些事情轮不到他头上。” “你说轮不到就轮不到吗?” “那是当然。这是满朝文武公认的事实。” “满朝文武公认的事情就一定正确,一定会发生吗?” “不然呢?”叶二郎像是在看一个脑子进水的傻子。 瞬间,叶慈感觉自己是个二货,是个被人鄙视的阴谋论患者。 双方的想法都不在一个维度上,这话没办法谈下去。叶二郎心里头还揣着一点天真幼稚,以及对长者权威的盲目崇拜。 因为崇拜,所以对长辈以及权威者说的话深信不疑,绝无半点怀疑。 叶慈挥挥手,“为殿下驱策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将来你要是有机会见到殿下,谈谈风花雪月,聊一聊风土人情,饮食习惯就挺好。” 叶二郎眼睛一亮,“殿下对风花雪月风土人情感兴趣吗?我该从哪方面着手?不行,我得去镇子上逛逛,多了解了解。等见了殿下才有话题可聊。多谢四妹妹提点,改明儿事情成了,我定有重谢。” 他一脸兴奋离去,留下懵逼的叶慈。 她说啥呢?她没说什么啊! 大家理解的点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第17章 是不是心虚 二姑娘叶卫芸心情郁郁。 自来到庄子,她就没出过院门。借口养身体每日将自己关在房里。 眼看着叶二郎处处碰壁,不得三殿下待见,她就知道出门制造‘偶遇’是一个妄想。 既然无法偶遇三殿下,不如修身养性。反正这破地方也没什么可逛的。 三姑娘叶卫茹寻她闲聊。 庄子太小,地方偏僻,又不用出门应酬,时间难熬,总得找点事情做才能打发漫漫时光。 “二姐姐又在绣花吗?” “绣张手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三妹妹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你不陪着五妹妹合适吗?” “五妹妹心情不好,我就不到她跟前讨嫌。二姐姐的针线活越做越好,真令人羡慕。不像我,笨手笨脚。” 三姑娘叶卫茹托着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破庄子,快要将人给憋死了。连她这种性格安静和顺的人都快受不了,更何况其他人。 二姑娘叶卫芸瞥了她一眼,“五妹妹心情不好,怎么不让她出门玩耍?前几天她还吵着出去。” 三姑娘叶卫茹解释道:“一来天气太热。二来庄子人多眼杂,哪哪都是人,外面又在施工。再一个,这地方四面望去都是山,初看很好,看多了就觉着无趣。” 说完,她就叹了一声。 她很好奇,这破地方叶慈怎么待得下去,每天都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还有那位未曾谋面的三殿下,竟然也能泰然处之,不骄不躁。 二姑娘叶卫芸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正要开口,对面东厢房就传来五姑娘叶卫兰的怒骂声。 两个人彼此对望一眼,默契地决定一动不如一静,先听听什么情况。这会赶过去,必然会遭受池鱼之殃。 叶卫兰又气又热。 她质问吴庄头,“冰块呢?我要的冰块为什么没有?你是想成心热死本姑娘吗?” “姑娘息怒!不是小的不给冰块,而是庄子储存的冰块本就有限,不够用啊!” “放屁!叶慈天天弄那个凉粉,凉糕,还有冰镇酸梅汤,怎么不见冰块不够用。我要用点冰块消暑,你们一个个推三阻四,欺人太甚!” 吴庄头很是无奈,“误会,全都是误会。姑娘有所不知,庄子每年储存的冰块,也就半个地窖,往年堪堪够用。今年情况特殊,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天气反常得热,还要先保证殿下那边的冰块用量,地窖里面储存的冰块必须省着点用。 东家说了,得为三伏天做准备。这会敞开了用冰块,等到三伏天,全庄子的人都得煎熬。 不过……东家还说了,姑娘要是嫌冰块不够用,可以派人前往双河镇购买。每月初一十五,会有运冰船经过。” 叶卫兰大怒,“荒谬!你竟然让本姑娘派人买冰块,是不是叶慈叫你这么说的?叶慈口口声声说这里是她的地盘,她怎么不派人去买冰块?” “我们东家财力有限,买不起!”吴庄头人看着老实,说出来的话能将人噎死。 叶卫兰气得急促喘气,“放屁!我要冰块,不要给我借口,必须满足我的要求。” “那就没办法了,这件事小的无能为力。” “本姑娘拿钱给你去买冰块,行不行?” “姑娘明鉴,前往双河镇需要翻山越岭,轻装上阵还能保证时间。拖着货物,一趟下来少说需要三四个时辰,等回到庄子冰块都融化了。” 叶卫兰气得肝儿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是想逼死我,还是想热死我?叶慈人呢?我倒是要问问她,是不是成心和我过不去。” “姑娘别去!” “让开!今儿我非见到她不可。” “东家这会正忙着,一时半会抽不空。” “少来这套。今儿谁也别想拦着我。” …… 刘珩寻叶慈说话。 “最近新得了一本书,或许你有兴趣。” 他拿出徐久治熬夜爆肝默写的《东华集》递给了叶慈。 “上面的故事怪有趣的,你应该会喜欢。你还喜欢看什么书,告诉本殿下,得空派人弄来。” 叶慈看见书,双眼放光。 “《东华集》我没看过,好看吗?” “应该好看。”刘珩一本正经地说道。 叶慈没客气,高兴地收下这份礼物,“谢谢殿下。双河镇有家书店,只可惜货源太少,市面上很多传闻的一些书籍都没有卖。” 刘珩装似不在意地问道:“你喜欢看书?” “看书是打发时间的第一法宝。没事做的时候,手捧一本书,再来一杯茶,好似神仙一般。” 刘珩低头一笑,“既然你喜欢看书,本殿下就勉为其难为你多找几本书。” 叶慈:“……” 明明是他主动送书,偏要在言语上逞强。 她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他一般计较。理解他身为皇子的傲娇。 “让殿下替我找书,那多不好意思啊!”叶慈还是顺着对方的话客气了一下。 “顺手而为的事情,不必客气。” “那我就真不客气了。” 刘珩抿唇一笑,“真不用客气。” 一旁的邓少通:“……” 嘤嘤嘤…… 殿下留下徐久治原来是这么个用法啊。 替正在补眠养身的徐久治默默掬一把同情泪,妥妥的工具人,人肉抄书机! 只是…… 殿下对叶慈是不是太好了点?这个情况有点不妙啊! 刘珩开口说道:“庄子扩建,人多嘈杂。本殿下想上山前往云霞观清净几天,叶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叶慈:“……” 顿时就觉着手里面的书不香了。 果然没有天下掉馅饼这等好事。 或是怕叶慈拒绝,刘珩紧接着说道:“趁着有现成的工匠,本殿下打算出一笔钱修缮云霞观。不知叶姑娘意下如何?” “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行吧!师父出门去了,云霞观我做主。你出钱修缮道观,顺便将上山的路修整一番。个别路段石板缺失掉落,你派人补上。” 这么爽快就同意了,刘珩有点意外。 担心节外生枝,他也没问为什么。 “多谢叶姑娘慷慨!区区小问题,本殿下现在就派人上山修补道路,顺便清扫道观,明儿一早我们出发,没意见吧?” “这么着急?” “身体需要静养,等不得。”刘珩一本正经,理由很好很强大。 叶慈略微一迟疑,点点头说道:“明儿一早出发。” 她也嫌弃庄子人多吵闹,让人烦闷。不如上道观住一段时间。 聊完正事,刘珩还没打算离去。 今儿赶巧,不如对弈一局。 他有点坏心思,就想看到叶慈明明臭棋篓子一个还强撑着不认输的样子。一嘟嘴,那模样,好似小松鼠,真想上手捏一捏。不知手感如何,一定很不错吧。 有人陪自己下棋,叶慈乐不可支。 刚摆上棋盘,院门外就传来吵闹声。 “叶慈,你出来把话说清楚。别躲着不见人。你是不是心虚?是不是做了亏心事?” 叶卫兰杀了过来。 二姑娘叶卫芸,三姑娘叶卫茹也赶了过来。明面上是劝解,其实就是看热闹。 这些日子憋坏了,不搞点事情都对不起自己。 第18章 你会不好意思 “东家,几位姑娘非要过来,小的实在是拦不住啊!” 吴庄头站在叶慈跟前,躬身请罪。 叶慈丢下棋子,撸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 又不是她邀请她们上门,一天天事多得很,她都快烦死了。就这,她都没发火,一直忍着。没想到对方不领情,竟然率先发难。 今儿非将事情钉是钉,铆是铆说清楚。 “你真打算就这么出去?”刘珩语气淡漠地问了一句。 叶慈理所当然地说道:“都打上门来了,我岂能退让。” “何必同她们废口舌,浪费时间。你可是应承了同本殿下对弈,现在你的时间属于本殿下。邓少通,外面嘈杂,你去解决。” “诺!” 邓少通躬身领命。当他转身抬起头时,气势已然变化,俨然是一副宫内掌权大太监的派头。 叶慈:“你这么帮我,我怎么好意思。” “你会不好意思?”刘珩似笑非笑。 哎呀,干什么拆穿她。 叶慈这下子是真不好意思了。 “只是,邓公公这一出去,她们会更恨我。不过也没关系,恨我的人少她们一个不少,多她们一个不多。” “不必为了不相干的人费神,今儿本殿下先让你三子。” “你是在鄙视我的棋艺吗?”叶慈连下三子,对于对方的谦让,她是半点不客气,顺便还要调侃两句才行。 “你的棋艺还需要鄙视吗?”刘珩一句话绝杀。 叶慈:“……” 顿时就觉着眼前人看着特不顺眼。 她嘀咕了一句,“你嘴巴为什么越来越毒?” 刘珩冲她一乐,“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叶姑娘声名赫赫影响力太大,害得本殿下失了往日谦和的形象,你打算怎么赔偿我?” 哈哈哈…… 叶慈先笑为敬,此人最近不仅嘴巴忒毒,脸皮也越发厚实。典型的倒打一耙。 “我没让你赔偿就算客气的,你还敢同我提赔偿。堂堂殿下更应该讲道理。” “你的损失,本殿下会给足赔偿,包你满意。我的身心都受到了伤害,你总得有所表示。正所谓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叶慈翻了一个白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她就是活生生的死要钱。 刘珩故作苦恼,眉头一皱,显得很为难的样子,“看在你困难的份上,本殿下就勉为其难收下你的性命。从今以后,你就是本殿下的人,就这么说定了。” 喂喂喂…… 太自说自话了吧! 她怎么就成了他的人。 “胡说八道!你不能颠倒是非黑白,你可是尊贵的皇子殿下。我怎么就成了你的人,这话赶紧收回去。” “这局你要输了哦!” 刘珩摆明了转移话题,叶慈一听要输,也没空计较棋局以外的事情。 有句话叫做秋后算账,迟早要将账目算清楚。 …… 嘎吱一声响,院门从里面打开。 叶卫兰还以为是叶慈来了,深吸一口气,打算大战三百回合。 万万没想到,从门里面走出来的人竟然是一位太监。 这这这…… “何人在此喧哗?吵到殿下休息,此乃大不敬,是要杀头的。” 杀头二字一出,所有人齐齐一哆嗦。 “参见邓内侍。” “哼!都退下!若是再犯,休怪咱家不客气。” 这…… 几个姑娘悄咪咪伸头朝院门内望去,却什么都看不见。 “斗胆问一声,我家四姐姐可在里面?”叶卫兰胆子果然够大。 邓少通目光像刀子一样在她身上上下刮了一通,“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在的话,也就是说四姐姐此刻正和三殿下在一起。孤男寡女……” “放肆!竟然敢编排殿下,你有几条命?殿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岂容你置喙。若非看在叶慈姑娘的份上,今儿就掌你的嘴,叫你知道好歹。” 叶卫兰又怕又不服气。 三姑娘叶卫茹知道她的脾气,赶紧上前两步拉着她,悄声提醒,“这不是在家里,五妹妹慎言!别忘了夫人交代的那些话。” 叶卫兰瞬间熄了火,只剩下后怕。 此时,二姑娘叶卫芸站出来,“我们寻四妹妹是有事情商量。不知何时能见到我家四妹妹。” “叶慈姑娘得了空,自会派人通知你们。尔等都退下。” 这…… 无可奈何之下,三人只能默然退下。 邓少通将人打发走,然后前往刘珩身边复命。 “启禀殿下,人都打发走了。不过,看样子她们之后还会寻叶姑娘的麻烦。” 刘珩看着叶慈,“你的三位姐妹对你似乎很不客气,不如本殿下派人收拾她们一顿。” “不用!” 叶慈心里头存着防备。 虽然感谢刘珩出手帮忙,但她猜不透刘珩的用意。 她也不希望刘珩过分干预叶家内部事情。区区一点小事,她一个人就能应付。 无事献殷勤非奸必盗。 她何德何能能让堂堂嫡出皇子殿下事事帮忙。 往深处稍微想一想,就让人冒冷汗。 她也相信,庄子上发生的一切逃不过宫里的眼睛。如果皇帝皇后得知三殿下事事维护她,会不会多想?她会不会成为靶子? 她只想当猎手,对于当靶子毫无兴趣,敬谢不敏。 刘珩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真不用本殿下帮忙?本殿下难得主动帮人一回,此等机会可遇不可求,叶姑娘不妨再想想。” “我想清楚了,谢谢殿下的好意,区区小事我能解决。姐妹之间一点小龌龊,犯不着让殿下费心。” “什么时候需要帮助,告诉本殿下一声。总而言之,本殿下信守承诺。” 叶慈抿唇一笑,趁机吃下一颗白子。 不容易啊,可算是开了张。 …… 叶家姑娘们回到居住的院落,三人将丫鬟都打发了出去,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气氛沉闷压抑,令三姑娘叶卫茹坐立不安。 “我……我去厨房看看今儿吃什么。” “坐下!” 五姑娘叶卫兰厉声呵斥,刚要起身的三姑娘叶卫茹只得老实坐下。 “都已经这个时候,二姐姐还沉得住气!妹妹甘拜下风。”叶卫兰连讥带讽,矛头对准了二姑娘。 叶卫芸喝了一口茶,她的内心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淡定,她也很慌乱。 但是,在叶卫兰面前决不能丢脸,无论如何也要保持沉稳风格,叫对方猜不透自己的深浅。 她反问一句:“着急,慌乱有用吗?我们来到庄子这么多天,连殿下的面都没见到。反倒是叶慈,竟然和殿下同处一室。殿下还替她出头。哎……或许传闻是真的,叶慈妹妹刑克六亲,专门克制我们叶家上下所有人。遇到她,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 “关键是,侯府那一套对她没有用。”三姑娘叶卫茹嘀咕了一句。 侯府讲究尊卑上下,讲究规矩。犯了规矩,自有家法处置。 这一套手段,在叶家庄就是摆设。整个庄子叶慈说了算,偏偏三殿下还主动做她的靠山,让她们几人有力无处使,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面。 叶卫兰蹙眉,“这地方我们使不上力,如果回到侯府自然是我们说了算。” “别想了!”二姑娘叶卫芸直接泼冷水,“你们别忘了,我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三殿下在这里。三殿下来这里是为了养病,少府还特意派了工匠,又是扩建宅子,又是修路。可想而知,殿下半年一载不会回京城。殿下不走,叶慈当然也不能离开。”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憋屈的住着,任由叶慈欺辱?”叶卫兰开始发脾气。 二姑娘叶卫芸叹了一声,“目前除了忍耐,没有别的好办法。希望二哥那里有进展,那或许是我们的转机。” ------题外话------ 神兽归笼,普天同庆! 第19章 博取好感 三姑娘叶卫茹躲在墙角阴影处,小心避开人。 当叶慈走出院门,她瞬间冲了出去。 “四妹妹,是我。”她急忙表明身份,“我有些话想和四妹妹单独说,不知方便不方便?” 说完,她还偷偷朝院门内瞥了眼,似乎是好奇三殿下有没有离开。 叶慈忽略她的小心思,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有话和我说?” 三姑娘叶卫茹频频点头,“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四妹妹请相信我,我对你没有恶意。” 叶慈的确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但要说有多少好意也不见得。 “你要是不嫌弃,就到我院里喝杯茶。” 三姑娘叶卫茹堪称惊喜,“愿意,愿意!我是求之不得,又怎么会嫌弃。” 叶慈领着对方,走进院落,分宾主坐下。 茶水点心消暑的小零食全都摆上,叶慈招呼对方喝茶,不必拘束。 三姑娘叶卫茹捧着一碗凉糕,心情七上八下。 “侯府的情况,四妹妹知道多少?” 叶慈挑眉一笑,实话道:“知道有哪些人。除此之外,都不清楚。” 叶卫茹瞬间打开了话匣子,“四妹妹的母亲是侯府的大夫人,父亲是侯爷,你和二哥,还有五妹妹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我是二房的姑娘,我们二房是庶出,一直不受老太太待见,只能依附于大房生活。因为有大房的照顾,我们二房才没有被提前分家赶出去,我还能顶着侯府姑娘的身份外出,以侯府姑娘的身份出嫁。 三房是嫡出幺儿,老太太最宠三房,二姐姐就是三房的姑娘。我听母亲说,原本的安排,由我和五妹妹陪着二哥来庄子。是老太太做主,执意安排二姐姐也来庄子。二姐姐正是适婚的年纪,老太太的意思,四妹妹明白吧?” 叶慈点点头,她当然明白。就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名堂。 她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五妹妹同二姐姐一直不太对付,出了京城就一直小矛盾不断。五妹妹脾气急躁,其实没多大坏心,她就是见不惯二姐姐总是端着,认定对方虚伪。要说还存了别的心思,无非就是不想看到二姐姐心想事成。” “叶卫兰想攀高枝吗?”叶慈也就随口一问。 “肯定是想的。”三姑娘叶卫茹小心翼翼说道,“但是,一直见不到殿下的面,五妹妹的心思也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强烈。或许,她现在更想阻止二姐姐攀高枝。” 哦! 叶慈好奇问了一句,“难道她就没想过,如果二姑娘叶卫芸顺利攀上高枝,身为姐妹,多少她也能跟着沾光。” 三姑娘叶卫茹抿唇一笑,“四妹妹还是太天真。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谁又乐意看到别人比自己嫁得好。笑人无恨人有,这才是现实。” 叶慈闻言,不由得多看了对方几眼。 “既然大家都知道二姑娘叶卫芸来到庄子的目的,大夫人就没想过阻拦?” “老太太发了话,谁能阻拦。” “你的意思是,侯爷也要听老太太的?” 三姑娘叶卫茹迟疑了一下,“据我所知,很多大事都是老太太拿主意。” 叶慈:“……” 如此说来,平武侯叶怀章就是个摆设啊! 一个中年男人,有爵位还有官职,却不能做主,说明了什么?说明能力不行,耳根子软,容易被人拿捏。 进而可以猜测,平武侯叶怀章在官场上肯定也不得意。 但凡在官场得意的人,都不可能被家中长辈如此拿捏。 官场得意的人,别的不敢说,得有傲气,有立场,有主见。性格软弱,只会被人欺负。没被吞吃入腹,估计还是因为身上有爵位。 如果有一天,叶家没有了爵位,全族恐怕会落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叶家处境不妙。难怪将希望寄托在三殿下刘珩身上,指望着送女攀高枝。 就这见识,不落魄才怪。 上辈子,叶慈跟随老爹走南闯北,见过许多达官显贵,超级富豪。见他们宴宾客,见他们楼塌了,大部分都因为站队错误,选择错误落得一败涂地。 蠢而不自知的人还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因为立场问题,利益问题,一叶障目。越是关键时刻,越喜欢赌博,将身家性命都赌上。总以为好运气会一直眷顾自己。 现在的叶家就是在赌博。 事情成了,全府鸡犬升天。 事情要是没成,也没得罪谁,肯定能全身而退。 殊不知,将府中姑娘送到庄子,此言此行落到有心人眼里,就招人厌恶。 张皇后,元康帝会如何看待叶家? 跳梁小丑一个,不堪大用。 恐怕…… 叶慈都不敢深想下去。 她叹了一声,“三姑娘在庄子住得习惯吗?” 三姑娘叶卫茹点点头又摇摇头,“正在适应中。” “庄子生活苦闷,不妨跟着二公子前往双河镇住些日子,感受一下当地风土人情,见识一下市井生活。反正,殿下暂时没空同你们见面。你也知道天气炎热,殿下身体不好,最不喜夏天。秋天之前殿下估计都没心情见你们。” 啊? 三姑娘叶卫茹吃了一惊。 离着秋天那么远,一想到这么长时间一直困在庄子上,能让人发疯 “多谢四妹妹提醒,我会和二哥商量。其实……四妹妹不必同我们见外。大家没什么坏心,就是……” “就是冷漠了些。”叶慈哈哈一笑,将这个话题混过去,“多谢三姑娘告诉我那么多侯府相关的事情。我想问问大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说当年就是她做主将我送到庄子。” 三姑娘叶卫茹面色挣扎,迟疑片刻后才说道:“大夫人娘家姓苏,苏家和我们叶家是世交,两家一直走得很近。大夫人处事果断,为人大度。” “当真为人大度?” 叶慈追问一句。 反正她没感觉到大度,只感觉到了嫌恶和冷酷。 三姑娘叶卫茹小心翼翼点点头,“吃穿用度上面,大夫人一向都是一视同仁。没有因为我是二房的姑娘就苛刻。五妹妹有的,基本上我都有,我指的是公中。私下里,另当别论。” “老太太怎么样?慈爱吗?” “老太太最喜欢二姐姐,将二姐姐当心肝宝贝一样疼爱。据说,二姐姐长得像老太太年轻时候的样子。” “老太太偏爱三房,侯爷和大夫人就没想法?” “可能有想法吧。我一个晚辈,不能打听长辈的事情。” “你父母就没有想法?” “只求我们兄妹婚事解决之前,不被分家赶出侯府。”叶卫茹低着头,有些不自在。 她很坦诚。 她很清楚,这些事情就算她不说,叶慈也会知道。 与其隐瞒,不如坦诚博取对方的好感。 博取了好感之后具体做什么,她还没想好。目前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第20章 脸皮厚薄 次日一早。 叶慈同刘珩出庄,上山,前往云霞观避暑。 叶二郎则带着叶家三姐妹前往双河镇。 上山道路蜿蜒崎岖,个别路段极为陡峭。叶慈走得轻松,反观刘珩就不行啦。 看着他气喘吁吁,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的样子,叶慈终于相信他是真的虚,身体真的弱。 救命药灌下,滑竿准备妥当。 叶慈说道:“殿下别逞能了,坐滑竿上山,你好我好大家好。你看看你的属下,一个个被吓得面无血色。你要是出了事,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人头落地,无人幸免。” 刘珩四下打望了一眼,果然人人一脸后怕的模样。 他自嘲一笑,“本殿下还是高估了自己。” 顿了顿,他又说道:“现在这样也好。本殿下身体依旧虚弱,消息传到京城,相信很多人都晚上睡得着觉。” 他坐上滑竿,所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叶慈吐槽他,“身体不好,就得识时务。你现在身在山沟沟,京城的事情就别去操心。劳心劳神,消耗精气神,难怪身体弱成样子。” “叶姑娘是在关心本殿下吗?” “我是怕你死在这里,连累到无辜的人。大家都想长命百岁,你可悠着点。” “叶姑娘放心,本殿下努力保你长命百岁。” 呵呵! 叶慈对天翻了个白眼。 再好看的风景,看多了也觉着疲惫。 考虑到刘珩的身体,一行人特意放慢了速度,待到下午时分终于到达云霞观。 道观已经被清扫得干干净净,香炉再次派上了用场,烟雾缭绕。 咚! 钟声回荡在山间,仿佛是在告诉四邻八舍,道观主人回来啦! 站在小广场,叶慈双手叉腰,冲着山林一声声呐喊,何等的畅快。 哈哈哈…… 经过一番休整,刘珩终于活了过来。 看着叶慈肆意张扬的模样,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心里产生一股冲动,也要冲着山林发出呐喊,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这样的事情,在他短暂的十几年生命中从未出现过。 于是…… 他喊了! 第一声,很短促,也不够响亮。 叶慈没有笑话他,反而教他,“像我这样,张开嘴敞开力气不要怕丑,啊啊啊啊……” 一声声呐喊回荡在山林中。 她还冲他笑着,“好爽!你也来!” 刘珩第二次尝试,他学着叶慈的样子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啊啊啊啊…… 他喊出来了,一声高过一声,连绵不绝,发泄着内心深处的郁郁之气。 邓少通担心啊! 他怕自家殿下被叶慈带坏,更怕自家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他想上前阻止,却被徐久治拦住。 徐久治微微摇头,悄声说道:“殿下憋得太厉害,需要发泄。人都需要发泄,有利于身体康复。” 邓少通张张嘴,本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反驳。 徐久治又说道:“你身为殿下的贴身内侍,早该发现殿下同叶姑娘一起,心情明显好很多。虽说叶姑娘不如京中闺秀娴静,然而做大事不拘小节。眼下没有任何事情比殿下的身体更重要。 殿下好,我等鸡犬升天,荣华富贵只是等闲。殿下若是有个意外,我等重则陪葬,轻则落魄一生。为了殿下的身体,别说一个叶慈,就算十个叶慈也得忍着。只要叶慈真能治好殿下的病。” 邓少通微蹙眉头,“徐大人饱读诗书,竟然也相信那些无稽之谈。” 徐久治正色道:“读书人敬鬼神而远之,不等于否定鬼神的存在。叶慈是否克邪祟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用,这比什么都强。陛下将殿下打发到云霞山,说不定误打误撞,这地方真的是殿下的福地。” “荒谬!” 尽管邓少通内心动摇,言语上也绝不承认。 这种行为叫做死鸭子嘴硬。 徐久治不在乎他的态度,“你看殿下多开心。这些年,殿下何曾呐喊过一声,就连高声说话都不曾有过,永远彬彬有礼,轻言细语。外人都说殿下温润谦和,要我说那都是假象,是面具。面具戴久了,人会生病的。总得取下面具透口气。” “徐大人,你如此编排殿下,此乃大不敬。” “我是相信你,才会实话实说。邓内侍不会过河拆桥吧!” 邓少通呵呵冷笑,眼神冷厉,“你可别忘了,殿下还没决定留下你。” 徐久治半点不虚,“据我所知,《东华集》殿下作为礼物送给了叶慈姑娘。如此一来,后续殿下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当为殿下鞠躬尽瘁,为叶慈姑娘的学识增进尽一份微薄之力。” 说完,他还冲邓少通咧嘴一笑。 邓少通:“……” 读书人脸皮果然够厚实。 嘤嘤嘤…… 人人都不要脸,就他脸皮最薄,他可怎么活啊! 刘珩浑身通透,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叶慈往山坡上一趟,并伸手招呼他一起享受。 刘珩:“……” 从未有过如此放肆的举动,但是,他果断躺了下来。 “你看那白云像什么?我觉着像包子。” “你怎么见到什么都能想到吃,你又不缺吃。”刘珩随口吐槽。 叶慈大度,不和他一般计较,“你看那边一块块的白云堆积在一起,像不像红烧肉?今晚我们做红烧肉吧!再来一个野菜汤。你肯定没吃过野菜,味道虽然一般般甚至还有点苦涩,但是喝习惯了还挺怀念的。” “现在穷得要吃野菜了吗?”刘珩再次吐槽。 叶慈嘿嘿一笑,“这叫改善生活。而且,吃野菜对身体好?” “哪个‘神医’说的?” “我!你就当我是神医,听我的没错。反正也吃不死人。你过去吃得太精细,对身体不见得好。吃得粗糙一点,五谷杂粮什么都吃,不用过分忌口,不敢说多有用,至少要比你在宫里的时候强。” 刘珩望着她,浅淡一笑,笑容显得很真诚。 “谢谢!” 叶慈还愣了一下,“干什么说谢谢?” “叶姑娘处处为本殿下考虑,道一声谢谢是应该的。”他又变得一本正经。 但叶慈总感觉他言不由衷。 算了,算了,不和他计较。 堂堂皇子殿下,岂能轻易被人猜透。有城府才叫皇子,没有城府那叫傻白甜早死八百年。 第21章 小人恶名 京城! 皇宫思政殿,元康帝双手背在背后,看着挂在墙上的山水图,神情不明。 案头是一份密件,上面详细记录着三皇子刘珩在叶家庄的所言所行。同叶慈之间的对话,也都一字一句记录在册。 宫人们屏息静神,恨不得做个隐形人。 金吾卫使者康兴发跪在地上,微微垂首,神情严肃又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和激动。 他本是一投机分子,混混流氓,靠着卖姐妹攀附权贵。 因为在老家得罪了人,于是跑到京城寻找机会。 先是投靠长公主,被拒。 后来抱上薛贵妃大腿,被引荐到元康帝跟前。 第一次面圣,他特意打扮了一番。 他本来就长得好,身材伟岸,唇红齿白,又读过书,言语有趣,惹得元康帝大笑不止。 得了皇帝青睐,从一个白丁到朝廷命官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朝堂有臣子上本弹劾,皇帝此举此行简直是荒唐。康兴发一介流氓,众臣不屑同他同朝为官,丢脸! 即便是皇帝,有时候也要妥协。 于是乎 康兴发绝了官路,被安排到金吾卫,很是办了几个漂亮案子,越发得到皇帝重用。 他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人。 当初长公主拒绝他的投靠,如今一朝掌权,办的最大的一桩案子,就是抓捕长公主夫家全族,纷纷投入诏狱严刑拷打。 他浑身激动颤抖。 抓几个小官小吏算什么本事,要抓就抓天潢贵胄,皇亲国戚,高官显贵。 尤其是长公主夫家一族下狱,给了他极大的勇气和野心。 他康兴发也有留名史书的一天,即便是恶名,也会被后世人大书特书,说不定会成为某些人的榜样祖师爷。 只要他能抓几个皇子公主,或是某个显贵,史官就算嫌恶他,也必须如实将他记录在册,最好夸大其词将他写得更恶毒一些。越恶毒越能被后世人谨记。 至于他的下场,就算最好落一个五马分尸,诛九族,他也不后悔。 大丈夫在世,活着就要荣华富贵,死了就要轰轰烈烈。 三皇子刘珩,本朝唯一的嫡出皇子,他会盯死对方。 平武侯叶家,一个落魄勋贵,过去他不屑一顾。这种家族,他伸伸手指头就能捏死。 没有人经得起调查,只要他想查,叶家分分钟灰飞烟灭。 万万没想到啊,他本来没空理会叶家,叶家竟然主动送女给三皇子殿下,这是勾结,是结党,妥妥的。 只要陛下点头,他现在就派人将叶家全族下狱,让叶家从京城彻底消失。 然而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康兴发逐渐意识到,皇帝似乎暂时没有收拾叶家的打算。 失望! 遗憾! 不过不要紧,叶家逃得了初一也逃不了十五。 让他们多活些时日,搜索更多的证据,安插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不要太简单。 元康帝终于思考结束,他回到案头,吩咐道:”不必惊扰他们。继续用心观察。” “诺!” 康兴发磕头领命,顿了顿,斗胆问道:“臣斗胆一问,叶慈言行大胆狂妄,编排陛下同三殿下的关系,是否该处置一二?” 没想到元康帝竟然笑出了声。 “处置她什么?山野姑娘,说几句大实话,朕容得下。你不许乱来。” “诺!” “别故意针对叶家,暂且留着有用。”元康帝又补充了一句。 康兴发有些意外,不由得抬起头来,意识到自己孟浪又急忙磕头请罪。 元康帝冷哼一声,“做事注意分寸。田家是长公主的夫家,起码的体面要有。莫要拿着鸡毛当令箭,胡作非为。” 康兴发瞬间爆出一身冷汗,嘴唇发白。 他最近太过得意张狂,显然已经引起了皇帝的警惕和不满。低调,低调 大业未成之前,不可失了性命。 元康帝挥挥手,康兴发躬身退下。 “狗东西!”元康帝笑骂一声,话语中对康兴发并没有多少嫌弃,反而是赞许和欣赏。 躬身在旁伺候的方内监瞬间便明白,康兴发还能荣华富贵好长一段时间。 这就意味着 朝堂大臣们想要扳倒康兴发,半年一载成不了。 皇帝需要一条忠心的恶狗,没有人比康兴发更适合做这条恶狗。 康兴发拿着鸡毛当令箭四处咬人,正符合元康帝的期待。 张皇后得知康兴发悄悄面圣,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她板着脸,同闺女新平公主说道:“你兄弟身边肯定有康兴发的眼线。康兴发这条恶狗,没影子的事情都能编排得有鼻子有眼,如果陛下采信了他的胡言乱语” “那怎么办?”新平公主惶恐到声音都在发颤,“父皇不会真要对三弟下毒手吧?” 张皇后蹙眉说道:“目前应该不会,但保不准将来姓薛的贱人枕头风一吹,陛下脑子进水誓要杀子祭天。不能让康兴发这条恶狗继续嚣张下去,得想个办法弄死他才行。” “康兴发目前正得宠,是父皇跟前的红人。朝廷那么多大臣都拿他没办法,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新平公主的担忧不无道理。 张皇后冷哼一声,这个道理她当然明白。 只要陛下继续宠幸康兴发,就算对方犯下杀头的大罪,也能一句话抹掉。 但,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等到康兴发失宠那一天才开始动手,什么都来不及。 “薛氏贱人!”张皇后怒骂一声。 她不怕被人听见,更不怕传到元康帝耳中。 她给自己打造的人设,就是心直口快,嬉笑怒骂,想骂谁就骂谁,从不藏着掖着。不玩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套面子情。 要是她那天不骂薛贵妃,反而说起薛贵妃的好话,反而会引起元康帝的怀疑和警惕。 “叶家也是贱皮子。” 张皇后揉揉眉心,“康兴发肯定会拿叶家做章,就是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态度。” 事关叶家,新平公主完全是无所谓,“叶家想要攀附,活该被康兴发这条恶狗盯上。竟然敢打三弟的主意,不知死活。” 张皇后转眼又笑了起来,“放心,你兄弟做事有分寸,根本没给叶家姑娘近身的机会。如今,他住到道观,唯有叶慈陪伴左右。本宫如今盼着叶慈能有点用,将你兄弟的身体调养好。” 新平公主有些嫌弃,“一个山野丫头,说得神乎玄乎。母后不会真信了吧。” “李少监传来消息,你兄弟的身体确实有所好转。不过,叶家肚小心眼大,有必要敲打敲打!” 第22章 要乱 叶家人根本不知道,全族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更没有意识到,自家已经被康兴发盯上。若非皇帝发话,康兴发就要罗织罪名,先将平武侯叶怀章抓到诏狱喝茶。 用过午饭,老太太许氏眯了一会,半睡半醒之间,一点细微动静就睁开了眼睛。 “出了什么事?” “丫鬟笨手笨脚摔碎了一个茶盏,吵着老太太歇息。奴婢这就出去教教这帮丫鬟规矩。” 桂嬷嬷说是要出去教规矩,脚下却没动。 老太太身边离不得人,她得守着。 果不其然,老太太许氏摆摆手,“调教丫鬟们规矩不急在这会。你陪老身说说话。” “老太太先喝口茶润润喉。” 桂嬷嬷端来一碗养生茶,顺势坐在脚凳上,仰着头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许氏喝了茶,喘匀了气息,“二郎他们走了多长时间?” “算算日子,有一个月了。”| “都一个月了啊!几个姑娘脸皮子薄,见不到三殿下的面还情有可原。二郎一个大男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他何用。” “老太太莫要志气,当心身子。” “老身没有生气,老身就是替几个孩子着急,替咱们叶家着急。” 说完,老太太许氏一声长长叹息。 这一声叹息似乎勾起了她的心事,也勾起了她的倾诉欲望。 “府里的日子,看着还行,内里其实早就空了。侯爷能力有限,守成勉强还行,指望他将侯府带起来,哎……如今只能指望孙辈们争点气,能担起侯府的重担。 他们去了庄子那么长时间,二郎连三殿下的面都没见到,你让老身如何放心?你说二郎他有能力继承爵位,能守住偌大的侯府吗?” 桂嬷嬷闻言,顿时就唬了一跳。 老太太这番话到底几个意思?难不成侯府要变天了吗? 她知道老太太宠爱三房,但,还不至于要帮着三房抢爵位吧!当年就没抢赢,如今再来一次,侯府还经得起这番折腾吗? 她试探着问道:“二公子年少,经验不足。多历练几年,肯定有出息。” “已经不小了。老侯爷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带兵作战。”老太太许氏的语气颇有些嫌弃。 “老侯爷英雄盖世,二公子自然比不了。” 老太太许氏一声哀叹,“老侯爷走得太早了。他要是能多活几年,咱们侯府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光景。” 桂嬷嬷本想安慰几句,话还没出口,老太太许氏又问道:“四郎最近在忙些什么?” “四公子忙着读书,说是得了书院先生的夸奖。” “好好好!四郎是个有出息的,侯府将来就指望他。” 老太太许氏一脸欣慰。 桂嬷嬷却感到心惊胆战。 四公子是三房嫡子,老太太说侯府指望四公子,言下之意岂不是…… 她是忠仆,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偷偷告诉大夫人苏氏? 不行,不行! 她必须保守秘密。 在老太太没有明确表态之前,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卫芸这丫头是个稳重的孩子,可惜太过稳重了些。”老太太许氏突然又抱怨起来。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她却连三殿下的面都没见到。还是年纪太小,不该矜持的时候还死守着规矩。哼!” 一声“哼”道尽了老太太许氏的嫌弃和不满。 桂嬷嬷轻声说道:“说起来,如果四姑娘叶慈肯帮忙,二姑娘说不定已经在三殿下身边红袖添香。” “别跟老身提叶慈这个死丫头,果然是个天煞孤星,专门克咱们叶家。但凡她有一丝一毫身为叶家人的自觉,就不该如此冷漠无情,不帮二丫头就算了,她连二郎的忙也不肯帮。没良心的东西,当初真不该听道士的话留她一命。” 老太太许氏气不打一处来。 尽管不曾见过叶慈,但她已经打心眼里厌恶这个孙女。当初将死丫头丢到庄子自生自灭是对的,只可惜命太硬活到了今天。 “四姑娘叶慈在庄子上野惯了,从小缺乏管教,不知礼数情有可原。老太太不妨派人提点她一番。” “管用吗?” “或许有用。” 老太太许氏盯着桂嬷嬷,“不如你去庄子管教四丫头。” 桂嬷嬷心头立马咯噔了一下。 离开京城去穷山沟受罪,她才不要。 她还没来得及张口,老太太许氏率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老身身边离不开你,还是另派其他人过去。” 桂嬷嬷偷偷松了口气。 “奴婢倒是想替老太太分忧,奈何力有不逮。” 老太太许氏挥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叶慈是小事。目前最要紧的事情,得有人提点二丫头,抓住一切机会。身为大家闺秀,偶尔也要放开胆子搏一搏。就怕这丫头死脑筋,放不开,没胆子。” 桂嬷嬷出主意,“要不让三夫人写信提点一二。她们是亲母女,有些话旁人不好说,母女之间自然没有顾忌。” 老太太许氏缓缓点头,“是该让三夫人出出力。事关二丫头终身大事,不能老身一个人操心,她却坐享其成。” “老太太言之有理!” …… “她们急了!” 身为侯府的当家夫人,府中大小事情都瞒不过苏氏的眼睛。 得知桂嬷嬷去见了三夫人庄氏,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她们在商量什么。 无非就是二姑娘叶卫芸攀附三殿下一事不顺利,要想办法助一臂之力。 “老太太老了,糊涂了!”苏氏嗤笑一声。 大丫鬟樱红轻轻捶腿,“夫人打算怎么办?” “凉拌!一开始我还担心真让二姑娘得逞,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三皇子殿下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恐怕不能近女色。难怪这么大的动静,皇后娘娘一点都不担心。” “皇后娘娘不会怪罪吗?” “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应该不会吧!” 苏氏也不确定。 侯府落魄,连累她也不受重视,更没机会进宫面见张皇后。 张皇后到底什么态度,她只能猜测,却猜不到要领。 她更在意的是老太太和三房的动静。 “我得提醒兰丫头,一定要盯死了二丫头,绝不能让老太太和三房得逞。” 第23章 吃大户 大厨蒋胖子打算摊煎饼。 叶慈却想吃拉面,而刘珩则想尝一尝传闻中的鸡蛋饼,还得加点腊肉丁在里面。 蒋胖子:“……” 大家对他的手艺都很有信心嘛,行,全都满足。 叶慈主动提出帮忙,蒋胖子连连摆手,端着面盆逃也似的跑了。 “东家陪着殿下说话,厨房狭窄我一个人足够了。” 跑的时候,蒋胖子还不忘解释一番,似乎生怕叶慈误会。 叶慈:“……” 犹如脱缰野马一般的速度,她能不误会吗? 还有,她有那么可怕吗? 虽然,但是,她做面食的确略逊一筹,也不至于鬼见愁吧! 刘珩哈哈一笑,今日份快乐得到了满足。 难得啊,叶慈也有吃瘪的时候。 叶慈瞪了他一眼,眼睛溜圆,好似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她走到刘珩跟前,伸手比划,“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脸上好像多了点肉。” 肉不肉无所谓,关键是长高一说让刘珩内心窃喜。 “本殿下当真长高了?”不再是矮冬瓜了吗? “可能是你的错觉。”他还谦虚了一下下。 叶慈连连点头,“应该是我的错觉,你没长高。” 嗯? 刘珩的内心是崩溃的,脸上的笑容绷不住,眼看就要垮下来。就算贵为皇子,对身高一事和普通大众一样也不能免俗,高一点,高一点,最好再高一点。 “殿下真的长高了。”邓少通知情识趣,体贴上意,不愧是三殿下身边第一得用的人,就是啰嗦了些。 刘珩的内心再次雀跃,“当真?” 这话潜台词就是:你若是敢欺骗本殿下,让本殿下白高兴一场,本殿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邓少通躬身道:“今儿一早宫女还在说殿下的裤腿短了一些,需要做新的衣裤。” 哈哈哈…… 没有什么比裤子短了一截更令人高兴的。 刘珩绷不住脸色,笑容露了出来。 他还对叶慈说道:“你不是错觉,本殿下当真长高了些。” 叶慈托腮思考,然后得出结论,“莫非是我们的伙食开得好,比宫里的伙食还要好?这不应该啊。” “咳咳……过去在宫里,本殿下吃得太精细,的确不利于养身。还是叶姑娘有见地,吃得粗糙些,什么都吃一点,果然对身体有益处。本殿下要多谢叶姑娘。” 叶慈本来只是调侃一下,没想到对方一本正经分析道谢,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哈哈一笑,摆摆手,“殿下不用同我客气。我这物资有限,逮着什么吃什么,殿下不嫌弃就好。不如明儿吃烤麻雀?最近麻雀太猖狂,稻谷都被它们糟蹋得至少减产两成。吃烤麻雀就等于是节省粮食。” “烤麻雀好吃吗?”刘珩也就是随口一问。 叶慈想到烤麻雀的滋味,滋溜,差点流口水。 “如果殿下肯赞助些许,我现在就派人去双河镇购买香料,届时烤麻雀会更好吃。” 这年头香料极为昂贵,只因为没有量产,路途遥远。 叶慈每次购买少量香料,都要省着点用。当然,多亏蒋胖子厨艺了得,些许香料就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大餐。 烧烤好吃,需要的香料也更多。 难得的好机会,不趁机吃大户,叶慈都觉着心中不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啊! 刘珩:“……” 他怎么有种错觉,叶慈的目的不是烤麻雀,而是借着烤麻雀的机会吃大户,敲竹杠。 果然是财迷,不错过任何发财的机会。 “邓少通,安排人去购买香料,多买一点。双河镇没有,就去县城。总而言之,本殿下明日要吃到香喷喷的烤麻雀。” “诺!” 三殿下一句话,侍卫跑断腿。 问问侍卫愿不愿意跑腿?太愿意了! 难得有下山去县城潇洒的机会,大家都是抢着去。这可是美差! 就连闭门抄书的徐久治都心动了。 他找到邓少通,“本官缺些资料,正好顺路前往县城采购。” 邓少通冲他一乐,“徐大人需要采买什么,开个单子,侍卫自会帮你买齐全。” “不用,不用。哪能麻烦侍卫大哥,本官自己去。” “徐大人似乎还没弄明白自个处境。殿下困在山中不得自在,大人又怎么能下山独自逍遥。你这么做置殿下于何地?” 徐久治眉头一蹙,“邓公公的意思是,殿下一日不离开,本官也不能离开?” “理应如此。我等身为殿下的人,理应替殿下分忧。不顾殿下处境,自个享乐,此乃大逆不道,是为反骨仔。莫非徐大人是反骨仔?” “荒谬!” 徐久治都要气笑了。 “邓公公莫要胡言乱语,乱说话是为死人的。” “徐大人有此觉悟甚好。天色尚早,徐大人还是回房继续抄书吧。叶慈姑娘喜书,看书也快。要是接下来她没书看,殿下会不高兴的。” 这话令徐久治心塞。 他突然八卦起来,问道:“邓公公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殿下对待叶慈姑娘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分热情。” 邓少通脸色一拉,显然很不满徐久治背后编排三皇子殿下。尽管他有一样的担心,担心三皇子殿下对待叶慈太好了,好得过分。 他耷拉着眉眼,说道:“这些事情不是徐大人该操心的,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徐久治似笑非笑,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 “我是在担心邓公公你啊!身为殿下身边贴身内侍,万一出了什么事,皇后娘娘肯定拿你第一个开刀。殿下年少,邓公公理应尽到提醒规劝的责任。” “殿下能出什么事,休要妖言惑众。” “叶家三位姑娘来到庄子这么长时间,殿下一面不见,却独独对叶慈颇有耐心。这情况落到皇后娘娘耳中,皇后娘娘会作何想法?算算时间,李少监快到京城了吧。等李少监见到了皇后娘娘,将此处情况一汇报,邓公公不妨猜一猜,会不会有人吃挂落?第一个吃挂落的人究竟是你还是本官?哈哈……” 徐久治大笑离去,得意洋洋,终于扳回一城。 邓少通蹙眉不语,心情烦闷。 他难道不想规劝三皇子殿下吗?也得三殿下听劝啊。 三殿下天天和叶慈凑在一起,已经开始学着上树莫鸟窝,他都快要吓死了好不好! 第24章 一万点伤害 见过爬树摸鸟窝的皇子吗? 见过烧火炒菜的皇子吗? 这究竟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缺失? 叶慈大呼冤枉。 她提醒邓少通,“邓公公,我认为你用词应该更严谨些。上树莫鸟窝的人是我,你家殿下只是站在树下面掠阵。 还有,下厨炒菜的人是我,虽然比不上蒋胖子的厨艺,卖相差了点,勉强还是可以吃的。 至于烧火,那更是无稽之谈。你家殿下就在灶门口站了一会会,他好奇土灶长什么模样,怎么就传出皇子殿下炒菜烧火的谣言?你这是污蔑,是诽谤。我还想多活几年,你可不能再这样胡说八道,否则我要翻脸。” “咱家知道叶姑娘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就当是咱家求求你,能不能带着我家殿下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别整天不务正业。” “比如说?” “散散步,看看书,或是下下棋。虽然叶姑娘棋艺堪忧,好歹也能打发时间。别动不动就漫山遍野地撒欢,我家殿下经不起这么折腾。” 叶慈很无辜,“可是你家殿下很快乐啊!我瞧着他比我还享受漫山遍野撒欢这件事。对了,一会我还要带着你家殿下下河摸螃蟹。要是能成功的话,今晚上咱们吃清蒸螃蟹,再来个香辣螃蟹。” “我家殿下不能吃辣子。” “那就全做清蒸。” “等一等……”邓少通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稍稍不注意就被对方带偏了思路。 谁和她讨论清蒸还是香辣,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你不能带殿下去摸螃蟹。河水清凉,万一殿下发烧你负得起责任吗?” “负不起!”叶慈果断摊手。 邓少通嘚瑟一笑,以为自己略胜一筹。 “叶姑娘听咱家一句劝,负不起责任就不要逞能。摸螃蟹这件事就取消吧!” “取消不得!你放心,我下河摸螃蟹,你家殿下就在岸上看稀奇。你要是嫌我速度慢,耽误你家殿下的时间,就多派几个侍卫帮忙。今晚上人人有份,都有螃蟹吃。想一想就觉着美滋滋。” 滋溜,叶慈感觉口水在流。 螃蟹啊螃蟹,美味的螃蟹我来了。 邓少通都快晕了,“叶姑娘,你太任性了。” 叶慈白了他一眼,“你可以努力劝你家殿下别跟着我摸螃蟹。说实话,你家殿下的主意大得很,这里没人劝得住他。” “有一个人能劝住他。” “谁?”叶慈很好奇,有这么一号人,她怎么没发现。 “你!”邓少通指着她,“咱家求求叶姑娘,别瞎折腾了。” “我吗?”叶慈先是惊诧,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听见了这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邓公公,你也太看得起我。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打住,不许再说,我还想长命百岁,你不许害我。” 邓少通的嘴巴张张合合,一副心塞的模样。 叶慈离着他八仗远,“你们主仆之间的问题,别牵扯上我。而且,我认为你家殿下做事很有分寸,也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该对你家殿下多一些信任。” 说完,她转身疾走,不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 …… 叶慈带上两个庄丁,刘珩则带了七八个侍卫,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木桶。 徐久治一听说下河摸螃蟹,也不顾读书人的斯文,吵着嚷着也要跟着去。 “多日困于书本之间,着实有些烦闷。烦请殿下允许下官略微休整半日,放松片刻。” 错过了去县城的机会,还能错过下河摸螃蟹吗? 当然不能! 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多好玩的事情啊。说不定灵感一来,还能激发出几首相当惊艳的诗词,传出去,名声大振,成为一代文豪。 好吧,后面全都是白日梦。 好玩才是精髓! 刘珩手一挥,大度说道:“这段时间徐大人辛苦了,且随本殿下见识一番山野风貌。” “多谢殿下!” 徐久治喜不自胜,还冲邓少通嘚瑟眨眼。 邓少通:“……” 哼! 奸邪小人! 阻拦不了自家殿下下河摸螃蟹,邓少通想通了,他就寸步不离的跟上去,确保万无一失。 叶慈带路,走一条人迹罕至的山中小路,下到溪流。周围树木苍翠,流水潺潺。 溪流里,满是鹅卵石。随便翻开一块石头,就有螃蟹。 又大又肥的螃蟹,还有乱蹦的河虾。 “哈哈……我就知道今天会有收获。晚上就是蒋胖子大展厨艺的时候。” 叶慈穿着草鞋,直接踩在水里头,毫无顾忌。 刘珩看着她露出水面的脚脖子,又是皱眉头还是皱眉头,很快他又释然一笑。 侍卫和家丁们很卖力,随着时间推移,大家都没了拘束,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在水里面又跑又闹。 刘珩看着很心动,撸起袖子,“本殿下也要下水摸螃蟹。” 邓少通瞬间急了,“殿下使不得,身体要紧。万一……” “殿下不用下水也能摸螃蟹。岸边其实也有很多。” 叶慈也是担着责任,及时出声,阻止了刘珩下水。 由她作为导师,带着刘珩来到宽阔平坦的河岸边,无需下水,踩着石头就能摸螃蟹,而且还一摸一个准,快乐永无穷。 人生第一次摸螃蟹是什么感受? 刘珩感觉第一次差点没敢下手,怕被螃蟹夹手。 又怕丢脸被叶慈笑话,于是果断出手。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经验后面越来越顺手。 就是不下水不过瘾。 叶慈瞪了他一眼,“大家的性命都担在你身上。你下水没事还好,万一出了事,大家都得人头落地。要求不要太多,已经带你摸过了螃蟹,还抓了几只河虾,足够了。” 刘珩心头一乐,“你一个姑娘家,随随便便下水,也不知道顾忌点。” “怕什么!龌龊之人生龌龊之心,殿下莫非是龌龊之人?” 好个伶牙俐齿的叶四姑娘。 刘珩故作严肃,“本殿下好意关心你,却被你倒打一耙。今晚上螃蟹我要吃大份,算做对我的补偿。” 叶慈嘴角抽抽,“你吃得下吗?肚小胃口大!” 这是羞辱! “本殿下长高了。” “也就长高了一些些,依旧是豆芽菜。” 这绝对是一万点伤害。 刘珩哭笑不得,“你是成心想气死本殿下吧!不过本殿下不会让你得逞的。等到明年这个时候,本殿下会更高更强壮。到时候轮到本殿下笑话你这个矮冬瓜。” 竟然说她是矮冬瓜,岂有此理。 接招,飞螃蟹伺候! 第25章 进谗言 李少监从云霞山叶家庄赶回京城,略微洗漱一番,就急急忙忙进宫面见张皇后。 张皇后得知李少监回宫的消息,自然是喜不自胜,终于能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很多事情不方便在信件里面说明,怕落入皇帝的耳中。还有一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能面对面才能说清楚。 “给娘娘请安,娘娘安康。” “不必多礼,快快起来。我儿可好?可有受委屈?云霞山是否真如信中所说那般偏僻穷困?” “回禀娘娘,三殿下一切都好,人长高了些,脸上也多了些肉。” “当真?”张皇后喜不自胜,万万没想到乖儿子被流放到山沟沟,不仅没瘦竟然还胖了还长高了。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啊! 李少监微微一躬身,“老奴不敢欺瞒娘娘,三殿下的确长高了些许。只是当地的条件,比起信件所说还要恶劣些。叶家庄位于山中深处,进出只有一条通道,离着最近的市集还得翻山越岭走上三四个时辰。 老奴打听了一下,庄子是叶家老侯爷年轻那会置办的,那时候叶家正值繁花似锦,老侯爷想吃野味,于是在山中置办了这么一处庄子。 庄子土地贫瘠,每年出产有限,也就是山多野味多。不过,叶慈似乎略懂经营之道,在她的经营下,庄子已经能自给自足,还种植了许多庄稼,果树。据说还在山里面开了荒地种植药材,勉强也算是个小小的山区村落。” 张皇后略微惊奇了一下,她不关心叶慈,她只关心宝贝儿子。 “我儿流落荒山田庄,竟然能处之泰然,不仅长胖了还长高了。他是心太大,真不在意自个的处境?还是说叶慈当真有克邪祟,帮助我儿康复的本事?” 这个…… 李少监斟酌着言辞,“叶慈或许真有几分本事也未可知。” 张皇后呵呵一笑,“你说她略懂经营之道,听你所讲,这何止是略懂,简直是精通。 能将一个贫瘠的庄子,几年时间实现自给自足,不靠叶家也能活得有滋有味,换做经年老农也未必有她这样的本事。至于叶家的儿郎,处于那种环境,没有家族钱财支撑,只能喝西北风。难怪她有底气不给叶家面子。她师父青云子应该出力不少。” “娘娘说的是,依着老奴看叶慈一身本事应该都是青云子教授。只可惜,青云子外出云游,归期未定。” “狗屁的外出云游,分明是故意躲着不见。这老道有点本事,找个机会本宫得亲自会会他。” 顿了顿,张皇后又说道:“你和本宫具体说说。信里面终归写得太浅。” “诺!” 李少监微微一躬身,有些事情他也是不吐不快。 “据老奴所见所闻,三殿下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许多,饮食方面也有明显改善,他似乎对叶慈很满意。” “哦,怎么个满意法?” “老奴并非故意编排,老奴所说皆是亲眼所见。”李少监当机立断跪在地上,先请罪再说。 张皇后面目陡然变得严肃,“恕你无罪!将你所见所闻如实说来。” 李少监当即应下,“诺!殿下居住叶家庄,几乎每日都要和叶慈见面,不是一起出门散步,就是一起对弈。然而,叶慈是个臭棋篓子,棋艺半桶水响叮当,殿下却极有耐心从不厌烦。 叶慈喜欢做一些听都没听过的小点心,殿下总是很给面子,抢着第一个品尝。而且,殿下对于叶慈的建议都是欣然接受,邓少通劝阻却不敌叶慈一句话。 叶慈曾说殿下是豆芽菜,殿下竟然没有生气。另外,叶家三位姑娘到了庄子,殿下至今没有见过她们,却不避讳同叶慈同处一室。” 张皇后脸色已经变得阴沉,“你说这些,到底何意?” 李少监斗胆说道:“就老奴所见所闻,叶慈对于殿下是特别的。” “特别?呵呵!你告诉本宫,叶慈容貌如何?” “容貌秀丽,同叶家几位姑娘有三五分相似。但她身上有一股京城闺秀没有的野性,言行举止大胆且坦荡。看似懵懂,实则大智若愚。” “自小缺乏管教,性子野理所当然。聪慧,野性,大胆,很符合山中长大又有师父教导的形象。看来这个叶慈很懂得经营自己的形象嘛。” “老奴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儿看上了叶慈。我儿做事有分寸,他知道谁对他有帮助,谁是无用之人,他不会犯糊涂。就算他真的犯了糊涂,真的和叶慈有点什么,大不了将叶慈纳为妾室。堂堂皇子,身边有个妾室伺候算得了什么。” “观叶慈言行,恐不是甘心做妾的人。” “不甘心又如何。身为叶家人,不管承不承认,终究要为叶家牺牲。”张皇后轻蔑不屑。 她见过太多敢于反抗的闺秀,结果如何?无一例外最终都要遵从家族的安排,嫁给对家族有利的人。微末反抗,不过是给人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徒增笑柄。 “叶二郎曾让叶慈引荐殿下,叶慈没有答应。叶家几位姑娘也想走叶慈的关系,叶慈一概拒绝。她似乎是真心想和叶家划清界限。” “天真!”张皇后嗤笑一声,“小姑娘的天真,最终会败给现实。身为叶家人,除非死,否则休想摆脱叶家。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叶家的胆子还真大,算计我儿,还敢避开本宫。不过,康兴发已经盯上了叶家,本宫不介意添一把柴。一会你去找人,先让叶怀章吃点挂落,吓一吓这个蠢货。” “诺!叶家三位姑娘,还有叶二郎,暂时不管吗?叶慈那里也不用干涉吗?” 张皇后蹙眉深思。 “本宫对三殿下有信心,但就怕少年慕艾,情根深种。先安排几个美艳宫女过去伺候。区区一个山野丫头,本宫就不信,她还能和琴棋书画皆擅长的女子相比。” “可是,殿下连叶家三位姑娘都不屑一顾,只肯和叶慈来往。” “他就是一时糊涂。” “谁一时糊涂啊?”随着这一声疑问,元康帝走了进来。 宫女们战战兢兢,她们来不及通报,更不敢阻拦元康帝,事后怕是免不了一顿责罚。 第26章 要官 张皇后挥挥手,宫人全部退下,只留李少监一人伺候。 元康帝双手背在背后,随意打量着未央宫的摆设,脸上还带着笑容,似乎很高兴。 张皇后把弄着茶盏,亲自煮茶冲茶。 夫妻二人难得的安静平和。 “朕听闻老三长高了,还长胖了。” 张皇后抿唇一笑,“什么事情都瞒不住陛下的耳目。幸得上天庇佑,我儿身体总算有些许好转。” “当初你指着朕大骂,说朕狠心绝情。如今事实证明,还是朕有先见之明。” 元康帝很嘚瑟,他就是来显摆的,趁机气一气张皇后。 张皇后低头,偷偷地轻蔑一笑,“陛下乃是天子,承上天之意,自然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比。不过……” “不过什么?朕今儿心情好,只要不过分,朕都满足你。” 元康帝难得大方一回,张皇后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她先是替娘家兄弟要求升官,升到更有实权的位置上。元康帝大手一挥,同意了。 紧接着,她又替娘家侄儿要官职。 “张五郎以前就做过老三的伴读,表兄弟感情一向很好。如今,老三独自在山沟沟里面吃苦,身边连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我是这么想着,让张五郎去绣衣卫任职,然后名正言顺前往云霞山,既是保护也是陪伴解闷。堂堂皇子,基本的体面还是要有的。太过寒酸,说到底还是陛下丢脸。” 元康帝不置可否,“老三在云霞山,朕听闻每日有叶慈相伴,他心情很好嘛。否则,也不能长高长胖。” 张皇后一听,立马来气。 她怒声质问,“陛下到底是在羞辱我,还是羞辱皇室?叶慈一个山野丫头,若非暂且有用,她根本没资格站在我儿跟前。因为养病,暂且容忍了她,但不等于她能一直陪在老三身边。 再说了,一个乡下丫头连书都没读过,谈何陪伴解闷。陛下再大的脾气,老三已经被你发配到山沟沟里面,我不求他回京城,只求他在山里面的日子能好过一些,这么一点要求陛下都不肯答应,说什么满足,全是狗屁!” “你放肆!”元康帝大怒。 张皇后声音比他还大,“我就是放肆!眼睁睁看着我儿在山里面受苦,我身为母亲,若是什么都不做,假装温顺接受一切,那我才是不配为人母。我可不是薛氏那般装模作样的人,我是有什么说什么。陛下不乐意听,也得忍着。” 元康帝气得吹胡子瞪眼,“张阿蛮,你是在要挟朕,还是在恳求朕?注意你的态度。区区一个张五郎,你想安排他去绣衣卫,没问题,朕答应你。 但是你让张五郎领着绣衣卫的差事去云霞山,意欲何为?你到底想干什么?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张皇后拍着桌子,寸步不让,“我还能干什么。我无非就是担心老三,我怕他冷着饿着,怕他受了委屈,怕他寂寞,怕他被人算计。张五郎好歹是他的表兄,自小感情就好,表兄弟待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元康帝冷哼一声,“你想让张五郎去云霞山,没问题。前提是他不进绣衣卫,就以表兄的身份过去。” “凭什么!”张皇后大怒,“薛氏替薛家儿郎要官,陛下次次答应。我替张家儿郎要个官,陛下就找各种借口阻挠。刘旦,你已经将我儿流放到山沟沟自生自灭,现在连个官职都不肯给,你是不是人。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薛氏母子陪葬。” “你疯了!” “我是被你们逼疯的。一想到老三在山沟沟里面受苦,我是夜不能寐。反倒是陛下,夜夜笙歌。反正他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你当然无所谓。刘旦,你最好别逼我。我是堂堂皇后娘娘,哪天逼急了我,我就弄死薛氏那个贱人。弄死她,我看满朝堂谁敢指责本宫。” “你,你简直就是……张阿蛮啊张阿蛮,天下间也只有你当真朕的面威胁朕,你就真不怕朕废了你。” “真想废了我何必等到现在。反正,我对陛下还有点用,你把我当枪使,我绝无二话,一定配合。前提是你好歹也要满足我身为一个母亲的一点小小的要求。” 张皇后又哭又闹,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手段她都可以用。 元康帝脑袋瓜子痛。 他也知道自己理亏,对待老三刘珩的确苛刻了些。 尤其是同其他皇子对比起来刘珩简直就是洗脚婢养的一般,完全没有嫡出皇子该有的体面。朝中不少大臣颇有微词。 幸亏还有个养病的借口,糊弄住了脸面。 “即日起,张五郎绣衣卫当差,领一百人,前往云霞山护卫三皇子。” 至于住哪里,鬼才管这个。 说完,元康帝拂袖离去。 他得去后宫美人那里寻找快活解气,否则他会被憋死。 元康帝一走,张皇后就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都是贱皮子。”她嘀咕一句。 李少监趁机上前,“恭喜娘娘心愿达成。” 张皇后很是不屑,“哼!区区一百个绣衣卫士兵,算个屁。聊胜于无罢了。派人通知张家,让张五郎明日来未央宫,本宫要亲自面授机宜。有了张五郎陪伴左右解闷,本宫就不信,老三还能天天同叶慈厮混在一起。” 李少监试探道:“娘娘可曾想过,叶慈若成祸害,不如将她除去。” 张皇后摇头,“不行!万一她真的对老三的病情有帮助……总之,先静观其变。本宫也相信老三做事有分寸。他若是真对叶慈有兴趣,就不该将她陷入危险中。” …… 薛贵妃心情不太美妙。 张皇后替张家人要官,竟然成功了。转眼张五郎就要领兵前往云霞山护卫。 真是……气煞人也! 难道皇帝转了性子? 不对啊! 真要转了性子,就该将三殿下召回京城,而不是继续留在云霞山养病。 她盯着皇长子刘璞,“你最近是不是闹腾得太厉害,引起了你父皇的不满。” “儿子冤枉。儿子听从母妃的嘱咐,最近一直安分守己。” 哼! 她的儿子她了解,私下里花样多,肯定闹腾得惊动了陛下。否则,如何解释张家升官,张五郎出任绣衣卫前往云霞山护卫。 “陛下心意难测,三皇子未必没有康复的机会。总而言之,你给本宫老实点,好好表现。” “老三的身体果真有好转?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康复?母妃,我们要不要派人做点什么?” “此事需从长计议,你不许私自乱来。” ------题外话------ 求收藏,求五星好评,求推荐票 第27章 分明是影射 偶尔,叶慈也会听取善意的意见。做一些安静的活动。 比如…… 她打算接受邓少通的建议。 刘珩问她有什么安排,是上树摸鸟还是下河摸鱼的时候,她告诉对方: “我打算写一本话本,赚点零花钱,改善一下生活。” 刘珩没有鄙视,反而来了极大的兴趣。 就连一旁陪着闲聊的徐久治都竖起了耳朵,很好奇一个山野丫头能写出什么样的话本。就连饱读诗书的文人都未必能写出一个好本子,叶慈哪里来的信心竟然打算写话本。 叶慈胸有成竹,早有成算。 她说道:“我先说说故事大纲。一个富家公子因为种种原因,比如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被赶出了家门。富家公子无依无靠,半路还被打劫,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机缘巧合被青楼头牌救下。富家公子长得好看又有点文采,头牌心甘情愿花钱养着富家公子……” “等一等。”刘珩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有理由怀疑叶慈是在借故事影射他,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他提出疑问:“为什么是青楼头牌?为什么非得吃软饭?富家公子就没点谋生的本事吗?” “哦!你不喜欢青楼戏份,那好办啊!” 叶慈一脸笑眯眯,改剧情那还不容易。 上辈子看过的网络没有一千也有八十。 她当即就说道:“富家公子半路被打劫,山匪看他长得好看劫财又劫色,押着他回土匪窝做上门女婿。富家公子以无与伦比的智谋先是获得了大当家女儿,也就是他妻子的信任。 接着开始搅风搅雨,挑拨离间,二桃杀三士,机关算尽,终于弄死了老丈人,自己坐上大当家的位置。最后带着这群山匪杀回老家,夺权夺家业……” 刘珩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就连徐久治都背过身,嘴角抽抽。 邓少通憋得更加难受,恨不得化身小人诅咒叶慈。 “这个大纲你也不喜欢吗?那我再换一个。富家公子遇难,遇到商户姑娘搭救。富家公子帮助商户一家将生意起死回生,并成功打入当地商会,结交达官显贵。然后,富家公子引起了官家小姐的注意,趁机攀附当地父母官,娶管家小姐为妻,纳商户小姐为妾,在老丈人的帮助下进入官场,步步高升……这个剧情你也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哼! 叶慈特嫌弃,又是一脸傲娇,不甘心地说道:“我觉着我构思的故事很好,写出来一定可以大卖。徐大人若是得空,我可以将这些故事大纲廉价卖给你。” 徐久治连连摆手,他都快要憋不住笑意,忍得太难受啦! 刘珩已经可以确定且肯定,叶慈的故事是在影射他,可他没证据。 他干脆用激将法,“就这点水平还敢写话本,恐怕赚的钱还不够笔墨纸砚的开销。” 叶慈盯着他看,眼睛一眨不眨持续了足有五秒钟。 然后…… 她恍然大悟,拍着手说道:“我知道了!你设是喜欢龙傲天那样的剧情。” “谁是龙傲天?”刘珩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叶慈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龙傲天不重要,他就是个路人甲乙丙丁。你听好了,富家公子路途遇难,滚下山崖,得白猿相救,获绝世武功秘籍,修得绝世武艺,一跃成为天下难逢敌手的武林顶尖高手。 武林第一美人为其洗手作羹汤,武林世家大小姐非他不嫁,魔教教主掌上明珠为了救他甘愿受毒虫啃嗜,正道大小家为了他叛出家门。 最后,他成为了新一代魔教教主,正道大头领,一统江湖,千秋万载,文成武德!怎么样,这个版本你肯定满意。” 刘珩扶额,此刻他是哭笑不得。 他真想敲开叶慈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都不重要。 徐久治却窥破了真相,“细思叶姑娘口述的几个版本,全是一个套路,换汤不换药。无非就是富家公子抱得美人归,功名利禄心想事成。当真写成话本,再细细润色一番,加上一些香艳场面,不敢说一定大卖,赚钱应该没问题。” 叶慈大笑,“还是徐大人慧眼如炬,我刚说的几个版本,少说能写出二十本不重样的话本。要不我们一起合作,一起赚钱。徐大人可有兴趣。” “你一个姑娘家,莫非还真敢写香艳场面?”刘珩明显不高兴,眼睛余光瞥了眼徐久治。 徐久治立马一哆嗦,正襟危坐,不敢说话。 叶慈本想说他少见多怪,见识少。 上辈子跟着老爹走南闯北,黑的白的,香的臭的,恶的善的,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场面都见识过,早就百毒不侵。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改口说道:“殿下言之有理。这样吧,我先将主要剧情写出来,具体如何润色烦请徐大人费心,定稿也由徐大人拿主意,我就不参与这些细节。署名,我们各取一个笔名,稿费五五分成如何? 我已经给自己取好了笔名,就叫做山野狂人。怎么样?这个笔名是不是很有特点,看一眼就能记住。而且,绝不会有人通过笔名看出我是姑娘家。定为以为是个狂傲书生,不知天高地厚。” 徐久治可不敢答应,他眼巴巴地看着三皇子殿下刘珩。 刘珩不点头,他就装鹌鹑。 身为一个文人,闲暇时候他也会提笔写一写画一画。 加上他比较穷,是真穷,不是装穷,如果真能赚点稿费,就当是对山野生活的一种调剂。 要是话本能大卖,赚一笔丰厚的稿费,等将来回到京城,说不定他就有钱租一栋大宅子,或是买一套小宅院安顿下来。 就算不能大卖,就当赚个零花钱也是好的。 这会,他脑子里都想好了要如何润色,如何包装,去哪里找书商。 他别的不会,文化人的事情还是极为熟悉的。当年读书考学那会,没少帮着书坊抄书赚钱。 叶慈的故事构思,在他看来,比起市面上大部分的佳人才子老套剧情都要精彩。只要稍加润色,就是一个好本子。 眼巴巴啊眼巴巴,三殿下到底点不点头。 叶慈指着徐久治问刘珩,“他是你的人,借我用用行吗?” 刘珩:“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同意还是不同意。 叶慈试探问道:“要不我分你两成稿费?” 刘珩就差直接翻白眼。 这一刻,叶慈突然福至心灵,感觉自己抓住了真相。 她斗胆问道:“殿下有空吗?想请殿下帮忙润笔,可否?” ( 第28章 看不起谁啊 身为皇子,当然要端庄要矜持,要有风度! 当叶慈开口请他帮忙润笔的时候,他绝不会承认那一刻内心有微微窃喜。 果然上道! 要论聪明,叶慈也是个机灵鬼。 只是两成稿费是什么鬼? 他堂堂皇子差钱吗?缺那点稿费吗?看不起谁啊? 那点钱还不够塞牙缝! 他面目严肃,盯着叶慈,看上去有点生气。 叶慈莫名有点心虚,莫非灵机一动给动错了?到底想干什么嘛?三皇子殿下真是个事儿精,难伺候!她想撂挑子不干了。 “你请本殿下润笔,是不是该有足够的诚意?” 叶慈恍然大悟,原来是诚意不足啊! 早说嘛! 她一脸笑嘻嘻,“殿下知道我没正经读过几本书,能识字全靠帮师父抄写经书。我是有很多想法,但真要落笔写成话本真正为难死我。反正殿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帮我。” 刘珩满意了,内心笑了起来。 这话他爱听! 做人就是要有自知之明。一个姑娘家,写香艳剧情成何体统。 “既然叶姑娘开口,本殿下就勉为其难帮帮你。稿费本殿下不需要,就按照你之前说的,你和徐大人六四分,你六他四。” 徐久治:“……” 嘤嘤嘤……他想哭。 之前已经说好五五分,一转眼,三殿下就从他嘴边扣下一成。苍天啊,开开眼吧!想要马儿跑,也要给马儿草。吃不饱的马儿跑不快啊! 他可怜兮兮,眼巴巴地望着三殿下。 刘珩瞥了他一眼,“徐大人对本殿下的安排不满意吗?” “没有!绝对没有任何不满。殿下误会了!”徐久治矢口否认。 他指天发誓,如果心头有不满,比遭天打雷劈。 你说之前的抱怨? 胡说八道!那分明是对三殿下深沉的爱,三殿下英明神武,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邓少通很欣慰,难得看叶慈顺眼,还冲对方笑了笑。 叶慈很惊悚,邓公公竟然笑了,这堪比年度十大怪异之事。 她忍不住问道:“邓公公的脸是抽筋了吗?” 邓少通:“……” 他果然不该对叶慈抱有任何美好的想象,此女子一如既往毒舌,开口就能要人半条命。 气煞人也! 叶慈继续刺激对方,“邓公公有病要治啊,莫要讳疾忌医!” 邓少通这一回,整张脸真的开始抽筋,不抽筋他怕突发心疾死翘翘。 刘珩忍俊不禁,低头一笑。 偷摸踢了一脚叶慈,提醒她适可而止,莫要把人气出病来。 叶慈:“……” 邓公公承受力太差,这才多少火力。要是她火力全开,邓公公岂不是真的会活生生气死。 哎呀,自己好像有点恶毒。 忏悔忏悔! 今日份忏悔到此结束。 徐久治憋得太难受了,想笑又不能笑的滋味太难受。他可算是看明白了,原来叶慈才是邓少通的克星,牛!这姑娘牛大了! …… 事后,刘珩提醒邓少通,“你不要总是针对叶慈,挑她的刺。” 邓少通委屈,天大的委屈。 “殿下明鉴,小的绝非有意挑刺,更不是故意针对。小的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 “有侍卫保护,本殿下安全得很,你不要杞人忧天。而且,最近本殿下身体略有好转,这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事实。说到底,本殿下还要感谢叶慈。” 邓少通不服气,“叶姑娘太野了些,她少带殿下乱跑几次,小的就谢天谢地。” 刘珩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接着他就感慨道:“昔日住在宫里,每日疲惫,不得松懈。如今身居山野之间,反倒感觉浑身自在。漫山遍野撒欢,不仅心情舒畅,身体也变得结实。可见,过去在宫里还是动得太少。” “殿下慎言!” “本殿下知道轻重,而且这也是实话。皇宫虽好,却不如宫外自在,这是事实。” 邓少通胆战心惊,“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中,就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刘珩喝了一口茶,“父皇英明神武,岂会被小人欺瞒哄骗。” “殿下……” “瞧你害怕的样子,本殿下不说了总行了吧!” 邓少通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三殿下跟着叶慈混久了,也变得口无遮拦,逮着什么就说什么。不好,不好! …… 写稿子的事情,自有徐久治这位笔杆子代劳。 叶慈私下里对徐久治说道:“徐大人放心,虽说殿下定了六四分的规矩,但在我这里依旧是五五分。徐大人是正经读书人,又是进士出身,必定对文化市场了解颇深。后续抄书贩卖恐怕还要麻烦徐大人多多费心。” 徐久治高兴啊。 谁说叶慈不懂规矩,他和谁急。 瞧瞧,多上道啊! “叶姑娘有心了,有殿下的吩咐,此乃本官分内之事。” “徐大人不嫌弃小女子想法怪异就行。另有一事请教。” “叶姑娘请说。” “卖书这事我也是头一回操作,究竟是请人抄书省钱,还是印刷省钱,徐大人可否指教一二。” “这得看书籍销量如何?通常情况下,一本书出来,最开始都是请人抄书,比印刷更省钱。待到有了足够的销量,再采取印刷。” “活字印刷不好使吗?如果一开始就用活字印刷,会不会更省钱?” “姑娘有所不知,活字印刷,质量堪忧。书坊老师傅都不爱用活字印刷,一是字迹模糊,二是难免会出现缺字少字的情况。还有一点,很多时候活字印刷比人工抄书还要设昂贵,唯一的优点就是快捷。” 原来如此! 她就说嘛,活字印刷出现这么多年,市面上依旧流行人工抄书。 看来不解决活字印刷的缺点,这玩意就不能大规模推广。 “如此说来,咱们这个写书计划,一开始也是采取人工抄书的方式。” “正式!” “能统一字体吗?” “市场有不成文的规矩,抄书一概用楷书。就算每个人写字各有风格,大体上也不会相差太多。叶姑娘或许不知道,很多穷苦读书人都是靠着帮书坊抄书度过最艰难的岁月。本官年轻那会,也曾日夜抄书,只为攒钱购买一本五经注释。” 叶慈脑子一转悠,“徐大人乃是堂堂进士出身,可曾想过将自身的考试经验写成书籍出售?” 徐久治突然有点尴尬,但还是解释道:“叶姑娘有所不知,本官会试和殿试名次不太好,若是出书,恐怕无人光顾。唯有一甲,以及二甲十名内,他们的经验才会受到追捧。” 叶慈顿时就充满了好奇心。 她很想问问徐大人当年考试究竟考了多少名?如此难以启齿,莫非名次很差? 她顾忌对方的面子,没有当面问出来。 后来,她偷偷摸摸找刘珩打听,才知道徐大人当年排名为二甲一百名之后,果然‘难以启齿’! ( 第29章 差一点毁容 二姑娘叶卫芸收到母亲的来信,权衡一番,决定不再矜持,要主动出击。 她说服叶二郎,离开双河镇回叶家庄,去云霞观。 不能让叶慈继续左右大家,阻碍目标。 “二哥仔细想想,自从我们来了这里,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复杂不顺,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阻碍。其中,叶慈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表面看,她不干涉我们的事情,实际上她一直都在干涉。如果没有她从旁作梗,三殿下怎么会拒绝接见二哥,又怎么会拒绝见我们。” 叶二郎蹙眉深思,并不急着表态。 他似乎很犹豫也很矛盾,并不完全相信对方的话。 二姑娘叶卫芸见状不由得急了眼,“二哥还在犹豫什么?你忘了出京的时候,老太太怎么交代你?忘了大伯父对你的殷切期望?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吗? 你可是侯府未来的继承人,不光是为了侯府也是为了你自己,你也不能再迟疑下去。万一,三殿下突然被召回京城,机会就没了。真到了那时候,可没有后悔药吃。” 叶二郎犹犹豫豫,“回叶家庄简单,去云霞观真的合适吗?没有经过殿下的同意,我们贸然出现,万一触怒了殿下……” “看望四妹妹,这个理由够不够?”二姑娘叶卫芸打断他的话,“都是叶家人,想和四妹妹亲近亲近,这没错吧!三殿下就算不满意我们出现在云霞观,也不至于迁怒。” 叶二郎皱眉,他心里头还是怕的。 不是怕三殿下刘珩,而是怕皇权,怕权势。那是刻在骨血里面的本能,生来就要对皇权保持畏惧的态度。 “万一呢?” “没有万一!如果三殿下真的迁怒,一切由我承担。” “你是姑娘,出了事岂能由你承担。”叶二郎频频摇头,这点担当他还是有的,尤其是当真外人的面,可不能被人看遍了。 二姑娘叶卫芸再次问道:“那么二哥的意思是?” 叶二郎望着窗外,出来这么长时间,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他也很着急。 莽撞上山,前往云霞观,运气好的话…… “就听你的,我们回叶家庄,上云霞观。” 二姑娘叶卫芸如释重负,内心雀跃。 只要说服了叶二郎,后续事情只需随机应变。她相信,运气会站在她这一边。 …… 叶慈也就安静了三五天,然后就带着三皇子刘珩钻竹林子。 她要做木桶饭。 竹林看起来很美,却是蚊子的天堂。 一趟竹林子钻下来,可把刘珩折腾惨了。 像他这样出身以来锦衣玉食,细皮嫩肉的天潢贵胄,最受蚊子喜欢。 蚊子这玩意也是个喜新厌旧的狗东西,见到有新鲜的血肉全都扑了上来。想想那场面,密密麻麻,嗡嗡嗡,就等着吸血。 刘珩只觉着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令人崩溃。 可是,当着叶慈的面,他堂堂大男人不能说不行,更不能说怕,多没面子啊。 他要是敢这么说,以叶慈的尿性肯定会笑话他三天,说不定还会将这一幕写进话本小说,被天下人嗤笑。 虽然……但是……小说主人公用了一个全新的名字,没人会联想到原形人物是他。可他自己知道啊!身边的人基本上也都知道。 他要面子的,好吧! 啪! 啪啪! 啪啪啪! 前所未有,他打自己的脸打得这么用力又如此频繁,简直恨死了这张脸,太招蚊子喜欢。 邓少通都要心疼坏了,拿着扇子驱赶,恨不得脱掉衣服将自家殿下罩起来。如果叶慈不在的话,他肯定这么干。 他想嚷嚷,想让叶慈知道都做了什么孽,却被刘珩一个眼神制止。 怕蚊子这种没面子的事情,绝不能开口。谁敢开口,他收拾谁。 邓少通:“……” 嘤嘤嘤…… 他第一次知道自家殿下竟然如此爱面子。就是代价大了些,太惨了! 叶慈听到了动静,也知道竹林里蚊子凶猛。 她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后知后觉,“是我的疏忽,忘了殿下第一次来这里,肯定特别招蚊子喜欢。这是驱蚊香囊,赶紧挂在身上,管用。” 她扔给对方一个香囊,带着略显刺激的味道。 很灵! 超级灵! 香囊一上手,味道散开,刘珩立马就感觉到蚊子少了。 周围还是有很多蚊子,密密麻麻黑漆漆一团团围着他飞舞,不停试探,却不敢近身。 “好霸道的驱蚊香囊。” “我师父的独家秘方,就是味道大了点。”叶慈很嘚瑟。 邓少通忍不住抱怨,“明知我家殿下遭受蚊虫啃咬,叶姑娘为何不早早拿出香囊驱蚊。” 他怀疑叶慈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哐! 叶慈一砍刀下去,竹子缓缓倒下,庄丁们上手拖拽。 她提着砍刀朝刘珩主仆二人走去,“事先我是真没想到。像我们长期居住在山里面的人,蚊子都不爱搭理我们。我哪想到殿下竟然如此招蚊子喜欢。香囊原本是为了防蛇虫才随身携带,终于派上了用场,不错不错。” 邓少通鼻子都快气歪了。 叶慈总有这么多歪理邪说。 他很好奇,青云子收叶慈为徒,都教了些什么玩意?难道就学会了诡辩吗? 蚊子凶猛,刘珩一张脸大包小包已经肿起来了。 最惨了的是,嘴唇挨了蚊子袭击,肉眼可见嘴唇慢慢红肿,让人联想到香肠嘴。 他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等遭遇,都快忍不住想要骂娘。 关键是,被咬的地方奇痒无比,为了保持形象他还不能用手去抠。那滋味,那酸爽,简直了! 叶慈快要忍不住发笑,死命咬着唇才没笑出声来。 真要笑出声来,就显得太没良心,十足十幸灾乐祸,不好不好!不符合她一贯“纯良”的形象。 于是她拼尽全力忍住笑,努力不去看刘珩的脸,“殿下不用担心,我有独家秘方膏药,回去擦一点,红肿很快就能消下去。” “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去吧!”邓少通急啊,自家殿下的脸都快没法看了,又不能抠,多难受啊! 这回,刘珩没有制止邓少通。 有药,这是今天他听见的最好的消息。快快回道观,拯救他的这张脸,可不能毁容。 身为男子,征战杀敌毁容,那是荣耀! 被毒蚊子咬而毁容,那是耻辱! 他绝不能背负这份耻辱。 叶姑娘你还站着做什么,赶紧的! 第30章 肉包子脸 不愧是独家秘方膏药,擦在脸上感觉冰凉凉,瞬间就缓解了红肿痒痛的症状。 刘珩不动声色地吐了一口气,憋死他了。 叶慈盯着他的脸瞧,偶尔发出啧啧啧感叹声。 “蚊子对殿下是真爱啊!” 瞧瞧这嫩脸,就见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凡是能下嘴的部位,估摸都被蚊子光顾了一番。就算没吸到血,肯定揩了油。 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连蚊子都变得如此好色! 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刘珩嘴角微微一动,却没作声,就盯着对方看,非要看出个一二三来。 “殿下不用不好意思,我就是开个玩笑。殿下不会和我计较吧!” 叶慈自我感觉良好,一边在内心抨击蚊子的不道德,一边顾着看脸。 三殿下的脸就算肿成了猪头,那也是猪头里面的颜值担当,当之无愧的c位。 “嗯?”刘珩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动静。 叶慈迷惑,什么意思?男人的心思,尤其是皇子的心思很难猜啊! “殿下是不舒服吗?难道这药过期了不管用吗?” 师父青云子亲自配的药,到底有多少年的保质期,叶慈也不知道,将近着用呗。 “殿下哪里不满,你说,我改。”叶慈还在糊涂。 刘珩嘴角抽抽,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药很好!” “我就说嘛,这药不可能过期,品质有保证!”叶慈一脸嘚瑟,接着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个事实。 “殿下今儿不爱说话,难不成是因为不方便?” 她指着他的脸,又指了指他的嘴,然后控制不住大笑出声。 她笑得肆无忌惮,又特别开心。 她发誓,绝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她就说嘛,蚊子那么凶猛,刘珩一脸的包,一路上一声不吭,上药的时候也是正襟危坐。原来,不是不痛,而是他嘴唇红肿,一张嘴说话就会成为一个笑话。那画面太美,必然成为人生十大黑历史之一。还无法反驳。 哈哈哈哈…… “为难殿下忍了这么长时间。你放心,我师父的药很管用,要不了多久殿下的嘴唇就能消肿。” 她还不忘善解人意“补”一刀。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嚷嚷,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三殿下一路沉默的原因。又好笑又可怜,哈哈哈…… 当然,除了叶慈胆大包天肆意发笑,其他人都是尽量憋着。憋不住就躲出去。 万万不能招三殿下记恨。 刘珩不想说话,更不想成为笑话,他将眼神化为刀剑,嗖嗖嗖,全场扫视,众人纷纷退避。 他又指着叶慈。 你,对,就是你,留下! 叶慈这会老老实实,“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反正已经被叶慈嘲笑过,被对方看到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刘珩破罐子破摔,张嘴就问道: “很好笑吗?” 叶慈紧闭双唇,一脸严肃地摇头。 她要坚决否认。 刘珩盯着她这副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的火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嘲笑算得了什么? 比起快乐的日子,这点痛他忍了。 就是…… 叶慈实在是太嚣张,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丫头片子必定上房揭瓦,无法无天。 都没经过脑子,或者说手比脑子快,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落在叶慈的脸上,正掐着。 哎呀,这肉包子脸,轻轻一掐,那手感不要太舒服。 叶慈很无辜,“你掐我做什么?你要罚我,大可以罚我抄书,我抄书最在行了。师父的经书都是我抄的。你还掐,赶紧松手。信不信我也掐你。” 刘珩松了手,细嫩软滑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 回味悠长! 还有些许遗憾! 可惜没有多掐一会。改天找机会,一定要光明正大掐她的脸。 叶慈揉揉脸颊,“殿下的手可真长,都伸到我脸上。下次有话好好说,再敢这样,当心我翻脸。” 刘珩张开红肿的嘴唇,含糊问道:“怎么个翻脸法?你和本殿下说说,也让本殿下长长见识。” 叶慈白了他一眼。白眼是对对方最好的回答。 “你别管我怎么翻脸。总而言之,再敢动手动脚,本姑娘绝不和你客气。” 刘珩忍俊不禁,越看越觉着对方这副模样可爱得很。 用着最严肃的表情说着毫无威慑力的话语,刘珩不介意继续陪着她玩这个有趣的游戏。 对方竟然嘲笑自己,叶慈大怒,“我应该将你这副尊荣画下来,让世人观摩。” 刘珩的关注点永远偏移中心。 他很好奇,“你会画画?” “略通一二。师父给我布置了任务,每天要画够三十张符,画多了就开了窍。不过我之前还没画过人物肖像,殿下如果不介意,不如……” “本殿下很介意!” 他坚决拒绝,绝不允许自己这副尊荣被画下来,更不允许被世人观摩。 这是黑历史。 他可是要面子的堂堂嫡出皇子。 叶慈:“呵呵!” 不让她画,她可以偷着画。 反正,刘珩现在的样子已经刻在了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想到将他画下来,并时常观赏,哈哈哈……她就特别得意。 …… 晚上,三殿下刘珩脸颊消肿,嘴唇也将恢复原状。他终于吃上了竹筒饭。 腊肉切丁,拌上米饭,密封在竹筒内经过炙烤,那香味,吃在嘴里的滋味,人间美味! 这一餐殊为不易,他可是付出了一张脸的代价。 所以,他要多吃点,至少要多吃三五口。 邓少通很想问问:殿下嘴巴不痛吗? 可是他不敢! 他怕被打一顿,然后赶出去。 只能紧张兮兮在一旁伺候。 “殿下喝口水润润喉。叶姑娘师父配的药效果当真不错。” 刘珩摸了下脸颊,已经感觉不到痛痒。 “的确是好药。这位青云子道长有些本事,只可惜未曾见到本人。” “殿下想要见青云子道长,不妨找叶姑娘说说。叶姑娘肯定有她师父的联系方式。” “此事再说吧!” 和叶慈相处这么长时间,刘珩也算是摸清了对方的脾气。 大部分时候叶慈都很好说话,只要摆正态度,好好商量,她也愿意行个方便。 但,很明显青云子道长是叶慈的底线。 别的都好说,唯独此事,不可急躁。 第31章 祖上阔过 叶二郎带着叶家三位姑娘直奔云霞山云霞观。 庄丁们无力阻拦,只得急急上山报信。 于是乎…… 叶二郎一行人,在道观门口被宫廷侍卫挡住了去路。 对于他们的来意,叶慈心知肚明。 她站在道观门口,朗声问道:“双河镇不好玩吗?干什么一个个跑到山中喂蚊子。这一路上山,没少受罪吧。” “四妹妹通融通融,好歹让我们进去歇个脚喝口水。” 二姑娘叶卫芸气喘吁吁,额头上一层毛毛汗,衣衫也被汗水浸湿,使得衣衫颜色深浅不一,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天色渐晚,山中不安全。四妹妹行个方便,让我们在观中住下可好?”叶二郎说话小心翼翼,他怕得罪人。 不是怕叶慈,而是怕叶慈背后的三皇子殿下刘珩。 “分别多日,我们都很挂念四妹妹。”三姑娘叶卫茹细声细语,眼神有些讨好。 “我走不动了!累死我了。”五姑娘叶卫兰一屁股坐在台阶,完全不顾忌自己的形象,毫无体统。 二姑娘叶卫芸看得大皱眉头,真丢人。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侯府姑娘都这副做派。 转念一想她又高兴起来。这般没规没矩,三殿下见了定然厌恶。 所以,她没出声劝解。甚至用眼神示意叶卫茹不要干涉。 叶卫茹:“……” 她迟疑了片刻,最终选择紧闭双唇。她也累了,这会没力气说话。 倒是叶二郎出言提醒了两句,“五妹妹稍微注意些,莫叫人看了笑话。” 五姑娘叶卫兰哼哼两声,依旧坐着没动。 太累了,一旦坐下,就真的不想动。好歹让她喘口气,让紧绷的腿脚松弛松弛。 叶慈呵呵两声,“来之前怎么不派人打声招呼。二公子是打着先斩后奏的主意,杀我一个措手不及。” 被人当面揭穿小算盘,叶二郎着实有些狼狈不堪。 他尴尬地笑了笑,“四妹妹你看这情况,我们已经到了道观,天色又暗下来……”不如就顺水推舟让大家住下来得了。 叶慈讥讽一笑,“这就你的打算吧,为安全起见我也不能现在就赶你们下山,只得让你们住进来。不过,殿下得知你们到来,扰了他的清静,很是生气。住进来可以,莫要去打搅殿下。” 叶二郎连连答应,保证不打扰三殿下的清静。 “为何三殿下不嫌弃四姐姐打扰,独独嫌弃我们?“五姑娘叶卫兰喘匀了气,终于站起来,同叶慈针锋相对。 叶慈挑眉一笑,“我不知道啊!这个问题你自己去问殿下。” “我连殿下的面都见不到,如何询问。四姐姐是故意消遣我们吗?” “爱住不住,不住拉倒。我不负责替你们解决疑问,我又不是百科全书。” 叶慈冷哼一声,挥挥手,让侍卫们放行。 叶二郎赶紧出声,“四妹妹说得对,不能什么事都麻烦你。五妹妹少说两句,累了一天,抓紧时间洗漱休息。别忘了我们是来看望四妹妹,不是来制造矛盾。” 五姑娘叶卫兰抿着唇,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却没在出声。 二姑娘叶卫芸端庄贤淑,“多谢四妹妹,给你添麻烦了。” “知道给我添麻烦,住进来后就少惹点事。三殿下身体再弱,也是堂堂嫡出皇子,脾气大得很。你们都悠着点吧,想想自己小胳膊小腿能否承受住殿下的怒火。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叶慈转身进观,剩下的事情自有婆子们操持。 “三殿下脾气大不大我不知道,四姐姐的脾气我算是见识到了,惹不起。”五姑娘叶卫兰一声嘲笑,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二姑娘叶卫芸的身上。 急了! 她急了! 否则不会想方设法上道观。 也就是二哥耳根子软,才会被她左右。 叶卫兰暗自冷笑一声,她会想方设法破坏叶卫芸的如意算盘。 叶卫芸打心底没将叶卫兰放在眼里,至多当她是一只聒噪的蚊子,讨人嫌得很。 区区一个叶卫兰还拦不住她。 道观从外面看很小,进去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穿过大殿,就是后院。院子套着院子,竟然有二三十间客房。 “没想到云霞观也曾辉煌过。” 道观内,正经道士一个没有。叶慈只能算是半个道士,还有点不正经。 当初,刘珩也曾问过叶慈,“道观如此冷清,青云子道长为何不多收几个弟子?就算不收弟子,也可以找两三个挂单的道士。” “没钱!”叶慈的回答简单粗暴,也是实话。 道观没有田产,没有商铺,又没香火。一应开销全靠青云子挣钱。 养一个叶慈,青云子都嫌她吃得太多,还浪费药材,又怎么可能花钱养别的人。 对于叶慈死要钱的脾气,刘珩认为这一定是师门传承,是青云子道长言传身教,叶慈耳濡目染所得。 师徒两人死要钱啊死要钱! 幸运的是,今年运气不错,道观赶上了冤大头。叶慈敲竹杠,刘珩甘愿掏钱,云霞观总算有钱修整一番,又可以住个十年二十年。 身为冤大头的刘珩:“叶家当真执着,想个办法将人赶回京城。” 邓少通心满意足,“明儿一早,老奴出面收拾他们……” “不用!明儿一早,你让叶二郎过来,本殿下见他一面。” 邓少通诧异,“殿下既然要赶他们回京城,为何又要见叶二郎。” 刘珩随口说道:“本殿下也很好奇,叶家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哪来的信心胆敢攀附本殿下。” 哦! 邓少通伺候刘珩十几年,听这个语气就知道对方动了真怒。 三殿下最讨厌被人逼迫,任何方式的逼迫都令他深恶痛绝。只不过,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旁人也就无从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叶二郎先从京城追到叶家庄,现在又从双河镇追到云霞观,这是另一种形式的逼迫。虽没有咄咄逼人,却依旧令刘珩不喜。 他对宫内诸人容忍,不等于他还要容忍宫外的人。 叶慈除外! 叶慈是灵丹妙药,他自然要给足耐心。 第32章 推心置腹 得知三殿下终于肯见自己,叶二郎兴奋得脸颊绯红,额头上出了一层汗水。 他很感激二姑娘叶卫芸。 特意说道:“多亏二妹妹的主意,否则想要见到三殿下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恭喜二哥,贺喜二哥。殿下只说召见二哥,没说别的吗?”叶卫芸又高兴又紧张。 叶二郎有些抱歉,“传话的人只说殿下明日一早召见我,没说别的。二妹妹也不要太过忧心,相信明日之后殿下迟早会召见三位妹妹。” 哎…… 叶卫芸只得遗憾叹气。 …… 一大早,叶二郎换上簇新的衣衫,喜气洋洋出门。 刚踏出房门他又缩回来,问管家叶贵,“这么穿会不会显得太张扬?殿下山中养病,日子苦闷,我穿得太过喜庆,恐遭嫌弃。不行,得再换一身。就穿那套半旧的衣衫。” “穿半旧衣衫,殿下会不会误会公子不重视这次见面?” “啊?”叶二郎一时头大。 主仆二人商量了一番,最后叶二郎换了一套才穿过两回的衣衫。既不会显得太过喜庆张扬,也不会让人误会不尊重。 提前一刻钟来到三殿下所居院落门外等候,经过宫人通报领路,努力数月的叶二郎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三皇子殿下。 他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微微垂首只等三殿下垂询,届时他将一展才学。 心里想得很美,现实却很残酷。 三皇子刘珩手捧一本杂书,貌似在认真阅览,总之就是没搭理他,甚至连一点点注意力都不曾落到他头上。就像是他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随着时间推移,叶二郎额头冒汗,紧张,心虚,无措…… 把他叫来却又将他晾在一边不理会,这是什么道理? 戏弄? 考验? 一定是考验,必须是考验。 叶二郎给自己加油打气,殿下一定是在考验他的定力。若是这点为难就招架不住,又如何为殿下分忧解难。 想到这里,他明显有了底气,眼神中也透露出些许自信。 咦? 刘珩一直留意着叶二郎的反应,有点意思,不愧是叶慈的亲兄长。 说他蠢笨吧,一心钻营。 说他机敏吧,又时常做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在这之前,叶二郎的个人资料,刘珩早已烂熟于心。文武皆平平无奇,有点纨绔性子却又不至于让人生厌,有点小聪明也会犯蠢。 总之叶二郎就是一个资质普通,人才普通,脾气普通,唯有容貌还过得去的这么一个侯府子弟。 类似他这样的人,京城一抓一大把。 用他办事,刘珩自嘲笑笑,本殿下还没穷到是个人都要抓来使唤的地步。 言下之意,刘珩根本看不上叶二郎,既无邓少通的忠心,又无徐久治的机敏聪慧,更没有侍卫以一敌三的武艺。这种人留在身边,用处没有,添乱倒是一把好手。 如果说,二十年前的侯府叶家,刘珩还有点兴趣。如今的叶家,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更何况才干平平的叶二郎,他肯拨冗相见,都是看在叶慈的面子上。 叶二郎偷偷摸摸观察三殿下,就瞄了两眼,又赶紧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三殿下,第一印象就是好看,还有就是瘦。不愧是病秧子皇子!难怪朝中众臣不看好三殿下,就这身子骨,恐怕还活不过元康帝。 刘珩放下书本,抿了一口茶,“二郎平日里忙些什么?” 殿下终于开口说话了。 叶二郎立马提起精神,“回禀殿下,草民不敢称忙,就读读书练习武艺。” “二郎都读过什么书?” “回禀殿下,草民读过……” 见他犹豫迟疑,刘珩了然一笑,直接打断问道:“四书五经可有学?” “只读到《大学》”叶二郎声音都小了八度,显然很心虚,好没面子哦! 说是读了《大学》,恐怕已经不记得里面具体内容。 也就和开蒙学子差不多的水平。 早知道叶二郎读书不行,看这情况,还是突破了刘珩的想象。多大年纪了,还在学《大学》,丢人啊!八岁蒙童都比他学得多。 刘珩了然一笑,没再逼迫,转而问道:“习武如何?可敌几人?二郎可有信心同侍卫切磋一二?” 叶二郎的信心立时三刻提振了至少五十分,从之前的十分提振到六十分,好歹及格了。 “草民斗胆和侍卫哥哥们切磋一二。” 好胆识! 刘珩赞许地点点头,给了个眼角余光给邓少通。 邓少通心领神会,当即着手安排。 叶二郎信心百倍,却忘了自己学的是花架子,从未正儿八经上手实战过。过去的荣耀,都是别人看他是侯府公子的份上让着他。 今儿对战实战经验丰富的宫廷侍卫,终于遭受到了现实的毒打。 刚刚交手,他心头一咯噔,就知道完蛋了。 太过自大必然会遭到侍卫的狠辣毒打。 侍卫还让了他两招,若非刘珩及时制止,叶二郎恐怕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就这,他也是躺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来,就感觉浑身筋骨散了架,换了个位置,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 刘珩忍着笑意,来到院中,“二郎可需帮忙?” “不,不用!”叶二郎丢尽了脸面,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永世不用见人。 嘤嘤嘤…… 叶家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他已经不指望攀附三皇子殿下,只求能平安离开,无人知晓今日之事。 太丢人了! 让他死了算了吧! 刘珩逗趣一笑,没想到这个叶二郎还挺爱面子。 “二郎无需自责,年少沈经验浅输了就输了。回去后加倍练习,总会有些长进。山中清苦,地方狭窄,寻个好日子二郎回京去吧!” 一听到回京城,叶二郎斗胆抬头望着三皇子殿下。 他想说,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不被打死也会令家中长辈失望。 可他没胆子也没那个脸求三皇子殿下留下他。 刘珩太善解人意,接着说道:“若是侯府有人问起此事,二郎可推脱在本殿下身上。” “殿下深情厚谊,草民……草民……” “侯府派你来的用意,本殿下心知肚明。二郎若是真心想替本殿下分忧,不如回京多学学本事。过个三年五载,届时若不嫌弃本殿下身体疲弱,恐性命不长,二郎再来寻本殿下即可。” 这番话可谓推心置腹。 叶二郎当场感动得眼泪哗啦啦落下,三皇子殿下真乃明主。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身份地位比他高的人如此重视,如此诚恳对待,更何况对方还是天潢贵胄,心中那份感动难以言表,唯有磕头发誓表忠心能表达一二分激动之情。 他哽咽道:“草民回京后一定用心学习本事,定不负殿下今日激励。” ( 第33章 怂货 没能留在三皇子殿下身边,叶二郎却觉着浑身舒坦,满身是胆,没有丝毫遗憾。 殿下待他以诚,他唯有赤胆忠心可报答。 擦掉眼泪,重整旗鼓。 奈何,回京一事却另起波澜。 刘珩心情正好,不料……侍卫急匆匆跑来禀报。 “启禀殿下,大事不好,康……康大人来了!” “哪个康大人?”邓少通厉声呵斥,张张惶惶成何体统,简直丢人。 “金吾卫使者康兴发康大人!”侍卫总算喘匀了气。 邓少通闻言,不由得脸色一变,略显紧张地看着三皇子殿下,“殿下,姓康的来者不善,如何是好?不如老奴带人出去会会他,摸清他的来意。” 不担心别的,就怕康兴发是带着圣旨而来。 难道元康帝终究等不及,不顾父子情份,要处置三皇子殿下吗? 以康兴发此人尿性,必定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构陷殿下,不仅立威还能讨好皇帝。不愧是皇帝门下第一走狗! 苍天啊,当今究竟是什么世道,让小人得志猖狂。 邓少通眼泪打转,心中七上八下,这一刻他存了舍了性命护卫三皇子殿下周全的念头。无论如何不能让康兴发带走三殿下! 由此可见,康兴发凶名在外,凡是和姓康的牵连在一起,死人是必须的,就怕生不如死,堂堂皇子命如草芥被人磋磨。 刘珩摆手制止,“康兴发再凶残,也不敢乱来。” 邓少通着急上火,“他怎么不敢乱来。长公主夫家全族下狱,此案就是他一手炮制。如今,长公主见陛下一面都是千难万难。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在陛下眼中,殿下和长公主相比不值一提。 长公主如此,殿下又岂能存了侥幸。老奴这就请叶慈姑娘过来,让她带殿下速速离开。” “何至于慌乱如此。如果康兴发果真带了皇命而来,母后岂能一点消息不透露给我?县城那五百兵将岂能半点动静都没有?” 刘珩掷地有声,看起来底气十足。 主子镇定,下面的人也渐渐从慌乱的情绪中冷静下来。 若是当主子遇事慌乱,下面的人只会十倍乱之。 这一刻,刘珩就是众人的主心骨,擎天柱。 邓少通半信半疑,“殿下言之有理。只是万一……” 刘珩厉声呵斥,“不会有万一。如果京城有变,父皇当真要取我性命,母后拼死也会派人提前送来消息。既然京城没有消息,康兴发此次来到云霞观,恐怕是他私自行动,父皇并不知晓。” 此刻,刘珩很想一脚踢翻邓少通。忠心是真忠心,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妖言惑众,败坏人心也是事实。就算有所担忧,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说话不分场合,瞧瞧大家眼中的惊惧,挨一脚都是轻的。 此事暂且记下,打发了康兴发再做处罚。 “去,将康大人请到茶室说话。本殿下等会亲自去会会他。另外,叫上徐大人作陪。” 说完,刘珩用眼神警告邓少通,脑子清醒点,好生办差,将功补过。 邓少通浑身上下一激灵,躬身领命,速速办差去。 叶二郎很想为君分忧,奈何……他貌似什么忙都帮不上。 文不及徐大人,武不如诸位侍卫大哥。留在此处,只会添乱。 难得他有自知之明,张口就要请辞,不料三殿下刘珩率先开口留下他。 “二郎随本殿下一道,一起会会康大人。” 啊? 啥? 会会康大人? 妈呀,这是要命了啊! 叶二郎心中惊惧,忐忑,羞愧,此刻已然生出后退之意。 之前那什么浑身是胆,要以赤胆忠心报答诸如此类种种,全都成了过往云烟,仿佛做了一场梦。一场自以为是的英雄梦,梦醒了,他依旧是文不成武不就担不了重任的叶二郎。 他是什么牌面的人物,哪有资格和胆量去会会康大人。 不行,不行! 他真的不行! 他有少年的冲动,却也有身为世家子趋利避凶的本能。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这小胳膊小腿经不起康大人一击。 他还不想死,更不想牵连到家族。 若是让康大人误会他是三殿下的马仔,那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二郎为何不言不语?莫非是心生胆怯,不敢?”刘珩表情似笑非笑。 “草民,草民……” 叶二郎言语结巴,又尴尬又羞愧又想撇清关系还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想说自己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唯独怕牵连家族。 可他说不出口。 少年郎还是要面子。 “二郎可是担心被康大人记恨,唯恐牵连到京城叶家?” “殿下明鉴,草民的确有此担心。” 三殿下好人啊,难以启齿的话都替他说了出来,叶二郎感动啊!总算没有一开始那么难堪。 刘珩的笑容越发肆意张扬,“之前二郎一心想要攀附本殿下,为本殿下出力,莫非都是假的?本殿下来到这山沟沟养病,你们叶家得知消息后就迫不及待派遣你还有三位叶家女来到此处,那会怎么不怕被康大人记恨,不怕被牵连?二郎啊二郎,墙头草两边倒是要被踩死的。” 叶二郎懵了。 在他心中礼贤下士,一等一贤良的三殿下,为何转眼间就变得如此刻薄? “没话可说吗?”刘珩盯着他看,眼中全是鄙夷。 “殿下误会了,草民并非墙头草。草民……” “既然不是墙头草,那就随本殿下一同前往茶室会一会康大人。二郎敢吗?” 敢? 不敢? 眼见周围众人都面露鄙夷神色,少年气盛的叶二郎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有何不敢!草民这就随殿下前往茶室。” “二郎果然好胆!你且放心,待此事过后,本殿下定不会亏待你。” 刘珩在前,众侍卫护卫左右,叶二郎跟在最后面。 他已经后悔了!他对不起叶家,对不起家人。他不该冲动,他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嗯? 一高大侍卫走在他左侧,眼睛似铜铃,吓死个人。仿佛是在说:敢逃跑立马打断腿。 第34章 谣言啊谣言 叶慈是不怕的。 偶尔对皇权生出一点点畏惧之心,也只是偶尔。 至于旁的,什么康大人吴大人李大人,别管什么大人,任何人来到云霞观,来到她的地盘,真正属于她的地盘,身为主人自然要出面会一会,掂量一下对方的斤两。 她就守在大殿,大大方方打量一行人。 哎呀,煞气很重啊! 这帮人手上没少沾鲜血和人命。 尤其是站在队伍最前端的康兴发康大人,一身血气……不得了不得了! 此时此刻,康兴发也在打量叶慈。 等闲人见了他,只需一个眼神,早已经两股战战,脸颊煞白,心生惧怕。就连朝中大臣见了他都要绕道走,又恨又惧! 他也遇到过没将他放在眼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成了诏狱常客,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但…… 叶慈不一样。 眼前挡住他去路的人自然是叶慈,不做第二人想。 叶慈的目光很坦荡,还有点好奇,甚至好奇心很重。唯独没有惧怕,没有外强中干的勇胆。就像是大街上看到一个稀奇人,忍不住多看几眼那种纯粹的好奇心。 “你就是天煞孤星叶慈?” “你认识我?你见过我吗?你肯定没见过我,却认识我,难道我在京城的名声真有那么响亮?”叶慈太好奇了。 “你可知道我是谁?”康兴发不答反问。 听到他的名字还敢生出好奇心的人,真想将脑袋挖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玩意。 “听他们说你是康大人,金吾卫使者,皇帝陛下身边最得宠的人,如日中天。” “你既然知道本官,为何不让开?” “我没挡路啊!大人何故动怒?大人这脾气忒大了些,要不得,会折寿!”叶慈正儿八经,她是诚心建议。 “放肆!” “大胆!” “找死!” 一干金吾卫兵卒厉声呵斥,眼看就要动刀兵将叶慈拿下。 叶慈指着他们,问康兴发:“金吾卫就只会仗势欺人吗?对付我这样一个小姑娘,至于如此吗?” 康兴发微微抬手,制止身后躁动的众兵卒。 此刻,他也很好奇。 他想弄清楚叶慈是因为真本事有底气故而不怕他,还是纯粹的因为无知而不怕他。 “你既然听过本官的威名,为何不怕?” “大人是来抓我的吗?既然不是来抓我,我什么要害怕?” 叶慈瞪大一双无辜的眼睛,她真的很无辜啊! 众人愣住?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实际上没有道理。 “你就不怕本官一怒之下,将你抓起来丢入诏狱?” “大人为何动怒?观大人面容,也是历练多年的人,为何还这么容易动怒?我是真心相劝,易动怒有损寿数。” “你是在挑衅吗?信不信本大人现在就斩了你。” 康兴发已经确定,眼前的叶慈分明是故意装傻。故意拖延时间,意欲何为? 叶慈突然眯眯眼笑起来,“……”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有人已经急着替她解围。 “康大人何故动怒?”三皇子刘珩在侍卫的簇拥下来到大殿内。 叶二郎跟个缩头乌龟一般,缩在最后面不敢露头。但凡金吾卫任何兵卒一个眼神都能让他肝胆俱裂。 “下官参见三殿下,殿下安康!” 康兴发客客气气微微躬身行礼,眼珠子盯着对方上下打量不停。 这是……身体见好啊! 刘珩面带笑容,“康大人稀客,怎么有空来这山野荒僻之地?难不成是公干?” 他似笑非笑,瞧着对方气势,又多了三分信心。必然不是公干,也没有皇命。 好一个康兴发,竟然偷偷摸摸跑到云霞观踩地盘,意欲何为? “听闻殿下身体好转,本官特意来看望。可喜可贺!”康兴发哈哈大笑。 他当然没有皇命,也不是公干。 他外出办案,中途收到宫里的消息,于是特意转道来云霞观看看真相。 没想到啊,三皇子殿下命够长,眼看要死了,如今又活了过来。 他不由得朝叶慈多看了两眼,传闻中的天煞孤星莫非真的有用?三殿下身边果真有邪祟? “康大人果真替本殿下高兴?”刘珩调侃问道。 “殿下此话何意?本官确实为殿下高兴。殿下身体好转,此乃国之幸事,朝中衮衮诸公知道后必然会也会高兴。” “康大人有心了。本殿下已经命人准备了茶水,康大人若是不着急办差,不妨喝杯茶水再走。” “好啊!” 康兴发欣然同意,同时发出邀请,“叶姑娘一起吧!” 叶慈一脸笑眯眯,“康大人不嫌弃我年少无礼?” “本官岂会和叶姑娘计较。市井传言,叶姑娘法力无边,本官正想当面请教。” 啥玩意? 叶慈一脸懵逼。 什么时候她从天煞孤星变成了法力无边?谣言啊谣言! 这绝逼是谣言,有人要害她。 进了茶室,叶慈率先发问,“康大人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康兴发哈哈一笑,却笑而不语。 叶慈不明白。 刘珩轻咳一声,为她解惑,“偌大京城,没有任何谣言能逃过金吾卫的耳目。甚至可以说,最大的谣言就来自于金吾卫。” 这是当着和尚骂秃驴,真不怕得罪人啊! 康兴发半点不计较,甚至还捧了下对方,“殿下真知灼见。别说京城,全天下能逃过金吾卫耳目的人也没几个。” 瞧他嘚瑟的样子,不愧是本朝第一特务头子,皇帝门前一走狗。 叶慈明白了,什么法力无边,这谣言分明就是金吾卫炮制出来的。 “你要害我吗?我本来还想提醒你两句。” “叶姑娘想提醒本官什么?”康兴发来了兴趣,却又不是那种当真的兴趣,就是随口一问。 “当心水火!”叶慈张口说出。 哦? 康兴发似笑非笑,嘲讽道:“叶姑娘还是个神棍。” 叶慈回敬他一个白眼,“爱信不信!言尽于此!” 康兴发当然不会相信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还是个粗野丫头。 他此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三皇子殿下刘珩。 宫里着急啊! 皇长子刘璞特意派人传信给他。 眼瞧着传言属实,三皇子的身体貌似的确有所好转,脸上都多了二两肉,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说不定就要炮制一桩大案子,将三殿下牵连进去。 ( 第35章 衰神 康兴发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杯茶喝完,便起身告辞。 三皇子刘珩亲自送到道观门外,望着他们下山的背影转眼间就消失在山林中。 邓少通都懵了,咋回事? “殿下,康兴发此行到底有何目的?来去匆匆,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已经到达了目的,自然是来去匆匆。” 目的?康兴发的目的究竟是…… 徐久治出面解惑,“康大人此行唯一目的就是求证殿下的身体是不是真的有所好转。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已经到达了目的,自然是匆匆下山。很明显,康兴发此行是私自决定,身上还有差事,可不敢耽误太长时间。” “然后呢?他见到殿下身体好转,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事情。 康兴发此人凶名在外,兴大狱,炮制冤案是他的拿手好戏。 一想到三殿下有可能落到康兴发手中,邓少通就瑟瑟发抖。 徐久治安他的心,“邓公公放心,没有陛下的旨意,康兴发胆子再大也不敢对殿下动手。” “万一陛下……” “真到了那个时候,没有康兴发也会有李兴发张兴发。所以,关键还在于陛下的心意。” 徐久治也是心有戚戚,陛下心意难测,殿下处境不妙,未来究竟如何? 哎! 他们都被打上了三殿下的标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逃无可逃啊! 这日子且熬着吧! 刘珩左右看看,“何故做出一副幽怨模样。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本殿下替你们顶着。” 徐久治问道:“殿下不担心吗?” “担心有用吗?父皇如果真的厌了我,想要取我性命,届时本殿下自会想办法保全你们的性命。事情还没到那一天,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无需担忧。” “殿下通透,下官自愧不如!”徐久治惭愧啊,他好歹也在官场历练了这么多年,关键时刻还不如十几岁的三殿下稳重。 嘤嘤嘤……今儿丢人了! …… 叶二郎一脸哭唧唧,仿佛天塌下来。 面对叶慈,他就像是油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怎么办?金吾卫看到我和殿下在一起,会不会误会叶家?” 叶慈翻了个白眼,“二公子是不是傻。从你们离开京城那天起,在金吾卫眼里就已经上了三殿下的贼船。你现在着急是不是晚了点?” “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只要金吾卫愿意,有的是办法将叶家全族下诏狱。就算没有三殿下也会有别的由头。” “那怎么办?” “凉拌!” “你怎么就不害怕?你也是叶家人。” 叶慈呵呵一笑,“害怕管用吗?你害怕,金吾卫就会网开一面吗?你离开京城的时候,就没想过今天这一出?” “我哪里想到金吾卫竟然会盯上三殿下。明明三殿下的身体虚弱,不可能继承大统,金吾卫有什么理由盯上他?” 都到了这个时候,叶二郎还不开窍,还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叶慈叹为观止的同时又生出同情。 她很好奇,叶二郎到底怎么长大的啊,按理父母的基因的不差,叶二郎这脑子怎么就有点呆蠢?都说孩子智商主要遗传自母亲,大夫人苏氏那么精明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了一个蠢儿子。 她问他:“你平日里读书吗?” 书上那么多经验教训,那么多前车之鉴,就算之前不明白,事到如今也该想明白了吧! 叶二郎缓缓摇头,“读书那么苦……” 得! 叶慈继续问他,“你不读书,你拿什么继承侯府?” 叶二郎仿佛听见了世上最愚蠢的问题,看着叶慈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理解。 他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是侯府大房嫡子,继承侯府天经地义!” 哦! 原来是血统论! 有了这个血统,读不读书有什么关系。 好奇心还没得到彻底满足的叶慈于是继续问道:“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平日里没人管着你读书吗?侯爷和夫人对你的学业没要求吗?” “父亲忙于差事,没空管我。母亲平日里管着侯府内外大小事情,我的学业自有先生负责。” “先生真的有负责吗?” 叶二郎一脸糊涂,“四妹妹问这些做什么?这些和金吾卫没关系。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做?到底是继续留下还是回京城,四妹妹可否替我出个主意。” 哎! 叶慈心情很复杂。 叶二郎真不是坏人,当然也称不上好人。他就是个普通的才干平平的侯府子弟,脑袋瓜子容量有限,仗着血统成为人生赢家。 既然靠着血统就可以继承侯府,又何必努力读书上进。 读书那么苦,不如吃喝玩乐来得痛快。 而且,做一个普通人,也不会有那么多痛苦。不需要深入了解侯府的处境,得过且过,心情爽歪歪每一天。 太过聪明,就叶家现在的处境,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回京吧!” 这是叶慈的真心想法,继续留下来没用。瞧他惊慌无措的样子,三皇子刘珩肯定不满意,说不定还会产生厌恶。 不讨喜就算了,还让人心生厌恶,得不偿失啊! “可是……” 叶二郎心里头在挣扎犹豫。 “我和殿下站在一起被金吾卫看见,回京城岂不是功亏一篑。等于是白白受这番罪。” 划不来啊! 怎么着也得讨点好处才能回京城。 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叶慈嗯嗯两声,“随你便。” 叶二郎又慌了,“四妹妹也是叶家人,你得帮帮我。” 叶慈冲天翻了个白眼,“我帮不了。我就是一个山野丫头,没权没势。你是侯府未来继承人,京城才是你发挥能力的地方。困在这穷山沟里面,对你而言毫无益处。 而且,你也看见了攀附三殿下可不是什么好事,一转眼就被金吾卫盯上,当心惹祸上身。” 叶二郎快要哭了,“四妹妹为什么不害怕?你就不怕被金吾卫问罪吗?” 叶慈张口就说道:“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不怕死,你怕吗?” “我怕啊!” “那你还不赶紧离开,离三殿下这个衰神远远的。” 第36章 赌性 被打上衰神标签的三皇子刘珩,心情有点不妙。 他不是故意偷听,而是叶慈说话根本没避人,他不想偷听都做不到。真是难为他。 “咳咳……” 一声轻咳,提醒正在说话的叶家兄妹,好歹收敛点。 叶二郎吓得当场僵直,说人坏话被抓了现行,好尴尬。恨不得原地消失。 叶慈坦坦荡荡,没有丝毫心虚。 “殿下老毛病又犯了吗?”她还特意关心地问了一句。 刘珩:“……” 论脸皮厚度,他貌似还是差了叶慈一截。 他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提前因,直接问道:“二郎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京城?本殿下让侍卫护送你们下山。” 叶二郎:“草民,草民……” 刘珩见到犹犹豫豫,微微一挑眉,“二郎改变主意,不打算下山了吗?如此也好,二郎就留在本殿下身边听候差遣,下次康大人再次上山,二郎替本殿下挡回去。” “草民有恐辜负殿下的厚望。” “那么二郎到底是想留下,还是回京城?”刘珩似笑非笑,顺便还甩给叶慈一个眼神,让她自行领会。 叶慈微微摆手,此事她不参与。 闹腾了这么长时间,她肚子饿了,打算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最近口舌苦涩,炖个冰糖雪梨喝两天,润润咽喉。 正是梨子成熟的季节,现成的梨。 尝过后世品种改良的梨,这时代的土梨,在叶慈看来味道很一般。甜度明显不够,涩味充斥口腔。 她对吴庄头说道:“梨子品种必须改进,有了嫁接葡萄的经验,明年我们嫁接梨子。” “可是从哪里寻找优质品种嫁接?” “老办法,找行商让他们帮我们从岭南带一些优质果苗,价钱好商量。” 梨子口感微涩,叶慈一边嫌弃一边一口口咬下去,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连吃两个梨子,她打了一个饱嗝,肚子里总算有点东西驱赶了饥饿感。 选出一个大个的例子,在顶部挖出一个小孔,大小能伸得进去一根勺子。 用勺子将梨子中间挖空,底部放上切块的梨肉,然后再放上冰糖,放在碗里直接上锅蒸。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冰糖雪梨就炖好了。 如果嫌这个办法麻烦,可以直接将梨子去皮切块,放上冰糖,放在碗里上锅蒸。 纯天然冰糖雪梨,甜而不腻,润喉清肺,养身佳品。 刘珩总能掐着时间准时出现。 “冰糖雪梨好东西啊!”他一脸笑眯眯,半点不客气,拿起勺子开喝。 叶慈:“……” 算了,她不和他计较。 往他身后看了眼,没看见叶二郎,于是问道:“叶二郎什么打算?你们谈好了吗?” 刘珩一边喝着冰糖雪梨,一边说道:“叶二郎明日回京城,替本殿下跑腿办点差事。” 咦? 这画风不太对。 叶慈很好奇,“你打算用他?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刘珩拿出手绢轻轻擦拭嘴角,“准备地说,他只是帮本殿下跑个腿,不算本殿下的人。” “他这么听话,你让他回京城他就回去?” “不然呢?”刘珩笑着反问,“他已经吓破了胆,就算本殿下让他留下,他敢吗?赶紧回京城,求个心安。” 哦! 叶慈心中了然,顺口问道:“其他人跟他一起回京城吗?” “不知道。” 刘珩摊手,他是真不知道。 这会叶二郎正在和叶家三位姑娘商量,到底怎么决定,很快就会知道。 …… “我不离开,二哥也不该离开。” 叶二姑娘叶卫芸快要气死了。就没见过这么怂,耳根子这么软的男人。 被人吓一吓就要回京城,毫无主见。 这样的人如何继承侯府,如何挑起侯府的重担。 叶二郎此刻铁了心要回京城,“继续留下来毫无益处。我是文不成武不就,没本事替殿下分忧,留在这里说不定还会惹祸。 你们都一样,殿下养身,不能近女色。与其白白蹉跎了青春岁月,不如趁早回京另做打算。否则,时日长了坏了名声,对你们并无好处。” “说到底,二哥就是怕金吾卫。可是在别人眼里,你已经是三殿下的人,回不回京城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继续留在三殿下身边,好歹混个眼熟。至于我们,如果真的坏了名声,只能认命。” 二姑娘叶卫芸一低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她耳根子泛红,恐怕心里头还有点美滋滋。 叶二郎气得跺脚,“二妹妹糊涂。你以为坏了名声,殿下会对你负责吗?你这是痴心妄想。殿下乃是天潢贵胄,别说他没纳你,就算真纳了你,改天将你弃如敝履也是转眼间的事情。 你用名声拿捏男人,这法子对付一般世家子管用,对付殿下,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二哥为何认定我一定会吃亏?”叶卫芸不服气。 “因为你是女子,女子本弱。” “可是……” “没有可是。明天我就下山启程回京城,要么你跟着我回京城,要么你自个留下。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你独自留下,是死是活是好是歹,全凭你自己的本事。若是出了意外,丢了性命,你也别怪我。” “怎么就会丢了性命。”叶卫芸轻咬薄唇,她不甘心,她还想赌一赌。 “万一呢?二妹妹,你正是适婚的年纪,继续留在这里,就是赌博,赌殿下会怜你。可是,依我看殿下对你无意更无心,你赌不赢的。殿下凭什么垂青你,他有那么多选择,凭什么选一个处处拖后腿的人。” 这话叶卫芸很不爱听。 “我怎么就处处拖后腿?二哥休要乱说。” “因为你是三房的闺女,因为侯爵在我们大房。还因为我们叶家对殿下而言可有可无。殿下连叶家都不稀罕,又怎么会稀罕你我。” 叶二郎也有一些小聪明,有些问题他还是看得清楚明白。只是格局太小,稍微将目光放长远些,他就云里雾里看不清楚。 叶卫芸据理力争,“殿下看不上我,怎么就看得上叶慈?我哪里不比叶慈强。” 叶二郎叹了一声,“叶慈能让殿下的身体好起来,你能吗?你没这本事,就别和叶慈争。退一万步讲,将来殿下身体养好,回到京城。叶慈呢,不出意外还会继续留在这山里面。 不过我会劝说老太太和母亲,让她们同意接叶慈回京。她是叶家的四姑娘,不能一直留在山里。” “叶慈不跟殿下走?”叶卫芸意外极了。 叶二郎更意外,“叶慈为什么要跟殿下走?她是天煞孤星,皇家岂能要一个天煞孤星常年留在殿下身边。你不要胡思乱想,叶慈和殿下,就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 呸! 叶二郎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题外话------ 求收藏,求五星好评,求推荐票! 第37章 为前程打算 “二哥何必浪费口舌。她一心一意想攀高枝,心比天高,不如就如了她的意,让她留在山上。” 五姑娘叶卫兰心直口快,见不得二姑娘叶卫芸惺惺作态的模样。 “他日,她心愿得偿,侯府都要跟着沾光。若是落魄坏了名声,呵呵,到时候大不了落井下石。反正,我肯定是不会客气。” 如此直白的言语,也是少见。 五姑娘叶卫兰摆明了态度,这一回她肯定是站在嫡亲哥哥叶二郎这一头。 她是想破坏叶卫芸的如意算盘,不过比起哥哥叶二郎的前程,显然后者更重要。 “我听二哥的,明日我们就启程下山回京,莫要被她牵连。二姐姐,你就安心留在山上,等你荣华富贵的那一天,我当面磕头请罪。” 叶卫兰一顿讥讽嘲笑,弄得场面好生尴尬。 叶卫芸豁出去了,“五妹妹何必故作姿态。难道你不想攀附权贵,嫁给天潢贵胄做那人上人。大家都一样心思,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叶卫兰冷冷一笑,“没错,我和你有一样的心思。可我有自知之明,粗陋姿色入不了三殿下的眼,早早就绝了攀附的想法。倒是二姐姐你,至今还不曾见过三殿下的面,你哪来的信心能得三殿下青睐? 金吾卫来的时候,三殿下就在大殿,多好的见面机会,二姐姐当时如果敢站出去,说不定还能让三殿下另眼相看。 可惜啊可惜,大好机会白白浪费。要我说,三殿下待叶慈格外亲近也是理所当然。就凭叶慈挡在了金吾卫面前,就让人钦佩。” 叶卫芸咬着嘴唇,为了面子也要挽尊,“朝堂上的事情,岂是我等小女子能干涉的,就怕好心办坏事。 别看叶慈挡在金吾卫面前看起来很有胆识,要我说她就是蠢。朝堂大事,她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掺和,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三殿下若是英明,就该严惩叶慈。” 呸! 叶卫兰嗤笑一声,“二姐姐好见识,难怪心气高,妹妹甘拜下风。二哥你也看见了,二姐姐铁了心想要留下,我们就不必再劝。” 眼见所有人都误解她,都当她利欲熏心,叶卫芸泫然欲泣,满腹委屈。 她的确想攀高枝,可,她是为了自己吗?她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整个侯府。自从老侯爷过世,侯府败落,一日不如一日。她身为侯府一份子,她着急啊! 皇家岂是好攀附的,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可她依旧要迎难而上,无非就是因为攀附了皇家,侯府才能起死回生,才能永享尊荣。 父母兄弟那么努力,她自己那么努力,为什么继承侯府爵位的大房一次又一次拖后腿。为什么只知道用言语羞辱她,却不肯设身处地为她考虑。 她好累! 她好像放肆哭一场。 她泪眼婆娑,望着叶二郎,问道:“二哥也认为我留下来不对吗?你是不是和她们一样,认为我自私自利,只会牵连到大家?二哥怎么就不想想,我们来的时候,身负家族使命,数月过去我们都做了什么。一事无成,一事无成啊!” 叶二郎羞愧难当,又深觉不满,“二妹妹我也是没办法啊!殿下下了逐客令,我若是不遵从,就会祸及家族。 再一个,我们已经在金吾卫那里挂了号,此时不走,必然落下把柄。此时离开,金吾卫只当我们怕了,也就不会费劲针对我们叶家。我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侯府,为了整个家族。二妹妹莫要执迷不悟。” “难道一切都完了吗?” 叶卫芸陷入绝望,她连三殿下的面都没见到过,就这么灰溜溜回到京城,必然会成为笑柄。接下来她的婚事,定然不顺。 瞧瞧叶卫兰幸灾乐祸的眼神,叶卫芸心中大怒。 她厉声质问,“五妹妹,你情愿侯府倾覆,也不愿见我得偿所愿吗?” 呵呵! 叶卫兰轻蔑一笑,“二姐姐莫要太高看自己。你的前程未来,同侯府兴衰有何关联?你真当自己是侯府的拯救者了吗?哈哈哈……你也太可笑了吧! 二哥,你也看见了,二姐姐志向颇大,她是看不起你这个侯府继承人,认为你无能。只有她才能挽救侯府。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胡说!”叶卫芸矢口否认。 然而…… 叶二郎是听进去了。 可不就是无能。 在老太太眼里他是无能,在兄弟眼里他是纨绔无能,如今在姐妹眼里他也是个无能小子。 他愤怒,他咬牙切齿,面色扭曲。 但他没有发怒。 他呵呵一笑,反而郑重问道:“我再问二妹妹一次,你可愿意随我回京城?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我……” 叶卫芸迟疑。 叶二郎见状,不想再给她机会,“不必说了,我……” “等一等。”叶卫芸急切打断叶二郎,“我想见一见叶慈,我想问问她的想法。” 咦? 此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叶慈能给你什么建议?你莫要胡搅蛮缠。” “我不是胡搅蛮缠,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等我得到答案之后,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二哥一个回复。” 叶二郎咬咬牙,“好!我就答应你。” …… 叶慈新泡了一壶茶。 她想不明白,叶卫芸为什么要见她。 “二姑娘喝茶。” 天色已经暗下来,再过几个时辰,待到天明,叶二郎一行人就要启程下山准备回京。 “四妹妹没话和我说吗?”叶卫芸捧着茶杯,心思不明。 叶慈挑眉,“难道不是你有话和我说吗?” 叶卫芸盯着她看,“你知道吗,我羡慕你。” 羡慕她?叶慈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 吹牛也不打打草稿,就她的名声,她的遭遇,哪一点值得当世之人羡慕。真是胡说八道。 “我是羡慕你的潇洒,同情你的遭遇。四妹妹可曾想过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将来?将来无非就是春夏秋冬,日升日落,吃吃喝喝。同现在别无区别。” “四妹妹未免太天真。姑娘家迟早是要嫁人的,四妹妹应该早做打算才对。” “姑娘家为什么非得嫁人?不嫁人难道就没出路了吗?” “这世上哪有姑娘家的出路。难不成四妹妹打算做个真道士?”叶卫芸满眼同情之色,“四妹妹莫要想不开,姑娘家始终是要嫁人的。只是,你可曾想过,你为殿下治病,等殿下身体康复回到京城,你又该如何自处?” 叶慈眨眨眼,“二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叶卫芸面色一窒,然后郑重说道:“我只是想提醒四妹妹早做打算,莫要耽误了前程。” “你是让我,嗯,攀附三殿下?”此刻,叶慈脑子里飘过一行行的‘荒谬’二字。 究竟是什么样的脑回路啊? 叶卫芸诶,一心想攀高枝的叶卫芸竟然鼓动她去攀附三殿下。 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 第38章 想太多 你脑子秀逗了吗? 这话伤人,叶慈忍住了。换了个问法,“你是受了什么刺激?” 叶卫芸一声叹息,“我是不成了。” 叶慈眨巴眼睛,没作声。 叶卫芸很是尴尬,不该接话的时候比谁都快,该接话的时候又不作声。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让她难堪。 她轻咳一声说道:“自出京以来,一事无成,回去后也是愧对家中长辈,愧对他们的期望和栽培。至于我个人的名声,虽苦,但我还能忍耐。 可是侯府的处境,若是再不努力,恐有倾覆之祸。即便没有朝中祸事,这么一日一日耽误下去,一二十年之后偌大侯府也将彻底败落,沦为京城破落户。 身为叶家的一份子,我岂能眼睁睁看着家族败落。五妹妹骂我不知羞,指责我一心攀高枝。殊不知我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也要努力一把,拯救家族于危难之际。 奈何,我入不得三殿下的眼,妄想攀附三殿下而不得。明日,我将随二哥下山回京,从此以后恐再无机会攀附贵人。 但四妹妹你还有机会,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你肯抓住机会,未必不能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 此事,不仅关乎家族前程,更关乎四妹妹个人前程。前面十几年你受了颇多苦楚,你心中有怨有恨。人生在世,心有怨恨岂能不思报复。就算不报复,也要让昔日看不起你的人刮目相看,有朝一日让所有人跪拜在你跟前,岂不快哉。” 必须承认,叶卫芸很善于蛊惑人心。 意志稍微薄弱一点点,就会被她一番言辞打动,立志沈攀附贵人,做那人上人。 可是…… 叶慈不是一般人,更不是能被人随意左右的人。 她说道:“二姑娘有大志向,攀附贵人一事,舍你其谁。如此重任,理应由二姑娘担当。” 叶卫芸片刻怔愣,“四妹妹不心动吗?你的将来前程,你就真的不在意吗?天赐良机,就此错过,你就没想过将来后悔的那一天。” 叶慈冲她一笑,“人各有志,我自有打算。攀附贵人不是我的志向。” “你真的舍得?”叶卫芸很惊愕。 难道世上真有视富贵为粪土的人? 假的! 一定是假的! 叶慈一定是故意误导她,迷惑她。 “有何不舍?” 叶慈倒了一杯茶,“山野荒僻,我却自在得很。你让我回京城回叶家,我反而处处不自在。正所谓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叶卫芸缓缓摇头,她不相信。 她追问道:“你不恨吗?不怨吗?只要你攀附上三殿下,所有的仇恨恩怨,都能了结。让曾经欺你辱你之人付出惨痛代价。” 叶慈爽朗一笑,“我要报仇,何须攀附贵人。二姑娘这么执着,为何又轻易放弃。殿下就在道观,距离不到百步。这么轻易放弃回京城,你甘心吗?再努努力,说不定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叶卫芸先是一愣,接着凄苦惨笑。 她叹息一声,说道:“我也想过在进一步,坚持下去,说不定事情就有了转机。然而……二哥的遭遇处境让我意识到之前的想法,委实太过天真。 侯府败落,二哥身为继承人能力平平,大伯父在朝中没有实权。这样的叶家有什么资格让三殿下另眼相看,我又有什么依仗让三殿下给我机会。 我想攀附,可是三殿下也需要助力。而我,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个累赘,需要他费力气庇护的累赘。换做我是三殿下,我也是这个态度,不见,不给任何机会。所以,我决定回京城寻找我的机会。但是,四妹妹你不同,你还有机会,你还可以……” 叶慈抬手,打断她的话。 “如果你的目的就是说服我攀附贵人,请回吧!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以茶代酒祝你们一路顺风。” 说完,她端起酒杯虚虚一敬,喝完杯中茶。 叶卫芸无法理解,不能理解。 是人就有欲望,京城才能满足一切欲望。叶家才能给叶慈遮风挡雨。 “你不回京城吗?回到京城叶家,加上你克制三殿下身边邪祟的功劳,家中长辈也会补偿你,必定为你说一门合适的姻缘,不求大富大贵,至少一生衣食无忧。” “京城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云霞观自在。” “你是没见识过京城的繁华,才会这么认为。你要是见识了京城的繁华,你一定会改变想法。” 叶慈闻言一乐,“谁我说没见识过京城的繁华。” “你见过?”叶卫芸吃惊。 “你猜!”叶慈冲她一笑。 …… “你去过京城?” 刘珩装似无意间随口一问。 天黑了,肚子饿了,他跑到叶慈这里找吃的。 他绝对不会承认,是担心叶慈被叶家人欺负,特意过来看望。 担心? 担心什么? 堂堂三皇子殿下岂会担心别人。 这个时间段跑到叶慈这里,绝不是因为担心,只是单纯的饿了。 吃着一碗蛋炒饭,配上一碗青菜豆腐汤,再配上一叠酱菜,嗯,这个夜晚满足了,瞬间驱散了康兴发带来的恶心感。 “你猜。”叶慈张口就来。 “你猜我猜不猜?”刘珩顺着她的话。 “那你就猜猜我会不会猜你猜不猜?” 得,典型一俄罗斯套娃,还有完没完。 刘珩摇摇头,这游戏他不玩了,“我猜你去过。你师父青云子是有本事的,带你去京城易如反掌。” 叶慈笑而不语。 她的确去过京城,游玩了几天,见识了京城风貌。甚至还路过叶家大门,看见门子打着哈欠浑身懒散的样子,还看见侯爷叶怀章乘坐马车出门。 但,这些事情她不想说,更不想聊。 刘珩知趣,“今日面对康兴发,你提醒他小心水火,有什么说法吗?” 啊……这事啊…… 叶慈拍了下脑袋,“我就是嘴巴比脑袋快,张口瞎说。” 瞎说?不见得吧! 刘珩抿唇一笑,“你会测吉凶?” 叶慈连连摇头,矢口否认。胡说八道! “那你怎么偏偏提醒他远离水火?” “我就是灵机一动,对,灵机一动,偶有感觉。怪我多嘴,殿下不要多想。” 当时的情况是……康兴发气机蓬勃,叶慈的气感被触动,隐隐约约看到一点点吉凶预兆。 反正她的气感时灵时不灵,当不得真,绝对不能当真。她说出来,纯粹只是想验证一下,根本没考虑其他的。 很显然…… 有人想多了。 还跑来探寻究竟。 叶慈呵呵两声,想太多当心折寿。 第39章 无欲则刚 莫非她真有神通?所有人都看走了眼? 夜深人静,三皇子刘珩依旧没有半点睡意。 他手里捧着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邓少通着急啊,这么熬夜,殿下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叶慈果然是个不祥之人,蛊惑殿下夜不能寐。 别的女子都以美色惑人,唯有叶慈以言语蛊惑人心,叫人茶饭不思。 眼睁睁看着自家殿下因叶慈心生喜怒,他比谁都上火。 “殿下,夜深了,熬夜伤身。”他小心提醒,希望自家殿下能够早日醒悟,莫要被叶慈这个妖女迷惑了心智。 刘珩不装了,他放下手中书本,喝了一口养生茶。 他目光澄净,心中已经有所决断,但他还是问道:“叶慈到底有没有神通?” 邓少通微微一躬身,“老奴不知道叶慈是否有神通,过些日子,康兴发那边有了消息,就能判断一二。老奴认为,无论她是否有神通,殿下都不该过分重视。” “为何?” “以老奴浅见,叶慈师从青云子,擅迷惑人心,不得不防。” “你认为青云子不可信?” 邓少通逮着机会顺杆爬,当即说道:“青云子游历天下,结交三教九流豪门权贵,恐怕背景不太干净。叶慈作为青云子的关门弟子,一个山野丫头,却能在山沟沟里如鱼得水,肯定有些本事。 上次李少监就说过,此处山庄,是叶家老侯爷年轻那会为了吃野味特意置办的。随着叶家老侯爷过世,庄子失去了侯府资助,入不敷出。 可是自我们来到此处,所见所闻,庄子不见败落,反而还挺好,衣食足够。庄子山多地少,土地贫瘠,这是事实。然而庄子不仅能自给自足,似乎还有不少盈余,这就很不简单了。 殿下也说过,如此贫瘠的地方,就算是靠山吃山,靠一个小姑娘经营能有这般规模,简直是奇迹。就算是皇庄的管家来了,没有官府支持,也不可能有这般好年景。” “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奴怀疑叶慈,或者说青云子背地里有别的产业。否则如何能养活那么多庄丁,如何能让庄丁令行禁止,听从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的使唤?” 刘珩笑了起来,“本殿下来庄子养病,主人家留了几手不愿意透露底细,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疑虑的。” “殿下怎么就如此信任叶慈?”邓少通记得心火旺盛。 刘珩突然变了脸色,郑重问道:“叶慈会害本殿下吗?” 邓少通一愣,缓缓摇头,“理应不会。” 刘珩再次问道:“叶慈会对外,比如对大皇子对叶家透露本殿下的身体情况吗?” “目前看来不会。” “如此说来,她对本殿下并无威胁。本殿下信任她又有何妨。” “可是……” 刘珩抬手制止邓少通,“本殿下知道你想说什么,此事我自有分寸。青云子云游四海,却极少结交京城权贵,独留一个小徒弟还是女娃子看守云霞观,有所依仗是必然。 但是,这对本殿下来说不算坏事。本殿下就是一个被父皇厌弃的,随时都有可能病亡的无权皇子。正所谓无欲则刚,就算真有什么事,父皇也是能理解和体谅的。” 这这这…… 邓少通无法,只能应诺。 …… 一大早,叶二郎带着叶家三位姑娘,准备启程下山。 他一脸凄风苦雨的样子,惨兮兮。 事到临头,他又有不舍,似乎开始后悔回京城的决定。可是面对三皇子的威压,他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按照计划下山。 “四妹妹,我们走了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为难之处,你写信到京城侯府。都是一家人,能帮的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我也会尽力说服老太太还有母亲,早日接你回京城。” “二公子有心了。回京城一事免谈,我住在这里挺好,也免了全府人尴尬。”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一直住在山里。你得早早回京城,早日融入侯府。过个几年,让母亲替你相看一门好婚事。” 叶慈头痛。 就好像她是个滞销货,人人都在担心她嫁不出去,都在提醒她早做打算。主要是讨好大夫人苏氏,才能嫁个好人家。 她也懒得解释,反正解释也没人听。双方脑回路就不在一个层面上,解释等于对牛弹琴,别人还当她嘴硬趁逞能死要面子。 啊呸! “几年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你要是真有心,派人送些书本过来,越多越好,不限种类。经史子集,话本,就算是过期的邸报也都可以。” 叶二郎一脸欣慰,四妹妹口上说着不在意不想回京城,其实心里头还是想着上进。想多学点规矩礼仪,为回到侯府做准备。 不过四妹妹要面子,他可不能拆穿四妹妹的打算。 回去后,他会命人多多收集《女训》一类的书籍,女子温柔贤惠有好报的故事给四妹妹送来。希望四妹妹看了那些书籍故事,也能学着温柔娴静,做一个大家闺秀。 “四妹妹放心,我定不负所托,回到京城就安排人收集书籍给你送来。” 叶慈:“……” 叶二郎为什么一脸严肃认真?眼中闪烁的小火苗,他想到哪里去了? 她是想上进,可是和叶二郎理解的上进不一样啊! 她就是想多多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多看看书,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然后用规则打败土著。 真的,她发誓,她就是想单纯的看书上进,没打算嫁人。 做个土财主不香吗? 退一步讲,做个道士不香吗? 跟着师父吃香喝辣普度众生(坑蒙拐骗)不香吗? 她得多想不开,才会嫁人,把自己关在内宅玩儿宅斗。一边斗婆婆,一边斗妯娌,还要应付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七八九…… 她嘴角抽抽,算了算了,她懒得纠正叶二郎的想法,他能派人送书就行了,不能要求太高。 二姑娘叶卫芸回头看了眼,纵然不舍,今日也要启程下山。等回到京城,她还有好几场硬仗要打。 五姑娘叶卫兰这会没精神,叶卫芸选择跟着他们一起下山,着实出乎意料。以至于她今儿都提不起精神怼人。这一趟白来,想想也是糟心。 吃了那么多苦,喂了那么多蚊子,又是爬山,热得身上起痱子,结果连三皇子殿下的面都没见到,简直晦气。 早知这么个结果,她就留在京城追着最新的时尚,美滋滋。 三姑娘叶卫茹犹犹豫豫来到叶慈跟前,“四妹妹,我们就要回去了,你也要保重自己。回到京城,我会给你写信,你会回信吗?” “我尽量。”叶慈如此回答。 叶卫茹朝道观大门内看了眼,没有动静,注定是见不到三殿下的面。 哎…… 他们不辞辛苦来到这里,到底图什么? “希望我们姐妹能早日在京城团聚。” “看缘分吧!” 叶慈目送他们下山,终于清静了。 ( 第40章 一顿忽悠 张五郎领了绣衣卫差事,带领兵卒前往云霞山护卫三皇子殿下。 这个差事,他是既愿意又不愿意。 三皇子是张皇后的依仗,张皇后又是张家的依仗。换言之,张家一门兴衰荣辱都寄托在三皇子身上。若是三皇子真能养好病,夺嫡之争,鹿死谁手那就说不定了。 若是赢了,张家还能兴盛三代。 若是输了,到时候满门抄斩。 如果三皇子身体养不好,早早的去了,张家能落个好下场吗? 太天真。 三皇子若是没了,张家就得洗干净脖子,等着元康帝的屠刀。 就算元康帝开恩,饶过张家狗命,等到大皇子继承了皇位,第一个就拿张家开刀祭天。 总而言之,三皇子身体好转,张家还有左右腾挪,继续享有荣华富贵的机会。三皇子要是死了,张家满门也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 保护好三皇子刘珩的安危,是张家的头等大事。尤其是三皇子身体好转的当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琢磨着直接弄死三皇子,一劳永逸。 如此重要的差事落在张五郎身上,压力山大,也倍感荣幸。 只是,云霞山叶家庄实实在在山沟沟,去山里办差就等于是喂蚊子,既没油水又枯燥烦闷,连个消遣都没有。 苦矣! 瞧着张五郎不争气的样子,张家大老爷张培申是气不打一处来。 “皇后娘娘点名要你护卫殿下安危,是看重你,给你机会。你别不知好歹,胆敢挑三拣四,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既然接了差事,明儿一早就出发前往云霞山,务必保护好殿下。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回来了,老夫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张五郎嘀咕道:“保护殿下,我义不容辞。就是云霞山那个鬼地方,山高路远,穷山恶水,苦哈哈。儿子此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能不能……” “不能!京城的花花世界你待得太久了,一点苦就受不了。赶紧给老夫滚出京城,借机机会多历练历练。再敢提要求,老夫打断你的腿。” 张五郎:“动不动就说要打断儿子的腿,你别光是嘴上说说,要不干脆今儿兑现打断得了。我就不用领这趟差事……” 大老爷张培申不等他说完,直接抄起手边茶杯朝不争气的儿子砸去。 “哎呀……老头子你还真打啊!”张五郎大叫。 大老爷张培申气得火冒三丈,“将老夫的皮鞭拿来,今儿不抽死他,老夫就不姓张。” “你老可悠着点,几十岁的人了。” “逆子,哪里跑?!” 张五郎抱头鼠窜,大老爷张培申追了几步气得要死。 “逆子!若非皇后娘娘看重,今儿非打死他不可。” 张五郎躲过了一顿打,却没躲过差事。怀揣着对京城花花世界的不舍,怀揣着母亲和姐妹给他的上万两银票,领着兵卒,天不亮出发前往云霞山。 一行人正常速度赶路,离着云霞山是越来越近。 路程过半,遇到回京城的叶家一行人,听说康兴发偷摸上了云霞山,张五郎顿时就急了。 驿站人来人往,他也不避讳,“康兴发那个孙子,小爷和他没完。” 大老爷张培申担心张五郎做事冲动,特意安排了一位师爷跟随。 师爷姓钱,人称钱师爷。 钱师爷提醒道:“公子慎言,此处驿站,恐有金吾卫耳目。” “怕什么!你当我不知道隔墙有耳吗,我就是故意的,故意说给康兴发听。难不成我不说,康兴发就会收敛吗?你且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康兴发他不敢对我们张家做什么。” 别看张五郎大大咧咧,好似拈轻怕重,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当晚,他拉着叶二郎喝酒,将叶二郎灌得晕乎乎方便套话。人还没到云霞山,就已经将云霞山的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 他拍着叶二郎的肩膀,称兄道弟,一副哥两好,掏心掏肺地说道:“我那个皇子表弟,从小就是个小大人,不解风情。叶家几位妹妹多好啊,也就是他,哼,看都不看一眼。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等你回了京城,报我的名字,大家都要给你三分颜面。几位妹妹的婚事更不用着急,京城那么多好儿郎,总能找到合适的。” 叶二郎苦闷数月,直到今晚,一顿糊涂酒灌下,才觉痛快。 他睁大一双迷蒙的双眼,“张兄义气男儿,佩服!张兄可曾婚配?要不,我们两家结亲家,如何?” 好一个顺杆爬! 以后谁要说叶二郎傻,张五郎就和谁急。 “我倒是没所谓,娶谁不是娶啊!就是我父母那关过不了,没他们点头同意,就算是九天玄女我也别想娶进门。” 啊? 恍恍惚惚,叶二郎好像酒醒了,又好像没有醒。 但不妨碍他理解张五郎的话,结亲家是他妄想了。 他尴尬一笑,“开个玩笑,张兄莫要介意。张兄不嫌弃我身为低微,折节下交,我已满足,岂敢有更多奢望。” “叶兄何须同我客气,喝酒喝酒!” 没有什么尴尬是一顿酒化解不了的,如果有,哪就再来一顿酒。 这顿酒喝到半夜才散。 洗了个冷水脸,叶二郎酒醒了一半。回想种种,除却结亲家这句玩笑话,确定没说什么出格的话,他才放心下来。 他是真心实意想攀附张家,但不可操之过急。 今日和张五郎有了交情,以后再找机会更进一步。 攀附一事,自从在三皇子那里碰了壁,叶二郎就意识到这种事情不能急躁,一定要稳住。这一趟要说有什么收获,那就是得到了历练,有了长进。 张五郎回到客房,此时哪有醉态,整个人清醒得很。海量啊! 这酒量可以! 小厮打来热水给他洗脸泡脚,钱师爷陪着说话。 “既然康兴发去了云霞山,接下来的路程是不是要加快,提早赶往三殿下身边。” 张五郎摆摆手,“不着急。你没听叶二郎说嘛,殿下住在云霞观。云霞观地方有限,我们这么多人一窝蜂赶过去,哪里住得下。少府工匠正在扩建叶家庄,工期赶得紧,进度快。 我们照着之前的速度赶过去,说不定能赶上扩建完工,正好住新宅子。到时候直接上山接殿下回山庄。” “公子不担心殿下的安危?” “青云子的地盘,有什么可担心的。出京之前,从父亲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青云子的事。就算青云子不在,有叶慈一个人,康兴发也休想在云霞观乱来。” “公子相信江湖传言?”钱师爷略有深意地问道。 张五郎斟酌道:“青云子逍遥这么多年,肯定是有真本事。否则,为何殿下去了云霞山,破烂身体就有好了好转。叶二郎也说,殿下看起来有些消瘦外,并不像是病弱之人。由此可见,云霞观有些道行。” “或许是叶慈有些道行。” “不管谁有道行,只要能治好殿下的身体,我就供着她。” ------题外话------ 明天上架,晚点发个上架公告 第41章 她就是嫌弃(求订阅) 叶慈蹲在鸡笼前,眉头微蹙,仿佛是在思考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 刘珩学着她的样子,也跟着蹲下来,看看鸡笼,又看看她。 他问:“你在做什么?” 守着鸡笼思考人生,看起来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莫非真的傻了吗? 哎 叶慈很惆怅,“你看这么多只鸡,究竟是该选黑大个,还是选红毛洗热水澡?” 刘珩:“” 给鸡洗热水澡?他差点笑出声来。 想吃鸡直说,用得着如此拐弯抹角吗,啧 今日注定鸡生不宁,身为堂堂皇子殿下当然要鼎力相助。 “光是给黑大个还有红毛洗热水澡,委实太过偏心。依着本殿下的意思,多多益善,不如将那两年分的公鸡,还有那只纯黑色的母鸡也算在内,一起洗个热水澡。正所谓雨露均沾,万万不能偏袒。” 你还是人吗?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三殿下。 叶慈嘴角抽抽,心中为鸡悲为鸡痛啊! 不是她这个主人没本事,实在是敌人太过狡猾。 小鸡那么可怜,你忍心吃吗? 哧溜! 叶慈想到是香喷喷的烤鸡,卤鸡,盐焗鸡已经口舌生津,止不住要流口水。 真香! “那就抓!” 刘珩当仁不让,跟在叶慈身后走进鸡笼。 这群养在道观的鸡崽子们,野得很。 有人喂的时候,就充当家鸡。没人喂的时候,化身山鸡,逍遥山中。 叶慈两人刚一踏入,噗噗噗惊起鸡群振翅飞舞,一只只都往鸡笼外面逃窜。 “快跑啊,鬼子进村啦” 鸡生艰难,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叶慈和刘珩两人合而围之,只为抓鸡,却被公鸡来了个金蝉脱壳,碰了个眼冒金星。 “殿下走路看着点。”叶慈摸着额头,痛痛痛,眼泪都出来了。 “叶姑娘倒打一耙!”刘珩扭过头,绝对不能让人看见被撞痛鼻梁,生理泪水控制不住落下的样子。 堂堂皇子,头可断血可流,眼泪不能流。太娘们气。 “殿下想要吃鸡,属下愿为殿下分忧。” 侍卫们看不下去啊,这哪是抓鸡,这分明是被鸡崽子们戏耍。 堂堂皇子抓鸡不成反被戏耍,此事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世人笑掉大牙。 太丢脸! 身为臣子属下,此时不站出来更待何时。 殿下别逞能,快出来啊! 瞧,那只大红公鸡嘎嘎叫,分明是在嘲笑殿下。 刘珩仿佛也感受到了来自公鸡的嘲笑,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将那只嚣张的公鸡给本殿下抓来。本殿下今儿要亲自给它洗热水澡。” “诺!” 侍卫们领命,一窝蜂冲进鸡笼。此地已经没有叶慈和刘珩发挥的余地。 叶慈:“” 她悄声对刘珩说道:“殿下抓鸡不成,这是恼羞成怒了?我家的鸡有点野,殿下多多包涵。” 刘珩:“” 他是该矢口否认,还是反唇相讥。亦或是 “物似其主,本殿下都明白。” 他一脸笑眯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叶慈有点心塞,“殿下越发毒舌,不好,不好。” 刘珩依旧笑眯眯,“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本殿下被污染了。” 说完,他故作西子捧心状,一副伤心欲绝,生无可恋的样子。仿佛命运已经被人绑架,毫无反抗之力。 同时,他还朝叶慈眨巴眼睛,仿佛是在说:本殿下变成如今这副样子都是你的责任,你要负责。 叶慈:“” 淦! 三殿下的脸皮愈发厚实,不得了。 “殿下已经深得倒打一耙的精髓,可喜可贺。今日我用独家秘方做油炸鸡翅,为殿下贺!” 刘珩满意地点点头,“本殿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叶姑娘的独家秘方究竟有何独特之处。” “好吃到舌头都能吞下去。” “果真有这般神奇?” “殿下不相信?” “岂敢!” 两人一起嘿嘿发笑,自有一种两人都不曾发现的默契。估计就算发现,也会双双矢口否认,坚决划清界限。 炸鸡最重要的材料是什么?当然是鸡腿。 五只鸡,得了十根鸡腿。 清洗干净的鸡腿洒上姜葱料酒,腌制片刻。如果想要更入味,可以给每根鸡腿来一次按摩,让新鲜的鸡腿变得肉质松弛。 腌制结束,裹上面粉,直接放入油锅里面炸。 “这就是炸鸡?”刘珩离着油锅三步远,生怕被油溅到脸上。他之前可是吃过亏。 “这当然是炸鸡。殿下以前吃过没有?” 叶慈熟练做油炸鸡腿,这可是她的拿手好菜,从上辈子到这一世一脉相承,堪比肯德基,吃过得都说好。 想到肯德基,她又想起了快乐肥宅水。 没有冰可乐,吃什么炸鸡啊! 哎 她这一世,少了多少快乐啊! 眼神不善地扫过刘珩,这个皇子真麻烦。 刘珩:“” 这眼神几个意思啊?莫非是嫌本殿下吃得太多?还是嫌本殿下长得太好看影响了她的厨艺发挥? 早说嘛! 他自觉退后两步,保持颜值的影响力。 叶慈点点头,隔得远,果然看着都顺眼了些。 她采取复炸的方式,让鸡腿更酥脆。 炸好的鸡腿放在竹编筲箕中沥干冷却。只是她有点迫不及待,还很烫手,她已经伸手拿起一根鸡腿品尝。 一口咬下去,嗯,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只可惜没有快乐肥宅水。 看她吃得香喷喷,眼睛都眯起来,一副享受的样子,刘珩紧随其后,也不管烫手与否,抓起来就吃。 咦?这味道 没吹牛啊!果然有两把刷子。 鸡腿有邓少通一份,邓公公一边烫手一边大口咬鸡腿。 “叶姑娘炸鸡腿的手艺可以开饭店了,有没有想过卖配方赚一笔?” “邓公公想卖吗?我可以便宜点卖给你,附赠我的秘制调味料。” 叶慈双眼冒光,仿佛是看见了冤大头从天而降,钻钱眼里了。 邓少通连连摆手,“咱家又不开饭店,拿着配方也没用。” 叶慈岂能放过主动送上门的钱,她勾勾手指头,“邓公公有没有兴趣同我合伙开饭馆啊,地址就选在双河镇,我负责出厨子找铺面,你负责掏钱。赚了钱我们五五分账如何?” 邓少通:“” 嘤嘤嘤叶姑娘是想害死他啊! 他没敢应声,第一时间往三殿下看去。 刘珩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好似没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但,邓少通可以肯定,这一切都是假象。 他灵机一动,当即说道:“叶姑娘想要开饭馆,何必舍近求远。你求求殿下,所有麻烦事都帮你摆平。” 刘珩擦擦手指头,面上半点不显,心里头却已经赞许点头。 邓少通一心向着他,知道凡事以他为先,不错,不错!很有前途嘛! 叶慈迟疑,看向刘珩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和三皇子刘珩合伙开饭馆,她是嫌命长吗?躲都来不及,还上赶着凑成一堆,不行,绝对不行。 她哈哈一笑,“开饭馆累人,利润又低,竞争又大。算了,算了,我吃不了这碗饭。老老实实种田卖点土特产就行了。小富即安,小富即安!” 邓少通没敢吭声,左右看看,继续埋头啃鸡腿。今日过后,不知何时才能吃上这等美味佳肴。 刘珩一声轻笑,“叶姑娘嫌弃本殿下的钱是累赘。” “殿下误会了。蒋胖子厨艺好吧,他那么好的厨艺,我都没打算放他出去开饭馆。这门生意从始至终就没打算做。” “为何?嫌弃钱烫手?就凭你炸鸡的手艺,放到饭馆里出售,定能引起一阵热潮,赚钱很容易。” “可我志不在此。” 叶慈摊手。 “还是说叶姑娘早就开了饭馆,只是不想让本殿下插手?” “没有!我哪有开饭馆,殿下不要胡说。” 刘珩轻蔑一笑,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点到即止便可。 等到众人散去,刘珩和邓少通闲聊,“看见了吧,叶慈对本殿下是唯恐避之不及,根本不愿意和本殿下有养病之外的牵扯。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邓少通蹙眉,“可是,自殿下来到云霞山养病之日起,叶慈已经和殿下牵扯在一起。这个事实她想否认也没用。她那么聪明,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又何必将界限划得那么清楚。她就不怕得罪殿下吗?” 哼! 刘珩轻声说道:“你有在她身上看见过害怕两个字吗?划清界限一事,就算她是自欺欺人,可她依旧这么做,为何?说到底,她就是通过类似的行为告诉本殿下,她不想和本殿下有过多的牵扯。让本殿下恪守承诺,等病养好有多远滚多远,从此再无瓜葛。” “她未免想得太简单。” “哼!她摆明了态度,本殿下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等病养好回京之后,本殿下如她所愿,离着她远远的,互不打扰。” 嗯? 邓少通看着三皇子殿下一张脸阴沉沉,这是说气话还是气话还是气话? “殿下息怒!叶慈年纪小,想事情不周全,殿下何必同她计较。” “她年纪小,可是心眼不小。该懂的不该懂的她都懂!她就是故意气本殿下,嫌弃本殿下是累赘,简直岂有此理。” 刘珩气得炸鸡腿都不香了。 什么五鸡十八吃,什么卤鸡,烤鸡,烧鸡哼哼,他也嫌弃! ------题外话------ 上架啦,上架啦,订阅都到碗里来! 第42章 殿下岂能堕落如斯(二更+求订阅) 清晨,山中云雾未散,阳光还来不及穿过云层。 叶慈早早起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舒服啊! 昨晚上熬夜抄写经书,完成师父青云子布置得任务。 抄书这么多年,字是越写越好,对于道藏典籍的领悟也越发深刻。每一次抄写,都能有新的感悟,真不错! 师父说过,只要她坚持抄写道藏典籍十年八年,感悟其中道理,早晚都能更进一步,气感稳定。届时不再受困于时灵时不灵,只要她想,就能感受到别人身上的气息吉凶。 师父肯定没骗她,她也会坚持每天抄写经书。 以她的资质能够开窍,已经是万幸。若能更进一步,简直哈哈哈,做梦都能笑醒。 懒了这么长时间,是时候勤快起来,所以她决定下山回山庄。 刘珩同意了她的决定,“山庄扩建即将完工,这个时候下山正是时候。” “下了山殿下就可以住新房子,不用挤在小院落里面。可喜可贺。” “叶姑娘不住新房子吗?” 叶慈连连摆手,“不住,不住。” 离着三皇子殿下越远越好,她住她的旧山庄,他住他的新房子,完美! 刘珩冲她一笑,却笑而不语。 叶慈立马跳开三步远,脑子里响起了危险警报。 一路下山,平安无事。 一座新宅子拔地而起,白墙黑瓦,远远看去好生气派。 叶慈立马就想到了一个新问题,等三皇子殿下回京城之后,这么大一栋宅子她要怎么保养?得养多少人才能确保宅子不会荒废! 啊! 都是钱啊! 养宅子是钱,养人同样是钱。 她狠狠瞪了眼刘珩。 刘珩:“” 莫名其妙! 他捏捏鼻子,哼,扭过头,不看对方。 虽然但是之前对新宅子有诸多嫌弃,嫌房子花钱,当她一脚踏进新宅子,哇塞,不愧是少府工匠,处处都是精工细作,比她的旧宅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房子好,院子好,桌椅板凳样样好。流年忘返,有点舍不得离开,怎么办? 有点打脸啊! 之前在山上,还信誓旦旦划清界限,她住她的旧宅子,转眼间她就蠢蠢欲动,想要住进来。 嘤嘤嘤 她还是要脸的,纵然不舍,还是要坚决划清界限。 刘珩早就看穿了一切。 他就知道,叶慈只是嘴硬,用她的话说就是嘴炮强者。 他悄声来到她身边,问道:“心动吗?” 叶慈下意识点头。 他又问道:“想住进来吗?” 叶慈先是点头,紧接着频频摇头。 她身体后倾,警惕地看着对方,“你休想诱惑我。本姑娘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哈哈哈 刘珩嘚瑟一笑,“这么大宅子,几十间客房,本殿下一天换一间,两个月不带重样。睡不过来啊,本殿下找谁说理去。” 臭显摆! 叶慈鄙视他,“地主老财才会这般肤浅!” 刘珩做出一副老财主的样子,“做一个地主老财没什么不好!本殿下身边还差一个地主婆娘,叶姑娘稀罕吗?” 呸! 叶慈唾弃他,“堕落啊!这是堕落!你可是堂堂三皇子殿下,怎能堕落如斯。真正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噗! 徐久治没控制住自己,笑出声来。 完蛋了,殿下怪罪如何是好。赶紧收敛笑容,做出一副严肃端方的模样。 然而,抽动的脸部肌肉暴露了他。 刘珩瞥了他一眼,“想笑就笑吧,瞧你们乐的。本殿下的面子里子都快被叶姑娘败光了。不过,本殿下不计较。谁让本殿下承了叶姑娘天大的恩情,救命之恩怎么回报都不为过。” 要命啊! 这话要命! 叶慈连连摆手,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一蹦三丈高,赶紧离开。 谁敢当皇子殿下的恩人啊,除非嫌命长。 刘珩身边就是龙潭虎穴,此地不宜久留,她还是回她的老宅子住。虽然破旧,但是住得安心。 “叶姑娘跑什么,本殿下又不会吃了你。” “我怕我控制不住吃了你,行不行?”叶慈张口就说,都没过脑子。 刘珩一听这话,果然眼睛都亮了。 他上下打量对方,意味深长地问道:“你竟然想吃了本殿下?你打算怎么吃?上面?下面?”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邓少通整个人都不好了,无法想象这话竟然是从自家殿下嘴巴里说出来的。 皇后娘娘,老奴死罪啊!老奴没能看好殿下,殿下跟着叶慈学坏了,如何是好! 嘤嘤嘤他想哭。 徐久治身为人,天生心眼多。 他左看看右看看,这是有情况还是有情况亦或是有情况。 三殿下和叶慈? 这两人? 咦?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皇后娘娘会气坏身体吧! 还有,叶慈天煞孤星的命格,殿下是真不怕死啊!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过 叶慈还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殿下竟然就这口味未免太重了些。徐久治掩面,他怕自己会唾弃三殿下,小姑娘都不放过,禽兽!大大的禽兽! 叶慈指着刘珩,“啊啊啊,你竟然是这样的殿下,无耻!” 刘珩板着脸,故作严肃,“到底谁更无耻!你竟然想吃了本殿下,分明是你更无耻。” “我说的吃,是将你清蒸了再红烧。” “本殿下清蒸红烧都不好吃,换个吃法更好。” 呸! 臭不要脸。 叶慈没想到,还有更不要脸的。 “既然你想吃了本殿下,从今以后你可要对本殿下负责。” “做梦!”叶慈言辞拒绝。想耍赖,门都没有,更没有窗户。 邓少通看着这一幕,浑身颤抖,被气的。 苍天啊,大地啊,开开眼吧,殿下被叶慈给带坏了,来一道雷劈了叶慈这个妖女吧!好好的殿下,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殿下,被叶慈污染了啊! 皇后娘娘,老奴有负您的嘱托,老奴该死! 徐久治已经听不下去了。殿下和叶慈,分明就是小两口打情骂俏,秀恩爱。想想他一大把年纪,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个可怜啊! 太受刺激了! 此时,侍卫禀报,“启禀殿下,张五郎带着绣衣卫兵卒到了大门口。” “张五哥来了,快请他进来。”刘珩很是欢喜,这么长时间,总算来了个熟悉的人。 叶慈趁机溜走,刘珩挽留不及,徒呼奈何。 张五郎像是一阵风冲进来,“属下参见殿下。” “快快请起!在本殿下这里,张五哥不必多礼。” “谢殿下!” 双方互相打量,张五郎感慨道:“殿下长高了,看起来是要比在京城的时候好很多。恭喜殿下,病体痊愈有望。” “多亏了叶慈。父皇让我出京,没想到误打误撞,本殿下的身体当真有了好转。” “这位叶慈,莫非真能克制邪祟?”张五郎下意识压低声音问道。 “都是以讹传讹。”刘珩直接否了这个话题,“京城如何?舅舅们都还好吧?” “大家都好,只是不放心殿下的安危,故而派我领了绣衣卫的差事护卫殿下。殿下身体好转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京城,叶慈俨然成为了话题中心,众人对她有诸多猜测和谣言。” 张五郎是想提醒刘珩,有些事情不以他的意志转移。叶慈的事情,他封不住天下悠悠众口,早晚要面对。 刘珩沉着一张脸,没说话。 张五郎揣摩着对方的心思,“皇后娘娘很担心殿下。薛贵妃一党最近动作频繁,陛下默许,朝堂热闹非凡。皇后娘娘担心有人会对殿下不利。” “你是说有人会冒天下大不讳,行刺本殿下?” “不可不防!之前殿下住在云霞观,以属下看来,反而安全些。如今搬到山庄,庄子人多口杂,难免会有疏漏之处。不过,殿下尽管放心,有属下在,定叫乱臣贼子有来无回。” 刘珩笑了笑,“如果当真有人胆敢行刺本殿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殿下的意思是可以借此机会,回到京城吗?” “回京城一事不着急。皇长子刘璞,嚣张多日。前段时间,康兴发突然跑到云霞观,不出意外定是刘璞的命令。如果本殿下遇刺,你猜世人第一个怀疑的人会是谁?” “皇长子!”张五郎掷地有声。 刘珩缓缓点头。 刘璞做初一,他做十五,有来有往,才是兄弟。 张五郎当即说道:“此事属下可以安排,炮制一番,必让刘璞惹来一身腥。都不是干净人,就别装冰清玉洁。” “你做事,我放心!” “定不负殿下所托。” 表兄弟两人刚一见面,就商量出针对皇长子刘璞的计策。 “事后得防着康兴发横插一脚,你可有把握?”刘珩问道。 张五郎哈哈一笑,“别人怕他康兴发,我可不怕。他不来就算了,他若是敢横插一脚,定叫他有来无回。就算他命大逃过一劫,我也要扒掉他一层皮。 “不可自大!康兴发能得父皇宠幸,自有其过人之处。” “殿下莫要高看康兴发,他就是仗着一副好皮囊,又肯不要脸,方能得陛下看重。他做事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京城人人畏之如虎,又恨不得手撕了他。若是康兴发落了难,必然是人人喊打,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第43章 小人长戚戚(三更+求订阅) 张五郎拜访徐久治,并且还送上一份见面礼。 他让厨房准备了一桌酒菜,两人边喝边聊。 “这些日子多亏有徐大人陪在殿下身边,方使日子不太苦闷。这份情,我张五郎记在心里。” 徐久治连连摆手,“张公子误会了,真正让殿下心情开怀的人是叶姑娘。本官只是抄抄书籍,偶尔应对殿下的提问。说来惭愧,来到山中这么长时间,没干几件事,时间倒是蹉跎了。” “说到叶姑娘,正想请教,叶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 徐久治斟酌片刻,“聪慧,不拘小节,不畏权势。你说她是山野丫头不懂规矩也可以,说她胆大包天无知无畏也行,说她聪慧灵秀也可以。” “哦!听语气徐大人对叶姑娘很赏识。” “她那样的身世,那样的遭遇,能活成今日这般洒脱,本官打内心佩服。反正换做本官处在她的位置上,恐怕难以释怀,必然心生怨恨和不甘。为了富贵,定会蝇营狗苟,想方设法钻营。” 徐久治端起酒杯,连连感慨。 他就是个俗人啊!就适合在官场经营,不适合这种山野生活。 只有像叶慈那样心胸开阔之人,方能真正将山野生活当成享受。 张五郎给他添酒,“听徐大人说了这么多,有件事还非得徐大人出面不可。” 徐久治半眯着眼睛,“有什么事是张公子不能解决的,你可别开玩笑了。” 张五郎郑重说道:“这件事还非得徐大人出面不可。有些话,想请徐大人告知殿下。” 浑身一个哆嗦,徐久治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什么话张公子不能亲自告诉殿下。就算张公子不方便,还有邓公公。” “邓公公是近侍,而我是近臣。事关叶慈姑娘,有些话我和邓公公都不方便说。唯有徐大人,你身为外臣,由你出面才合适。” 张五郎目光如电,死死盯着徐久治。 徐久治又些恍惚,又有些害怕。 宴无好宴。 张五郎请他喝酒,果然没安好心。 他端起酒杯,斟酌着说道:“张公子还没见过殿下和叶姑娘相处时的模样吧,见到后,你一定会改变主意。” 张五郎却说道:“殿下和叶姑娘如何相处,我已经听邓公公详细说过。这正是我等担忧的地方。身为臣子,理应为君分忧。徐大人放心,只要你肯出面,无论殿下听不听劝,事后我们张家必有重谢。” “谢不谢另说。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想让我对殿下说什么?” “殿下身体好转,此事可喜可贺。京城有传言,说叶慈命格奇特,克制邪祟,此乃鬼神说。哼!殿下身体好转,此乃祖宗保佑,岂能牵扯到鬼神上面。一旦这个谣言坐实,或是有人借口鬼神之事做章,徐大人可曾想过后果?” 徐久治端着酒杯没有动。一阵风吹来,他浑身一激灵,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事涉鬼神,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堂堂皇子同鬼神之说有了牵扯,此事可大可小。前朝巫蛊之祸不远,教训就在眼前,难怪张五郎如此郑重其事。 他微微垂首,没有作声。 张五郎见他沉默,于是加重砝码,“只要徐大人肯应下这份差事,无论事情成不成,我们张家都承你这份情。事后,可以安排你外放上等县,任一县父母官,如何?” 这么大的筹码? 张家竟然承诺保举他外放为地方父母官。别看七品县令好像不起眼,上等县的七品县令有着相当丰厚的油水,只要过一手,钱财统统不是问题。 不像现在,穷京官一个,拿着可怜兮兮的俸禄。除此之外,别说油水,连一点油花都没有。兜比脸干净,就是这么穷。 他呼吸稍稍微变得急促,心动啊! 太心动了! 可是 三殿下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他轻声问道:“这是你们张家的意思,还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自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我领绣衣卫差事,就是皇后娘娘地安排。” “如果殿下不答应,你又如何?” 张五郎轻声一笑,“如果殿下不答应,只能想办法尽快回京城,彻底和叶慈划清界限,将鬼神之说扑灭。” 徐久治缓缓摇头,“我伴在殿下身边数月,观殿下的态度,并不急着回京。你强行替殿下做主,当心适得其反,触怒殿下。” 这下轮到张五郎蹙眉,“叶慈何许人也,对殿下竟然有这般影响力。” “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是当然。叶慈有功于殿下,于情于理,我都要亲自拜会一番。那么,大人同意我的安排吗?” 徐久治端起酒杯,郑重说道:“本官尽力而为,也只能尽力。我没有把握说服殿下彻底远离叶慈,将不利因素扼杀。张公子莫要对本官抱有太大希望。” “只要大人肯尽力就行。无论事情成不成,我对你的承诺始终有效。” 两人举杯相碰,算是达成了协议。 一大早,张五郎带着礼物,前往叶家庄旧宅子拜会叶慈。 他的态度就代表了张家的态度,客气却并不热情,保持着距离。 另一头,徐久治来到刘珩跟前,准备进言。 “殿下,下官昨日同张公子饮酒,听他说起京城趣味,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珩放下手中书本,“徐大人请坐。一大早就这般郑重其事,本殿下有些意外。不管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邓公公,去厨房看看,今儿有什么好吃的?再派人问问叶慈,今日有什么安排?” “诺!” 邓少通偷摸瞥了眼徐久治,似是警告,似是提醒。然后躬身退下。 徐久治斟酌着言辞,“殿下可知,京城有人包藏祸心,将殿下身体好转一事同鬼神牵扯在一起。 开口必称叶慈命格天煞孤星,闭口必说殿下身边有邪祟,因为叶慈命格相克,殿下身体方能好转。 一旦离开了叶慈,殿下的身体就会急转直下,恐命不久矣。” “放肆!”刘珩厉声呵斥。 徐久治惶惶然,“殿下息怒!这些都是京城传言,下官听闻后也是十分愤慨。张公子一再提醒下官,这些话切勿传到殿下耳中。可是,下官左思右想,此事事关重大,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恐对殿下不利。 身为殿下身边属官,即便冒着被殿下迁怒的风险,下官也要斗胆说一句,请殿下早做打算。叶慈就是一把双刃剑,殿下切不可轻忽啊!” 碰! 刘珩直接将书籍扔了。 他起身,直指徐久治,“你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张五郎派你来惺惺作态?莫非你们都想本殿下死吗?” 徐久治斗胆抬起头,郑重其事问了一句,“殿下真的相信,身体好转是因为叶慈命格克制邪祟?还是单纯换了环境,饮食用药得当?亦或是,过去太医诊断有误,误了殿下的身体?” 刘珩阴沉着一张脸,并不作声。 徐久治再接再厉,继续说道:“无论殿下心中答案是哪一个,在世人眼中,在朝廷百官眼中,殿下的身体好转皆因叶慈。叶慈命硬,通鬼神,此事可大可小。 万一有人拿命格鬼神做章,将殿下和鬼神牵扯在一起,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旦此事被人坐实,无论殿下是不是嫡出,都将和那个位置无缘。到时候,皇长子殿下将赢得毫无压力。殿下甘心吗?” 刘珩怒极反笑。 他质问:“这些话是不是张五郎叫你说的?呵呵!本殿下身体沉重之时,你们一个个担心得不得了,生怕本殿下一命呜呼,坏了你们的前程。 如今本殿下身体终于有了好转,你们又开始担心叶慈拖后腿,耽误了诸位的前程。这么做你们不羞愧吗? 无论本殿下的身体因何原因好转,叶慈都是有功无过。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拯救你们前程的功臣,要脸吗?” “殿下骂得对,下官的确深感羞愧。然而,下官身为属臣,理所应当要为殿下的前程未来考虑。下官只是尽到一个臣子的本分,何错之有。” 徐久治强词夺理,刘珩倍感失望。 他郑重说道:“徐大人可知,在云霞山的这几个月,是本殿下这些年来过得最自在快活的日子。叶慈居首功!本殿下感激她!京城流言蜚语,有人蠢蠢欲动,这一切本殿下都心知肚明。 但是,本殿下绝不会为了所谓的前程,去做一个无耻小人,更不会恩将仇报。如果,本殿下真的听从你们,恩将仇报叶慈,试问,将来谁还敢替本殿下卖命? 辛苦卖命,却落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这样的殿下,你们愿意跟随吗?” “下官,下官” 徐久治脸色煞白,仿佛遭遇雷击。 好一会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有情有义的殿下,注定离那个位置太遥远。凡是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必然是六亲不认,冷心绝情,做一个孤家寡人。” 刘珩沉默片刻,“你说的没错,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逃不脱孤家寡人的命运。然而,本殿下既想要那个位置,又不想做孤家寡人。本殿下不做选择,全都要。本殿下始终相信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徐大人信我吗?” ------题外话------ 还有第四更 第44章 就是报复(四更+求订阅) 庄丁们在地里劳作,采摘辣椒。 青红青红的辣椒,用来做泡椒。 大红辣椒一部分用来做豆瓣,一部分用来做剁辣椒。 刘珩第一次看见活着的辣椒,太稀奇。 “原来辣椒长这个模样。” “殿下以前没见过?”叶慈鄙视他,见识少啊!不愧是从京城来的土包子。 “见过。京城有人将此物当做花卉种植。本殿下一直以为这是花卉,还想着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竟然想到种植花卉出售。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辣椒。” 他是偷偷摸摸尝过辣椒的滋味,没想大长这个模样。 哈哈哈 叶慈放声大笑,“不怪殿下。南方沿海一带,最开始大家都是将此物当做花卉。 后来,有人发现此物果实辛辣,可用作炒菜调料,还能祛湿,这才有了大规模种植。我托人从南边带了些种子回来,今年是第三年,长势喜人。” 吴庄头接话道:“镇子上好几家饭馆早早同东家预定了辣酱酱。今年辣椒大丰收,光是卖辣酱酱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叶慈看着半片山的辣椒地,心里头还是有些嘚瑟。 她说道:“不止是饭馆,还有南来北往的客商也从我这里订购。他们尝过用辣椒做的菜,一个个都上瘾了。 很快我们云霞山辣椒酱就会传遍大江南北。等到更多人适应了辣椒,届时,可以组织山下面的村民用山坡地种植辣椒,也算是多了一份收入。” “你要组织村民种植辣椒?”刘珩很意外。 叶慈对他的问题更奇怪,“难道官府有规定不能这么做?” 刘珩有些担心,“那倒是没有。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村民们要缴税,都去种辣椒,每年的赋税怎么办?” 叶慈哈哈一笑,“一听你这么说,就知道你不了解农事。我都说,是利用山坡地种植,不占用水田,更不占用麦田。 说实在话,用山坡地种植麦子,所需要的水源是海量,灌溉就是一个大难题,产量还不高。同样一亩山坡地,种植麦子肯定没有种植辣椒赚钱。 你总不能让村民只种稻麦五谷,好歹也得让他们种点别的有点收入能买盐买油,偶尔吃顿肉,过年扯两匹布做新衣服。 殿下可能不知道,粮价贱,一斤粮食抵不上半斤辣椒。辛苦一年,种出来的粮食卖了,还不够买两壶油。如果不是因为不种粮食就要饿肚子,我相信大部分人都不乐意种粮食,辛苦又遭罪又卖不出价钱。” “幸亏有东家为我们做主,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吴庄头在旁边附和道。 刘珩微蹙眉头,“此地赋税很重吗?” “赋税重不重得看收成。以殿下看来,武清县算是上等,中等,亦或是下等?”叶慈含笑问道。 云霞山叶家庄隶属武清县,附近村民自然也是武清县的民户。 这个问题难不住刘珩,他说道:“朝廷黄册,武清县属于中等县。赋税也是依照中等县收取。” 叶慈抓起一把土,“可你看这里土地,配得上中等县的标准吗?至多算是中下等。赋税却按照中等县的标准收取,你说当地的百姓压力大不大,赋税重不重? 只可惜,武清县风不盛,没有什么名门世家,也没有朝廷名臣。如果本县能多出几个举人进士,能有人在朝中做官,用心操作一番,将武清县降为下等县,赋税才算合理。” “你这是挖朝廷的墙角。”刘珩斥责道。 胆敢私下操作,将中等县降为下等县,这是典型的乱法,祸乱朝纲的举动。 如果人人都这么干,朝廷岂不是乱套了。天下都得大乱。 他是真没想到,叶慈小小年纪,竟然有这等野心。和她的身份年纪完全不匹配。 叶慈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武清县一年的赋税,就算减去三分之一,对于朝廷而言连九牛一毛都不如。却可以惠及数万百姓,让他们安心耕种,念着朝廷的恩惠。哪天国朝有难,武清县的百姓就是你们刘家的忠臣孝子。这笔账殿下算不清楚吗?” 刘珩就一句话,“黄册乃是国本!” 国本不可轻易动摇。 动摇国本,就是动摇朝廷根基,动摇刘氏江山。 他提醒叶慈,“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切莫到外面乱说。如果是在京城,就凭你这番话,足以将你打入诏狱,治你一个造反的罪名。” 叶慈闻言,不由得一乐,“哎,我想好了今天的菜单,就用辣椒开会。所有的菜都要放上辣椒,而且要放好多好多。” 刘珩嘴角抽抽,很心塞。 故意的吧! 她一定是故意的吧! 明知道他受不了辣,还搞辣椒开会。 分明就是报复。 他嘀咕了一句,“你也忒小气。” “殿下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叶慈还掏了掏耳朵。 刘珩直接冲她耳朵吼一句,“小气!” 叶慈哈哈一笑,“我就是小气。我不仅今天辣椒开会,明天也要辣椒开会,后天也要” “本殿下饿死算了。”刘珩说完哼了一声。 叶慈见他这副模样,乐不可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不远处,张五郎看着这一幕,心情很是复杂。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早就听说三殿下和叶慈相处融洽,关系亲密。亲眼见到依旧受了刺激。担心更胜从前,也更加坚定要让三殿下和叶慈尽快撇清关系的想法。 他悄声问邓少通,“平日里,叶慈和殿下相处,都是这般没大没小,不顾尊卑上下吗?” 邓少通可算是找到告状的机会,“好让张公子知道,自殿下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叶慈就尊卑不分,分明没将殿下放在眼里。而且她野性难训,多次提醒依旧不听劝,一直我行我素,没规没矩,也就是殿下能够容忍她。” “殿下笑容多了,比起在京城的时候身体情况也是一日好过一日。”徐久治插话道。 张五郎闻言,眉头紧蹙,越发担心。 叶慈能让三殿下身体好起来,这是好事。但,叶慈和三殿下的相处,两个人之间那般亲密,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样下去,鬼神之说更是有鼻子有眼。 邓少通扫了眼徐久治,早看对方不顺眼。 他说道:“咱家没有否认叶姑娘的功劳,殿下身体好转也是事实。但是,她多次放肆举动,坏了殿下的心性,也是事实。张公子,一直以来咱家都很担心。” “担心什么?” “咱家担心叶慈对殿下影响一日比一日严重,担心殿下受了她的蛊惑,更担心因她坏了殿下的前程。” 张五郎缓缓点头,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事情,也是皇后娘娘派他过来的主要原因。 别看皇后娘娘嘴上什么都没说,其实随着京城谣言四起,皇后娘娘心里头也是忧心忡忡。 徐久治有心提醒,“殿下的前程,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言下之意,叶慈就算有影响,影响力也是有限。面对一个小姑娘如临大敌,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徐大人此言差矣。陛下的一念之间,谁能保证没有叶慈的影响,谁能保证没有谣言的影响?万一,有人在陛下耳边进谗言,改变了陛下的心意,如何是好?” “不是万一,而是肯定有人在陛下耳边进谗言。” 邓少通和张五郎一唱一和,徐久治张口结舌,无法反驳。 谁能保证陛下不会受谣言影响?没人能保证!既是无力,也是没胆。 事关身家性命,岂敢轻易作保。 又不是三岁小孩,保证如何如何 邓少通再次忧心忡忡,“可是殿下态度坚决,而且对于回京一事并不着急。以咱家对殿下的了解,就算回了京城,他也会安排人照顾好叶慈的生活,甚至有可能替叶慈出头,帮她问平武侯府讨回公道。 想要彻底斩断殿下同叶慈之间的牵连,此事实属不易。张公子,你可有什么法子?来之前,皇后娘娘有什么交代,你不妨一并说了。” 张五郎轻声一笑,特意压低了嗓音,“彻底斩断的办法,你知我知大家心知肚明。只要人不在世上,何来牵连?可是,殿下绝不允许我们这么做。 如果私下里我们胆敢对叶慈不利,殿下翻脸事小,就怕秋后算账让我们当中某人或者所有人给叶慈陪葬。我求富贵,张家也是求富贵,我肯定不能做让殿下含恨在心的事情。 当皇帝的都是孤家寡人,杀子女,杀女人,杀妻族,杀母族,杀自己族亲,从古至今比比皆是。张家可不想成为刀下亡魂,成为被屠戮的母族。徐大人,之前殿下是怎么说的,你再说给邓公公听一听。” 徐久治轻咳一声,悄声说道:“殿下说他都要。既要那个位置,也要情义。他不愿意做孤家寡人。” “话是这么说,真到了那个位置上,可就由不得他了。”张五郎轻笑一声。 邓少通则说道:“至少目前,殿下是真心要做一个有情有义,恩怨分明的人。” 这就难办了。 张五郎努努嘴,“没到绝路慌什么。不是还有她吗?” 他的目光看向叶慈。 三殿下的路被堵死了,叶慈就是他们的机会。 ------题外话------ 求个月票。虽然很快九月份就过去了,还是想让月票数据好看点。 第45章 殿下遇刺 深夜,万籁俱静。 夜猫子习惯,被叶慈从上辈子带到了这一世。 不到三更半夜,绝不上床睡觉。仿佛早睡一刻就吃了大亏一样。 翻开她的日记,寥寥几页: 二月初八:明日一定早睡,一定! 三月初九:淦,又熬夜了。 …… 四月十九:从明日开始发愤图强,多读书。 四月二十:到山上浪了一天,晚上吃夜宵,再次熬夜。 …… 五月初一:庄子来了很多人,吵得很,熬夜都不香了。 六月十八:三皇子也就脸能看。 …… 七月二十:正在熬夜修仙中…… 七月二十一:出大事了,三殿下遇刺。 …… 半夜不睡的叶慈,听到外面的吵闹声,第一时间跑了出去。 “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有人闯进来了。” 庄丁仆妇们听到动静也都纷纷起床,披着衣服就走了出来。 “都别吵,听动静好像是新宅子那边。吴庄头,你带几个人跟着我去新宅子,记得带上家伙。” 叶慈一马当先,领着人朝新宅子那边跑。 吴庄头抄起一把大砍刀,庄丁们也都纷纷抄起家伙,跟着叶慈往外跑。 “东家,你说会不会是山匪?现在正是秋收,十里八乡都知道我们庄子出产多,每天都要往外运货。” 叶慈板着脸,“你当山匪不怕死啊!山庄住着堂堂皇子殿下,还有绣衣卫兵卒保护,这么长时间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给山匪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劫当朝皇子殿下。 一会进去后,都给我打起精神小心点,我让你们砍人才砍,不得私自行动。今晚上动静恐怕不简单,都给我睁大眼睛。” 吴庄头瞬间领会,“东家的意思是只出人不出力。” 叶慈白了他一眼,“你自个知道就行,说出来做什么。最好殿下没事,万一出了事,我们出人就等于是尽到了责任。懂了吗?“ 吴庄头和庄丁们齐齐点头,“懂!东家放心,我们都看你眼色行事。你说砍谁就砍谁。” “没让你们砍人。先看看情况再说。” 很快就到了新宅子大门。 叶慈示意吴庄头喊话。深更半夜,视线阻挡,可别被人当成了贼匪一锅端。 所以,喊话表明身份很有必要。 “里面的人还好吗?我是隔壁地老吴,东家带着我们来看看情况?” 嘎吱…… 大门缓缓打开,是熟悉的人。 双方齐齐松了口气。 叶慈当即问道:“出了什么事?我们在隔壁听到老大的动静,不会是山匪打劫吧?” “叶姑娘有心了,请进。有刺客行刺,张公子带着绣衣卫兵卒正在四处搜查。” “刺客行刺?”叶慈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样的刺客胆大包天,早不行刺,晚不行刺,偏偏这个时候行刺。难道是脑子进水了吗? 三殿下刚到庄子的时候,身边就十来个侍卫,那会才是行刺的最好时机。那会不来,现在上百个绣衣卫兵卒护卫,竟然跑来行刺,古怪! 此事太古怪! 她赶紧问道:“抓到人了吗?” “还没有。” “殿下还好吗?” “殿下受伤了。” 啊? 叶慈再次震惊了。 重重护卫之下,刘珩竟然受伤了。 张五郎和绣衣卫是吃素的吗? 叶慈怀揣着诸多疑问,跟随宫人来到后院。 内侍小厮正忙着煎药,宫女们跑进跑出。 侍卫五步一岗三步一哨,看谁都像是刺客。 站在门口,叶慈就闻到浓重的药味,已经血腥味。 真的遇刺了? 太医正在诊治,徐久治徐大人站立不安,很是慌乱。 邓少通没见到人,肯定是守在刘珩跟前。 “徐大人!” “叶姑娘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我一听到就急忙赶了过来。听说殿下遇刺,当真?” “千真万确!” 叶慈朝卧房瞥了眼,什么都看不见,被挡得严严实实。 她小声问道:“怎么发生的?重重护卫之下,殿下怎么可能遇刺。” 徐久治愁眉苦脸,“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已经睡下,迷迷糊糊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喊刺客,一下子就被惊醒了。等我赶来的时候,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情况。” “刺客行刺的时候,殿下身边没人吗?刺客从外面进来,侍卫竟然没被惊动?” 想想都觉着不可思议。 如果行刺真有那么容易,刺客岂不是满大街都是。 更何况事关皇子安危,张五郎不可能不用心。 她怀疑这场行刺有蹊跷,但她没说出来,而是藏在心里头,留意观察周围的动静。 张五郎回来了,一身煞气。 叶慈下意识离开他三步远,怕被误伤。 张五郎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很是不善。 “我先看看殿下的情况,有什么话一会再说。” 说完,他径直走进卧房。 正巧,宫女端着一盆水出来,血水,水都被血染红了。 徐久治唬了一跳,嘴唇都在哆嗦。 “殿下,殿下……” 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怎么办啊! 他一副惶惶然的模样,想冲进卧房看一眼情况,又担心张五郎不给他留面子。 叶慈嘀咕了一句,“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逢凶化吉。” 白天的时候,她在刘珩脸上没看到死气,没道理晚上人就没了。相反,她看到了生机,一个少年郎正在滋长的生机。 “叶姑娘说什么?”徐久治随口问道。 “我说殿下一定能逢凶化吉。” “对对对,殿下一定能逢凶化吉。”徐久治咬咬牙,“我这就回去给皇后娘娘写信,此次殿下遇刺,非同小可。京城那帮人脱不了关系。” 徐久治终于找回了神智,身为文臣,他该干的事情就是发挥自己的才能,利用此事在京城掀起一股风暴。他就不信,某些人还能一手遮天。 叶慈很好奇,“徐大人知道是谁行刺殿下?” 徐久治阴沉着一张脸,“无非就是那几个人。本官不需要知道究竟是谁行刺殿下,本官只需要尽到为官的本分,替殿下声张。查案一事自有绣衣卫和金吾卫,再不济,还有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我就不信,巍巍皇朝,连皇子被刺都没有一个交代。” 说完,他拂袖离去。 叶慈守在卧房外,身为山庄的主人于情于理这个时候都不能离开。 许久之后,张五郎从卧房出来,“叶姑娘有心了。徐大人呢?” “徐大人说,他要尽到为官本分,替殿下声张,要写信寄回京城。” “叶姑娘怎么没回去?” “等确认殿下没有危险后,我再回去也不迟。殿下情况如何?太医怎么说?” “贼子好胆,竟然敢行刺殿下。幸亏邓公公机智反应快,挡了一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说殿下没有性命危险?” “暂时是没有性命危险。不过,至少要在床上躺上一两月。” 叶慈闻言,放心下来。 刺客都杀进了后院行刺,竟然没得手。你说这个刺客到底是厉害还是不行。 她多问了一句,“刺客抓到了吗?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庄子最不缺的就是庄丁,可以安排他们分批巡视。” “叶姑娘有心了,能否安排一部分庄丁在庄子外面警戒。虽说刺客已经逃走,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没大错。” “没问题。我这就安排庄丁巡视周边。” 今晚上肯定是见不到刘珩,叶慈趁机告辞,出门安排庄丁排班巡逻。 …… 张五郎重新回到卧房,挥挥手,太医和宫女内侍齐齐退了出去。 顷刻间,整个院落都安静下来。就连守卫院落的侍卫兵卒都退到了院门外。 卧房内,只剩下三人,张五郎,邓少通,以及从床上坐起来的三皇子殿下刘珩。 张五郎往圆凳上一坐,“启禀殿下,所有人都打发走了,消息也派人送去京城。不出意外,殿下遇刺的消息在朝堂传开,必然引起震动。 不管陛下是否厌恶殿下,是否有了太子人选,只要一日没下旨立太子,朝臣就会逼着陛下做足表面功夫,彻查此事。届时,矛头自然会对准刘璞。” “确保不会有意外?”刘珩面色苍白,轻声问道。 张五郎掷地有声,“我可以确保我们这里不会出现任何意外,不管谁来查,殿下遇刺一事都是板上钉钉。” 刘珩赞许地点点头,“康兴发回京城了吗?” “上次的消息说他还在公干。一会我就派人催一催,确保能及时掌握他的行踪。” “殿下喝口水。”邓少通见气氛有些凝重,赶紧打岔。 刘珩端着水平,稍稍抿了一口,心思百转千回。 张五郎试探问道:“殿下真的不回京城?这是天赐良机,殿下遇刺,只需皇后娘娘在陛下面前闹一通,说不定陛下就会下旨让殿下回去。” 刘珩否决了他的意见,“回去做什么?关在皇宫,一言一行都被人监视,半点不得自由。虽说这庄子肯定也有京城各方人马派来的探子,但,至少本殿下能自由喘口气,能畅快笑一笑。本殿下还想多活几年。” “可是……京城才是殿下的战场。” “你错了!本殿下一日不能出宫立府,一日不能上朝堂听政,京城就算是战场,也不是本殿下的战场。” ( 第46章 靠山和催命符(二更) 刺杀案过去三天,叶慈终于见到了刘珩。 进门的时候,还碰到武清县县令正从里面出来。 皇子在管辖地遇刺,没有借口没有理由,武清县上至县令下至衙役,一个个都脱不了关系。只求朝廷雷霆小一点,好歹留一条性命。 县令厚着脸皮在庄子上住了两天,想求个恩典。可惜始终没能见到三殿下刘珩,最后还被张五郎赶走。 很快,州府衙门的人也该来了。 双方碰面,县令疾步而走,假装没有看见叶慈。 叶慈挑眉一笑,跟随侍卫前往后院。 短短几天,张五郎一脸沧桑,胡子长出来了,眼睛里面都是血丝,衣服也没换洗。一看这形象就知道这几天他没怎么休息,难怪脾气那么大,将县令驱赶。 他这副模样,让人以为三殿下伤势沉重,恐怕有性命之忧。 这和当初说的三殿下无性命之忧,可不一样。 有点意思! 不愧是本朝顶级世家子弟,表面看上去是个纨绔,玩世不恭,嘻嘻哈哈,好像是个仗着家世嚣张的傻大个。实则心细如发,演戏演全套,可谓深得精髓。 “叶姑娘来了,殿下见到你,一定很高兴。快进去。” “张公子保重身体。” 哎! 张五郎叹了一声,“殿下遇刺,事关重大。千头万绪都要我拿主意。我现在哪有时间休息。等朝廷来了旨意,再说吧。我领着护卫殿下的差事,却办差不利。到时候是杀是剐,全凭朝廷裁决。” 他一副着急上火,心灰意冷,前途暗淡,困兽之斗的模样,啧…… 但凡叶慈把事情想得简单点,脑子简单点,顺着张五郎的思路跑,真就信了他。 她随口问道:“京城应该已经知道殿下遇刺的消息吧。” “算算时间,消息理应到了京城。” “殿下性命无忧,想来朝廷对张公子也会从宽处置。张公子理应放宽心,抽空好好休息,保重身体。你身体要是垮了,万一刺客再来行刺,谁保护殿下。” 张五郎愣了一下,“叶姑娘说的有理,必须防着刺客二次行刺。好在,驻扎在县城的五百侍卫已经开拔。有了这五百侍卫保护,殿下安全无虞。” “谢天谢地!只要殿下安全,我们也就安全。” 同张五郎胡扯一通,叶慈跟着小黄门走进卧房。 好大一股药味。 邓少通伺候在床前,“殿下,叶姑娘来了。叶姑娘快请坐,殿下喝了药有些昏昏沉沉。” 叶慈来到床前,“三殿下,你身体怎么样?” 刘珩躺在床上,身上绑着绷带,脸色煞白,明显瘦了一圈。看上去凄凄惨惨,又美又惨,好一个病弱贵公子。 “你来了!”他声音低沉,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叶慈在圆凳上坐下,“大家都很关心殿下的安危,庄丁们日夜巡逻,确保周遭安全。总之,殿下安心养伤,外面的事情尽管交给我们。” “给叶姑娘添麻烦了。如果朝廷问罪,我会亲自上书给父皇解释。此事不关叶姑娘的事,你有功没有过,无论如何不能让你担责。” 这也是叶慈所担心的事情。 刘珩在她的地盘上遇刺,她这个主人家能逃脱责任吗? 别管遇刺是真是假,有没有蹊跷,是不是有人做局,总而言之遇刺一事“板上钉钉”。就算现在没有,将来也会变成有。 只要有刺杀,她叶慈少不了要被牵连。 “多谢殿下,这个时候还主动安慰我。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殿下的安危,旁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朝廷真要问罪,大不了……” “大不了如何?”刘珩很好奇,叶慈会怎么做。 叶慈冲他一乐,似开玩笑一般,说道:“大不了做个被官府通缉的逃犯。” “胡说八道!”刘珩轻声呵斥,“叶姑娘是正经人,岂能做逃犯黑户。你放心,你的事本殿下会放在心上,无论如何也会保下你。” “殿下自身难保,还顾得上我吗?”叶慈试探问道。 “只要本殿下不死,保你一个不在话下。” 哼! 刘珩冷哼一声,竟然敢嫌弃他,真是岂有此理。 他乃堂堂嫡出皇子,保一个人,而且还是女子,不在话下。 “有殿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殿下安心休息,我改天再来看望。” “你这就走?”刘珩不满意,很不高兴。 叶慈一脸无辜,“殿下的身体需要静养,我在这里,只会打扰殿下。万一殿下伤势反复,我岂不是罪孽深重。” 刘珩不高兴,所以板着脸,“本殿下没让你走,你就留在这里。谁如果对你不满,你告诉本殿下,本殿下替你出气。还有,本殿下整日躺在床上,着实难受。桌上有书,你念给本殿下听。” “有邓公公在……” “他声音难听。” 邓少通:“……” 心塞啊! 好吧,阉人的声音念书,的确不那么好听。 只是,还是心塞。 叶慈嘴角抽抽,好你个三殿下,要求忒多。 要不是看在‘受伤’的份上,真不想搭理。 桌上好几本书,她随便挑选了一本,竟然是话本。 “殿下也看闲书?”她笑眯眯。 “打发时间。”刘珩一本正经,实则内心有点不好意思。 就像是掩藏许久的真面目被人发现了一样,有点尴尬。 叶慈开始念书,难得轻言细语,还富含感情,随着剧情起伏而起伏。 刘珩闭目细听,就觉着舒服。听着听着,他竟然睡着了。 邓少通瞄了眼,替自家殿下掖了掖被子。 “殿下睡了吗?”叶慈放下手中的书,悄声问道。 邓少通点头,“叶姑娘可否再念会书,殿下还没睡熟。这几天,殿下日子难熬,难得能睡一个安稳觉。” 叶慈点点头,继续念书。 待到刘珩睡熟,她才结束,连喝两杯水润喉。 念书也是个体力活啊,还费嗓子。 “太医怎么说?” “殿下受了剑伤,每日外敷内服。外加殿下身体本就弱,这一次少说得躺个一两月。”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叶慈问道。 “全听宫里吩咐。” “会回京城吗?毕竟这里条件简陋。” 邓少通却摇头,“殿下伤势不轻,经不起车马颠簸。就算要回京城,也得等伤势痊愈之后。” 哦! 叶慈意义不明地哦了一声。 邓少通看着她,“叶姑娘希望殿下回京城?” 叶慈点点头,“京城才是殿下该住的地方。这里就是穷山沟,短期住一住还行,长期居住不好。尤其是冬天,山里的冬天特别冷。如果下雪,交通就断了,十天半月都出不去。到时候物资匮乏,日子难熬。 我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是殿下金尊玉贵,身体虚弱,哪能受这样的罪。我的想法是最好是趁着冬天到来之前,赶紧回京。” “这事谁都做不了主,除非宫里下旨召殿下回京。” 邓少通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叶慈很遗憾,也很头痛。 刺客行刺,让她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刘珩是皇子,身为皇子搞事就是他的本职工作。今儿是刺客,明日不知道又搞出什么事情来。 总而言之,刘珩在一天,云霞山就清净不了,必然会成为事件中心点。 叶慈不想整日提心吊胆,有朝一日被宫里被朝廷问罪,只想早早撇清关系,将刘珩这尊瘟神送走。 邓少通做不了主,那就找能做主的人聊聊。 “张公子有空吗?” 张五郎是能做主的人,叶慈主动找上门。 张五郎一挑眉,“叶姑娘找我有事?” “的确有事。想和张公子聊聊,不知是否有空。” “有空,当然有空。” 张五郎欣然答应。 他还在想找个机会同叶慈深入谈一谈,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找上门来。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不错,不错! 小厮上了茶水点心就退了下去。 叶慈端着茶杯,沉默不语。她其实是在斟酌该如何开口。 张五郎却误会了她的沉默,“叶姑娘放心,周围都是我们张家的家丁,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叶慈闻言笑了起来。 她放下茶杯,“敢问张公子,殿下遇刺已经三日,伤势也有所豪装。接下来,你们如何打算?” “自然是全凭朝廷做主?” “张公子真会开玩笑。以张家的权势,还有皇后娘娘的影响力,如果你们想要做点什么理应不难。” 张五郎挑眉,“叶姑娘似乎话中有话,不妨直说。我们张家上下都感激叶姑娘。” 言下之意,双方暂且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可以说几句真话。 叶慈抿唇一笑,“张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带殿下回京?” “此事我做不了主,只能陛下才能决定殿下何时回京?” “我希望张公子能努努力,尽快带殿下回京。”叶慈干脆开门见山,不再迂回曲折。 哦? 张五郎笑了起来,“我能问问原因吗?叶姑娘为何急于让殿下回京?” 叶慈直白道:“两个理由,第一我还没活够,不想死。第二,我不想整天提心吊胆,随时担心宫里问罪,只想过回我的清净日子。” “叶姑娘难道就没想过,将三殿下当做自个的靠山?离着靠山越近,才有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哈哈……张公子真会说笑。你确定三殿下是靠山,而不是催命符?” ------题外话------ 每天两更,早上九点半更新。有大推荐的时候会万更。 感谢大家地支持! 么么哒! ( 第47章 抹黑 张五郎设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想到叶慈是真心实意想和三皇子殿下撇清关系。 虽然……但是……之前的确有人说过此事,说叶慈似乎不在乎名利富贵。 他不相信。 天底下怎么可能真有人不在乎名利富贵。 触手可及的富贵,谁不心动,谁不想抓住机会。瞧瞧叶家,不顾脸面将子女送过来,为的不就是富贵。 他疑惑,无法理解。 会不会她在使诈? 总之,他不相信这会是一个正常人的真心想法。 他驳斥道:“叶姑娘怎么能说殿下是催命符。” 叶慈反问道:“难道不是吗?今儿一个行刺,明儿一个意外。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嫡出男丁,皇后娘娘的大宝贝,但凡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天煞孤星迟早会被杀了祭旗,以解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心头之恨。 我不想死,保住性命的最好办法,就是和殿下隔得远远的,互不来往,彻底撇清关系。” 张五郎连连否认,又安抚道:“叶姑娘多虑了。你治好了殿下的病,宫里肯定会重重奖赏你。我们张家,也会牢记你的恩情。” 叶慈笑了起来。 “明人面前不说虚话,都已经这个时候张公子何必戏弄我。” “我何曾戏弄过叶姑娘。”张五郎很是无辜。 叶慈嗤笑一声,“你敢说,我和殿下来往,你心头没有丝毫排斥?我天煞孤星的命格,你心头没有丝毫排斥?张公子莫要将哄旁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一个人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我分得清。” 张五郎先是尴尬,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以此掩饰内心的狼狈。 小丫头小小年纪不得了啊,言辞犀利,不畏强权。难怪一个小姑娘能够管理几十上百个庄丁仆妇,还不怕奴大欺主,果然有两把刷子。 此刻,他也能理解为什么邓少通不是叶慈的对手,数次劝说三殿下都是无功而返。 是时候改变态度,要换个方式对待叶慈。 “叶姑娘应该明白,很多事情我做不了主。” “张公子做不了主,难道张家和皇后娘娘有做不了主吗?你可以利用张家的影响力达成目的。而且,我的提议,对双方都有好处。你也不希望殿下同我来往过多,坏了名声吧!” 张五郎笑出了声,“叶姑娘为何妄自菲薄,还是说叶姑娘也是个在意他人评价的人?” 叶慈郑重说道:“我不在意他人的评价,但是你们不能不在意。殿下的名声,至关重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张公子又何必惺惺作态。拿出点诚意来,行不行?” 虚伪! 她心里头鄙视对方。 明明介意自己天煞孤星的名声,嘴巴上死活不承认。她都不在意,何必呢! 张五郎沉默片刻,郑重说道:“不瞒叶姑娘,殿下曾明确表示,他不想回京城。至少今年之内,不打算回京城。他主意大,即便是皇后娘娘也得考虑他的感受和要求。” 叶慈蹙眉,“你的意思是,只要殿下不肯回京城,就算皇后娘娘出面也没用。” “正是!” “如果陛下下旨召他回京,他会抗旨吗?” “当然不会抗旨。但是,陛下不可能主动下旨召三殿下回京。” 叶慈深思,“殿下遇刺,这么大的事情,陛下也不为所动?” 张五郎缓缓点头,“肯定会有补偿,下旨召殿下回京基本上不可能。除非……” “除非三殿下自己想回京,皇后娘娘从旁助力,才有可能促使陛下下旨,对吗?” “正是如此。叶姑娘如此聪慧,就该明白,我们想要让你和殿下撇清关系,可惜殿下不点头,我们身为近臣也是无能为力。只能顺着殿下的意思,左右腾挪。奈何,力有不逮,难保之后不会有意外发生。” 言下之意就是提醒叶慈,认命吧!甭管是之前的行刺,还是将来的意外,都只能接受。 想撇清关系,也得看看三皇子殿下同不同意。 叶慈:“……” 他奶奶个腿,三皇子刘珩果然是个衰神,谁沾染上都得倒霉。 她想甩掉这个包袱,竟然还不行。 烦躁! 她质问道:“你们就不着急?京城应该有很多关于我的传言,肯定没有一句好话。殿下因为‘我’身体好转,那么名声肯定也会受到污染。 你们身为近臣,肯定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既然如此,为何不采取措施?只要我和殿下撇清关系,不再有来往,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张五郎反驳道:“叶姑娘怎么知道我们没有采取措施?我们采取了很多措施,也数次试图说服殿下。 但是……殿下固执。而且,殿下对叶姑娘非同一般。叶姑娘没有见过住在皇宫的殿下,所以感受不深。 我们这些自小陪伴他的近臣,前后对比,才知道殿下的变化有多大,你在殿下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她很重要吗? 没有对比,叶慈的确感受不深。 就算她在刘珩心目中真的很重要,也不值得她付出性命代价。撇清关系是必须的。 “照着张公子的意思,我只能忍和等?” “目前来说的确是这样。不过叶姑娘也不必灰心,京城那边很快会有消息传来,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甚至,某一天殿下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决定提前回京城,都是有可能的。” 哎呀,这种被动的滋味,令叶慈真的很不爽。 她差点冲动问出:行刺是不是自导自演? 幸亏嘴巴紧闭,心里话没有机会吐出来。 …… 三皇子遇刺的消息传回京城,引起朝堂哗然,元康帝的震怒。 早朝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元康帝发了好的火气。 不出意外,从州府衙门到县衙,所有官吏,从上到下都难辞其咎,等着发落吧。 吏部当天就按照元康帝的意思,发了公文,申斥武清县上下所有衙门官员。 大周王朝承平多年,朗朗乾坤之下,竟然发生皇子遇刺这等骇人听闻的大案,简直是在元康帝脸上抹黑。 元康帝自诩明君,天下百姓安居,朝堂官员用心办事。经他一朝,必然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且,现在正值秋收季节,从朝堂到地方衙门都忙着征收今年的赋税。这是农人收获的季节,也是大周朝廷收获的季节,更是他元康帝收获的季节。得天之幸,这两年风调雨顺,谁说不是繁华年间,日子太平。 这么好的季节,这么好的日子,竟然爆出皇子遇刺的大案。 特么的,就像是一桌上等佳肴,突然钻出一只绿头苍蝇嗡嗡嗡乱叫,好好的兴致全给败坏了。 这不仅是给朝廷抹黑,更是在元康帝得意非凡的帝王生涯抹黑。 皇子们之间有竞争,有争斗,这都是关起门来的事情。广大百姓不知道啊,还以为帝王家夫妻和睦,兄友弟恭。 结果,刺杀案一出来,就等于是昭告天下皇子不和,已经到了兵刃相见的地步。 帝后夫妻不睦的事情,也将从传言变成被百姓认定的事实。 打脸! 赤果果打脸! 元康帝要面子,后宫嫔妃之间的矛盾,皇子们之间的斗争,他不想摆在台面上被天下人议论。太丢脸! “此事必须严查。宣康兴发尽快进京,旁的案子都放一边,集中力量严查刺杀一案。” 元康帝捶着桌子,怒气冲冲。 方内监微微躬身,小心翼翼提醒,“陛下,让康兴发查此案,会不会不太合适?” 元康帝怒目而视,方内监急忙低下头不敢对视。 片刻之后,元康帝又说道:“你说得对,让康兴发查刺杀案,的确不太合适。那就命刑部,大理寺联合办案,必须将此案办成铁案。” “诺!” 方内监挥挥手,自有内侍出门传皇帝口谕。 “皇后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片刻之后,元康帝问道。 方内监躬身说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得知三殿下遇刺,伤心欲绝,当场就昏了过去。醒来后,痛哭不已。” “她可有说什么?” “皇后娘娘说……”方内监犹犹豫豫,不肯明言。 元康帝怒斥,“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方内监躬身应命,“诺!皇后娘娘说,三殿下遇刺一事定是贵妃娘娘指使人做的。还说,还说前段时间康兴发大人无故前往云霞山,定是探查情况,为行刺做准备。 还说,大殿下狼子野心,以为害死了三殿下就能继承皇位。她就算拼着性命不要,也要让大殿下给三殿下陪葬。” “放肆!简直是乱弹琴。老三一出事,她就将矛头对准薛贵妃母子,她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 元康帝大怒,浑身冒火。 张皇后嚣张跋扈,她才是后宫一霸,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简直是欺人太甚。 方内监又说道:“皇后娘娘来过两次,都被老奴挡了回去。皇后娘娘见不到陛下,肯定不会死心。皇后娘娘那边究竟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明示。” 元康帝迟疑,他现在火气大,不想和张皇后吵架。 可是,这一架不吵不行。 他当即下了决定,“摆驾未央宫!” ( 第48章 挑拨(二更) 未央宫气氛压抑。 新平公主在府邸的时候已经哭肿了眼睛,进宫之后又哭了一场。 “母后,三弟遇刺,我心里头慌得不行。该如何是好?” “哭哭哭,光哭有用吗?本宫都没哭,你哭什么哭,晦气。”张皇后的语气着实嫌弃。 新平公主满腹的话,瞬间噎住,差点没喘过气来。 她垂首,偷摸擦着眼泪,心里头又怕又委屈。 张皇后也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有些懊恼。 她又出声安抚道:“行了,别哭了。老三暂无性命之忧,将提着的心赶紧放回肚子里。” “嗯!”新平公主一边应声,一边擦拭眼泪。 她就是个哭包,一哭起来连自个都控制不住眼泪。 “究竟是谁想伤害三弟?母后,我们该怎么办?” “本宫就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后。怎么办,还不得看你父皇的意思。至于谁想伤害老三,除了那对母子,还能是谁。眼看着老三身体好转,他们狗急跳墙,已经按耐不住。就是欺负我们母子没有陛下撑腰。” 张皇后阴沉着一张脸,心中思虑着要如何操作,才能在这件事情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趁机将三皇子接回京城,这是她急于想做的事情。 张五郎来信,也是这么个意思。 但是…… 她手里除却张五郎的信件,还有刘珩的亲笔书信。 刘珩在信件里面明确表示,暂时不想回京城,让张皇后不必谋划此事。 因此,她很烦躁。 她低估了叶慈的影响力。莫非这个山野丫头竟然是个狐媚子,迷惑了老三? 真是岂有此理。 此时,宫人急匆匆通报,“娘娘,陛下来了。” 话音刚落下,元康帝就带着大队人马闯了进来。 “参见父皇!” 新平公主赶紧起身行礼。 张皇后则坐着没动,反而端起茶杯悠闲品茗。 元康帝见状,当即冷哼一声,又朝新平公主看去,“新平来了,眼睛怎么肿成这样子?这是哭了多久?” 新平公主懦懦不敢言,怕说错话。 张皇后替女儿说话,“老三遇刺,生死不明,新平听到消息就哭死了过去。只恨贼人手段毒辣,老三本就身体不好,活不了多少年。都已经这样了,还恨老三不早点死。他到底是碍着谁的眼,挡了谁的前途?” 元康帝尴尬了,张皇后分明是在指桑骂槐,含沙射影。 “怎么就生死不明了,老三只是重伤,已经抢救过来。” “依着陛下的意思,只要不死,就算挨一刀挨十刀一百刀都无所谓吗?” “朕什么时候有说过这样的话。朕是让你们放宽心,老三性命无碍。” “没有痛在陛下身上,陛下当然可以这么说。反正老三就算死了,陛下还有一大串儿子,老三死不死又有什么关系。可是我不一样。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新平也只有这一个兄弟,如果没了,这是要将我们母女两逼入绝境啊!” 张皇后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 元康帝又尴尬又恼怒,怒斥道:“胡说八道!你贵为皇后,除了老三,其他人也都是你的儿子,是新平的兄弟。” 张皇后笑了,怒极反笑,“这话陛下相信吗?陛下自己都不相信,却强迫我认那些贼子为儿子,你不如直接废了我,一了百了。” 元康帝皱眉恼怒,“你又说什么气话。” 张皇后呵呵冷笑,“我说的不是气话。我这个皇后,就是个屁。自古以来就没有比我更憋屈的皇后。这十多年,我忍着,无论陛下要宠幸谁,和谁生儿子,我从不干涉。只求我们母子三人平安。 可是我的忍耐换来了什么,竟然是刺杀。老三一个病秧子他们都不放过,不如直接杀了本宫算了。本宫就在这里坐着,等着他们来杀!” “没人杀你!” “他们已经对老三动手,接下来就轮到本宫。杀我是迟早的事情。” 砰! 元康帝直接砸了茶杯,惊得满屋子的人两股战战,惶惶然不可终日。 他指着张皇后,怒道:“你把皇宫当成了什么,筛子吗?你把朕当成了什么,连自个皇后都保不住的废物吗? 老三遇刺,朕和你一样设愤怒,后怕,已经下令让大理寺会同刑部彻查此案,务必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你不体谅朕的难处,句句阴阳怪气,含沙射影,你意欲何为?” “查案子?能查到真凶头上吗?凶手就住在宫里,陛下为什么不直接下令抓人?是不是老三死了,陛下还要护着那对母子?“ 张皇后指着宫门外,愤怒质问。 老三遇刺,凶手是谁呼之欲出,众人心知肚明。 张皇后挑破这层窗户纸,就是要逼着皇帝正视这个问题,别想向过去那样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 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据理力争。若是她退让,敌人不会感激,只会步步紧逼,抢占高位,一脚踩死他们母子。 生死大事,岂能让步,岂能含糊。 非得将话说明白不可。 就算皇帝不认账,明摆着要护着那对母子,她也要摆明态度,让皇宫大内让朝臣让敌人好生看看。想欺负他们母子,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后果。 元康帝很生气。 皇后分明是故意搞事,非得将宫里搞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才甘心。 他怒问:“皇后口口声声说凶手就在皇宫,可有证据?” “还需要什么证据。谁最想让老三死,谁将老三视为最大的敌人,谁就是凶手。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陛下莫非还要装糊涂?他们母子磨刀赫赫,陛下还要护着他们?陛下就不怕有一天,他们的刀对准了你。” 元康帝都要气笑了,“休要胡说!朕没有装糊涂,朕要的是证据。你自己都说了,老三遇刺,世人首先怀疑的人就是他们母子。难道他们母子是蠢人,想不到这一点吗? 明知道自己是靶子,老三遇刺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们又怎么可能派人行刺老三。” 张皇后呵呵冷笑,“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既能解决老三,又能洗脱嫌疑。人家早就算计到了陛下的反应,陛下被人耍得团团转竟然还不自知。可悲可叹!” 张皇后将挑拨离间玩得炉火纯青。 大好机会,不给薛贵妃母子身上泼一盆一盆的脏水,她就妄为皇后。 薛贵妃想要辩解,想要说自己没干过,谁能证明?有证据吗? 没证据证明薛贵妃母子派人刺杀刘珩,可是也没证据证明他们没派人刺杀。此事全凭一张嘴,薛贵妃母子嫌疑已经是板上钉钉。 就算哪天真的找出证据,证明他们母子无辜,也没有用了。 这种事情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是人性,是大势。大势需要薛贵妃母子背锅,那他们母子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张皇后要做的事情,就是搅浑这池水,让薛贵妃无从辩解,只能以死证清白。 但她敢死吗? 她要是敢死,就算假装去死,张皇后也会拼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代价让薛贵妃假死变成真死。 所以…… 薛贵妃不敢死,连假装都不敢。 两个女人心知肚明,彼此都能预判对方的下一步,赌得就是帝王心术。 张皇后不在意元康帝的态度,元康帝是否被她说服这些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扰乱元康帝的视线,扰乱他的耳目,扰乱后宫,扰乱朝堂。 群情汹汹,即便贵为皇帝,也得再三斟酌。 元康帝一张脸铁青,恨不得撕烂张皇后的嘴。这女人就是一张嘴最厉害。 蔑视他的智商,嘲笑他的决策,分明就是大不敬。 就凭张皇后过往所言所行,废她十次都不够。 “你休要胡搅蛮缠,挑起争端。” “好!我听陛下的话,不争不抢不怒。那么陛下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你想要什么?”元康帝内心呵呵冷笑,这个女人果然露出了真面目,贪得无厌,一会肯定会狮子大开口。 张皇后直接提出要求,“请陛下下旨,召老三回京养病。另,下旨让老三出宫立府。” “胡闹!”元康帝想都没想,直接否了。 张皇后当即给气坏了,质问道:“刘璞都能出宫立府,老三为什么不行。” “刘璞大了,成亲生子当然要出宫立府。” “老三也到了成亲的年纪。” “他身子弱,成亲的事情不着急。” 张皇后又哭了,开始打悲情牌,“老三遇刺,陛下当真没有丝毫怜惜吗?一想到老三伤势沉重,躺在病床上,远离京城,缺医少药,身边连个贴心的下人都没有,我这心就痛得快要死了,整夜整夜睡不着。陛下何其狠心,为什么就不能对待老三稍微好一些。不求和刘璞一样的待遇,好歹能得到一个皇子应有的待遇。” 元康帝不为所动,“你自己都说了老三伤势沉重,此时需要静养,不能车马颠簸。你想让老三好好活着,就别折腾他。等他养好了病,朕自会召他回京。” “这么说,陛下就不管了吗?” “朕没有不管,你休要曲解朕的意思。” “陛下也不惩治真凶吗?” “等大理寺和刑部调查清楚此案,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刘旦,你就不配为人父。” “你放肆!” ( 第49章 温柔乡 “当真不是你派人做的?” 薛贵妃表情凝重,质问儿子刘璞。 得知三皇子刘珩遇刺的消息,薛贵妃就知道事情要糟。 他们母子瞬间成为头号嫌疑犯。其他人都不够资格当嫌疑犯。 朝堂汹涌,她特意派人打听早朝情况,不少朝臣含沙射影,都在暗示她薛贵妃派人行刺。但凡能让那帮朝臣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转眼间就要坐实她派人行刺的罪名。 她肯定没做过这件事。 但她的儿子刘璞,她可不敢保证。 故而,母子之间有此对答。 皇长子刘璞很是恼怒,恼怒被朝臣冤枉。 “母妃,儿子是被人冤枉的。儿子的确是想让老三死在外面,也的确有这方面的计划。可是,我还来不及动手,老三就遇到刺客。听到消息,我自个都吃了一惊。这事难道不是母妃派人做的?” “放你娘的狗屁,本宫从未派人行刺刘珩。谁在你跟前嚼舌根子,胆敢怀疑本宫?” 薛贵妃气得不行。 皇长子刘璞明显愣了一下,“当真不是母妃派人做的?” 薛贵妃咬牙切齿,长叹一声。 事情果然如她预想的那般糟糕。 她说道:“连你都在怀疑本宫,可想而知其他人会作何想法。如今只能指望陛下替我们母子洗清嫌疑。这次的事情,分明是冲着我们母子而来,这是栽赃陷害。” “谁敢栽赃陷害我们?“ “想陷害我们母子的人多了去。还有,我之前已经提醒过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让康兴发跑到云霞山作威。要不是因为康兴发,我们母子怎么会被人怀疑。” 皇长子刘璞不乐意,辩解道:“我就是想让康兴发去看看老三,身体是不是真的好了。哪里想到,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派人行刺老三。早知道会惹来一身腥,我就不多此一举。” 薛贵妃阴沉着一张脸,“早就提醒过你,老三是一头不会叫的狗,咬人凶得很。你就是不听。这次遭人算计,你给本宫绷紧了皮。” “我没做过!” “有人信你吗?你口口声声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谁相信?” “难道就平白被人冤枉?”刘璞梗着脖子,又怒又气。 老三好狠毒的手段,病秧子一个还敢炮制刺杀案陷害自己。 他咬牙切齿,“我请旨出京,我要去云霞山,亲自会一会老三。我倒是要问问他,他是何居心。他分明是贼喊捉贼,还敢冤枉我,这口气我咽不下。” “你咽不下也得咽。你跑到老三跟前质问他,只会落人把柄。” 薛贵妃揉着额头,头痛。儿子不省心,对手更是狡猾如狐。 “怎么就落人把柄呢。我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还自己一个清白。” 呵呵! 薛贵妃反问他,“你说刘珩自编自演假装遇刺,这话说出去有几个人相信。你别忘了刘珩为什么去云霞山。当初在宫里,他快要死了,他去云霞山是为了活命。 几个月过去,就算他身体有所好转,也没好到胆敢故意炮制刺杀案的地步。如果他身体康健,你说他贼喊捉贼,还有人信你。他一个病秧子,你就算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相信。 而且,他身体好转,只是传闻。陛下和朝臣谁都没有亲眼看见,你猜大家是真的相信他身体好转吗?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他依旧是那个快要死的病秧子。一个病秧子主动往刀口上撞,这话说出去,世人都会斥责一句荒谬。” 刘璞委屈极了,“可是康兴发说老三的身体真的好了。” 薛贵妃冷哼一声,“康兴发在朝堂上树敌无数,满朝文武都恨不得将他扒皮食肉,谁会相信他说的话。这一次,陛下没用金吾卫查案,而是让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办案,就是摆明了不相信康兴发。”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薛贵妃蹙眉深思,“想要化解此次危机,矛头就不能直接对准刘珩。他是病秧子,指责他就等于是在欺负他,会被人斥责你心胸狭隘,对兄弟没有丝毫关心友爱。所以,只能另辟蹊跷。我记得新平公主的未婚夫一家很富有。” 刘璞闻言,不由得眼睛一亮。 “高家连着两代人在太仆寺当值,肯定贪墨了不少钱。父皇重视马政,太仆寺首当其冲。让康兴发好生查一查,问题不小。拿下高家应该不成问题。” 薛贵妃连连点头,“高家这门亲事,是张皇后亲自问陛下求来的,看重的就是高家富有,能助刘珩一臂之力。她做初一,我做十五。既然他们母子敢炮制刺杀案冤枉我们母子,那我们就断掉他们的臂膀。” “就是可怜了新平。”刘璞还感慨了一下,颇为同情。此景此情,着实有些假惺惺。 薛贵妃嗤笑,对于刘璞生出的同情心,很不以为然。 她说道:“就算新平能顺利嫁入高家,以她软弱性子,也拿捏不住高驸马。本宫心善,不忍心她婚后受苦,不如毁了这门婚事,另外替她物色一门更合适的。” “毁了高家,张皇后必然震怒。” “怕她作甚。你要记住,我们母子有今日全赖陛下。你只需要好好上进,让陛下满意即可。旁人的感受无需在意。” “儿子明白!” 刘璞对于新平公主没有恶感,同父异母的姐妹,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有限的见面机会,彼此客客气气,不曾发生过直接冲突。 刘家的公主都比较不幸,通常都是爹不疼娘不爱。 对比起皇子们的待遇,那真是不忍直视。 刘璞年轻气盛,还不失良善,对于姐妹们还抱有一丝善心。但,事关自家利益,关乎自己的前程未来,那一点点微末的善心当然不值一提。 能够感慨一句‘可怜’,已经是他最大的善意。之后,便是刀枪剑戟,不容半点心慈手软。 如果有一天需要姐妹头颅祭旗,他也会毫不手软亲自砍一刀。 他是天生凶残,本性如此吗? 这其实是刘家的传统。从大周太祖,刘氏江山第一代皇帝起打下的坏榜样,杀子杀妻,杀文臣诛武将,杀了个人头滚滚。太祖年间几个大案子,依旧是民间说书的流量担当。 一代代皇帝都是这么杀过来的,包括元康帝也杀兄弟,杀叔侄,杀庶母,才终于登上宝座并坐稳了皇位。接下来就差杀妻杀子。 以目前的局势看,距离杀妻杀子的日子不远了。 就是不知道,哪一个皇子会被率先杀头祭旗。 是三皇子刘珩? 皇长子刘璞? 亦或是二四五六七八九某个皇子? 或者是某个公主拔得头筹? …… 对付高家需要康兴发来办,薛贵妃则忙着哄元康帝。 只要能将元康帝哄高兴了,一切的麻烦都不成问题。就算有人指着她薛贵妃的脸怒斥杀人凶手,元康帝一句话就能替她化解。 用心准备的晚宴,全是家常小菜。 换上年轻时候的打扮,灯光映照下,硬生生年轻了十岁不止。 温柔小意,忆往昔,年少时梦想和承诺,过往的情分。 在这样刻意营造的氛围中,元康帝都觉着自己至少年轻了二十岁,仿佛回到了年轻那会,永远不缺勇气和胆量。 那时候他过得很苦,先帝不信任他,兄弟们处处害他,可是回忆起来却觉着很甜。 因为他是胜利者,他从往昔的回忆中,又品尝到了骄傲和自豪。 气氛太好,两个人度过了一个完美的夜晚。 当夜深人静之时,薛贵妃靠在元康帝的怀里,突然抽泣道:“臣妾又给陛下添麻烦了。” “胡说什么。” 薛贵妃任由眼泪流淌,“我都知道了,陛下何必再瞒着我。三皇子遇刺,我听到这件事,当时就怕极了。果不其然,朝廷百官,还有皇后娘娘,都怀疑是我们母子做的。 我受了冤枉委屈没关系,只要能替陛下分忧,就算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我只是不忍璞儿受委屈,如果有办法,我愿意替璞儿承担一切。请陛下成全。” 说着,她就从元康帝怀里起来,跪在床角。一副任打任杀的模样。 “你这是做什么,快躺下。” 元康帝抓住她的手,就把人拉进了怀里。 “朝臣和皇后都是糊涂虫,朕相信你,这等恶事绝不是你和老大做的。你放心,朕已经命大理寺会同刑部查案,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让谣言不攻自破。” 薛贵妃一双眼眸含着泪水,哀怨,多情,悲悯……能将男人的心直接融化。 她轻启红唇,问道:“真的能查明真相吗?” “那是当然!” “有陛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误解我,只要有陛下,我就不怕。” “你当然不用怕。朕会一直护着你,任何人都休想伤害你。” “谢陛下!” 薛贵妃钻进被窝里,带给元康帝致命的享受。 过了今晚,薛贵妃母子就算过关了。任由刘珩多狡诈,也休想动摇他们母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她窃笑。 刘珩机关算尽,得知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时候,会不会被气死。 第50章 变脸绝技 刘珩肯定不会被气死。 他一个病秧子,却能顺利长大,由此可知他意志坚定,不会被人轻易击垮。否则,他活不到今天。 反倒是…… 侯府老太太许氏差一点被气死。 孙子孙女出京数月,结果一无所获,灰溜溜被人赶回京城。 更可气的是,被她寄予厚望的二姑娘叶卫芸连三皇子刘珩的面都没见到。 无能! 蠢货! 枉费她昔日对这个孙女高看一眼,认为对方将来会有大造化。 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女,老太太许氏眼中不复往日的慈爱,全是嫌弃。 “如今你怎么办?亲朋好友们都知道你去了云霞山,是为了三皇子。结果你却无功而返。老身丢脸无所谓,甚至侯府丢脸都无所谓,但是你,一个大姑娘丢脸,婚事如何是好?偏偏你们一走,三殿下遇刺,多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错过。叫老身说你什么才好。” “孙女姿色平平,入不了三殿下的眼。”叶卫芸小声辩解。 “都是借口!”老太太许氏动怒,“叶慈是长得比你好看,还是才学比你好?叶慈都能入三殿下的眼,为什么你不能?你就是没有用心尽力。” “可是……殿下不见孙女,孙女总不能硬闯。” “怎么就不能硬闯。那是叶家的地盘,就算硬闯,三殿下也不会将你怎么样。你啊你,枉费老身一番苦心,你却不珍惜。灰溜溜跑回京城算什么事。二郎是男子,丢不丢脸无所谓,反正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你不一样啊,你是姑娘家……” 老太太许氏唉声叹气,心情极为糟糕。 一番盘算,全成了空。被大儿媳妇苏氏看笑话,气煞人也。 归根结底,还是孙女不争气,光有上进的心却无上进的手段和谋略。 “你若是脸皮厚一点,想方设法让叶慈帮你,也不至于灰溜溜跑回来。” “叶慈从一开始就摆明了态度,不肯插手叶家的事情。” “她放肆!她也是叶家人,你就不知道拉拢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一个山野丫头,你哄哄她不就成了。” 叶卫芸:“……” 老太太未免太小看叶慈。 她斟酌着说道:“叶慈虽然是在山野间长大,可她并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也不是区区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人。相反,她比很多京城闺秀更有主见。孙女没有乱说,此事老太太可以求证二哥,三妹妹和五妹妹,他们都能作证。” 哼! 借口! 全都是借口! 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开脱。 老太太许氏心中憋着一口郁气,对孙女叶卫芸也越发失望嫌弃。 区区一点小事,花费数月都办不成,还敢找借口,简直是……彻彻底底辜负了她的一番期望和栽培。 她累了,正想挥挥手打发了叶卫芸,恰在此时,丫鬟通报大夫人苏氏来了。 大夫人苏氏像是一阵风闯了进去。 她绝不会承认,她是来看三房还有叶卫芸的笑话。 甚至于,为了看笑话,她还将三夫人庄氏拉了过来。 亲眼看见宝贝闺女跪在地上,三夫人庄氏心疼坏了。不由得埋怨起老太太许氏,何至于如此? 自家闺女这般优秀,嫁入高门大户不成问题,没必要非要攀附三皇子殿下,那可是个病秧子,谁知道能活多少年。 说实话,叶卫芸从云霞山归来,两手空空,无功而返,三夫人庄氏心头偷偷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她都很矛盾,既希望闺女能攀附皇族,又希望闺女能嫁个相知相守,知冷知热的勋贵子弟。 闺女无功而返,岂不是正合她意。 只是没想到,老太太一腔怨念,不安慰就算了,竟然还要兴师问罪。 “怎么跪在地上?地上凉,当心跪坏了身子骨,快快起来。”三夫人庄氏不顾老太太的脸色,亲自将闺女扶起来。 叶卫芸有些迟疑。 三夫人庄氏横了她一眼,榆木脑袋,强行将她拖起来。 看着这一幕,大夫人苏氏表情似笑非笑。 “老太太,我刚得到一个消息,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说来听听。”老太太许氏兴致缺缺。 大夫人苏氏抿唇一笑,“我听侯爷说,今儿朝会,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只因为御史弹劾薛家。” 啊? 老太太许氏眯起眼睛,“这么说,陛下已经打定主意要护着薛贵妃母子?” “正是!所以我说这消息对于我们侯府来说,勉强也算是好消息。幸亏卫芸这丫头没有攀附上三皇子殿下,否则这一回,我们侯府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谢天谢地!” 说完,大夫人苏氏还双手合十感谢佛祖保佑。 三夫人庄氏头一回听到这个消息,惊了一跳,“三皇子遇刺,这么大的事情,朝臣意见纷纷。据说嫌疑最大的就是薛贵妃和皇长子。案子还没调查清楚,陛下就出面公然维护薛贵妃母子。 这……三皇子殿下岂不是白白受这么大的罪?卫芸没能入三皇子殿下的眼,如今看来果然是一件好事。老太太,儿媳说得对吗?” 三夫人庄氏很有分寸地挑衅老太太许氏,就是要膈应一下对方。 老太太许氏紧蹙眉头,“怎么会这样?三皇子殿下好歹也是嫡出皇子,遇刺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皇后娘娘能忍下这口气?” “哎……”大夫人苏氏感慨道:“皇后娘娘除了忍还能怎么办。薛贵妃多年盛宠不衰,好多人都说那个位置必然是……” “闭嘴!事关皇位传承,岂是你能随意议论的。”老太太许氏一声怒斥,打断了苏氏的话。 “老太太提醒得对,是我糊涂了。”大夫人苏氏果断认错,没有半点含糊。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下来。 老太太许氏心情不畅,好好的一场算计,竟然是这般结果。 认为可以被攀附的三皇子殿下,不受宠就算了,遭遇刺杀也得不到应有的重视。一个皇子的性命,还不如薛贵妃几滴眼泪值钱。 失算了! 彻彻底底失算了! 长叹一声。 她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人,虽然面上不好看,能保住里子也不错。 于是乎,她当着儿媳和孙女的面说道:“卫芸无功而返,如今看来也不算坏事。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爷都在帮着我们叶家,让我们叶家从三皇子殿下这个大泥坑里面脱身出来。 卫芸这丫头,心思重,老三媳妇你多开导开导她。等事件平息之后,老身替卫芸说一门好亲事。” 三夫人庄氏闻言大喜过望,“谢谢老太太。芸丫头,还不赶紧给老太太磕头。” “孙女给老太太磕头。”叶卫芸恍恍惚惚,人生际遇短短时间颠了个。 之前还被痛骂无能,面对的全是失望和嫌弃的目光。 这才过了多久,只因为三皇子殿下遇刺,老太太又像过去一样喜欢她,还承诺要为她谋求一门好婚事。 感动吗? 不感动! 心中反而生出了许多惆怅,唏嘘。 这一刻,她仿佛理解叶慈不回京城,不回叶家的决定。 说不上谁对谁错。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重来,她依旧会去攀附三皇子殿下。 她过不了山野苦哈哈的生活,受不了乡野偏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她只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做人上人。即便付出极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她生来就属于繁华的京城,她的人生也只能在京城。 只是…… 对于老太太的宠爱,此刻她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有用听话就受宠,没用又不听话自然会被嫌弃。 就如同乖巧的小孩总是讨人喜欢,调皮的小孩难免讨嫌。 “叶慈那里?二郎昨天还在央求,希望将叶慈接回侯府。”大夫人苏氏就是故意恶心老太太许氏。 之前她被恶心了那么长时间,这回轮到她稍稍反击。 这件事她早有决断,接叶慈回府,想都别想。尤其是当下,三皇子遇刺的关键时刻,她有大把理由拒绝。就算老太太点头,她也要怼回去。 果不其然,老太太许氏听到叶慈的名字,那眉头,那眼神,那表情,整个人都变得凌厉,心中怒火不小。 大夫人苏氏在心中窃笑,一副等待示下的恭敬模样。 哼! 老太太许氏冷声道:“接她回来做什么,你是盼着老身早点死吗?” “老太太息怒。不接她回来,就让她继续在云霞山自生自灭吗?”大夫人苏氏做出惶恐的模样。 “她有师父,她的前程自有她师父操心。过去什么样,将来还是什么样。你要是嫌府中太安宁,想要搞点事,就将那个天煞孤星接回来。” “儿媳不敢!儿媳自然是听老太太安排。哎,不是我做母亲的心狠,实在是叶慈这个孩子同咱们侯府不相称。” 大夫人苏氏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 心头欢喜着,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否则别人该说她狠心绝情,不配为人母,连亲生闺女都这般狠心。 叶卫芸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发寒。同时,又更加坚定了要往上爬的决心。 只有往上爬,嫁入高门大户,才会受到重视,才会被人尊重。 否则就如同叶慈那般,如同浮萍,没人关心死活。 第51章 减产 叶二郎心生愧疚。 原本,他有信心说服老太太和母亲同意接叶慈回京城,却没想到情势急转直下。转眼间,他对叶慈的承诺成了一句空话。 他都没脸写信给叶慈。 不是他无能,而是时势变化太快。 先是三皇子殿下遇刺,陛下震怒,说要严惩凶手。可转眼间,薛贵妃用眼泪化解,陛下公然偏袒薛贵妃母子。 传闻,张皇后在后宫,当众抽了薛贵妃一个耳光。陛下则下令让张皇后滚回未央宫,闭门思过,没他的旨意不准出未央宫半步。 以为张皇后被禁足,这事就完了吗? 天真! 当天晚上,一群不法分子冲进皇长子府打砸,人家亮明身份说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来教训庶长子。 皇长子府邸被砸,皇长子刘璞里子面子都丢得一干二净。 偏偏这事,陛下不管了。嫡母教训庶子,陛下乃是天子,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只要人没事,都懒得过问。 皇长子刘璞吃了好大一个闷亏,身为晚辈,又是庶子,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闯进未央宫找张皇后算账。 张皇后受宠与否在这件事上不重要,重要的是张皇后担着皇后的身份,法理上的嫡母。大周律法和朝臣都会自觉维护皇后身份的尊荣以及教训庶子的权利。 只要张皇后做得不过分,没有真动手打皇长子,就算真的动手只要没把人打伤,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退一万步,皇三子刘珩遇刺,这事成了个烂尾,怕是最后会不了了之。人家张皇后咽不下这口气,教训庶子发泄一下又有什么关系。没看见元康帝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吗。 皇长子刘璞白白被人打砸府邸,还找不到人出气。只有求到母妃薛贵妃跟前,诉说委屈。 薛贵妃反过来劝他,“皇后这次吃了好大一个亏,所有人都知道她派人打你是为了出气。知道你父皇为什么不过问此事吗?因为他默许皇后拿你出气,这是你身为子女应该承担的责任。行了,你也别委屈了。本宫会补偿你。” “这事就这么算了?儿子的府邸就活该被人打砸?” “你父皇默许的事情,你还想怎么样?适可而止懂不懂?用刘珩遇刺换你的府邸打砸,怎么算这笔买卖都划算。” “可是,老三遇刺这事不是我做的,他分明是贼喊捉贼。” 薛贵妃冷哼一声,“有人信吗?没人相信,你就只能背上这口黑锅,甚至本宫都要替你背黑锅。行了,别做出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将来再找回场子,迟早有报仇的机会。你要记住,做事不能急躁。且让张皇后出口气,将来本宫要让她十倍偿还。” 连母妃都不肯支持自己,刘璞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恶气。 薛贵妃口口声声说忍耐,转眼就往元康帝耳边吹枕头风。 于是乎,元康帝命令康兴发令金吾卫会同大理寺和刑部,彻查三皇子刘珩遇刺一事。 消息一出,张皇后气得心绞痛。 她在未央宫大骂元康帝是条狗,薛贵妃的床前走狗。 她和李少监嘀咕,“照着这个情势发展下去,我们母子迟早会成为刀下亡魂。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本宫说什么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人陪葬。第一个就是薛氏贱人,其次就是刘璞。本宫宁愿便宜其他皇子嫔妃,也绝不让薛氏母子得逞。” “娘娘慎言!”李少监吓得浑身冒冷汗。 皇后娘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也不怕隔墙有耳。 张皇后嗤笑一声,“怕什么!满京城都知道本宫和薛氏贱人不和,见她一回打她一回。她做初一,本宫就做十五。就算这些话传到陛下耳中,又算得了什么。 我的心思,陛下他心知肚明。这么多年,他没阻拦本宫,由此可知,薛氏虽然得宠,但是陛下心头还是防着薛家人,对于皇长子刘璞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喜爱。” “即便真相是娘娘所说的那样,在陛下心目中三殿下也比不上皇长子受宠。” 这才是最令人心酸的事实。 刘珩占着嫡子身份,他就是大义名分。可惜,生来体弱,不得元康帝喜欢。以至于他们母子这些年一直苦苦挣扎。 想到伤心处,张皇后忍不住落泪。 所有人都说她嚣张跋扈。可那些人怎么不想想,身处后宫,她但凡客气些软弱些,他们母子还能活到今日吗? 唯有嚣张跋扈,将后宫嫔妃压得死死的,不靠元康帝的宠爱,单靠皇后的身份压制后宫,方能保全他们母子的性命。 薛贵妃最受宠,等于出头鸟。 不打出头鸟打谁。 张皇后就是要通过打压薛贵妃,让后宫嫔妃清楚,连最受宠的薛贵妃她都照打不误,其他人想要挑战她的皇后权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小身板够不够她打一顿。 这么多年挣扎着过来,眼看着皇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夺嫡危机一触即发。母子二人也将面临生死考验。 赢者通吃! 输家死绝! 张皇后不想死。如果非死不可,她就让整个后宫给她陪葬,让皇子们给儿子刘珩陪葬。 如果再恶毒一点,弄死所有皇子,让元康帝绝后。 元康帝最好不要逼她走上绝路,杀不了皇帝,杀几个嫔妃皇子易如反掌。 李少监心惊胆战,只能小心劝解,“事关重大,娘娘和殿下商量着来。或许殿下另有想法。” 张皇后回头看着他,“你猜陛下会废了本宫吗?” 李少监直接跪了。 “娘娘糊涂了吗?” 张皇后却笑了起来,“知道本宫为什么要和薛氏贱人针锋相对吗?本宫越是针对薛氏一党,薛氏一党就越要弄权。薛氏一党日渐壮大,连陛下都心生忌惮。于是,陛下需要一个人时不时敲打薛贵妃。这个人就是本宫。” “娘娘的意思是,薛贵妃嚣张一日,娘娘就地位稳固。因为陛下需要娘娘替他教训薛贵妃?” “正是!刘璞那个小兔崽子,本宫打了就打了,你看陛下可曾斥责过一句?薛贵妃那样受宠,本宫照样一巴掌打过去,陛下也只是象征性地罚本宫闭门思过。薛贵妃这会可高兴了,且让她高兴一段时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娘娘英明。” “英明个屁。我们都是陛下手中的棋子,天下人都是他的棋子。” 张皇后恼怒不已。 这种憋屈的日子她过了十几二十年,早就受够了。 要不是为了儿子,哼 云霞山。 金灿灿的稻谷低垂着头,等着农人收割。 因为气候差异,云霞山叶家庄的稻谷要比山下晚半个月收割。 天还没亮,庄丁们就已经起床下田割稻。 早上天气凉凉的,下田的时候得穿着两件衣衫,防寒。劳作小半个时辰,待到红彤彤的太阳从天边跳出来,就可以脱去外衫,穿着单衣劳作。 一口气割了几十亩稻谷,吃过早饭略微休息一会然后继续劳作。 叶慈就坐在田坎上,心情是又喜又愁。 今年鸟患严重。 鸟雀也是很有眼力见的,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每到瓜果飘香,稻谷抽穗,就是鸟雀最嚣张的时候,也是它们一年的大餐。 没有后世给水果套袋的技术,也用不起,太贵,今年瓜果惨兮兮。树上挂的果子,三分之一都遭到了鸟雀的啄食,伤痕累累。别说卖,自个吃都嫌弃果子烂。 稻谷同样惨,少说减产一两成。这还是有人工驱鸟。 如果没有人工驱鸟,至少减产三成。 可想而知,当年为啥将麻雀列为四害。对于农业来说,天上的鸟雀确确实实是害虫,造成的损失多过蛇虫鼠蚁,只比蝗虫差一截。 养伤一段时间的三皇子刘珩,让人抬着滑竿出门。 正值丰收,他可不能错过。他要亲眼看看。 养了一段时间,又养了点肉起来。叶慈对着他的脸比划了一下,说道:“圆润了。” 噗! 刚见面就是一击。 刘珩特嫌弃她的形容,会不会说话。 “你可以说本殿下气色好多了,圆润二字不妥当。” “确实是比刚受伤那会圆润了些许,我的形容很准确。” 准确个屁,就是故意气他。 刘珩告诫自己要大度,不要和叶慈一般见识。越是计较,叶慈就越嘚瑟。 “恭喜叶姑娘喜获丰收。”邓少通果断站出来,分摊火力。 “丰收啥啊,都被鸟雀吃光了。”叶慈吐槽一句。 别说现在,就算后世也没有太好的驱鸟手段。 生存是本能,有好吃的鸟雀拼了命也会飞下来。 就比如,地里嫁接的宝贝葡萄苗,为了保护葡萄苗,叶慈很大方的在上面盖了一层渔网。短短一个夏天,直接死在渔网上的鸟雀不下五十只,间接死掉的肯定上百只。 葡萄苗可以盖渔网,几百亩的稻田没办法这么操作。 从最简单的稻草人驱鸟,到庄丁们每天拿着竹竿驱鸟,再升级为敲锣敲盆驱鸟,效果也就那样吧,聊胜于无。 “减产很严重吗?”刘珩有些担心。 他也是到了叶家庄,才知道天上的鸟雀对农业的危害如此严重。 叶慈比划了一下手指头,“预估减产两成,这还是风调雨顺的年月。如果遇到天灾,比如洪涝或是干旱,减产五六成,七八成那是常有的事情。更严重的就是颗粒无收,连种子钱都收不回来。” 第52章 吹使劲吹(二更) “殿下今儿怎么有空出来?不是说要在屋里静养吗?” 聊了半天,叶慈才顾得上关心三皇子殿下。 她就是随口关心,落在刘珩的耳朵里,就显得毫无诚意。 “躺了许久,是时候出来活动活动。我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多谢叶姑娘关心。” 这下子轮到叶慈有些不好意思。 她就随口一问,没想到刘珩如此认真地回答。两厢一对比,就显得自己忒没诚意,特敷衍,特不是人。 她捏捏鼻头,扭头,拒绝目光对视,先让这股尴尬劲过去再说。 刘珩盯着她看,内心一阵嘚瑟。 难得啊,厚脸皮叶慈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哈哈哈…… 叶慈的气感虽说时灵时不灵,但是,对周围气息的变化,她还是相当敏锐。 哎呦,挺嘚瑟的嘛。 叶慈决定收回那一点点的愧疚,继续鄙视对方。 她果然是太傻太天真,竟然会觉着三皇子刘珩有点可怜。都是错觉。 京城的消息陆陆续续传来,叶慈没刻意打听,也知道了不少。 三皇子刘珩同张五郎静心炮制的一场刺杀,结果薛贵妃轻松化解。不仅自个没讨到好,还惹来了瘟神康兴发。 据说,康兴发已经接了命令,很快就会带着金吾卫过来查案。 上次,康兴发是偷偷摸摸跑过来,名不正言不顺,不方便做多余的事情。这一回,人家是堂堂正正奉命办差,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挨了一剑,还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遭到反击,啧啧啧…… 看起来好惨! 但是,刘珩神情淡定,似乎对于即将到来的风暴根本没放在心上。不说其他的,单就这份定力,了不起。 所有的一切,叶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嘴上犹如蚌壳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她和刘珩之间的聊天,也仅仅限于日常,京城那地是半个字不曾提起。 她猜测,刘珩如此镇定,要么是装的,要么就是已经有了化解危机的办法。 希望是后者。 今儿没见到张五郎,也没见到徐久治,这两人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或许正在忙着如何对付即将到来的瘟神康兴发。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刘珩的侧脸,她心生同情。 挨了一剑,没得到皇帝的关心补偿就算了,竟然还惹来了康兴发。 皇帝是多不待见他啊? 碰上这么一个爹,果然是个可怜孩子。 “你那是什么眼神?”刘珩也是个敏锐的人,察觉到叶慈情绪变化,很不适应。 叶慈当即收回同情心,随口说道:“收稻谷有什么好看的,我让小子们去打麻雀来吃,烧烤你要吗?” 刘珩一听烧烤,心动啊! 这段时间为了‘养伤’,天天都是清淡饮食,每天汤汤水水,吃得他脸都绿了。急需要一顿大餐来改善伙食。 “五香味的好吃。”他说道。 “殿下,太医说饮食要清淡。”邓少通赶忙提醒,还不忘横了眼叶慈,给他找麻烦。 叶慈冤枉,今天的菜单本来就有一道烤麻雀,她又没胡说。 刘珩抬手制止邓少通,“本殿下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吃点有滋有味的东西。你要是不放心,就去请示太医。” “可是殿下的身体……”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刘珩固执,邓少通只能闭嘴。他打算一会去找蒋胖子,让蒋胖子将烤麻雀尽量做得清淡入味,别一天到晚辣椒开会。 知道庄子今年辣椒丰收,但也不至于天天都是红彤彤的辣椒吧。 邓少通感觉自己的肠胃快要不行了,嘤嘤嘤……好惨的。 “明年还要继续种植水稻吗?”刘珩问道。 “当然要种。虽然鸟雀很讨厌,驱鸟很费人工。但是米饭好吃啊!每餐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配上下饭菜,给个神仙都不换。” 滋溜,叶慈又馋嘴了。 她在想,要不明天给鸭子洗个热水澡。那群肥鸭天天嘎嘎嘎乱叫,是时候教教鸭子们做鸭的道理。听不懂道理,那就统统洗热水澡。 刘珩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又在想什么好吃的?” “我打算找个时间给鸭子们洗个热水澡。” 哦! 刘珩建议,“其实也可以给大鹅洗个热水澡。我听说蒋胖子特别擅长铁锅炖大鹅,还有卤鹅,烧鹅。” 叶慈一脸惊愕,“你竟然想吃我家二花,你怎么这么残忍。” 她是戏精本精吧! 刘珩嘴角抽抽,“没说吃你家二花。本殿下是说吃鹅。” “二花也是鹅。”还是一只凶悍的看家鹅。 庄子里养的几条看家狗,都是二花的嘴下败将,一群怂狗。 二花是鹅,鹅中战斗机,是叶家庄鹅群老大,也是一大恶霸。 别看人家二花脑袋小,但是记忆力惊人,还记仇。 去年,蒋胖子杀了两只鹅,一直被二花记到现在。每当看见蒋胖子,二花都会发起十级冲锋,逮着蒋胖子的屁股啄,咬定不松口。 蒋胖子:“……” 堂堂一厨子,竟然打不过一头鹅,耻辱! 厨师界的耻辱! 必将被钉在耻辱柱上面,供后人耻笑。 鹅好吃,但是鹅不好抓。尤其是有二花这头恶霸老大看守,谁抓鹅谁就准备迎接来自鹅群的报复吧! 刘珩蛊惑道:“难道你不想吃鹅?卤鹅,烧鹅,回忆回忆那个滋味,你不怀念吗?庄子那么多鹅,养着也是费粮食,不如抓几只洗个热水澡。既可以满足口腹之欲,又可以节省粮食,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你自个想吃就直说。” “本殿下就直说了,鸭子没鹅好吃,本殿下想吃鹅。” “没有!”叶慈拒绝。 她要维护二花的统治,她和二花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 就前几天,二花还从柴堆里抓了一条蛇,真是看家好鹅。 “本殿下花钱跟你买,这总行了吧。” 刘珩一计不成又升一计,为了吃鹅,他是拼了,不惜以利诱之。 叶慈盯着他看,“你是病人诶,还是遇刺的病人。你怎么能这么好吃。你身为堂堂皇子殿下,自小锦衣玉食,你要清心寡欲,怎么能贪图口腹之欲。俗!太俗!” 刘珩忍着笑意,“本殿下本来就是一个俗人,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你就说吧,多少钱才肯卖?一两银子?” 呵呵! 叶慈回敬他一个冷笑。 区区一两银子,就想让她妥协,让蒋胖子承认被二花追杀的风险,开玩笑。太看不起人! “五两银子一只鹅,如何?这个价格全天下独此一家,错过这个村可没那个店。本殿下长在皇宫,大致也是知道一头鹅在市面上能卖多少钱,你可不能漫天要价。” 叶慈再次用一个冷笑回复他。 想吃鹅,不行,万万不行。自家的鹅不能卖,多少钱都不能卖。 “十两银子一头鹅,不能再多了。” “成交!” 就这么愉快地达成了交易。 刘珩哈哈大笑。 一旁的邓少通:“……” 他想问问叶慈,节操呢?说好的不卖,多少钱都不卖,十两银子怎么就松口了? 张口二花,闭嘴二花,说来说去还是没有银子重要。 果然是个财迷。 叶慈要坚定地扭转邓少通错误的想法。 “这不叫财迷,这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比如我和徐大人合作写书赚取润笔费,就是典型的取之有道。” 邓少通呵呵两声,“十两银子一只鹅,当真是一个敢卖,一个敢买。叶姑娘怎么不去抢?” 叶慈痛心疾首啊,俗人,真是俗人。 不仅俗,而且思想狭隘,满眼都盯着钱。 她有必要给对方洗一洗脑袋瓜子,“你这人就是狭隘。鹅的确不怎么值钱,十两银子一只的确是高价。但是,我和鹅群之间的情义是无价的啊! 你问问殿下,这份情义值不值十两银子?别说十两银子,就是要价一百两,遇到懂行的人也会掏钱买。 你以为你家殿下花十两银子是买鹅。错了!你家殿下买的是情感,是寄托,是内心的安宁! 亏你天天伺候殿下,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邓公公,你得好好反省,要与时俱进,尤其是要跟着我学习。你放心,跟着我学,学费我给你打八折。” 噗! 邓少通差点喷血。 见过脸皮厚的人,却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殿下啊,你睁大眼睛看看吧,看看叶慈这副理直气壮死要钱的模样。 咦? 殿下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 邓少通立马就急了。 他小心翼翼说道:“叶慈分明是胡扯,殿下千万别上她的当。” 刘珩哈哈一乐,“能将一头鹅,说得情深意重,不愧是能从本殿下手里骗到钱的人。” 邓少通很是心塞。 什么骗钱,分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也就是自家殿下手松,才会让叶慈有可乘之机。但凡这云霞山有第二家田庄,她都不会有机会吃这份独食。 他可怜的殿下,被叶慈当成了冤大头宰了一次又一次,竟然还帮着对方说话。这是中毒啊! 而且中毒颇深,已经深入肺腑。 好惨一皇子! 第53章 诛心 天价买来的鹅,香不香? 三皇子刘珩表示特别的香,蒋胖子的厨艺是越发炉火纯青。 一鹅多吃,卤鹅,烧鹅,铁锅炖大鹅…… 张五郎从外面赶回来,正好赶上饭点。 得知一只鹅的价格,他龇牙咧嘴,“今儿沾殿下的光,方能尝到天价鹅的味道。福气啊!” 这马屁拍得不够响亮。 其实他很想问问,叶慈怎么敢开这么高的价格? 偏偏三殿下还买了。 果然是一个敢开价,一个敢掏钱。 邓少通一边啃着鹅肉,一边在内心谴责叶慈黑心,活脱脱一个奸商形象。 叶慈问他,“香吗?好吃吗?” 邓少通很想昧着良心说一句不香,转念一想这可是殿下高价买来,他怎么能落殿下的面子。 于是,他实话说道:“香!” 叶慈哈哈一笑,“是不是嫌这鹅价格太高,价格和味道不相称?你这么想就错了,你知不知道想把一锅鹅做得这样好吃,提前要做多少准备。 我们就说卤鹅,邓公公实话和我说,我们的卤味味道是不是独具一格,是不是比外面甚至比京城的卤味好上许多。恐怕宫里都吃不到这么正宗的卤味。” 果然是吹牛不要本钱。 不过…… 叶家庄的卤味的确是外面比不上的。 至于皇宫,关乎陛下和后宫嫔妃们的安全,卤味在宫里没有生存空间。卤味会被直接打入冷宫。 叶慈继续说道:“知道叶家庄的卤味为什么这么好吃吗?这都是本姑娘同蒋师傅耗费十年之功,配合我的秘方,研发出来的天底下一等一的卤料包。新鲜的食材就要用最顶级的秘制配方,方能做出最上乘的味道。” 一桌子人都看着叶慈臭不要脸的表演。 她怎么那么多戏? 张五郎哈哈一笑,“叶姑娘今年多大?蒋胖子来庄子才几年。十年之功,哈哈哈……” 她咋不吹二十年之功呢? 叶慈不太在意地摆摆手,“张公子太过实诚,偶尔采取适当的夸大手法,只是为了让人们理解秘制配方的珍贵和稀少。否则,有人他不信邪啊! 邓公公,看在你我多日交情的份上,我将这份秘制卤料配方便宜点卖给你,作价一千两白银,你意下如何?” 邓少通嘴角抽抽,端起茶杯喝茶,遮掩嘴角的笑意。 他就知道,叶慈长篇大论绝对没好事。 这是薅羊毛! 骗了三殿下的钱不够,还敢将主意打在他身上。真当他和三殿下一样实诚,一样好骗吗? 哼! 笑话! 叶慈一看,怎么不上钩呢? 难道是今晚的卤鹅不好吃?她尝了一口,很好啊,改良过后的卤料包,比之前的更优秀,更香。 “叶姑娘是看不起我张五郎吗?你只问邓公公,怎么不问问我的想法。你要是肯便宜点,我买你配方。八百两如何?” 叶慈闻言,大喜。 “不如就八百八十两,八八发,图个好彩头。” “好!那就说定了,八百八十两,买你手中的卤料配方。” “张公子仁义!” 哈哈哈…… 今儿是个好日子啊! 叶慈心情高兴,又有一笔收入,瞬间冲淡了粮食减产的沉闷心情。 用过晚饭,太阳还挂在天空上。 放一张椅子在院子里,往上一坐,再来一杯饭后茶,这小日子不要太滋润。 很快,叶慈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都不用眼睛看,光是闻着气息就知道是三皇子刘珩。 “本殿下的钱在叶姑娘眼里很臭吗?” 咦? 这怨念的语气,不是三皇子殿下过往的风格啊。这是积累了多少不满。 叶慈侧头看了他一眼,装傻,“殿下又在说糊涂话?没喝酒啊!” “叶慈,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殿下又何必捅破窗户纸,非要逼着我说一些讨人嫌的话。” 刘珩却笑了,“本殿下知道,你想和本殿下撇清关系。你真蠢啊!” 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叶慈龇牙,冷哼一声,听听他还有什么屁放。 刘珩继续说道:“你的名字和本殿下牢牢绑在了一块,除非死,你这辈子都别想和本殿下彻底撇清关系。你说你吧,十两银子你就不嫌弃,上了百两,你就嫌弃本殿下的银子烫手。当初,是谁问本殿下要伙食费,要住宿费?那会你可没嫌本殿下的银子臭。” “我是嫌银子臭吗?之前,我怎么知道你是个衰神,谁碰上谁倒霉。我就想平平安安,你能离着远一点吗?” 刘珩:“……” 心塞! 又遭遇了一万点伤害。 “本殿下怎么就衰了?你今儿不说清楚,本殿下和你没完。” 他急了,他急了! 叶慈郑重问道:“你真想听实话?” 刘珩冷哼一声,简直是废话。他受了那么多气,难道就为了听几句假话。 咳咳…… 叶慈轻咳两声,让她说真话,的确有点为难哈。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有选择地说道:“你看啊,你一个堂堂嫡出皇子,被发配出京,已经够惨了吧。身体稍微好一点,就招来了瘟神康兴发,是不是很倒霉。你知不知道,康兴发来的那天,叶二郎都快吓死了。 紧接着你遇到刺客,九死一生。可是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不仅案子调查没有进展,宫里面地慰问和关心也迟迟没有到来。啧啧啧……就你这番遭遇,历代嫡出皇子里面,凄惨程度虽说排不上第一,排进前十也差不离。 关键在于,过往那些倒霉的嫡出皇子,人家好歹还过了一二十年的正儿八经富贵潇洒生活,过程是美好的,只是结果不太好。你呢,同为嫡出皇子,过程那是惨啊。至于结果,照着这么下去,真令人忧心。” “你认为本殿下迟早会死?”刘珩直接问道。 这个问题,叫她怎么回答才好。 叶慈打了个哈哈,“人都会死,或重于泰山,或……” “你仔细看看,本殿下还能活几年?今年能活过去吗?你这么怕和本殿下有牵连,莫非你是看见了本殿下的死期?你给我说说,我是怎么死的?” 胡说八道! 全都是造谣,是污蔑。 叶慈急了,她义正辞严,“殿下休要胡说!谁说我能看到人的死期?我有这么大的神通,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你这是污蔑!” “既然你拿不准本殿下的死期,你怎么就认定本殿下的结果一定很惨?本殿下难道就没有丝毫的转机?我好歹也是嫡出皇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刘珩认真了,脸色显得很难看。 叶慈本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哪想到对方非要她坚持说实话的风格。 叶慈也开始严肃起来,“你占着嫡子的大义名分,若是在前朝或许还管点用。可是你们刘氏江山,不认这一套啊!本朝这么多皇帝,细数一番,除了太宗是正经嫡出,还有哪个皇帝是原配嫡出? 本朝的原配嫡出皇子,有几个好下场?前车之鉴不远,殿下又何必明知故问,为难我。” “你认定本殿下会输?”刘珩步步紧逼。 叶慈连连摆手,她要闭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 她就是一小女子,这等杀头灭族的大事,别拉上她。 刘珩却笑了起来,“不到最后一刻,谁又敢说自己一定赢,对方一定输。你说得没错,本殿下就是个遭人嫌弃的皇子,谁让本殿下生来就是个病秧子,母后又不得宠。 很多时候,本殿下深深感觉到有心无力的无奈感。可是本殿下不想就此认命,更不想坐以待毙。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就算注定失败,注定会死,死之前也得拼一拼。你说对不对?” “我不懂!我年纪小,殿下别问我。” 刘珩心头一乐,伸手,捏着她肉包子脸颊,“在本殿下面前装什么傻。” “你又捏我!” 叶慈抗议。 三皇子殿下分明就是手欠。离着他远一点,果然是明智选择。 “谁让你的脸肉肉的,捏着舒服。” 呸! 他还有理了。 叶慈当即将椅子挪到一尺远。 刘珩偷笑,“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撇清关系?你再这样,你信不信本殿下明儿就对外宣布,你是本殿下的侍妾。” “殿下好生无耻!” “坐过来点。” “不!” “你就不怕……” “我怕,我怕死了。你不如现在就宣称我和你有一腿,如何?区区手段,真以为能威胁我吗? 我叶慈从不在意世人的看法,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误认为我是你的女人,只要我自己不认,你能奈我如何。大不了隐姓埋名改头换面,随我师父逍遥天下。怎么着也比跟着你强百倍。” 刘珩心塞,突然感觉到了极度的愤怒和失望。 “我就让你这么嫌弃?不惜改头换面,也要和我撇清关系?待在我身边,就那么委屈你吗?” “对啊,我就是嫌弃你。” 叶慈也动了怒火。 “你瞧瞧你的小身板,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白白担着嫡出皇子的名头却一事无成。我叶慈顶天立地,堂堂正正,凭什么要给你做侍妾,凭什么要依靠你,凭什么要顺着你。你是被人捧惯了,就认定所有人都该顺着你。有本事你让皇帝也顺着你啊!” 第54章 少年冲动(二更) 一场谈话不欢而散。 叶慈气呼呼走了,三观不合,敬而远之。 刘珩心口痛。 他是抱有极大的诚意来找叶慈,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这不是他想要的。 邓少通见他脸色煞白,慌得跟什么似得。赶紧招呼人,将自家殿下抬回房里,请太医诊治。 “怎么回事?” 张五郎急匆匆赶来。 “殿下和叶慈聊得挺开心的,怎么会这样?”张五郎疑惑啊。 邓少通咬牙切齿,“殿下就是被叶慈气的。殿下对她宽容,她就蹬鼻子上脸。如果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要让叶慈偿命。” “不能吧!”张五郎还是不敢相信,“聊个天也能聊成这样?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殿下是急怒攻心。” 张五郎紧皱眉头,心情很沉重。 他还是低估了叶慈对三殿下的影响力,都被气成这样了,难以想象。 太医从房里出来,几人急忙围上去询问。 “如何?” “已经没事了。殿下只是一时没回过神来,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你们现在可以进去,说话注意分寸,别再刺激殿下。” “多谢!” “张公子客气。” 张五郎率先走进卧房。 三皇子刘珩已经从床上起来,坐在书桌前闭目沉思。 “殿下?”张五郎小心翼翼,“殿下没事了吧?” 刘珩睁开眼睛,“本殿下没事,让你们费心了。之前思绪漂移,短时间失神。邓少通没弄清楚真相就咋咋呼呼,引起了误会。” 邓少通都要哭了,他伤心啊! “老奴真的快吓死了。” 刘珩嗤笑他,“跟在本殿下身边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还这么咋咋呼呼。瞧瞧,搞得所有人都跟着你瞎紧张。” 邓少通擦着眼泪,又哭又笑,“殿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本殿下突然有些饿,你问问厨房有什么吃的。” 刘珩找了个借口,将邓少通打发走。 屋里,就剩下他和章五郎两人。 “康兴发快要来了。”他轻声说道。 张五郎面露凶相,“之前低估了薛贵妃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这一次康兴发,不如一了百了。” 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远离京城,很多事情操作起来方便许多。 杀康兴发不容易,但并非不可能。 刘珩却摇头否决了张五郎的疯狂想法,“我们不是低估了薛贵妃在父皇心中的分量,而是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也好,一场刺杀让本殿下清醒意识到自己是什么牌面的人物。至于康兴发,他来便来,料他不敢对本殿下如何。” “殿下……” 张五郎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劲。 “殿下很看重叶慈?真的想纳她为侍妾?” “她不愿意的。你别看她是个山野丫头,出生以来爹不疼娘不爱,可她很骄傲。甚至比大部分京城闺秀都要骄傲。那股骄傲劲,同身份地位无关,同环境无关。仅仅因为她是叶慈,所以她骄傲。” “殿下想如何做?”张五郎小声询问,“如果殿下非她不可,大不了生米煮成熟饭。” “不必!本殿下不欲让她为难。是本殿下过分急躁了,时常忘记她的年纪。” 张五郎看着这一幕,有些心惊胆战。 他脱口而出,“殿下对叶慈动了真感情,这,这如何是好。” 刘珩却笑了起来,“何以见得本殿下对她动了真感情?” “她将殿下气成这样,殿下还一再容忍,还不忘替她说话,处处为她考虑,如果不是动了真感情又是什么?” 张五郎说得好有道理。 刘珩仔细琢磨了一下,“你说得不对。或许只是因为,她太过独特,过去不曾见过她这样的人。或许是因为她和本殿下有着相似的遭遇,都不受家中长辈看重。总而言之,你多虑了。本殿下怎么可能对她动真感情,莫要胡说。” 这是死不承认?还是事实如此? 张五郎没去追究,他希望事实就如同说的那样,只是因为同病相怜,看叶慈可怜才会格外宽容。 但他又多嘴了一句,“殿下想纳她为侍妾吗?” “此事不必再提。本殿下没有此意,她也不会同意。她不嫁人就算了,如果嫁人,只为正妻不可能为侍妾。你莫要羞辱她。” 张五郎又是担心,又松了一口气。 他相信三殿下能说到做到。 三殿下不可能娶叶慈为妻,叶慈又不肯做人侍妾。 如此极好,这两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谢天谢地。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似乎很紧张本殿下和叶慈发生点什么。”刘珩质问道。 张五郎也没隐瞒,“叶慈名义上是叶家女,实则就是一个孤女。没有家族,没有财力,殿下若是娶了她得不到任何助力不说,甚至会被拖累。不瞒殿下,之前我一直很担心。如今,殿下亲口说没有此意,我也就放心了。”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刘珩内心感到惆怅,提不起半点精神。 突然间就失去了谈话了兴致。 他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于是说道:“或许本殿下不该执著留在云霞山,早日回京城未必就是坏事。” 张五郎大喜过望,“殿下决定好了吗?今晚我就给京城去信,务必让殿下早日回京。” 刘珩望着窗外,心头生出怨气,她死活要和本殿下撇清关系,本殿下又何必像个癞皮狗一样贴上去。本殿下乃是尊贵的皇子,为什么要巴巴地看她的意思行事? 她不稀罕本殿下,本殿下又何必稀罕她。 她想撇清关系,撇清就撇清。 她也没什么特殊,比她好的姑娘多得是,自己没必要继续留下来。 反正身体已经好转,回到京城后注意饮食调理,迟早有痊愈的一天。 从来没有被人当面质问凭什么,被人如此轻视,他为什么要忍这口气。 火气一上头,人就容易冲动。 张五郎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开始着手回京城一事。 刘珩张张嘴,本想说此事不急,应从长计议。 可是……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出尔反尔,等于是打脸。别人会误以为他多在乎叶慈,多想留下来。 呵呵…… 虽然一想到要回京城,心里头莫名的有些难过。然而,少年郎的面子不能丢,天大地大,此刻面子最大。 他眼睁睁看着章五郎写信,眼睁着看着信件被送走,眼睁睁看着木已成舟…… 反悔的话越发说不出口,心情也越发低沉,越发惆怅。 一晚上辗转反侧,都没睡好。 早上起来精神不济。 又听说康兴发即将到达,心情更加暴躁。 他不想关心叶慈的动静,却又控制不住竖起耳朵获取叶慈的一切消息。 得知叶慈生活如常,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带着鹅中恶霸二花出门巡逻,他的暴躁瞬间就翻了三倍。 他在这里辗转反侧,心思飘忽,人家嘻嘻哈哈不受半点影响。 他是造了什么孽,要承受这份痛苦。 简直丢人! 堂堂皇子,因为一个小姑娘就患得患失,不合格,大大的不合格。他唾弃! 他却忘了,自己也只有十几岁,还是个少年郎,还不曾加冠。 少年郎冲动,即便是皇子也不能免俗。 叶慈坐在山坡上,地里的辣椒收完了,再过几天就要准备播种大白菜,小白菜,卷心菜,各种青菜。趁着天气还没彻底冷下来,能收获一茬是一茬。 二花嘎嘎嘎乱叫,昂着头颅,骄傲得仿佛是统帅三军的大帅。 张五郎今儿心情好,康兴发即将到达都没能破坏他的好心情。 他跑到叶慈跟前,“多谢叶姑娘相助。殿下已经决定回京城,不日就将启程。从今以后,你们之间再无瓜葛,叶姑娘可以安心经营叶家庄。 若是遇到麻烦,你可以给我写信,力所能及之事,我定会帮你解决。如果你愿意,我替你问叶家要来此处房契地契,亲自替你办理,全都登记在你的名下。从今以后,你就拥有了独立户籍,不受叶家掣肘。” “真能办独立户籍?”叶慈意外惊喜。 张五郎笑道:“别人办不了,却难不住我们张家。等我回到京城,操作一番,你且等着我的好消息。” 此时,二花不知从哪里叼来一条菜花蛇,因为是出其不意,张五郎还惊了一跳。 “这鹅……凶悍!” 叶慈哈哈一笑,“我家二花可是看家能手。这里土地贫瘠,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蛇虫鼠蚁。年年都要花费大量精力防虫害防蛇害防鼠患。我家二花是庄子里的大功臣。” “物随其主,叶姑娘不得了,养一头鹅都比别家强悍。” 二花在叶慈跟前彰显了功绩,然后就昂着头颅,叼着菜花蛇去找庄丁。今日加餐。庄丁们乐呵,都夸二花好样的,比家里的猫猫狗狗还要能干。 “你确定能顺利回京?”叶慈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说过,只要殿下点头同意,回京一事就有六成把握。尤其是当下,正是运作此事的时候。” 叶慈了然点头,“你家殿下怎么突然松口要回京城?” 张五郎哈哈一笑,“此事全是叶姑娘你的功劳。昨晚上殿下在你这里受了刺激,回去之后就说要回京城。你且放心,我也怕殿下反悔,所以昨晚上就派人去京城送消息。就算殿下这会反悔,也来不及了。” 紫笔文学 第55章 嘴硬 刘珩内心纠结,骑虎难下,有气没处发。 到底是少年气性,被张五郎话术一激,做出了回京城的决定,如今是悔之晚矣。 反悔? 那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少年郎要面子,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只能憋着一肚子闷气,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看着叶慈笑嘻嘻的模样,格外不顺眼。 “听说你要回京城了,可喜可贺!” 刘珩大怒,叶慈竟然还敢撩拨他。 要不是因为她,他怎么会…… 他气呼呼,又怕被人看轻,堂堂皇子殿下处事如此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于是,他冷哼一声,“本殿下即将回京,叶姑娘是不是很高兴?” “大家都高兴,哈哈……”叶慈打了个哈哈,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远离,离得远远的。 三殿下这会就是个炮仗,行走的炮仗,一言不合就要爆炸。 “叶姑娘当真迫不及待,你就这么希望本殿下回京?” “京城是殿下的家。殿下出来这么长时间,身体也好得七七八八,是时候回家看看。还有几个月就要过年了,殿下不想念亲人吗?” 说得好有道理哦! 离家这么久,理所当然要回家看看。 可是…… 刘珩就是不爽,相当的不爽。 尤其是叶慈的态度,让他极为不满。 他要走了,叶慈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舍留念,反而是喜气洋洋,就像是送走了村里的瘟神一般。 “在你眼里,本殿下到底是什么?” 叶慈很懵,“殿下就是殿下。” 这个问题真的很幼稚啊! 少年郎,你脑子秀逗了。 刘珩不依不饶,“除了殿下,就没别的?” 叶慈反问,“除了殿下,还能有什么?” 如果刘珩不是皇子殿下,早三百年她就敲了他的闷棍,扒了他的衣衫,拿走所有值钱的玩意,将他丢在大街上自生自灭。 哼哼! 她叶慈活到今天,靠的不是温柔贤淑,这四个字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刘珩堂堂一皇子,也真是奇怪,死赖着不走,毛病! 别和她提少年感情,都是虚的。 全都是青春期荷尔蒙冲动,度过这段时光,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而且…… 青春期的男生,她最讨厌,没有之一。典型的人厌狗嫌。 于是乎,两个人站在一起,叶慈就显得特别冷酷无情且残忍。刘珩则是遭受心灵打击的可怜虫。 邓少通看着这一幕,都要哭了。自家殿下好可怜,被叶慈欺负不说,还要被人奚落,典型的落井下石。 他忍不住出声,“叶姑娘好歹和顺些,我家殿下并不亏欠你。” 叶慈笑了,“莫非我亏欠殿下了吗?” 邓少通被噎住。 刘珩插话道:“我们两不亏欠。你救了我的命,于情于理,你对我有大恩。以后有什么为难之处,你去找张五郎,就说是我说的。他要是敢不帮你,我收拾他。” “多谢殿下!”叶慈这回是真心笑了起来,“不知殿下何时启程回京?” “回京一事还在筹谋中,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办妥。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康兴发。我知道叶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只是康兴发此人心胸狭窄,最擅公报私仇。你还是尽可能离他远一点。” “多谢殿下提醒,我晓得。我肯定不会主动往前凑。” 刘珩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背影看上去显得异常萧索。 邓少通伤心,愤怒。 他指着叶慈,怒道:“你辜负了殿下。” 叶慈:“我救了他的命,怎么就辜负了?” “殿下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我救了他的命,他对我好难道不应该吗?” “你你你……” “我我我……邓公公少生点气,怒气伤身,死的早!” “你恶毒!” “我恶毒?我要是真恶毒,你们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在饮食里面下毒,让你们统统死无葬身之地。我要是恶毒,你家殿下如今还躺在床上做病秧子。” 啊啊啊…… 邓少通都快气疯了,“说得好像我家殿下的身体是你治好似得。分明是太医开的药治好了我家殿下。” “是啊,太医治好了你家殿下。过去的十几年,太医怎么没能治好你家殿下?为什么到了我地盘,太医突然间就变得无所不能,治好了你家殿下?动动脑子吧,邓公公。” 叶慈嗤笑一声,不和阉人争长短。 “你什么意思?”邓少通怒目圆睁,不太能明白。 自家殿下身体好转,他不否认和饮食环境有密切关系,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太医药方对症,开的药起了作用。 叶慈一脸笑眯眯,“你猜啊!” “咱家没你那么多心眼,猜不到。你不妨痛快点告诉咱家。总不会是你治好了我家殿下吧。” 叶慈说道:“我又不会医术,当然没本事治好你家殿下。其中缘由,你干嘛不去问问你家殿下。” “咱家……你走着瞧,等回到京城,咱家一定会在皇后娘娘跟前告你一状。” “说得好像你没告过状一样。” 叶慈态度不屑,打了个口哨,叫上自家的猫猫狗狗巡视地盘去了。 这季节忙得很,她可没空和邓少通浪费口舌。 邓少通受了影响,神思飘忽不定,内心起起伏伏。 他追上三皇子殿下,数次欲言又止。 刘珩看不过眼,“有什么话直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 邓少通义愤填膺,“启禀殿下,之前老奴本想替殿下出口气,然而,叶慈却说是她治好了殿下的病。这,这……她分明是胡说。明明是太医用药对症,外加饮食调养,殿下的身体才逐渐好转。” 刘珩轻叹一声,“你整日跟随在本殿下身边,可曾记得本殿下的身体究竟是从何时有了明显的好转?” “好像是……” 邓少通回忆起过往种种。 自家殿下的身体一直在朝着好的方向好转,但要说从什么时候有了明显的好转,那就是…… “是去了云霞观之后,殿下的身体有了明显的进展。” “正是云霞观。” 邓少通心头一咯噔,“殿下,此事有什么说法吗?” 刘珩闻言,淡然一笑,“一开始本殿下也没太在意,以为只是日积月累,常年调养的结果。后来仔细一琢磨,云霞观有蹊跷啊!尤其是下了山,回到山庄,同样服药,效果显然不如在云霞观的时候。” “这是为何?莫非云霞观有道法加持?”邓少通太意外了。 刘珩却摇头,“不是道法,或许是药材。期间药材缺乏,补充不及时。太医权宜之计,请叶慈相助。叶慈慷慨解囊,从云霞观取了药材交给太医熬药。也就是从那以后,本殿下的身体有了明显的改善。” 竟然是这般缘由。 “依殿下这么说,叶慈她心知肚明,她知道是她的药材起了作用,却直到今天才肯说。” “你若是不和她争吵,她恐怕会一辈子守口如瓶。” “如此说来,殿下身体好转,果真要感谢她。” “确实!” 邓少通有些愧疚,不知真相就对叶慈一顿吼,不应该啊!找机会道个歉。 只是…… 他心中依旧存有疑虑。 “殿下之前用的药材,俱都是宫里的上等药材。叶慈的药材竟然要比宫里的好,这没道理啊。” 刘珩闻言嗤笑,“你确定本殿下用的药材,一定都是上等药材?” 轰! 邓少通悚然一惊。 “有人胆敢在殿下的药材上面做假,他们……他们……” 他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足够威慑力的话。 刘珩轻蔑一笑,“本就是一群胆大包天之人,没有直接下毒弄死本殿下已经是手下留情。在药材上面动手脚,又算得了什么。” “殿下还在继续用宫里的药材,这如何是好?”邓少通急了,“不如等殿下身体痊愈再回京城。这期间,就麻烦叶慈提供药材。” “罢了!本殿下已经决定要回京城,岂能出尔反尔。药材一事,本殿下已经托张五郎想办法,他办事我放心。” 刘珩后悔吗? 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自己后悔。 回京城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最多就是拖延一下时间,待到年底再启程。 他还不忘提醒邓少通,“你不要和叶慈起冲突,她对本殿下也算是尽心尽力。只是嘴上吼得厉害而已。再说了,她一个小姑娘,你和她计较,只会显得小气不容人。” “老奴谨遵殿下吩咐!以后不管她说话多难听,老奴都会控制脾气,不和她一般见识。” “正该如此。她就是嘴上厉害而已。” 何止是厉害,分明是十分厉害。 等到康兴发领着金吾卫到底叶家庄,刘珩以身体不适养病为由没有露面,张五郎出面应付对方。 康兴发凶名在外,手段酷烈。 然而,张五郎家世底蕴深厚,正儿八经去边关历练过,又是年轻气盛,根本不惧康兴发。 两人刚一见面,便是火花对闪电,噼里啪啦,刺激得很。 不过…… 康兴发似乎不想和张五郎多做纠缠,当场提出要见一见叶慈。 他比叶慈的兴趣比起张五郎,更浓烈三分。 第56章 遭雷劈(二更)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康兴发将叶慈当成了一个不懂规矩,不知高低的山野丫头。 那么这一次,他开始正视对方,正儿八经将叶慈视作青云子的徒弟,稍稍给予一点点关注。 “上次多谢叶姑娘提点。” 咦? 叶慈仔细打量康兴发,这是应劫了吗? 难不成她的望气之术有了进展,果真能看到吉凶。 她装傻,“我不明白康大人的意思。” 最好能说说详情,让她参考参考。 “叶姑娘何必戏弄本官。上次见面,叶姑娘提醒本官小心水火,莫非都忘了?” “哦!那是我随口说的,难道康大人当真遇到了凶险之事?” 康兴发笑而不语。 小小年纪,滑不留手。 在他面前装傻,当真是嫌命长。 “叶姑娘不妨再给本官看看,若是说得准,本官必有重谢。” 叶慈却摇头,“看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 “你敢戏弄本官?”康兴发大怒。 叶慈镇定如初,“康大人息怒,我说的是实话。我本就是半桶水的水平,钦天监有的是得道高人。比如那位提议三殿下来云霞山养病的大人,还有那位当年我刚出生的时候替我批命的道人,他们皆是当世真人,修得无上真法。 康大人想问吉凶,无非就是求个心安。你认为我能给你心安吗?我跟着师父学道,统共才几年时间,说出来不怕笑话,我连道藏经典还没背全,又如何能替人看吉凶。康大人莫要捧杀我啊!” 这番话好有道理。 单看叶慈的年纪,就和得道高人不沾边。最多算是个入门弟子,什么无上真法,高深道法都是水中月,不切实际。 康兴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就是想试探一二,想掂一掂叶慈到底有几斤几两。 眼看着对方不惜自我揭短,没有半点羞愧之心,他顿觉这出试探戏码简直是多余。 他就说嘛,小小丫头,岂能测吉凶。 青云子真要有这等本事,区区几年时间带出一个牛逼徒弟,早就被请到京城,成为皇帝身边的一真仙。 “哈哈哈……叶姑娘如此诚意,本官自然不会为难你。” “康大人真知灼见!” “本官好心提醒你,离着三殿下远些,就当是本官对你的谢意。” “多谢康大人提点,我一定离得远远的。” 凡是京城来的人,她都离得远远的,绝不掺和这场朝堂斗争。 …… 金吾卫一来,叶家庄仿佛变成了两个世界。 老宅子这边,每天按部就班,天不亮开始上工,一直忙到天黑才下工。每天都是忙不完的活。 收完庄稼,就忙着除草,犁地,施肥,准备播种。 一副典型的山区生活画卷。 新宅子那边,金吾卫每天进进出出,凶神恶煞,人人提心吊胆。好似大难临头。 庄丁们得了提点,除非必要,绝不往新宅子走动,甚至多看一眼都让人两股战战。 可见金吾卫之凶名,连山沟沟的人也是时有耳闻。 三皇子刘珩回京一事还没有动静,调查刺杀一事突发状况。 康兴发率领金吾卫追踪一群匪徒,极有可能同刺杀案有牵连。一直追到山中密林,结果遭遇天降怒火。 轰隆隆! “老天爷发怒,一个惊雷,接着就是闪电劈下。好巧不巧正好劈在了树干上,当场起火。康大人首当其冲,遭了连累。幸亏金吾卫士卒训练有素,拖着康大人避开了第二轮雷电袭击。那场面,整座山都烧了起来,差一点就是全军覆灭……” 康兴发被雷劈了! 大快人心啊! 这是天罚! 康兴发作恶多端,遭到了天罚。这是上天给世人的警示,也是惩戒。 张五郎抓住机会,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回京城,一番布置,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天罚之说,在京城越演越烈。人人信誓旦旦,开口天罚,闭口警戒,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康兴发遭雷劈是事实,他受了伤,等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被张五郎抢先一步。 “莫非此乃天意?” 他不甘心。 大好局面因为一场雷劈毁于一旦。 他自己就是金吾卫使者,专办大案。太清楚雷劈一事,可以做多大的文章,可以引起多严重的后果,可以让多少人人头落地。 什么查案,什么找三皇子刘珩的麻烦,这些同即将到来的劫难,同性命相比不足一提。 “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大人,那这里,刺杀一案……” “还查什么刺杀。雷劈一事,我等命悬一线。若想活命,就听我的吩咐。” “诺!” …… “哈哈哈……” 张五郎笑得嘴巴都开裂了。 “天助我也,天助殿下。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亲自降下天雷诛杀康兴发,这岂不是证明天命就应在殿下身上。”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天助。 光是这一道雷,足够吹嘘个十年二十年。 刘珩也是一脸意外惊喜,“康兴发果真被雷劈。” 张五郎肯定道:“我们的人亲眼所见,岂能有假。我还去看了,康兴发头发都烧焦了。如果不是他身边有高手护卫,他就得死在天雷之下。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终于要转运了。这云霞山果然旺殿下。如此一来,等我们回了京城,也不能放任此地不管。我的想法是,武清县一定要掌握在我们自己人手中,确保云霞山云霞观,还有这叶家庄平安无事,不被宵小祸害。” “言之有理!”刘珩连连点头,很是赞许。 如此一来,就算他回了京城,也能时刻关注云霞山的情况,并及时给予帮助。 他提醒张五郎,“一定要利用此次天罚,狠狠反击薛贵妃一党。” “殿下放心,消息我已经送回京城。很快,康兴发遭雷劈一事就将传遍大江南北。届时,朝臣汹涌,康兴发不死也要脱层皮。” …… 京城。 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贩夫走卒,都在讨论雷劈天罚一事。 “姓康的坏事做绝,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故而降下天雷。” “这叫做恶人自有天收。只是没想到恶报来得如此之快。” “大块人心啊!” “老天开眼!举头三尺有神明,诚不欺人。” 不管民间如何议论,朝堂上,围绕着雷劈一事,展开了新一轮斗争。 “……此乃上天警示,陛下莫要自误。” “这是天意,请陛下遵循天意。” “请陛下下旨,将康兴发罢官,交由三法司会审。” “康兴发经手的案件,不知有多少冤假错案。诏狱怨气冲天,惊动上天,方才降下天雷。” “请陛下祭天!” “请陛下诛杀康兴发!” “请陛下诛康兴发三族!” “康兴发罪恶累累,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民怨沸腾,陛下岂能视而不见。” “请陛下决断!” 康兴发得罪了太多人,尤其是他手段酷烈,凡是被他下了诏狱的人,都是生不如死。 百官听闻其手段,据说有人当场吓死。 这等恶人,遭遇雷劈,简直是大快人心,趁其病要其命。天赐良机,这回无论如何也要将康兴发弄死。 不弄死他,死的就是在场的各位官员。 这等良机,张家一党只需稍微助推,就能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风浪,被称之为诛康浪潮。 文武百官在朝会上逼着元康帝下决心,天下官员纷纷上本弹劾康兴发。 此人不诛,人心不稳。 一箩筐一箩筐的弹劾奏疏被送到元康帝跟前。 方内监小心翼翼说道:“陛下,这些都是弹劾康大人的奏疏,皆是请旨诛杀康大人。” 元康帝阴沉着一张脸,随意拿起一本奏疏翻看,冷哼一声。 “不杀康兴发,刘氏江山就要亡了吗?岂有此理!将朕视作昏君,简直是无君无父。康兴发人呢?” “回禀陛下,康大人挂印,在府中等候发落。” 也就是说,康兴发以退为进,自请罢官,待在家里等着宫里的旨意。他都没进宫请罪,更没有恳请皇帝开恩,免了难堪。 然而,元康帝却极为震怒,“他还有脸等候发落。朕让他出京办案,结果他倒好,引来一场天罚。朝臣指着朕的鼻子骂康兴发,实则就是在骂朕有眼无珠,骂朕倒行逆施遭到老天爷的警示。连累了朕的名声,他还有脸等候发落,该死!” 一句‘该死’出口,就注定了康兴发的结局。 他必须死! 天罚也好,警示也好,为了陛下的名声,为了平息朝堂非议,这一次康兴发必须死,死得不能再死。 谁能和天斗? 谁能无视老天爷的意志? 雷劈啊! 最恶毒的诅咒就是雷劈。康兴发活生生遭遇雷劈,他就是天下第一恶人,老天爷作证。 这样的人不死谁该死。 就连薛贵妃也意识到此次康兴发死定了,因此,事情发生之后,她一直都没露面,更不曾替康兴发求情。 死就死吧,最好自觉一点。 方内监身为陛下身边最得用的太监,揣摩圣意不在话下。 此事,他会替陛下办妥。 吩咐干儿子走一趟康府,“务必亲眼看着他咽气,将人头带回来交差。” “诺!” 第57章 死得其所 “康大人快点吧,咱家还等着回去交差。” 王少监王公公端坐在康府大堂,表情似笑非笑,看着昔日金吾卫使者如今如同丧家之犬,心中何等的畅快。 他是方内监的干儿子,这趟差事干爹给他的好处,他得办妥了。不仅要办妥,还要办得票漂漂亮亮。一会让那侩子手割下康兴发的头颅,务必要干干净净,不能污了圣人的耳目。 康兴发看着桌上的毒药,又环视周围。持刀护卫虎视眈眈,宫廷内侍或是讥笑或是面无表情。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死。 当他得元康帝赏识,出任金吾卫使者,为元康帝走狗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迟早有一死。 只是没想到死亡会来得这么快。 昔日何等的张狂跋扈,今儿就是何等的凄凉。 天雷劈下,他就知道自己好不了。 以退为进,就是想求个体面,希望元康帝能看在他多年功劳苦劳的份上,饶他一条狗命。 然而…… 群情汹涌,文武百官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雷劈啊,一百年都未必能遇上一回的雷劈,偏偏还是在追查三皇子遇刺一案的时候发生。 面对生死,他还是天真了。 天雷! 天罚! 天意! 皆是老天爷的意志,元康帝怎么可能让他活着。 如果说,挨雷劈的人是皇子,元康帝也会毫不犹豫下旨处死这个皇子。 他不过是一条走狗,有什么凭仗让皇帝开恩。 天真了! 他凄惨一笑。 “敢问王公公,陛下可有其他话?” “不曾!康大人就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你抓紧些,我也好交差。” “我的家人……” “此事陛下自有决断!” 言尽于此,康兴发已然明白,他的死换不了家人的平安。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在老天爷面前,所有人都要认栽。 他拿起毒药,郑重说道:“烦请王公公替我带句话给方公公。” “你说!” “不求康家人能活命,只求能死得体面些。给他们半日时间,让他们自行了结。若是能帮我这个忙,我康兴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两位公公的大恩大德。” 王少监叹息一声,“康大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康兴发心头愤懑,他不服,“我办的案子都是奉命行事。” 王少监呵呵冷笑,“没人指责你奉命行事。诏狱里面那些阴私手段,有多少是出自你康大人之手?进去的人有几个能活着出来?活着出来的人可有一人四肢健全?康大人你啊,过分酷烈,难怪朝堂上下无一人替你求情。啧啧……” “此次非战之罪,实乃天意!” “既是天意,康大人就干脆些。一会咱家让侩子手下手轻点。” 康兴发咬牙切齿,“云霞山云霞观必有蹊跷,叶慈必有蹊跷。此话,还请王公公带给方公公,务必让陛下知晓。 另外,三殿下同叶慈混在一起,必须加强防备,如有必要派人一天十二时辰监视。 还有,金吾卫可分出一部分人,转入地下,专职窥探暗查一事,如此可掌控所有官员行踪,从此陛下不再受人蒙蔽。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为君分忧。” 啧…… 死到临头还敢叽叽歪歪,一心想着如何窥探阴私,如何罗织罪名,死得不怨。 难怪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会降下天罚。 王少监不耐烦,一个眼神,几个小黄门一拥上前,强硬掰开康兴发的嘴,将毒药灌入腹中。 确定被喂了毒药,转眼发作,躺在地上打滚。眼看着七窍流血,片刻之后就没了声息。 确认人已经死了,王少监呵呵一笑,“动手吧!” 侩子手上前,将康兴发头颅往条凳上一放,大喝一声,刀落,尸首分离。 撒上石灰,装入木盒,王少监回宫复命。 一代金吾卫使者,也是最狂妄最酷烈最下作的金吾卫使者康兴发,终究因天意殒命,也算是活得风光,死得轰烈!史书佞臣传必有他的位置。 留名史书的愿望,也算是达成了。 元康帝居高临下,远远地看了眼康兴发的头颅,厌恶地挥挥手。 之后,元康帝口谕,康氏,夷三族!令绣衣卫协同少府狱丞处理此事。 为何是少府狱丞? 因为,皇帝爱钱啊! 夷三族,伴随的就是抄家。这些年康兴发没少弄权,权势和金钱是一对孪生兄弟。 让少府狱丞处理此事,元康帝摆明了态度,这次抄家所有收入都进少府,也就是皇帝的私库。 户部刑部想要分润,做梦去吧。 康兴发是他元康帝的狗,就算死了,所有财产也都是他元康帝。国库一边去,没资格参与此事。 朝臣:“……” 陛下是穷疯了吧! 抄家这种事情竟然让少府狱丞主持,简直荒唐。堂堂帝王,钻到钱眼里,成何体统。朝廷体面还要不要?刘氏皇族的体面还要不要? 有官员私下里嘀嘀咕咕,“陛下少修点园子,少动武备,朝廷也不至于没钱。” “嘘!不要命了吗?” “陛下好大喜功……” “都少说几句。康兴发一死,也算是功德无量。” “哼!康兴发死了,自有李兴发,王兴发。诸位莫要高兴得太早。金吾卫是陛下的打手,近几日有奏本请旨废除金吾卫刑狱查案职权,皆是留中不发,石沉大海。估摸着,陛下会一如既往重用金吾卫。” “金吾卫使者人选可有确定?” “瞧着动静,这两日怕是会有结果。” 谁都没有想到,新任金吾卫使者竟然是康兴发左右手江流。 江流此贼,谄媚小人一个,长得浓眉大眼,身材修长,比之康兴发容貌还胜一筹。 本是一刀笔吏,得罪了上官,后花银子托关系进入金吾卫避祸,抱上康兴发的大腿,从此何等嚣张。 当初,康兴发带人去云霞山办案,他作为副手留守京城。雷劈消息传入京城,他便意识到这场危机,也是一次机遇。 以最果决的态度斩断自己和康兴发之间的牵连,拿着这些年贪墨的银两攀附关系,务必保住自个的性命,再求更进一步。 不得不说,此人眼光毒辣,做事果决,加上容貌出众还是个不太正经的读书人,外加能豁出去,几乎是散尽了这些年所贪墨的所有银两,甚至将自个的女人都献了出去。 在所有人还没开始行动的时候,他已经打通了关系。 等到康兴发一死,他就成了金吾卫使者第一人选。 宫中得了好处,自有人替他主张。 方内监寻了机会,让江流进宫面圣。面如冠玉,外加有一二文采,又舍得节操,哄得元康帝哈哈大笑。 结果不出意料,江流顺利拿下金吾卫使者一职,并得到元康帝看重。 这个结果一出来,世人皆惊叹。江流此人,比之康兴发更胜一筹,更擅钻营。 本是康兴发左右手,天雷降下,理应受到牵连。他倒好,不仅没被牵连,还升官了! 啧…… 人才啊! 当然,也有官员心中不忿,私下里偷偷鄙视元康帝的爱好。 江流会做人,比康兴发会做人。他也办案,也办大案,但他酷烈不如康兴发,圆滑更胜前任。毕竟是刀笔吏出身,更懂生存法则。 有了对比就有了好坏,他稍稍一抬手,手段只需比康兴发温和一些些,就得到不好不坏的名声。做起事来更是如鱼得水。 皇长子刘璞主动拉拢,许诺许多好处,江流打个哈哈既不拒绝也不承诺,就跟钓鱼似得。 刘璞恼怒不已。 “不识好歹!” 随着薛氏一党逐渐势大,皇长子刘璞已经好几年没尝过被人敷衍的滋味。但凡是他想拉拢的人,没有一个能抵挡住他的攻势。 偏偏江流成了一个意外。 他和薛贵妃抱怨,“母妃为何格外看重江流此贼,我看他也没比康兴发强。” “哼!康兴发死了,江流会青云直上,这就是本事。换做是你,天罚降下,你能全身而退吗?” “母妃怎能拿我同江流此贼相比,那就是个谄媚小人。要不是有张好皮相,得了父皇的青睐,金吾卫岂能轮到他做主。” “你也知道他是你父皇提拔起来的,说到底他是你父皇的人。你下次见到他,尽量客气些。这等小人,宁愿远着点,也别把人给得罪了。” 薛贵妃疲惫地叹了一声。 康兴发死了,她损失惨重。 最近朝堂隐约有针对薛氏一党的迹象,以张家为首,跳得很欢畅。 她提醒刘璞,“张皇后正在着手将刘珩弄回京城。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事情,刘珩遇刺,康兴发遭雷劈,不出意外的话你父皇很快就会下旨召刘珩回京。据说,刘珩的身体是真的好了。他是嫡子,如果又摆脱了病秧子的处境,对你可是大大不利。” 呵呵! 刘璞一脸不屑,“我就不信老三的身体真能好转。病了十几年,那个叶慈当真有那么神,几个月的时间就能让老三好起来?肯定是夸大其词。” “最好是这样。可要是万一,刘珩的身体真的好转,你该如何?你还敢笃定那个位置吗?” 第58章 挖墙角(二更) 云霞山叶家庄今儿好生热闹。 方圆十里内的村民,背着背篼,挑着箩筐,一路喜气洋洋来到叶家庄。 箩筐里面装的是青豆,又称大豆,毛豆。如果晚一两个月再收割,那就是黄豆。 黄豆用处大了,做豆腐,豆干,豆皮,豆豉…… 这几天,叶家庄在十里八乡宣传收青豆。 吴庄头带着庄丁们维持秩序,称重,付钱。 叶慈则组织妇女小孩上山坡地收割青豆。叶家庄自个也种了半山坡的豆子。 双河镇有大客商问叶家庄订购了几万斤青豆,今晚第一批一万斤上船,明儿一早顺河而下,后日就能到达几百里之外的府城。 武清县属于山区,比不上大平原,更比不上鱼米之乡。 本地山多田少,粮食出产有限,只能利用山区地理,尽可能种植一些经济农作物。 自去年开始,叶家庄召集十里八乡的村民,鼓励大家在田间地头播种黄豆,不占地,又省事。 叶家庄提供第一年的种子,并负责收购销售。 废了好多口舌,才让村民们接受。 夏老汉吸着旱烟,带着全家人,挑着箩筐,背着背篼,来到叶家庄。 一眼看去,乌泱泱全是人。 根据庄丁的指示,他们一家连带箩筐排在队伍后面,一点点往前挪。 他是去年第一批拿到种子的人。 当时叶家庄吴庄头跑到村里宣传种黄豆,本地以前没有种黄豆的传统,都一门心思种稻种麦,这才是粮食诶。种豆子,本地衙门不收,粮商们嫌弃数量少也不肯收。故而本地种豆的农人极少。 若非叶家庄承诺提供种子,包收购销售,他是不会动心的。 夏老汉家里只有一亩水田,剩下全是山坡地。 山坡地灌溉困难,年年种麦,年年为了浇水那是伤透了心,每年都要为了抢水打架。 大儿子额头上的疤,就是去年抢水打架留下的。 就算抢到水,麦子收成也有限,交了赋税交了租子,一家人紧巴巴的。 叶家庄让种豆,他自个算了一笔账。 他小时候读过一年私塾,认字算账不在话下,琢磨一番,一口气拿出一亩山坡地专门种豆。 当时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全家人都傻了。婆娘跟他又哭又闹,说他败家。活了几十年都没活明白。 他好说歹说,拿出做为家长的权威,又将两个儿子狠狠揍了一顿,种豆的决定才得以顺利执行。 今年,全家都担着心,就怕浪费一亩地,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总说:“怕什么!种子是叶家庄提供,叶家庄要是不收,种子钱咱们也不给。” 一直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叶家庄收购带壳青豆的消息。 一亩地留了一半,等着冬天的时候卖黄豆。其他的全都摘了,挑到叶家庄来卖。 带壳青豆,叶子杆杆剥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颗颗饱满的带壳青豆。他家种得多,在队伍里就显得格外出众。 有和夏家一个村的人,上前搭话,“丰收诶,能卖不少钱。还是你们大气。不知道明年还收不收。” 夏老汉抽了两口旱烟,“收的吧!上次听吴庄头提过一句,这里的货直接拉到双河镇上船,顺河而下,卖到府城。” “真是怪了,府城也有土地,当地人不种豆子,非得到咱们这里买?”乡农砸吧了一下嘴,不太明白这里面的生意经。 照着他的想法,豆子嘛,田间地头哪里都能种,武清县能种,府城那边肯定也能种。费这么大的劲,将武清县的豆子拉到府城,能赚钱? 也因此他犹犹豫豫,明年这门庄稼还能不能种?万一叶家庄的生意垮了,种出来的豆子卖给谁去? 夏老汉试着寻找答案,“或许是咱们这里地贱,豆子便宜,拉到府城还有钱赚。府城的土地金贵,种豆子划不来。” 乡农点点头,夏老汉不愧读过书,这么一解释他就懂了。 “收仔姜,收仔姜。带泥巴的刚挖出来的新鲜仔姜。今明两天,谁家有仔姜赶紧挑来卖啊,价格从优。” 叶家庄的庄丁在人群里喊着,造成了短时间的轰动。 “怎么又收仔姜?” “东家生意做得大,有人买你们还不高兴啊。你家要是有仔姜赶紧挑来卖,过期作废。” 一筐一筐的青豆,检查,过称,付钱,送上马车。 的确是马车。 车是叶家庄的,马是叶慈借来的,从刘珩手里借来的高头大马,那威风,那气派,周围人都在说叶慈发达了。 张五郎看着心疼啊。 他和刘珩嘀咕,“御马监养出来的上等马,平日里仔细得跟宝贝似的,竟然用来拉货物。分明是暴殄天物。殿下真是舍得。” 刘珩嘴角抽抽,看着一匹匹健马被迫当起了驮运货物的畜力,说不心疼是假的。 叶慈是真狠啊,用御马监的马帮她拉货物。 张五郎又嘀咕道:“青豆价格低廉,别看数量很多,其实值不了几个钱。殿下猜猜,卖青豆赚的钱,够不够马匹的饲料钱?要是伤了马,她叶慈赔得起吗?” 刘珩斟酌着说道:“应该赔得起。我算是看明白了,叶家庄粮食种的不多,也就是够吃的数量。主要还是种一些能卖钱的作物,辣椒如此,豆子同样如此。过些日子,地里的甘蔗也该收了……” 当初刚来的时候,瞧着庄子的经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略显杂乱没有章法。 待到秋收才算整明白,叶慈要的是钱,能卖得起价钱的作物。 粮食,无论是稻谷还是麦子,丰收季节价钱低廉得能让哭。 谷贱伤农,这是一句实实在在的话没有半点弄虚作假。 难怪叶慈不爱种粮食,她只保证庄子的口粮,多出来的土地全用来种植别的。甚至还发动周边村民农户跟着她一起瞎折腾。 谢天谢地,她没有欺骗村民,的确做到了承诺,如数收购。 就是不知道,她的客户来自于哪里,真有这么大的需求量吗? 于是,他吩咐张五郎,“运货的时候,几个派几个人跟上去帮忙。查一查这批货的买主,到底什么来路,是否靠得住。” “殿下是担心叶慈被人骗?不能吧!依着我看,只有她骗人,没有人骗她。她有本事从殿下手里骗取钱财,那些商户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张五郎对于叶慈那是极有信心的,那心眼多了去,还能被骗,简直笑话。 殿下就是关心则乱。 刘珩说道:“总而言之,你派几个人跟着帮忙。一群庄丁,到了双河镇,遇到当地恶霸,没个主事的人能成吗?” “殿下是不是太小看叶慈。她敢做这门生意,必然有所依仗。” 还是张五郎看得透彻,不能因为人家叶慈年纪小就轻视对方。 刘珩很不满,张五郎今儿特多废话,婆婆妈妈专门和他唱反调,欠打。 眼看着殿下眼神不善,张五郎嘿嘿一笑,“殿下放心,我这就安排几个做事稳重的人跟上去,务必确保叶慈这门生意顺利交付。” 这还差不多。 日头渐高。 刘珩一行人躲在树荫下。 蒋胖子吩咐徒弟架起了露天土灶,一口大锅。 刘珩问他,“蒋师傅今儿做什么好吃的?” “殿下见谅,小的要做一百斤卤味毛豆,给等在双河镇的客商们尝鲜。东家说了,这叫样品,试吃。客商们吃得开心,以后就多了门生意。” “你家东家倒是厉害,什么都能做成生意。” “嘿嘿!东家自然厉害。殿下要是不急,我给你炸一碟油酥花生。” “好啊!多来两碟油酥花生,有没有酒?”张五郎抢话,特自来熟,他开始点菜。 光有油酥花生不够味,再来几个卤菜,比如卤猪头肉,猪尾巴,猪耳朵…… 蒋胖子冲张五郎咧嘴大笑,“张公子地道,点的都是下酒菜。你且等着,我让徒弟给你备好。殿下口味清淡,我另外再给点殿下炒两个素菜。” “不错不错!蒋师傅有没有兴趣随我回京城,到我张家做厨子,亦或是上京城开饭馆,都随你的意。” 张五郎趁机拉人,这蒋胖子是个人才,一手厨艺没得说。趁着叶慈不在,赶紧挖墙脚。 等会叶慈回来,这墙角可就挖不动了。 蒋胖子哈哈一笑,“张公子瞧得上我的厨艺,是我的荣幸。你看我这厨艺,在大城市里面能值几个钱?” “老值钱了。你要是肯跟着我上京城,我保你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厨子,开最豪华的酒楼。” “张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其实,来叶家庄之前我就是开饭馆的,我家祖上几代人都是开饭馆。但,东家对我有知遇之恩,还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弃东家不顾。再一个,这云霞山是个宝地,住久了就不愿意动弹。” 张五郎略显失望,“真不跟着我上京城?” “不了,留在这里挺好。” “你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尽管到京城张府找我。” “谢张公子!” “客气!这段时间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你们东家没怪罪吧?” “东家大度!”蒋胖子始终都是一脸乐呵呵的样子。 “大半天了,怎么没见你们东家?太阳这么大,她还真下地干活啊!” “东家忙着出货,等会该过来了。” 出货?出什么货? 青豆自有吴庄头带人处理,还有什么货物需要叶慈亲自操持? ------题外话------ 放假啦,放假啦!大家哈皮!月票不要过期啊,赶紧投到碗里来。 第59章 供应商 叶慈喝了一碗冰水,浑身的热气可算是降下来了,还打了个嗝,仿佛回到畅饮快乐肥宅水二氧化碳那个时候。 爽啊! 今天天气是真反常,这里是山区诶,农历八月眼看就到了中秋还这么热。 出门一趟,衣衫湿透。 也不讲究,直接洗了个战斗澡,换了一身舒服的棉质家居服,穿着木屐啪嗒啪嗒走出去。 院子里,几个大男人正吃得酣畅。 听到动静,张五郎率先招呼起来,“叶姑娘来了,快来,好酒好菜就等着你。” 叶慈一步一步走出阴影,简单随意的穿着,乌黑柔顺的长发被随意扎起来,垂在脑后。脚上的木屐着实吵闹,每走一步就要发出大动静。 刘珩端着茶杯,望着她,似乎有些怔愣。 相处许久,第一次见到叶慈如此温和的装扮,也第一次发现她身上的女性之美。虽然还很稚嫩,但,已隐见风华。 他急忙低头,喝了一口茶水,遮掩住内心的不自在。 原来她也有如此柔美的一面。 “今儿伙食好!忙活了大半天,正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叶慈一开口,什么柔美,什么女性之美,瞬间幻灭。 刘珩望着她,果然都是错觉啊! 她还是她,爽利潇洒。指望她温柔贤惠,嗯,不如做梦。梦里面什么都有。 他自嘲一笑,仿佛是拨云见日,心里面一下子就通透了。 世间温柔女子千千万,但叶慈是唯一。 “叶姑娘坐下吧!蒋师傅说你忙着出货,我还在想区区青豆,吴庄头带着一大群庄丁难道还弄不明白,需要你这个东家出面。看来是我想差了,此出货非彼出货。” 刘珩突然变得话多,不仅话多,还亲自给叶慈斟茶。 邓少通看着这一幕,眼睛都瞪圆了。自家殿下果然是被蛊惑,得了失心疯吧! 叶慈对殿下伤害千百遍,殿下待叶慈却始终如一。 嘤嘤嘤…… 殿下仁厚啊! 若是他日荣登大宝,必定是个千古仁君,文武百官不用担心狡兔死走狗烹。不像当今圣上元康帝,杀起人来,那真是人头滚滚。 难怪私下里,朝臣们都说元康帝刻薄寡恩,沽名钓誉。 明明是个残暴君王,偏要说自己是个贤明君主。 刘氏皇帝就没有一个真贤明真仁君,唯有自家殿下才有贤明仁君的气派。 奈何,老天不开眼,堂堂嫡出皇子却得不到应有的重视。 想到伤心处,邓少通又要哭了。 如果将来有机会来个比赛,评比谁是内侍大哭包,邓少通绝对榜上有名,妥妥的。 叶慈往竹椅上一坐,又端起一杯酒抿了两口,几口卤猪头肉吞下,总算舒服了。 看着她又是喝酒又是吃肉,刘珩下意识蹙眉,“叶姑娘累了这么久,多喝点茶水。” 叶慈乐呵呵,“多谢殿下关心。这段时间很忙,刚搞了点秋茶,买家挑三拣四,总算是打发走了。” “叶姑娘还种茶?”张五郎很惊奇。 刘珩更惊奇,他在叶家庄住了这么长时间,就没见到一株茶树,哪来的茶叶,吹牛也不打草稿。 叶慈知道他们怀疑什么,也不用别人问,先解答了疑惑。 “翻过这片山头,我在山那头买了几座山,全都改种茶树,产量一般般。春茶和夏茶好卖,都不用我操心,自有茶商收购。秋茶冬茶恼火,人家嫌质量不好,低价都不太乐意收购,说是占地方。只能搭头销售,好歹是将积压的秋茶卖了出去。” 原来是在山那头啊! 这地方都是山挨着山,翻过山头还是山头。没有本地人带路,大家都分不清哪个山头是谁家的。 张五郎好奇问道:“搭头什么货物,竟然能让茶商松口买下品质下乘的秋茶?” 刘珩不动声色,自觉给叶慈的茶杯里添水。 邓少通看不过眼,决定接下添茶倒水的差事。至于他对叶慈的偏见,嗯,为了自家殿下,暂且放一边。他会尽忠职守,伺候好叶慈,绝不让自家殿下操心累着。 叶慈吃了颗油酥花生,对蒋胖子竖起大拇指,“蒋师傅手艺见涨,今天的油酥花生不错,火候刚刚好。” 蒋胖子哈哈大笑,被东家夸奖,犹如三伏天吃了一桶冰镇酸梅汁,爽透了。 “我按照东家的建议做了改良,果然比以前的味道要好。” 张五郎惊了,“蒋师傅的厨艺,是叶姑娘一手指导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叶慈竟然还是个美食家。 蒋胖子乐呵呵说道:“我的拿手菜是做红案,卤味小吃,多亏东家指点才有这般手艺。” 张五郎明白了,“难怪蒋师傅愿意留在庄子,换我我也不走。” 诶…… 叶慈盯着张五郎,这话有点说头啊。 “谁要走啊?” 张五郎哈哈一笑,坦诚道:“我见蒋师傅厨艺好,想请他去京城开饭馆,方便将来下馆子。可惜,任我开出百般条件,蒋师傅都不为所动。叶姑娘着实厉害,佩服。” 叶慈又吃一颗花生米,“张公子挖人都挖到我头上来了,殿下就不管管?” 刘珩抿唇一笑,“本殿下知道他挖不走蒋师傅,乐得看他自取其辱。” 张五郎:“……” 有亿点点心塞。 殿下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叶姑娘还没说搭头是什么?”刘珩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叶慈说道:“配了点药材,跟着茶叶一起出售。想买本姑娘的药材,一斤药材配一百斤秋茶,可算是将积压的茶叶给清仓。” “叶姑娘还经营药材?” 众人再一次惊呆了。 叶慈大笑一声,“这有什么稀奇。这里是山区,气候湿润,最适合药材生长。往深山里面走,我有好几块药田。个别药材已经能做到人工培育种植,十年份的人工种植药材没有,三年份五年份还是能提供的。再过几年,我们也有十年份的药材提供。” “叶姑娘果然擅长经验之道!” 张五郎真心佩服。 这个穷山沟,在叶慈的手里也能折腾出这么多花样,难怪叶家庄衣食富足,庄丁们都对崇拜她,将她的话当成了圣旨一般对待。 就凭她这一套经营手段,若是给她一个中等规模,土地稍微肥沃一点的田庄,怕不是几年时间就能成为当地豪强,吞并其他中小地主。 人才啊! 张五郎啧啧两声,朗声说道:“叶家不重视叶姑娘,简直是最大的失策。” 即便没有三皇子刘珩这层关系,就凭叶慈的经营本事,叶家也该重视起来。 “如果叶姑娘生在我们张家,即便是女儿身,也会得到族中的全力栽培。” 叶家鼠目寸光,败落是必然。 没想到,叶慈不吃他这一套,反而还回敬他一个白眼。 “张公子真爱说笑。我要是生在张家,怕是二门都出不了,更别提大力栽培。这话你哄哄小姑娘还成,就别拿来哄我。” “不至于,不至于。”张五郎连连摆手否认,“我们张家的姑娘还是能出二门的,规矩并不严苛。此事你可问殿下求证。” 刘珩点点头,“张家的规矩的确不算严苛,甚至称得上松散。这也是张家饱受文人士子诟病的一面。然而,张家军武起家,军武才是根本。若是张家放弃军武,学读书人那一套,才是真正的本末倒置,自断根基。” 此话有理! 叶慈就多问了一句,“张家现在还掌兵吗?” 哈哈…… 这个问题就有点尴尬了。 “大家喝酒,喝酒!”张五郎主动转移话题。 叶慈顿时就明白了,张家手里头,目前肯定没啥兵权。就算有,也是处处被人掣肘。 如果张家依旧掌握兵权,三皇子刘珩何至于如此待遇。元康帝多少也要给点脸面才对。 叶慈笑而不语,并不拆穿张五郎的尴尬。 她吃了两口菜,“殿下回京一事,可有眉目。” 刘珩嗯了一声,“快了。” 原本他还想再问一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让本殿下回京吗?最后还是没问出口。他担心此话一出口,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关系又变得剑拔弩张。 他不希望带着许多的遗憾回京城。 他希望离开此地回京城之前,多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 只因为……他不忍,他不舍。 以及,不要指望叶慈会在原则性的问题上妥协,别管是公子还是殿下,什么身份在她这里都不好使。 “这个季节回京城,还能赶上吃螃蟹。我先恭喜你们得偿所愿,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穷山沟。” 叶慈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痛快!”张五郎应承,撇弃三皇子刘珩那点小心思,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叶慈说话做事爽快的性格。 如果叶慈是男子,他一定要和对方结个异姓兄弟。 不过…… 做不成兄弟,做个兄妹也行了。 这个想法,他没说出口,而是藏在心里头。等回了京城,若是合适再提出来也不迟。 刘珩突然说道:“等本殿下回了京城,所需药材就由叶姑娘提供吧。” 咦?! 这主意好! 张五郎第一个赞同。 邓少通也赞同,摆在桌面上的事实,叶慈的药材更对症。宫里的药材,鬼才知道究竟哪个环节有问题,查也没法查,查了一批下一批难保还会出问题。 不如,就让叶慈做个药材供应商沈。 第60章 污人清白(二更) “我不愿意!” 叶慈脱口而出,且态度坚决。 刘珩蹙眉,“你为何不乐意?本殿下可以承诺你,用高于市场价收购药材。” 叶慈依旧摇头拒绝。 “不说饶过少府,单独给殿下供应药材,会得罪多少人。就说这药材到了殿下手中,我可不敢保证药材还是云霞山的药材,更不敢保证药材是不是正常药材。 万一,殿下吃了我提供的药材吃出毛病,我可承担不起责任。我怕死!殿下还是另外请人提供药材吧!” 刘珩板着一张脸,明显不高兴,可是叶慈的担心也是实实在在。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三皇子刘珩的病久治不愈问题就是出在药材上面。至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在药材上面。 少府是皇帝的,采购药材这类入口救命东西的官员,必然是皇帝的心腹重臣。 偏偏…… 三皇子刘珩用的药材出了问题,这里头到底有什么鬼名堂,不敢深想。 刘珩当即说道:“是本殿下考虑不周。叶姑娘本就麻烦缠身,再让你提供药材,就是害你。这件事就当没说过,忘了吧。” “这样吧,我们张家直接问叶姑娘采购药材。至于这些药材做什么用处,用在何人身上,和叶姑娘半点关系也没有。叶姑娘,你可愿意为张家提供药材?价格好商量。 张五郎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发声,缓解尴尬。 而且,他的这个办法,最大程度上解决了叶慈的后顾之忧。 既然是卖药材,卖给谁不是卖。 张家肯溢价收购药材,之后的事情同叶家庄没有丝毫关系,这笔买卖貌似做得。 叶慈有一点点心动。 她还考虑到,后续还要麻烦张五郎帮忙搞户籍,彻底和叶家断绝亲缘关系,因此她愿意结交张五郎。卖张家一个好,也是很有必要的。 想明白后,叶慈爽快应下,“张公子如果不嫌弃我家的药材,你愿意买我自然愿意卖。买卖公平,以市场价交易即可。” 她不用在价钱上面占便宜。 人家肯溢价收购,那是情分。但她不能将别人的好意当成理所当然。 都是互帮互助,犯不着为了一点药材钱欠下人情。 “那就说好了。每月月底,叶家庄往京城张家提供药材。如有不便,运输这一块我们张家派人负责,不劳烦叶姑娘。” “如果你们张家负责运输,价钱上面我还可以给予优惠。” “好说,好说!” 张五郎哈哈一笑,瞧他机智的小脑袋,好歹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要不然…… 三皇子殿下一会又该自闭啦。 少年初识情滋味,那是各种不对劲啊!毛病一箩筐一箩筐。偏偏身份又高,只能小心哄着。 张五郎算是看明白了,将叶慈哄高兴了,三皇子殿下也会跟着高兴。 瞧瞧,他多聪明! 家里老头子对他各种嫌弃,分明就是老眼昏花,看不见他身上的闪光点。 他大度,就不和自家老头子一般见识。 这顿酒喝了好几个时辰,足足喝到月上柳梢头。 庄子安静下来,乡农们顺利卖了青豆,拿了钱离去。 货物装车,出发前往双河镇。 算算时间,货物已经顺利登船,明儿一早顺河而下,后日大早上府城的居民就能吃到产自武清县云霞山的青豆。 张五郎喝醉了,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 刘珩怀疑他是装醉。 因为,张五郎在耍酒疯,借着酒劲指责叶慈暴殄天物。 “竟然用御马监的名贵马匹当畜力使用,运送青豆。你那些青豆全卖了,也不够买一匹御马监的马。叶姑娘,你在糟蹋马,你知不知道。御马监的马就该用在战场上,而不是给你驮运货物。” “他醉了,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邓少通,将五郎扶下去,灌一碗醒酒汤。” “喏!” 邓少通叫上几个小黄门,一拥而上,强行将话多的张五郎带下去。 月亮半圆,夜风吹拂,凉爽透气,舒服自在。 叶慈眯着眼睛,望着明月,突然诗兴大发。 然而…… 不学无术啊不学无术,和月亮有关的诗词,完整的只记得李太白的《静夜思》,剩下的全是一句两句,句句不成诗。 给她机会抄诗仙诗圣的作品,还不怕被人揭穿,她都不会抄。 嘤嘤嘤……典型的不学无术,注定做不了‘大文豪’,不能让人虎躯一震,恐怖如斯。 想想真是亏大了!但凡上辈子肯用点功,将《唐诗三百首》牢记在心,这辈子直接将自己抄成一个才女,文采斐然,天下名人。何须辛辛苦苦困在山沟沟里经营一个小庄子。 悔不当初啊! 从今天开始要努力学习! 低头看一眼杯中酒,算了,明天再努力也不迟。 哎呀,最近事情多,不如等下个月天气冷下来再努力。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她摇头晃脑,迷迷糊糊,嘴角挂着笑容,刘珩看着这一幕,心头欢喜异常。 这模样的叶慈,难得一见,他要看清楚每一个细节,要牢牢记在心头。 “你看我作甚?”叶慈忽然间,好像就清醒了。 “等我回了京城,你会挂念本殿下吗?本殿下会挂念你。毕竟本殿下的身体因你好转。” 叶慈挥挥手,又是迷迷糊糊,“殿下不必客气。你就是,太谨慎了,谨慎过头了。我要是皇帝,我也不喜欢你这种性子,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难免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咦?! 今儿难得啊。 叶慈竟然舍得说几句真话。 “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是皇子,嫡出皇子,尊贵无比,就该嚣张跋扈。你自己想想,堂堂皇子殿下都活得战战兢兢,你让下面的人如何伸展手脚?任性就好!皇帝肯定喜欢你任性胡为。” “你是说把柄吗?本殿下活得太严肃,好像没把柄,让人不放心,是吗?” 叶慈身体微微前倾,眯着眼睛看着对方,“你还没到弱冠之年,正该年轻气盛,恣意妄为。过分深沉,除了让你显老之外,就是不放心。” 刘珩琢磨一番,缓缓点头。 叶慈又笑道:“你看我,就让人放心。别管谁来,瞧我这做派,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一个不懂规矩的山野丫头,伸伸手指头就能掐死。哈哈哈……” 她得意的笑,笑得极为畅快。 刘珩也跟着笑起来,“多谢提点!本殿下过去的确活得太过谨慎小心,不符合年龄的深沉,自然让人不喜欢。” “孺子可教!” 叶慈端起酒杯,今晚上心情不错,哼着乡间小曲,舒坦啊! 刘珩跟着她一起哼唱,一开始跟不上调子,哼唱了几句之后仿佛找到了感觉,竟然能和叶慈合上,颇有些趣味。脸上也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热血,就是这个味。 青春少年,就得恣意妄为。以他的身份,只要不造反,怎么造都行。皇帝不仅不会怪罪,说不定还会深感满意。 过去那些时日,他自误啊! 一曲哼唱完毕,他喝了一口茶。 想起一件要紧事,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说了吧。 “康兴发第一次上云霞观,你曾提醒他当心水火。那次他领着差事外出公干,听闻路上遇到水匪,差一点阴沟里翻船。这一次,他遭遇雷火,连命都给丢了。果然应了你当初说的当心水火的说法。 你放心,那日在场的人,本殿下已经下了封口令,不会有人知道你曾为康兴发测算吉凶。” “殿下又在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提醒过康兴发当心水火?我怎么不记得。殿下莫非是记差了,张冠李戴,将别人的事情安插在我的头上。” 叶慈矢口否认。 什么水火,什么测算吉凶,她是坚决不认的。 打死都不认。 就是这个态度!谁来都一样。 刘珩见状,反而笑了起来,“你说的对,都是本殿下胡说八道,你什么都没说过。不过,本殿下还是要谢谢你。 康兴发遭遇雷火,究竟是天罚还是别的缘由,已经不重要。总而言之,本殿下承你这个情。你不仅救了本殿下的命,还替本殿下化解危机,我敬你,你随意。” 他端起酒杯,一口喝光。 叶慈却已经趴在桌上眯起了眼睛,眼看着就要睡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推推她,没推动。 算了! 他就委屈一下,扶着她回房。 事先声明,绝不是占便宜,他是清白的。 “殿下何故平白污人清白?”叶慈突然出声询问。 刘珩手头一抖,然后,叶慈再次趴在桌上,差点磕着鼻头。 “本殿下只是扶你回房,没有污你清白。你若是嫌弃,本殿下叫仆妇过来伺候。” “你还敢说没有。你污蔑我给康兴发测算吉凶,你就是污我清白。” 哈? 原来她是说这件事。 刘珩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房。” “我是醉了,但是你别想栽赃陷害。你记住,京城所有人所有事都和我没关系。” “好好好,和你没关系。” ------题外话------ 国庆哈皮。 元宝也要哈皮,一边哈皮一边码字,不愧是勤劳的码字君。 第61章 道别 元康帝终于松口,召三皇子刘珩回京城。 旨意到达云霞山的时候,叶慈正忙着做泡姜。 宣旨的队伍不大,也就是十几号人,进了新宅子,很快就传出三殿下即将启程回京的消息。 叶慈眉眼一动,她吩咐蒋胖子,“多做点烧鹅,卤鹅,其他卤味也多来点。酒窖里面的果酒起两坛出来,就当做是给殿下的程仪。” “都是些吃的喝的,不怎么值钱。把这些东西当做程仪送上,合适吗?” “当然合适。你别忘了我们这里是山沟沟,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穷酸气。你要是置办得太贵重,反而不合适,和咱们穷山沟的气氛不匹配。谁都不想被官府盯上,我有一个克邪祟的名声就够了,没必要再添一个擅经营能赚钱的名声。” 叶慈深知树大招风。 如果不是刘珩来到云霞山养病,终其一生,她名声不显,但却能过得自在潇洒。 如今,显露了名声,又在宫里面挂了号,该低调的时候就不要高调。 世人印象,云霞山周围全都是穷山沟,她必须坐实了这个名声。怎么穷怎么来。 礼物就是一些吃的喝的,符合身份和处境。 蒋胖子心领神会,“还是东家想得周到。有传旨太监在,咱们送出去的礼物的确不能太张扬,要充分彰显本地特色。” 叶慈满意地点头,“拿出你的本事来,多整治几个好吃的菜。三殿下来我们这里,说实话,也给我们带了些好处。不说新修的宅子,就说外面的官道,有钱都买不来。” 少府工匠亲自设计施工的房屋和道路,岂是地方衙门能比的。 那质量,那设计,那施工水平,绝对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存在。 就冲这个,刘珩也值几只烤鸭。 若是让刘珩得知自己的价值只够几只烤鸭,不知作何感想,怕不是要找叶慈理论理论,讨论一下究竟何为价值。 三天后启程回京。 整个宅院都忙碌起来,收拾行李,计划行程。 张五郎独自找叶慈告别,另有一个问题一直藏在心头想求证一下。 “过两天就离开了,竟然还有点不舍。” “不舍只是暂时的。真让张公子长期住在这里,你该厌烦了。这里除了山还是山,连个消遣的地方都没有。本地城里人都不稀罕过来。也就是钦天监的老道,或许与我师父有仇,盯上了此地。” 哈哈哈…… 张五郎觉着这个说法有趣,“说不定钦天监的老道真心觉着这里是福天洞地。” 叶慈反问道:“张公子相信吗?这里真要是福天洞地,为何千百年来一直穷困潦倒,几百年都没出过一个像样的人才。” “叶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之前千百年,这里贫瘠。但从你之后,这里必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叶姑娘就是云霞山的洞天福地。” 张五郎拍马屁的水平,真不一般。 叶慈都忍不住笑起来,“张公子莫要捧杀我。小小女子,怎敢说洞天福地。你这是害我啊!” “我就是开个玩笑,叶姑娘放心,这话也就在你面前说说而已。其实,今日过来,除了告别之外,还有一事询问,想请叶姑娘解惑。” “你请说!” 张五郎斟酌着说辞:“宫里送来的药材,我已经偷偷安排,寻了数个大夫检查。大夫水平有高有低,但都说药材没有问题,属于上等药材,价值不菲。 于是,我又将太医熬制的药丸拿来检查,各地大夫也都说药丸没问题。 我就不明白了,药材没问题,药丸也没问题,药方也算对症,为何殿下十几年来一直病恹恹。眼看着快不行了,到了云霞山身体却逐渐好转?这其中有何蹊跷,叶姑娘可否替我解惑?” 叶慈含糊道:“居移气养移体,换了个环境,殿下也随之换了心情。心情好了,病情好转也不算稀奇。” “只是这个原因吗?”张五郎显然是不相信的。 “殿下告诉我,直到上了云霞观,换了叶姑娘的药材熬药,他的身体才有了明显的好转。叶姑娘可否给我一句实话,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叶慈抿着唇,显得很严肃。 张五郎见她不说话,莫名紧张起来。 难不成…… 良久,叶慈终于开口说道:“殿下先天不足,从胎里面带出来的病症,这一点毋庸置疑。至于病情好转,我只能说我的药材对症了。我不懂医理,旁的原因我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张五郎眉头微蹙,他小心翼翼问道:“殿下身体好转,同云霞观有关系吗?” “没有!” 回答得这么干脆利落,张五郎疑问没被解决,反而多了几分怀疑。 “殿下回了京城,若是身体有恙,可否请叶姑娘相助?” 叶慈一脸哭笑不得,“张公子似乎误会了,我是真不会医理,不懂治病,更不懂调养身体。我能做的,就是挑拣出最好的药材卖给你们张家。其余的事情,就只能靠你们自己。” “只能如此?” “只能如此!” 张五郎很是失望,却也不敢强人所难。 事关三殿下身体康健,自然要慎重。若是采取逼迫手段,万一人家在药材上面动手脚,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故而,医者在任何年代都受到尊重。 张五郎留下半年买药材的银钱,便告辞离去。 …… 三日时间转眼过去。 一辆辆马车整装待发。 刘珩本想抽时间找叶慈喝酒,作为告别,却始终抽不出时间。 其实,他是防着传旨太监。 传旨太监是元康帝的人,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同叶慈表现得过分亲密。这会给他,更会给叶慈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谁敢说传旨太监回去打个小报告,元康帝不会多心起疑。 本来,京城关于叶慈的流言蜚语足够多,甚至还传出鬼神之说。若非发生遇刺一案,紧接着康兴发遭遇雷劈,鬼神一说早就被有心人炮制出无数篇精彩文章,将叶慈钉死在鬼神之说上面,他刘珩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从此成为被鬼神救命的皇子。 堂堂皇子,本该行得正坐得端,浩然正气,名正言顺,却与鬼神牵连,基本上等于是自断前程。 纵观古今历史,凡是和鬼神牵扯的皇亲国戚,有几个好下场? 最有名的当数西汉淮南王刘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指着就是他。结果如何,兵败自刎,满门死绝。 刘珩克制见面的冲动,只吩咐邓少通代他和叶慈告别。 邓少通领命,纵然不那么情愿,但一想到即将回京城,又变得兴高采烈。 “殿下事务缠身,不能亲自和叶姑娘道别,很是遗憾。故而,派咱家代为辞别。另外,殿下让咱家转告,他对此地有安排,请叶姑娘不必忧心。” “等等,什么叫做对此地有安排?”叶慈有种不那么美好的预感。 邓少通眉眼一动,“具体情况咱家也不清楚,殿下只是说让你安心。总而言之,顺利的话年底就有消息。 还有,殿下说蒋师傅做的酒菜很好吃,尤其是果酒,很对胃口。若有多的,下次花钱购买,价钱尽量高一些,你也不容易。另外,殿下让咱家转赠一样礼物,请叶姑娘务必收下。” 一枚鱼形玉佩,这就是刘珩让邓少通转赠的礼物。 “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叶慈当面拒绝。 玉佩一看就是价值不菲。无缘无故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殿下说了,你对他有救命之恩,多贵重的礼物都不足以表达谢意。本来想赠送黄白之物,又怕被嫌弃。唯有玉佩,能表达一二谢意。” 叶慈嘴角抽抽,以往都是她打击人,这回轮到自己被打击。 “黄白之物……”她不嫌弃啊,她很稀罕的。 三皇子殿下太不会送礼,送一个玉佩算什么回事。这么贵重的玉佩,一看是就是御造,卖又不能卖,就只能放着好看。 “殿下果然没说错,叶姑娘虽爱钱,却取之有道。黄白之物的确不配,唯有玉佩方表谢意。” 叶慈:“……” 她能拒绝吗? 能不能将玉佩换成真金白银?真的,她不嫌弃黄白之物,她可稀罕了。 嘤嘤嘤……拿一枚不能吃也不能换钱的玉佩,只能供着,烦心。 “告诉你家殿下,祝他一路顺风,早日将身体彻底养好,安心做他的皇子殿下。云霞山,就当是出来游玩一次,玩过就忘了吧!反正这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 “叶姑娘的话咱家一定带到。玉佩还请叶姑娘收下。” 叶慈着实嫌弃。 玉佩贵重是贵重,但不能换钱,再贵重也没用。 罢了罢了,还是收下吧。 她要是不收,刘珩又该多想,万一折腾出新的事情,麻烦了。 她一把收下玉佩,“你家殿下还有交代吗?” “叶姑娘若是有空,殿下想请你去京城游玩。一切花销自有殿下负责。若是叶姑娘有什么生意想在京城开展,殿下和张家都会鼎力相助。” 叶慈客气道:“多谢你家殿下。京城最近几年都不会去。生意嘛,我守着叶家庄求个小富即安就够了,京城那地藏龙卧虎,我就不去凑热闹。” 第62章 狠狠打(二更) 62 金秋。 几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朝着城门驶来。 城门守将得到消息,登上城墙一望,那旗帜,那高头大马……联想到最近传得沸沸扬扬有关三皇子殿下的消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城门守将当机立断,下令净街,将行人驱赶至道路两旁,以免冲撞了贵人。待到车队通过,再做通行。 他这番做派,果然得到宫中内侍的赞许。就连张五郎也给予了相应的关注。 城门守将激动得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刘珩乘坐的马车位于车队靠中间的位置。京城在望,要说不激动是假的。 只是…… 即将面临一场硬战,又叫他心绪难宁。 “殿下,进城门了。” 邓少通小声提醒, 嗯! 刘珩不置可否,挑起车窗帘子朝外面看了眼,还是记忆中的京城模样,奢靡繁华,人间富贵。 路途过半,张五郎下马同刘珩告别。 “殿下,我先去衙门交差。” “去吧!” “殿下回宫,若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别着急,咱们一起想办法。” 刘珩笑了起来,“放心吧,本殿下没事。就算真遇到事,自有应对的办法。” “那……改明儿我进宫给殿下请安。” 两人道了别,张五郎领着绣衣卫前往衙门交差,刘珩则在宫廷侍卫的簇拥下进了皇宫。 他以为自己回宫的事情,没谁在意。 没想到,皇长子刘璞带着几个跟班,堵在甬道,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三弟,你可算回来了,想死哥哥了。你这身体是大好了吗?” 刘璞堵截刘珩的原因,就是想第一时间确认对方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好了。 瞧着对方一路车马赶路,气色还好,除了略显疲惫外,看不出病恹恹。难不成传言是真的?真好了? 他心头一咯噔,那个天煞孤星叫叶慈的,当真有克邪祟的本事? 他怎么就不信了。 刘珩露齿一笑,“多谢大哥,二哥,四弟挂心。托你们的福,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当真大好了?”刘璞半点不客气,围着他转了两圈,啧啧称奇。 “太医院耗费数年之功,都没能治好三弟你的病。去了云霞山几个月,就治好了?” 蹊跷! 古怪! 刘璞心里不是滋味啊,老天不开眼,怎么就让刘珩的身体好了。 明明说好了短命鬼,结果却不兑现,摆明了消遣他。 不爽! 非常不爽。 “钦天监老道有本事,改明儿我得提着重礼上门道谢。”刘珩一副得意非凡的样子,“我还要去给父皇母后请安,改日我们兄弟再约。” “别着急啊!你难得回来,咱们兄弟多说说话。” 刘璞摆明了态度,他就是找茬。 二皇子和四皇子掠阵,跟着起哄。 “父皇正在朝会,三哥这会过去也是等着。不如我们兄弟好生耍耍。” 呵呵! 刘珩翻了个白眼,谁想和这几个败类刷刷。 换做以往,他直接一通咳嗽,装似往地上一倒这帮人就散了。 今儿…… 来者不善,怕是不能善了。 他突然想起叶慈那些话,危及弱冠,正是少年气盛的年纪,何不恣意妄为。 于是,他第一次任性。 “谁要和你耍,滚!” 他怒目瞪视,将三兄弟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四皇子,本是庶出,母妃又不得宠,靠依附薛贵妃方能在后宫有一席之地。他就是大皇子刘璞的狗腿子,指哪打哪。 刘璞看刘珩不顺眼,他自然要出头露面,争个表现。 以往,刘珩病重极少出门,偶尔遇上也是病恹恹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无需刻意挑拨,看着对方要死的样子就足够心满意足。 从不知,病秧子三哥竟然也有獠牙。 他似乎狐假虎威太久,忘了三皇子是嫡出,是张皇后的儿子,岂是柔弱之人。 “你你你……”四皇子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刘珩眼神轻蔑,“再敢啰嗦,找打!滚开!” “三弟这是作甚?都是兄弟,你太过分了吧。”见四皇子不顶用,皇长子刘璞站出来,站在道德高点指责。 “比起你们,我算是客气的。让开,否则别怪我翻脸。” “身体好了,气势都不一样。大家都是父皇的儿子,你凭什么呵斥我等。” “邓少通,给我打!狠狠打!天塌下来有本殿下顶着。”刘珩一声令下。 啊? 真打啊?邓少通都懵了。 刘珩见他不动,格外生气,那眼神…… 邓少通一哆嗦,挥起拳头就朝皇长子刘璞旁边的内侍太监打过去。 “好你个邓少通,你竟然敢对咱家动手。今儿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转眼间,两帮内侍就厮打在一起。 各种闻所未闻骂人的话,从这群内侍太监嘴里吐出来,真是开眼界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打起来了? 全体懵逼,这和预判中的情况不同啊。 刘珩直接往廊椅上一坐,就看着他们打架,神情极为悠闲自在。若是有杯茶,再来点瓜子花生,怕不是能坐上半天。 “你不管?”皇长子刘璞怒气冲冲。 刘珩撩了下眼皮,“管什么,管打架吗?我喊了你们三次,让你们让开。你们不听,挨打活该。” “事情若是传到父皇耳中,你就不怕父皇怪罪?”刘璞气急败坏。 刘珩神色淡定,“如果父皇问起此事,我就实话实说,你们拦住我的去路,故意拖延时间,言语刁难欺辱。我身边的内侍看不过眼,于是代我出面教训不懂规矩的狗东西。” “老三,你莫要嚣张。” 刘珩哈哈大笑,宿“我就是嚣张,你要如何。今日这件事,无论谁来,都是我占理。就算你巧言令色,最多也就是各大五十大板。同大哥一起受罚,我甘之若饴。我是不怕的,就我这处境挨顿罚就跟家常便饭一样正常。你呢,同我一起挨罚,你脸皮受得了吗?你怕不是要被气死。” 刘璞现在就快要被气死了。 “都别打了,给本殿下住手。”他一声怒吼,还嫌不够,直接动手分开两拨人。 “我们走!” “大殿下?” “走!” 刘璞一脸凶狠,其他人都不敢和他对着干。 他深深看了眼刘珩,刘珩是破罐子破摔不在乎,但是他在乎。他在乎自己父皇心目中的印象,他在乎自己的言行。 他对刘珩说道:“今儿就此作罢,下一次我们再论长短。” 呼啦啦,一群人转眼离去。 邓少通带着三个小黄门打对方七八个人,竟然没落下风。就是脸上挨了一拳,肿了,看起来凄惨无比。 他一脸苦兮兮,“殿下!” 看着他苦相,刘珩哈哈一笑,“给你三天假,等脸上消肿再来当差。” “殿下叫我打东,我绝不打西。老奴就是担心大皇子殿下告状,薛贵妃吹枕头风,陛下会责罚殿下。” “怕什么!若是怕责罚,本殿下就不会让你动手打人。” 看着肆意飞扬的自家殿下,邓少通感慨了一句,“殿下和过去真的不一样了。” 刘珩大笑起来,“那是当然!身体好了,气顺了,和过去当然不一样。” “老奴说的不是这个。今日这个情况,换做过去,殿下肯定不会这么处理。” “你说得对,换做是过去本殿下肯定会换个方式对付过去。但是……过去的未必就真的好,现在的未必就不好。” 邓少通忧心忡忡,啰嗦道:“殿下好歹收敛些,陛下究竟是什么态度,这会还说不清。” “本殿下自有分寸。” 得知父皇正在朝会,刘珩决定先前往未央宫请安。 不过,他还是吩咐内侍,先将礼物给父皇送过去。礼物无需多贵重,关键在于心意。他一个没有封爵没有封地的皇子,本身也没多少钱,与其花钱贵重不如另辟蹊跷。 都没换洗,直接前往未央宫。 离京大半年,甚是想念母妃和新平姐姐。 …… ------题外话------ 元宝出门旅游,一边旅游一边码字,给放假都不忘码字的元宝点赞。 双倍月票走起! 第63章 母子 “娘娘,殿下回来了。” 宫人一脸喜气洋洋地禀报。 张皇后丢下手头的事情,“我儿回来了,快派人去门口迎着。让御膳房置办一桌酒菜,今儿我们母子定要喝一顿。” 李少监面色犹豫,欲言又止。 张皇后同他主仆多年,默契天成,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有事情。 “出了什么事不能直说?” “启禀娘娘,殿下之前遇到大皇子带头挡路。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主要就是殿下率先动手,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确定?” “老奴不敢胡说。” “哈哈哈……”张皇后放声大笑,显得格外激动和兴奋,“打得好!以前本宫还担心我儿智谋有余,手段不足,失于柔软。没想到出门一趟,竟然有长进了。本宫的儿子,就该有打人的胆量。” 李少监问道:“娘娘不担心吗?” 张皇后呵呵一笑,“怕皇上问罪吗?你见本宫什么时候怕过。薛贵妃本宫打了就打了,如今换我儿打他儿,很好!今儿本宫要大肆庆祝,要让后宫所有人知道本宫今儿高兴。” “娘娘……” “不用再劝。区区打架,算个屁。如果这点小事陛下都容不下,他早就气死了。哼!” 两人正说着话,三皇子刘珩在宫人的簇拥下走进大殿。 “儿子给母后请安。” “快快起来。走近些,让本宫好生瞧瞧。胖了,气色也比过去好。我儿这一趟没白出去,老天开眼,可算让你的身体好起来。” 说着说着,张皇后就开始伤心落泪。 这十几年来,他们母子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 忍了这么多年,求的无非就是儿子身体好转,求一个为难。 “是儿子的错,让母后为我伤心落泪。” “傻孩子,本宫是高兴的哭,这是喜极而泣。” 张皇后抬手轻抚刘珩的脸颊,“真好了?” 刘珩重重点头,“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再坚持吃半年一载的药,应该就没问题了。” 张皇后闻言,脸色一垮,“本宫怎么听说是叶慈的药材治好了你的病?难不成宫里的药材有问题?” “儿子不知。” 刘珩的确不清楚。 他解释道:“宫里的药材,还有太医院制作的药丸,张五哥都安排了妥当人南北各地找人检查,据说都没问题。” 张皇后眉头一蹙,“药材没问题,药丸也没查出问题。同样的药方,换成叶慈提供的药材制作药丸,结果你的病情就有了明显的改善。如此说来,关键还是叶慈的药材。难不成,那些药材经了青云子的手,就有了仙气不成?” 刘珩喝了一口茶水,“儿子以为这个问题没必要深究。之后,由张家出面问叶慈采购药材,确保万无一失。相信儿子的身体很快就能痊愈。” 张皇后闻言,表情都变了。 她似笑非笑,“事情不是这么做的。不查清楚这些药材的名堂,怎么能放心使用。入口的东西,如何小心都不过分。“ “母后!”刘珩的语气显得很郑重,“这件事我希望母后能尊重我的想法。叶慈在山中开辟了药田,或许真的有什么名堂,但儿子不想深究。” “为何不深究?事关你的性命……” “我的命是叶慈救的,我相信她不会害我。当初她大可以装傻,不将药材拿出来,如此就能省却许多麻烦。她冒着风险拿出药材,这是信任,也是承诺。她笃信我不会追究。如果我出尔反尔,那我岂不是成了反复小人。” 刘珩一脸正色,他态度坚决,绝不妥协。 张皇后呵呵冷笑,“除了你说的,还有别的原因吧。本宫听闻你和叶慈相处融洽,甚至显得格外亲密,莫非你心里头……” 刘珩打断,“母后不要多想,我和叶慈清清白白,绝无儿女私情。” “就算你们真的有私情,也不是什么大事。”张皇后的手压在刘珩的肩膀上,“既然你身体好转,是时候将你的婚事提上日程。先给你安排几个教养宫女,若是有合你心意的女子,不妨先纳为侍妾。等到正妻进门,再给予正式的名分。” 刘珩拒绝了,“儿子身体还没彻底痊愈,还需静养,不宜近女色。婚事嘛,反正也不急在这个时候。” 张皇后笑眯眯,“你不急着成亲,本宫却急着抱孙子。” “新平姐姐的婚事还没办,儿子真不急。” “新平的婚事,恐怕要出变故。” “怎么说?”刘珩诧异。 张皇后冷哼一声,“最近有人盯上了高家,明察暗访高家的烂账。高家靠着太仆寺发家,成为豪富,此事天下皆知。他们家肯定不干净。 但,只要陛下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怕就怕,陛下不肯闭眼。你也知道,你父皇穷疯了,有人在他耳边挑唆,高家能不能度过这次危机还是两说。” 刘珩不由得皱起眉头。 “有人要办高家,母后怎么不着急?” “着急有何用。”张皇后冷哼一声,“新平还没嫁过去,高家如果没本事自己擦干净屁股,那就别怪本宫修手旁观。反正,没了高家还有李家王家,天下豪富何止成千上万,本宫不是非高家不可。” “只是,母后此举落在他人眼里,未免显得薄情寡义,惹人非议。” 刘珩很大胆,当面指责张皇后。张皇后却半点不在意,反而一脸笑呵呵的模样。 她说道:“本宫从来就不是仁厚心善的人,这一点宫里宫外人人皆知。不过,你若是想帮高家,本宫不拦着。就怕你最好忙没帮上,还惹来一身腥,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还有,如果你父皇下定决心要收拾高家,任何人出面帮忙都不管用。论谁才是真正的薄情寡义,非你父皇莫属。当初他有多宠康兴发,一出事,姓康的落一个身首分离,夷三族的下场。宫里宫外说不说他刻薄寡恩。” 刘珩突然发现,母后和父皇还真是天生一对。 他忍着吐槽的欲望,“此事,我会先问问新平姐姐的想法。那毕竟是同的未婚夫。” “她的意见不重要。”张皇后理所当然地说道。 刘珩微蹙眉头,他对张皇后的说辞不太满意。 他坚持道:“还是该问问新平姐姐的想法,那是她的婚事,事关她一辈子的幸福,不可草率。” 张皇后多看了他两眼,眼神有些古怪,“出去大半年,变化果然极大。不仅身体好转,连脾气秉性都跟着改变,看起来同过去有了明显的变化。听说你来的路上,遇到了刘璞那个兔崽子,你还率先动手打了他。” 刘珩正色道:“没打他,只是打了他身边的狗腿子。” “这可不是你的行事风格。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对于打人一事,刘珩心里头早有腹案。 他张口就说道: “母后难道忘了,儿子今年虚岁十六,刚刚抽条,在别人家里就是个半大小子。还不许我有点脾气啊!” “哈哈哈……不愧是我儿,打得好。以后就这么行事,叫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母子不是好欺负的。一个庶子,也敢在嫡子头上撒野。陛下还没立他为储君就这么张狂,真要立他为储君,其他皇子可有活路。哼!” 张皇后一会喜一会怒。 怪只怪这宫里太多牛鬼蛇神,一个个张狂的样子,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被打都是活该。 换做她遇到那几个小兔崽子,非得打断他们的腿不可。 一个个不读书上进,尽整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干,典型的欠教训。 她身为嫡母,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李少监,传本宫命令,二皇子,四皇子言行不端,罚闭门思过十日,抄写经书十遍。皇长子刘璞身为长兄,不仅没有尽到教导兄弟的责任,反而带头为恶,着实不堪。令薛贵妃好生管教,莫要叫人看笑话。她要是教不好,尽管说出来,本宫替她教。” “诺!” 第64章 皇帝的恶趣味(二更) 建章宫…… 元康帝忙了一阵,伸伸懒腰。 不如年轻那会,那时候一天一夜不睡觉都不觉累。 如今,才不到一个时辰,就觉着浑身不得劲。腰不是腰,手也累,腿也累,眼睛发涩。 内侍们都是元康帝身边的老人,见他停下来,每个人各司其职,奉茶的奉茶,热毛巾敷面的第一时间上前,养生汤备上,笔墨纸砚收拾妥当,都放在元康帝最顺手的地方。 处理好的奏章,未处理的奏章,分门别类安置妥当。 一切井然有序,甚至没有发出动静。果然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内侍。 这类贴身伺候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方内监操持。但他还是接过热毛巾,亲自为元康帝敷面。 当年,他就是靠着敷面的手艺,得到元康帝的青睐,进而被提拔为监正,成为后宫首屈一指的内臣大太监。 “老方来了啊!”元康帝语气带着亲近。 方内监满脸堆笑,“什么都瞒不过陛下,老奴刚一接手就被陛下发现了。” 元康帝哈哈一笑,仰着头,感受着脸部热度,每个毛孔张开呼吸。这种感觉,用两个字形容作为贴切:舒坦! 就这么一敷,操劳一上午的疲惫,逐渐散去。 “今儿有什么新鲜事?”元康帝随口问道。 方内监一边忙着,确保毛巾保持稳定的热度,一边说道:“三殿下回宫了,先去了未央宫请安。不过,三殿下遣人将礼物给陛下送了过来。” “哦?老三出门一趟长进了,还知道给朕带礼物。说说,都带了些什么。” “都是云霞山当地的土特产,有山鸡,有菌菇,有稻有麦……还有两坛果酒,说是在酒窖里埋了三四年,味道正好。” “他倒是有心了。” 元康帝莫名的,心情有点好。 方内监感觉到了,身为心腹太监,没有人比他更擅长揣摩圣意。 “陛下今儿可要尝一尝云霞山果酒?” 元康帝笑了,“略微尝一尝,倒是不错。朕久居宫中,都快忘记市井小民们的生活。” “陛下日理万机,便是为了让市井小民们都能过上有酒喝有肉吃的好日子。” “你啊你,还是设这么会说话。事情不止如此吧,都一并说了吧,老三还干什么了?” “当真什么都瞒不过陛下。三殿下去未央宫的路上,碰到了几位皇子殿下,双方发生了一些口角。或许是急于面见皇后娘娘,三殿下失了耐心,下令身边内侍动手。” “动手?”元康帝明显愣了一下,“是朕想的那个动手吗?” 方内监点点头,“双方内侍打了一架,都没占到便宜。” 腾! 元康帝猛地坐起来。 方内监早有预料,在元康帝起来前那一瞬间,及时取走了毛巾。一切恰到好处。没有多年的练习和观察,绝对做不到如此及时。 元康帝先是皱眉,紧接着又玩味地笑起来。 “老三当真命人动手?” “此事千真万确,老奴不敢隐瞒。” “料你也不敢。” 元康帝从椅子上起身,在大殿内走动,就当是活动手脚。 他回头看着方内监,“这么说,老三的身体真的好了,不是谣传?” “据已经见过三殿下的人说,殿下的气色不错,高了胖了。已经不是昔日病恹恹的模样。” “哦?”元康帝神情变得古怪,“竟然不是谣传,难不成那个叫叶慈的小姑娘真有点门道。” “老奴不知。” “你啊,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元康帝随口调侃,“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小小年纪理应没这本事。算了,朕何必在这里猜来猜去,直接去未央宫瞧一眼就知真假。” 元康帝抬步就朝殿门外走去,宫人即刻跟上。 …… 未央宫内,皇后母子其乐融融,正在享受着相聚后的第一顿家宴,母子两人家宴。 当宫人通报,说陛下来了,已经到了宫门,张皇后笑容瞬间就收了起来,那变脸的速度凡人望尘莫及。 她特别嫌弃地说道:“好好一顿饭,糟蹋了。倒胃口!” 她将筷子往桌上一扔,漱口,擦拭嘴角,已然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刘珩可不敢放肆,他也没资格在元康帝面前放肆。 第一时间起身,朝宫门外迎接。 即便张皇后叫他,也不能阻挡。 任性归任性,该守的规矩礼仪也该守着。 这叫做松弛有度,进退有据。 “哈哈哈……” 老远就听见元康帝的笑声。 “老三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朕。都说你身体好了,朕还不信。今日一看,果不其然。老三有福气。” “儿臣给父皇请安!”刘珩躬身一拜,行了个大礼。 元康帝站着没动,反而问道:“委屈吗?” 这话有些诛心。 端坐在餐桌前的张皇后闻言,顿时就垮了脸,很不满意。 刘珩微微躬身,“儿臣不委屈!儿臣感激父皇,让儿臣有机会出京长见识。” 元康帝点点头,勉强满意吧。 他再次问道:“真不委屈?你要是觉着委屈,就说出来,朕会补偿你。” “儿臣只有感激和庆幸,并无丝毫委屈。” “哈哈哈……你的确该庆幸,出趟门身体好了。没想到天下间还有这等好事。皇后,你怎么不笑,难道你不高兴吗?” 元康帝径直朝张皇后走去。 刘珩侧身让道,然后紧跟上去。 张皇后当即展颜一笑,“谁说我不高兴,我是乐在心里。不像某些人,表面乐呵呵,背地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皇后这是话中有话啊!朕听说,你罚了三位皇子。” 张皇后挑眉,“是啊!一个个越大越不成器,尽干些偷鸡摸狗的腌臜事。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又是嫡母,理应担负起教导皇子的责任。陛下觉着我做得对吗?” 元康帝似笑非笑,“老三和老大他们打了一架,你很高兴吧。” 刘珩:“……” 无话可说,当即跪下请罪。 不必讲缘由不必说前因后果,身为儿臣,这时候最恰当的做法就是跪下。别管其他,先将姿势做足,做出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肯定没错。 元康帝果然瞥了他一眼。 张皇后反问陛下,“难道不该打吗?一群缺乏教养的东西,真不知大儒们平日里都怎么教的,没一个学好。” “皇后是在指责朕养而不教吗?” “不敢!陛下吃了吗?我们一家难得碰到一起,陛下若是不嫌弃,不妨一起用膳。” 元康帝玩味一笑,“不了!朕就是过来看看,老三是身体好转,朕心甚慰。不过……刚一回宫,就闹出兄弟不睦的情况,还打架,是朕的失职。 其他皇子那里,就不劳烦皇后操心,朕自会安排。皇后还是抽空多管管老三,出门几月就变得如此张狂。将来开府出宫,身边缺少提点,岂不是要翻天。” “儿臣不敢!”刘珩果断请罪。 “你胆子很大嘛,管教自个兄弟很是威风。”元康帝似笑非笑。 刘珩低着头,“儿臣知错!” 元康帝哈哈一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皇后继续用餐,朕就不烦你。” 气氛被破坏,元康帝一脸得意的表情离开未央宫。 他就是来给张皇后添堵的。 张皇后想要痛快乐呵,做梦! 没他的允许,这宫里谁都别想高兴。 啪! 皇帝刚走,张皇后就砸了手边的茶杯。 “老匹夫!”她张口大骂。 刘珩微蹙眉头,挥挥手,示意宫人收拾干净。 他重新坐到餐桌前,“母后没必要置气,这是早就能料到的情况,犯不着。” “你父皇骂你要翻天,就差指着你的鼻子说你造反,你还云淡风轻不在意。你的心可真大啊!本宫没你那么大的心,本宫就是痛快,就是要骂人发泄。” 刘珩苦笑一声,“骂人又能如何?” 张皇后眼一瞪:“打人又能如何,你还是打了。这和本宫骂人的道理是一样的。不让本宫骂,还不如将本宫活活憋死。 算了,你今天刚回来,不要被那老匹夫败坏了兴致,我们母子继续吃饭喝酒。他想看到我们愁眉苦脸的样子,偏不如他的意。” 第65章 过继怎么说 “让金吾卫好好查查这个青云子,找到人之后带到京城来。” 元康帝面色沉沉,回到建章宫越想越不对劲,于是就有了这么一道口谕。 “老三的身体明显好转,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朕不相信那个叶慈有本事治好老三的顽疾,此事定和青云子有关。” “陛下,三殿下到达云霞山之前,青云子已经离开。” 方内监小声提醒道。 元康帝呵呵冷笑,“离开了又如何。谁能保证他没留下锦囊秘籍给叶慈。” “只是,青云子云游四海,想要找到人恐怕不容易。” 元康帝明显是志在必得,“此事交给金吾卫办,他们自有办法。如果通过叶慈都找不到青云子,就只能昭告天下,谁提供青云子大的行踪线索,必有赏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朕就不相信青云子还能上天入海不成。只要他还在大周境内,就一定有办法将他挖出来。” …… 张五郎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回了京城交了差,歇了一两天,他便寻了个机会同张家大老爷,也就是他父亲张培申提起为叶慈办房契地契的事情。 张培申没有斥责他,而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答应叶慈,帮她单独立户。有了正式的户籍,云霞山的房子土地就能登记在她的名下。” 张培申嗤笑一声,他是真的看不起这个蠢儿子。 “她今年多大,你如何帮她立户?你到底懂不懂朝廷的户籍制度,就随意承诺别人。真是荒唐。” 张五郎有点愣,“不能吗?朝廷以前不是立过女户吗?” 他可是自信满满答应了叶慈,可不能在老头子这里掉链子。 “那是年满二十周岁的女子,还得有人作保方能单独立户。叶慈她有二十岁吗?她一个小姑娘,如何立户?”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别说在封建王朝,就是在后世现代社会,未成年也不可能单独立户。未满十八岁之前,必须得有监护人。 叶慈十二三岁的年纪,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可能单独立户。 张五郎:“……” 是他莽撞了。 只是,承诺已经做出,总不能临时反悔吧。而且这件事在三皇子殿下那里也挂了号,他要是办不成,叶慈鄙视他,三皇子刘珩肯定也不待见他。 他谄媚一笑,“老头子,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张大老爷张培申轻蔑地扫了眼蠢儿子,“老夫政务繁忙,没别的事就退下吧。” 言下之意,本老爷这么大一个官,哪有空替蠢儿子擦屁股。滚蛋! 张五郎立马急了,难得求人一回,“爹,我的亲爹,这事你必须帮我办成了。这不光是我的事,和三殿下的身体也是休戚相关。” “怎么就和殿下的身体有关系了。你可别胡说八道,老夫不上你的当。” 父子二人斗智斗勇多年,大老爷张培申可谓经验丰富。 蠢儿子一交叫唤,他就知道对方要整什么幺蛾子。 “儿子这回没骗你。”张五郎为曾经的年少轻狂,黑历史落下了后悔的汗水,冷汗都出来了。 “儿子实话和你说吧,以后咱们张家得长期从叶慈那里购买药材。殿下就是吃了叶慈的药材,身体才有了明显的好转。殿下离着身体痊愈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可不能断药啊! 要是办不成户口,叶慈肯定和我翻脸,一怒之下不卖药材,这不是要命嘛。老头子,你的宝贝外甥三皇子殿下可就指望你活命啊,你能袖手旁观。” 大老爷张培申刚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内情。 “你不是说宫里的药材没问题吗?” “是没问题,可是也不治病啊。你别问我问题出在哪里,我到现在都没琢磨明白。唯一能确定的是,叶慈的药材灵验,不说药到病除,至少对得起价钱和期待。” 大老爷张培申沉默不语,张五郎急了。 “这事到底能不能办,你倒是给句话啊!” “叶慈年纪小,不明白脱离家族的严重性,难道你也不明白吗?你有没有对她说清楚这里面的利弊,冲动行事,万一将来后悔,保不准被人秋后算账。” 大老爷张培申的担心不无理由,这个年代别说女子,就是男子脱离家族都是寸步难行。没有家族,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令人惊恐不安。 当然,有时候家族的确是拖累。 但,不可否认人多力量大,很多时候一家一姓更能拧成一股绳,发挥百倍的作用。 就比如张皇后若是没有家族,孤身一人进宫,早八百年就被废了。 元康帝需要张皇后敲打薛贵妃,更需要张氏一党制衡薛氏一党。家族就是宫中女人的依仗。 这个道理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通用,没有家族和娘家支持的女子嫁人后,被婆家弄死都没人帮忙出头。这就是现实。 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涉及到财产,性命,子女后代,继承…… 人生大事都在其中。 帮一个小姑娘脱离家族,这是得罪人的事情,还害人害己。大老爷张培申看着自家蠢儿子,越发嫌弃。 嘿! 张五郎说道:“叶慈年纪是小,可她比大部分成年人都要有主见。她早就想脱离叶家,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且,叶家对她那是格外嫌弃,恨不得从没生过她。她有家族等于没有,不如干脆坐实这个没有。” “她亲口这么说的?” “她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聊了好几次,关于立户一事,我再三确认,她是愿意的。并且已经考虑得很清楚。” “糊涂啊!”大老爷张培申感叹道,年纪太小,轻易做出决定,未来某一天说不定玖就后悔了。 张五郎却不这么看,“以叶家的做派,我倒是认为的决定看似疯狂,实则明智。” 大老爷张培申,“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都自以为是。老夫问你,叶家会放弃叶慈吗?” “肯定会。就算叶家不肯放弃,我也会逼着叶怀章签契约。叶家根本不稀罕叶慈,尤其是叶慈没有帮叶家攀附殿下,更遭嫌弃。” 张五郎这话倒是不假。 叶家以叶老太太为首,外加一个大夫人苏氏,恨不得马上同叶慈脱离关系。天煞孤星,莫要祸害叶家老小。 大老爷张培申斟酌了一番,说道:“这件事可以办,但不能按照你的想法办,得柔和些,迂回些。不能让有心人逮着这件事当靶子。” “父亲的意思是?” 大老爷张培申眼一瞪,显得极为不满,“你还太嫩,考虑事情不够周全。此事我会吩咐管家去处理,尽可能让各方面都满意。” …… 平武侯叶怀章下衙回府,同夫人苏氏一起用晚餐。 孩子们都在老太太那里陪着,夫妻二人懒得清静一回。 喝了几杯酒,叶怀章有些上头,他突然问道:“将叶慈过继出去,夫人意下如何?” 大夫人苏氏明显错愕。 定了定神,她问道:“侯爷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侯爷打算将四丫头过继给谁?族中谁家没孩子,竟然不嫌弃一个天煞孤星。” “你不反对?”叶怀章有一些些意外。 苏氏正色道:“我为何反对。那孩子从小不在我跟前,要说有多深的感情,那是哄人的。我也时常困扰,究竟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那个孩子,到底是接回来还是继续留在山庄,至今没有个主意。 如果侯爷打算将她过继出去,仔细想一想,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我和她都算是解脱了。” 说完,苏氏还唏嘘感叹了一番,十分惆怅。 叶怀章深以为然,全府上下都被叶慈困扰,究竟该以什么态度对待她。 如果叶慈帮助叶家攀附三皇子殿下成功,事情反而简单了。身为功臣,当然是接回来。 可是…… 叶慈不仅不肯帮忙,似乎对叶家满怀怨恨。将一个心生恨意的姑娘接回家,着实不妥。 也因此,叶怀章对于叶慈的去留,老太太许氏的态度,一直是默许。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他没意见。 “过继一说其实有些勉强,因为并不是过继给叶氏族人。” 苏氏闻言,惊了。 生怕隔墙有耳,下意识压低声音问道:“侯爷不会是将她卖了吧?” “胡说八道!你把本侯爷当拐子了吗?略买人口触犯大周律……本侯爷又不是穷疯了,穷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侯爷到底什么意思,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如何明白。”苏氏埋怨道。 不怪她做出拐卖人口的想法,实在是这事,明说是过继,却又不是叶家族人,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买卖。 叶怀章叹了一声,“其实,早就有人给本侯建议,叶慈这孩子继续留在家谱上,只会妨碍咱们一家子。如果有办法让她离开叶家,彻底脱离,妨碍自然就没了。” “侯爷的意思是将她从家谱上除名,就当是咱们侯府从来没有这个人?” “也没你说的那么无情。哎,差不多就是你这意思吧。夫人意下如何?” “敢问侯爷,打算将叶慈过继给谁,是熟人吗?” 紫笔文学 第66章 豆腐烤鱼(二更) 叶慈进了一趟山,钻深山老林子,一钻就是半个月。 出了山,才发觉降温了,冷飕飕。 赶紧加了件棉袄,回到庄子就往小厨房钻,她要烤火。 将自己好好打整了一番,穿着去年做的面棉袄,坐在小火炉前面,烤着火吃着茶,再来两个过边馍填填肚子。 钻老林子,条件有限,天天吃干粮,吃得她口舌生疮,快要抑郁了。 今儿,非得敞开了胃口大吃大喝,不吃胖三斤绝不罢休。 “今天吃豆腐烤鱼,蒋师傅没问题吧?” 蒋胖子还真有点为难,“做鱼的手艺,还是东家最好。我总觉得自己做的鱼,还是欠了点火候。要不,劳烦东家掌个勺,我在旁边偷师学艺,给你打个下手。” 叶慈抿唇一笑,“都和你说了无数遍,快火豆腐慢火鱼,你的豆腐已经出师了,没道理做鱼还是半桶水。今儿还是你掌勺,我从旁指点,看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好嘞!那就辛苦东家守着小厨房,我要开始准备了。” “你准备你的,我吃我的馍。” “东家少吃点馍,胀肚子。万一吃饱了,一会豆腐烤鱼做好了,你就吃不下,怪可惜的。” “放一百个心,今儿我胃口好得很。” 吃了半个烤馍,太干,嚼得牙齿痛。 说个小秘密,叶慈去年才换完牙,一口白白的牙齿是她最在意的。 这年头可没有补牙,既没那技术,也没那材料。牙齿要是坏了,那就是真的坏了,都没法子修。所以,她格外爱惜自己的牙齿。 馍太硬,直接换成烤馒头,烤得焦黄焦黄,掰开往里面放一勺油辣子,那滋味,她最爱。还可以换个口味,比如放点酸菜,或是酱菜。 要是有条件,放青椒肉丝是个不错的选择,好吃啊! 将馒头当成包子一样吃,格外有劲。 蒋胖子以前总说她吃得稀奇古怪,她则是理直气壮,“正是因为吃得稀奇古怪才能变化出更多的菜式品种,总是老三样,吃一辈子能不腻。 你身为厨子,怎么能如此保守。你应该多想想新菜式,多搞搞新口味。谁规定满头不能夹着菜吃,偏见,狭隘,短视……” 一番强词夺理,倒是将蒋胖子给说服了,深以为然。 是他狭隘了,吃食,自然是怎么好吃怎么来,哪能拘泥于形式。太保守啊! 鱼处理干净,抹料,腌制。 豆腐泡水。 配菜切段准备。 调料味备齐。 先将鱼用铁签子撑开,放碳炉子上,小火慢烤。 堪堪将鱼烤至七八成熟,接着小火炉配上长方形平底铜锅,平底锅是吃货叶慈为了吃各种烤的食物,特意花钱请匠人打造的。 倒油,煎油,油熟,开炒…… 叶慈坐在凳子上,支棱着下巴看蒋胖子操作豆腐烤鱼,时不时点点头。 “这不挺好的,慢工出细活。做鱼想做得好,就不能急,也不能慢。这里面的窍门你是多年老厨子,肯定能领会。” 蒋胖子也觉着今儿发挥得不错,曾经那种每次做鱼的窒涩感没了,反而多了点小小自信。 “东家一会仔细尝尝味道,给我多提点意见,有没有需要改进的。” “下次可以设考虑用嫩豆腐,你厨艺好没必要如此小心翼翼。老豆腐还是差了点火候,不够入味。” “东家说的对,下次再做这个菜我就用嫩豆腐。云霞山水好,做出来的豆腐都比外面卖的更香。双河镇那边好几个饭馆都在问,我们的豆腐卖不卖?” 叶慈笑了起来,“卖给他们几张豆腐菜方子,这才多长时间,就开始问我们买豆腐。看来生意不错嘛,客人应该很喜欢我们提供的豆腐菜肴。” “东家仁义,没有多收他们钱。” “都是邻里,犯不着为了一点钱斤斤计较。而且,我也想将豆腐类的菜肴推广出去,以后种植大豆的人才会越来越多。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在于,我们不靠那个赚钱。” “东家果然通透。” 蒋胖子竖起大拇指,内心着实佩服。 东家想要推广大豆种植,却因为本地农人不兴种植大豆,于是乎另辟蹊跷推广豆腐品类的菜肴,以市场价卖了几个菜肴方子。 这不,双河镇的饭馆问是叶家庄采买豆腐,只因为别家没有叶家庄的好。 蒋胖子敢说,叶家庄的豆腐是整个武清县,甚至整个州府最好的。 三皇子到叶家庄才几个月时间,病就好了,这是最好的样板,没有比这更硬气的。 只可惜,东家不肯拿三皇子殿下宣传。 叶慈的态度很坚决,“闷声发大财才是上策,咋咋呼呼命短。” 敢拿皇子殿下当广告,就是典型的嫌命长。 上辈子,叶慈见过太多一朝得势,就开始咋咋呼呼的人,以为自己天下第一,牛逼得不行。这类人,十有八九要不了几年就得完蛋。 那时候,找老爹看风水测吉凶算命最多的人,就是这类爱咋呼的人。 见得多了,叶慈虽然年轻,也从别人身上吸取了足够多的经验教训。 别说不肯拿皇子做广告宣传,她恨不得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大家都忘了吧,全当一场梦。 庄子上的庄丁们,被她接连敲打了好几次,才老实下来,再也不敢提皇子养病一事。 吃着豆腐烤鱼,再来半碗米饭,已经入味的豆腐是最好的下饭菜。 叶慈吃得痛快,舒坦。 她对蒋胖子说道:“出师了,以后你可以放心大胆做鱼。” “东家明儿想吃什么?”蒋胖子一脸乐呵呵,“要不明儿做个豆瓣鲫鱼。我叫小子们明儿去池塘里面钓几条鲫鱼上来。” “听你的。没想到天气一下子就冷下来,趁着没结冻,多吃几回鱼。明天不要光弄雨,我记得还有几条腊猪腿还没吃完,拿出来吃了吧。” “不仅剩着腊猪腿,还有腊鸡,腊鸭。” 叶家庄的冰窖,主要作用除了解暑,就是用来冷冻食物。 没电没冰箱,冰窖就是天然的冰箱。 刚商量好明儿吃什么,吴庄头就从外面进来。 “老吴快来烤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上吃豆腐烤鱼。”蒋胖子又添了一副碗筷。 “一得到东家下山的消息,我就急忙从双河镇赶回来。”吴庄头搓着手。 叶慈微微颔首,“辛苦你了,事情还顺利吧?” “东家放心,都是做惯的事情,没出漏子。不过,我在双河镇上听到一个消息,也不知道真假。” “什么消息?”叶慈伸筷子夹了一片鱼肉,随口问道。 吴庄头喝着热茶暖胃,“听说县令大人即将被调走,新来的县令大人还不清楚具体是谁?” 叶慈愣了一下,“县令大人为什么会被调走?我记得他要明年才满三年任期。” “所以说此事古怪,谁都不清楚里面的缘由。镇上的税吏和衙役谁都说不出一个子丑卯寅,这事来得太突然。我担心会不会是有人盯上了咱们云霞山,要在官面上为难咱们。” 的确有这个可能。 叶慈放下碗筷,如果真的是上面有人故意针对云霞山,她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蒋胖子在一旁插话,“能不能写信问问张公子,他在京城消息灵通。到底是不是有人故意针对,好歹做到心里有数。” “先看看情况再说。不能事事指望别人,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叶慈定了调子。 她吩咐吴庄头,“明儿你带人上县城,多花钱没关系,关键是要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如果县城打听不到,那就去府城。既然传出撤换县令的消息,此事肯定不是空穴来风。早做准备肯定没错。” “明儿我就带人进城。” 吴庄头当即应下。 匆匆刨了两碗饭,早点歇息,养精蓄锐,明日到县城大干一场。 叶慈端着茶杯坐在窗户边,听着外面狂风呜呜叫唤。山里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一会冷一会热的。 不出意外,过几天又会热起来。 不知道师父青云子这会在忙些什么?云游到何处? 她倒是想给师父写信,也得知道师父的落脚点才行。身为云霞观关门弟子,可怜的娃,师父都弄丢了。 第67章 好消息坏消息 张府二管家张义带着几车礼物来到云霞山。 昨天冷得裹三层棉袄都嫌不够,今儿艳阳高照,热得恨不得将身上的衣服全扒了。 这山里的天气啊,就跟孩儿脸似的,变幻莫常,一会好一会坏。 总算到了目的地。 新宅子大门紧闭,静悄悄的。 老宅子这边大门敞开,有人进出。 见此情况,张义暗自点点头,深以为然。 看样子叶慈依旧住在老宅,新宅子在三皇子殿下离开之后一直空着,她并没有住进去。 如此甚好! 别人都说叶慈是个山野丫头不懂规矩,张义却从中看见了叶慈懂规矩的一面。只不过她守的是大规矩,女儿家的小规矩她是不遵守的。 一边揣摩着叶慈的脾气性格,一边派人通知,张府来人,请叶慈出面一见。 “张家派人来了,难不成是本姑娘的事情有了眉目。快快将人请进来,请到前厅做客。” 也不知道这回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如果不能立户,她就只能继续留在叶家。 虽不影响她现在的生活,但着实膈应人。 不管好消息坏消息,总得见了面才知道。 “叶姑娘?” “你是” 叶家庄前厅,叶慈好奇地打量对方,年纪不小,气派挺大,但应该不是张家主子,很可能是得用的心腹下人。 “小人张义,是张府二管家,奉我家大老爷的吩咐,特意来见叶姑娘。” “原来是张管家,幸会!不知你家大老爷” “我家大老爷是五郎的亲爹。”张义解惑。 他是张府的老人,有本事,又得当家人看重。他是看着张五郎长大,故而他完全有资格称呼张五郎为五郎,而不是公子,以示亲近。 叶慈恍然大悟,一边揣测一边问道,“不知张管家为何事而来。” “自然是为了姑娘的要紧事而来。此事有些麻烦,我家大老爷不放心,特意派小人过来问问叶姑娘,是不是真心要脱离叶家?” “真心如何?不真心又该如何?” 张义郑重说道:“若是真心,就得按照真心去办。若是不真心,我家大老爷的意思是,想劝劝叶姑娘莫要急着做决定。 你现在年纪尚小,一个家族对于女子的重要性。历朝历代,失去了家族又有产业的女子,下场通常都不太好。 事关叶姑娘的前程未来,也关乎着身家性命,如此大事不可儿戏,希望叶姑娘能慎重考虑。” 叶慈笑了。 张家特意派人过来陈述利弊,可见是真心帮她这个忙,并非敷衍。 她很高兴。 张五郎没有欺骗她,的确是说到做到。 “请张管家转告贵府大老爷,此事我已经考虑清楚,我是真心实意想要脱离叶家,独立出来。” 张义微蹙眉头,“叶姑娘可知道这里面的风险?” “我自然知道。家师早已经对我阐明了其中利弊关系。” “叶姑娘不担心吗?” “担心有人惦记产业,设计害我?反正我没有家族,被人害了也没人替我出头,对吗?” 张义点点头,他正是这个意思。看来他想差了,叶慈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 叶慈笑了起来,“多谢张管家关心。就算我不脱离叶家,害我的人依旧会害我。甚至害我的人就来自于叶家。其实,我主动脱离叶家,对叶家也是一件好事。我想,叶家应该不会反对吧。” 张义愁眉苦脸,斟酌着说道:“平武侯的确没反对。只是叶姑娘未免太委屈,太吃亏。何不等几年,等你及笄,我家大老爷亲自替你保媒。 就凭你治好了三皇子殿下的病,这个忙无论如何张家都会帮到底。有我家大老爷出面,定能给叶姑娘保一桩如意婚事。届时,你就有了依仗,可以问叶家讨回他们欠你的,至少可以要回自己的嫁妆。” “我不想等。” 叶慈掷地有声。 “叶家让我不开心,如果有办法,我不想拖下去。至于嫁妆,我自己就能挣,何须看叶家脸面讨要嫁妆,而且我也不稀罕叶家的嫁妆。再一个,嫁人与否,嫁什么人,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不如过好当下,再图将来。” “这么说叶姑娘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更改。” “正是!”叶慈脱口而出,没有丝毫迟疑。 她会为自己的决定承担一切后果,无论是好的坏的。就算前面布满荆棘,她也会趟过去。 师父说过,叶家是她的劫,她必须靠自己度过这个劫难。 师父还说,她欠了大夫人苏氏一个恩情,生育之恩,迟早是要还的。 如何还,师父不曾提起过。 她也曾尝试用铜钱卜卦,一塌糊涂。就她半桶水的水平,灵窍时灵时不灵的体质,卜卦太为难铜钱,铜钱表示咱们没关系。 她甚至想将师父的龟壳偷出来卜卦,结果师父料事如神,将她捶了一顿,才肯老实。 无论这个劫是什么,恩情要如何还,她想来想去还是要尽早脱离关系。先脱离法理上的关系,将来再说亲缘上的关系。 嫁妆不嫁妆的,别人稀罕,她可不稀罕。 那点破烂东西,她就没看在眼里。 她虽然没有去过叶家,却也知道叶家的情况是一年不如一年。平武侯叶怀章在官场不得重用,懦弱外加耳根子软,这种人只能勉强守成。 这般情况下,试问叶家能给她叶慈准备多少体面又值钱的嫁妆? 最多就是给点破烂打发,当她是打秋风的穷亲戚。 张义沉默良久,最终叹了一声。 “既然叶姑娘打定了主意,关于立户一事,必须对你说明。” “张管家请说。” “你年纪幼小,历朝历代都不可能给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立户。即便你是男子,没到年纪也是不能立户的。这是朝廷律法,也是族规家法,你可明白?” “我明白。” 所以才会找上张五郎帮忙,依靠张家的人脉关系网替她办成立户一事。 眼看着要说到正菜,叶慈竖起耳朵细听。 “叶姑娘想要脱离叶家,又有法理可循,不怕事后被人抓住当靶子,我家大老爷想了一个办法,就是过继。” “过继?”叶慈有点懵。 “只能过继。以你目前的情况,这是唯一合理合法,又不会被叶家追究的法子。还能在官府登记备案,从今以后法律上你就不再是叶家人。” 叶慈蹙眉,“过继给谁?将我过继,岂不是说我头上没了叶家,又多了一个祖宗?” 她不乐意啊! 当家做主惯了,谁乐意头顶上多个祖宗。 张义说道:“叶姑娘莫急,你听我细细道来。有这样一位先生,早年间遭遇打击,于是绝了仕途的想法,做了我们张府的清客。他无子无女,也没有妻妾,家族那边也断了传承香火。 我家大老爷亲自和他谈了谈,他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只要叶姑娘不反对,他愿意收你为义女,而你要做的就是为他养老。 此事有我们张府作保,叶姑娘不用担心这位先生有歹心。若他真有歹心,我们张家也不是摆设,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叶慈沉默良久,“此事重大,我需要时间考虑。” “这是应该的。” “我能问问,你口中的这位先生,莫非有什么危险来历?” 张义先是一愣,接着笑起来,“叶姑娘放心,这位章先生并无危险来历。即便有,几十年过去也都成了过往云烟。” “他姓张?” “章,立早章的章。在我们张府做了二三十年清客,学问很好的。如果叶姑娘愿意为他养老,将来你要请教学问,或是官场上的事情就方便许多。不敢说别的,论学问,这位章先生不输当世任何大儒。” 这么牛逼? 如此牛的人物不出山做官,却躲在张家做了个清客。要说他的身份来历没有威胁,叶慈怎么不敢相信呢! 学成武艺,货与帝王家。 读书人的追求,也是唯一的梦想,就是做官。 学问越大,越是要做大官。 学问堪比当世大儒,却不肯做官,默默做个清客,怎么想怎么古怪。 不行,她得琢磨琢磨。要不,卜一卦? 第68章 起卦(二更) 让吴庄头安顿了张义一行人,叶慈躲在宿书房,偷偷拿出珍藏的铜钱。 这不是普通的铜钱,这是经过他师父青云子点化后蕴含道法的铜钱,专门用作起卦。 很灵验的! 反正,师父青云子每次用这些铜钱起卦,那是一算一个准。 叶慈知道自己是个半桶水晃叮咚的水平。 为了确保卜卦顺利,她特别郑重。 TMD,这回无论如何也要准,必须准。 所以,她沐浴焚香,仪式感十足,还少吃了两顿饭,饿得人都瘦了两圈。 瞧瞧她下巴尖的,都是饿的。 起卦之前,又净了手。 还是不放心,总觉着仪式感差了点。 咚! 她拍了下自己的头,“忘了。” 差点忘了最最关键的一步,祈求各路祖宗们保佑。 “弟子叶慈,特选黄道吉日起卦,请各路祖先看在弟子虔诚的份上,这回一定要准。如果准的话,明儿我给你们供上一整只烧鸭,外加五年窖藏酒。这还不够的话,那就两只烧鸭。要是祖宗们不爱吃烧鸭,那就烧鹅。得罪二花就得罪,为了祖宗们我豁出去了!” 一番不伦不类的祷告结束,叶慈正式开始起卦。 一定要准哦! 口中默念要诀,双手抱握铜钱,晃晃晃 撒手,铜钱落在桌上。 这是 老天爷欺负她,祖宗欺负她。 不成卦啊! 气死她了。 她大怒,指着云霞观方向,大骂,“一群光吃没用的东西,我年年供着你们都是浪费钱。改明儿就把你们砸了!” 轰隆隆 这是惊雷? 祖宗们发怒了? 现世报这么快? 叶慈差点吓傻了,回过神来,冲出书房大吼一声,“到底怎么回事?谁在败坏本姑娘的大事?” “启禀东家,蒋师傅在爆爆米花,刚刚爆了一锅,可香了。东家要不要尝尝味道?” 淦! 叶慈又怒又喜。 还以为是惊雷,原来是爆爆米花,虚惊一场。 她就说嘛,祖宗不能这么灵验。这要有现世报这等本事,身为云霞观门下弟子,她早八百年就开挂,成了当世神算子。 怒的是,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手感,被这么一炸,全都毁了。 饿了两顿啊! 整整饿了两顿才攒起来的手感,就,这么,没了! 她找谁说理去? 找谁理赔去? 还有没有王法? “去去去,本姑娘不吃爆米花。告诉蒋胖子,明儿吃烧鹅,本姑娘要吃两条腿。” 丫头娟儿半懂不懂,呆愣愣的。 “东家嘴馋了吗?” 叶慈:“” 她好心塞。 “东家能不能不要吃鹅,自从有了二花,耗子都少多了。真的,我不骗你。” 丫头娟儿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落忍。 叶慈哼哼两声,“你要是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我就不吃烧鹅,可以考虑吃烧鸭。” “东家真好!” 娟儿欢天喜地跑走了,她要去告诉蒋师傅这个好消息。 叶慈怒甩衣袖回房。 看着桌上的铜钱,她就一阵心塞。 她指着铜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说说你们,空有道法,却一无是处,连卜卦都不会要你们何用。不如拿着你们上大街上买两碗豆浆,喝一碗倒一碗,哼!” 嘴上格外嫌弃,动作却又格外轻柔地拿起铜钱,装箱。 哎 一声叹息。 “本姑娘与道无缘啊!奈何啊!” 心酸啊! 本以为开了窍,又日日抄写道藏经典,怎么着也得给她点甜头吃吧。 结果呢没天分就是没天分。 罢了,罢了,既然卜卦不出吉凶,那就全凭心意做事。 次日一早,她郑重告诉张义,“我想好了,接受贵府大老爷的建议,选择过继给章先生,我会为他养老。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云霞山一切和他无关。若是他擅自伸手,我不会客气。” 果然如此! 张义根本不意外她会做出这个决定。 他说道:“这是当然!既然叶姑娘已经做了决定,你就等着好消息吧。叶家那边,不用你出面,该走的手续都会一一办妥。另外,庄子上如果有叶家的奴仆,能否给我一个名单?这些人是留是走还是回叶府,总得有个安排。” 叶慈笑道:“庄子上已经没有叶家的奴仆。这些年,我一直在清理,都清理干净了。” 好手段啊! 张义多看了她两眼,小姑娘年纪不大,做事却颇有章法,不知道将来谁会娶她。 “叶姑娘早有准备,我就不多费心了。另外,有个事叶姑娘或许还不知道,徐大人即将出任武清县县令。” “哪个徐大人?”叶慈惊了一跳。 “自然是徐久治徐大人。三皇子殿下好不容易才拿下武清县,当然要安排信得过的人。徐大人同叶姑娘相熟,你们已经合作过,相信将来也会合作愉快。” 叶慈:“” 她眨眨眼,问道:“张管家的意思是,武清县是三皇子殿下特意拿下来的?” “正是!” “他要武清县做什么?一个破县,土地不肥沃,人口不多,穷地方他要来做什么?徐大人好歹也算是他身边的老臣子,怎么能这么对待,这会寒了人心啊。人家徐大人在京城做得好好的,突然被安排到武清县做县令,这和发配有什么区别。” “叶姑娘莫要开玩笑,武清县再破,下辖上百里地盘。身为一县县令,牧民数万,赋税数千两,怎么着也比穷京官强多了。” 叶慈哦了一声,“张管家的意思,徐大人在京城没有油水可捞,一直穷哈哈。三殿下体恤他,所以派他出任武清县先领个,给他一点甜头吃。” 张义连连摆手,“我可没这么说,叶姑娘莫要栽赃。什么油水不油水,都是替陛下当官,自然要尽心尽力。钱财本是身外之物,莫要提钱,俗气。” 呸! 叶慈笑了起来,“想捞钱,有那么多地方可选,为何独独挑中武清县?我很好奇,这事陛下知道吗?陛下怎么会同意三皇子殿下往武清县安插官员?” “此事另有内情。前段时间,皇长子的人得了两个上等县,那是一等一的富庶地方。三皇子殿下回宫后得知此事,于是动了心思,寻了机会亲自问陛下要来了武清县。徐大人也是乐意的,外放总比留在京城每日战战兢兢强一些。” 张义这番话透露出太多的内情。 首先是皇长子刘璞明显更得陛下喜欢,两个上等县说给就给。 反观刘珩,堂堂嫡出皇子,就只要一个中等县,还是个山区县。无论是从质量,还是从数量上,都比皇长子刘璞矮了一截。 啧啧 照着这个局面发展下去,莫非皇长子刘璞真的有机会被立为太子? 刘珩真的只能做炮灰? 先替刘珩掬一把同情泪。 离死不远了啊! 就算养好了身体,迟早也是要被灭的。 可怜! 可叹! 她摇头叹息,张义一脸糊涂。 她摆摆手,“和你没关系,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心情有点惆怅。张管家赶着回京,我就不留你了。这一次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下次你来,我一定好生招待。” “叶姑娘客气。徐大人不日就将启程赴任,将来叶姑娘若有为难之处,可以和徐大人商量。相信以你们的交情,徐大人定会尽力相帮。” “徐大人做了本地父母官,我肯定尽力配合,绝不添乱。张管家莫要再提交情二字,他是官,我是民,还是个小女子,传出去恐对徐大人官声有碍。” 张义闻言,不由得笑起来。 “还是叶姑娘考虑得周到。” 送走了张义一行人,心情有些惆怅啊! 她望着北方,望着京城方向,很想问问住在宫里的刘珩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会想到将徐久治安插在武清县当县令? 当初他说会有安排,莫非,就这? 呵呵? 这个安排宿真够大的。 刘珩啊刘珩,你脑壳长包了吧! ------题外话------ 双倍月票最后一天,冲啊! 第69章 千错万错 “过继?怎么会是过继?” 叶二郎恍恍惚惚,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更令他不满的是,过继一事竟然是父亲主动提出来,老太太许氏和母亲苏氏都没有反对。 她们怎么可能反对,终于摆脱了天煞孤星,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二哥,你莫非舍不得?叶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还真当她是亲妹妹啊!我告诉你,你的嫡亲妹妹只有一个,就是我。” 五姑娘叶卫兰相当霸气,一副小霸王当仁不让的模样。 叶二郎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不认为这么做很过分吗?” “会吗?叶慈并不稀罕侯府,我们在云霞山那会,她摆明了要和我们撇清关系。如今,将她过继出去,也算是求仁得仁。我们侯府从此彻底远离天煞孤星,运势定会好起来。” “法理上,她和我们侯府脱离的关系。但是你别忘了,论血缘关系,她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二哥真会说笑。你当她是姐妹,她认你吗?相处那么久,她有叫你一声二哥吗?从头到尾都是称呼你为二公子。她自己都不在意侯府,你替她着什么急。” “因为我侯府欠了她。” “这话你和我说没用,你找父亲去,看看父亲听不听你的。” 叶卫兰怒气冲冲。 叶二郎很是不忿,可是……让他找父亲理论,他又没胆子。 他承认自己前怕狼后怕虎,做事黏黏糊糊,一天一个主意。他想到父亲的棍棒,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叶卫兰见他不作声,嗤笑一声,“二哥也就是嘴巴上说得漂亮,真让你去做点什么事情,你又裹足不前。既然如此,你何不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别去深究。” 叶二郎很是难堪,他还是强行辩解道:“我就是觉着这样做不厚道。叶慈从出生起,没有得到一丝一毫应有的待遇,反而受够了委屈。老太太不待见她,母亲不待见她,如今就连父亲也要放弃她。 我就是替她感到委屈,感到不值。一个人得有多倒霉,才会遭遇至亲之人的抛弃。世人都说她是天煞孤星,刑克六亲。我却觉着她克的是她自己。否则,她的处境为什么越来越坏。” 叶卫兰板着脸,“只怪她命不好。” “五妹妹信命吗?” “我自然是相信的。” “这么说,你认为她命中注定和咱们侯府无缘。” “那是当然。否则,为何出生不满月就被送走?可见她和侯府八字相冲。父亲将她过继出去,也是为了大家好,更是为她好。二哥替她委屈,说不准她这会正高兴终于摆脱了我们。” 叶五姑娘真相了! 脱离侯府,叶慈只会高兴,不会委屈。 只不过,偌大侯府,唯有叶二郎稍微有点真心。至少肯为她打抱不平。 虽说,叶二郎只敢在叶卫兰面前唠叨,不能因为他胆小就否认他的一点点善心和善举。 一时间,叶二郎无话可说。 他知道自己的分量,父亲定下的事情,他没本事改变。 怎么办呢? 唯有喝酒解愁。 偌大的侯府,没个清净地,只叫他烦闷。 不如出门喝酒。 一个人吃着酒菜喝着闷酒,喝到月上中天,喝得半醉半醒,发着牢骚。 包间房门被人打开。 “我就说听着声音熟悉,果然是二郎。” 章五郎提着酒壶闯进来。 “二郎喝酒怎么不叫我?” “张兄!?”叶二郎瞪大一双迷醉的双眼,好几秒钟,总算认出了来人。 “还认得人,看来没喝醉。二郎今日为何独自在此喝闷酒?要不是我遇上,你是不是就忘了哥哥我?” “张兄见谅。我心中苦闷,只想借酒浇愁。不曾想,越喝心头就越愁,越发觉着自己无用,就是个废物。” 叶二郎一脸凄苦,趴在桌上,快要哭了。 张五郎瞧着他这番做派,不知该笑还是该骂。 虽说叶二郎略显懦弱,勉强也算是真性情。 “二郎心中苦闷,何不说出来,我替你分担一二。说出来说不定就想通了。” “想不通的。”叶二郎缓缓摇头,“事涉家中长辈,我岂能编排长辈们的不是。我只恨自己有心无力,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来,喝酒,喝酒!” 张五郎主动为叶二郎斟酒,一醉方休,明儿一早醒来说不定全好了,全想通了。 这人啊,尤其是喝醉的人,一旦开了口就成了话篓子,刹不住嘴。 “为何长辈们能做到无动于衷,那般的狠心绝情?难道她不是侯府的血缘吗?” “听二郎这话的意思,你是指叶慈姑娘?” “除了她还能有谁。我们侯府亏欠她,我是知道的。我想接她回京城回侯府,却一直不得法。原本想着,拖一拖,时日长了说不定又有新的机会。只是没想到,这一拖,很快她就要被过继出去。从今以后,和侯府再无关系。侯府欠她的,也不知该如何还给她。” 张五郎哈哈一笑,“只要二郎有心,想要还她一个公道随时都可以。再说了,就算过继,血缘上她也是你亲妹只。过继不影响你关心她。” 叶二郎自嘲一笑,“我哪有本事关心她。我只是不忿……” 得! 又是一个只知道抱怨,不懂得做事,只会逞口舌之勇的人。 若非叶二郎勉强还算有良心,张五郎都不想搭理他。 “二郎,听哥哥一句劝,你就是想太多做得少。以后多做少说,保准没错。” 叶二郎迷迷糊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方的话根本没进心里去。 反正,他是越喝越苦闷,唠唠叨叨一通牢骚,很快就彻底醉了过去。 张五郎推推他的肩膀,“喂,醒醒?真喝酒了?就这酒量还学人借酒消愁,真是添乱。” 付了账,张五郎安排人将叶二郎送回侯府。 大半夜的,门房的动静瞒不过人。 大夫人苏氏被惊动,“外面怎么回事?” 守夜的丫鬟禀报,“启禀夫人,二公子回来了,喝得酩酊大醉,是被酒楼的小厮送回来的。” “这个孽障!”大夫人苏氏很不满。 一边怒斥叶二郎,一边吩咐小厨房准备醒酒汤,她要亲自过去看看,否则心里头不放心。 她带着仆妇丫鬟出远门,结果被平武侯叶怀章拦住。 “夫人大半夜不歇息,出门做什么?” “二郎回来了,我去看看他。” “那个畜生,一天到晚不知道上进就知道胡混,本侯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大夫人苏氏一听,就不满了。 “侯爷明知道二郎重感情,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何要他喊打喊杀。” 平武侯叶怀章眼一瞪,“二郎做事不分轻重,都是你惯的。他怪我们做父母的狠心,将叶慈过继出去,说我们没良心,这是为人子该做的事情吗?” “侯爷何必骂他,你不如直接骂我得了。是我生了叶慈,是我连累了侯府,是我狠心绝情,统统都是我的错……” “本就是你的错。” 大夫人苏氏震惊了。 她万万没想到,本是一句气话,叶怀章竟然真的这么想。 在他心里头,莫非侯府落到今日,都是她的错? 她呵呵冷笑,“这么多年,侯爷总算说出了心里话。好,好得很!” 说罢,她撞开他,径直离去。 “你要做什么?”叶怀章拉住她的手。 大夫人苏氏回头,冷声说道:“侯爷不关心二郎,我关心。侯爷不在乎二郎,我在乎。既然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妨一错到底。反正在侯爷心目中,没了我们母子,自有其他女人和子女。” 她甩开他的手,离去。心中满是愤恨,不甘,怨怼。 叶怀章站在原地,心情极其烦躁。 他咬牙切齿,愤恨道:“今晚本侯爷就歇在赵姨娘房里。” 管家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应下,挥挥手让仆妇去赵姨娘那里通报一声。 叶怀章突然回头,盯着管家,“你认为本侯爷做得不对?” “小的不敢。” “你尽管说,本侯不怪罪你。” 管家微微垂首,“侯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侯府。二公子年轻识浅不懂事,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情有可原。” “你还漏了一点,夫人那里你如何看待?” “夫人爱子心切,慈母心肠。” 呵呵…… 全是假大空的套话。 叶怀章心情没有好转,反而越发恶劣。 他去了赵姨娘房里,狠狠发泄了一通,也不曾缓解这烦闷的心情。外加差事不顺,在衙门逐渐被边缘化,没有人重视他的意见和想法,更令他心中恨意多了三分。 他时常想着,如果叶慈肯帮忙牵线搭桥,搭上三皇子殿下和张皇后的关系,怎么着他在衙门的处境也不至于这么糟糕。 叶慈作为子女,不为父母分忧,大大的不孝。 他将叶慈过继出去,简直理所当然。 这般不孝女留着做什么?当年留她一条性命,已经是格外慈爱。不知感恩的死丫头,活该和侯府无缘。 一直想一直想,将所有的不顺都怪罪在叶慈身上,过继一事就越发正当。仅有的一点愧疚早就烟消云散。 如今,他可以理直气壮面临所有人的询问或是非议。 第70章 章先生(二更) 徐久治外放为武清县县令,在吏部领了公文,便走马上任。 出了京城,五里亭遇到张五郎。 他身边还跟着一位老先生。 “恭喜徐大人,从今以后不再是穷京官,而是牧守一方的父母官。” 张五郎打趣,徐久治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人生得意,何须遮遮掩掩。 区区县令,七品,看似官不大,但是油水足啊!比起穷京官那可是强多了。 在地方上历练个一二十年,混够了资历和政绩,届时运作一番,顺理成章回到京城做京官。到时候,他就不是穷京官,而是部堂高官,出将入相,何等快意。 以上皆是徐久治徐大人的幻想,幻想从今以后仕途一帆风顺,想啥有啥。 明知道这不太可能,也要做做这等美梦。 因想象梦境和期待而志气满满,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状态,还不曾到任,已然有了牧守一方父母官的派头。 “我特意准备了一份程仪,预祝徐大人一帆风顺,考评为优,早日升官发财。” 张五郎话音一落,下人就端着几个托盘上前。 张五郎揭开托盘上的盖面…… 哇! 黄白之物,徐久治的最爱。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怎能让五公子如此破费。太过丰厚贵重,本官不能要。” “徐大人同我客气什么,未免太见外了,我还得感谢你不计较,当初承诺给你一个上等县,可惜让皇长子殿下捷足先登,只能委屈你到中等县担任父母官。” “本官不委屈。都是为陛下分忧,在哪里都一样。”徐久治嘴上冠冕堂皇,眼睛却盯着托盘上的黄白之物。 他对银两钱财极为敏感,粗略一扫,就计算出大致的斤两。 足有几百两白银,外加金灿灿的金叶子,这才是最大的诚意。 张五郎果然上道! “徐大人此次前往武清县赴任,不妨替我带个人过去。这位章先生,我家清客,年纪大了准备回家养老。他家就在云霞山附近,到了武清县县城自有人接他。此去武清县,路途上还请徐大人关照章先生一二。” “此事简单!章先生能在张府做清客,学问必然极好。这一路,本官还能讨教一二。” 章先生捋着胡须微微颔首,“那就劳烦徐大人,打扰了!” “章先生客气。” 张五郎将章先生托付给徐久治,此次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之所以让章先生同徐久治同行,而不是另外派人送章先生前往云霞山,就是为了避人耳目。 叶慈过继一事,无论是叶家还是章家,都不欲大张旗鼓。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非议。 叶怀章的脸皮还没厚到面对所有非议都能做到不动如山。 张家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以免引起宫里的警惕。 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这也是叶慈的想法。 徐久治身为三皇子殿下身边的文臣,多少猜到一些内情,多章先生的身份也有诸多猜测。 但他没声张。 为官多年,他最大的进步就是识趣,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张五郎托他带个人,就是对他的信任,他不能破坏这份信任。 所以…… 一路上,他只和章先生讨论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半句不提张家不提叶慈。偶尔,也会为了如何治理地方,如何收服衙门一干人员请教章先生。 章先生侃侃而谈,总能直指要害。 “……钱粮是根本。身为一县父母官,只要掌握了钱粮,就等于是掌握了一切。下面六房吏员被卡住了钱粮命脉,自然只能听命于你。 具体到武清县,一个中等县,然而土地贫瘠,山多地少,水田灌溉不易。但,武清县有双河镇码头,码头设有钞关税吏。 可以说,武清县的赋税钱粮,八成以上都得指望双河镇码头钞关。如果徐大人有本事拿下钞关税吏,所有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徐久治听君一席话,胜读一年书。 他拍着腿,“章先生高见。本官跟随三殿下在云霞山也住了一段时间,对当地的情况多少知道一些。武清县的确穷,可架不住有河道有码头。其他一切都是虚的,唯有码头才是重中之重。敢问章先生,你认为我该如何拿下双河镇税吏?” 章先生捋着胡须,“此事老夫不知。老夫不清楚当地具体情况,不能贸然给予建议。” “此事简单。等到了武清县,章先生若是不嫌弃就在县衙后院住下,为本官出谋划策,还能第一时间了解当地情况。” “这……不瞒徐大人,老夫到了武清县,需得先回家一趟。” 徐久治立马说道:“不知章先生家在何处,本官派人送你回去,之后再派人接你回县衙。” 章先生含笑说道:“老夫家住云霞山叶家庄。” 啊? 徐久治一脸惊呆的模样,话都不会说了。 章先生笑得越发开心,心道这位徐大人好会演戏。明明早就猜到了内情,却一直装傻充愣。 难怪三皇子殿下第一次谋求利益,就把此人派了出来,出任武清县县令。 “章先生和叶慈姑娘是亲人?”徐久治震惊道。 章先生点头承认,“正是亲人。”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叶慈姑娘治好三殿下的病,等于是本官的恩人。那么,章先生理应也是本官的恩人。冒昧问一句,章先生是叶姑娘的哪门亲戚?” 徐久治一脸八卦。 吃瓜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身为吃瓜达人,当然要努力进取吃瓜,尤其是大瓜。 越大的瓜越好。 章先生哈哈一笑,“老夫是叶姑娘的义父。据老夫所知,叶家庄离着双河镇不远。以老夫看,我就不去县衙,就住在叶家庄。徐大人若是得空,就到叶家庄做客。就当是故地重游。” 徐久治哈哈一笑,掩饰内心的尴尬。 哎呀…… 对方早就看透了一切,也就是他还在演。 好在他脸皮厚实,不怕丢人。 只不过…… 张家安排叶慈过继给这个老头子,用意何在?这老头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还有,叶慈这么干脆脱离叶家,她到底怎么想的?脑子真没病?难道不知道家族对于女子的重要性吗? 真是糊涂! 看在双方合作写书的份上,徐久治决定下次见到叶慈,定要好好问问她,提点她几句。莫要意气用事,误了自己的前程。 两人都是看破不说破,彼此打着机锋,一路试探一路畅聊终于到了武清县县衙。 区区一中等县,县衙还不错哦,该休整的都休整了,既不漏风也不漏雨。 如此看来,武清县的油水比想象中的更多,双河镇码头比想象中分量更重。 徐久治清楚,光靠农民缴纳赋税,能完成朝廷的赋税任务就是谢天谢地,根本不可能有余钱修缮县衙。 能够偷摸修缮县衙,这个衙门必然有别的经济来源。 难怪上一任武清县县令在这地干了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快十年了都不舍得挪窝。据说,离开的时候,上一任县令大人哭哭啼啼,不舍啊! 哪是不舍县衙,根本是不舍这里的油水。 徐久治心头欢喜,心道三皇子殿下待自己果然不薄,张家也算是信守承诺,给他捞了个这么不起眼却有油水的县,好啊!这里恐怕比许多上等县都要好。 哈哈哈…… 徐久治都想叉腰大笑,为自己前程似锦,财源滚滚喝彩。 遇难成祥,否极泰来,诚不欺人。 上半年倒霉透顶,差点混不下去。 下半年,好运连连,人生得意! 得意之时,他也没有忘记章先生。 他说道:“叶家庄接人的马车恐怕还没到,章先生不妨随本官现在县衙住下,休整一番。明儿一早马车到了,本官亲自送章先生出城。” “多谢徐大人好意。接我的马车到了,喏,就是前面那辆车。” 第71章 父女 一匹身材矮小的劣马,拉着章先生回叶家庄。 负责接人的两个庄丁沉默寡言,也不说话。 章先生独自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颠簸得厉害,连行李都跟着跳起来。 他不介意,是真的不介意。 反而很有精神欣赏沿途风光。 “听闻武清县闹匪患,此去一路安全吗?”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两个庄丁又不是哑巴,章先生有信心打开他们的话匣子。 “那都是老皇历啦!先生从何处听来我们这里闹匪患?” “咦……就今年,前几个月三皇子殿下遇刺,传闻山匪所为。前任金吾卫使者康兴发追击山匪遭遇雷劈,这些总不能是假的吧。” “哈哈……不清楚,这些事情我们都不清楚。” 两个庄丁一头冷汗,没想到这位先生一张口就是一个坑。 章先生捋着胡须,一脸笑眯眯。 “这路不太好走啊!” “先生放心,到了前面路就好走了。少府工匠替我们整修了道路,不过只整修了一部分。” “你们不常上县城吧!” 章先生一猜一个准。 庄丁嘿嘿一笑,“有双河镇,谁还稀罕来县城。” “双河镇热闹吗?” “比县城热闹多了,街面大,人口多,什么都买得到。” “这么热闹的双河镇,老夫在京城却从未听闻。这是藏在深山人不知啊!” “嘿嘿,做买卖的都知道双河镇。先生是教书的,不知道正常。” 章先生含笑不语。 路程走了一半,官道一改之前坑坑洼洼的情况,变得平坦。 章先生伸了个懒腰,他这老胳膊老腿,可算是活了过来了。 不知不觉,他开始期待同叶慈见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让张家尽心尽力帮忙,想得到的想不到的细节之处都处理得妥妥当当。 张家是本朝顶级豪门,不敢说权倾朝野,那也是和薛家掰腕子的存在。 张皇后性格跋扈,不讨皇帝喜欢,却依旧稳坐皇后之位,张家居功至伟。可以说,是张家成全了张皇后的嚣张。 这样的顶级世家,不遗余力帮助一个‘孤女’,单说救治三皇子的恩情,还不至于让张家如此付出。定是有别的缘由在其中。 张家不曾明说,章先生也能猜到一二。 夕阳余晖洒在大地上,光影交错之间,让人打心眼里生出一股子慵懒,只想就此躺下,望着夕阳等来月光。 “先生,前面就是叶家庄。东家说了,等先生到了后,大家一起商量给山庄改个名字。” “何必改名字。你们东家本就姓叶,叫叶家庄天经地义。” “东家说,如今和侯府脱离了关系,继续称呼叶家庄不太合适。她想改一个大俗大雅的名字。既要文雅又要有乡土气息。” 哈哈哈…… 章先生愣了片刻,接着大笑起来。 “你们东家当真说过这话,又要文雅又要乡土?” “这话我们可编不出来,自然是东家说的。” 章先生望着渐渐陷入黑暗的丛山峻岭,随着光线昏暗,犹如一头头怪兽。 他摇着蒲扇,朗声说道:“你们东家挺有意思的。” “先生有眼光。” 转过一个山头,就见到了叶家庄。屹立于山脚下,老宅子连着新宅子,黑瓦白墙,大门口亮着灯笼,给人安心自在的感觉。 叶慈提前得到消息,带着吴庄头等人,来到大门口迎接,特有诚意。 吴庄头悄声吐槽道:“当初三殿下来的时候,东家都没有这般郑重。” 哼! 叶慈说道:“你不懂!三殿下是马蜂窝,是麻烦,是被放逐的皇子。章先生不同,他是我的义父,是庄子的大老爷,也是你们的主子。见到章先生后,记得客气些,不可怠慢。” “东家来真的?” “文书都办好了,衙门也做了登记,岂能有假。难不成你以为我是过家家?” 吴庄头连连摇头,不敢,不敢! 叶慈又说道:“一会人到了,我先探一探深浅。你们嘛,就拿他当老太爷供着。” “诺!” 马车晃晃悠悠在老宅子大门口停下。 叶慈上前几步,来到车门口,“叶慈见过章先生。” 章先生一打开车门,就见到一个身量高挑的姑娘站在眼前,一张包子脸嫩嫩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有神。看着就是个身体康健,潮气蓬勃的姑娘。 章先生从她身上看到了青春,看到了活力,看到了生活的快乐。 一下子,他喜欢上这个小姑娘。 他一脸乐呵呵的表情,“你叫我什么?” 叶慈显然愣了一下,要这么直接吗? 不过…… 她当机立断,从顺如流,躬身一拜,“女儿见过义父。” “哈哈哈……” 章先生开怀大笑,“老夫孤身一人几十载,没想到临到晚年,竟然得了一个女儿,有了地方养老。甚好!” 他伸出手,叶慈识趣,上前一步扶着他下马车。 “义父身边怎么不见老仆伺候?” “老夫性子独,多年来身边就两个仆从伺候。这回来云霞山养老,不忍他们和亲人分离,便放了他们的契书,给了他们良民身份,叫他们也回老家养老去。” “义父仁义!” “我是来投靠你的,从今以后赖定了你。你准备好了吗?” 章先生似笑非笑。 叶慈朗声说道:“义父放心,你放心大胆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就当自己家一样。你想要什么样的人伺候,老实的,机灵的,年轻的还是稳重的……无论什么样的人,我都给你找来。” “好好好,有孝心。” 叶慈迎着章先生进了大门,在花厅坐下。 酒席已经置办好,只等上桌。 叶慈命人从酒窖里面取了一坛六年窖藏的窖酒,醇香浓厚,喝了不上头。 大家边吃边聊,随意自在。 从一开始,叶慈就牢牢掌握着节奏。既然要长期相处,那么从一开始就定下相处的基调,不要客气疏离,随意自在全当在自个家就好。 章先生全程配合,似乎真的将此地当成了自个的家。 喝到酒酣耳热之际,他唱起了歌谣,流传于北方牧民中的一种调子。 叶慈听着上头,摆上碗筷,敲碗伴奏。 后来尤觉着不过瘾,命人拿来手鼓,她敲鼓,章先生扯着嗓子唱歌。各地民间民歌民调,信手拈来。仿佛就没有他不会的。 叶慈越听越是心惊,章先生去过多少地方啊? 难不成大江南北全都走了一遍? 不不不…… 就凭老先生唱歌这劲头,恐怕不止走了一遍,而是在各地有过长期生活居住的经历,怕不是一个百事通。 叶慈顿觉自己挖到了一个宝,敲打鼓越发用力。 “痛快!痛快!老夫多年不曾这般痛快,不曾想今日仿佛回到三十年前一般,也是月下唱歌,友人伴奏。小慈不错,没想到你竟然擅鼓。” 章先生很是兴奋,就像是年轻了十岁。 他没想到来到云霞山第一天,会是如此这般快活。 来对了! 叶慈这个小姑娘有点名堂,不错不错! 叶慈眯着眼睛笑起来,“我不仅会鼓,我还会吹笛子,吹萧。其实我弹琴也还行,但是师父说我是对牛弹琴。” “哈哈哈……你师父肯定没瞎说。” 叶慈:“……” 哼哼! 瞎说什么大实话。 好吧,她承认弹奏乐器这一块的确不太擅长,吹的,敲的,她是极好的。 “我们父女两今儿第一次见面,也算是相处融洽。希望将来能一直这般愉快自在。老夫为你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他吩咐小厮将他的行李取来,“那个四方盒子,放在博物架第三层那一个。” 有了指点,小厮很快取来木盒子。 章先生将木盒子往叶慈身边一推,“打开看看,是否满意。” 叶慈:“……” 她有些迟疑。 当面打开,这合适吗? 罢了! 她郑重打开木盒子,咦…… “这太贵重了。” 她将木盒子退回去。木盒子里面竟然全是金玉,何止是贵重,简直就是金光闪闪。 “老夫没什么用钱的地方,这些身外之物留在身边也是无用。不如交给你,由你妥善安排。究竟是置办产业,还是经商,亦或是干点别的,老夫不干涉。只希望你能秉持初心。” 叶慈连连摇头,“我有钱,这些我不需要。” “你的钱是你的钱,老夫给你的是见面礼,收下吧!” 叶慈蹙眉,琢磨了一下,她从木盒子里面取了一枚玉佩,又取了一枚金佛,然后笑眯眯说道:“这份见面礼我很喜欢。” 章先生盯着她看,“当真不要?” 叶慈举着手里的玉佩和金佛,“有了这两件,我满足了。” 章先生哈哈一笑,“行吧,都随你的意。” 说罢,收起了木盒子。 叶慈凑上前,“我也给义父准备了见面礼。” 她拿出一串钥匙,放在章先生面前,“这是酒窖的钥匙,这是冰窖的钥匙,这是二门钥匙,这是后门钥匙……” 她一一介绍,章先生望着她,思绪却早已经飘向远方。记忆中似乎也有这么一个人,在他耳边唠叨。 不等叶慈说完,他取下钥匙串其中两把,一把酒窖,一把大门钥匙。 “老夫有这两把钥匙足矣。有酒有菜,再置办一些笔墨纸砚,别的都不需要。” 第72章 大佬(二更) 美好的一天从一碗豆浆开始。 章先生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望着天一脸满足的模样。 “已经许多年不曾喝到这般香浓的豆浆。” 蒋胖子陪着他闲聊,“京城没有喝吗?” 章先生说道:“京城有是有,可是京城的水没有这里的好。以前,老夫以为京城白云观的泉水是世间一等一的好水,用来泡茶煮汤最好不过。今日喝了这碗豆浆,才知道自己浅薄了。云霞山的水才是真正的好水。” 蒋胖子愣了愣,“先生是行家啊!一般人喝不出来,都以为是我的厨艺好。其实,我的厨艺也就中上而已,主要还是食材好,水好。关键还是水好。” “哈哈哈……老夫也算是个老饕,天南海北的水都喝过,这里的水最好。” “老先生识货。” “你们东家一大早就不见人,整日都这么忙吗?” “最近忙着点冬小麦,东家不太放心,特意到地里面监督。因为是新培育的种子,所以格外上心。” “庄子上还自己培育种子?”章先生很好奇。 蒋胖子一脸嘚瑟骄傲,“那是当然。很多种子从岭南那边运过来,必须经过培育改良,才能在本地种植,适应本地的土壤和气候。冬小麦的种子今年已经是第三茬,希望一年比一年产量高。 今年夏天的稻谷,也是分批种植。最后称重,我们自己培育改良的种子就是要比南边运来的种子略胜一筹,产量要多一些。” “不错,不错!农事是国之根本,叶慈能沉下心来专门做农事,而不是只顾着赚钱,此举甚好!” 蒋胖子哈哈一笑,“东家可能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想吃好喝好。与其花钱在外面买来,还不称心,不如辛苦点自个种植。” 章先生闻言,哑然失笑。 竟然是如此简单的理由吗? 一个吃货的最高追求,就是自己培育种子,自己种植,自给自足。 章先生哈哈一笑,喝完豆浆,还吃了一根油条,他要去田间地头走一走,权当散步消食。 他在地头碰到叶慈,“听说你想改个名字,以后不叫叶家庄,还要大俗大雅?” “义父有主意了吗?我连制作牌匾的木材都准备好了,只等一个好名字。” “大俗大雅,你可真是为难老夫。细细一琢磨,不如就随了这山,叫云霞庄。云霞山是宝地啊,山好,水好,以山名为庄名,就当是替云霞观分担一二。” 叶慈迟疑,“已经有了云霞观,又来一个云霞庄,是不是不太合适。” “那就取名农闲山庄。农,代表了农事繁忙繁重。闲,则是生活自在悠闲。颇为俗气,简单又好记。” “这个好!”叶慈心满意足,“就叫农闲庄。今儿就安排人制作牌匾,过几日正式改名为农闲庄。从今以后,庄子所出产的农产品,都要打上农闲庄的徽记。一事不反而筑,可否请义父为农闲庄设计一个独特不易被仿冒的徽记。” “是要用在产品上?” “正是!打上徽记,代表着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其他地方统统都是假冒伪劣。” 章先生应下此事,“徽记一事抱在老夫身上,正好老夫最近有些手痒。先从徽记开始,然后将此处山山水水都画下来。” “义父擅画?” “琴棋书画老夫皆擅长,小叶慈,你可想跟老夫学习?老夫定会倾囊相授,将你培养成为名副其实的才女。” 叶慈哈哈一笑,“多谢义父,有空我跟着你学学书画。做才女就算了,我更喜欢做个小富婆。” 章先生大摇其头,“有了才女名头,还怕没钱吗?” 叶慈却说道:“我只想闷声发大财,不想名扬天下。” 章先生赞许点点头,“小小年纪,竟然看得如此透彻,不错不错,天下人追求名利,殊不知名声也是一种负担和拖累。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美名,尤其是德不配位的名声。” 这是有故事啊! 叶慈没有好奇八卦追问,虽然一颗吃瓜的心已经蠢蠢欲动。 数日之后,农闲庄正式挂牌成立。 叶慈得闲就跟着章先生学习。 原来章先生的行李,并非当初那么一点点。后续,一车车的书籍,各种古玩字画,被送到庄子,全都是他多年的珍藏。 叶慈也是有眼力见的,瞧着那些名家字画,价值不菲。 她望着章先生,眼睛里面全是钱钱钱…… 我的义父是个超级富豪,怎么办?在线等! 好有钱的一个老头子,这些收藏价值千金,甚至于在真心喜爱的人眼里都是无价之宝。 她好像问一句:义父,你当年干啥的?竟然能攒下这么多宝贝。 区区一个张府清客,可没有这个实力。 嗷呜! 莫非章先生是一位隐姓埋名的前大佬? 她两个眼睛都是星星眼,好想吃瓜,吃个大瓜。 章先生随口说道:“这些都是老夫多年珍藏,有家传的,也有一部分是老夫从别处搜罗而来。你跟着老夫学书画,首先得有一屋子书画供你参考,方能学出个一二三来。否则,光凭自个埋头摸索,一辈子也没出息。” “我知道,这叫培养审美意识。” “审美意识?这个说法有趣,也很贴切。这些书画就是用来锻炼你的审美,看多了这些珍品,以后你出去区区书画作品都无需放在眼里,全都是一些庸脂俗粉。” 叶慈大笑。 就像是一个人看习惯了顶级美人,一般的美人已经无法入眼。 看惯顶级帅哥,普通校园帅哥也就那么回事吧! 果然……学习艺术就是一个烧钱的玩意。别说学,光是培养审美标准,就老花钱了。 一场场的展览,一场场的演出,和大师面对面的交流,统统都是钱啊! 艺术,天赋是主观条件,金钱则是必不可少的客观条件。 所以说,艺术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没有钱的艺术家,只能指望死后成名,留名艺术史。 叶慈感慨了一句,“义父真舍得。” 章先生看着她,略有深意地说道:“你好生做事,老夫的好东西还多着呢。将来都留给你。” 叶慈大喜,“我肯定孝敬义父。” “孝敬论行不论心,现在就很好,不必刻意强求。” “孝敬是应该的。其实,我没有艺术气质,我怕这些珍品落在我手上糟蹋了。” 叶慈说的是真心话。 她就是一俗人,梦想是闷声发大财。不求闻名天下,只求富贵自在。 这么一个俗人,面对一屋子的名家珍品,压力山大啊! 就感觉是,自己的市侩和俗气玷污了这一屋子的珍品。 “无妨!有老夫教导你,就算是一块顽石,老夫也有办法将你变成一块璞玉。” 潜台词就是:欢迎来到地狱,地狱学习模式即将为你开启!哈哈哈…… 叶慈:“……” 浑身有点紧张是怎么回事。 她尴尬一笑,“义父厉害!” 凡事不决,先拍马屁肯定没错。 之后嘛,自然是见招拆招。 她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学渣,想要冒充学霸,难啊! 章先生已经亮明了态度,再难,也要将学渣培养成学霸。就算是一口一口喂,也得喂成学霸。 叶慈:“……” 嘤嘤嘤…… 已经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头悬梁锥刺股的苦日子即将到来,苦矣! 当天,叶慈就写了三十篇大字。 然后…… 她这个臭棋篓子被拉着下了半宿的棋,整个人头晕眼花。 章先生可不会客气,更不会像三皇子刘珩那样让着叶慈,什么悔棋啊,让多少子啊,故意灌水啊,这些统统都不存在。 如果说,叶慈和刘珩下棋,感受到了一个臭棋篓子的快乐。和章先生下棋,则是菜鸡被虐,苦不堪言。 她开始怀念三皇子刘珩,以前没觉着对方多好。如今有了对比,才察觉刘珩是真好啊,是真的让着她。 第73章 乖儿子 京城,气温骤降。 伤风感冒比比皆是,今日城中最忙的人当属大夫和药房伙计。 三皇子刘珩到未央宫请安尽孝。 “今儿天冷,儿子特意准备了冬日最佳饮食,碳炉火锅。再温上一壶酒,滋味最佳。” 张皇后脸上挂着笑,看着宝贝儿子忙前忙后。 当碳炉火锅端上殿,边吃边烫,配上蘸料,暖洋洋的,果然适合这个季节。 张皇后笑着问道:“莫非这也是从云霞山学来的?” 刘珩没有隐瞒,“正是从云霞山学来的。” “你在云霞山学了很多东西嘛,不光是养好了身体,如今还学会了弄吃的。本宫不由得好奇,那云霞山有何特殊之处。” 刘珩面色坦然,“云霞山的确是个穷山沟,但因为人的原因,穷山沟也有乐趣可寻。” “你何不直说因为叶慈的原因,你在云霞山有些乐不思蜀。” “儿子并不否认叶慈是个能干的姑娘。” “未免太能干了一些。” 张皇后有些吃味。 一个小姑娘,短短几个月时间,竟然对宝贝儿子产生了如此大的影响力,她很警惕,更多的则是不满,还有点醋味。 一想到亲儿子被另外一个女人影响,天下间的母亲都没办法心平气和去接受。 会产生一种儿子被人抢走的危机感。 即便贵为皇后,也不能免俗。 “如果她不能干,儿子也不能坐在这里同母后烫火锅吃。说不定人都已经不在了。” “别胡说!”张皇后脸色一沉,“你身体已经好了,以后别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好!儿子答应母亲,以后再也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夜晚还咳吗?”张皇后主动转移话题,不再叶慈身上纠缠。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她不想因为一个外人,破坏了母子感情。 刘珩摇摇头又点点头,“偶尔会咳。” 张皇后不由得蹙眉,“你不是说叶慈供应的药材效果好吗,为何还会咳嗽?莫非药材有问题?” “药材肯定没问题。或许是换了环境的缘故。” 刘珩也疑惑。 自从回到京城,他的病情许久没有进展。每日吃着药,只是维持住刚回京城那会的状况。 要想彻底痊愈,目前是看不到任何指望。 药材没问题,煎药服药都没问题。 思来想去,莫非真的是受到环境影响?亦或是别的缘故? 病情没有进展,他就越发怀念在云霞山的日子。那会病情可谓是突飞猛进,好似药到病除一般,身体倍感轻松,精神上也是颇为愉悦。 回到京城,再也找不到类似的感觉。 母子二人一时间沉默不语,都在思考这里面的蹊跷之处。 或许是天气骤然降温,或许是今儿心情好,元康帝突然决定前往未央宫走一趟。 还没进殿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食物香味。 “吃什么,这么香?” 元康帝径直闯进大殿,宫人们都来不及通报。 刘珩听到动静,急忙起身请安,“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你们倒是会享受,有好吃的竟然不叫朕。” 碳炉火锅,尤其是今儿天气特别冷,一看就知道其中好吃。 元康帝默默想到,母子二人真会吃,竟然能想出这等办法。 张皇后说道:“老三孝敬本宫,特意命人准备了碳炉火锅。陛下日理万机,我就不耽误陛下的时间。” 这是刚见面,就要赶客。 元康帝偏不走。 “老三孝心可嘉,正好朕也饿了。” 他不满! 很不满! 皇后有的,他竟然没有。 哼! 什么孝顺儿子,只想着皇后,却不想着朕,分明就是不孝子。 这气氛 刘珩忙说道:“请父皇上坐。儿子另外还准备了一套碳炉火锅,原本打算一会派人送到建章宫。” 哦! 原来给朕准备了啊! 元康帝一下子笑了起来,不错,不错,老三还是有孝心的,并没有忘记朕。 不顾张皇后嫌弃的嘴脸,元康帝当仁不让坐下来。宫人已经默默添了一副碗筷。 “都吃啊!都愣着做什么?” 元康帝反客为主,张皇后倒尽胃口,刘珩乖觉坐下默默吃喝。 接连吃了几口菜,元康帝很是满意,“这个碳炉火锅不错,天寒地冻的日子就该这么吃。” 刘珩立马说道:“父皇多吃点!” 他又朝张皇后看去,眼神祈求。 张皇后不忍儿子一番心血喂了狗,再次拿起筷子夹菜。 元康帝看着眼前一幕,了然于心。 “老三有心了。今儿朕吃得高兴,你想要什么赏赐?想不想上朝听政?” 呼! 上朝听政?! 连张皇后都跟着紧张起来。 皇帝有这么大方,肯让老三上朝听政?不管是真是假,先抓住机会再说。 皇长子刘璞已经开始上朝听政,没道理嫡出皇子却整日窝在宫里无所事事。 她张口,正要替刘珩答应下来,不料刘珩抢先一步说道:“儿臣谢过父皇!只是,儿臣惫懒,天气又冷,不爱动弹。上朝听政一事,可否晚些时候。” 张皇后:“” 气煞本宫! 刘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到底知不知道上朝听政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能够光明正大和武百官接触,能参与朝政,培植自己的心腹臣子 总之一句话,皇子上朝听政,意味着机会和权柄! 刘珩竟然拒绝了,他竟然拒绝了,他怎么敢! 元康帝听到刘珩的回答,玩味一笑。 他看看张皇后,又看看刘珩,语气随意地问道:“你这人,为了偷懒,竟然不肯上朝听政。什么时候养成了如此惫懒的性子?朕以前怎么不知道?” 刘珩笑道:“回禀父皇,自从进入冬天,儿子就觉着仿佛要冬眠一般,整日里都不乐意动弹。动一动,就感觉身体沉重。太医也说,我的身体还需要长期调养。” “不是好了吗?” “并未痊愈,仅是好转。” “哦!”元康帝蹙眉,仔细打量刘珩的脸色,啥都看不出来,“既然身体不适,上朝听政就免了吧。安心养身体,什么时候身体彻底痊愈,再说其他的。” “谢父皇!儿臣一定好好养身体,希望能早日替父皇分忧。” “哈哈哈你有这番心意,甚好!” 这一刻,元康帝才是真正的高兴。在场所有人都明显感受他的快乐。 张皇后微微眯起眼睛,心头骂了一句:老狗,果然只是试探。还是我儿机警,没有上当。 转念又一想,若是顺杆子爬,应下上朝听政的事情,老狗又会如何?怕是会当场翻脸,斥责我儿没有自知之明。 元康帝是真高兴,心中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愉悦感。 既高兴张皇后吃瘪,又高兴刘珩知情识趣。 今儿果然是个好日子。 吃了个五分饱,元康帝原本还想留在未央宫歇息,也就是顺便歇息。 哪想到张皇后根本不稀罕他,恨不得一脚将他踹飞。 “陛下酒足饭饱,趁着这会风小了,赶紧回宫歇息吧!” 明晃晃地赶客! 元康帝看着张皇后,表情似笑非笑,“朕今儿就留在皇后这里,许久不曾留宿了。” 张皇后翻了个白眼,她想说已经有十六七年没留宿了。 是的,夫妻二人已经有十几年不曾同房,两看相厌。 “皇后对朕不满?” “不敢!只是这里没有陛下的洗漱用品,不如我派人通知薛贵妃,陛下去薛贵妃处歇息。” 元康帝呵呵冷笑,“你竟然主动让朕去薛贵妃处歇息?” “陛下不愿意吗?难不成薛贵妃失宠?不知道又是哪位美人得了陛下的宠爱。” 哼! 元康帝顿生怒火。 张皇后半点不在意。 元康帝突然转移话题,“老三身体还没全好,皇后莫要忧心。” 张皇后脸色一垮,“陛下说的是。十几年都过来了,我不急在这一会。” “老三的病不能累着,少给他安排功课。堂堂皇子,就算不学无术,也能富贵一生。” 桌子下面,张皇后攥紧了衣袖。 元康帝这话几个意思? 敲打? 警告? 明明白白告诉她,儿子刘珩没有继承皇位的机会? 她突然笑起来,“陛下说得对。少了谁的用度也不能少了皇子们的用度。不过,老三自个喜欢读书,我倒是想拦着他,可是不让他读书他还能做什么。 斗鸡斗狗,青楼花街,争风吃醋,强占民田,强抢民女,放高利贷,玩儿赌博,这些他都不会啊! 哎,我倒是想让他学学其他皇子,何等嚣张跋扈,揽财更是一把好手。可惜,老三不开窍,只会读书,恪守本分。太乖了,不好,一点都不好!” 元康帝脸都绿了,张皇后指桑骂槐,分明是在指责他不会教儿子。 他冷着脸,“幸亏老三没有学到你的狗脾气,真是谢天谢地。老三就是随了老刘家的传统,爱读书。” 言下之意,刘珩这么乖,都是皇族基因好。张皇后屁功劳都没有,靠边站去。 张皇后嘴角抽抽,要脸吗?要脸吗? 这么多年,他管过老三吗?还敢大言不惭往他自己脸上贴金。 真是 张皇后直接甩了个白眼,表示她的轻蔑不屑。 元康帝却笑道:“老三乖巧,朕要赏他,重重赏他。” 第74章 造反吗(二更) 等元康帝离去,母子两人继续火锅。 这天气,一顿火锅从中午吃到晚上实属正常。虽然不太养身,但,偶尔随心所欲,当真快活。 人生在世,难得快活。 能快活时,切莫错过。 “虽说你父皇提议上朝听政,多半是试探,可你为何一开口就拒绝?万一,本宫是说万一,抓住这次机会顺杆子爬,说不定你就真能上朝听政。这对你有多重要,你心知肚明。” 刘珩喝了一口温热的酒。 从云霞山带回来的果酒,只剩下最后一坛,他要省着点喝。 这酒真好。 宫里珍藏的果酒,各个品种他都尝过,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云霞山的果酒。 看来,很有必要派人去云霞山走一趟,多搞点吃的喝的。 不知何时,刘珩也成为了一个小吃货,只是境界还没到达叶慈的高度。 叶慈为了吃,亲力亲为,从种子培育到播种收获再到入口的美食,这才是顶级吃货该有的修养。 面对母后的问题,他斟酌说道:“父皇不可能让我上朝听政,甚至可以说永远都不可能。” “凭什么?你是嫡出皇子” “正因为我是嫡出皇子,所以更不可能。刘璞上朝听政,这是父皇为刘璞特意铺设的道路,岂能让我掺和一脚。父皇让我上朝听政,只是戏言而已,母后何必当真。” 张皇后气得脸色发青,“你是在怨恨本宫吗?本宫不得你父皇宠爱,连累你也跟着被嫌弃。” “母后误会了,儿子没有嫌弃任何人。儿子只是陈述事实。父皇属意刘璞,我看出来了,母后难道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又如何?本宫不甘心。本宫死不要紧,但是本宫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无论如何本宫也要替你争,替你夺。不到最后一刻,谁又敢说刘璞会是真命天子。” 刘珩低头看着酒杯,他在思考该如何说服母后。 “父皇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儿子以为靠着老办法,基本上无法掰回局面。或许是时候另辟一条路,可能会比较艰难迂回,但总比困在宫里不得施展,活生生承受煎熬强一些。” 张皇后突然紧张起来,“你想做什么?你可不能犯糊涂。” 刘珩猛地抬起头来,“儿子希望张家上表,为儿子请封爵位封地,我想就藩,去封地。” 张皇后大惊失色,“你,你疯了吗?请旨封爵简单,就藩可就没有了回头路。意味着你将远离朝廷中枢,你和皇位从此无缘。本朝自太祖起,至今没有一个就藩的藩王能继承皇位。 凡是继承皇位者,无一例外都是留守京城,各种理由拖延绝不前往封地。 你倒好,竟然主动就藩,你这等于是放弃了争夺皇位。你怎么能,怎么能放弃呢?不到最后,绝不能放弃!” “儿子不是要放弃,儿子是以退为进。” “放屁!” 张皇后头晕脑胀,“身为就藩的藩王,想要夺取皇位的唯一办法就是造反。你父皇防着我们母子就跟防乱臣贼子一样,但凡你有一点风吹草动,本宫可以打包票,不用等到造反那一天,你父皇提前就将你法办,夺爵砍头,绝不手软。你还是太幼稚,将就藩一事想得太简单。” “母后说的这些儿子都知道。但,不这么做还能如何?一日日困在宫中,一日日被消磨,默默等待命运到来的那一天。母后愿意这么过下去,可我不愿意。” 刘珩抿着唇,一副倔强固执的模样。 张皇后本来动了怒火,看他这副模样,又很是不忍心。 她忍着怒气,“你不要犯糊涂!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信除了前往封地就藩,就没有别的路可走。” 刘珩面露苦笑,“如今情势,母后真的认为还有别的路可走。母后自己都说,父皇防备我们母子犹如防备乱臣贼子,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儿子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宫里头。 唯有去往封地就藩,方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方能有所发展,有所长进。 父皇不会让儿子有任何机会参与朝政。得不到锻炼,儿子就是一个空有嫡子名头却无任何能力的空头皇子。这不是我想要的。” “留在京城,至少还有一线机会。去了封地,从今以后你就和皇位彻底无缘。此事,本宫不会同意。你不用再说,本宫心意已决,你回吧!” 张皇后下了逐客令。 她不想继续争论下去,坏了母子情分。 刘珩张嘴,欲言又止。 迟疑片刻,他还是说道:“康兴发死了,可是长公主夫家一族并没有被放出来,如今高家又将步其后尘。母后难道还没看出来吗?父皇这是在替刘璞扫清障碍。” 张皇后只觉一股气血上涌,心火燃烧。 她气自己,气皇帝,气这世道。 刘珩继续说道:“长公主是父皇一母同胞的姐妹,尚且这个待遇。我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不如长公主十分之一,凭什么认为留在京城会有一线生机。” 张皇后无法再听下去,“闭嘴!你可曾替本宫着想?你可曾为追随你的臣子们着想?你放下一切去封地,你倒是潇洒,你可曾想过留在京城的我们将面临何等的苦难?那些追随你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刘珩脸色一白,暗自叹了一声。 今儿的谈话,注定是失败的。 他微微一躬身,“母后教训的是,儿子不能一走了之。儿子先行告退,接下来几天可能无法来给母后请安,请母后见谅。” “去吧!回去后仔细想一想。” “儿子遵命。” 迎着西北风,刘珩离开了未央宫,回到居住的寝宫。 他心情不好,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宫人们个个小心翼翼,步伐怎么轻怎么来。 邓少通看着自家殿下发呆的模样,有些心疼。 “殿下枯坐了一个时辰,要不要起来活动活动?”他斗胆问道。 刘珩设回过神来,“有一个时辰了吗?” “一个多时辰了。” “没想到坐了这么长时间,难怪腿脚有些酸麻。”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活动四肢,在寝宫内走来走去权当散步健身。 突然对偌大的宫殿嫌弃起来,“都说宫里好,天下间最尊贵的地方。可是本殿下怎么觉着这宫里憋闷得很,连个散步的地方都没有。 别和本殿下提御花园,没什么看头。还不如云霞山叶家庄来得有趣。 如果是在叶家庄,就这天气,叶慈肯定会整治一桌热腾腾的饭菜,一边听着风声一边吃着饭菜。吃完后,还要来点点心水果什么的,说说笑笑,闲聊家常,开几句玩笑,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何等的简单自在。 若是天气好,定是在树荫下就餐,用露天糟土灶烧菜,边吃边烧。” 想起云霞山的种种,刘珩越发怀念那些日子,真正体会了何为逍遥自在。 而今,被困在宫里,整个人不得开怀大笑,着实气闷。 邓少通担心啊! 自家殿下怎么又提起云霞山。 到底是怀念云霞山的吃吃喝喝山山水水,还是怀念那里的某个人。 他想了想,说道:“叶慈如今脱离了平武侯府,又有张家照拂,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殿下不用担心。” “你认为张家能照拂她多少年?本殿下困守宫中,不得寸进。一旦本殿下有个意外不测,张家转眼倾覆。届时,凡是和本殿下有关联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砰! 他一拳头砸在墙面上,心情越发郁闷。 “回宫以后,病情没有丝毫进展,堪堪只是维持之前的状况。其他方面同样毫无进展。早知如此,本殿下当初何必急着回宫。” 悔! 悔不当初! 本以为身体好转,会得到更多机会,至少朝臣那边会更倾向于他。嫡出的名分,是利器。 然而这一切在父皇的干涉之下,都没用。 父皇对他的态度越发戒备,一边防着他有不轨企图,一边又盼着他早日行不轨之事。 父子猜疑,犹如仇寇。 刘珩惨淡一笑,神情悲凉。 必须破局,必须找机会打破眼下的境况。 第75章 表兄弟 张皇后病了! 可能是因为过于担忧,加上天气变化,要强了几十年的她,在病痛折磨下也只能选择躺下来。 新平公主衣不解带,坚持在病床前伺候。 张皇后有感于闺女孝顺,心里头和顺了些,对待闺女也多了些许温柔。 “高家这回怕是翻不了身。你也别太担心,等本宫身体养好,另外给你寻一门婚事,定不叫你委屈。” 新平公主沉默着低着头。 张皇后蹙眉,她不喜新平公主,就是因为新平公主浑身的毛病,心里头藏着话什么都不肯说。问她,只说一切都可以。 然而眼神骗不了人,嘴上说着可以,心里头却另有想法,偏偏又不肯直接说出来。 非得让人问问问,反复追问,才肯透露一二真实想法。 张皇后一生富贵,又要花费大量精力和后宫干架,和元康帝干架,留给新平公主的耐心很有限。 一次一次……耐心耗尽,越发看新平不顺眼,不喜欢。 好不容易决定对待新平温柔些,却因为新平一副沉默的老样子,让张皇后再生怒气。 她压着怒火,“你若是对本宫的决定有异议,尽管说出来。我们是亲母女,难不成本宫还能吃了你吗?” 新平抬头,张张嘴,犹犹豫豫半天才说道:“女儿以为,婚姻大事,并非高门大户不可。或许,嫁个中等世家,说不定能顺顺利利。” “堂堂公主,配给中等世家,亏你想得出来。你不怕丢人,本宫还嫌丢人。就算你不考虑本宫的脸面,你父皇的脸面总得考虑吧。” “可是……母后真的认为父皇希望我嫁入高门大户吗?” 新平公主内心惴惴不安,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 张皇后蹙眉,“你想说什么?” 新平公主鼓起勇气,“当年长公主下嫁田家,何等的威风气派。田家是本朝数一数二的大世家,配长公主,那是天作之合。可是如今……田家全族下狱,长公主连亲生子女都保不住。我若是嫁入豪门,肯定比不上长公主,届时说不定连自己的性命都没了。” 终究将心中的担忧畏惧全都吐露,新平公主内心凄惶,默默落泪。 张皇后板着脸,沉默不语。 因为…… 她无从反驳。 新平公主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有根有据。 长公主是元康帝一母同胞的姐妹,尚且落到这个结局。新平一个不受宠的闺女,如何能翻盘。 张皇后揉揉眉心,心头烦躁不已。 好似头更痛了! 新平公主轻声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高家落难,会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如果没有结亲,高家说不定不会遭此劫难。” “就算是因为你遭难,又能如何。当初结亲的时候,高家就知道其中风险。光想着占便宜,天下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怪只怪高家倒霉。” 张皇后语气强硬,心肠更硬。 心肠不够硬的人,在后宫活不过三集。 新平公主没有那么硬地心肠,毕竟她年轻,经历的事情少,还没历练出来。 她对高家有愧疚,她不想害人。 “母后,我的婚事,还是找个普通人家算了吧!实在不行,女儿不嫁人。反正,少府如何无论也不能少我的用度,不嫁人也能富贵一辈子。” “你做梦吧!”张皇后嗤笑一声,“一旦本宫和老三不在了,你啊,就是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活生生饿死都有可能。若是嫁了人,好歹我们不在了,你还有片瓦遮身,还有个去处。” 新平公主闻言,大哭出声。 “母后怎么又说起这晦气的话。母后和三弟定能长命百岁。” “本宫倒是想长命百岁,可惜那个人不乐意。” 徒呼奈何! 不是没想过造反,只是一旦造反就没了回头路。而且,根本没有胜算。 元康帝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不可否认,他权柄日重,乾纲独断,军权在手。 这几年天公作美,少有天灾,人祸也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远远没到王朝末日气象。 正所谓太平年间,造反就是自寻死路。 心头不甘,也只能忍! 新平公主又狠狠哭了一场,出了未央宫,顿觉天高地大却无她的容身之处。 走着走着,就来到三皇子刘珩的寝宫。 本来离开,哪想到宫人眼尖,第一时间看到她并通报了三皇子刘珩。 无法,新平公主只能红肿着一双眼睛去见刘珩。 “姐姐何故哭泣?莫非母后动怒,又拿你撒气?”刘珩有些担心,对张皇后很多时候他都感到有力无处使。 遇到一个固执的母亲,头痛。 新平公主摇摇头,“母后没有骂我,母后病了后脾气也好了些。只是,说起婚事,心里头有些伤心难怪。” “你还在为高家忧心?”刘珩一眼看破真相。 新平点点头,也没否认,“高家落难,有我的原因。我就想着,别祸害人了。要么嫁个普通人家,要么就做一辈子老姑娘。母后却说,以后你们不在了,我连老姑娘都做不成,早晚会被人弄死。我一听,心里头就难过得不行。” 刘珩命人端来热水毛巾,给新平擦拭脸颊,妆都花了。 他说道:“不必如此悲观,事情未必就坏到那个地步。” 新平有些茫然,“三弟有办法破局吗?” “正在想,还没头绪。但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该放弃。” “你说的对。只是,我就更不该祸害好人家。” “你是女儿家,朝堂大事同你没关系,你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宫里,朝堂,有我和母后看着,不会波及到你头上。如果,真到最坏的结果,大不了一剑了结。” 刘珩表情洒脱,一副很想得开的样子。 新平勉强笑了笑,她没那么乐观。她更喜欢有切实的破局办法。 只是……她心里头也清楚,想要破局何其艰难。 以母后同薛贵妃之间的矛盾,以张家和薛家之间的矛盾,必定是你死我活的结果。绝对没可能双方共存。 一旦刘璞上位,张氏一族难逃倾覆之祸,张皇后一脉肯定也要死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没人想承受被人反杀的后果。 刘氏皇族,皇权斗争从来都是腥风血雨,人头滚滚。 谁让太祖他老人家没打好榜样,后辈子孙有样学样。没学到太祖他老人家的经天纬地之才,只学到嗜杀无情,屠尽亲族。 这种风气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已经刻在了刘氏一族的血脉里,骨子里,改变不了啦! 她不想给三第太多压力负担,三弟身体还没彻底痊愈,正该好好休养。 说了会话,她便起身告辞。 刘珩静极思动,在宫里待烦了,找了个理由出宫去。 朝武大臣,他不敢找,怕被按上结交外臣图谋不轨的罪名,一刀下去灰飞烟灭。 他去找张五郎。 张五郎以前是他的伴读,又是表兄。表兄弟凑在一起喝酒吃肉,任谁也不能指责。 张五郎很闲。 自从他交了绣衣卫差事,然后,就没事干了。 其实,绣衣卫很忙,忙着缉盗抓捕。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分风风火火的样子。 唯独张五郎,他被排斥了,上峰不给他差事,他主动抢差事都不行。 有人针对他,毋庸置疑。 以张家的家世,以及在朝中影响力,敢针对他张五郎的人只能来自于宫里,那个男人,元康帝。 元康帝肯定不会直接授意绣衣卫如何做。 但,绣衣卫是元康帝的爪牙之一,仅次于金吾卫,必然会体贴上意,将排斥张五郎一事办得漂漂亮亮。 张五郎有力无处使,有气没处发,憋屈啊! 离开绣衣卫? 那是不可能的,死都不会离开。除非升官发财。 不给他差事,他就当个纨绔,每天点个卯,然后走人喝花酒去。 刘珩来找他,正好表兄弟一起去喝花酒。 “你就是太严肃了,喝花酒就得开开心心。花钱的是大爷!” 张五郎劝刘珩想开些,别被俗世烦恼给影响了。 刘珩笑了笑,“你倒是潇洒,当真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有用吗?” 张五郎眼睛盯着楼台上娇娘表演歌舞,眼神却极为明亮,并无半点醉意,也没有陷入美色诱惑中。 看似是个花花公子,玩世不恭,实则心里头比谁都想得明白。 他喝了杯中酒,“家里准备给我说门亲事,看了好几家。” 他语气清淡,自个的婚事,他是一点都不操心,好像无所谓。 刘珩说道:“你是该早日娶妻。” “那你呢?” “我还早。” “不早了。薛贵妃正忙着为刘璞选秀,说要选一个真正的名门闺秀。下旬,薛家办酒席,邀请城中各大世家闺秀出席,连我们张家的姑娘都收到了请帖。动静闹得这么大,看样子贵妃娘娘很着急抱孙子。” 刘珩语气淡漠地说道:“新平也收到了请帖,薛家请她去喝酒。” “新平表妹也可怜,高家好死不死撞在枪口上。”张五郎躺了一句。 刘珩轻声说道:“高家的事情,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仆寺上下贪墨,从太祖那会起就成了定例。那个位置本就是功勋后代们轮流坐。高家此次出事,显然是有人故意针对,在父皇耳边吹了风。” 张五郎挑眉,“你知道就好!死了一个康兴发,形势并没有变好,头痛啊!” 第76章 日行一善(二更) 在元康帝的设计中,张家维持目前的势力,能够制衡薛家即可。但凡有一丝一毫冒头的苗头,都必须严厉打击。 绝不能让张家有任何机会持续壮大。 因此,他明知道薛贵妃吹耳边风收拾高家,是挟私报复,但依旧顺水推舟让金吾卫查办高家。 张家已经势大,再加上高家助力,与他的设计背道而驰。绝不允许! 所以说,高家因新平公主遭难,这个说法某种程度上是对的。 你说巧不巧,刘珩难得出宫喝花酒,就遇到了高家的外亲,也是勋贵之后朱家。 朱高两家同气连枝,高家落难,朱家帮忙奔走却无济于事,差一点还牵连到自身。 朱二郎和张五郎差不多的年纪,他先是认出了张五郎,之后才认出一旁的刘珩。那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朱家恨你嘞。”张五郎凑在刘珩耳边念叨,还有点幸灾乐祸。 刘珩眉眼微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和朱二郎的目光撞上。好似火花带闪电,噼里啪啦,刷刷刷……最后还是朱二郎率先移开了目光。 青楼的格局,类似于围楼。三面都是贵客专座,南面就是舞台。 楼高三层,舞台位于二楼。 张五郎花重金,要了个黄金位置,二楼北面,正对着舞台。 朱二郎的位置在东面,双方一个侧目,就能对上。 刘珩沉默了片刻,悄声对张五郎说道:“找个机会给朱二郎传话,高家若想活命,必须舍弃钱财,越多越好。” 张五郎挑眉,“你有把握?传话容易,就怕钱财舍弃后,命还没保住。朱家在勋贵中影响力很大,你要是忽悠人家,朱家记恨,以后再想得到勋贵支持可就难了。” 刘珩轻声说道:“国库空虚,父皇又想对西域用兵,只是苦于钱粮不足。收拾高家的最终目的,还是落在了钱粮上头。针对本殿下,不过是捎带而已。 你可以提点朱家一二,高家父子擅理财,不如让他们戴罪立功。若能替父皇筹措粮草器械,又能舍了巨量钱财,保命还是可以的。” “你确定?要我说这事你就别掺和了,我怕你登上勋贵黑名单。” “金吾卫使者江流,此人和康兴发不同。康兴发是一心一意要做佞臣,孤臣,做一个名副其实的酷吏。江流此人圆滑,还要点名声。你不妨同江流接触一二,请他高抬贵手,把高家的意思带给父皇,必然会有一线转机。” 张五郎眼珠子乱转,心里头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何必为了高家冒险。”这是张五郎真心想法。 刘珩摇摇头,“如果我坐视高家落难而不管,必失勋贵人心。你就当我日行一善,可否?” “行吧,行吧!”张五郎哪里受得住刘珩的请求,那眼神,心肠得多硬才能拒绝啊,“江流此人,不用我出面,朱家就能搞定。” 张五郎招手,一张让人记不住的大众脸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边。他悄声嘱咐了一番,大众脸迅速离去。 没过多久,就看到朱二郎的包间多了个下人伺候,在他耳边唠叨着什么。 朱二郎眼神闪烁,不停地朝刘珩看过来。 刘珩端起酒杯,遥遥一祝,算是打了个招呼。 朱二郎也赶忙端起酒杯回敬。 张五郎突然出声,“你还没说,高家想要活命,到底要拿出多少钱财?” 刘珩张口就说道:“至少百万两。是落入少府口袋百万两,不包括中间打点关系花费。” 轰! 张五郎暗自咋舌,嘀咕道;“高家拿得出来吗?这么多钱,高家能舍得?” 刘珩说道:“命都快没了,区区钱财又算得了什么。以高家父子的能耐,只要能活着走出诏狱,迟早还能富贵。” “说的也是。高家别的本事稀松平常,揽财的本事那可是首屈一指。当初皇后娘娘正是看中了高家的钱财,没想到中途被人截胡,可惜可叹!” 刘珩却不以为意,“高家树大招风,的确不是新平的良配。” “你怎么能这么说。新平妹妹那么好,我看是高家配不上她。” “要不你娶了新平。”刘珩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 咳咳咳…… 张五郎呛了一口,那难受劲,脸都憋紫了。 他谴责对方,“你可别乱点鸳鸯谱。我和新平,是纯洁的兄妹情。” 刘珩:“……” 无话可说,唯有喝酒。 张五郎怕他多想,又急忙解释道:“我和新平是真不合适,张家风雨飘摇,新平嫁进来除了吃苦还是吃苦。而且,张家若是尚公主,双重外戚身份,真正大麻烦。” “我知道,我也是随口这么一说。新平嫁谁都行,唯独不能嫁入张家。” “你能理解就好!” 张五郎明显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真怕娶新平公主。 他对新平公主并无儿女私情,一想到要娶公主,心头那滋味,反正怪怪的。对于婚后生活那是提不起半点兴趣。 换做别的女子就不一样,好歹还有点期待,留着一点幻想空间。 花酒喝了一半,朱二郎走了。有点沉不住气啊! 由此可知,朱家同高家的关系,不是其他人能比的。两家世代交好,互通有无,情分自然不一般。 刘珩喝着酒水,似乎有点没滋没味。 他对张五郎说道:“年底了,派人去一趟云霞山,再带两个大夫过去。按照药方,就地熬制药丸。以后都不用带药材回来,直接带药丸。” 张五郎顿住,关切问道:“殿下认为宫里熬制的药丸有问题?” “不知道,不确定。自从回到京城,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堪堪只能维持。想当初在云霞山的时候,每日都有惊喜。本殿下百思不得其解,也始终找不到问题所在。想来想去,不如就用笨办法,或许有用。” 身体始终不能痊愈,让刘珩内心隐隐有些焦躁。 如果说,一直病恹恹,不曾看到病愈的希望,他绝不会着急,他比会都有耐心。甚至能够坦然面对死亡。 但是…… 当他看到了病愈的希望,却戛然而止,内心不由得变得急躁,抓心绕肝,耐心不足。 各种办法总要试一试,万一其中一种办法成功了呢。 张五郎点点头,“此事宜早不宜迟,过几天我就安排人去一趟云霞山。要不是身上还挂着绣衣卫的差使,我都想亲自跑一趟。” “顺便带些特产回来。酒水,腊味……叶慈肯定又弄出了新鲜玩意。” 提到叶慈,刘珩下意识笑了起来,笑容很浅,却十足真心。 他对叶慈的求新求变的能力从来不曾失望过,她总有许多新奇的点子。 云霞山的生活很美好,只可惜太过短暂。 张五郎全都应下。 今儿,他有些多嘴,“殿下也该考虑个人终身大事。婚事定下来,或许陛下就不能继续拖着你的爵位赏赐。” 刘珩却摇头,“此事不急。刘璞是老大,他都没有被赐爵,本殿下有什么可着急的。” “殿下和他不一样,他有陛下的宠爱,而殿下……” 刘珩打断他的话,“但我有嫡出的大义名分。父皇不喜欢我,却也不能太苛待我,为何?皆因我是嫡出。一日不立太子,朝武百官可都盯着。 父皇可以决定喜欢谁,冷落谁。但是在家国大事上面,他也得想想名声,刀笔吏杀人,笔杆子可是在文官手里捏着。而文官最讲究嫡庶之分。” 张五郎恍然,“殿下的意思是,只要殿下没被赐封爵位,刘璞也没份。尽管他是长子,但也越不过嫡子。” 刘珩点点头,“就这么拖着吧,反正我也不着急。” 先将身体养好,再图谋其他。 比耐心,他从没输过。 张五郎琢磨道:“薛贵妃着急着给刘璞相亲,一旦亲事定下,她肯定会催促陛下赐封爵位。” “真到了那个时候,只能见招拆招。” 刘珩内心也有些矛盾。 一方面,他愿意看到赐封爵位这件事一直拖下去,大家都别想好过。 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能够早日赐封爵位,届时他主动申请前往封地就藩,远离京城,天高海阔,岂不美哉。 他想问问张五郎,如果自己前往封地就藩,五郎愿意跟随吗? 张张嘴,还是没能问出口。 这件事只是他个人的想法,远不到筛选王府属官的地步。 赶在宫门落锁前,刘珩回了宫。 万万没想到,路上竟然遇见了王少监。 王少监是谁? 他是方内监的干儿子,是元康帝手底下得用的人,康兴发的死就是他一手操办。 “见过三殿下!殿下好兴致,这是出宫喝花酒去了?” 宫里面果然没有秘密。 刘珩微微颔首,“喝了半日酒,有些醉了。王公公自便,本殿下得赶紧回寝宫歇息。” “殿下慢走!哦,咱家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儿陛下还问起殿下的身体。能出宫喝花酒,想来殿下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可喜可贺。” 刘珩回头一笑,“王公公误会了。本殿下就算快要病死了,也得喝了酒再死。喝酒同身体没关系,关键还是看心情。你说是不是。” 王少监哈哈一笑,“殿下言之有理。明儿宫里讲学,殿下别忘了。” “多谢提醒!” 第77章 眼光太高 天气一冷,叶慈就张罗着做各种腊味。 腊肉,腊猪头,腊猪腿,腊牛肉,腊鸡,腊鱼,腊鸭…… 万物皆可腊。 章先生看她列菜单,一张纸写满了还没写完,于是开玩笑道:“不愧是大户人家,天天都能吃上肉。” 叶慈埋头写字,反驳道:“义父不懂了吧,山里面吃点野味还是容易的,难的是手里头没钱,买个油盐酱醋都要废老半天劲。其次,就是蔬果稀缺。方圆十里内,也就我们农闲庄冬天有绿油油的青菜,还有苹果。苹果好吃吗?” 章先生正吃着苹果,自家树上结的。 “有一点点酸,比较甜。” 叶慈一脸笑眯眯,“等开了春,我打算将果树嫁接改良,过两年就能吃到更甜的水果。” “老夫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番何为嫁接。果树当真能人为改良品种?” “你老人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难得难得!”叶慈一脸嘚瑟的笑。 最近这段时间,她被打击惨了。 琴棋书画,在章先生面前,她就是狗屁不通。 引以为傲的字和画,也被批得一文不值。 气得她很想扔了笔,撂挑子不干。 师父青云子都没这么埋汰她,简直了……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一个人岂能了解世间万物。我们互相为师,老夫跟着你学学农事,你呢,用点心跟着老夫学着做个才女。不求你做个真才女,好歹拿出去能唬人,不至于丢尽老夫的脸面。” 章先生一边乐呵呵,一边乐此不彼打击叶慈。 叶慈:“……” 心情不太美妙。 她问道:“我真有那么差?” 章先生眼一瞪,“这些年你都没有正式启蒙,哪来的好?如果有人说你字写得好,画画得好,肯定是骗你的,定有图谋。” “才不是!分明是你老人家要求太高,眼光太高,普通人中上等水平在你老人家眼里都是垃圾。可我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水平。” “知耻而后勇!你这孩子,怎么能满足于普通人的标准。身为老夫的闺女,不说饱读诗书,至少一张口就能把人镇住。” 叶慈翻了个白眼。 学霸的世界,我等学渣只能仰望。 偏偏学霸总认为学习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学不会必然是因为方法不对,脑子不开窍,或是不够努力。然而学霸蜜汁自信,坚信在他们的教导下,学渣也能上进。 殊不知,学渣之所以成为学渣,就是不会啊! 拼尽全力,也只能到达腰部。头部那个位置,嗯,梦里面什么都有。 章先生又说道:“但凡你将偷懒的心思多用在学习上面,也不至于进展如此缓慢。想当年,老夫读书那会……” “十二岁秀才,十八岁的举人……” 叶慈抢话。 章先生的过往风光历史,她都听了好几回。 十二岁的秀才,还是案首。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举,有此成绩,绝对是天才级别的人人物。 秀才常有,十二岁的秀才上百年才有那么几个。 堪比珍稀动物。 不对,应该说比珍稀动物还要稀少。 章老先生是真学霸,真大佬,就是命运坎坷了些。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结果又遭到帝王家的祸害,好好一个天才人物就此消沉陨落。 叶慈为什么知道这些? 十二岁的秀才,还是案首,多稀罕啊,只要花点功夫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个大概。 这种稀有人物,必定会记载在地方志,甚至是记载在史书上留名青史。 章先生,不,章大佬恨铁不成钢。 “时辰到了,把书拿出来开始学吧。” 叶慈赶忙找理由逃课,“最近都很忙,今儿的功课要不就免了。” “你当老夫真不知农事吗?冬天,正儿八经的农闲时间,你忙什么?” “我忙着做事啊!” “做事自有吴庄头负责,还有那么多庄丁拿着工钱干活,用不着你这个东家亲力亲为。今儿我们先复习昨日所学内容,先背一遍听听……” 叶慈:“……” 为什么穿越一回,还要吃上学的苦? 为嘛? …… 天没亮,外面乌漆嘛黑,上溪村的农妇小张氏已经麻利起床,烧了点热水洗脸净手。 来不及吃早饭,也没得吃,就急急忙忙出门,会同村里其他十来个村妇前往农闲庄。 上溪村位于云霞山脉一角,离着农闲庄有六七里的距离。 农闲庄冬季招人做工,每天一大早做新鲜豆腐,要求勤快,爱干净,能吃苦。 小张氏家里困难,男人盖房子受了伤,躺在床上下不了床。家里为了给男人治病,已经欠下了饥荒。 不得已,向来不怎么出门的小张氏也鼓起勇气,老到农闲庄找活干。 因她干净,本分,庄子要了她。 每日寅时二刻报道,一直忙活到午时才歇。 庄子提供少量住宿,但小张氏家里离不开人,孩子们都还小,她还是坚持每日回家。 村里其他妇人和她差不多情况,都是因为家里离不开人,不得已,只能每日起大早赶往庄子上工。 准时赶到农闲庄,大厨房冒着滚滚热气,在冬日的清晨,别提多舒服。 庄丁田大平,也是附近村落的人,他和农闲庄签了十五年契约,做了庄子里的长工。因他机灵,又跟着认识了几个字,才来一年就被提拔为小头领,专门负责豆腐作坊。 “都赶紧的啊,今儿订单多,大家辛苦一下。一会每人两碗豆浆,加糖。” 一听豆浆加糖,妇人们笑出声来。 “大平,你没开玩笑吧,今儿真的有糖?” 糖,无论是黄糖,红糖,还是白糖,在这个时代都属于稀罕物,奢侈品,价格其贵。 地主家一年都吃不了几回糖,更何况这群山区妇人。 她们当中大部人,几年都吃不到一回糖,基本上只有坐月子的时候有机会吃糖。 一听说豆浆放糖,这比过年还令人兴奋。 小张氏舔了舔嘴唇,她想问问田大平,能不能豆浆里面不放糖,把糖单独给她,她带回家去。 可是她不敢。 庄子里有规矩,除非东家许可,任何人不得从庄子带任何物品离开。 显然,和小张氏一样想法的人不少。 有大胆的村妇已经开始问了,“不吃糖行不行?我的那份单独匀给我,我带回家,给我家娃尝一尝。长这么大还没正经吃过糖。” “就是,就是。大平,你和东家说说,把糖匀给我们行不行?” “不行!”田大平一声大吼,“东家的规矩,她给你们什么,你们就拿着。没给你们的,不许伸手要。谁要是再伸手要糖,这活就别干了,今儿就结清工钱。” 那可不行! 大冬天的,又是在山区,村妇们想找一份收入可不容易。 这份活,绝不能失去。一天几文钱的工钱,还包吃两餐,既为家里节省了粮食,还解决了家用。 甚至可以说,这群村妇因为有了收入,不少人已经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比如小张氏,她靠着单薄的肩膀,撑起了一个家。 村妇们闭了嘴,但是看她们的表情,显然是失望的,一边失望一边又期待着加了糖的豆浆。 田太平哼了一声,盯着众人干活。 其实,他自己也没闹明白,为什么东家不允许大家带东西回家。能带走的东西只有工钱。 吴庄头告诉他,这叫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又叫做恩威并施。 庄子招人做工,就必须立足了规矩。否则,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今日有人带糖回去,明日就有人带豆腐回家,后日就有人带豆皮回家…… 到时候,豆腐工坊就彻底乱了。 这里面的道理,田大平不是很理解。 东家仁义,大家肯定会记得东家的恩情。 为何东家却要防备着大家? 糖,多稀罕啊!如果允许大家带糖回家,所有人必然都会感恩东家的仁义,会有更多人愿意到庄子做活。 琢磨不明白就不用想,干好自个的差事就行。 忙了一两个时辰,天才亮。 今天的豆腐,已经顺利运往双河镇。 感谢三皇子殿下,因为他,庄子通往双河镇的官道终于通了,比起过去路程时间至少节省了三分之二。 接下来要做豆皮,还要晒豆干…… 出了货,大家都能歇一会,将早餐吃了。 每人两碗豆浆,外加一个杂粮馒头。 豆浆里面真的加了糖,小张氏喝得小心翼翼,心满意足,又是回味。犹记得上一次喝糖水还是生三闺女的时候,整个月子就喝了两碗糖水,馋死她了。 从未想过,不坐月子的日子,也能吃上糖。 这么多年来,她竟然觉着这一刻是最快活的时候。 按照吴庄头的吩咐,大家捡了许多老豆腐,切成小方块。 将圆圆的竹编簸箕垫上稻草,切块的老豆腐放在稻草上,再盖上一层稻草。 最后,将簸箕放入阴暗的室内。 众人都是听吩咐做事,都不清楚这些豆腐具体用来做什么。 大家问田大平。 “去去去……东家的事情少打听。你们按照吩咐做事就行了。今儿就到这里,明儿早点过来。最近要做的豆腐都比较多,大家辛苦些,东家不会亏待大家。” 第78章 歪理邪说(二更) 大冬天没事做,村里的闲汉都蹲在村子必经之路,待到下工的村妇们回来,一个个都盯着村妇们的脸蛋瞧,双眼就跟着火了似得。 小张氏心头一阵慌乱,她不如其他村妇泼辣敢和闲汉们对骂,只得躲在人群中央,埋着头快步离去。 却不知,她越是这样,闲汉们越爱起哄。 臊得她脸颊通红。 急急忙忙跑回家,将院门一关,总算松了口气。 男人听到她回来的动静,又是咳嗽,又是摔打,非得闹出天大的动静。似乎不如此做就不能彰显一家之主的威风,不如此做就不能得到最高等级的关注。 说到底,男人心头也慌,没底,一个家靠女人当家,万一女人在外面心野了…… 唯有一次次闹腾,将女人累得精疲力竭,男人才放心,才感到舒坦。 几个孩子都眼巴巴望着她,小张氏赶紧安抚了男人,又匆忙去厨房弄吃的。 她在农闲庄吃了午饭,可孩子们还没吃。 哎! 庄子规矩太严了。 可以不吃,但是不能将食物带出庄子。否则开除。 单就这一点,就拦住了她蠢蠢欲动的双手。 之前有人偷摸带食物回家,被发现,求情哭泣都没用,果断被开除。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尝试。 简单弄了吃的,将孩子们安顿好,又要洗洗刷刷。 屋里面男人又开始闹腾起来。 小张氏走进卧房,昏暗的卧房男人一条腿露在被子外面,幸好没摔打碗筷。家里的碗筷堪堪够用,又欠着债,没钱添置新的碗筷。 男人盯着小张氏的脸,昏暗的目光也没能阻止男人看清一切。 “白了!他们都说你们白了,说庄子上养人,我还不信。今儿一看,当真养人。” 一白遮百丑。 女人一白净,就显得好看。 小张氏底子不错,脸一白,越发妩媚动人。粗麻补丁衣衫也掩盖不住她的美貌。 男人心头又怒又气又急,“庄子那边,就别去了吧!” 小张氏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又感到绝望。 “不去的话……一家人吃什么,喝什么?你的药钱,还有外面的账……工坊里面全都是女人,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 男人抿着唇,他当然知道工坊里面都是女人,否则他不可能让小张氏抛头露面出门干活挣钱。 他盯着小张氏白净的脸,心头又痛又恼,“你是要气死我吗?” 小张氏慌忙摇头,“你别发火,我去烧点水。庄子有便宜的冬茶茶砖卖,特别便宜。一文钱就能买到。我明儿给你带一饼茶砖回来,你喝喝茶消气。 要是实在是疼得很,我回娘家再借点钱,买点好药。庄子上也有药材卖,效果特别好,就是太贵了。我打算干一冬天,攒了钱就去庄子买药材,肯定能治好你。” 男人惨白着一张脸,不知是怒还是急,额头冒了汗。 “滚,滚出去!以后出门记得把你的脸裹起来,别冒冒失失,好像没男人就活不下去似得,丢人!” 小张氏脸色煞白,又急又羞又愧,想做解释有不知从何解释,只能默默退出卧房。 男人瞧着她这副样子,气的拿起拐杖狠狠敲打床板,一下接一下,知道敲累了才肯罢手。 …… 章先生宣布今日的功课结束。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叶慈已经扔下书本跑了,其速度之快,可能只有风能追赶。 反正,章先生就感觉自己的头冠貌似偏移了一寸,这速度,再快一点狗都撵不上。 他和吴庄头唠叨,“你们东家学习不用心,干别的事情比谁都积极。明明生了个聪明的脑瓜子,却不肯用在正经事情上。” 吴庄头陪着笑,“东家说民以食为天,她干的都是正经事。至于读书治学,因为不能参加科举,能达到秀才的水平就差不多了。” “区区秀才算得了什么。至少也该是举人的水平,还得六艺俱佳。” “六艺这方面,先生不用担心。骑马射箭,我们东家都会,水平还不错。剑术,东家跟着青云子老神仙学了几招,虽然小的没有见过东家和人动过手,但青云子老神仙曾亲口说我们东家剑术天赋奇高。” “当真?” “小的不敢乱说,此话的确是老神仙亲口说的。” “你们东家的鼓,箫,笛,都是青云子道长教的吗?” “基本上都是。东家悟性高,学什么都快。” “她就是悟性太高,因此不肯用功努力。”章先生此刻特别心疼,悟性高的孩子,学东西快就不肯专心致志专精一门。 叶慈是其中典型代表,读书就读了个囫囵吞枣。 明明当天的功课稍微用点心花点时间就能背下来,偏不。每次一到背书,就呼呼大睡。 责问她,她还振振有词,说什么:“读书使我快乐,快乐得想睡觉。” 还说:“夜不能寐时,最喜欢读书。读着读着,什么毛病都治好了。腿脚不酸了,脑袋不清醒了,眼皮子开始打架了,呼啦啦转头就睡过去了。” 听听这些话,像话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 章先生下定决心,必须掰正叶慈偷懒对付的毛病,跟着吴庄头一起前往发酵房。 一层层的木架子上面,放满了簸箕。簸箕里面全是正在发酵的豆腐。 章先生大开眼界,“这是做什么?” 不曾听闻豆腐还有这般做法。 叶慈轻轻掀起稻草一角,看看豆腐发酵情况,一边说道:“这是霉豆腐,也叫做红豆腐,或是腐乳。超级好吃,好吃下饭,超级耐储存,可以保存大半年之久。 是出门长途旅行必备佳品。尤其是适合走南闯北的客商,有了豆腐乳,再也不用担心夜宿野外却没有下饭菜吃。” 正值大周王朝太平年月,但人口总量对比土地面积,依旧属于人烟稀少。 出门在外,往往几十里,甚至上百里见不到人烟。 没有客栈茶楼落脚,怎么办? 食物不耐储存怎么办? 豆腐乳解决你的需求,让你行走野外再无后顾之忧。 “这能行?” 章先生十分怀疑。 叶慈自信一笑,“义父可以怀疑我的文章,怀疑我的见识。唯独不能怀疑我对食物的执着。这是一个资深吃货的必备修养。不懂做菜的吃货不是合格的吃货。” “歪理邪说!但凡你将吃货精神分一半在学习上,也不至于进展如此缓慢。让老夫怀疑自己的教学水平莫非是退步了一百里?不,至少是退步了一千里。” 章先生时刻不忘督促叶慈用功学习。 叶慈嘿嘿一笑,躲闪,坚决不和章先生的目光对视。因为,这让她仿佛回到了上一世的课堂,一旦和老师的目光对上,必然会被叫名字回答问题。 惨痛教训啊! 一定要吸取经验教训,切不可掉以轻心。 哼! 章先生拂袖,“为何不说话?” 叶慈哼哧道:“义父让我说什么?既然不参加科举,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学习,不用急慢慢来。读书治学,修身养性,两不耽误。 义父若是空闲时间多,何不将这些年的文章诗词心得体会,集结成册印刷发行。 不说成立新的学派,好歹让那些死读书的学子们看看外面的世界,能救一个书呆子是一个。若是将学偏的学子掰正过来,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教化,功德无量!至于印刷和销售的事情,抱在我身上。” 章先生呵呵一笑,“以老夫在士林的名声,若是出书,购书者云集。何须你来操心印刷销售。” 哇? 啊! 大佬,请受我一拜。 这是真大佬啊,自带流量的真大佬。 是她幼稚了,好丢脸。 她扭捏了一下,还有点不好意思。 “有件事义父可能不知道,我和徐久治徐大人合作写了几本话本,已经出版销售。但是销量一般般。义父,嗯,士林名声斐然,能否请义父为做序?” 嗯? 章先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确定就是他听到的那个意思,顿时他气笑了。 “你和徐久治合伙写的书,老夫看了。” “看了?”这下子换做叶慈震惊。 就像是小孩子写小黄文,被家长看见了一样,好羞耻。 她很不好意思啦,仔细观察,耳朵都红了。 章先生忍着笑意,“就几本破书,难怪没人看。若是让老夫润笔,故事必将缠绵悱恻,温柔多情,侠义无双……” “敢问义父可有笔名?我想买几本书看看。” 叶慈懂啊! 章先生一说起写话本的套路,那状态,明显是老写手了。市面上肯定有他的大作,就是不知道笔名是哪个? 咳咳…… 哎呀,章先生竟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莫非是笔名太羞耻? 还是文章内容过于羞耻? 亦或是两者都很羞耻? 叶慈更想看了! 秉着吃瓜吃全套,说什么也要将章先生的笔名套路出来。 一转眼,两人立场交换,叶慈转守为攻,对章先生发起了冲锋号角,开启猛烈攻击。 见面第一句话,必然是:“义父的笔名是什么?” 亦或是,“我想买几本书消遣,请义父推荐。” 第79章 共同富裕 张府二管家张义,第二次来到农闲庄。 上次来的时候,满目草绿,而今只剩一片枯黄。 田间地头,偶尔能见几抹绿色,询问一番才得知,那是农闲庄的试验田,尝试种植一些耐寒的作物。 附近的村落都指望着农闲庄,只等农闲庄试验成功,届时必定会广为推广。 到时候,大家都能增加一份收入,过年若是能剩点闲钱扯两尺布,就是一个好年景。 几个庄丁在路口迎接。 “张管家来了,快快进庄子烤火。东家得知你们今日到来,特意吩咐蒋师傅准备了丰厚的酒菜。原本东家也要出来迎接的,可惜功课没完成,章先生不让东家动弹半步。” 二管家张义闻言,不由得好奇起来,“章先生教导叶姑娘读书吗?” “正是!章先生说了,我们东家要做一个有才学的女子,功课万万不能轻忽大义。” 张义哈哈一笑,心道如今可算有人管着叶慈,不再漫山遍野乱跑。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章先生管教的成果。 同时,心里头对自家大老爷的高瞻远瞩,十分佩服。 当初怎么就选了章先生,必定有着深层次的考虑。 瞧瞧,这才多长时间,已经起作用啦!叶慈这匹脱缰的野马,总算被关进了笼子里,可喜可贺。 叶慈还不知道,众人对她被章先生管教,每日头悬梁锥刺股学习,那是喜闻乐见啊!可算有了姑娘家的模样,就算是做样子也好。 张义一行人跟着庄丁们进了庄子。 还是老样子,大家都住在老宅子里面,新宅子那边依旧空着,只安排人每日打扫。 先去见过章先生。 都是老熟人,见面自然有一番叙旧。 张义说道:“还是章先生有法子,叶姑娘才服从管教。” 章先生捋着胡须,“非是老夫有法子,而是小叶子自个想学。就是太过惫懒,以为不用考科举,就可以偷懒耍滑敷衍了事。老夫每日都要和她斗智斗勇,方能逼着她多用功两三分。” 张义奉承道:“总归是章先生教导有方,叶姑娘方能安静下来,用功读书。 此次小的过来,是奉了家主的命令,也是宫里的意思。 临近年底,三殿下想要置办一份礼物送给陛下,云霞山的酒水极好,殿下和陛下都惦记着。 另外,这次过来还带了两位大夫,专职为殿下配药。” 嗯! 章先生沉吟片刻,“这么说殿下的病情没有进展。” “正是如此!所有办法都用过来,只剩下最后这个笨办法。” “笨办法未必不是好办法。至于三殿下置办礼物送给陛下,区区云霞山的酒水能行吗?天下间的好东西,陛下什么没见过,岂能稀罕一点酒水。老夫以为,三殿下莫要太吝啬。” “先生言之有理。但,云霞山的酒水的确是好东西,当做添头也是好的。再一个,殿下还没有被赐封爵位,手中银钱有限。若是准备的礼物太过贵重,说不定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章先生说道:“殿下未免太过小心。” “小心无大错。”张义微微垂首。 章先生沉默片刻,说道:“说的也是,当今陛下刻薄寡恩,是个不容人的性子。田家的案子还没结束吗?” 田家是长公主的夫家,如今还被关在诏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或是活? 元康帝不发话,金吾卫也不敢乱动。 江流继承康兴发的位置后,明显更守规矩,也愿意给予通融和一点方便。但是想要翻案,除非有元康帝的旨意,否则谁来都没用。这方面,江流和康兴发一样油盐不进。 一点小方便可以,关系到案子,江流就变得铁面无私。 管家张义点点头,“因着田家的案子,户部,兵部,都察院,又有一批人被牵连进去。如今朝堂上下,人人自危。” “陛下是要兴大狱吗?难不成要将田家办成谋反大案?”章先生蹙眉,身在云霞山,心在朝堂上。 管家张义悄声说道:“我家大老爷说,陛下是想借田家的案子打击朝堂党争,根本目的是为了揽权。陛下一直想对西域动刀兵,苦于朝中衮衮诸公反对,苦于粮草不济,只能一再推迟。 田家成了出头的椽子,借着办田家的案子,陛下又想要权又想要钱。牵连一大批人,换上听话懦弱的官员,事情就成了一半。” “简直是……” 章先生气得想要大骂元康帝,堂堂皇帝,不行正途,反而每天沉迷于玩弄权术。这岂是明君所为。 一场大案办下来,从朝堂到地方人人自危,谁还有心思敢于任事,敢于仗义执言。朝堂风气经过此案,必定彻底败坏。 从今以后,朝臣们必定热衷于互相攻讦,以干倒政敌为目标,不分对错只看立场。派系斗争将更加严重。 朝廷中枢整日里充满阴谋诡计,无人干正事,地方上还能好得了。 乱弹琴! 可惜他只是一个无官无职的草民,人微言轻,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空叹息,白生气。 “先生想开些。朝廷诸公并非人人都自私自利,也有一心为公,为苍生请命之人。眼下,陛下是铁了心要办大案,朝臣们只能缓缓劝解。” 哼! 章先生嗤笑一声,“你家大老爷就没说别的?” “我家大老爷说能维持现状,已经拼尽了全力。旁的,目前没有余力关照。” 章先生揉揉眉心,“皇后在后宫使不上力,反而养的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三殿下被陛下困住了手脚,不得施展,处处都得小心翼翼。张家嘛,树大招风,旁边还有个薛家盯着。哎……时局艰难,也为难你家大老爷,能维持住局面就不错了。” “多谢先生体谅。不知先生在这里住得习惯吗?可有需要,尽管言语一声。” “老夫在这里住得极好,几十年下来,如今才是真正的过日子。每日光是和小叶子斗智斗勇,老夫感觉都年轻了十岁。哈哈哈……” 说到高兴处,章先生放声大笑。 张义来了一句,“当初三殿下到了云霞山,也是时常开怀大笑。如今先生也是如此。看来,云霞山还真是个风水宝地,隐世桃源。” “隐世桃源称不上,但,自在是真的,舒坦也是真的。老夫一到这里,就觉着浑身通透,心里头那些糟心事啊统统都放下了。就觉着人生在日,这里的日子才是真正的过日子。” 章先生颇有感触。 云霞山和叶慈,仿佛有魔力一样,总能让人不由自主放下戒心,放下烦恼,露出真心的笑容。 一日三餐,餐餐都让人觉着快活。 张义感叹道:“难怪三殿下颇为后悔,不该那么早回京城。如今再想出京城,就要等到封爵就藩之时。” 章先生闻言,当即问道:“朝中可有为皇子们请封爵位的风声?” “暂时没有。三殿下有这个想法,被皇后娘娘拦住了。这个冬天,皇后娘娘身子骨不太好,殿下不想刺激娘娘病情加重。” “眼下的确不是个好时机。” …… 叶慈终于完成了一天的功课,将手中笔一扔,伸了个大大懒腰。 手指痛。 最近写字太多,手指负担有点重。 哎,读书也是个体力活啊! 学了大半天肚子饿了,先去厨房转一圈,有什么好吃的。 第一批风干的腊鸡已经可以吃了,蒋胖子宰了两只,还特意拿出最肥硕的鸡腿,“东家先填填肚子,鸡腿是精华,最好吃。” 叶慈会客气吗?会矜持吗? 当然不! 拿起鸡腿,愉快地啃。 啊!这一刻人生圆满。 “味道不错,比去年的强。” “还是东家教得好,用了东家教的办法,我都觉着今年的风干鸡好吃。” 蒋胖子一脸乐呵呵,就跟个弥勒佛似得。 叶慈啃着鸡腿,边说道:“我夜观天象,过几天还要更冷些,说不定会下雪。到时候做豆豉。” “豆豉这个我不成,东家必须全程指导。”蒋胖子有点虚。 去年,他尝试做了两锅豆豉,结果没发成功,全浪费了。好在庄子里养了鸡鸭各类牲畜,浪费的黄豆全都便宜了它们。 叶慈喝了口水,“今年我肯定全程监督指导。豆豉做好了,比豆腐乳还要耐储存。等豆豉一出来,就让货栈的伙计们重点推广。相信那些走南闯北的人,都乐意带上一罐豆豉,解决路途餐饮问题。” 蒋胖子建议道:“等天气更冷些,先尝试做一小锅,掌握好分量和火候。只要这一锅成功,后续就可以大规模操作。” “你是厨子,你说了算。我一会让吴庄头安排下去,继续收购黄豆。” 黄豆浑身都是宝。 不占耕地,田间地头都能种植不说,而且用途广泛,用黄豆制作的菜肴品种众多。 不仅能做成各种美食,还能榨豆油。 今年黄豆种植还是太少了些,等开了春得鼓动鼓动,争取种植规模扩大个五倍十倍。 她不想浪费运费,去外地收购。 本地能种植,品质也挺好,发动农户参与进来完全能解决需求。还能增加农户们的收入。 先顾着当地人,让大家都过上在好日子,再考虑往外面延伸的问题。 ------题外话------ 突然发现,离着双十一只有一个月啦! 双十一快到了,过年还远吗? 第80章 杂货铺(二更) 夏老汉安排两个儿子,将仓库里剩下的两三百斤黄豆全部装袋,挑到农闲庄发卖。 婆娘问他,“不留点吗?全都卖了,我们自己吃什么?听人说,双河镇豆腐可好卖了。要不……” 夏老汉眼一瞪,打断婆娘的话。 他瞧着烟杆,沉着脸说道:“豆腐是好卖,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喜欢。豆腐方子农闲庄那边也没藏着掖着,谁都可以照着方子做豆腐。 可是,咱们家做的豆腐赶得上人家庄子上的味道吗?双河镇的人吃惯了农闲庄的豆腐,价钱又便宜。 我们自个做豆腐,味道比不上人家,价钱还没办法做到比别人更便宜。 与其费心劳力浪费粮食,不如将黄豆全都卖给农闲庄。 你想吃豆腐,还是豆干?一会上庄子顺便给你买回来,比自个做的还便宜。” 夏婆子有点怄气,“真的没办法比庄子更便宜?庄子上招人要给工钱,我们自家人又不用给工钱。他们怎么能比咱们还便宜?” 哼! 夏老汉毕竟读过两年书,里面的道理他能想明白。 他解释道:“你不懂!这叫做量大从优。咱们家这几个人,一天了不起做个五十斤,一百斤撑死了。投下来一个人二十来斤。农闲庄那边,每天上千斤的做,一道一道工序,投下来一个人能做五六十斤,甚至八九十斤。这就没法比啦! 做得越多,价钱就越便宜。加上味道好,整个双河镇的豆腐都被农闲庄给包了。 如今,各类豆制品,豆干豆皮冻豆腐……听说以后还有一种豆腐乳,少说能放半年时间。他们还要做豆豉,熏干的豆豉能放好几年。” “什么是豆豉,竟然能放好几年?豆腐乳好吃吗?” 夏婆子就跟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样,从没想过小小的黄豆竟然能做出这么多东西,好多听都没听过。 夏老汉自个也不知道什么是豆腐乳,什么是豆豉。 但他自诩半个读书人,岂能丢份。 他哼了一声,“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说了你就懂了吗?会做吗?别耽误时间。王屠夫在农闲庄路口支了一个猪肉摊子,回来的时候,割二两肉回来炒,改善改善伙食。” 要吃肉啊,全家所有人都在吞口水。 好久没吃肉了。 上回吃肉,还是去卖青豆子的时候。 “爹,吃火锅吧!天一冷,庄子上三天两头吃火锅,又暖和又热闹又好吃。庄子有火锅料卖,几文钱就能买到一小块火锅料,可香了。再买点便宜的豆腐豆皮回来……” “吃吃吃,整天就想着吃。家里的糙粮馒头不好吃吗?正经事情一件没干,老大不小了连个婆娘都娶不到,就惦记着吃。还学人家吃稀罕物,那什么火锅,不准惦记。”夏婆子治不了夏老汉,治两个儿子那是一拿一个准。 她一吼,小儿子立马闭上嘴。 大儿子嘿嘿发笑,分明是在看笑话。 小儿子气呼呼,“爹,过了年我也去庄子应工挣工钱。庄子上包吃包住,家里还能省下一个人的口粮。” 夏老汉板着一张脸,“蠢货!庄子上用工,像你这样的小子,都要签长契,少说都是十年。你要是个丫头,不用等明年,今儿就把你送到庄子上做工挣钱。可你是小子,好好的良民不做,跑到庄子上给人做长工,咱们夏家丢不起那个人。” 夏家在村里面也算是小富之家,自耕农,有自己的田地。单就这一点,比其他佃农强多了。 夏老汉自诩身份,当然不能让儿子跑去给人做长工。 “家里又吃不饱饭。而且,做长工又不是卖身契……”夏幺儿小声嘀咕。 “闭嘴!”夏老汉一声吼,比夏婆子的吼叫声还管用。 他眼一瞪,两个儿子赶紧挑起担子,朝着农闲庄方向走去。 夏老汉则跟在后面。 他是去监督,也是收钱。 钱财可不能落到两个儿子手里头,会被糟蹋。 年轻小伙子,心里头没个章程,手里有了钱就张狂。他身为一家之主,必须当好这个家,管好家里的每一笔收入。 这也是夏幺儿想去庄子上打工的理由之一,他都是十几二十的大小伙子,手里头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太窝囊。 父母把钱看得太重,管得太严。 他不想跟大哥一样,一大把年纪还当不了家。明明是自己挣的钱,结果想搞点钱花还要伸手问人要。 这日子没意思。 庄子上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 农闲庄老宅子的院墙上多了一道门,两个门脸那么大的门,敞开着。 门里面是一间屋,如今是个杂货铺。 人称农闲杂货铺,十里八乡谁想买点土特产,豆制品,就来这杂货铺。 货都是尾货,没什么卖相,但是比双河镇那边便宜,少说便宜了一文钱,多买一点能便宜好几文钱。 王屠夫眼光准,看准了杂货铺的生意,干脆利落,在路边搭了个草棚子卖猪肉,正好斜对着杂货铺,生意意外的竟然还不错。 有时候庄子上缺肉,蒋胖子直接找王屠夫买肉,一买少说十几斤。成为了王屠夫的大主顾。 夏老汉父子三人挑着黄豆,上庄子仓库卖了货,转过拐角就看到了杂货铺。 夏幺儿激动啊。 杂货铺什么都卖,油盐酱醋,吃穿用度,针线布匹,陶陶罐罐,锅碗瓢盆…… 凡是一家子生活所需要的物资,在农闲杂货铺都能买到,大大方便了附近村落的乡人。不用跑到双河镇,就能解决衣食住行。 甚至有匠人主动跑到杂货铺揽活。 将工具箱往门口一放,自个进杂货铺要一杯一文钱的茶水,就能坐一个上午,还免费续水。 有样学样,来喝茶的人多了,杂货铺干脆就在外面另外搭建了一间茶棚,遮风挡雨,地方宽敞。冬天还烧着炉子,整个茶棚弄得暖洋洋。 使得周围许多闲汉跑来,宁愿花一文钱坐一上午,也不乐意在家待着。 短短时日,茶棚就成了附近村落集散地。人一多,就热闹。热闹起来,就有小商小贩附近农人跑来摆个地摊,卖点自家的东西。 冷了,就去茶棚烤会火,也没人驱赶。 就算不吃茶,也能免费接白开水喝。 便民! 妥妥的便民措施! 二管家张义见了,都认为可以扩大规模经营。 叶慈却摇头,“一点小生意,我就起个带头作用,规范一下市场。其余的,自有当地的能人参与进来。” 靠一家一户,小集市搞不起来。 叶慈也从未想过做垄断生意。 得给附近乡农甜头吃,人家才乐意跟着庄子的节奏走,才愿意听从庄子的安排,让种什么就种什么。 她的想法是,就在庄子外面,管道路口,形成一个小集市。既能方便十里八乡的乡农,又能带动一下当地的农副产品经济,培养商品意识,让大家挣点闲钱。 这不,已经有人看中了这里的商机,打算修建第二座茶棚。就是一文钱一杯茶,也有得赚。 水免费,茶叶不是什么好茶叶,买庄子上最廉价的冬茶茶砖,加上能说会道能招呼人,再来一点启动资金,面上混得开,茶棚就能开起来。 这事,吴庄头在接洽,规划房屋地皮位置,以及后续的卫生打扫……各种问题,一开始都必须说清楚。 张义心中佩服,“叶姑娘总能想人所不能想。” 叶慈难得谦虚一回,“这事真不是我的功劳。是下面的庄丁建议,说是很多人来庄子上买东西,就图一个便宜还有方便。庄子让陌生人进进出出,即便是周围的乡农也不好。 干脆开个门脸,建个房专卖杂货。我觉着这个想法不错,就批准了。没想到竟然会有意外之喜,吸引了这么多人。有了肉铺,茶铺,粮铺酱油铺也不远了。希望外面能早日形成一个集市,热闹。” “将来这附近的乡农真能过上家中有余粮的好日子,首要感谢的就是农闲庄,还有叶姑娘。” “别,别给我戴高帽子。”叶慈连连摆手,“低调,我这人就喜欢低调,做好事不留名。” 张义哈哈一笑。 区区小事,无需留名。 帮了大忙,一定要留名。比如治好三殿下的病。 他也试着问了问。“殿下在宫里服药,并无效果,仅仅只是维持病情不加重。这其中是何缘由,叶姑娘可否指点一二?” 叶慈:“……” 哈哈,让她指点,怎么可能。 “我不通医理,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张管家身边有大夫,何不请教大夫。” “大夫也不知道缘由。” “那我更加不知道。”叶慈摊手。 张义下意识认为叶慈没说实话,她应该是知道原因在哪里,只是不肯说。 此事,他也和章先生提起过。 章先生故作高深,“何须知道那么多。能治好三殿下的病就行了。莫非你吃了一个好吃的鸡蛋,还得查查母鸡长什么样?“ 张义:“……” 章先生和叶慈在一起久了,也跟着学坏啦。 “我也是担心殿下。” “小叶子不会害你家殿下,放心吧!” 第81章 大魔王发威 夏家父子卖完了黄豆,夏幺儿软磨硬泡,总算从他爹夏老汉的口袋里掏出几钱。然后,急匆匆跑到杂货铺,花了一钱买了一份香辣豆干。 味道劲道够辣,关键分量十足。 一口气吃了一半,才想着和父兄分享。 “别告诉娘,她要是知道了又该骂我了。”夏幺儿典型的收买行为。 夏柱子,夏家长子,一边呵呵笑,一边吃得开心。 夏老汉尝了个味道,冷哼一声,“这种零嘴有什么好吃的。” 嘴上说着嫌弃话,手里可没闲着。 能吃个零嘴,那也是小富人家才能享受的待遇。 至于窝在茶棚里面喝着一钱一杯茶的闲汉,夏老汉看不上,都是一群穷哈哈,身上存不住钱的人。 夏大柱看到货架上竟然还有笔墨纸砚出售,简直是喜出望外。 他跟着夏老汉认识了几个字,但从没有正经读过书。 自己错过了,不想让孩子也错过读书。 他眼巴巴,“爹,要不买一本回去。” 夏老汉冷哼一声,“你是有点钱就恨不得糟蹋完,书本那么贵,买回去做什么。” “给哥儿启蒙。” “不用!哥儿还小,现在用不着。” 夏老汉一口否决。 夏大柱只能望书兴叹。他自己没钱,买不起。 夏幺儿眼珠子滴溜溜转,他拉着大哥夏大柱到边上说悄悄话。 “我问了人,庄子今年冬天不招人,天太冷了。但是,开了春庄子需要大量劳力,干一天活结一天工钱。到时候我们兄弟一起来这边应工,攒点钱把书买下来。你看中的那本书多少钱来着?” “五十。” “薄薄的一层书就要五十?”夏幺儿吓坏了。 得卖多少黄豆,才能买一本书,要是将笔墨纸砚都买上,那钱海了去。 夏大柱告诉他,“这已经是最便宜的,双河镇书铺的书比这都贵。” “为啥?一样的书,为啥双河镇就要比庄子上卖的贵?” “书铺的书,都是秀才们抄写的。杂货铺的书,都是庄丁们抄写的,那能一样嘛。而且用的纸也不一样。” 夏大柱毕竟跟着夏老汉启蒙认识几个字,对于读书的事情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点。 夏幺儿惊呆了,“农闲庄里面的庄丁都有本事抄书呢?” 太太太刺激了。 夏大柱心里头也有着说不出的羡慕,“只是少数庄丁有机会学到抄书的本领。大部分庄丁也就囫囵认识几个字,会算点简单的账。” “大哥你也行啊!你识字又会算账,不如早早出来挣一笔工钱,不比待在家里强。小侄儿也有条件开蒙读书。” 夏幺儿自己不爱读书,他就属于囫囵吞枣,勉强认识百来个字的人。但他脑子灵活,想法多,比起老实本分的夏大柱更能折腾。 夏大柱没那么大的决心,老实了这么多年,让他马上生出反抗心,替自己着想,太为难他。 “再看看吧!” “错过了这个村可没这家店,大哥要早日做决定。咱们这山沟沟,除了双河镇就只有农闲庄,双河镇要求高,而且至少要三位镇上的人作保。庄子上应工要求低一些,村里就可以给你作保。 大哥你想想看,那里面的庄丁都在读书识字,等他们学出来,哪还有你的机会。趁着庄丁们大部分还不识字的机会,你赶紧抢个先机。再拖下去,等到明年,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夏幺儿脑子转得快,稍微一琢磨就切中了要点。 他还有个小心思,等大哥进了庄子站稳了脚跟,再把他带进去。大不了自个也多用点功,多认识几个字。 他就不信,他能比那些老实巴交的庄丁们差。 至于长契,他不介意。 又不是卖身。 只有夏老汉在意这种面子上的东西。 夏大柱颇为心动,庄子上开的工钱,是十里八乡能拿到的最高工钱,也只比双河镇稍微低一些。 某些能干人,拿到的工钱比双河镇上还要高。当然,这都是少数。 吃住都在庄子上,等于不花钱。工钱可以全部攒起来,干半年就能攒不少钱,哥儿启蒙用的笔墨纸砚都能买回去,再攒点钱就能交上束脩,去私塾读书。 心动啊! 回家的路上,他数次欲言又止。 夏幺儿鼓励他赶紧说。 否则,回了家难度翻倍。他家老娘嘴巴不饶人,夏大柱那般老实,哪是娘的对手。 夏大柱也明白这个道理,“爹,我想去庄子上应工。他们需要几个伙计,正好我认识字还能算账” 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还是缺乏勇气。 夏老汉吧唧吧唧抽着旱烟。 两个儿子背着他说悄悄话,他都知道了。 他也矛盾迟疑,不由得反思,到底该不该拦着孩子出门干活挣工钱。 老婆子那里肯定是反对的,儿子出门挣工钱,钱落不到她的口袋里,心里头必然憋着火,至少要闹腾好几回。 他看着儿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显得苍老的面容,那是风吹日晒常年劳作留下的岁月痕迹,突然就有些不忍。 “想好了吗?” 夏大柱忐忑不安地点点头,他想好了。 夏老汉就着路边的石头,敲了敲烟杆,“去试试吧,人家未必肯要你。” “我陪大哥去。” 夏幺儿比谁都兴奋,也不回家了,拉着大哥返回农闲庄。生怕自家老爹过会又反悔。 会识字会算账占了极大的优势。 夏大柱顺利应工,但要先跑一段时间的押运货物,确定人品可靠之后才能进入仓库干活。冬天跑货物押运很辛苦,每天天不亮上工,顶着刺骨寒风。 夏大柱不怕苦,他希望契约能短一点。 庄丁呵呵一笑告诉他,“你想签长契现在都签不了。得先试用三个月,签个短契。通过三个月考核,再说长契的事情吧。” “我大哥干活最踏实,三个月试工肯定没问题。” “别说大话。好多来我们这试工的人,得有一半人过不了三个月。” “为啥啊?”夏幺儿好奇。 “还能为啥,辛苦呗。货物押运是最苦的活。行了,后天带上保书过来上工。你是住庄子,还是住自家?我好给你安排。我劝你住庄子,能多歇息一个时辰。休息够了,才能熬过三个月。” “住庄子吧!”夏大柱稍微迟疑了一下下。 庄丁给他登记上,叫他后天早点过来还能赶个早饭。 夏幺儿应工失败,他识字少,模样又比较滑头,庄子不肯要他。 气得他想发几句狠话都没底气。 只能一个劲给大哥夏大柱加油打气,赶紧在庄子里站稳脚跟,将来拉拔他一把。 叶慈太兴奋了,因为兴奋力气大了点,最后一笔,哦豁,脱钩了,都跑到纸张外面去了。 章先生瞧了眼,忍着笑意,故作严肃,“不合格,重写吧。” “就一笔,还要重写?”叶慈受刺激了。 眼看马上就要脱离学习的苦海,结果因为太兴奋又得重来,她气得快要吐血了。 章先生手里头捧着书,无所谓地说道:“你也可以不写,那就陪老夫下棋。老夫让你三个子,只要你能控制在十个子以内,老夫就算你过关。” “算了,我还是继续写字吧!” 叶慈一脸生无可恋。 章先生都想学着翻白眼,瞧瞧这出息,让她三个子都不敢应战,果然是臭棋篓子没救了。 他苦口婆心,“你得有志向啊!老夫让你打棋谱,你有认真学吗?你只要认认真真跟着棋谱学,以你的聪明,早该有所长进。” “义父啊,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似的,可以一心三用五用,学得比谁都好。我真不聪明,我就是个笨蛋,只知道吃。你就放过我吧,就当是放过你自己。” 叶慈就差求爷爷告奶奶,读书的苦太难吃了。 她已经动起了心思,选个黄道吉日卜一卦,算算师父青云子什么时候回来。 有师父在,章先生根本不是对手,至少也能打个平手。 敢情,叶慈不是想念师父,而是急需一个能打败大魔王的帮手。 现实! 太过现实! 青云子知道了,怕是要清理门户,将不孝徒儿赶出师门。 哼! 章先生冷哼一声,对于叶慈的说法,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明明学有余力,就是不肯稍微用点功,每日都要反复督促。就差拿着一把戒尺随时伺候。 杀气! 叶慈自觉躲远点,章先生动了真怒了啦! 她多敏锐啊,多乖觉啊,自觉闭上嘴巴,老实练习大字。 这一回保证不兴奋,绝不让最后一笔脱钩。 难得老实一回,章先生就懒得批评她。生气又没用,一会多吃点,补一补被气得要吐血的身体。 他突然来了一句,“二花一定很好吃。” 叶慈:“” 天啦撸,大魔王发威了。幸亏她定力足,差一点又废掉一张纸。谢天谢地,没被章先生竟然想吃二花刺激到。 只是 二花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二花。 此等行为何其残暴,必须严肃批评。她用眼神表达自己的内心的不赞同以及强烈的控诉。 章先生瞧她这模样,一脸乐呵呵,“你也赞同老夫的想法对不对?二花那么精悍,一定很好吃。做成烧鹅,定是烧鹅中的至尊!” 噗! 可怜的二花又被盯上了。 第82章 叶慈也有怕的时候(二更)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转眼霜降。 给绿色蔬菜盖上了厚厚一层稻草保温,也没能逃过霜降的威力。 至少三分之一的蔬菜被打死了。 全部割了,能吃的就吃,不能吃就用来喂鸡喂猪。 双河镇上最大的酒楼德胜楼,专做豪客生意,也算是农闲庄的大主顾之一,豆腐蔬菜甚至卤味都是从农闲庄订购。 头天晚上打了霜,第二天一大早,德胜楼大掌柜就坐着马车来到农闲庄。 “老吴啊,带我去地里头看看。这么冷的天,能吃上一点绿色菜不容易。今儿一早听伙计们说,你们地里头的菜都被打死了,我心头着急得很。你这里要是出了问题,我们酒楼好多菜就卖不了啦。” 吴庄头嘿嘿一笑,“林掌柜真会开玩笑。客人到你们德胜楼,就为了吃绿色菜啊?鸡鸭鱼肉不香吗?” 林掌柜摆摆手,“你不懂有钱人的想法,鸡鸭鱼肉吃腻了,人家就想吃点清淡的。尤其是这么冷的天,一眼看去满目枯黄,餐桌上有一盘绿色菜多稀罕啊!还有,鸡鸭鱼肉里面也要绿色菜作陪,正所谓有荤有素,有粗有细。” 吴庄头一边领路朝地里头走,一边说道:“照你这么说,绿色菜你们德胜楼卖得不便宜啊。倒是我们农闲庄卖便宜了。” “不便宜,不便宜。”林掌柜急着否认,又想起另外一茬,“一会问问蒋师傅,若是有做好的风鸡风鸭,我买个几十只回去。要论吃,整个武清县没谁能比得上你们农闲庄。 你看,我们德胜楼如今都不做卤味腊味,全都从你们庄子进货。好吃啊!南来北往的客商吃过都说好吃,不光自个吃还要带走。 老吴,你和蒋师傅说说,多卖点给我,我们德胜楼不差这点钱。好多客商想买都没货,这是将客人往外赶啊。” 吴庄头得意一笑,“这事你和我说不管用。规矩是我们东家定下的,每次最多只能出售五十只,多了供应不上。” “怎么就供应不上了。你们东家规矩太死板,每次一个品种最多只能五十只,而且要时隔七天才能再次购货。风鸡风鸭腊味卤味这么好卖,你们东家怎么就舍不得多卖点。哪有人嫌钱多。” “谁跟你似的,都钻到钱眼里去了。挣钱要紧,可也不能坏了身子。东西好吃,那都是用心做出来的。用心,懂吧!人都累傻了,能用心吗?东西能好吃吗?再说了,方子早就给了你们,你们可以自己做啊!” “不成啊,我们自个做的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你们庄子做的好吃,那些客商嘴巴都挑剔得很,一入口就分得清好坏。做生意万万不能坏了口碑。” 林掌柜也很无奈啊。 和农闲庄打交道多年,双方都是老熟人。 拖了人情,让自家厨师到农闲庄学艺。 人家叶慈仗义,敞开了让你学,可惜也没能学到精髓,味道终归是差了一截。 对于老饕来说,味道差一截,就意味着这家店毁了。 德胜楼能在竞争激烈的双河镇立足多年,靠得就是味道。拿着方子也只能放弃,还是老实从农闲庄进货吧! 两个人闲聊着就到了地头。 将覆盖在蔬菜面上的稻草一揭开,绿油油,看得让人眼热。 林掌柜高兴啊,没死绝,还剩下这么多菜,自家酒楼不用减菜单了。 “今天先给我来一百斤” “一百斤没有,最多只能给你五十斤。芋头你要不要,地里面还剩了些。你要的话,我现在就安排人给你挖。” “你家芋头还没挖完?”林掌柜都惊了。 “没了!埋在地里面新鲜,要吗?” “来吧,来吧,多来点。”林掌柜也很无奈。 凡是他看得上的产品,农闲庄一律限售。 瞧瞧,满地的绿色蔬菜,霜降也没死多少。他要一百斤都不给。 他知道,双河镇很多酒楼都从农闲庄订货,谁让农闲庄的货物品质好价钱又公道。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就叫做性价比! 性价比好啊! 弄得大家都往农闲庄跑,货物越发紧缺,每每都要限购。幸亏叶慈做事公道,没有趁机哄抬物价。 镇上的人提起叶慈,都要说一句仗义。 没人将她当做小姑娘看待,每个人下意识都将叶慈当成平起平坐的庄子主人看待,俨然已经模糊了性别。 确定了绿色菜没全死,还剩下不少,林掌柜提着的心总算能放下来。 双河镇门前那条河,本地人称之为霞水,是一条不冻河。冬天也不上冻。 这种天然的便利,使得双河镇货运日趋繁忙,码头越修越大,很多货船都愿意在双河镇停靠住宿。 于是乎,双河镇上的客栈酒楼开了一家又一家,竞争激烈,诚信越发可贵。 能在船上走货的人,那都是经年的商人,不可能只走一趟。年年月月,一趟又一趟,双河镇上谁家酒菜好吃,谁家客栈住得舒服,客商们如数家珍,一传十十传百名声就传出去了。 这也是德胜楼不敢冒险换掉农闲庄这个供应商。 别说整个武清县,就是隔壁几个县,包括整个府城,都找不到能替代农闲庄的供应商。 于是就有了传闻,说云霞山因为有了云霞观,云霞观有了青云子叶慈师徒,本是一贫瘠山沟沟转眼就成了风水宝地。 若非云霞观不对外开放,不接受俗世香火,生意人早就踩破了云霞观的大门槛。 用青云子的话说:“烦得很!” 若是对外开放,接受香火,道观至少要添上二三十号人,才忙得过来。 青云子要潜心修道,哪里受得了这般俗世吵闹。 若不是看叶慈可怜,他都不肯收叶慈做徒弟。以他的本事,又岂会在乎那点香火钱。 叶慈肯定是坚定执行师父青云子的命令,说不开放就不开放。 除了定期派人维护打扫,看看山上那群已经变成野鸡的家鸡,平日里云霞观都没人。叶慈自个都很少上去。 她有点怕! 不是怕道观冷清,而是怕祖师爷怪罪,嫌她不用功,开窍开了个寂寞。气感时灵时不灵,望气之术修了个半桶水,啥也干不了。也就偶尔看个天气,测个风向。 卜卦测算更是一塌糊涂,连青云子亲手开光有道法加成的铜钱都嫌弃她的烂水平。 就这她岂敢独自上云霞观找打。就不怕半夜三更祖师爷入梦,在梦里面将她狠揍一顿吗? 还是乖乖呆在庄子里,吃香喝辣,爽死了! 难得来一趟农闲庄,林掌柜提出想和叶慈见一面,拉拉关系。双方合作多年,喝杯茶总是可以的吧。 吴庄头告诉他,“我们东家未必有空。章先生管得严,每天督促东家读书用功。这个时辰,东家正在头悬梁锥刺股。你要是能等的话,半下午或许有空。” “可惜了!我得赶回酒楼,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你们东家当真在读书?” “岂能有假。章先生凶得很,谁的面子都不给。” “你们东家那么凶,竟然干不过一个老头子。” “呸,你才凶。我们东家可讲道理了,何曾凶过。还有,不许说老头子,那是章先生,尊贵人,是我们东家的义父,懂了吗?” 林掌柜秒懂。 人人都有一颗八卦心,林掌柜也不例外。 “你们东家和侯府那边,嗯,真的分开了?” “京城的张家知道吧?皇后娘娘的娘家,他们家的二管家如今就在我们庄子里。” 吴庄头呵呵一笑,言下之意就是在提醒林掌柜别多想,不该有的心思就给按住。 没了侯府,还有张家做靠山。 张家比侯府强十倍。 林掌柜倒吸一口凉气,“张家啊!” 那语气,那眼神,只能仰望啊! 京城张家,是他这辈子都勾不着的大豪门大家族。这般家族的二管家,对他而言,也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没想到人就在庄子里住着。 林掌柜心头一哆嗦,幸亏没有因为叶慈和侯府闹掰就有所轻视。 叶慈多了一个义父,这事瞒不了人。 你说你有父有母,怎么又冒出一个义父。这里面的事情仔细一琢磨,聪明人总能琢磨出七八分的真相。 即便叶慈从不对外主动提起此事,却也架不住有心人的打听和猜测。 这天下,不缺聪明人。 叶慈和侯府迟早会大白于天下。 眼下,大家默契紧闭嘴巴,不讨论此事。时日长了,总会有人撕开口子,公开讨论。 对于叶慈来说,能拖一时是一时。她要的是实惠,而不是成为别人嘴里的话题人物。 见不到叶慈,林掌柜就和蒋胖子拉家常,指望着蒋胖子能多出点货给他。 蒋胖子一脸乐呵呵,就是不松口。 反而和他推销起别的东西。 “过两天我们准备做豆豉,最合适出门,是居家旅行的佳品。最大的特点就是好吃,耐储存,放几个月不成问题。要是熏干了,放个几年都行。” “有你说的这么好?还能放几年?” “下回你来,我用豆豉做一份回锅肉给你吃,你就知道这玩意到底好不好。” “别等下回,现在就给我来一份。” “只能下回,今天没有。” 第83章 娶她 京城,皇宫! 气氛很紧张。 张皇后闯祸了,闯了一个“大祸”。 准确的说,张皇后阴沟里翻船,被人算计,算计得明明白白,半点转圜余地都没有。 病好之后,张皇后静极思动,自然要活动活动。 这个活动不是去御花园逛园子,大冬天的御花园也没什么好看。就算有好看的风景,看了十几二十年早就看腻了。 她的活动就是敲打后宫嫔妃,彰显皇后权威。 这都是做习惯的事情,她一直掌握着分寸,不曾出过事。 然而这一次…… “薛氏贱人,竟然敢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算计本宫。” 薛贵妃怀孕了,但是除了太医,无人知晓。就连元康帝也被蒙在鼓里。 时隔一二十年,再次怀孕,按理说这是天大的喜事啊,应该广而告之。薛贵妃偏不,她悄咪咪的瞒着这件事,等到张皇后病愈敲打后宫嫔妃,她就出来作妖。 张皇后脾气大,脸色一沉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往次,薛贵妃都直接无视,这一回她干脆利落往地上一跪,又是这么冷的天,寒风呜呜地吹…… 不出意外,薛贵妃流产了。 然后怀孕的事情曝光了。 元康帝刚得知薛贵妃怀孕的消息,就迎来流产的噩耗,还是因为张皇后的缘故,可想而知心中怒火何等的旺盛。 “朕要废后!” 盛怒之下,元康帝公开喊出了废后。 一时间,后宫气氛绷紧,有人欢喜有人愁。 薛贵妃躺在床上小声抽泣,可怜她没出生的孩子。见到元康帝,就往元康帝怀里扑。 “陛下要为我们可怜的孩子做主啊!” “爱妃当心身子。此事朕绝不会姑息,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是元康帝对薛贵妃的承诺。 他似乎真的做了决定,一定要废后。 张皇后派人送了补品给薛贵妃,被元康帝下令直接扔了。 “猫哭耗子假慈悲,毒妇!” 元康帝暴怒中,无人敢劝。都是千年的狐狸,这种流产的戏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清楚张皇后被算计了,但是无人敢出头替张皇后求情,更不敢当着元康帝的面揭穿事实。 薛贵妃多得宠啊,就算是她一手操办的戏码又如何,流产的是她,伤心的是她,皇帝心疼的人也是她。 难道元康帝看不明白这里面的名堂吗? 当然不可能! 元康帝喜弄权术,这点小伎俩自然逃不了他的火眼金睛。但他依旧愿意配合薛贵妃演戏,怒火也是真的,必然有所图谋。 三皇子刘珩第一时间来到建章宫,要为张皇后请罪。 元康帝怒斥一声,“叫他滚!若是再敢跪在宫门口,朕就如他的愿,下旨赐死他。” 方内监无奈,只能领了口谕,亲自打发刘珩。 “三殿下走吧!陛下正在气头上,你跪在这里,只是火上浇油。陛下一怒之下,说不定连你也牵连进去。此事……只能自求多福。” 刘珩抬起头,“多谢方公公提点。敢问方公公,皇长兄可曾来过?” “不曾!”方内监一时想不明白刘珩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刘珩垂首片刻,猛地抬头,目光坚定地说道:“我欲娶叶慈为妻,此事烦请方公公转告父皇。” “什么?” 稳重如方内监,都控制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可想而知刘珩这个决定有多么的令人惊愕。 “三殿下莫不是开玩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刘珩面色沉着,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我是真心实意想娶叶慈为妻,请方公公替我转告父皇。” “此事……” 方内监数次欲言又止,“三殿下想清楚了吗?这可不是儿戏,一旦定下此事,就没有反悔的机会。除非,叶慈死!” 刘珩郑重点头,“我知道其中凶险厉害,此事我心意已决。” “三殿下糊涂啊!” “果真糊涂吗?”刘珩反问一句,方内监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当真糊涂吗? 眼下这个局面,三殿下刘珩做出娶叶慈为妻的决定,犹如神来之笔,不出意外应该能顺利破局。 刘珩再次说道:“方公公若能帮我这一次,我一定记住这份人情,他日必有回报。” 方内监蹙眉,左右看了看,拉起刘珩来到偏殿说话。 “眼下陛下正在气头上,虽说了要废后,但并没有下旨。或许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三殿下不妨回去等消息,如果事情有了转机,你也就不用拿婚事开玩笑。” “方公公真的认为此事有转圜的余地?薛贵妃以未出生的孩子做赌注,赌的就是父皇的心意。用未出生的孩子替皇长兄赌一个未来。父皇明显已经动摇,薛贵妃和薛家只需继续煽风点火,此事基本就成了。届时,我和母后哪有退路可走。 而且……就算没了张家掣肘薛家,以父皇乾纲独断的脾性,肯定会在替皇长兄解决薛家这个外戚,让皇长兄无后顾之忧。” 这话大胆,基本上就是诛心之言。 言下之意,没了平衡朝堂势力的张家,皇帝也会另外扶持一波人起来和薛家打擂台。必要的时候,提前清除薛家一党,让皇长子刘璞干干净净登基上位。 这都是刘氏皇族的基本操作。 反正在大周朝,外戚少有善终。 可就算少有善终,依旧有无数人想要做外戚,盯着宫里那张椅子。 万一呢? 没人会认为自己是倒霉的那一个,所有人都认定自己是天命之子,是幸运儿。 别人不能善终,自己肯定能行。 无数人前仆后继,依旧无法打破人们心中的蜜汁自信。 去问问张家,张家真的做好族灭的准备了吗? 肯定没有。 肯定抱着侥幸,不到最后没人会认输。 身为皇帝,乐意看着无数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争权夺利,肆意玩弄人心,生杀予夺。 今日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明日身首异处,全族倾覆。 依旧挡不住人们对权势的向往。 人生在世,就要活得轰轰烈烈,权柄在握。就算明日死,今日也要放浪形骸,享受人生。 死亡也无法遏制对权利地追逐。 薛家想要干死张家。至于干死张家之后,自家会落到什么下场,无所谓,见招拆招罢了。 而,刘珩不过是在危险重重之中,剥开一道缝隙,寻找到一条破局的道路,将局势扭转。 方内监望着三殿下刘珩,暗自叹息了一声。 论资质,刘珩强过刘璞,论度量也是略胜一筹。 只可惜,时运不济,投胎在皇后娘娘的肚子里,不仅没能子凭母贵,还遭到了嫌弃。 他说道:“如果三殿下下定了决心,咱家可以帮忙带话。不过,三殿下不和皇后娘娘还有国舅爷商量一下吗?事情不急在此刻。” 刘珩郑重说道:“我心意已决,母后那里我会想法子说服她。” “可是……叶慈,一个脱离家族的孤女,又和章家有了牵连,还是个天煞孤星。殿下若是娶了她,等于是自绝了前程啊!” “我若是不自绝前程,父皇能息怒吗?会放过我们母子还有张家吗?” 刘珩以前程赌一个明天,赌所有人的性命。 用前程换取活命的机会,他认为值得。 尤其是,那个人是叶慈,天煞孤星的名声也不是不能接受。 方内监还是有些不忍,“咱家给殿下半天时间。这期间,殿下随时可以反悔。” “不用半天。方公公现在就可以进去面见父皇,转告我的想法。” “殿下为何如此固执?” “不瞒方公公,我也怕自己后悔。” “这这这……” 刘珩却笑了起来,“多谢方公公帮忙,我先去看望母后。就在未央宫等着方公公的好消息。” 他拱拱手,转身离去,不曾回头,不曾后悔。 方内监咬咬牙,这个忙他帮了。 重新回到皇帝身边伺候,方内监低眉顺眼,一直在寻找机会说话。 元康帝依旧怒气冲冲,笔墨纸砚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下旨废后,接着就要收拾张家。 有内侍禀报,说张培申张大人求见。另外,礼部尚书并几位大人一起求见。 “不见!统统不见!这帮文臣,尽给朕添乱。” 元康帝态度坚决。 他心知肚明,文臣这个时候进宫,必定是为了废后一事。 当他吼出废后两字的时候,此事就瞒不住人。 “告诉他们,朕心意已决。让张培申滚回家等旨意。” 气头上,元康帝竟然要亲自提笔书写废后旨意。 方内监自知不能再拖延下去。 “启禀陛下,三殿下之前说了一件事,老奴不知当说不当说。” “老三说了什么,竟然让你迟疑许久?” “三殿下说他想娶叶慈为妻。” “什么?”已经提笔并写下两个字的元康帝,突然就失去了书写废后旨意的想法。 他将手中笔一扔,“仔细说来听听。” “诺!老奴奉命劝三殿下离去,三殿下并没有多做纠缠,只是让老奴替他转告一句话,他欲娶叶慈为妻,望陛下恩准。” “云霞山那个叶慈,天煞孤星?” “正是!” 呵呵! 元康帝突然就笑了,“老三竟然打算娶叶慈,他倒是想得好。” 第84章 无胆又无能(二更) 未央宫,张皇后阴沉着一张脸。 新平公主哭得她异常烦躁,她眼一瞪,“别哭了,本宫还没有死。” 新平公主抽噎不止,眼巴巴看着三弟刘珩。 刘珩轻咳一声,递给新平一杯茶水,“润润喉,去偏殿洗漱整理一番。放心,这里有我。” 新平公主点点头,眼神迟疑动作却很利落,由宫女领着去了偏殿洗漱。 没有新平的哭泣声,张皇后整个人仿佛都放松了。 她面色平静地说道:“本宫没想到薛氏竟然怀了身孕,而且瞒得死死的,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这回本宫认栽。” 刘珩轻描淡写地说道:“来之前,我咨询了几位专门擅长妇科的大夫。按照大夫的说法,薛贵妃这一胎本就有问题,甚至有可能提前用了药物,才会这般容易流产。 显然,在她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或许胎像不稳的时候,就有了这个计划。而且,就算胎像稳定,是个健康的胎儿,不出意外薛贵妃也会利用这个胎儿算计母后。 有心算无心,这一关母后很难避开。临近年底,母后和薛贵妃不可避免会有许多见面的机会,每一次见面,都将是她实施计划的机会。此事,非战之罪,母后不必懊恼自责。” 张皇后摆摆手,“本宫怎能不懊恼。我死没关系,给薛贵妃的胎儿赔命我也认了。可是不能连累你啊!还有张家,因为此事,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你父皇早就有了废后的打算,迟迟拿不定主意。这一回薛氏以未出生的胎儿作为筹码逼迫,估摸着本宫难逃此劫。不过你放心,本宫死之前,定会拼着性命替你求一条生路。” “母后不必忧心,我已经有了破局的办法。” “是何办法?” “我已经让方公公替我转达父皇,我欲娶叶慈为妻。” 刘珩郑重说完,抬头望着张皇后。 张皇后:“……” 扑通,扑通…… 心跳过快,大冬天额头冒着虚汗,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你……你竟然拿自己的婚姻前程做赌注,你疯了吗?你做决定之前,你有问过本宫的想法吗?你荒唐!你赶紧收回这个荒唐的想法,旨意没下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本宫说了,本宫不怕死……” 刘珩果断打断对方,“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母后死,不能眼睁睁看着张家族灭,不能眼睁睁看着新平死,不能眼睁睁看着跟随我们的人身首异处。 薛贵妃用未出生的孩子做赌注,我也可以用婚姻做赌注。父皇无非就是厌恶我嫡出皇子的身份,厌恶朝臣以嫡庶定储君。现在,我拿婚事做赌注,自绝前程,父皇自然也不会赶尽杀绝。” 张皇后浑身都在颤抖,脸颊一直抽搐,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无声落泪! 没有嚎啕大哭,没有出声谩骂,只有默默落泪,眼巴巴地看着宝贝儿子刘珩。 “是本宫对不起你!” 好半天,她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刘珩叹了一声,“母后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我能平安长大,母后费心了。没有母后护着,我坟头上的草都比人高。” “别说了!本宫护着你是应该的,咱们母子互相扶持,才能走到今天。没想到一朝满盘皆输。是本宫大意了,本宫……” “母后不必自责,不是你的错。就算没有这个流产的胎儿,迟早父皇也会走到废后这一步,无非就是早两年晚两年的区别。当刘璞被允许上朝听政,而我却没得到相同的待遇,我就知道储君人选,父皇已经心有所属。” 他和皇长子刘璞就差了两岁左右,刘璞上朝,他堂堂嫡子却没资格上朝。 这说明了什么还用问吗? 张五郎在绣衣卫白占一个位置,却连一件差事都领不到,什么原因还用问吗? 皇帝一直在肢解张家,打压张家。若非舅舅张培申努力维持局面,今日这一幕必定会提前好几年。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皇帝厌恶张皇后,厌恶张家,厌恶和张家相关的一切。 张皇后擦掉眼泪,“你父皇,刘老狗他恨咱们。” “父皇为什么恨我们?” 这个问题,他一直藏在心里头。这些年一直得不到解答。 张皇后冷笑一声,说道:“当年,你父皇还在潜邸。他和薛贵妃本是青梅竹马,然而薛家只是个普通官宦世家。而张家,却是当世大族。先帝亲自赐婚,将我许配给他。 他心里头不愿意,却又没胆子反抗,无胆鼠辈,只敢将一腔怒火发泄在我头上。 你可知道,为何我比薛贵妃早进门几年,却让她生下了长子?因为,你父皇根本不进我的房。 后来,他迫于压力同我圆房,却又偷偷摸摸往我饮食里面下了避孕的药物。再后来,他如愿以偿娶了薛氏,宠爱得……直到薛氏有了身孕,他才让我怀孕,第一胎就是新平。 得知我生了个闺女,你是没见到,他有多高兴,恨不得放鞭炮大肆庆祝。他高兴不是因为喜欢新平,而是新平是闺女没资格同刘璞竞争。 他怕我再次怀孕,又继续给我下药,而且这一次下的药又猛又急,奔着让我绝育的目的。我岂能如他的愿。 但,毕竟被药物伤了身子,好不容易怀上你,他数次与我争执,就差动手了,气得我动了胎气,你也成了早产儿。你是先天不足,后天又被人嫌弃打压。 想到这些年我们母子的遭遇,我心头只剩下恨意。刘旦他不配为人父,他薄情寡义,狼心狗肺。若非我们张家全力支持他,他哪有今天。 他的皇位,我们张家至少出了一半力。结果他却翻脸不认人。 你身体不好,他对你稍微还有一点点愧疚之心。眼看你身体养好了,他就露出了真面目,恨不得你死了才好。你健健康康的死去,就不是他的责任,他就可以心安理得。你如果病亡而死,他少不得会心虚几天。 世人都说本宫脾气不好,太过暴躁,你和新平也不理解本宫的怒火来自于哪里。如今,本宫将过往恩怨都告诉你,换做是你处在本宫的位置上,你恨不恨? 怕也是日日恨,月月恨,年年恨。我看见他那张脸,我就恶心想吐吃不下饭。叫我好好和他说话,我做不到。 我若是对他做小伏低,当年受的那些苦算什么?那些委屈算什么?他害我们母子的罪孽,又算什么? 我就是要提醒他,今天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欠了本宫,欠了你,他活该被本宫骂一句老狗。” 刘珩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澜。 这些过往,这些年试探来试探去多少能猜到一点。 无数次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不得父皇喜欢? 想得多了,各种各样恶毒的阴毒的原因都在脑子里过了无数回。 他的神经和内心早已经被各种想象锻炼得无比的强大。 可以说,任何真相,任何不堪的真相他都能承受。 果然…… 如他想象一般,他承受住了残酷的真相。 他郑重其事说道:“那么就利用父皇仅有的一点愧疚,我用婚姻做赌注,换所有人活命。此事就这么定了。将来,我会去封地就藩,母后独自在后宫,关起门来过日子,不必理会外面风风雨雨。等时机一到,我会想办法接母后前往封地养老。” 张皇后不忍心,“你真的要娶叶慈?这还不够,你还要封地就藩?你这是自取死路啊!” “或许是自取死路,但未尝不是一条生路。” 张皇后连连摇头,“你父皇不会放过你的。就算你去了封地就藩,他也会安插探子牢牢监控你的一言一行。王府属官,必定也是向着朝廷。你在封地想做点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本朝多少亲王郡王被处死,前车之鉴不远,你……” 刘珩态度坚定,“难道留在京城就有活路吗?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母后不要多想。 如果父皇对我还有一点慈爱之心,对我没有厌恶之心,我也愿意冒险留在京城拼一拼。 然而,父皇心意已决,对我难以生出喜爱之心,我又何必继续留在京城自取其辱。” “都怨本宫。”张皇后心灰意冷,争强好胜几十年,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心里头空落落的,没有个着落点。 “不怨母后。母后拼命生下我,又拼命护着我长大,儿子心里头只有感激。” “可依旧改变不了你的处境。本以为你养好了身体,总有点转机。本宫天真了。他那么恨我,恨张家,又怎么可能给你机会。他怕啊,怕你掌权,怕张家掀翻了他的皇位。” “只是因为婚事,父皇就如此恨你,恨张家?” 这份仇恨来得太过迅猛且浓烈了些。 张皇后嗤笑一声,“他要面子。他一边靠着张家登上皇位,一边又不愿意承认。他一边宠爱薛贵妃,一边又需要本宫替他制衡打压薛贵妃。 人人都哄着他,顺着他,可他心里头一直有一道坎过不去,想起来就感到心里刺痛。 说到底,他娶本宫是无胆,不想担责任又想占便宜。那些年那些事就是他心里头的耻辱,一辈子的耻辱。可他又下不了决心。无但又无能,只会弄权,这就是你的父皇。” 第85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薛贵妃迟迟没等到废后旨意,急了! 她下了这么大的赌注,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皇帝的怒火也是真实的。没道理这么长时间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又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皇帝只是嘴上喊着废后,实际上还是下不定决心? 不行! 不能再让皇帝继续欺骗她。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做个了断,张皇后必须滚出未央宫。皇后位置是她的,她的。 十几年前那个位置就该是她的。 “派人去建章宫打探消息,多花点钱。必要的时候让人在陛下耳边吹吹风。” 薛贵妃一口气说完,累得额头直冒冷汗。 这一次下的本钱有点多,小产,身体虚弱不堪。 毕竟不是年轻人,没有那么耐造。 心腹太监领命而去。 皇长子刘璞在寝殿外急急忙忙。 母妃坐小月子,他身为一个成年男子不方便近前伺候。母妃也不让他靠近,说是污秽不吉。 他站在门口喊道:“母妃,儿子该做什么?” “去建章宫,面见你父皇,在你父皇跟前哭诉。有多伤心就哭多伤心,只说心疼我,旁的什么都别说。半个字都不许提未央宫还有老三。记住了吗?” “儿子记住了。母妃这里……” “本宫身边有人伺候,轮不到你来操心。记住,这一回我们母子能不能心愿得偿,就指望着你这一搏。” “儿子明白,儿子这就去见父皇。” “若是你父皇不肯见你,你就跪在宫门外。只要你父皇一心软,剩下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 刘璞一一记住,然后急匆匆赶往建章宫。 咦? 气氛有些古怪,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怒火震天,反而显得很平静。 怎么会如此? 他脑子一转动,没急着求见元康帝,而是找到熟人王少监打听消息。 “怎么回事?我听说朝臣求见,全都被父皇驱赶出宫,废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会怎么没了动静?” 王少监叹了一声,“殿下来迟一步。三殿下早来过了。” “他来了又如何。”刘璞冷哼一声,不是他看不起刘珩,就刘珩那分量根本不足为虑。 一开始,刘珩养好身体回京,他还担心了好几天。 后来发现父皇根本不在乎刘珩身体是好是坏,反而因为对方身体好转采取了打压手段,他立马就放心下来。 刘珩空有嫡子身份,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连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王少监悄声说道:“殿下低估了三殿下,他找到了破局的办法。看陛下的态度,似乎废后一事有所松动。” “你说什么?” 刘璞不敢置信。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本殿下。刘珩他怎么可能破局?张家都没办法了,他哪来的办法。” “三殿下的办法还真是出其不意,殿下没想到也不意外。三殿下请旨赐婚,他要娶叶慈为妻。” “那个天煞孤星?” “正是!” 刘璞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竟然要娶天煞孤星为妻?” 怎么可能?刘珩怎么想得出来? “父皇就因为他要娶天煞孤星,于是改变了心意?” “就是这么一回事?” 刘璞脸色变了又变,青了白,白了紫。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和母妃怎么办?难道此事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就没办法让父皇下定废后的决心吗?” “所以咱家说殿下来迟了一步。若是殿下早点来,只要比三殿下早半个时辰,废后的旨意恐怕已经到了内阁明发天下,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三殿下就算娶十个天煞孤星也无法挽回局面。” 明发天下的旨意,没有收回的可能。又不是国家存亡之际,还能朝令夕改。 只能说时也命也。 王少监暗自叹息,运气啊! 本来已经死定的局面,竟然让三殿下成功突围破局,简直是神来之笔。 虽然娶了天煞孤星,坏了名声前程,总比丢掉性命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人还活着,就有无限可能。虽说最终翻盘的几率很低,但总比现在就被处死强多了。 刘璞都懵了。 敢情这事还怪他,怪他姗姗来迟。 他哪里知道刘珩会突然发神经,竟然想到娶天煞孤星为妻,以此破局。 他低估了对手。 刘珩的确没资格做他的对手,但是却有实力和他打擂台。 他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疼得他干呕不止。 王少监也是同情,叹息。 安慰道:“殿下想开些,事已至此,想想怎么补救吧。” “还能怎么补救?张皇后依旧是皇后,他刘珩依旧是嫡出皇子。” “殿下应该这么想,三殿下娶了天煞孤星等于是自绝前程。你想想啊,那可是天煞孤星,岂能到陛下跟前碍眼,万一妨碍到陛下如何得了。自然是要远远打发了。” “王公公的意思是?” “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将三殿下赶出皇宫,赶出京城。本朝可从未出现过藩王继承皇位的历史。三殿下去了封地就藩,殿下从此以后高枕无忧。就算后宫还有一位皇后娘娘,你就当是木头牌坊。” 刘璞细细琢磨这番话。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但,母妃提醒我,今儿什么都别提,只做孝顺。” “理应如此。殿下该去面圣。” “麻烦王公公替我通报一声。” “应该的。” …… 元康帝不复一开始的愤怒。 见到刘璞,他眼神慈爱。当刘璞哭诉薛贵妃身体沉重,他忧心如焚的时候,元康帝好生安慰了一通。 “你先回去守着你母妃,此事朕自会给你们母子交代。” “母妃怕啊!父皇,母妃说她心里头怕得很。儿子从未见过母妃那般可怜无助。儿子只恨自己无能,不能保护母妃。” “说什么胡话。贵妃是朕的女人,朕会保护他。你告诉你母妃,叫她不要怕,朕会安排好一切。” 刘璞哭着离开了建章宫。 这个夜晚,京城无数人难以入眠,全都盯着位于城北的皇宫方向。 刘珩破局的消息还没有大范围传出皇宫,众人忧心如焚。元康帝到底废不废后? 无数窥探的目光在张家门外伺机而动。 似乎,只等张家落难,就要冲上去咬一口。 …… 薛贵妃气得从床上坐起来,生动诠释了“垂死病中惊坐起”这句话的含义。 她身体虚,太医嘱咐了要静养,不可激动。 怕就怕流血不止,伤身还耽误事情。 结果…… 她苦心谋划的大计,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被三皇子殿下刘珩给破了。 她岂能不气,差点就要气死了。 她喘着气,质问道:“此事当真?刘珩真的要娶天煞孤星?” “儿子不敢欺瞒母妃。”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污秽与否,刘璞来到床前禀报打听到的消息,以及皇帝的态度。 薛贵妃一口气没提上来,身体一软,直接倒下去。 吓得满寝宫的宫人个个胆战心惊。 又是灌药,又是扎针,好半天薛贵妃才喘匀了气息,再也不敢任性起床,害了身体。 无论多着急,多上火,这会她都得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苦啊! 累啊! 不甘心啊! 这事换成任何人都不甘心。 就差临门一脚,却被刘珩给破坏了。 她咬牙切齿,“本宫早就说过老三阴狠,果不其然。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摆了本宫一道。可怜本宫未出生的孩子啊!” “母妃息怒!既然老三想要自绝前程,我们何不成全他,让他永远滚出皇宫滚出京城,永世不得翻身。他日,等儿子掌权,直接下旨赐死他,为母妃出这口恶气。” 薛贵妃不哭了,心里头又开始活动起来。 她眼珠子一转,“你说的没错,本宫只是暂且输了一局。不不不,只是打了个平手。刘珩还没有资格赢下这一局。人长大了,心眼就多,加上身体好转,小动作接连不断。不能再让老三继续留在宫里,是时候给他安排一个去处。” 薛贵妃想通了,不争一时长短,她只做笑到最后的那个赢家。 “暂且都忍着,先看看陛下怎么做。” …… 次日,元康帝下了一道旨意,怒斥张皇后性格残暴,无容忍度量。心胸狭窄,手段残忍,不配母仪天下,更不配为天下表率。这等恶毒女人,就没资格坐在皇后的位置上。 但,念在帝后夫妻多年的情分上,念在三皇子刘珩孝心可嘉的份上,念在家国大事不可轻易废立的规矩上,皇帝勉为其难开恩,不废皇后。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夺皇后金印,夺取权柄。 从今以后,没有旨意,皇后不得走出未央宫一步。 自此,后宫由薛贵妃统领。 薛贵妃没有皇后名分,却有了皇后实权。 元康帝又下了一道口谕,嘉奖皇长子刘璞,夸他仁孝,是皇子们的榜样。 废后一事,就此揭过。 这个反转,朝臣们都懵了。 不过,没有废后,没有乱了嫡庶,很好,非常好。 朝臣们所求的无非就是一个嫡庶名分。只要不废后,不引起朝堂动乱,后宫的事情皇帝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臣子们就不插手了。 第86章 恩断义绝(二更) 张家更懵逼。 张培申太了解元康帝的脾气,绝不是一个大度包容的男人。相反,元康帝小气记仇,肯放过张皇后,必然有了相应的利益交换。 什么样的利益,值得元康帝放弃废后的决定? 很快,消息就从宫里传了出来。 三皇子刘珩要娶天煞孤星叶慈? 天啦撸,震惊! 朝臣们佩服刘珩的勇气,叹其命运多舛,哀其时运不济。 堂堂嫡出皇子,沦落到娶一个没有家世,名声恶臭,还是天煞孤星的女子为妻。 就叶慈那条件,普通官宦人家她都没资格进门。能嫁的最好的人家,就是小官小吏,这还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 当然,叶慈和侯府脱离关系后,她连嫁给小官小吏的资格都丧失了,有人肯娶她就不错了。 就这么一个女子,如今竟然要嫁给皇子殿下,做皇子妃?改明儿等三皇子封王,就是王妃? 这转变,难怪朝臣们嘀嘀咕咕,全城热议。 石破天惊啊! 只等皇帝下旨赐婚,这门婚事就会被坐实。 瞧着皇帝的态度,赐婚旨意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 叶二郎是在大街上听到这个消息,他呆立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想不明白啊! 这不可能啊! 他身在侯府,但论政治敏锐和消息灵通,连五六品官员家庭子弟都不如。 他不知道在他喝花酒的时候,宫里已经爆发了一场足以让张家族灭倾覆,成千上万人被牵连的大案子。 他不知道张皇后差一点被废掉,更不知道朝堂衮衮诸公在这两天时间内,做出了多少决定,准备了多少应对方案。京城豪门世家,这两天又是如何煎熬度过。 这一切他统统都不知道。 所以他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谣言”。 三皇子刘珩娶叶慈,哈哈哈……这是今年听到的最荒唐的笑话。 他一笑而过,并不在放在心上。 等他上了酒楼,怎么周围的人都在悄咪咪议论此事。 “你们疯了吧,皇子殿下怎么可能娶天煞孤星。” 他没敢表明自己的身份,怕别人知道他是天煞孤星的亲哥哥。说实在话,有那么一点丢脸。 众人就像是傻子一样看着他,仿佛他是刚进城的乡巴佬。 “难道我说错了吗?”叶二郎从一开始的理直气壮,到心虚,到慌乱,也就仅仅几秒钟的过程而已。 众人不搭理他,当他是个傻子,各顾各继续聊八卦。 叶二郎懵了。 顾不上吃喝解闷,也忘了约好的酒肉朋友,一口气冲出酒楼,冲回侯府。 显然,侯府比他先一步得到消息。 侯府上下,上之老太太许氏,大夫人苏氏,下至丫鬟仆妇,各个心情复杂,难以言表。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是忧还是喜? 情绪起伏太大,差点绷不住啊! “二哥也听说了吧!” 五姑娘叶卫兰冷冷一笑。 “难怪当初叶慈的态度是那般强硬冷漠,生怕我们和三殿下之间有联系。真没想到,她竟然存了这么个心思。我们都被她戏弄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 叶二郎斥责道。他不了解内情,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他相信叶慈,叶慈不是那样的人。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相信叶慈。 “这件事情应该另有内情。” “能有什么内情,整个京城都在传这件事,宫里和官府没人出来阻止谣言。这件事必然是真的。” 叶卫兰信誓旦旦,她只相信自己看见的。 叶二郎频频摇头,“我今天在外面,听了很多谣言。好像是宫里出事了。具体的情况,可能父亲知晓。” “二哥,你得了失心疯吗?叶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然替她说话。她就是……” “启禀公子,姑娘,侯爷刚从衙门回来,正前往松鹤堂。二房和三房的人也在往松鹤堂去。” 兄妹二人一听,彼此看了眼,不约而同做出同样的决定,前往松鹤堂探听消息。 松鹤堂前所未有的热闹。 三个房头齐聚一堂。 叶卫兰故意来到二姑娘叶卫芸身边。 长辈在,他们这些小辈没资格落座,能站着旁听都是幸运。 她出言讥讽道:“二姐姐失望吗?你没想到吧,你真正的对手竟然是叶慈。” 叶卫芸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真以为这是一件好事。” “难道不是?你别替自己开脱了,输了就是输了。”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自以为是罢了。”叶卫芸一副智珠在握,不屑和对方理论的态度。 叶卫兰最讨厌她这副模样,“二姐姐想哭就哭吧,没人笑话你。” 叶卫芸低头抿唇一笑,“五妹妹别着急,你不如先听听长辈们说些什么,再决定要不要看我笑话。” 这话几个意思? 老太太许氏嗅了口提神药丸,总算是将气喘匀了。 她问平武侯叶怀章,“外面都在传三皇子要娶叶慈,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谣言,朝廷就看着不管吗?” 叶怀章轻咳两声,醒了醒喉咙,“此事并非谣言。事情原委我已经打听清楚,前两日薛贵妃流产,据说是皇后娘娘所为。” 啊! 满屋子惊诧,一脸震惊。 叶怀章继续说道:“当时陛下震怒,扬言要废后。据说废后旨意都写好了,只等盖下印章明发天下。就在这个当口,三皇子殿下呈请,说是请旨赐婚,他要娶叶慈为妻。然后,废后旨意废除,皇后娘娘依旧住在未央宫。” 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大夫人苏氏咬着唇,“这么说,三皇子殿下娶叶慈,是不得已为之?” “何止是不得已为之,分明是自绝前程。你们别忘了叶慈她是天煞孤星,堂堂皇子殿下娶一个天煞孤星岂能好得了。” “谢天谢地!”老太太许氏双手合十,“幸亏当初将叶慈过继出去,如今这事同咱们叶家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这是好事?”三太太庄氏有些糊涂,“那毕竟是皇子殿下,叶慈嫁给他就是皇子妃,将来至少都是王妃。如果叶慈还在叶家,那怎么叶家就和皇后娘娘结了亲家……” “不懂就闭嘴!”老太太许氏怒斥道:“皇后娘娘遭此一劫,勉强过关,将来恐怕也好不了。你当和皇后娘娘结亲是好事,糊涂透顶。若是叶慈还在咱们叶家,将来皇后出事,咱们叶家也会受到牵连。” 叶怀章附和道:“老太太说得有理。皇后娘娘处境可谓是风雨飘摇,随便一个浪头打来,极有可能翻船。目前,只能算是暂时过关。陛下对薛贵妃的宠爱,以及对皇长子的看重是有目共睹。三殿下贵为嫡出,却并没有得到嫡出的待遇。” 老太太许氏再次谢天谢地,感谢漫天神佛,让叶家避开了此劫。 大夫人苏氏说道:“祸兮福所倚,当初二郎他们从云霞山无功而返,如今看来果然是好事一桩。还是二郎通透,知道及时撤回京城,没有继续在三殿下身上浪费时间。 如今皇后母子自身难保,叶慈难逃此劫。我们叶家又及时和叶慈撇清了关系。老太太,这是老天保佑啊! 两次决定,让我们叶家顺利避开祸事,儿媳提议高兴高兴,让厨房置办两桌酒席,大家一起喝一杯。” 老太太许氏赞许地点头,“的确该庆贺。不过,此事我们一家人关起门来高兴就行了,切莫在外面得意忘形。 皇后娘娘依旧是皇后,张家还在朝中站着,不可大意。老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谁也不能保证张家会不会狗急跳墙见人就咬。” “多谢老太太提点,咱们差一点就得意忘形被人记恨了。”苏氏说着奉承话,又给侯爷叶怀章打眼色。 叶怀章知趣,“老太太,之前为了面子不曾对外公布叶慈过继除族的消息。如今……你看要不要……” 老太太许氏蹙眉,“还是晚点吧!先看看局势如何发展,再做决定也不迟。” “要我说这么一点小事,没必要如此小心翼翼。皇后娘娘和张家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了咱们头上。再说了,过继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我们叶家问心无愧,何须怕人说。” 大夫人苏氏很强硬。 她想尽快在舆论上同叶慈撇清母女关系。 果然是个天煞孤星,谁沾染上都没好下场。 谢天谢地,叶慈没回侯府,否则倒霉的就该是她。 “二郎一会洗个柚子澡,去去身上的晦气。”她提醒道。 叶二郎:“……” 怎么又扯到他头上。 既然点了他的名,他有话要说。 “叶慈毕竟是我们叶家人,如果她真要嫁给三殿下,我们不管吗?” “你糊涂了吗?叶慈已经不是叶家人,休要胡说八道。我看你是被天煞孤星给影响了,脑子不清楚。”苏氏厉声呵斥,气得不行。 亲儿子拆台,还是当着二房三房的面,气死他了。 这个儿子一点都不贴心。 “可是……” “没有可是。”苏氏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从今以后,叶慈的事情同咱们叶家没有半点关系。她是生是死,是好是歹,和我们没关系,我们也不关心。” 第87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殿下 赐婚旨意一下,三皇子刘珩娶天煞孤星叶慈,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无从更改。 除非……死! 谁死? 刘珩死还是叶慈死? 还有,身为当事人的叶慈,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通知她,到现在她还在云霞山乐呵呵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情。 全程,她就是个工具人,无人关注无人在意。 在世人眼里,她能嫁给三皇子刘珩,此乃天大的福分,没啥可挑剔的。 大家都在为三皇子可惜,同情他的遭遇。哎,好好一皇子,竟然被天煞孤星给玷污了清白。可叹可悲! 叶慈:“……” 奶奶个腿,能杀人吗? 张五郎可算是见到了三皇子刘珩。 他身为张家的代表,今儿就是替张家打听情况。 如今消息隔绝,未央宫被封门,消息传递不出去。薛贵妃统领后宫,张家安排在宫里的内应暂时都不敢冒头。 张家大老爷张培申,成为金吾卫重点监视对象,一举一动都有人窥探。 没法子,互通消息的重任,就交给了张五郎。 别人或是受限于身份,或是别的因素,不方便出头。他没所谓啊,他的人设就是纨绔子弟,每天去绣衣卫点个卯,然后就无所事事。 身为三皇子的表哥兼伴读,和皇子来往天经地义,就算金吾卫暗戳戳盯梢他也不怕。 他还回头,冲盯梢的金吾卫挥挥手,并且吩咐小厮买来酒菜犒劳。 “我们公子说了,诸位每天跟着保护辛苦了,区区酒菜不必放在心上。” 小厮说完放下酒菜,跑路。怕啊! 身为张五郎身边的小厮,看起来一身是胆,也怕金吾卫诏狱。 金吾卫:“……” 张五郎果然是个混不吝的混蛋。 关键是,这酒菜吃还是不吃? 不吃很浪费。 吃吧,又怕耽误了差事,被人翻出来问罪。 为难! 张五郎和刘珩,两人前后脚踏进青楼,美名其曰喝花酒。 刘珩出宫的理由简直光明正大,眼看就要成亲,娶的还是天煞孤星。成亲之前必须潇洒潇洒,抚慰一下脆弱的心灵。 表兄弟老位置,都是常客了,一切照旧。 一边喝着酒听着曲,一边闲聊正事。 张五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口就问道:“你派人通知叶慈了吗?赐婚旨意都下来了,你可别告诉我,叶慈还被蒙在鼓里。” 刘珩牙痛,刚才差点咬到舌头,虚惊了一场。 他心虚啊! 以他对叶慈的了解,这事她要是知道了,暴跳如雷都是轻的,怕不是要引雷劈死个人。 下意识就玩起了拖延把戏。 虽然但是……心里头明知道拖延不是办法,却还是想当几天鸵鸟。 他轻咳一声,“过几天局势平静下来,我会派人前往云霞山,将事情原原本本和她说清楚。若是她有气,到时候我认打认罚,绝不皱眉。” 张五郎呵呵一笑,“你也有心虚的时候。虽然明知道你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但,站在叶慈的立场上,的确不太厚道啊!你坑了她,还瞒着她,啧啧……” “外面的人可不这么看,都认为本殿下亏了,叶慈狠赚一笔。能嫁给本殿下,是她的福气。” “叶慈她稀罕嫁给你啊!”张五郎一双智慧之眼,早就看透了真相。 他吃着花生,又嘲笑道:“这要是换做别的闺秀,能嫁给皇子殿下,即便是个落魄皇子,也值得高兴高兴。 可是叶慈不一样,你和她相处那么长时间,我就没见她对你表示过稀罕。 她只嫌你给她惹来大麻烦。果不其然,你真的给她惹了大麻烦。她要知道了真相,怕是要恨死你。” “叶慈不会恨我,甚至不会怨我。极有可能是无视我,继续嫌弃我。你说她会不会逃?” 刘珩突然间就担心起来。 张五郎明显愣了下,“逃婚?叶慈逃婚吗?好像,或许,貌似有这个可能。” 刘珩蹙眉,愁啊! “不行,本殿下必须增加砝码。” “你打算用什么做砝码?” “封地,如何?” 张五郎呆愣住。 他砸吧砸吧嘴唇,好一会才发出询问,“你打算怎么做?” “将武清县改为本殿下的封地。这个办法果然很好。” 刘珩得意一笑,瞧他这脑子,转动得多快啊,多聪明啊! 真是个机灵鬼! 张五郎:“……” 他有点佩服对方,又想鄙视对方,怎么办? 他嫌弃道:“你可真是……有得你磨了。这么说,宫里面你都搞定了?不用我们操心?” “你们操心朝堂就行了,爵位和封地一事,都不用你们出头。薛氏一党会替本殿下办妥。他们是巴不得本殿下早日滚出京城,别在跟前碍眼。以父皇对我的厌恶,定然会如他们的愿。” 哦! 张五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说恭喜吗? 有什么可喜的。 说可怜吗? 终于飞出京城这座大牢笼,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一件喜事。 刘珩突然问他,“我若是去了封地就藩,你可愿意随我就藩,出任王府属官?” “我吗?” “你不是嫡长子,不用继承家业。目前留在京城,很长一段时间内恐怕都没有建树。不如随我就藩,天高地远,我们兄弟合伙,未必不能闯出头。” “殿下真有信心?” “不到最后,岂能言败。” 刘珩目光坚定,别管处境多艰难,信心和勇气不能丢失。否则,下面跟随的人就会慌乱,一慌乱就会出差错。 身为主心骨,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决不能被人轻视。 张五郎蹙眉,显然他不看好。 他提醒道:“你可别忘了本朝的传统,前往封地就藩的皇子,几乎没有人还能回到京城。死,也只能死在外面。” 刘珩点点头,目光平静,“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哪来的信心?” “莫非你愿意看见一个惶恐无助的我?” 这话问得好,张五郎一时语塞。 哎! 他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办法,原来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心里头有些计划,但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大部分时候只能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远香近臭,或许事情有了转机也不是不可能。” “没可能的。就凭陛下对我们张家的防备态度,我敢笃定不会有转机。不过,就藩也好,至少可以光明正大蓄养王府亲兵,好歹有了点自保的能力。” 光有王府亲兵还不够,还要有足够的钱财,甲胄,兵器,人才…… 钱财用来发展,收买。 收买是极其重要的一环,必须将封地周围朝廷派遣的官员统统收买,还有那些探子,也要想办法收买。 无法晓之以理,那就动之以利。 大量的钱财撒出去,就不信动摇不了人心。 千里做官只为财。 谁的钱不是钱,朝廷的钱是钱,他刘珩的钱难道就不是钱吗? “就算要去封地就藩,也要等到明年开春吧?” 刘珩点点头,“薛贵妃还在养身体,估摸着再有十天半个月就该出来活动。” “皇后娘娘还好吗?” “还好!目前还没人敢苛刻用度,往后还需要张家多多费心,打点好一切。” “哎,这点事不用你叮嘱,我们自会办好。少府那边,不说老头子的熟人,我也有几个混得好的酒肉朋友。稍微睁只眼闭只眼,就算薛贵妃从中阻碍,也少不了未央宫的用度。实在不行,直接用钱砸。” 张皇后有钱,张家更有钱,就刘珩最穷。 刘珩如果去封地就藩,启动资金不出意外还需要张家资助。 有了张家的财力支持,他的就藩之路应该会顺利很多。 这份恩情他刘珩记在心里头。 “想好了吗,要不要随本殿下就藩?” 张五郎迟疑片刻,“这事我做不了主,还得问问我家老头子的意思。他要是不反对,随你沈就藩也行。虽说云霞山那地方穷山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双河镇码头还是有点意思。慢慢经营,干点正事,或许能成。” 刘珩闻言笑了起来,“那就提前做好随本殿下就藩的准备。” 张五郎挑眉,“你有信心说服我家老头子?” “大舅舅是个明理的人,相信他会体谅本殿下的难处,也知道怎么做对你好。让你继续留在京城混吃等死,纯粹是耽误你。” “不耽误,一点都不耽误。混吃等死挺好的。你长这么大就没尝过混吃等死的滋味,你要是尝过,你也会乐在其中。” 张五郎说这话半点不尴尬。 他是真心享受现在的生活,虽然难免有那么一点点憋屈,但,只要肯忽略那点憋屈,日子还挺美的。 瞧他这点出息。 刘珩瞬间生出了强烈的责任感,自己有责任替大舅舅教育好张五郎,让他改邪归正,努力上进,做个有为青年。这份责任很重,他很乐意承担。 相信,有他亲自教导,一定能将张五郎教育成大周五好青年。 届时,大舅舅一定会感动得落泪! 简直太棒了! 他的想法堪比天才! “我感觉到一股不怀好意冲着我来。”张五郎左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了刘珩脸上。 你你你…… 原来你是这样阴险的殿下。 第88章 家资万贯小富婆(二更) 随着南下的商人,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叶慈的耳中。 她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京城人真好玩,想象力真丰富。 “义父你听听,那些人编造谣言也不讲讲逻辑。如此荒谬的事情也能编出来。” “你真以为这是谣言?就没想过京城那边真出事了。”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章先生一句反问,让叶慈哑口无言。 其实……她内心深处,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怕不是,谣言是真的,她被赐婚给刘珩? 喂! 她身为当事人,宫里赐婚,是不是也该派人通知一声?她可没收到赐婚圣旨,权当不算数。 章先生不疾不徐地说道:“商人们带来的消息不全,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老夫大致也能推算出一二真相。 张皇后和薛贵妃乃是死敌,而三殿下按理说并不急于成亲。却偏偏这个时候传出赐婚的消息,估摸着张皇后败在了薛贵妃的手中。 你可知道,这些年,陛下一直都有废后的想法,只是一直不曾拿定主意。他既要顾忌张家,也防备着薛家。拖拖拉拉这些年,看似朝堂稳定,实则暗潮汹涌,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这一次,定是一次薛贵妃的全面反击,张皇后败了,陛下已经没有拖着不废后的理由,怎么办?” “怎么办?”叶慈下意识就问出这个问题。 章先生捋着胡须,哈哈一笑,“唯有三殿下娶你这个天煞孤星,方能破解废后危机。你的名声,既是催命符,又是救命良药。就是药效有点猛,怕是会落下后遗症。” 叶慈:“……” 特么的,敢情她自个也是被名声所累。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这么一个天煞孤星,不该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吗? “除了我,难道刘珩就没有了破局的办法?” 叶慈气恼不已,以及懒得称呼三殿下,直接叫名字。等会,她还要做个小人,诅咒刘珩王八蛋。 章先生肯定地说道:“当然有破局的办法,那就是死!要么皇后死,要么他死,要么张家家主死。其他人的死,不够分量。唯有这三人的死,或许能消除陛下的怒火。 但是,死谁?谁都不能死。既然有不用死人的办法,为什么不用。不就是一桩婚事,当成买卖去想,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叶慈龇牙,牙痛。 “这么说谣言是真的?我真的要嫁给刘珩?” “等等吧!要是徐久治派人过来,这则谣言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你就做好嫁给三殿下做王妃的准备吧!” “王妃?不是皇子妃?” “如今这个局面,三殿下已经没办法继续留在京城。最迟明年就要前往封地就藩。届时……哈哈哈……” 章先生看着叶慈皱着一张包子脸,怎么那么可笑了。 然后,他就毫无同情心的笑出声来。 叶慈当即翻了个白眼,心情很不爽啊! 章先生笑过之后,还关心问她,“怒气伤肝,没什么可气的。你不会真的气疯了吧!” 叶慈坐着皱眉头,“义父认为我该怎么做?” “你自己想怎么做?” “这门婚事我肯定是不同意的。但,如果真的有赐婚旨意,悔婚好像来不及。想来想去,似乎只剩下嫁人这条路。可是,我没想嫁给刘珩。不过,义父提醒了我,当成一桩买卖,心里头平衡多了。” “没想过逃婚?” “我为什么要逃婚,错的不是人,该逃的人是刘珩。再说了,我好不容易打下这么大的家业,岂能轻易丢弃。” “你还真是财迷。不过你能这么想很好,逃婚不可取,天下之大,又能逃到哪里去。重新弄一个身份,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终归不如现在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其次,刘珩除却身份和处境,也没你想的那么差,模样还挺好,你嫁给他不吃亏。” “我觉着我亏大了!我可是云霞观青云子坐下关门弟子,章先生义女,家资万贯小富婆,吃啥啥香,日子别提多爽快。就我这条件,全天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嫁给刘珩,他捡了大便宜。” 章先生:“……” 哎呀,好想笑,怎么办? 差一点就不顾形象笑出声来。 叶慈这人吧,琴棋书画稀松平常,甚至称得上有点稀烂。但浑身上下的自信劲,牛大了! 瞧瞧她嘚瑟的小表情,显摆自己的傲娇劲,那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真情实感,是真自信,绝非装出来的。 叶慈哼哼两声,她别的没有,唯独不缺自信。 她是谁? 她可是穿越女,换个说法就是天命之女。 老天爷见了她都得让三分。 她,就是这么嚣张! 所以,当徐久治亲自登门的时候,她是左看不顺眼右看不顺眼。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腿子。 早些时候,她看徐久治还挺顺眼的。那会一定是眼瘸,被金钱蒙蔽了双眼,污染了智商。 徐久治:“……” 有点糊涂! 他哪里得罪了小叶子这位小祖宗? 关键是,怎么没见一腔怒火,也不见高兴,唯有嫌弃和不屑。 章先生安慰他,“徐大人不用多想,叶慈正在琢磨怎么敲三殿下的竹杠。” 徐久治:“……” 他再次重新认识了叶慈,这位姑娘心真大啊!不去想婚事,不去发愁将来,竟然想着敲竹杠。就不担心性命吗? 这份心胸,比不上,万万比不上。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得到消息他一路赶到农闲庄,今晚肯定是赶不回县城,晚上还得在庄子上歇一晚。 “章先生也听到消息了吧!” 章先生点点头,“这么说消息是真的?” 徐久治表情凝重,“此事千真万确。我得到消息,薛贵妃流产,张皇后乃是罪魁祸首。陛下震怒扬言废后,三殿下力挽狂澜,陛下才收回成命。只可惜……哎……” 看在今晚还在庄子上住一晚的份上,他闭上嘴,没敢说叶慈的闲话。 叶慈白了他一眼,又满眼星星望着章先生。 章先生神算子,只从一则赐婚消息,就推算出真相。除了流产这一出,别的和他推测的内容一样一样。 章先生哈哈一笑,“小叶子天煞孤星的名声,威力果然够猛,竟然能救下皇后娘娘。小叶子,等你嫁给了三殿下,你不仅是皇后娘娘的儿媳妇,还是她的救命恩人,不必过于胆怯。哎,老夫都是白担心。就凭你浑身的嚣张劲,就算见了皇帝陛下也不带怕的。” “那是!还是义父了解我。”叶慈小小嘚瑟了一下。 章先生乐不可支。 徐久治看不懂,“二位,不担心吗?不怕吗?” 他怕的要死! 三殿下没了前程,他身为三殿下门下走狗,能好得了。 “怕什么?皇帝有下旨赐死刘珩吗?有下旨赐死我吗?只要没死,一切皆有可能。”叶慈气足胆壮。 不得不说,她这份接受力,承受力,旁人难及。 天下间没几个人能如同她一样,这么短的时间内想通一切,并且坦然接受这一切。 自怨自艾不符合她的性格。 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就是这份气魄,谁来都吓不住她。除非师父亲至,祖师爷降罪! 比胆量,她就没输过。 比魄力,她自认为自己魄力十足。 山高皇帝远,山连着山,随便往山里面一钻,她就不信皇帝能找到她,还能杀了她。 徐久治:“……” 唯有拱手,表示佩服。 但,依旧不能消除他内心的惶恐。 “章先生,接下来本官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你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武清县县令,是朝廷命官。没有朝廷吏部调令,你哪都不用去。朝堂上的事情你轮不到你来操心。若是州府上官拿捏你,给你小鞋穿,你也不用客气,顶回去就行?” “直接顶回去,这能行?” “为何不行?莫非你客客气气,做小伏低,对方就会饶了你?你是三殿下的人,官场人人皆知。人善被人欺,这个时候更要恶,更要狠,才能保命保前途。莫要妄想苟且偷生,墙头草两边倒迟早会成为弃子。没人会用一枚墙头草做顶梁柱。” 章先生哪是提点,分明是警告,是威胁,暗含杀机。 都是读书人,春秋笔法都会用,言下之意都明白。 徐久治下意识哆嗦了一下,面色略显尴尬。 “章先生多虑了,本官忠于朝廷,忠于殿下,从未改变。还是要谢谢章先生提点,本官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你知道就好,希望你莫要行差踏错,莫要抱有侥幸心理。你要明白,以你现在的地位身份,京城那边随时都可以取你性命。” 徐久治再次一哆嗦,大冬天额头上直冒冷汗。 叶慈笑眯眯地盯着他看,就跟看大戏一样。 徐久治冲她一笑,笑得比哭难看。 叶慈说道:“徐大人别怕,真到了生死关头,看在我们合作写书的份上,我肯定救你,帮你逃出去。别的不敢说,逃命我还是很在行的。” “多谢叶姑娘。” 真不吉利啊! 什么生死关头,什么逃命,全都是……啊,好可怕! 第89章 不能搞歧视啊 “徐大人可否与老夫对弈一局?” 章先生盛情邀请。 徐久治这会哪有心思对弈,他都快愁死了。 摆摆手,拒绝道:“车马劳顿,这会脑袋晕乎乎的,恕本官无法作陪。” “徐大人客气。徐大人劳累了一天,不妨先去客房歇息。晚些时候会安排人将饭菜送到房内。” “多谢先生。” 徐久治起身离开,他需要静静,好好想一想前程未来。 棋盘都摆好了,不下棋不合适。 章先生朝叶慈招手,“小叶子快过来,陪老夫耍耍。” 叶慈倒也没拒绝,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 她问道:“义父打算让我几子?” “让你三子如何?” “区区三子哪里够。不如直接让我二十子。” 章先生嘴角抽抽,他都被气笑了。 “你干脆让老夫一个子都别下,你直接赢了。” “好啊,好啊!”叶慈还嘚瑟,这个主意不错哦,能赢就行,至于怎么赢来的暂时不做考虑。 章先生无语望天,“脸厚心黑,是天生还是青云子教的?老夫虽然没有和青云子打过交道,但也听闻过一些他的事迹,是个修得真法的得道高人,为人应该是正派,肯定不屑于下个棋,还提出让子二十这种荒唐要求。你怎么就没学到你师父的精髓?” 呵呵! 叶慈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要是学到我师父的精髓,我还需要在这里苦哈哈种田吗?我早就成了小真人,小神仙,皇亲国戚座上宾,随便掐指一算就有黄金万两,吹两句牛皮就能被奉为无上真仙。” 章先生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么青云子可有掐指一算就有黄金万两,吹两句就成了真仙?” 叶慈朗声说道:“我师父不屑于这些小道,别人视金钱为粪土只是说说而已,我师父可是身体力行说到做到视金钱如粪土。 义父,你就说我们这风水好不好?也算可以吧!同样的配方,同样的材料,我们农闲庄出产的就是比别人强,双河镇那边的商贾都归结于云霞山云霞观风水上佳。 如果我是师父贪图钱财,何须掐指一算,直接开放山门,迎接四海香客,啥都不用做只需摆上三清祖师的泥塑雕像,道一句无量天尊,就能日进斗金。 可我师父没有这么做,甚至不显圣于人前,只是一心修道。偶尔出手,那都是人情债。 这等修为,我这个俗人岂能学得精髓? 我爱钱啊!我就是个小财迷,只相信没钱寸步难行,钱是人的胆,有了钱上天入地都行。 想要钱,必要条件之一,必须得脸厚心黑。我师父不屑于和俗世中人打交道,但又不可避免和俗人打交道。怎么办?自然是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总不能让我师父和人讨价还价吧! 我虽然脸厚心黑,可都是为了我师父,如今还得加上义父你老人家,让你们过上无忧无虑不用过问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美满生活。我一人背负恶名便可,好名声就留给你们,我不在意,我是真的不在意!” 说得她都快哭了。 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伟大。 果然,人要时常吹嘘自己,否则都不知道身上竟然有这么多优点。 她绝对是这个时代大大的良民,五好青年。 章先生:“……” 除了瞠目结舌,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脸皮厚度,世所罕见啊! 想他当年也是舌战群儒,一人舌战文武百官的大牛人物,此时此刻他竟然无话可说。 貌似,差一点就要被叶慈给说服了。 这是什么样的煽动力。 “你师父知道你的苦心吗?知道你钻钱眼里是为了他分忧吗?” “当然知道。不知义父听说过没有,我师父他热爱炼丹,这可是烧钱的玩意,那药材,一车一车拉上道观。你看着是炼丹,实则是在烧钱,一车车药材就是一车车的钱财。若没我这个体贴的徒弟用心经营赚钱,我师父哪能心无旁骛炼丹烧钱。” “这么说青云子炼丹若是大成,你居功至伟。” “我师父首功,我屈居第二。” 叶慈是半点没客气,该得的功劳绝不往外推。 什么谦虚客气,是不存在的。 章先生盯着她看了又看,最后哈哈大笑。 不笑不行啊! 不笑实在是太为难她。 难怪心这么大,如此想得开,被迫嫁给三皇子刘珩,前途未知命运未知,还能吃吃喝喝笑眯眯。 这要是换成旁的人,愁都愁死了。比如徐久治。 说起徐久治,叶慈好奇问道:“义父真的认为徐大人会背叛刘珩?” 棋盘已经摆上,叶慈执黑子,章先生很大方一口气让她五子。 别说五子,就算十子,他也能轻轻松松赢下叶慈。 先走五个子,叶慈抓头,一定要把握机会啊。先布局四个角外加中间位置,不行不行上次就是这么输掉的。 不能这么分散,分散就要挨打。 要不这回换个棋路,集中点,专攻一域。 反正她就是臭棋篓子,瞎走吧。 五子一口气落下。 章先生就问她:“你确定要这么走?” 叶慈最多迟疑了一秒钟,然后神情坚定地说道:“确定!” 章先生一脸乐呵呵,“勇气可嘉。” 走一步算十步,章先生都已经能算出走到哪一步,就能让叶慈丢盔弃甲低头认输。 一想到叶慈不服气又不得不认输的模样,老怀大慰啊! “义父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说徐大人?他啊,典型的官场小人物,患得患失。若非三皇子手底下没人可用,张家的人一个萝卜一个坑,暂时没有合适的人派给他,武清县县令一职也轮不到徐大人。” “章先生似乎看不上徐大人?” “小人长戚戚,老夫为何要看得起他。他就是一个投机客,千里做官只为财,才干不算出众,至多算是中上。像他这样的人,官场上一抓一大把。人人都要老夫看得起,老夫岂不是要累死。” 这就是学霸的眼界,区区进士还入不了学霸的眼。要做官就做封疆大吏,或是朝廷部堂高官。 区区一个县令职务,就如此患得患失,着实令人瞧不上眼。 叶慈:“……” 哎! 她认为有必要纠正一下义父大人高高在上的毛病。 眼光都放宽阔些,既能看到下也能看到上。 她郑重说道:“义父啊,你老人家的标准未免太高了。天下人何其多,能入得你老人家法眼的人有一百吗?比例多低啊! 你瞧不上徐大人,可是在无数百姓心中,徐大人就是他们能够得上最大的官,几代人奋斗都达不到的高度。 你要求人心纯粹,可这毕竟是凡尘俗世,哪里有什么纯粹。你得允许人家有私心,有欲望,有追求。 你说追求钱财不对,要追求为国为民,为朝廷尽忠为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要求别说徐大人,就是朝堂衮衮诸公,皇亲国戚们都做不到。 皇亲国戚与国同休,按理说他们应该最希望这个国家好。可是扒拉朝廷墙角最狠的也是这帮人。 苛待军户,吃空饷,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败坏法纪,破坏社会风气,不都是这帮人带的头嘛。 你老人家怎么不去骂这帮人,偏逮着地方小官小吏抨击。你这是典型的柿子捡软的捏。” 嘿! 章先生吹胡子瞪眼,“胡说八道,造谣生事。谁说老夫只逮着小官小吏抨击,高官豪门老夫照喷不误。否则,老夫怎么会落到今日地步,被你大肆羞辱。” 叶慈:“……” 敢情她骂错了。 她好奇啊,八卦啊,悄声问道:“义父当年究竟得罪了谁,连功名都被夺了,沦为草民。这可是天大的仇怨啊!” 哼! 哪壶不开提哪壶。 章先生扭头,一脸傲娇,“到底下不下棋?废话忒多。” 叶慈哈哈一笑,“我先声明,我不是替徐大人张目,我只是能理解他的患得患失。普通人嘛,一颗普通的心脏,普通的承受力。毕竟眼下这个节骨眼,还能做到处变不惊的人,估摸着也就张家。张家是没办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死一起死的下场。” “你别忘了,你也是要死一起死的下场。” 呸呸呸…… 叶慈听不得这些不吉利的话。 她反驳道:“他死了我也不可能死。别的本事我是稀松平常,活命的本事我肯定比刘珩强。” 章先生点点头,这方面他是相信的。 就叶慈浑身的野性,跟着青云子学了那么多旁门左道,逃命肯定不在话下。天下之大,自有她的去处。 还有,叶慈不曾在京城露过面,正儿八经见过她模样的人其实不多,又是在长身体的年纪。 乔装打扮,过个几年长大了,光明正大走在京城大街上,估摸都不会有人认出她来。 刘珩就不行了,目标太大,盯着的人太多,想逃命都没地方逃。 自古以来,就没听说哪朝哪代有皇子逃出生天隐姓埋名活下来的。 皇子的一生,生生死死都有正式官方记载,包括平日里的起居言行,都有官员记录在册。 想逃命?想隐姓埋名? 做梦吧! 朝廷没那么强,却也没有那么弱。 下定决心要针对某个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朝廷也能将人抓回来。 章先生决定做个好人。 “等下次你见到刘珩,对他稍微客气些。将来你们是夫妻,莫要还没成亲就先结了仇。做夫妻嘛,磕磕绊绊都是正常,把话说开了就好。” 叶慈一脸笑眯眯,“义父说得有理。只是,赐婚旨意都已经传到云霞山,京城那边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不说传旨太监来溜达一圈,好歹让我这个当事人也接一回圣旨。张家和刘珩,至今也不曾派一个人来说一声,请个罪。义父你猜他们是为什么? 心虚!我认为一定是心虚。为什么心虚啊?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事干得不地道,属于典型坑害。从头到尾我何其无辜,结果我却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身为受害者,干点天怒人怨的事情应该的吧。凭什么要求我客气点?他都不客气,先斩后不奏,那我肯定也得有样学样。 义父啊,你不能要求我既当受害人,又要完美。天下间没有完美受害人。” 章先生吹胡子瞪眼,这孩子不好教,他说一句,她有十句二十句等着她。 “你哪来那么多话说?莫非在山里面没事干,天天就张开嘴巴练说话?” “我口才好,机智百出,义父不用太羡慕。这是天赋,你想学业学不会。” “说你重你还真喘上了。欠打!昨日的功课背完了吗?” “不是下棋吗?” “不下了,老夫现在就要检查功课。” 恼羞成怒! 这是典型的恼羞成怒! 从古至今,家长都是一样一样,说不赢孩子就拿功课压迫。 叶慈想哭! 第90章 逃课还是逃婚(二更) 一早起来,徐久治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比起昨天总算显得精神些。 只是眼中依旧难掩愁绪。 吃过早饭,他就准备回县衙。 车夫套好了马车,叶慈送他出门。 “徐大人何必发愁,就算三殿下真的遭了劫难,先死的人也不会是你。就算一个个轮着死,我们都是排在老后面的,还有机会。” 徐久治嘴角抽搐。 过去,三殿下刘珩独自领教叶慈的毒舌功力,他身为看热闹的人,自然是不嫌事大。 如今他自己亲自领教到叶慈的毒舌,想死的心都有了。朝廷都不用发公文夺他官职性命,他现在就想一死了之。 “叶姑娘是在安慰本官吗?” “你感受到了我的用心了吗?”叶慈眨巴眼睛,显得特真诚。 徐久治郑重说道:“感受到了,差一点就感动死了。” 哈哈哈…… 叶慈大笑出声,也不知故意装傻还是真傻,她一脸笑呵呵,“徐大人不必客气,我们是老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算了吧! 这忙不帮也罢。 叶慈招招手,“徐大人不必灰心,我教你一个法子。你偷摸告诉三殿下,就说我疑似想要逃婚。” 啥? 徐久治明显惊了一下,他当真了。 他四下看看,悄声问道:“叶姑娘当真想逃婚?” 叶慈摇头一笑,“我只是让你这么往上禀报。” “叶姑娘给我透句实话,你是不是真想逃婚?看在老朋友的份上,你可不能坑我。” “我不逃婚,真的。” 叶慈显得特别真诚。 可能是前科累累,徐久治不敢相信啊! 但他还是说道:“其实你想逃婚也没关系,对你来说真是一场无妄之灾。京城那边的人没见过你,单方面认为你能嫁给三殿下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唯有我们这些人才知道,你这小日子过得多舒服,这个时候被指婚给三殿下,真不是一件好事。 哎……如今我们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如果逃婚,我勉为其难替你打掩护。” “别!我只是让你往上面报,疑似有逃婚的打算。不是说真要逃婚。” 徐久治不相信。 世间女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嫁个好夫婿,以前徐久治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认识了叶慈,见识了叶慈的生活,他知道,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例外,那必定是叶慈。 三殿下当然肯定是好夫婿,前提是忽略他不得陛下宠爱,随时可能死翘翘的事实。 有人稀罕这桩婚事,但,叶慈估摸着肯定不会稀罕。 逃婚,简直是避开这门婚事的最佳途径。 哎…… 叶慈也叹气,徐大人怎么就不相信她的话。 难道她的脸上写着“我要逃婚”四个字吗? 她有那么怂吗? 不就是结婚嫁人,又不是下诏狱,在她看来并不可怕。 她只是单纯想给刘珩一个教训而已。 可是…… 徐大人不配合啊,徒呼奈何。 她挥挥手,送走了对方,内心惆怅不已。 今儿的功课,她不想做,她想偷懒。 于是…… 趁着章先生还在打拳健身的当下,她果断出门,去双河镇躲几天清静,吃几顿大餐,再找小娘子们聊聊天放松放松。 等到章先生发觉叶慈不见了,第一反应就是:“逃婚了吗?果然口是心非。” “先生误会了,东家去了双河镇视察产业。” “双河镇就有码头,她只要坐上船,那就是鱼入大海,从今以后谁还能找到她。” “先生说笑了。东家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如果她真要逃婚,必定会安排好庄子上所有人。” “真没逃婚?”章先生半信半疑。 吴庄头特别肯定且确定,“真没逃婚。东家累了一年,就是单纯去双河镇放松放松。” “怎么放松?” “东家在镇上有几个感情不错的小姐妹,聚在一起闲聊家常便是放松。” 哦! 章先生信了八成。 等见到叶慈,他才会十成十的相信。 “她去了镇上,老夫布置的功课怎么办?” 章先生后知后觉,突然发现了事实。如果叶慈不是逃婚,那一定是为了逃课。 简直是…… 竟然学会了逃课! 岂有此理! “安排车马,老夫也要去镇上快活几天。” 顺便监督叶慈的功课。 他多嘴又问了一句,“镇上可有宅子?” “有的。东家两年前就在镇上置办了宅子。” “给老夫地址和钥匙。” 吴庄头:“……” 东家可要藏好了,千万别被章先生逮着。 …… 徐久治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将叶慈或许会逃婚的消息上报。 数日之后,京城的刘珩收到消息,然后,他笑了。 邓少通着急上火,“殿下还笑得出来?” 刘珩当然笑得出来。 消息是张五郎带来的,他问对方,“你不相信叶慈会逃婚?” “逃婚的可能性当然有,但不至于这么早这么快。” “为何?”张五郎迷惑,邓少通更是脑子糊涂。 刘珩轻声说道:“我了解叶慈,她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就算真的要逃婚,也会安排好一切,尤其是云霞观。你算算这里面的时间,从赐婚的消息传到山庄,再到逃婚消息传回来,时间根本不够。” “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她现在已经知道赐婚的消息,你还打算这么拖着,不管不问?你真要这样,我都支持叶慈逃婚。嫁给你有什么好?” 张五郎眼神略显嫌弃。 刘珩哈哈一笑,“你说得对,不能继续拖着,否则显得本殿下过于心虚。这样吧,邓少通你替本殿下走一趟云霞山,并带上本殿下的诚意。” 邓少通:“……” 大冬天的,可不可以不去? 显然是不行的,他没有拒绝的资格。 张五郎喝着酒,“若非身上还担着绣衣卫的差使,我都想走一趟云霞山。这个季节,赶上下雪的天气,围着火炉吃着酒菜,别有一番滋味。如今庄子上还多了章先生,定然十分热闹。” 刘珩一听,他都心动了。 “本殿下想要早日就藩,看来必须得刺激刺激刘璞才行。刘璞做事太过拖拉,都这个时候还没提出赐爵就藩。” 张五郎都快要翻白眼了,“刘璞哪里知道你一心想要出京。” 刘珩抿了一口酒,“刘璞和父皇很像。” 他略作点评。 野心很大,执行力却差了一截。这就是没说出口的话。 张五郎啧啧两声,真是不怕死啊! 自从赐婚旨意下来,貌似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刘珩却很平静,“都到了这个地步,无非就是被赶出京城,本殿下当然不怕。想来,父皇也不会和我计较这些小事情。” “你总得替皇后娘娘着想。” “母后有自保能力,无需我操心。唯独担心新平。” 刚提到新平,朱家二郎上了二楼,径直来到两人包间。 “多谢殿下当日相助。” 刘珩愣了下神,“二郎特意来感谢本殿下,这么说高家放出来了?” “今日刚刚从诏狱放出来,也是最近几年唯一全须全尾能从诏狱走出来的家族。” 刘珩笑出了声,“高家舍了多少钱?还剩下多少?” 朱二郎顺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样子是打算促膝长谈,顺便蹭一顿酒水。 张五郎有点嫌弃他,但没作声。 朱二郎压低嗓门说道:“什么都没剩下。前后舍了不下一百五十万两银子,高家几代人的积攒全都舍了出去,房产店铺山庄土地什么都没剩,变卖了换钱,都进了陛下的口袋。” 张五郎嗤笑一声,“少说有五十万两用来打点各路官员,少府到手能有一百万都是多的。” 朱二郎哼了一声,“少府不止一百万,足有一百零三万两。是我亲自替高家交的这笔钱,我自然比谁都清楚。” 刘珩突然问道:“此事隐秘吗?” 朱二郎挑眉,“办事的过程,我们都避着人。但,高家从诏狱出来一事瞒不住,很快百官都会知道此事,也会猜到其中关键。” “百官虽然能猜到关键处,却不知道高家具体舍了多少银钱卖命。二郎,你可愿意再冒险做一件事?” “何事?” “将高家用百万两买命一事透露出去。” 朱二郎紧蹙眉头,“殿下何意?” 刘珩似笑非笑,“二郎甘心吗?你们朱家甘心吗?高家什么都没了,一家子从诏狱出来,以后的吃穿住用恐怕都要靠你们朱家支持。 即便不按照以前的标准,一大家子生活也是一笔不小地开销。这笔开销,就算对你们朱家而言不是负担,只是时日长了,难免恩怨纠葛,恩情也变了味。 你想不想让高家父子起复,你们朱家也能跟着解脱,恩义两全?” “殿下莫要说笑。殿下自身难保,还帮高家起复。”朱二郎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赤果果打脸。 张五郎斜了他一眼,警告他:小子,说话注意点分寸。 刘珩抿唇一笑,没有介意朱二郎的奚落。 他正色道:“前不久,本殿下才保了一回命。谁又敢肯定下一回本殿下不能保命?我能保自己的命,自然也有办法让高家起复。就算最后没被起复,好歹也算是尽力了,高家从此死心另寻其他生计。” 朱二郎一边琢磨一边盯着人看,“殿下当真有办法?” “你且听听本殿下的办法,若是认可不妨一试,若是不认可今儿就当是单纯喝酒。如何?” “殿下请说!” “百万巨款,若是让文武百官知道具体的金额,你猜朝堂会不会闹起来?一旦闹起来,就是你们的机会。” 朱二郎蹙眉,“一旦闹起来,陛下定然会怀疑我们朱家。这哪是办法,分明是取祸之道。” “你听本殿下说完。我父皇为什么这么爱财,为什么肯放过高家,都是没钱闹的。朝廷开销大,户部年年闹饥荒,一闹饥荒就盯着少府私库,搞得我父皇的钱也在逐年减少。这事能高兴吗?肯定不能。高家能用百万两买下性命,若是高家能替我父皇生财,你猜会怎么样?” 朱二郎眉眼微动,“可是殿下怎么肯定高家能替陛下生财?” 刘珩笑道:“本殿下当然不能肯定。二郎,你自个想想,高家父子是不是生财有道?” 朱二郎缓缓点头,“的确是生财有道。只是,那都是以前依托太仆寺,左手倒右手。如今让他们凭空生财,怕是不容易。” 刘珩哈哈一笑,“给他们百万两本钱,能不能生财?有了这些本钱,又怎么能说是凭空生财。此事你拿不定主意,可以回去问问你父亲,问问高家父子。 若是他们愿意冒险,不妨按照本殿下的办法试一试,反正也没损失。只要朝廷百官闹起来,最终目的必然是分钱,顺便分点权。 分我父皇的钱,我父皇得心疼大半年。单就这份心疼,足够你们做出十篇锦绣文章。能不能把握这次机会,决定权全在你们手中。” 第91章 皇帝吃一棒 高素平,高长卿父子,终于走出诏狱,重见天日。心情倍感激动,此乃劫后余生。 万万没想到,他们高家还能活下来。 只可惜万贯家产,全都进了皇帝的口袋。 高长卿显然历练不够,在诏狱里拷打少了没吃住教训,刚出诏狱就开始心疼钱财。 “父亲,将来该怎么办?” 高素平望着太阳,一转眼数月功夫过去,没想到还能再见天日。寒风中不觉寒冷,反而感到浑身热流涌动。 他缓缓道:“田家还关在诏狱里。” 高家男丁关押的牢房,离着田家男丁就隔了两间。 高家刚进去那会,诏狱还挺多空牢房。后面,被关进来的人越来越多,牢房快不够用了。高素平知道,那些人都是被田家的案子给牵连进去的。 元康帝兴大狱的当下,高家能囫囵出来,还有什么不满的。 “将来的事不用担心,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 女眷和孩童也从诏狱里放了出来。 清点人数,少了好几个。 高夫人当场就给高素平跪下来,“我对不起老爷,是我没照顾好大家。” 大哭落泪啊! 高素平早有心理准备,家人或许熬不过刑狱。 只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酸何人能懂。 姑娘们千娇百媚,孩童弱小易惊恐,被下诏狱数月时间,一次又一次的恐惧,一轮又一轮面对死亡威胁的心理准备,都不需要动刑,光是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就足以将人折磨发疯致死。 能活下来的,都是经历了考验,心里头有口气,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的气。 靠着一口气才能等到重见天日的今天。 “不怪夫人,夫人已经尽力了。谢天谢地,我们高家终于脱离诏狱,全家重聚。” 坐上朱家派来的马车,一家人被安顿在朱家位于城西的别院中,另有得力可靠的丫鬟仆妇小厮伺候。 一家人好好洗漱,洗去身上的晦气,吃了出狱后第一顿饭菜。 饭桌上,好多人都哭了。 劫后余生,为亡者悼念,对于诏狱生活的后怕…… 种种情绪,总要找个机会爆发出来。 高素平吃了个七分饱,心情着实沉重。走出厅堂来到院落。 别院不大,两进院子,够他们一家人住。 以前,这样规模的院子,还不够他一个人住。如今……哎…… “高老爷早些歇息吧。明儿我家老爷置办酒席,为高老爷贺!” “还没多谢你家老爷,此次我们高家能全须全尾脱身,多亏世兄相助。” “高老爷客气,朱高两家是世交,岂能见死不救。他日若是朱家有难,相信高老爷也会竭尽全力。” “这是当然!” 休息了一夜,高家父子恢复了一点人样,被马车请到朱府。 双方见面,自然又是一阵唏嘘感叹,频频落泪擦拭。 今日,朱二郎作陪。 “此次二郎出力甚多,若非他奔走打点,打通了关节,事情还不会这么顺利。” “多谢贤侄!贤侄年轻有为,可喜可贺。” “高伯伯客气!能帮到高伯伯,晚辈倍感荣幸。” “贤侄有心了!” 一顿家常,朱大老爷为高家父子介绍起近几个月京城变化,重点就集中在田家的案子,以及张皇后同薛贵妃之间的斗争。 “我们和田家男丁做了好几个月的邻居,如今江流充当金吾卫使者,田家人日子好过了些许。只是,因为严刑拷打,还是留下了残疾。” “果真落了残疾?” “田驸马断了几根骨头,接好后也是个瘸子。田驸马几个孩子,还有侄儿们,因为惊惧就死了两个,还疯了一个,傻了一个。他和长公主的孩子命大,只断了一根手指头。” “康兴发该死!天打雷劈都便宜了他。” “幸亏康兴发死得及时,否则田家还要再死几个男丁。江流会做人,他会用刑,也肯收钱办事。后续被下诏狱的犯官,只要给了钱,在诏狱里面的日子也不算太难熬。” 高素平说起此间种种,也是后怕不已。 幸亏遇上了江流,高家才有了喘息之机。 如果依旧是康兴发当道,他们父子能不能熬过严刑拷打,他不敢深想。或许,早就没命了吧!就算活下来,家中男丁一半都成了傻子疯子,女眷那边还得再死七八个人。 只能说不幸中的万幸。 “高兄可曾想过起复?” 朱大老爷突然话锋一转,着实有些石破天惊。 高素平指着自己,“世兄莫非是在开玩笑?我,刚从诏狱出来,就惦记着起复?” “眼下有这么一个机会,也是经人提醒才想到。若是高兄有意,我们就着手操办此事。” “什么机会?还请世兄仔细说说。” 接下来,是朱二郎表演的时刻。 他将刘珩提点的办法,一通加油添醋,吹嘘出来。 高家父子本来没当真,只是勉为其难听听。听着听着,就发现好像似乎这件事可行。 前提是有没有信心替皇帝钱生钱? “我素知高兄生财有道,若是高兄有此信心,这件事就可以操作。若是没有信心,就当没这件事。” 高素平沉默。 高长卿着急,“父亲,或许值得一搏。” 这回遭殃,一来他和新平公主的婚事被人盯上了,二来都是钱闹的。最后也是靠钱解决的。 钱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以前高家吃大份,小弟们吃小份。如今,自己给皇帝做小弟吃小份,得确保皇帝能吃上大份。 无非就是换了个吃法,总比穷困潦倒强多了。 高素平捋着胡须,轻声说道:“依着世兄的意思,长卿和新平公主的婚事是彻底断了。” “自然!退婚这件事,还是三殿下让李少监亲自办的。少府那边也做了记档。” “新平公主还没找到婆家?” 朱大老爷说道:“眼下新平公主的婚事也成了老大难。三殿下娶天煞孤星,自绝前程,哎……不瞒世兄,为陛下生财起复的办法,就是三殿下出的主意。 还有,花钱买命同样是三殿下的主意。你们高家下了诏狱,我们忙着四处打点关系,却翻不了案。谁能想到,竟然要贿赂陛下,才能……” 过去,谁家犯了案,那肯定是贿赂相关官员解决问题。 从没想过,皇帝竟然也需要贿赂。 这是皇帝的国,皇帝的朝廷,天下都是皇帝的。 皇帝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贪赃枉法。 万万没想到啊……皇帝不是不要贿赂,而是大家把路走偏了,总以为高高在上的皇帝是不可能贿赂,那是对皇权的玷污。 啧啧啧…… 果然是想当然。 原来皇帝也有七情六欲,也会贪赃枉法。 刘珩不愧是皇子,若非他提点,谁能往这方面去想。 朱二郎插话道,“高伯伯,我认为此事可行。三殿下过去因为身体原因,不显山不露水,百官都以为他是个可怜的老实人。这几个月下来,他先是替高伯伯找到活命办法,想出他人不敢想的解决方案。 张皇后败给薛贵妃,他又力挽狂澜保住了张皇后的后位,保住了张家上下。虽然他要娶天煞孤星为妻,好似将路给走窄了。可谁又敢说几年之后,他会不会将路越走越宽。 眼下,陛下缺钱是事实。陛下爱钱,嗜钱如命也得到了证实。若是高伯伯有法子替陛下生财,何不尝试一番。就算最终事情没成,也损失不了什么,不至于第二次下诏狱。” “二郎言之有理。以三殿下对陛下的了解,生财的办法应该可行。” 这屋里似乎所有人都赞同生财取信于皇帝。 高素平经过深思,最终点头,“那就试一试。” 众人纷纷高兴起来。 接下来就是要讲花钱买命一事闹大,将百万两买命钱透露出去。只要朝堂闹起来,朱家地安排才能起到作用。 数日之后,朝堂上果然闹起来,可谓是群情汹涌。 总有不怕死的文官,率先上奏本弹劾皇帝。 是的,直接弹劾皇帝贪财。 你一个皇帝,天下都是你的,竟然偷摸贪赃枉法,一贪就是上百万两。 贪赃和抄家是两回事。 抄家,是按照朝廷法度行事,有司衙门派人封存财物清点,按照规矩抄家所得,大部分都要入国库,也就是进入户部的口袋。 而今…… 皇帝不抄家,偷摸收受钱财,等于是高家的钱一根针一条线都进入了皇帝的私库,户部毛都没有一根。 岂有此理! 皇帝带头败坏法纪,必须弹劾,必须严肃对待。 最最关键的一点,高家能从诏狱出来,大家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必然是花了大价钱走通了门路。 但…… 众人的想象力还是稍微欠缺了一点。 都以为高家舍了几十万两白银出来,得以活命。以高家的财力,几十万两也不意外。 万万没想到啊,光是进入皇帝口袋的钱就有上百万两,加上中间打点各路牛鬼蛇神的钱,真是海量。 去年,部分地方遭灾,灾民千万,朝廷的赈灾银两也没有上百万两。 如今,一百万两偷摸就落入皇帝口袋,没走正常程序,百官连听个响的机会都没有,欺人太甚! 皇帝欺百官,百官势必要反击。 一时间,祖宗家法,朝廷法纪,全都钻了出来。 皇帝身为头号贪墨份子,弹劾是分内之事。 江流身为金吾卫使者,皇帝身边头号走狗,肯定逃不了弹劾的命运。当然,比起他的前任康兴发,文官们已经收敛了些许。 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这辈子不会进诏狱。江流总好过康兴发。万一把江流弄死了,换一个如同康兴发那般凶残的人物上来,扛不住啊! 江流这小子,瞧着眉清目秀,骨骼清奇,可以在金吾卫使者这位置上多干几年。小子有前途! 江流:“……” 我谢谢你全家! 文武百官这一次难得同心同力,为了逼迫皇帝把落入口袋的钱吐出来,百官们是无所不用其极。泱泱大国的早朝,竟然变成了菜市场。 有哭诉者,有落地打滚者,有勇气可嘉指着皇帝鼻子大骂其败坏法纪的真勇士…… 也有苦口婆心,循循善诱者。 还有引经据典,诉说古今显摆自己学问好的人。 以及一帮倚老卖老的老臣子,搬出先帝爷…… 那场面,试问谁能招架? 皇帝尽管心胸狭窄,气度狭小,面对汹涌非议,也要顾忌一下脸面。 纵然气得快要爆炸了,还要维持一下表面风度,直接来个退朝,拂袖离去。 把朝堂百官全都打一顿? 那是不行的。真要这么干,死后必定会被百官定性会昏君,史书上只讲他如何廷杖官员,官员们如何悍不畏死。至于他的功绩,估摸着也就寥寥几笔。 要是史官们狠一点,他的功绩一字不提,直接将他钉死在帝王耻辱柱上。 想想就哆嗦。 身前身后名! 百官们逃不过对名声的追逐,皇帝又岂能免俗。 第92章 皇帝和百官分赃(二更) 没有百官围攻,元康帝尽情发泄心中的怒火。 踹翻了宫人数个,案头书牍文件统统飘落,墨汁溅在墙头上,明黄的绢帛被踩了无数个脚印。 大殿内,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喘,谁都不敢作声,怕成为炮灰。 方内监作为太监头子,这个时候也只有屏息静声的份。 元康帝正在气头上,谁来都不管用,谁来都会成为炮灰。 伺候元康帝这么多年,他太清楚什么时候闭嘴,什么时候说话。 元康帝足足发泄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因为疲惫才安静下来。 毕竟年龄大了,不如年轻那会火力壮。 “查,彻查到底。到底是谁将消息透露出去?派人盯着高家,莫不是心有不甘……” “陛下,高家刚出诏狱,早就吓破了胆,而且已经拿不出银钱。老奴以为,或许是他们推测出真相。” 言下之意,这事不好查。 读书能读到进士,还能在朝廷做高官的人,个个都是聪明人,读书人里面的佼佼者。或许人品堪忧,但智商绝对是碾压普通人。 高家百万两赎罪银,这点事情瞒不久的。瞒得了一个月也瞒不了一年。 元康帝也没指望能瞒着一年。 无非就是想瞒久一点,给点时间将这些钱全都消化了,到时候朝臣闹起来也没用。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而今…… 百万两刚入口袋才几天,钱袋子还没捂热,就被朝臣叫破,还要分银子。 欺人太甚! “一个个整天惦记着朕的私库。朕搂点银子容易吗?不知道为朕分忧,只知道添乱,混蛋!” 元康帝骂了一通,表情狰狞。 分他的银子,就等于是在夺命。 方内监不作声,事关银子,他说什么都是错。 元康帝在大殿内走来走去,表情变幻莫测,一会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一会又是愁眉苦脸,显然没拿定主意。 既然暂时拿不定主意,那就拖着。 明日不上朝,后日不上朝……等什么时候平复了心情,朝臣选择妥协而不是咄咄逼人的时候,再说上朝一事。 心情不美,就连去后宫睡新晋的美人都没心情。 朝臣求见,一律打回去,一个都不见。 弹劾奏本犹如雪片一般飞入宫中,一概不理。 唯有金吾卫使者江流求见,元康帝才开恩允他见面。 江流这些天一直忙着打探朝廷动静,身为皇帝的耳目,很多事情无需宫里吩咐,他自己就要学会如何找活干。 一份份名单呈上,朝臣们私下里非议了哪些内容,也都一一呈上。 方内监也看了名单和内容,在元康帝耳边小声说道:“这一次,文官闹腾得过分厉害。竟然要和陛下二八分,陛下只得二,简直荒唐。还是勋贵武将们懂点事,七三分,七成归陛下。” 这回的事情,摆明了元康帝想吃独食是做梦,必须分润一点银子,才能度过这个难关。 否则…… 文官有的是办法败坏皇帝的名声,有的是精力闹腾下去。 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前仆后继,杀光一批还有一片。 而且,这帮人战斗力彪悍。能将天下搅动。勋贵武将都没这帮读书人会折腾。 想要平息这次事件,只能分润银钱。 元康帝想吃独食,只能做梦,梦里面啥都有。 元康帝心情一怒一喜。 怒气自然是冲着文官去的,荒唐,何止是贪心,简直是要命。这帮文官,个个被拉出去砍头,绝对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不过,好歹还有勋贵武将们安慰他受伤的心脏,知道他这个皇帝不容易,明白是非,主动让皇帝吃大头,朝廷分润一点就行了。 懂事! 不得不说这帮勋贵武将就是比文官们懂事。 元康帝双手背在背后,在大殿内走来走去,寻思着这件事要如何处理。 他转身,看着方内监,“你去见温道贵,叫他好生管管 温道贵是朝廷首辅,统领百官。 元康帝言下之意,就是温道贵控制局面,分润银钱可以,参考勋贵武将们的态度。否则,帝王之怒,有几人能承受。 方内监悄声问了句,“六四?” 七三未必能成功,六四把握更大一些。他这是在试探元康帝的底线。 元康帝冷哼一声,“能分点给户部,已经是朕最大的让步。还想得寸进尺,真以为朕不敢杀人吗?” 方内监明白了,六四就是底线,最好是七三,若是能谈到二八那就更美啦。 他躬身领命,带着任务出宫寻温首辅。 温道贵也希望尽管平息此次事件,眼看快要过年了,他可不想大过年的还不安生。而且,他心知肚明,能从皇帝口袋里面掏出钱,就是成功。 至于钱多钱少,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方内监代表皇帝和他这个首辅商量如何分赃,双方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交谈,了解了彼此的情况,达成了初步意向。 皇帝得六成五,户部要三成五。 这个比例的分赃,不不不,是分润,温首辅有信心说服百官同意。 元康帝虽然心有不甘,但,他总不能一直不上朝,一直对百官避而不见。朝堂还要不要了,国家大事还处不处理呢? 没办法,只能妥协,捏着鼻子和百官达成了协议。 协议成,户部官员那个开心,那个积极。这个年,可算有银子发下来了。否则,底层京官还得借钱过年,可怜得很哦。 户部左侍郎亲自带领队伍,前往少府搬运银子,可谓是分毫必争。 还担心少府的称不准,更担心少府暗中搞鬼,户部左侍郎还特意借来几个经年老掌柜掌眼。 少府家令,历来都是刘氏宗亲担任。 这一任少府家令,是唐王一脉,刘焗。 在先帝那会,唐王一脉被除爵关押。元康帝继承皇位后,赦免了几个宗亲,其中就有唐王一脉。 免了罪,但爵位并没有恢复。 刘焗实职是少府家令,唐王一脉宗主。爵位嘛就是最低等的奉国将军,屁用都没有,还不如宗主身份管用,更比不上少府家令这个实缺。 户部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少府家令刘焗很是看不顺眼。 他板着脸说道:“能入少府银库的银钱,都是官银足色。你们户部休要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银子,也分成色。端看银子里面杂质多寡。 刘焗话也没说错,少府的银子,都是足色,是天下间成色最好的银子,杂质极少。 不像地方官府送上来的银子,杂色颇多,还得重新炼化,损失至少两三成。 也就是说,地方上一百两银子,按照少府的标准重新炼化,最后只能得银子七十两,有的地方甚至只有六十两。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地方炼银工艺限制,工艺的差距,工匠技术的差距,造成了银子成色不一。 户部肯定不会要杂色银,几十万两银子,随便做点手脚你也看不出来。 户部左侍郎防的就是这个。 别搞到最后。面上都是足色银, 那乐子就大了。 左侍郎打了个哈哈,“重任在身,请家令大人见谅。” 刘焗呵呵冷笑,少府和户部不对付,这是传统。 两家要是好得穿一条裤子,皇帝该急了。 “侍郎大人尽管查,本官今儿就陪着你。” “家令大人客气,不用陪不用陪。” “要陪,必须陪。宫里传了口谕,这件差事一定要办好了,办漂亮了。要让朝廷诸公挑不出半点差错。不过,银子出了少府的银库,出了少府的大门,之后任何问题少府一概不负责。这一点侍郎大人明白吗?” “离门不负责,明白,这是规矩,本官肯定按照规矩来。” 左侍郎大人哈哈一笑,得意非凡。 能从少府口袋里面掏钱,天下间唯有户部。 爽! 刘焗呵呵冷笑,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这里是少府的地盘,想做点小文章手到擒来。 …… 刘珩前往未央宫看望张皇后。 流产一事已经平息,薛贵妃养好了身体开始执掌金印,统领后宫。 宫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苛刻未央宫的用度是正常的,没有苛刻才是见鬼了。 怎么办? 唯有银钱开道,确保未央宫正常运转,大家生活水平不曾下降。 修养了一段时间,张皇后也恢复了气色,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刘珩到的时候,张皇后正在制香。 刚学,满桌子都是香灰,浪费许多。 “我儿来了!本宫学点新玩意打发时间,一天天的,日子难熬啊!” “母后一定要保重身体。” “放心吧,本宫就是世人口中的祸害,祸害遗千年,死不了!听说户部在分少府的银子,你父皇快要气死了吧!” 这是唯一一件让她开心的事情,必然要反复提起。 刘珩点点头,“父皇气得罢朝数日,连着好几天没上朝。最后只能妥协,同户部分润银子。” 张皇后呵呵一笑,“高家是本宫挑中的,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你父皇还有户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父皇就是那只黄雀。不过,高家的豪富也出乎本宫的意料,竟然能拿出上百万两赎罪银。高家当真掏空了吗?没剩下点什么东西?” “应该是掏空了。就算真的还剩了点,目前高家也不高拿出来。” “可惜了高家,本该用在你身上的银子却便宜了你父皇。”张皇后着实气愤,欺人太甚。 刘珩抿唇一笑,“母后不必失望。就算新平姐姐真的嫁到高家,高家的银子始终是高家的。” “那不一样。高家上了咱们的船,总得有所表示。” 上百万两银子落入元康帝的口袋,张皇后着实气闷。 但,百官替她出了口气。 她巴不得户部能持续不断从元康帝口袋里面掏钱出来,最好将少府的银库掏空。 元康帝有多重视钱财,她比谁都清楚。 当年她陪嫁十万两,元康帝眼睛都直了。那副贪财的模样,至今不曾忘记。 刘珩轻声一笑,“母后不必气恼。户部同少府的官司还有得打,不会这么快握手言和。” “怎么说?”张皇后瞬间来了兴趣,可谓是兴致高昂。 刘珩说道:“户部从少府口袋里掏银子,少府的人岂能甘受这份窝囊气,必定会反击。不出意外,要么银子成色上面出问题,要么就是斤两上面搞事情。总而言之,我们只等看戏。” “少府胆子够大的。” “父皇受了一顿窝囊气,他巴不得少府搞一搞户部。少府搞出官司来,父皇定是乐见其成。” “此话有理!” “那咱们要帮户部吗?” “两不相帮,只需看戏。必要的时候,儿子会添一把火,让父皇心中怒火烧得更旺盛些。” 第93章 奉命打人 邓少通将皇长子刘璞身边的内侍给打了,见面不说话,直接挥拳头打人。 打完人就跑! 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没影了。 靠! 这顿打绝对是有计划有预谋,否则不可能做到这般迅猛有效,撤退更是计划周详。 没错,邓少通是奉命打人。 他按照三皇子刘珩的吩咐,果断出拳,打完人直接出宫前往云霞山。那头还有个叶慈,等着解释。 身边人无缘无故被打了一顿,打人者跑了,皇长子刘璞岂能善罢甘休。 他不和刘珩对垒,而是直接到元康帝跟前告状。 他要借着这次机会,将刘珩赶出京城,让对方永世不得翻身。 元康帝刚损失几十万两银子,心正疼。幸亏少府家令刘焗是个懂事的,户部没占到便宜反而吃了亏,斤两数目和银子成色上面都出了问题。 户部将官司打到御前,说少府故意这么做,要求少府赔钱。 少府则说出门概不负责。 搬银子的人是户部的,称重的称也是户部自己带去的。出了问题就是少府的责任,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双方这场官司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官司打到御前,元康帝表面上说秉公处理,实则心里头暗爽,好歹出了一口恶气。 因此…… 当刘璞哭诉自己有多惨,手底下人的被打成了猪头,三弟怕是因为婚事疯了吧……这么下去,他怕下一次挨打的人就是自己。 “儿子挨打无所谓,我肯定不和三弟计较,他有病我得让着他。怕就怕暗地里一把刀子突然伸出来,儿子再也见不到父皇了。儿子还不曾尽孝,更不曾替父皇分忧,更不想让三弟背负上嗜兄的罪名,呜呜……” 那哭泣声,情真意切,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元康帝微蹙眉头,并没有轻易动怒。 他吩咐王少监:“去,将三皇子叫来,朕要当面问问他,是不是他故意指使打人。” 王少监领命而去。 刘璞还在哭。 这是薛贵妃的安排。 手底下的人打了一架,这等小事薛贵妃不易出面,会显得没有度量。她如今掌管后宫,正是树立母仪天下形象的时候,要给元康帝留下一个她比张皇后更适合做皇后的印象。 虽然,现在她还不是皇后,但迟早她会成为皇后,儿子会成为嫡出皇子。 有了嫡出的身份,又是长子,堂堂嫡长子继承皇位这才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朝中那帮天天讲嫡庶的文官,届时倒是要看看还有什么话说。 她不出面,就让刘璞自个跑到元康帝跟前哭诉委屈。 无缘无故人被打了,要个交代不过分吧! 但是……元康帝毕竟才损失了几十万两银子,心情起伏不定,见到刘璞哭哭啼啼,他怒斥一声: “大男人哭什么哭,成何体统。闭嘴!” 刘璞立马闭嘴,差一点噎死。 哼! 元康帝背对着大殿门,望着墙上的舆图,谁也猜不透他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三皇子刘珩到了,宫人进门通报。 元康帝怒吼一声,“让他滚进来。” 刘珩“圆润地滚”了进去。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安康。” “安康个屁,你看朕像是安康的样子吗?说说吧,为什么要打你大哥身边的人。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打他的人就是落他的面子,你意欲何为?” 开口就是质问,好像罪名已经定下,都不用解释就可以拉下去斩了。 刘珩不急不忙,“请父皇明鉴,儿子的确安排人将大哥身边的内侍打了一顿。但,并非无故打人,而是打得有理有据。” “你胡说!打人就打人,你还找借口。”刘璞大怒斥责。 刘珩面无表情,都没理会对方,而是继续说道:“自从父皇为儿臣赐婚后,儿臣周围就多了许多流言蜚语,嬉笑谩骂。尤其是大哥身边的那群内侍,曾当面嘲笑儿臣娶一个天煞孤星。 婚事是父皇赐下的,他们嘲笑我不要紧,但是嘲笑赐婚旨意,嘲笑英明神武的父皇,儿臣岂能忍受。打他们都是轻的,以他们的罪名,杀了都不过分。” “父皇,他胡说!儿臣身边的内侍绝无嘲笑奚落的举动,对赐婚圣旨更没有任何异议。儿臣心中对父皇只有崇敬了仰慕,绝无二心,请父皇明鉴。” “儿臣有人证。”刘珩突然大声说道:“那日大哥身边内侍嘲笑儿臣的时候,王少监就在不远处看着。” 王少监:“……” 这是无妄之灾啊! 三皇子殿下能不能做个人。 王少监赶忙站出来,都不用元康帝下令,他就开口说道:“启禀陛下,前几日老奴的确见到三皇子殿下同皇长子殿下身边的内侍聚在一起,但他们具体说了什么,老奴并没有听见。当时,老奴只是经过,没有多做停留。” 话音一落,刘珩就是一声叹息。 “我知道王少监不肯替我作证,但你肯承认那天的确发生了众内侍围攻本殿下的事实,本殿下依旧感激不尽。” “胡说八道,颠倒是非黑白。何曾有过围攻?何曾有过辱骂奚落,这一切都是你自说自话,栽赃陷害。儿臣是清白的,请父皇明鉴。”刘璞直接指着刘珩大骂。 老三竟然如此阴险狡诈,是他疏忽大意了。 但是,对方以为这样就能翻盘,做梦。 刘珩上前一步,躬身一拜,“父皇,儿臣好歹也是堂堂皇子,面对一群狗奴才的围攻奚落,难道只能忍受吗?父皇英明神武,儿臣也不能堕了父皇的威名。 若是只懂忍耐,不仅儿臣自己看不起自己,想来天下人都会看不起我。我丢脸没关系,但牵连到父皇跟着丢脸,则是极大的罪过。 为了父皇的脸面,为了刘氏皇族的脸面,儿臣也不能让那群狗奴才继续嚣张,故而才会安排人员教训他们一顿,好让他们知道好歹。 大哥政务繁忙,没空管教手底下的人,儿臣每日空闲得很,正好替大哥分忧。大哥,你不必太感谢我,打了你的人也落了你的面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我计较,我们之间就当是扯平了。” “你做梦!”刘璞大怒。 “都闭嘴!”元康帝突然震怒,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他盯着两个儿子,一个是庶长子,一个是嫡子。 在他心目中,自然是庶长子更得欢心。 只是,今日刘璞的表现令他很失望,全程都被刘珩牵着鼻子走,完全失去了节奏和掌控力。 至于刘珩,年纪不大,心眼倒是挺多的,一张嘴伶牙俐齿不愧是张皇后的儿子。 他冷哼一声,“都给朕滚下去。区区小事,也敢打扰朕,耽误朕的时间。以后不许任何人再提此事。” 这会,两个儿子他都看不顺眼,那就全都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处置? 怎么处置? 将刘珩打一顿,还是将刘璞罚一顿? 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何须堂堂帝王处置。懂事的,自然该知道如何做。 刘璞灰溜溜“滚”出去。 刘珩垂首,嘴角微微一翘,效果比他预计的还要好。 两兄弟出了宫门,刘璞突然发狠,“别得意,这才刚开始。” 刘珩哈哈一笑,“大哥是不是很想打我?你往我脸上招呼,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在父皇面前交代。” 刘璞:“……” 气煞人也。 看见这张笑脸,就令人愤怒。 刘珩又说道:“不就是打了你的身边人,你就跑到父皇跟前告状,你以为你三岁小孩啊。三岁小孩都没你这么遭人讨厌。如果我打了你,你告状,父皇或许还会处理。打你身边人,你总不能让父皇替几个狗奴才出头吧。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 “你果然是故意的。” “对啊,我就是故意的。在父皇面前我都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你又要如何?” 刘珩似笑非笑,着实有些欠揍。 他分明是在故意挑衅刘璞,激怒对方。 要是刘璞失去理智,在建章宫门口打了他,这出戏才算完美。 只可惜…… 刘璞竟然控制住了怒火。 他攥着拳头,面色一冷,恶狠狠地说道:“你嚣张不了多久,走着瞧。” 然后,果断离开刘珩这个瘟神。他怕继续停留,会控制不住往对方脸上暴揍一拳。 哎! 可惜啊! 刘珩无比遗憾。 刘璞竟然不上套,长进了啊! 他笑眯眯,可高兴了。 见到方内监出来,他还高兴得和对方打招呼。 “三殿下怎么还在?” “刚和大哥进行了一场友好的谈话,马上就走。” 方内监眯眼一笑,眼神玩味。 “三殿下今儿大出风头,可是陛下却很生气。陛下希望你们兄弟和睦。” “做不到啊!盼着我早点死的人太多,哪有什么和睦可言。父皇真的希望我们兄弟和睦,不如多敲打敲打大哥,叫他不要一天天摆着长兄的谱。” “这话咱家可不敢往陛下跟前说,三殿下以后也莫要再提起。你惹了这么一出,到底想做什么?” “单纯为了出气。” 方内监了然一笑,你编,继续编。咱家要是信你一个字,名字倒过来写。 他含蓄说了句,“希望三殿下能如愿以偿,咱家还有差事在身,告辞。” “多谢方公公吉言。” 最后,刘珩没有否认他是有目的的炮制了这件事。 …… “必须将他赶出京城,儿子是一天都不能忍了。母妃,你是没亲眼见到刘珩那副嚣张的样子。我就想不通了,他都落到这个境地,不知道夹起尾巴做人就算了,哪来的胆量还敢嚣张。不仅打了我的人,还敢在父皇跟前编排闲言碎语。父皇也真是的,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我不服!” “你给我闭嘴吧!你上了人家的套,还没点自觉。”薛贵妃特嫌弃地看了眼宝贝儿子。 刘璞委屈极了,“母妃也来教训我。” 薛贵妃冷哼一声,“就像你说的那样,刘珩已经落到这个境地,他为什么不能嚣张。对他而言,情况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再说了,陛下刚夺了皇后金印,又给他赐婚天煞孤星,心里头说不定会觉着有那么一点点亏欠。他不过就是打了几个人,堂堂皇子打人有什么稀奇的。 陛下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对他喊打喊杀,真那么做朝臣就该议论陛下赶尽杀绝。你父皇要脸,真要赶尽杀绝也不是现在。 刘珩时机拿捏得好,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还有,你让内侍围攻刘珩,当面奚落嘲笑,你也是脑子有病。这是授人以柄,人家只是打了你的内侍算是客气的。但凡他脾气暴躁一点,挨打的人就是你。” “他敢!” “他为什么不敢。这个关头,他打了你,你也是白挨打。说到底,陛下对刘珩并非全然无心,毕竟父子一场。” 这才是让薛贵妃真正担心的地方。 父子之情,万一…… 第94章 自选封地(二更) 不能让刘珩继续留在京城。 不能让元康帝想起所谓的父子之情。 一天没有立太子,薛贵妃一颗心就无法安稳下来。 看似板上钉钉的事情,万一出现了变数怎么办?万一这个变数就应在刘珩身上怎么办? 今日两兄弟对峙,她特意询问了知情人,刘璞明显被刘珩压制,全程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如果,这种情况延伸到朝堂上面,谁能保证元康帝不会改变心意? 刘珩这个小崽子,见缝插针展露自己的才华,其心可诛。 不能让他有机会继续在元康帝跟前展露,必须尽快切断他的一切机会。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封爵就藩,赶出京城。 反正他已经被赐婚天煞孤星! 薛贵妃第一次正视刘珩,将这小崽子当成了一个对手。请旨封爵一事,她不能出面,会显得不容人。连一个病弱皇子都容不下,有可能会遭到皇帝的不满。 这个时候,就需要薛氏一党的马前卒冲锋在前,替她打这场硬仗。 …… 户部同少府的官司还在继续扯皮当中,元康帝完全是一副看戏的态度,不管双方怎么纠缠拉扯,只要不从他口袋里面继续掏银子就行。 偏偏这个时候,有御史上本,请旨赐封皇子爵位。 理由是,三皇子和皇长子公然在宫内斗殴,简直荒唐。考虑到三皇子已经赐婚,不宜继续住在宫里,理应搬出皇宫。 皇子搬出皇宫,必须给个爵位吧。 就算不给爵位,也要给个府邸吧! 没有府邸,难道让三皇子在宫里举行大婚,也不怕天煞孤星的威力。 为了皇帝的安危着想,还是尽快给三皇子赐下府邸,出宫建府成亲。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有官员站出来驳斥道:“人人皆言天煞孤星如何克人,仿佛沾染了天煞孤星必有性命之忧。照着这么理解,三殿下根本不适合在京城成亲,应该赐王封爵就藩,在封地成亲。如此,避免了天煞孤星祸害皇宫,祸害京城。可是,这未免太不近人情,甚至堪称荒唐。” “然而为了陛下的安危,为了朝堂的祥和,三殿下的确不宜在京城成亲。陛下,老臣恳请陛下尽快下旨赐封三皇子殿下,若有必要,请三皇子殿下就藩。” “请三皇子殿下就藩!” 薛氏一党官员,外加部分墙头草纷纷站出来,逼着元康帝做决定。 张培申大怒,站出来怒斥众臣,“……分明是包藏祸心,其心可诛!叶慈年幼,离着大婚还有好几年。这么早议论皇子大婚,分明是别有所图。请陛下明鉴,不可被乱臣贼子得逞啊!” “张培申,你骂谁乱臣贼子?” “骂地就是你们这群小人。公然离间陛下同三皇子之间的父子之情,公然挑拨,制造对立关系。连陛下都认可叶慈此人,尔等开口天煞孤星,闭口天煞孤星,究竟有何用意?我看你们分明是将三皇子殿下往死里逼。陛下,臣从未见过哪朝臣子如此逼迫一个不及弱冠的皇子,请陛下为三皇子殿下张目,给天下人一个公道。” 张培申义正辞严,显得格外正派,衬托旁边的人犹如奸邪小人一般。 他身为三皇子的亲舅舅,自然要替三皇子张目。 之前那番话,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而且,站在他的立场上也必须这么做,必须和薛氏一党反其道而行之。 否则,被人瞧出端倪,一切计划安排便会功亏一篑。 他急了!他急了! 在薛氏一党看来,张培申分明是着急了,甚至是图穷匕见。 这给了薛氏一党莫大的信心和鼓舞。 再接再厉,将三皇子赶出京城是迟早的事情。 当即就有官员站出来反驳张培申。 “……天煞孤星一事,有人信有人不信。然而,圣贤曰敬鬼神而远之。无论信不信,天煞孤星都不能进入皇宫。万一危害到陛下的安危,张大人,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陛下若是有事,你们张家全族都得陪葬。” “荒谬!你怎知叶慈会危害到陛下?无凭无据,空口说白话,分明是造谣生事。请陛下严惩这等唯恐天下不乱之人。” “张大人莫要着急,下官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天煞孤星会祸害人,可是张大人也没有证据证明天煞孤星对人无害。 既然不能确定天煞孤星究竟会不会祸害人,安全起见,自然不能让天煞孤星进宫。万一呢?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下官知道张大人身为三殿下的舅舅,舅舅心疼外甥。可你同时还是朝廷官员,理应为设陛下尽忠。将陛下置于危险,你有何居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因为捕风捉影的事情,就要将三殿下赶出京城,本官从未听说过如此荒唐的事情。陛下明鉴,三殿下谦逊孝顺,好学上进,实为皇子楷模。请陛下念在父子之情的份上,允许三殿下在京城开府。” 并非所有赐封爵位的皇子都会去封地就藩。 也有得宠的皇子,一直赖在京城不走的。这种情况,只要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不上什么大事。 去封地有好处,但坏处也很明显,远离朝廷中枢,远离皇帝,也就意味着远离了权利中心。 这对于有抱负想要上位的皇子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你连权利的边都摸不着,在朝堂一年一年下来人脉也没有了,又如何能指望朝臣支持你上位,皇帝惦记着你的好? 唯有留在京城,才有机会在皇帝跟前刷存在感刷好感,才有机会拉拢朝中文武大臣替自己张目。 “三殿下若是真孝顺,就该自请出宫离京,而不是留在宫里。他一日不出宫,天煞孤星迟早要上京城完婚,届时如何是好?一想到陛下或许会被天煞孤星妨碍,臣忧心如焚,寝室难安。” 臭不要脸! 张培申吹胡子瞪眼,这是要逼死三皇子殿下的节奏啊! “陛下……” “张爱卿不要再说了,你的心意朕都明白。事关三皇子,朕自有主张,尔等不要过分。” 元康帝打断了这场争论,却无法斩断这件事继续发酵,酝酿。 朝议结束,官员们纷纷上本,就一个主张,请元康帝赐封三皇子,三皇子尽早就藩。 奏本一箩筐一箩筐被送到宫里,送到元康帝的跟前。 元康帝随意翻看了几本,便丢下了。 “他们是在逼迫朕啊!” 言语中却毫无被逼迫的愤怒,唯有轻描淡写。 方内监轻声说道:“百官都是在为陛下着想。天煞孤星一事,老奴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凡事就怕个万一。” “当年为叶慈批命的道士,找到了吗?” “回禀陛下,叶家人说当年批命的是个野道士,路过侯府门前。那会正值侯府风雨飘摇之际,野道士几句话术就拿捏住了年轻的苏氏,之后叶慈就得了个天煞孤星的名声,被送往云霞山。这姑娘也是命大,竟然活了下来,据说活得还挺好。当然,叶慈能活下来,青云子居功至伟。” “还没有青云子的下落?” “目前还没消息。叶慈赐婚给三殿下,此事已经传遍天下。青云子若是听到消息,如果他真心疼爱叶慈,应该会回一趟云霞山。” “修道之人,恐怕没那么在意师徒情分。更何况叶慈并没继承衣钵,连基础道行都没有。” 元康帝轻视叶慈,因为叶慈就是个挂名道士,什么本事都没有。 他若是青云子,也不会重视这样一个天赋平平的弟子。 “你说康兴发是不是被叶慈克死的?”元康帝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方内监眉头一跳,“陛下是担心……” “当年的野道士未必就是胡说八道,叶慈未必就是被冤枉。天煞孤星的命格,应该是真的。刑克六亲一事,等老三娶了叶慈,叶慈就是皇室成员,是朕的儿媳妇。克亲,万一妨碍到朕……” 话到这里,方内监已经明白,朝臣那番话元康帝听进去了。 不仅听进了心里头,还开始琢磨起如何避开天煞孤星。 薛氏一党的朝臣已经给了最好的解决方案,赐爵,就藩,到封地完婚。 从今以后,远远隔开,永不见面。 大殿内沉默。 此时,宫人禀报,三皇子刘珩求见。 “他这会求见,定是要自辩。让他进来。”元康帝有些不满。 反正,他对刘珩是越发不待见,果然父子无法亲近,都是又原因的。 刘珩进了大殿,立马跪下。 “……朝臣非议,儿臣皆知。儿臣不敢不孝,更不敢不忠,更加无法背负妨碍父皇的罪名。儿臣恳请父皇赐爵就藩。为了父皇的安危,虽然甘愿离开京城。只希望父皇以后莫要和母后置气,她就是脾气急,并无坏心。” 说完,磕头,长久不起。 刘珩的表现,出乎元康帝的意料。 本以为老三是来求情哭诉,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果决,甘愿出京就藩。 “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就藩,没有旨意,此生再难回京。” 刘珩哭了,无声落泪。 “儿臣知道。儿臣也做好了准备。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后。” “你母后有新平照顾,无需你担心。新平的婚事,朕会亲自过问,必定会为她赐下一门如意婚事。” 瞧瞧,人心多现实。刘珩留在宫中,元康帝从不过问新平公主的婚事,甚至将人家未婚夫高家下了诏狱,赚了上百万两白银。 期间,从未考虑过新平公主的处境。 刘珩刚一提出就藩,立马就承诺给新平赐婚。 啧啧…… 典型的无情无义,果然是毫无父子感情。 刘珩面颊上还挂着眼泪,“儿臣谢过父皇。” 但他依旧跪着,没有起身。 元康帝微微一挑眉,“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朕会尽量满足你。” 前提是不能提出过分的要求。 刘珩抬头,郑重说道:“儿臣想自选封地。” 元康帝蹙眉,显然很不满,非常不满。 还想自选封地,怎么着,想要那富庶富贵之地?做梦! “儿臣想要武清县做封地。” 啥? 不是东南沿海富庶之地? 也不是中原肥沃之地? 竟然是山区武清县,区区一个中等县做封地? 真心的? “你果真想要武清县做封地?” “是!儿臣已经想好了,婚事未经叶慈本人点头,事后也没有及时告知,若是再让她离开云霞山,未免太不近人情。云霞山上有云霞观,是青云子一脉的祖庭。叶慈住在云霞山下,就是为了看顾云霞观。” “你倒是有情有义,竟然为了一个叶慈自选武清县。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一旦圣旨降下,再没有反悔的余地。” “儿臣已经想得很清楚。儿臣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只求生活顺遂,父皇母后安康,新平姐姐能嫁一个如意郎君,张家舅舅能安享晚年。” 这还叫没大志向,志向大了去。 光是让张培申安享晚年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先退下,朕会考虑你的请求。” “儿臣谢过父皇!” ------题外话------ 求一波月票,推荐票,五星评价票。 爱你们哦 第95章 定王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宫里,就算眼睛盯瞎了也绝不放弃。 三皇子刘珩求见元康帝,父子两人关起门来谈了半个时辰,这消息一经证实,众人神色不一。 “三殿下真是天真,他以为求求情就能翻盘吗?上一次,有天煞孤星帮他脱身,这一次倒要看看他怎么脱身。” “陛下绝不可能让天煞孤星进宫,甚至连京城都不会让她进入。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陛下显然已经动了心思,要让三殿下就藩。” “张培申老贼,怕是不会死心。” “他不死心也没用,陛下乾纲独断,这件事情只能顺势而为,不可逆流而上。张培申如果不知道进退,这一回定要让他尝一尝诏狱的滋味。” “三殿下若是真聪明,就不该去求情。” “你们怎么确定三殿下是去求情?万一是别的事情呢。” “眼下除了封爵就藩一事,还有什么值得三殿下费心费力?一个小子,还不到弱冠之年,别想得太厉害。上次张皇后一事,算他误打误撞,这一回他只能束手就擒。” “我倒是认为三殿下不是去求情,或许他就是顺势而为,只要他稍微主动一点,表示出不反抗就藩,陛下也会对他客气一二,给予些许好处。” “你的意思是三殿下会主动就藩,怎么可能。他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就藩的下场。所有皇子拼死拼活都想留在京城,本官就不相信三殿下他会例外。” 结果…… 真的就出现了例外。 皇宫就是个筛子,什么消息都藏不住,迟早会透露出去。 确切的消息从建章宫流出去,三皇子刘珩竟然不是求情,而是主动请旨就藩,百官惊叹不已。 叹息者有之。 嘲笑者有之。 冷漠者有之。 佩服者有之。 有人说三皇子傻,离开了京城就意味着任人宰割。留在京城,好歹能结交一二朝廷人脉,关键时刻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留在京城,能时常在皇帝跟前刷脸刷存在感刷好感度,多多表现自己,翻盘未必不能。 有人说三皇子以退为进,看似冒险实则高明。眼下的京城,对于三皇子来说就是个烤炉,人都快要被烤死了,哪里有机会刷脸刷好感度。不如暂且离去,积蓄力量,以待将来。 有人说三皇子断尾求生,实属不得已。既不高明,也称不上愚蠢。不过情势所逼,不得已为之。他只是做了一个理智的决定。 还有人说,三皇子一旦离开京城,张皇后危矣,张家危矣。薛氏一党迟早会赶尽杀绝。 又有人说,三皇子的离开,才是张皇后和张家求生的砝码。 众说纷纭,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见解,每个人自有一番自认为高明的见识。 事件当事人三皇子刘珩不急不躁,关起大门谁也不见,显然是要避开风头。 元康帝也不表态,任由朝臣们猜测。 他去后宫歇息,薛贵妃本想趁机推波助澜,让刘珩就藩一事早日成真。却不料,元康帝罕见地警告了她。 “皇子就藩,事关祖宗法度,你无需过问。此事朕自有主张。” 薛贵妃:“……” 她有些不爽。 以前有张皇后衬托,元康帝对她多有容忍,偶尔她参与政事议论,元康帝绝不会呵斥甚至会和她一起讨论。 如今,没有了跋扈的张皇后衬托,不用去考虑如何制衡打压张皇后,元康帝一改之前的态度,对她严厉了些许。 仅仅只是一点点小变化,已经让薛贵妃紧张起来。 她担心,长此以往,她会不会也沦落到张皇后的地步? 果真需要衬托,需要给自己树立一个对手? 如今,在后宫她是名副其实一人独大,无人能制。莫非就因为这个因素,元康帝对她起了防备之心? 先是防备,接着是不是就生出了厌恶之心? 薛贵妃都不敢深想下去,她怕自己想太多忧思过甚,又怕自己想太少害人害己。 帝王心思难测,昔日情分究竟好剩下多少? 或许,在元康帝心目中她就是一个工具人,用来对付张皇后的利器。 如今,张皇后被夺金印,三皇子即将被赶出京城,她这个工具人貌似也没了用处。 一时间,她忧心忡忡,还不敢表露出分毫。 只盼望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 元康帝是要面子的人。 赐爵就藩一事,张皇后母子已经主动做出让步,只要武清县做封地,别的什么要求都没提。他也不能表现得太刻薄。 明君,自然要大度包容,要海纳百川。 刘珩只要不造反,他还是会惦记着那少许的父子之情。 他问方内监,“你认为三皇子是真心还是假意?” “老奴不知。” 这种事情方内监岂敢说话,谁都不知道将来元康帝会不会后悔。 万一后悔,万一秋后算账,万一翻旧账…… 所以,闭嘴就好,千万别乱说话。 元康帝也没指望方内监给出意见。 他自顾自地说道:“一个武清县,中等县,靠着双河镇码头才能年年完成赋税。山多地少,物资匮乏,土地贫瘠,将此县作为皇子封地,未免太过刻薄些,估摸着旨意一下朝臣又该编排朕的闲话,悄声说朕为人刻薄寡恩。哼!” “陛下息怒!” “朕没有生气。老三知进退,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 可惜什么? 自然是可惜刘珩是张皇后生的。如果刘珩是别的嫔妃所生,元康帝设想着,他一定会给刘珩更多历练的机会,让他崭露头角,说不定会成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但,既然投生在张皇后的肚子里,再优秀他也只能打压。 他盯着舆图,提笔一划,“武清县隔壁的凤仪县,同样是中等县,土地更加肥沃。拟旨,赐三皇子刘珩为定王,将武清县并凤仪县作为封地赏给他。令他春节过后出京就藩,待到叶慈及笄,二人就在封地成亲,不必再回京城。” “诺!” 方内监提笔书写圣旨,元康帝检查圣旨内容无误,用印,发内阁昭告天下。 内阁收到圣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有点意外,一切又在预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三皇子刘珩竟然真的要了武清县做封地。 更出乎意料的是,元康帝少有的大方,竟然将凤仪县也赐给了三皇子刘珩。真的被猜中了,刘珩退一步,元康帝必然会给予相应的补偿。 凤仪县就是补偿。 内阁首辅温道贵看着众臣,“可有异议?若无异议,明发圣旨,昭告天下。” 内阁有权利拒绝圣旨,只要内阁不用印,皇帝的圣旨就休想在法理上得到认可,昭告天下更别想。 但,皇帝也可以绕过内阁,以口谕吩咐爪牙做事,比如金吾卫,绣衣卫,内廷…… 不过,赐封皇子乃是朝廷大事,没办法绕过内阁,必须要内阁批复用印。 见众臣无人反驳,首辅温道贵拿出大印,“既然无人反对,那就明发天下。” “真要让三皇子出京就藩?他是嫡子!” “事到如今,莫非还能驳回陛下的决定啊?自张皇后被夺了金印,三皇子指婚叶慈,这一天迟早到来。难不成你们想要一个天煞孤星做皇后?” 这…… 此话一出,封死了反驳之人的嘴巴。 大印落下,此事板上钉钉,再无更改的可能。 有人叹息,替三皇子刘珩不值得。 堂堂嫡出皇子,竟然落到这般地步,可悲可叹。反观其他庶出皇子,依旧在京城逍遥自在,恐怕十年八年都不会前往封地就藩。 典型的区别对待。 有朝臣嘀咕道:“陛下着实心狠。好在还算有点良心,给了两县封地。” “两个中等县,情况差不多,山多地少,出产有限。三殿下就藩后,偌大王府开销,恐怕两个县的赋税未必能支应。” “事到如今,三殿下只能自求多福。” “就藩一事成为嫡子,也就意味着唯一的嫡出皇子被废掉。将来如何,只能在诸多庶皇子里面选择。如今看来,皇长子……” “言之过早!陛下春秋鼎盛,谁能确保一定是那位。没有了三皇子威胁,其他庶皇子也就有了冒头的机会。” “以陛下对薛贵妃的宠爱来看,其他庶皇子恐怕都是摆设。” “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自古帝王多薄情寡义者,薛贵妃受宠十几年,足够了。且看着吧,不出意外,年前年后后宫就会有新人冒头。你若是想博个富贵前程,家中又有年轻貌美女子,不妨趁此机会送入宫中,或有一争之地。” “莫要说笑!” “本官并非说笑。喜新厌旧,帝王也不能例外。不妨就照着薛贵妃的模样找人送入宫中,一个年老色衰,一个年轻貌美,你猜猜陛下会如何选择?” “这……当真是个机会?” “你不会真的认为陛下离不开薛贵妃吧?那都是为了对付张皇后。如今张皇后失势,三殿下出京就藩,陛下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宠爱薛贵妃?” “听你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官员明显心动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但凡有点野心的人,被人如此这般蛊惑挑动,一颗心再难维持平静,必然开始惦记着送女入宫争宠。 蛊惑成功,青衣官员功成身退 半日后,青衣官员出现在张培申跟前,“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鼓动了数名官员。不出意外,春节前,后宫必添新人。” “甚好!” 张培申很满意。 张皇后被拔掉了爪牙,暂时奈何不了薛贵妃。那就安排其他女人进宫同薛贵妃斗,加入这场后宫朝堂争斗的人越多,水越浑浊,张家方能浑水摸鱼,才会有翻盘的机会。 此事不动神色间完成,任谁也不会联想到张家头上。 世人眼里,张家如今是自身难保,哪有余力搅风搅雨。 张培申吩咐青衣官员,“你安排几个御史,等明日旨意下来后,就开始弹劾三皇子刘珩,以及皇长子刘璞。” 青衣官员有些糊涂,“大人的用意是?” “你忘了此次事情因何而起?” “三皇子派人殴打皇长子身边内侍。” “正是!三皇子已经得到了惩罚,没道理事件另一人却无声无息。搞点动静起来,将之前搜集到的有关皇长子枉法的证据都撂了。趁此机会,让后宫的新人们上位,给薛贵妃一点颜色看看。” “那弹劾三皇子用意何在?” “自然是为了避嫌。只弹劾皇长子,不弹劾三皇子,会被有心人往党争方向引导,效果适得其反,不仅收拾不了薛贵妃,反而会被对方接势将一军。” “既如此,不如其他皇子也一并弹劾。” “此事你斟酌着办,重点目标是皇长子。另外,督促想要搏一搏的官员们,尽快走通门路送女入宫。已经入宫的女子,趁机固宠。” 第96章 小气点打个七折(二更) 旨意一下,三皇子就成了定王殿下。 少府开始为定王就藩做准备,以及未来定王殿下大婚所用物件,都将一一运往武清县。 武清县没有王府,暂且…… “暂且就安顿在云霞山新宅子里面。王府修建一事,等本王去了封地自会安排,少府只需将开府所需银两给本王即可。” 少府家令刘焗:“……” 他很为难啊。 定王是亲王爵,按规矩,亲王爵开府银子十万两,外加王府一栋,宫人仆妇若干,王府亲兵一千,各色摆设物件等等…… 现在的情况是,没有王府。 定王要求将王府折成现银给他,他自己去修王府。包括一些物件摆设也都折成现银。 粗略一算,得有二三十万两银子。 他倒吸一口气凉气。 陛下得银百万辆,户部分走了三十几万两。如今,定王又来分银子。 你分点,我分点,皇帝口袋里面的银子还剩几个? 不行,这件事他做不了主,必须请示陛下。 他对定王刘珩说道:“按理,开府银子应该由户部掏钱。但,自先帝那会,因户部年年亏空,先帝就改了规矩,皇子开府所需银两由少府承担。 只是……武清县过去从未做过封地,没有现成的王府,必须另外花钱修建王府,这是一笔极大的开销。花费甚多,老夫做不了主,必须请示陛下。” “这是应该的。反正本王不着急,慢慢来。什么时候你们少府准备好了本王的开府银子,什么时候本王就出京就藩。一年半载不算久,三年五年本王也能等。” 刘珩一脸笑嘻嘻,一番话落在少府家令刘焗的耳中,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刘焗脸颊抽抽,着实是受了刺激。 他哪敢让刘珩在京城停留三年五年,万一对方将天煞孤星接到京城完婚,届时他脑袋就要搬家。 他尴尬一笑,“王爷说笑了,老夫会尽快为王爷办妥开府所需银两。” “哈哈哈……本王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难怪父皇任命你为少府家令,生财有道。” 刘焗尴尬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可怜的他,几十万银子的重担压在肩头。但凡元康帝大方一点,不那么计较银钱得失,他也不用如此为难。 偏偏遇上一个斤斤计较的帝王,如何是好? 刘焗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所面临的困难报到宫里,等待皇帝的旨意。 皇帝说给银子他就给,皇帝说拖着他就拖着。 元康帝:“……” MMP,一个个都伸手问他要银子,真将他当成了钱袋子,人人都往他口袋里伸手。 岂有此理! 之前光顾着将刘珩赶出京城,忘了封爵就藩是需要花钱的。 就算是普通人家,将儿子们分出去独自开火过生活,也需要给一笔启动资金,俗称分家。 皇子们出京就藩,就等同于分家。 皇帝身为大家长,把皇子们分出去单过,不能不给钱吧。这说不过去,没这道理。 但是,让少府独自承担二三十万两就藩开府费用,元康帝不能答应。这一回,无论如何也要户部掏钱。 这下子,轮到户部不答应了。 先帝那会,就改了规矩,皇子就藩费用一律由少府承担。凭什么又把规矩改回来。 再说了,户部没钱! 之前从少府搬运的银子,先发了京官们的欠薪,又补上各类津贴,让穷京官们也能过一个安稳年。 剩下一点钱,衙门年久失修,大冬天吹着寒风呜呜作响,也该拨点银子将衙门修修补补。 总不能让官员们一边为朝廷鞠躬尽瘁,一边受寒风关照病重不治而亡,那也太惨了。 还有点散碎银子,预备着赈灾。 年年大雪都会压垮民房,造成部分京城居民流离失所。 大雪之后的赈灾,这是惯例,这笔钱不能省。 你分一点,我分一点,户部的银子又被掏空了。 要是少府肯补上欠银,将官司了结,倒是能结余一点银子。 少府:“……” 还补上欠银,做梦吧! 少府和户部的官司,稀里糊涂,不了了之。 反正就是没了下文。 两个衙门之间的仇怨倒是越发深刻,谁看谁都不顺眼。 户部自尚书起,下到员外郎,都开始哭诉,哭穷。还发动朝廷百官上本,劝解陛下不要惦记着户部的银子。户部是国之重器,处处都指望着户部吃饭。 皇室内部分家,皇子出京就藩,皇帝何不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元康帝气得肝痛。 真是欺人太甚! 这帮朝臣一个个都是混账,只进不出的貔貅。 刘焗再次上本询问元康帝如何办?定王殿下就藩一事到底如何操办? 元康帝头痛,他吩咐道:“就藩一事先拖一拖。反正也要等过完年才能出发。” 方内监小声提醒,“少府需要一个章程,究竟该如何办,还需陛下提点。” 拖是可以拖,但总得有个大致的方向。 是按照足额银两准备就藩,还是打个折扣,亦或是打个欠条? 或是来一个瞒天过海,戏耍定王殿下? 元康帝冷哼一声,“朕是那等小气的人吗?定王是第一个就藩的皇子,自然要做好表率。” “殿下的意思是,足额?” 元康帝蹙眉,足额,一口气掏出二三十万两银子,心疼死他。 他咬咬牙,“八成,不,七成。剩下的先欠着。过几年有了钱,再补给老三。” 方内监领命,然后嘀咕了一句,“或许户部需要一个擅长理财的人。” “少府更需要一个善于生财之人。”元康帝怒气很大,刘焗担任少府家令是合格的,但他不擅长理财,钱生钱的门路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如果少府有善于生财的人,问题是否迎刃而解。 元康帝问道:“上哪里找善于理财的人?朝中诸人,谁擅长理财?” “老奴倒是知道一个人,只是……” “说!朕恕你无罪!” “诺!高素平惯会理财,若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高素平?” “老奴瞎说的,请陛下责罚。” “不!你提醒了朕。朝中不是没有擅长理财的人,而是全都眼瞎,无人肯替朕分忧,嫉贤妒能,不肯举荐人才。你去见高素平,摸摸情况。若是他真有办法生财,朕不是不可以给他机会。到时候让他在少府做事,替朕分忧!” “诺!” 方内监领了口谕,便要出宫办事。 王少监凑上来,“干爹,不如让儿子去会会那个姓高的。” “不必!咱家出宫为陛下分忧,宫里面你替咱家看好了。” “干爹放心,儿子耽误不了事情。” …… 高家父子是真没想到,定王殿下刘珩给的起复建议,竟然成功了。 面对方内监,父子二人难掩激动。 天不绝高家,高家遭此劫难,迟早会重回朝堂,重回顶级豪门的序列。 高素平遮掩住内心的激动,招呼方内监落座。 高少卿主动退下,他迫不及待想和人分享这个好消息,首先想到的就是朱家,之后才是张家。 等送走了方内监,他问父亲高素平,“父亲,事情成了吗?” 高素平还保持着含蓄,点点头,“成了!不出意外,过几天为父就要去少府当差,替陛下分忧揽财。” “恭喜父亲,贺喜父亲。” “哈哈哈……” 父子两人喜笑颜开。 一番折腾下来,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不容易啊! 一个月前谁又能想到高家还有翻身的一天。 “定王殿下真乃神算,竟然算计这个地步。”高少卿暗暗咋舌。 谁能想到户部和少府的银钱之争,竟然便宜了他们高家。事先,都没人敢往这方向想。 高素平微蹙眉头,“定王殿下智谋深远,只可惜在争夺皇储这件事情上,一败涂地。徒呼奈何!若是定王能早出生几年,占据嫡长子的位置,哪轮到薛贵妃一党嚣张。” 高长卿指了指皇宫方向,“我们之后该怎么办?定王那里……这回承了他的情,是该继续远着,还是该接触一二?” 高素平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这一回,定王刘珩算无遗策。 可是,定王自己却落到封地就藩的下场,大败亏输。 高家本就受张皇后和定王牵连,才会有牢狱之灾。虽然,最后也是靠定王的办法走出诏狱,如今还得到起复…… 可…… 定王真的是个倒霉鬼啊! 嫡出的身份不仅没带去任何好处,反而处处受到限制,纵然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得施展。 可悲可惜! “暂且还是不要和定王接触。” “父亲是不是太谨慎了些。定王就藩一事已经确定,陛下那边肯定不会像过去那样严防死守。” “你不懂!定王心思太深,我是担心我们高家再次被他算计,成为他的马前卒。” “不会吧!” “此事不可不防。定王连陛下都敢算计,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若他早生几年,局势定不是眼下这个情况。然而,他没能站住长子的名分,这是天意。人不能和天意斗争,该认输的时候就要认输,该挨打的时候就好好站着挨打,莫要妄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一场诏狱,高素平的胆子也变小了,只想过安生日子。拒绝和定王刘珩牵扯在一起,会被吓死的。 高长卿想起诏狱生活,也有些后怕。 田家前车之鉴,如今还关在诏狱里不得脱身。 哎…… 说来说去,他们高家真的很幸运,竟然能从诏狱里面活着出来。 至于钱财,只要能起复,迟早都会有的。 两父子别的本事稀松平常,揽财的本事没得说。挣钱对他们来说,简单! …… 刘珩再次光临少府衙门。 他快要气笑了。 “七成?”他呵呵冷笑,“家令大人莫非是在和本王开玩笑。” “下官不敢和王爷开玩笑,此事陛下钦定。碍于银库储备的银两有限,目前只能提供七成的就藩开府银子,剩下的三成,过两年等朝廷有了钱一定补上。” “听你这么一说,本王心里头很不安啊!过两年,怕是过个五年八年,银子也不会兑现吧。这年头欠钱的才是大爷,如今你们少府就是本王的大爷。” “王爷莫要开玩笑,下官胆子小,经不起吓唬。下官会尽快补足银两。” “尽快?” “一定尽快!”少府家令刘焗拍着胸脯保证,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定王刘珩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些王八蛋,一旦涉及到钱,个个都是嘴上大方,行动上特么的全是铁公鸡。 花的又不是他刘焗自个的钱,那么抠门干什么? 第97章 太傻太天真 邓少通躲进了云霞山农闲庄。 当然,他嘴上说的是奉命来看望章先生和叶慈,解释婚事由来,并作出相应补偿。 叶慈围着他转了两圈,“我怎么就不相信你呢?” 邓少通尴尬一笑,“叶姑娘又说笑话。” “你家主子是个笑面虎,一边笑眯眯一边卖人。你跟在他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正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说的话,我是不敢相信,我怕被你卖了。” “叶姑娘就爱开玩笑,你现在是堂堂定王殿下的未婚妻,未来的定王妃,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卖了你老人家。” “呸!你才老人家。” 叶慈眼一瞪,她明明是小姑娘好不好。 邓少通连忙解释,“咱家这是尊敬。当然,叶姑娘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一定管住嘴。” 哼! 叶慈嗤笑一声,“圣旨里面说,把武清县还有隔壁的凤仪县赐给定王做封地,也是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咱家也是确定了这个消息的可靠,才来见叶姑娘。” “也就是说,以后这云霞山就是定王的治下?” “正是!不过,叶姑娘不用担心。你以后就是定王妃,整个封地都是你说了算。这也是殿下的意思。殿下说了,他将整个封地作为聘礼送给你,由你来规划经营,这就是他的诚意。希望叶姑娘莫要嫌弃。” 哈哈哈…… 叶慈朗声大笑,“你也太小看本姑娘,区区两个县的地盘,本姑娘怎么可能会嫌弃。” 两个县啊,简直不要爽歪歪。 嫌弃? 那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嫌弃。 这么多地盘,她发了,哈哈哈…… 但是……以为用两个县的地盘,就能消灭她心中的怒火吗?未免太小看她了。 她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 嗯,也不想想之前听到两个县的地盘的时候,是谁喜笑颜开,欣然答应。 这是典型的口是心非。 她轻咳一声,“你家殿下的诚意不够啊!” “叶姑娘不满意?可是,刚刚叶姑娘分明很满意啊!”邓少通眨巴眼,提醒对方,他全都看见了,别想欺瞒他。 叶慈冷哼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姑娘很满意?我就随便笑笑,我自己的地盘,笑一笑都不行?邓公公,你一直对我有偏见,事到如今还是这个态度。真是令人心寒。 你可别忘了,是我,我这个天煞孤星拯救了皇后娘娘还有你家殿下。若是没有天煞孤星,你家殿下要如何脱身?如何解围?” 邓少通被噎住,有点心虚地解释道:“叶姑娘不要误会,咱家也是开个玩笑。叶姑娘还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我来问你,定王的王府准备建在哪里?” “不出意外,应该是武清县县城,亦或是凤仪县县城。考虑到码头在双河镇,极大可能会选址在武清县县城。” “如果将王府建在武清县县城,那么武清县县城通往双河镇的官道,也会重新修缮扩宽,对吗?” “这是当然!双河镇码头钞关是赋税主要来源,这是未来王府必须拿下,并牢牢掌控在手中的财源。” “那你知道如何掌握双河镇钞关吗?”叶慈含笑问道。 邓少通不通经营之道,但他知道用人之道,“选派能干之人,为殿下奔走张目,只要盯死了钞关账目,清点过往船只货物,定不会让一文钱的税银流失。” 叶慈笑了,笑邓少通太傻太天真,将码头钞关税吏想得太简单。 但她却不明说,还不到时候。 正主不在这,说多了都是废话。 “你先在庄子里住下来,等风声平静了再回京城。你敢回京城吗?会不会刚进城门,就被皇长子的人敲闷棍,死在哪个陋巷里面,连凶手的面都没见到。” 叶慈一番话,着实有些可怕。 邓少通哆嗦了一下,“叶姑娘莫要吓唬咱家,咱家可是王爷身边第一得用的人,皇长子他……” 叶慈嗤笑一声,“你是想说他不敢吗?你一个内侍,他杀了就杀了,就算是金吾卫出动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再说了,金吾卫也不可能为了你的死出动。人家天天忙着抄家,哪里会关心你的死活。 至于你家殿下,眼看就要被赶出京城,正所谓人走茶凉,京城哪个衙门会理会一个失势的皇子?” 邓少通头秃,“依着叶姑娘的说法,咱家回到京城,必死无疑?” “正是!你出京的时候,你家殿下怎么吩咐你的?” “殿下让咱家一切都听章先生和叶姑娘的吩咐做事。” “那你就留在庄子里,别回京城了。正好过段时间要出点货,到时候借用你的身份替我威压几个人。” 叶慈将邓少通的用处都安排好了。 宫里出来的人,这个身份在地方上还是很好用的。 别说商人,就算是官员也不会轻易开罪宫里出来的人。万一人家直达天听,一封信就将地方上的乌七八糟的事情捅到皇帝跟前,届时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故而,上至官场下至民间,对于宫里出来的人都是敬而远之,绝不轻易开罪。 邓少通住在庄子里这段时间,当然不能吃闲饭,必须利用起来,发光发热。 等到邓少通见到章先生,第一句话就是:“先生气色真好,脸上多了些肉,比起在京城的时候年轻了至少十岁。” 这话章先生爱听。 他捋着胡须,“云霞山真乃福地,老夫到了此处,就觉着浑身轻松,睡眠也有了改善。筋骨也变得强壮。” “恭喜先生。这么说云霞山还真是个养老的好去处。” “正是。小叶子说的对,你既然来了,就别回京城。反正最迟定王殿下明年就会出京就藩。” “少府怕是不肯给足开府就藩的银钱。先生也知道,陛下在银钱这一块着实有些斤斤计较。” “银钱给不足,那就打欠条嘛。无论如何,少府也会在限期内将定王殿下赶出京城,你就放一百个心。” 哎! 邓少通叹了一声,“我家殿下是真的不受陛下待见。明明是嫡出身份,才学智谋在诸多皇子中也算是拔尖的,怎么就讨不到陛下的欢心。” “因为定王是从张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凡是沾了张皇后的边,都不得陛下喜欢。” 章先生显然是知道一点内情的人。 邓少通烦闷异常,端起酒杯,自己灌自己的酒,不带半点迟疑。 他是真心替自家殿下感到憋屈,偏心的父母多了,偏心成元康帝这样的还是少见。 如果说,定王刘珩是从宫女肚子里出来的,不受待见还能理解。从皇后肚子里生出来的,都不受待见,就很让人不满了。 原配正妻生的儿子不稀罕,反而去稀罕小妾生的儿子,这事哪朝哪代都遭人诟病。 什么叫做原配正妻,生同裘死同穴,死后要葬在一起的,被称之为夫妻。小妾永远都是妾,那不叫夫妻。 元康帝分明就是乱来,乱了嫡庶。 当然…… 元康帝本来就不是嫡出,他自己也是庶子上位,不待见嫡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邓少通或许是喝酒喝多了,突然问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以先生的见识,我家殿下还有机会荣登大宝吗?” 章先生愣了一下,接着哈哈一笑,“不到最后,这事没人说得准。不过,观定王殿下最近一段时间的作为,或许还真有机会。” “当真?” 章先生轻声说道:“还要看他命够不够硬,运气够不够好,老天爷肯不肯帮他。来来来,我替你数一数,除去定王殿下,还剩下十来个皇子。 假设,陛下还有二十年好日子,届时最小的皇子也都成年了,皇长子则是人到中年。那个时候,变数可就多了。 每一个成年皇子都有机会参与争夺储君之位。而定王殿下想从这么多皇子中脱颖而出,还得有办法回到京城,这里面的难度,你自个想一想。 另外,如果这二十年,陆续又有皇子出生,竞争就更大了。人越老,越喜欢幺儿,尤其是老来子,你懂的吧!万一陛下这里……” 章先生指着头颅,继续说道:“万一陛下脑子出了问题,想将皇位留给幺儿,那时候成年皇子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得死,要用鲜血给幺儿铺路。你家殿下也不会例外。” 话音未落,邓少通已经连着打了好几个哆嗦。 他战战兢兢,结结巴巴问道:“陛,陛下,还能有二十年?” 自家殿下岂不是完蛋了。 二十年啊,什么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说不定自家殿下都活不到那个时候。 苦矣! “这种事情可说不准。老夫瞧着,陛下龙马精神,至少还能折腾个十来年,二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太可怕了! 邓少通越想越觉着可怕。 “依着先生的说法,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结果。那现在,大家你真我夺的,折腾来折腾去,岂不是便宜了还未出生的幺皇幺儿?” “哈哈哈……此话没错。你们都是在替人做嫁衣,现在折腾一番有用吗?看似很有用,但,只要陛下活得够久,所有的折腾,最终都是白忙活一场。笑到最后的人,很有可能既不是张家,也不是薛家,而是不知名的某一家。” 章先生端起酒杯,畅饮。 他心头高兴啊。 看着别人蝇营狗苟,自个从旁看戏,当个旁观者,这滋味着实不错。 “我家殿下怎么办?” “凉拌!” “先生是叶姑娘的父亲,叶姑娘则是未来定王妃。先生就算不为我家王爷着想,也该为叶姑娘着想。” “小叶子无需老夫操心,她比你们都清醒,而且没有那么多欲望。” 呸! 这话邓少通一个字都不相信。 说叶慈清醒他相信,说叶慈没有那么多欲望,他不相信。 单看叶慈经营的农闲庄,本就是充满了物欲。 “你别不相信。虽然小叶子没有修得正宗道门法术,但她的一颗心却是正宗的道心坚固,知道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她爱钱,可她不取不义之财。她爱名利,却又不恋栈名利。算了,老夫懒得和你掰扯,说了你也不懂。” 叶慈有这么厉害吗? 邓少通表示怀疑。 反正在他眼里,叶慈毒舌,贪婪,斤斤计较,没有尊卑上下……毛病一大堆。 优点也是有的。 但在众多缺点面前,区区优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知道定王殿下为什么要娶小叶子吗?”章先生又问道,并且自问自答,“他早就盯上了小叶子,他慧眼识人,在小叶子身上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优点。你看不到小叶子身上的长处,所以,你只能做个打手,做不了谋士。” 邓少通反驳:“我家殿下娶叶姑娘,分明是因为叶姑娘天煞孤星的名声。” 呵呵……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章先生笑而不语。 第98章 悔不当初(二更) 薛贵妃心情很不美。 按理说统领后宫,一朝权在手,应该是事事如意。 可惜……凡事都有例外。 比起张皇后当道,她没有掌权那会,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处处掣肘。 她得宠,毋庸置疑。 可是,十二监,四司,八局,内廷二十四衙门,关系错综复杂。每个衙门背后都站着一位或是几个大佬。 你以为胡太监是皇帝的人,结果人家却和内阁的文官搅合在一起。 你以为某太监不满张皇后,必然会和自己合作。结果,人家既不和张皇后合作,也不同你合作。背后自有大佬靠山,想动动这位太监的位置,却发现处处受到牵制。 总结一句话,薛贵妃掌权后的生活,就是不顺,很不顺。 过去是她小看了这帮内廷衙门的掌印太监,一个个都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敷衍,阳奉阴违。 后宫权势交替,正是这帮人浑水摸鱼的时候。 薛贵妃要掂量掂量这帮人的分量,同理,这帮人也在掂量薛贵妃的分量。 后宫,并非受到皇帝的宠爱,就可以随心所欲。 连皇帝都做不到随心所欲,区区一后宫嫔妃又怎么可能。 错综复杂的关系,薛贵妃投鼠忌器,竟然施展不开手脚,气得她发了好几回脾气。 新官上任三把火,后宫所有人都在等她三把火如何烧,谁会是杀鸡儆猴的鸡。只要薛贵妃施展出雷霆手段,能收服一部分宫人,大家自然拥戴她。 如果,薛贵妃的三把火烧不起来,或是烧不旺,那就不好意思,该敷衍的继续敷衍,该阳奉阴违的继续阳奉阴违。 后宫就是这么现实且残酷。 薛贵妃已经做好了烧第一把火的准备,她要拿尚衣监开刀,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万万没想到,御史们突然跳出来,弹劾几位皇子。 刘璞作为皇长子,首当其冲,前科累累,一摞摞的证据就摆在元康帝的案头,可谓是触目惊心。 其他皇子犯的事,比起皇长子刘璞都是小巫见大巫。 御史带头,京官们紧随其后,地方官员也跟着凑热闹,纷纷上本弹劾,要求元康帝彻查案件,严加管教诸位皇子。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就问皇帝,你到底管不管? 这个时候,薛贵妃只能求稳,哪里顾得上三把火。先帮着宝贝儿子度过难关再说吧。 方法自然是吹枕头风。 套路很老,管用就行。 可是这一回,连枕头风都不行了。 几个后宫美人趁着混乱的当下,开始冒头。勾得元康帝天天往美人们的寝宫跑,就是不去薛贵妃的长春宫。 薛贵妃气得心绞痛,直接躺在了床上。 “告诉陛下,本宫病了。” 她坚信自己在元康帝心目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 得知她生病,元康帝一定会来看望她。 只要见到了元康帝,剩下的都不是问题。 心腹太监吴少监领命,瞄准机会跑到元康帝跟前,上报薛贵妃生病一事。 元康帝刚得了一位许美人,一位五品官员家的闺女,长得花容月貌,既有才情又温柔可人。这会元康帝正迷恋着许美人,已经打算过几天就给许美人晋升嫔位。 一边是新得的许美人,一边是昨日旧爱薛贵妃。 想了想,还是得念旧情。 先去薛贵妃那里看一眼,再去许美人那里用餐。 生怕许美人等久了,元康帝还让王少监特意去和许美人说明情况。 这宠爱,堪比年轻那会的薛贵妃。 薛贵妃终于见到了元康帝,刚一见面,她就落泪了。 她不是嚎啕大哭,不是抽抽噎噎,只是无声落泪。 她清楚如何哭才能哭得美,哭得惹人爱,哭得让男人生出保护欲。 “陛下!” 一声陛下,可谓是肝肠寸断,饱含了无尽的情感在其中。 元康帝冷硬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爱妃别起来。怎么就病了?朕几天没来,你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宫人们都是吃素的吗?若是不会照顾人,全都打杀了事。” “不管宫人们的事,是我太着急了。着急着想为陛下分忧,要为陛下打理好后宫。加上最近天气过冷,一不小心吹了风就到下了。” “身体要紧。后宫琐事交给妥当的人处理就行了。朕瞧着杨贤妃挺好,你和她关系又不错,不如让她替你分忧。” 杨贤妃,家世普普通通,一直不得宠爱。生下二皇子才被晋升妃位。早早投靠了薛贵妃,算是马前卒一枚。 “臣妾听陛下的。好些日子没见到陛下,臣妾特意命人准备了陛下爱吃的酒菜。今晚,陛下可否留下来用膳?” 这…… 元康帝显然不想留下来。 方内监身为心腹太监,自然要替皇帝分忧。 “陛下,太医说了近段时间要格外注意天气变化,当心身子。” 言下之意,薛贵妃正病着,就不怕过了病气给陛下吗? 元康帝连连点头,“朕不能倒下,朝堂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朕处理。爱妃安心养身体,过几天朕再来看你。至于老大的案子,朕会斟酌着处理,爱妃不必忧心。” 元康帝终究还是没有留下,可谓是来去匆匆,不带半点留念。 幸亏临走的时候承诺会妥善处理刘璞的案子,否则薛贵妃会气得当场吐血,直接丢掉半条命。 纵然得了安慰,薛贵妃一颗心啊,也是哇凉哇凉的。 她想哭,又怕人笑话。 她必须坚强。 “本宫终于体会到张皇后当年的心情。” 心疼啊! 吴少监将所有宫人全都赶了出去,独自侍候在薛贵妃身边。 “娘娘想开些,陛下爱美色,也不是今天才有的毛病。” “你不懂!过去无论宫里来了多少美人争宠,本宫都有信心陛下的心会一直在本宫身上。而今,本宫却没有了信心。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本宫分明看见了陛下眼中的不耐烦,他开始对本宫不耐烦了。他利用完了本宫,开始不耐烦了。” 薛贵妃再也控制不住伤心,哭了起来。 吴少监陪着一起落泪,“娘娘别哭,当心身子。” “他变心了!”薛贵妃哭诉道:“张皇后失势才几日光景,本宫还没得意几天,陛下他就变心了。他分明是过河拆桥,他对本宫从来都没有真心。” “娘娘何必说气话。陛下对娘娘一直都是真心,这些年陛下对娘娘的好,老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可他变了!张皇后被拔掉了利齿,本宫身为张皇后头号对手,转眼就没了用处。难怪边关武将都喜欢养寇自重,防的就是朝廷兔死狗烹。本宫蠢啊!张皇后若是继续掌权嚣张,哪里轮到什么许美人得意。” 薛贵妃此时此刻,是后悔的。 她后悔用力过猛,将张皇后一下给打死了。 她应该收着点力气,徐徐图之,就能长久得到陛下的宠爱。 悔不当初啊! 吴少监给她出主意,“陛下爱美色,既然有了许美人,岂能没有李美人,王美人。娘娘不妨也给陛下送一二美人分宠。” “你让本宫给陛下送女人?荒唐!” 她薛贵妃这辈子从不曾主动给元康帝送女人。 她可以忍受元康帝宠爱其他女人,但她不允许自己主动送女人。 张皇后可以这么做,她不行。这是在玷污她的感情。 “可是……” “没有可是,本宫绝不会主动给陛下送女人。既然陛下承诺会处理好皇长子的案子,本宫就安心养身体。你替我盯着尚衣监,过两天就动手。这一回,本宫势要给那帮后宫油子一点教训看看。” …… 张皇后正在替新平公主挑选夫婿。 元康帝发话,新平公主的婚事解决有望。 新平公主信不过张皇后的眼光,特意将定王刘珩请到未央宫,替她掌眼。 “司马家不行,窦家可以考虑,银家还需考察考察……” 张皇后挑三拣四,少府呈上来的名单,就没有一个让她能爽快应下的。 “儿子认为窦家就不错,家风好,处事低调。婚配者是窦家嫡出幺子,没有继承家业的重任。新平姐姐嫁过去,压力会小很多。” 这是刘珩的建议。 新平公主一听,也开始关注起窦家。 张皇后却皱起眉头,“正因为窦家家风太好,也就意味着规矩大。新平嫁过去,说不定会受气。” “母后多虑了。窦家是懂规矩的人家,如果真让幺子尚公主,必然会按照宫里的规矩来办,凡事以新平姐姐为尊。” “再比较比较,窦家未必是最好的选择。新平,你不会怪本宫耽误你的婚事吧,本宫也是担心你所托非人。最迟明年,你兄弟就要出京就藩,不给你挑一门好婚事,本宫和你兄弟都不放心。” 新平轻声说道:“全凭母后做主。女儿也相信三弟的眼光。三弟经常出宫,可曾和窦家儿郎接触过?” 刘珩回忆了一下,“见过几面,看不出什么问题。我会安排人打听一二,确保窦家幺子没有不良恶习,品性过关。” 新平公主闻言,偷偷松了口气。 有三弟替她掌眼,想来问题不大。 张皇后则获得:“既然要打听人品喜好,那就多打听几家。” “诺!”刘珩应下。 此时,李少监从外面进来通报消息。 “陛下今日又去了许美人那里,不曾留在薛贵妃处用餐。听闻,薛贵妃气得哭出了声。” “哈哈哈……” 张皇后放声大笑。 没有什么能比听闻薛贵妃受挫能令她高兴。 “薛氏贱人也有今日,她活该。她真以为赢了本宫,自己就可以呼风唤雨,蠢货一个。也不想想陛下是什么样的人,薄情寡义,刻薄寡恩,又怎么可能真的念及旧情。本宫今日的遭遇,就是薛氏未来的处境。本宫拭目以待。” “但是父皇还是会饶恕大哥,最多就是下旨申斥一番。”刘珩轻描淡写地说道。 “无所谓!”张皇后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只要有人能分薄薛贵妃的宠爱,趁机冒头,这次的弹劾就算是成功了。” 刘珩点点头,“母后说的对。不过,光是一个许美人冒头还不够,能力不足,恐怕不是薛贵妃的对手。还需多扶持几个嫔妃起来,最好是有分量的嫔妃。” 张皇后大笑出声,“余淑仪伺候陛下数年,不仅貌美,关键是知情识趣,很会伺候人。是时候让她晋升妃位,专心伺候陛下。” 刘珩琢磨了一下,“那就同时晋升余淑仪,以及安芳林。此事我会办好,后宫还需母后费心盯着。” “后宫是本宫的战场,不用你提醒。倒是你,明年就藩,过两年等叶慈及笄,你当真要娶她为妻?“ “儿子岂能言而无信,过河拆桥。当日利用她天煞孤星的名声脱身,今后自然要对她负起责任。”刘珩掷地有声,显然没得商量。 张皇后蹙眉,“可她是个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克别人,却不会克我。这一点请母后放心。” 第99章 舍我其谁 张皇后如何能放心。 只要一想到天煞孤星将来会嫁给宝贝儿子,她就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那可是天煞孤星啊,连皇帝都唯恐避之不及,要在大婚前将刘珩赶出京城。 说白了,这东西你信则有,不信则无。 到底信还是不信,大部分都会选择宁信其有。即便是嘴上说着无稽之谈的人,让他们和天煞孤星同处一室,也是不敢的。 人,不可能事事如意。 一旦事情不顺,难免就会多想,是不是天煞孤星克我? 就比如张皇后,近半年所遭遇的事情,你让她不多想想是不可能的。勉强嚣张了这么多年,为何她儿子从云霞山回来,她就在阴沟里面翻了船? “婚事还需慎重。”张皇后略微含蓄了那么一下下。 “母后莫非真的认为可以悔婚?莫说儿子不会同意,父皇那里也过不了这一关。” “你父皇总有改变主意的时候。” 刘珩摇头,“此事母后不用再提。” 张皇后微微眯起眼睛,“你小子,娶叶慈,不会是一开始就打算好的吧?让你父皇请旨赐婚,只是顺水推舟?” 越说她越发怀疑,心头越发愤怒。 她控制着怒火,继续问道:“你对叶慈,难道真的生出了感情?她有什么好,让你处处维护她。” “她是儿子的未婚妻,母后未来的儿媳妇,我维护她理所当然。” 屁的理所当然。 “你为她赌上了前程,这牺牲未免太大了。” “母后弄错了前后因果,是我们遭了难,不得不利用她的名声脱身。至于前程,母后确定我留在京城就能得到前程吗?” “不然呢?” 刘珩郑重其事,道:“我连上朝听政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参政议政的机会。老大刘璞,没有封爵,仅仅只是以皇子身份就可以出宫开府。而我,踏出宫门还得找借口对付。 我在京城一日,刘璞他的地位稳如泰山,一日比一日得宠。因为,父皇将所有的不满和厌恶都投射在我的身上。只有我离开,父皇才能公正地看待每个皇子。 可以说,父皇对刘璞的偏爱,皆因我衬托而来。没了我这个衬托,我就不信刘璞还能像现在这么风光。 就如同薛贵妃那般,没了母后的衬托,你看她可有事事如意?就连二十四衙门的掌印太监们,都在掂量她的斤两。 以前,他们可是穿一条裤子同伙,一旦换了个身份,那些太监有几个真心卖她薛贵妃面子?捧着她薛贵妃是一回事,要分润利润服她管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好比张五郎,身为纨绔金主,人人都捧着他。等他进了衙门当差,还有几个人捧着他的臭脚?都得先看看他的本事,才决定用何种态度对待他。” “本宫一句,你有十句等着反驳。本宫就一句话,叶慈这个儿媳妇,本宫不满意。” 新平公主很担心,生怕两人闹起来翻脸。 想劝解,可是两个人都不给她机会。 刘珩抢先说道:“只要是儿子娶妻,无论是谁,母后都不会满意,都会挑出一堆的毛病。不光是母后如此,天下间做母亲的人面对子女的婚事皆是如此。母后仔细想想,京城哪个闺秀又能入得了你的眼,是让你满意,真心想要娶回家做儿媳妇?” 张皇后:“……” 还真没有一个能让她完全满意。 在她眼里,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千好万好,世间女子都配不上自家好儿子。 叶慈,哼,更配不上。 她就不配嫁入皇家,更不配做定王妃。 可是,宝贝儿子铁了心想娶,她头痛。 “母后不妨换个角度想一想,自从儿子遇到叶慈,是不是顺利了许多?至少身体好了吧,不用天天担心安命不久矣,而且还被赐爵封王,很快就能拿到就藩开府银子。” 呵呵! 张皇后冷笑,“二三十万两的开府银子,少府还给你打七折,你竟然还应下了。这也叫顺?叶慈救了你的性命,这份恩情本宫记在心里头。但无法改变她配不上你的的事实。” “如果母后见过叶慈,或许就不会这么想。至于开府银子打了七折,没法子啊,指望少府足额给付银两,不亚于白日梦。” “少府分明是欺你软弱,柿子捡软的捏。若是本宫能踏出未央宫,本宫定会亲自带人砸了少府。我倒是要看看少府家令刘焗敢不敢阻拦。” 一切都是假设。 少府是元康帝的私库,岂能容人随意打砸。 “母后不必生气,七折可以了。以我作为标杆, 这是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的事实。 这也是为什么嫔妃们都想办法搂钱,儿子出宫开府处处花钱,指望皇帝好多时候都指望不上。自己的儿子自己疼,自己的儿子自己贴补。 张皇后也做好了贴补的准备。 她招招手,李少监拿来一份清单,“这是本宫替你准备的,上面的人,牲口骡马,各色物件,可以提前运送到云霞山安顿下来。另外,本宫还为你准备了两艘船,听闻武清县霞水码头生意兴隆,等你到了封地,大可自行组织人手进行南北贸易。 开府需要银子的地方太多,几千人上万人指望着你吃饭,手中没钱谁也不会听你差遣。有了船,有了贸易,王府开销就能解决一部分。 还有,你是想要银子还是想要粮食,无非是要什么本宫都给你。银子可以给你十万两,但你若是要了粮食,银子只能给你三五万两。” “多谢母后厚爱,儿子要一半粮食一半银两。听闻南方部分州府今年遭了旱灾,粮食减产。青黄不接的季节,正需要大量粮食冲击市场。” 张皇后蹙眉,讥讽道:“你还真是孝顺儿子,拿着本宫提供的粮食,为你父皇赈灾。” “并非赈灾,而是正常买卖。无非就是冲击一下市场,打压部分粮商囤积行为。” “哼!你以为你这么做,你父皇会满意吗?做梦!你父皇只会嫌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甚至误会你野心勃勃,沽名钓誉,邀买名声。” “母后担心的这些,儿子都有考虑。儿子不会以自己的名义开展粮食贸易。” “以谁的名义?莫非是叶慈?” 张皇后气得心肝痛。 这还没进门,刘珩就处处为叶慈考虑。等进了门,那还得了。 刘珩却一脸笑眯眯,“儿子不会强行要求母后喜欢叶慈,但,母后也不能强行逼迫儿子如何做。母后和叶慈,离得这么远。正所谓远香近臭,母后忽略她是否可行?” “她要做本宫的儿媳妇,本宫如何忽略她?” “眼不见心不烦!”刘珩的办法很直接,也很现实骨感。 他不会天真的指望着婆媳相处融洽,这是不可能的,这点基本道理他明白,且不打算掩耳盗铃。 世上男子当真不知道婆媳相处很难吗?当真不知道自个老婆在母亲跟前很为难吗? 其实个个心知肚明,却故意装聋作哑。从来都是掩耳盗铃,只要没碰上就当不存在。 古今男人都是如此,没有例外。 在婆媳关系中和稀泥,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事,不用人刻意教导,就知道如何操作。 就跟女人爱美一样,生来就有。 有的男人装聋作哑一辈子。 有的男人则是逼着自个老婆一起装聋作哑,假装不知道婆婆如何恶毒刁难。 反正,婆媳关系千古谜题,刘珩不认为自己有本事调停这个矛盾。不如,就眼不见心不烦,远远离开,谁也别心烦。 好嘛,还没娶媳妇就开始忘了娘。 等正式娶了媳妇,那还得了。 张皇后不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这戏码只能元康帝独享。她不能让儿子看见自己最丑陋的一面。 她呵呵一笑,“连解决办法都想好了,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刘珩嘻嘻哈哈,“儿子不忍母后为这些琐碎事情操心,能者多劳。云霞山的果酒母后喜欢吗?儿子又让人运来一批,一部分当做新春贺礼送给父皇,剩下的都给母后。” “算你有良心。云霞山的果酒的确不错,喝了不上头,身上暖和得很,有点名堂。” “何止是有点名堂。就连父皇,也是喜欢的。” “他喜欢有什么用,只肯给你七成开府银子。” 想到这个,张皇后就鄙视元康帝的抠门。 堂堂天子,抠门成这样,也是世所罕见。 …… 薛贵妃着实伤心了一回,躺了好几天才爬起来。 太医建议她静养,多多休息,莫要操心。 可她没办法静养。 “本宫失去了陛下的真心,不能再失去后宫权柄。否则,某些人又该跳起来,以为本宫是容易被欺瞒之人。” 无论如何,就算是撑着一口气,也要将三把火烧起来,做到真正掌控整个后宫。 杨贤妃协理她处理后宫琐事。 “定王殿下多了一些开销,说是要为开府和大婚做准备。娘娘可要驳回他?” 薛贵妃看了眼清单,“他要得不过分,不必为难。本宫不是小气的人,更不会拿着鸡毛当令箭。若是苛刻定王殿下,朝堂上就该议论本宫苛待皇子,嫉贤妒能!” 张家的力量不容忽视,有能力在朝堂上掀起一场舆论战。 这也是为什么搞死张皇后之前,必须搞死张家的原因。 没了张家,无论是张皇后还是刘珩,都将失去最大的助力,成为待宰羔羊。 尤其是张培申这个老东西,一肚子坏水。 令薛贵妃稍感欣慰的是,元康帝没有忘记他们的儿子刘璞,偌大阵仗的弹劾案,经过元康帝一手拆解,最后不了了之。 一顿申斥,外加罚俸,惩戒几个刘璞身边的下人以及官员,这案子就揭过去,算是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 刘璞从案子里脱身,又开始嚣张起来。被薛贵妃一阵敲打,才肯老实几天。 “刘珩还没出京就藩,太子的位置还没落到你的头上,看似你赢了,实则什么都没改变。你有什么可嚣张的。等哪天陛下下旨册立你为太子,你再得意也不迟。就算真做了太子,更是要夹起尾巴做人。因为太子会是朝堂最大的靶子。” 刘璞挺不甘心的,“依着母妃的说法,儿子就不能得意几天,做了太子还得小心做人。” “废话,你以为太子是那么好当地吗?文武百官的目光都盯在你身上,但凡有半点行差踏错,都逃不过百官的眼睛。本朝的太子,是最难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刘璞转眼又高兴起来,悄声问道:“父皇什么时候册立我为太子?” 薛贵妃白了他一眼,“慢慢等吧,未必就是你。” “除了我还能有谁?”刘璞浑身一股子舍我其谁的霸道劲,刘珩是他唯一视作对手的人。 刘珩即将离京,没了刘珩,还有谁配做他的对手? 第100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二更) 张五郎又当了一回中间人。 有人要见定王刘珩,而且是非见不可。身份还不一般,张五郎拒绝不了。 刘珩应邀来到城中别院。 豪奢的玻璃茶室,大冬天坐在室内,就能看见花园里梅花盛开的景象,还不用被冻着。 光线透亮,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驸马前年花费大价钱为本宫修建的茶室,这些玻璃,都是从南方沿海运来,价值不菲。偌大京城,这里算是头一份。” 要见刘珩的人,正是南康长公主,元康帝一母同胞亲姐妹。夫家姓田,如今正在诏狱里面关着。 “侄儿给姑母请安!” “何须多礼。本宫多久没见你了?” 南康长公主圆脸,肤色白皙,看起来很和气。只是,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愁苦之色。 “上次见面,应该是去年中秋。”刘珩回忆了一下。 南康长公主叹了一声,“已经过去一年多啦。去年中秋过完,还不到半月吧,驸马就被下了诏狱,直到如今还没放出来。” “姑母想开些,驸马吉人自有天相,迟早会被放出来。” “光是等着,驸马就能被放出来吗?怕是不能吧。定王殿下,本宫今日约你见面,有一事所求。” “侄儿担不起!请姑母折煞我。” “不,你担得起。高家被下诏狱,你一句话,就让高家出狱。就当姑母求你,你替姑母想想办法,如何才能让驸马脱罪?只要你能办到,本宫答应你三件事,无条件。” 刘珩蹙眉,“姑母误会了。高家能出狱,不是因为我一句话,我真没这本事。而是高家舍弃了全部家资,用百万巨款贿赂父皇,才得以摆脱牢狱之灾。” “我使钱了,可是不管用。你替本宫想想,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驸马出狱?” 南康长公主估摸是病急乱投医,指望着刘珩能一言定乾坤,扭转局面。 刘珩苦笑一声,“驸马的案子,侄儿真没办法。” “在本宫面前,你又何必自谦。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局面,你不用担心本宫会在陛下跟前打小报告。皇兄他,本宫也算是看透了。本宫和他不是一条心。” “侄儿并非自谦,是真没办法。” 南康长公主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 她郑重说道:“当初高家被下诏狱,朱家为其奔走,钱花了,人情托了,却起不了根本性的作用。而你,一句话点醒了朱家,果然让高家顺利脱身。 还有,皇后娘娘大败亏输,换做其他人必然是没有本事扭转乾坤,力挽狂澜。但你做到了,用自己的婚事救下皇后娘娘还有张家。这等智谋,诸位皇子里面,谁有资格做你对手。 今儿,本宫和你掏心掏肺,只求你一句实话,驸马还能不能救?案子还有没有转机?只要你说这案子没有转机,驸马死定了,本宫也就死了捞人出来的心,另组好打算。” 刘珩苦笑。 这是“重任在肩”,人命关天啊。 “此事着实为难我。” “你尽管说实话,本宫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任何结果本宫都能接受。” 煎熬了这么长时间,南康长公主也历练出一颗强大的心脏。 刘珩端起茶杯深思,目光盯着窗户外面,心却飘到了数百里之外的云霞山,也不知叶慈这会在做什么,会不会和他一样烤着火喝着茶,顺便再想想今日吃点什么。 他回过目光看着南康长公主,看来今天他不说点什么,是脱不了身。 他放下茶杯,斟酌着说道:“姑母可曾想过置之死地而后生?” 南康长公主蹙眉,没回过味来,“你想说什么,不妨具体些。本宫年纪大了,脑子没你们年轻人好使。” 刘珩分析道:“姑母之前说花了银子,人却没捞出来。那是因为,田家下狱和高家下狱,根本就是两回事。 金吾卫奉命抓捕高家下诏狱,从一开始,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钱,钱到位,送到恰当的人手里,自然能顺利脱身。 而,田家,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权。这一年下来,多少人因为田家的案子下了诏狱。这是什么?形象点的比喻就是围点打援,田家就是被围起来的点,其他被牵连的官员世家则是援。这件案子用钱,根本无法解决。” “那样怎么解决?” “姑母可以考虑另辟蹊跷,安排合适的人上本请奏,处死田驸马,夷三族?” “你想做什么?”南康长公主脸色都变了。 万万没想到,刘珩是如此狠毒的一个人。 刘珩却不慌不忙,“在姑母眼中,父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南康长公主蹙眉,要说元康帝什么脾气,刻薄寡恩形容最恰当。 然而,刘珩却不这么说。 他说道:“在我眼里,父皇的性格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别扭,极其别扭。他好名声,想要彰显英明神武,却又做不到,还不肯承认自己做不到。 别扭的性格体现在方方面面,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时候父皇的决定看起来很矛盾。 田家被下诏狱,谁求情都不管用,父皇一副要置田家于死地的态度。可是直到如今,始终没有下旨处死田家一族。 表面上是围点打援,深入想一想,何尝不是别扭。 姑母试着想一下,如果有朝臣上本请旨处死田家,父皇会顺着朝臣的意思做事吗?不会的,反而会多想,猜测是不是有官员要借此案生出什么算计? 他越是这么想,田家的生机就越大,就越有可能脱离诏狱。很多时候,不能顺着父皇的意思做,也不是不顺着,而是不能那么直白地顺着他的意思做事。得拐个弯,多迂回几次,或许就能达成目的。” 沉默! 南康长公主长久沉默。 茶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刘珩安心喝茶,言尽于此,该说的他都说了,办法也给想出来。 能不能实施,实施后效果如何这些他概不负责。 就像是高家的案子,他只负责出个小注意,具体的操作是半点没插手,银钱更是不沾手。 呼! 南康长公主长舒一口气,“陛下舍弃你,却为刘璞搭架子,真正是有眼无珠。刘璞那个混账玩意,做事蛮横不讲理,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你的失败,非战之罪,是皇兄眼瞎。” “多谢姑母替我说话,事已至此,我只想做个不引人注目的藩王,安稳度过此生。旁的事情不作考虑。” 南康长公主笑了,她不相信,但她也没拆穿对方。 她点点头,“去封地就藩也好,不在皇兄眼皮子底下溜达,求个自在。刘璞那小子,本宫敢保证,他就没那命。” “姑母这个结论下的为时过早,父皇对刘璞的宠爱肉眼都看得见。那个位置,舍他其谁。” 刘珩不介意抬一抬轿子,反正说几句场面话又费不了多少口水。 南康长公主哈哈一笑,不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你的建议本宫会认真考虑,若是他日驸马从诏狱出来,你就是本宫的大恩人。本宫答应你三件事,届时你尽管开口。本宫在朝中多少还有些人脉和影响力,替你张目未尝不可。” “多谢姑母。等驸马出狱之后再说吧。万一驸马……” “不会有万一。本宫相信你的眼光,皇兄的确是个别扭的人,你的办法应该可行。” “那可未必。” 丑话说在前头,刘珩表示,对于田驸马的性命安危他不负责。 正事谈完,起身告辞,不做停留。 张五郎在外面等着他,表兄弟结伴离去。 难得出宫一趟,顺便去喝花酒。 “新来了几个西域美人,别有风情。王爷随我去长长见识,等将来你大婚,这样的机会可就没了。以叶慈的暴脾气,婚后她肯定不会让你出门喝花酒。” “你少挑拨本王和叶慈的关系。叶慈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她大度得很。” “再大度的女人,对男人也小气得紧。” 张五郎似乎是经验之谈啊。 两人老地方喝花酒,大冬天,还挺热闹。 花酒喝到一半,刘珩问他,“想好了吗,要不要随本王去封地,做王府属官?你若同行,给你安排一个王府长史的差事,如何?” “不如何。我情愿做亲兵统领,也不做劳什子长史。你知道我不擅长处理琐事,带兵剿匪倒是不在话下。” “就剿匪?你就这么点出息?” “先剿匪练兵,以后有机会再上战场。” 刘珩瞧着他直乐,“这么说你愿意随本王就藩?” 张五郎丢了一颗花生米到嘴里,“这件事差不多吧。反正我在绣衣卫什么都干不了,就是个摆设,耽误了时间不说,还堕落如斯。 我是真怕啊,长期这么堕落下去,以后再也提不动刀,杀不了人,做不了战。真心的,京城这个花花世界,腐蚀人心那是一等一的厉害。” “说得好像你以前不在京城生活似得。” “那不一样。过去年纪小,有长辈们看管着。长大后,长辈们撒手不管了,零花钱又多。这不,我都成了这里的常客,这就是堕落的初始。” 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张五郎可谓是纨绔里面少有的清醒者,不像叶二郎整日浑浑噩噩。 说起叶二郎,张五郎就想起一件事。 “前段时间碰到了叶二郎,就叶慈的嫡亲兄长。他似乎有意进王府做个属官,含含糊糊,就是想托我问你一句,肯不肯要他?” “他什么毛病,竟然要到本王的府上做属官。叶家恨不得斩断同叶慈所有关系,他怎么反倒贴上来。” “叶二郎和叶家人的想法不太一样,他觉着叶家亏欠了叶慈。叶慈嫁人,总得有娘家人在背后支持。身为叶慈的兄长,他觉着自己应该担负起这个重任。” “他倒是有心了。但是本王不会要他。” “猜到你会这么说,因此我也没答应他。” 张五郎盯着刘珩多看了几秒钟,“你嫌弃叶家?” “你不嫌弃?”刘珩反问。 张五郎嘿嘿一笑,“叶家同我没冲突,我无所谓。反正没你嫌弃。” 刘珩冷哼一声,“观叶家对待叶慈的态度和做派,就知道叶家全府上下,没一个有良心的,全都是自私自利之人。” “世人都自私。” 刘珩厉声说道:“叶慈是叶家女,就算因为天煞孤星的名声将人送到庄子,也该安排妥当的人照顾。那么小,竟然狠心让她自生自灭。幸亏青云子看不顺眼,否则叶慈能不能活到今日都难说。” 张五郎突然压低嗓门,凑在他耳边问道:“听说陛下让金吾卫秘密寻找青云子的下落,你可得当心些。” 刘珩挑眉,“此事不是什么秘密,我也想见一见青云子道长。” “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我父亲说,陛下似乎开始信道。” ------题外话------ 一百章,撒花庆祝! 第101章 服用丹药死不死 元康帝每天的生活,都是龙精虎猛,他自个也认为应该龙精虎猛。 但,身体却告诉他,其实你已经强弩之末。 最近可有力不从心之感? 可有不持久? 是不是不太尽兴? 有没有开始怀念起年轻那会的雄姿勃发? 这种事情,可不能拿到公开场合讨论,自有身边的心腹太监帮忙分忧解难。 钦天监的吴道长是时候派上用场,否则就将脑袋咔嚓咔嚓了。 吴道长敬献了两枚药丸,元康帝服用之后,果然妙用无穷,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就连后宫嫔妃们都直喊受不了。 哈哈哈…… 元康帝一高兴,就给吴道长升了官,赏赐了诸多财物。 方内监亲自出宫传旨,顺便敲打吴道长。后者才是他出宫的主要目的。 赏赐的财物清单就摆放在桌面上,方内监手压着清单,盯着吴道长,含蓄说道:“你很好!陛下很满意。” 吴道长激动啊,立马就要表忠心。 “但……” 万事就怕一个但是。 吴道长一颗心又悬起来。 “咱家问你几个问题,你最好老实回答。否则,咱家有的是办法让你脑袋搬家,明白吗?” “方公公尽管问,小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甚好。咱家问你,你敬献的丹药可有副作用,是否会伤害身体?” 这种事情怎么能承认,打死都不能承认。 你见过几个大夫会承认自己开的药有问题?几个道士和尚会承认菩萨不灵,不配收香火钱? 就算有那么几个骨骼清奇之辈,那都是凤毛麟角,通常还没做到行业的顶尖,就已经被行业前辈给打下去,永世不得翻身。 “方公公多虑了,小道敬献的药丸养身极好,只对身体有益绝不会伤害身体。” “药丸?呵呵,究竟是药丸还是丹药?” “当然是药丸。小道不是外面招摇撞骗的假道士,说什么炼丹,这年头谁会炼丹啊,全都是蒙人的。” “传闻青云子道长极为擅长炼丹,丹药效果极好,莫非也是假的?” “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真正的仇人都来自于同行。 同行是冤家。 青云子在同行里面的名声,虽然人家低调不显摆,但同行都认可且甘拜下风。说明什么?说明青云子是有真本事的道士,绝非半桶水响叮咚。 但…… 吴道长不能承认这一点。 承认青云子厉害,岂不是显得自己没本事。 万一,陛下找来青云子抢夺自己的机会,那就是死仇啊! 对待死仇,绝不能手软。 “方公公明鉴,青云子炼丹的本事,这些年只听人说过却从未有人见过。小道怀疑他根本不懂炼丹,全都是骗人的把戏。” “当真?” “若有一句虚言,小道被天打雷劈。” 方内监不置可否,誓言若是有用,就不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青云子的徒弟叶慈,你知道吧。你如何看待天煞孤星的说法?” “必有其事。”吴道长咬定了,“叶家就是最好的证据。” 方内监笑眯眯,“如此说来,定王殿下迎娶叶慈,理应在封地举行大婚。” “此事全凭圣意。” 能在京城做官,还能出头的人,都有一颗聪明绝顶的好脑子。脑子不好的,要么被打发到清水衙门一辈子不能翻身,要么被夺官,赶回老家。要么就是被外放到哪个偏远地方…… 打个比方,秀才等同于高考。 进士等于博士学位,能读到博士的人,智商能不高吗,脑子能不好使吗? 就算迂腐,但学习能力肯定没问题。无非可能不懂人情世故,不懂世俗变通,俗称死脑筋。 但凡在朝堂上能混下去的人,不仅有着博士的好脑子,举一反三的能力,超强记忆力,还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人情世故通达。 这帮人就是整个社会的精英。 一个道士在一帮精英里面混,还混出了名堂,脑子得多好啊!多会见风使舵啊!看风向的本事,不敢说顶尖,必定也是一等一的水平。 方内监轻轻敲击桌面,“敬献的药丸最好没有问题,否则,不用陛下下旨,自有人要你狗命。” 吴道长打着包票,“方公公尽管放心,药丸肯定没问题。要是出了事,我将自己的头拧下来给方公公当球踢。” “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方内监起身离去,吴道长擦拭额头冷汗,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陷入巨大财富的喜悦中。 发了,发了! 发达了! “说不定贫道还能弄个钦天监监正来当当。不过,区区钦天监监正算个屁,要做就做国师。” “师父,本朝没有国师。” 小道童就是不懂看眼色行事,属于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吴道长眼一瞪,“去去去,滚一边去。贫道能不知道本朝没有国师。现在没有不等于将来没有,因人设岗懂不懂?” “什么叫做因人设岗?”小道童好奇心十足。 吴道长喝着小酒,得意地说道:“陛下见我道法高深,特意为贫道设一个官职,这就叫因人设岗。懂了吗?” “哦!” 小道童似懂非懂。 吴道长又说道:“活该青云子一辈子发达不了。就他收徒的眼光,真乃道宗耻辱。收谁当徒弟不好,非要收一个天煞孤星。” 小道童就要问了,“师父,青云子道长只有天煞孤星一个徒弟吗?” “当然不可能。他徒弟好几个。呸呸呸……他就叶慈一个徒弟。” 到底是几个徒弟,还是一个徒弟? 吴道长却失去了耐心,将小道童赶走,“滚滚滚,滚去抄写经书。” 因元康帝龙精虎猛,需求量大增,后宫好些个美人逐一冒头争宠。 许美人当之无愧最受宠的那个。 对了,许美人已经被晋升为昭仪,如今得叫许昭仪。 就这晋升的速度,后宫除了薛贵妃外,无人能出其右。 薛贵妃同杨贤妃闲聊,“想当初,你生下老二一年后,才从美人晋升为妃位,那些年也熬了许久的苦日子。如今的年轻人,一个个来势汹汹,一副势不可挡,要将我们这些老人干翻的架势。” “许昭仪再受宠,都是暂时的。后宫任谁也越不过娘娘的宠爱,陛下对娘娘才是真正长情。如今娘娘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谁不知道皇后金印如今在娘娘手中捏着。” 杨贤妃说着奉承话,她并不是多聪明多有情趣的人,但她擅长抱大腿,一抱一个准。 她儿子也争气,紧紧抱着皇长子刘璞的大腿,两兄弟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 她坚信,胜利者必将属于皇长子。 母子两迟早能鸡犬升天。 这话薛贵妃爱听,然而,并不能改变她现在的焦虑处境。 她轻声说道:“听闻陛下最近在服用外面道士敬献的药丸。” “这不要紧吗?”杨贤妃忧心忡忡,“许昭仪分明就是个狐媚子,她若是勾得陛下坏了身子,可不能绕过她。娘娘,你可是后宫之主,许昭仪要不要处置?” “她现在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本宫哪里敢处置她。” “可,若是张皇后在,定会敲打许昭仪。”杨贤妃此话一出,立马就后悔了。 她连连打自己嘴巴,“娘娘恕罪,我就是嘴笨不会说话。” 薛贵妃呵呵冷笑两声,“你是认为本宫不如张皇后手段厉害,不如她会管理后宫?” “臣妾绝无此意!在臣妾心目中,后宫无人能掠娘娘锋芒。” 薛贵妃冷笑一声,“本宫若是不敲打许昭仪,是不是后宫嫔妃都如同你一样的想法,认为本宫不如张皇后?” “绝无此事。” “闭嘴!” “诺!” 薛贵妃很不爽,相当不爽。 “本宫乏了。” “臣妾告退。” 杨贤妃急忙起身离去。还不忘提醒二皇子抱紧皇长子大腿,让皇长子在薛贵妃跟前替她美言几句。 是薛贵妃不想敲打许昭仪,还是没本事敲打? 都不是! 正值千头万绪的当下,她不想分心,不想揽太多麻烦事在身上。 等她彻底收服二十四衙门大部分的掌印太监,再做打算。 再说了,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元康帝的脾气。这会元康帝对待许昭仪,那是捧在手心上的大宝贝,这会去找许昭仪的麻烦,只会引来元康帝的厌恶。 她没有张皇后那么张狂,也不会那么莽撞。 “本宫做事更谨慎,莫非就被后宫嫔妃认为不如张皇后?一群眼皮子浅的东西。” 吴少监忙说道:“娘娘息怒,其他人哪知道娘娘用意。张皇后可是前车之鉴,这点道理都不懂,活该被许昭仪抢夺了前程。” 薛贵妃冷哼一声,“你去盯着那个敬献药丸的道士,找出把柄。必要的时候,记得,嗯……” “娘娘放心,此事老奴会安排妥当人去办,绝对误不了事。不过,贤妃娘娘有句话也没说错,许昭仪勾得陛下不懂节制,万一坏了身体,如何是好?” “你也认为该敲打许昭仪?” “此事何须娘娘亲自出面。只需将陛下服用丹药一事透露出去,朝中自有刚硬之人出头。” “有道理!事关陛下的身体安危,朝臣们岂能袖手旁观。为国家计,为前程计,也该规劝陛下注意养身,切莫纵欲。” “正该如此!” …… 依着张皇后的想法,薛贵妃就是多管闲事。 “皇帝要吃丹药,就让他吃去,最好吃死他。薛贵妃脑子不清楚,为了打压许昭仪竟然让朝臣规劝陛下节制。鼠目寸光,典型的因小失大。” 张皇后看不起薛贵妃,所有的手段都围绕着争宠二字,没意思。 李少监提议道:“不如将薛贵妃所言所行,偷偷告诉陛下身边的人。陛下定然震怒。” “不必!这件事本宫不掺和。那个许昭仪,本宫虽然没见过,但料定是个不省心的主。就让薛贵妃同许昭仪狗咬狗,我倒是要看看最后刘旦老狗究竟是站在旧爱薛贵妃这边,还是站在新欢许昭仪这一头。接下来,宫里有好戏看了。” “娘娘落难,倒是便宜了后宫那群小贱人。”李少监打抱不平。 张皇后根本就不在意,“自本宫嫁给刘旦老狗那天起,本宫就没得到过一天的关心爱护。本宫只盼着他有一天死在女人肚皮上,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真要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花费重金收买起居郎,在史书上大书特书。尤其是元康帝荒淫无道刻薄寡恩的一面,要让后世人千百年后说起元康帝都是摇头鄙夷,一个昏君。 她连钱都准备了,就等着合适的机会邀买人心。 第102章 还是见识少 腊月二十三,衙门封笔,准备过年。 今年最后一批云霞山果酒,腊味,酱菜……各种土特产,终于运抵京城。 一部分给张家,剩下的,刘珩都用来做新春礼物。 他现在的人设,或者说是处境,就是个穷逼。 一个穷得没钱开府,等着少府救济的穷酸王爷。 身为穷酸,当然要有穷酸的自我修养,那就是花最少的钱送最有心意的礼物。还有什么礼物能比土特产更便宜。 别的皇子都准备了奇珍异石,比如皇长子刘璞,就花费大价钱从南方运来一座奇石,打算作为新春贺礼送给元康帝。 皇二子刘玉,则用金粉调制的墨汁,书写一千个“福”,不可为不用心,也是花了大价钱。 一千个“福”,所用金粉,少说价值数千两。 再说刘珩准备的礼物,粗粗算下来,恐怕连一百两都没有。 然而…… 他本人却很喜欢这份礼物。还没等到过年,自个先开封酒坛子喝起来。 一个人喝酒没意思,反正他也没有差事在身,暂且又没开府,提了酒坛子出宫找人喝酒去。 张五郎身为曾经的伴读,绣衣卫最闲人士,当仁不让要作陪。 朱二郎也凑热闹敬了一杯酒,急匆匆来,又急匆匆离去。一边是感谢,一边又是撇清关系。 张五郎对朱二郎的行径着实鄙夷,对着背影骂了一句,“有野狗撵你吗?” 朱二郎挥挥手,不和张五郎一般见识。 哼! “如此佳酿,不懂享受,果然是个粗人。” 刘珩笑道:“何必为难他人。我现在就是个瘟神,众人唯恐避之不及。朱二郎肯露面喝杯酒水,也算是有情有义。” “他哪有什么情义,他单纯就是想结个善缘。” “难得这会还有人愿意到本王跟前结个善缘。” 朱家是勋贵,张家同样是靠着武将功勋起家,可谓同出一脉。 然而,薛家只是普通的官宦世家,二十年前在京城都排不上号,同勋贵之间基本上没来往。 皇长子刘璞一直想得到勋贵武将的支持,薛家也在尽力结交各大勋贵世家,效果却不太好。 勋贵对待刘璞的态度,有点敬而远之,有待观察那个味道。 反倒是对待刘珩,还算有点亲热。 至少在张皇后出事之前,勋贵们对待刘珩的态度都不错。 直到张皇后出事,刘珩和叶慈绑在一起,封王就藩……勋贵们才逐渐同刘珩拉开了距离。 但,这不等于刘璞就入了勋贵的眼。 那么多皇子,如今后宫又生出变化,谁能笑到最后可不一定。没必要提前投资刘璞。 张五郎问道:“你猜宫里的年夜饭会不会闹起来?” 他是看戏不嫌事大。 就想听到薛贵妃和许昭仪当面撕逼的消息。 刘珩笑了笑,“不确定!除非有人故意挑事。” 比如张皇后如果出席年夜饭,肯定会挑事,要让元康帝下不来台。 可惜,今年的年夜饭,张皇后注定只能在未央宫独自过。年夜饭没她的份。 “薛贵妃还真沉得住气。” “盛宠二十年不衰,自有其过人之处。” 这是刘珩的真心话。 能将张皇后干翻的女人,自然不是个简单角色。就算一时失利,也会很快调整状态,重整旗鼓。 …… 远在云霞山农闲庄的叶慈,二十三这天请灶神。 一大早带领所有庄丁仆妇,来个大清扫。厨房是重点关注对象。 将辛苦了一年的铁锅取下来,叶慈用铁刮子,刮下第一铲锅灰,算是为二十三祭祀灶神开了个头。剩下的活,则由蒋胖子独自完成。 他是大厨,大小厨房里面的每一口锅,都是他的宝贝。 刮锅灰这活,决不能假手于人,否则灶神会不高兴。 章先生的作用就是写对联。 附近几个村,都知道庄子上住着一位有学问的老先生,还大学问。 夏老汉带头,来到农闲庄,想请章先生为自家写一副对联。 有了夏老汉开头,后续更多人来到庄子请对联。 为村民写对联,章先生欣然答应。 干脆就在杂货铺摆了一张桌子,一副对联五文钱,全都是寓意极好的。 这价钱……如果传到京城,怕是会惊掉众人下巴。 想当年,有人花费千金只求一副章先生墨宝,章先生直接将银子给扔了。 他不高兴,别说千金,就算是万金也不可能请到他的墨宝。 但,依旧有人不死心,年年都有人花费重金请他书写字画。 偶尔,他心情好了,收个千八百两银子,写一副墨宝。 价值千金的墨宝,章先生还写得不乐意。 而今,却天天乐呵呵写着价值无五文钱的对联。 徐久治得知此事,直呼:“暴殄天物!” 那群泥腿子哪里懂得欣赏章先生的笔墨。 不行,大好机会岂能错过。 买到就是赚到。 他跑到农闲庄,眼巴巴求一副对联。 章先生特嫌弃,“村民的对联,一副五文钱。徐大人身份不一般,乃是当地父母官,一副对联只收你五文钱,岂不是看不起你。这样吧,老夫也不多要你钱,一副对联五十两。” 徐久治:“……” 他求的是五文钱一副的对联,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五十两。 黑心! 大大的黑心! “先生莫不是开玩笑?” “你看老夫像是开玩笑的吗?” “先生开出这个价格,就不担心我转头花个几文钱从村民手中购买墨宝?” “你尽管去。你可以买,但是老夫绝不会承认那是老夫的作品。你说那是老夫的墨宝,上面刻有老夫的签字,可有老夫的印章,可有老夫的印记?你说是就是啊?” 章先生一脸嘚瑟。 他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并提前做了预防。 对联仅仅只是对联,没有印章,没有他特有的印记,只要他不承认,谁敢说那是他的墨宝? 笑话! 徐久治:“……” 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么说,先生给我的墨宝,会有印章印记?” “那是自然。看在你同小叶子曾合作写书的份上,老夫收你五十两,可谓是跳楼价。” 跳楼价,这是章先生从叶慈那里学到的新名词,很形象。 直接从三楼跳到一楼,打骨折的价钱。 “其实本官可以和叶姑娘继续合作写书。” “算了吧,就你那文笔,难怪火不起来。” 这是歧视!是污蔑! 徐久治老实掏钱,花费五十两重金,购买了一副章先生的墨宝。 这副墨宝拿到京城,转手一卖,就是十倍二十倍的利润。 哈哈哈哈…… 徐久治高兴啊,这份墨宝足以当成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 哪天要是徐家后人生活不着落,这份墨宝就是家族再次发达的原始启动资金。 叶慈看着徐久治一副捡了大便宜的模样,有点后知后觉。 她问道:“章先生的墨宝很值钱?” “相当值钱。这要是在京城,没有千八百两银子,绝对求不到章先生的墨宝。” 叶慈:“……” 她要严肃批评章先生。 “你这是败家行为你知道吗?将美玉当顽石出售,你怎么就不心疼。” 章先生哈哈大笑,“小叶子,你想要多少副对联,老夫写给你。” 叶慈哼了一声,“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千两我要买多少土特产才赚得回来啊。你倒好,转身就洒出去。” “你这人特小气,老夫写个对联你也有意见。” 叶慈严肃说道:“从今日起,义父的对联,二十文一副,概不议价。” 噗! 章先生喷了。 徐久治也喷了。 早知道他就求叶慈,不用花费五十两,说不定二十文钱就能买到墨宝。 叶慈早就看透他的小心思,“徐大人别做梦了,如果你找我购买墨宝,没有一百两我绝不让义父动笔。” 黑! 真黑! 这对父女果然是一样的黑心。 “叶姑娘,本官和你没仇吧。” “但是你有钱。” “有钱难道也是错?” “这叫投其所好。我要是二十文钱卖给你章先生的墨宝,你敢对外说吗?你说出去,会有人相信你吗?别管真假,二十文的墨宝,在世人眼里就是假的,真的也是假的。除非亲眼所见。” 章先生连连点头,“还是小叶子懂行情。徐大人,你得感谢老夫收了你五十两润笔费,否则,真的也变成假的。” 徐久治:“……” 特么的,这世道真令人崩溃。 反正放假了,没处可去。徐久治就赖在农闲庄不走了,他要在庄子里蹭吃蹭喝,大家一起过年。 叶慈没所谓,无非就是添一副碗筷的事情。 新宅子旧宅子,全都贴上对联,挂上红灯笼。 章先生亲笔作画,门神福将请到家,来年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大年三十这个晚上,叶慈亲自下厨,做了一道鲤鱼跃龙门,又谓年年有余。 在座众人,大部分都是第一次尝到叶慈的手艺,入口,直接被惊艳。 “难怪蒋师傅总说自己做鱼的手艺,学自叶姑娘。以前当你说笑话,今儿本官可算是见识到了。” 徐久治自认为也算是尝尽各地美食,今晚上依旧被这一道年年有余给惊艳。 他竟然比定王殿下更先品尝到这道菜,哎呀,是不是已经胜过定王殿下一丢丢? 定王殿下不会给他小鞋穿吧。 章先生连吃两口,点点头,赞许道:“是比蒋胖子强一些。蒋胖子,你要继续操练做鱼的手艺,什么时候比得上西小叶子,才算正式出师。” “先生莫要笑话我,我哪能比得上东家。东家才是真正的老饕。” 叶慈摆手,“可别把我说老了。做菜嘛,无非就是一个刀工火候,自我领悟吧。” 这就是中餐的博大精深之处,同样的配方,同样的调味料,同样的原材料,同样的锅同样的铲,同样的步骤,不同的人做出来的菜,味道都是千差万别。 尤其是,中餐里面,淀粉一点点,少许盐,少许酱油…… 敢问,多少算一点点?多少是少许? 全凭厨师自我领悟。 就算告诉你盐十克,淀粉五十克,酱油二十克……像是西餐那样一切量化,标准化,呵呵,做出来的味道同样千差万别。 而且,正儿八经做菜好吃的厨师,从来不搞量化,全凭经验和口味。 中餐搞量化,只能说能吃,但绝对称不上好吃。 凡是配得上好吃二字的菜品,都靠厨师自我修炼领悟。 这就是中餐的魅力。 一百个厨师,就有一百种口味。 想想都带劲。 今晚还有一道大餐,烤乳猪。 这道菜徐久治以前没吃过,章先生倒是品尝过不同厨子的手艺。最后却发现,真正的大厨竟然藏在云霞山这个山沟沟里面。 “真该让京城那帮大厨来尝尝味道,定能叫他们自惭形秽。” “先生说笑了。”徐久治以前没吃过这道菜,不好点评。但他认为,京城的厨子肯定是不差的。 章先生哈哈一笑,“徐大人还是见识少了。” 第104章 正月初一 正月初一,云霞山下了大雪,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 叶慈穿着大红的棉袄,在雪地里滚了小半个时辰,爽了! 章先生滚不动,坚决拒绝滚雪地这般幼稚的行为。但他可以作画,将叶慈收入画中,火红的棉袄犹如画中精灵。 徐久治啧啧称叹,手痒,想占为己有当传家宝怎么办? 叶慈抢先下手,“这画好,挂我屋里做装饰。” 章先生头一个不答应,“你屋里墙上挂满了道宗祖师爷,老夫这幅画挂你屋里分明是不合时宜。” “我那叫错乱美。”叶慈强行挽尊。 她可是虔诚的道宗弟子,时刻将祖师爷们记挂在心里头。 奈何,祖师爷们嫌弃她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就是不肯给她开挂。 给她一个10的挂件,她也不嫌弃啊! 枉费她日夜祷告,祖师爷们全都耳聋眼瞎,心也瞎。 天下间,还有几个像她这般虔诚的弟子,不求功名利禄,唯求正宗道法。 “这幅画,本官甚爱之。先生可否割爱?”徐久治斗胆问道。 章先生哈哈一笑,“徐大人莫要贪心啊!当官最忌贪心,多少官员都栽在一个‘贪’字上面。” 徐久治尴尬了,大年初一被人指着脸骂贪心,怕是今年一年都不会顺利。 真是…… 很想反驳回去,心中又有顾忌。 就算不顾忌章先生过往身份,单单叶慈作为定王殿下未婚妻的身份,也足以让他谨言慎行。 定王殿下奈何不了其他官员,收拾他徐久治还是很容易的。 世人皆知他是定王的人,没找到新靠山之前,先忍着。 今日画作,章先生自己也很喜欢。所以他决定将画作挂在自己的书房内,谁都别想拿去。 徐久治颇为遗憾。 叶慈打着“借”画几天的主意。 章先生盯着她,大年初一还不忘提醒道:“正月十五开始上课,别忘了之前学过的功课。到时候老夫会抽查。” 叶慈:“……” 大过年,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什么不好,偏要提醒她功课的事情,要不要这么凶残啊! 章先生理直气壮,“老夫是担心你过个年,过得忘乎所以,忘了正经事。徐大人,你也该温故而知新。” 徐久治,“……” 怎么还有他的事。 他要不要提前回县衙避一避风头。 实在是不想考取了进士做了官之后,还要天天看书。回想起读书考科举的日子,简直是不堪回首。那些日子,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让他重来一次,他怕是没有勇气。 “整个正月,本官都有了安排。体察民情民意,是身为父母官应尽的责任。” 叶慈:“……” 她羡慕坏了,徐大人可以理直气壮的逃课。她呢?貌似只能老实埋头读书。 一想到还有半个月就要重新捧起书本,顿时吃饭不香了,喝水不香了,玩雪也不香了。 …… 京城的初一,不那么太平。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尽管张皇后缺席,依旧闹了起来。 只可惜张五郎不能亲眼所见,赶不上看戏,着实遗憾。 许昭仪年轻气盛,元康帝对她宠爱有加,甚至答应她过了正月就晋升她到妃位。 其晋升速度,后宫来来去去那么多女人,无人能出其右。 帝王的宠爱,且是要星星给星星的宠爱,让年轻的许昭仪忘乎所以。她要挑战薛贵妃的权威,她也想成为后宫最有权势的女人。 只有将薛贵妃压一头,她的地位才能稳固。 她可没有忘记,薛贵妃盛宠二十年不衰的神话。她要亲手打破这个神话。 于是,大年三十这个晚上,后宫家宴,嫔妃皇子皇女们集体出席,大家齐聚一堂。 酒酣耳热,正是热闹的时候,许昭仪对薛贵妃发起了挑战。 先是挑剔饭菜冷冰冰,接着又挑剔酒水不好,味道很涩。 “莫不是有人以次充好?” 一会又说歌舞姬们冻得瑟瑟发抖,动作都伸展不开。 “难道是木炭不够烧,故意省着点用。瞧把人冻的,陛下,臣妾也觉着这大殿冷飕飕。” 没有一个字直接针对薛贵妃,却处处都在暗指薛贵妃身为后宫之主,瞧瞧干的什么事,一个好好的家宴弄成这个样子,丢尽了脸面。 恐怕是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不会打理后宫。 既然打理不好,不如退位让贤,能者居之。 薛贵妃气得手抖。 皇长子刘璞更是暴脾气,端着酒杯就要站出来替母妃声张,却被薛贵妃一个眼神制止。 “冷吗?本宫略大许昭仪几岁,都不觉着冷。难不成许昭仪身子不好,畏寒?既然身子不好,就在寝宫内好好养着,别出来了。” “臣妾进宫后第一个新春家宴,别说有点冷,就算天上下刀子,臣妾也要出席。臣妾冻着了没关系,就怕陛下过了病气看,贵妃娘娘承担得起责任吗?” 两个女人开始针锋相对。 许昭仪仗着年轻,咄咄逼人。 薛贵妃一边留意着元康帝的脸色,一边拿捏着分寸。一副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我让着你的态度。 倒是将许昭仪衬托得有些无理闹三分。 “都少说两句。”元康帝可算是开口了,“今儿家宴,贵妃辛苦了。” 薛贵妃抿唇一笑,“多谢陛下关心。只要陛下满意,臣妾辛苦一点都是值得的。” “爱妃喝酒。”元康帝直接往许昭仪嘴里灌酒。 许昭仪瞥了眼薛贵妃,不再逞口舌之利,转而专心致志伺候元康帝,说着逗趣的话,将元康帝逗得哈哈大笑。 两个人亲密得旁若无人,其他人都成了透明。 这下子,薛贵妃就显得有些凄凉。 往年,这份宠爱都是她的。 而今,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嫔妃皇子皇女们,左看看右看看,又赶紧低下头,心里琢磨起来。 有人兴奋,有人激动,有人紧张,有人黄焕然…… 后宫才变了天没多久,难道又要变天? 变得这么快,怕适应不良啊! 如此看来,还是张皇后厉害些,至少能稳稳压着薛贵妃十几二十年,期间不曾让其他新人冒头。 而今,薛贵妃连一个新进宫的许昭仪都快压不住了,貌似功力不如张皇后深厚啊! 皇二子刘玉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杨贤妃不动声色地警告他,叫他莫要生事。 这个场合,不是他们母子该出头表现的地方。 定王刘珩心头很平和,纯粹看戏。 新平公主难免多想一些。 她在想,如果母后遇到许昭仪挑衅会如何做?恐怕,直接一个耳刮子就打了过去吧。 张皇后对付后宫嫔妃的手段向来粗暴简单,却格外好用。至少过去十几二十年,这一招百试百灵,元康帝都无话可说。 皇后娘娘教训嫔妃,就好比原配正妻教训侍妾,打就打了,莫非还要请示你皇帝吗? 你一个皇帝,不关心朝堂大事,尽盯着后宫女人之间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觉着丢份吗? 如果元康帝敢插手过问,张皇后百分百怼回去,怼得元康帝拂袖而起才会罢休。 薛贵妃习惯了绵里藏针,十多年来竖起了温柔贤惠的人设。她也想打许昭仪,可她不能冒着毁人设的风险这么干,只能打嘴皮子仗。 许昭仪也是个伶牙俐齿的,没落下风,就是不太体面,过分嚣张了些。 这顿家宴,薛贵妃吃得食不知味,只顾着大口大口喝酒,喝醉了才好。 越看越是心烦。 想象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一回事。 过去,元康帝的温柔都是她的。而今,却被人取而代之,心情可想而知。 皇长子刘璞在心头怒骂,“许氏贱人。” “大哥刚说什么?”刘珩最佳挂着笑,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反观刘璞,表情狰狞,不像是过年,倒像是过生死关。 他冷哼一声,“三弟吃你的吧。” 刘珩端起酒杯,“父皇宠爱谁,大哥莫非想要干涉?当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刘璞扭头,不理会对方。 刘珩又问隔壁桌的皇二子刘玉,“二哥今晚为何如此沉默?” 刘玉回过神来,“啊?我光顾着看歌舞。我敬三弟一杯。” “多谢二哥,我先干为敬。” 喝酒,刘珩是爽快的。 以前身体不好,不能饮酒,只能偷偷摸摸喝一点。 如今身体大好,能让他时不时小酌一杯,这滋味不错。 薛贵妃突然站起来,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她轻咳一声,“本宫要去洗漱,大家不用管我。陛下,臣妾去去就来。” “去吧!” 元康帝轻描淡写,只看了她一眼,就将目光收回来放在了许昭仪身上。 薛贵妃压着心口的怒火,转身离开。 皇长子刘璞急忙跟上,也离开了宴会。 皇二子刘玉突然对刘珩说道:“贵妃娘娘动了怒火,许昭仪怕是要倒霉了。” 刘珩瞥了眼依偎在元康帝怀里的许昭仪,坐没坐相,难怪能将元康帝哄得哈哈大笑。 他说道:“五五之数。“ “三弟认为许昭仪能和薛贵妃打个平手?” “有父皇的支持,一切皆有可能。” 刘玉蹙眉,这个结果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他抱的皇长子刘璞的大腿,自然希望刘璞能赢。 如今突然钻出一个许昭仪,没有孩子还好,若是有了孩子那还得了。变数可就大了。 这如何是好。 “二哥是在担心贵妃娘娘吗?恐怕娘娘还轮不到你来担心。” 刘玉尴尬一笑,端起酒杯遮掩。 刘珩又说道:“这场家宴,看样子会提前结束。” 随着他话音一落,元康帝拉着许昭仪站起来,宣布离席退场。他要和许昭仪一起守岁,度过元康十五年的最后一晚。 他一走,整个大殿传来嗡嗡声,人人交头接耳。 刘珩只觉着没趣,准备提前离场,前往未央宫守岁。 新平公主追上他,“我们一起去见母后。” 姐弟二人连齐齐离去,其他人见状也都陆续起身退席。 许昭仪今日抱怨的那些话,也没说错。饭菜冷冰冰,酒水过得去,总而言之大家都吃得不尽兴。 只待各自回宫,让小厨房准备些热菜热饭,填一填肚子。 等到薛贵妃母子整理好心情,打算回到宴席的时候,才得知宴席竟然已经散场了。 “陛下和许昭仪最先离开,紧接着定王殿下同新平公主离开。之后,大家陆续离去。这会,大殿内只剩下残羹剩饭,宫人们都在等候娘娘吩咐,就要收拾。” 薛贵妃压着火气,“既然人都散场了,都收拾了吧。本宫白忙活一阵,一个个都不领情。” “今儿是大年夜,母妃不必置气。儿子陪母妃守岁!” 第105章 大闹衙门(二更) 正月初一,百官命妇进宫朝贺,就发现宫里的气氛不太和谐。 稍微一打听,头天晚上宫里家宴发生的种种情况,犹如亲眼所见一般,知道个清清楚楚。 许昭仪攀爬得太快了吧,都敢和薛贵妃打擂台,竟然还没落下风。 如今的年轻人不得了啊,杀伤力很强嘛。 看来,张皇后的落寞,并没有改变后宫混乱的局面,还有得争。 外面的热闹同张皇后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今儿,她只需招呼娘家嫂嫂。 张培申的妻子欧氏,得了许可,来到未央宫。 姑嫂见面,自有一番唏嘘感叹。 “老爷让我转告娘娘,莫要着急。局势变幻莫测,只需随机应变。切莫断了志气,让小人得逞。” “你告诉大哥,本宫都晓得。本宫的志气,没那么容易被折断。眼下这个局面,哼,薛贵妃也得意不了多长时间。” “来的时候,遇见了薛家大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不出意外,等到新年开笔,薛家就会安排人员罗织罪名弹劾许家。不知道许家能不能扛过去。” “只要有陛下的宠爱,就算是洪水滔天,许家都能扛过去。” 很多时候,死不死,仕途是否一片坦途,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外戚嘛,只要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比如造反啊,比如公然贪墨还被人抓住把柄之类的事情,皇帝可自行处置。 元康帝对许昭仪的宠爱有目共睹,当下想要扳倒许家可不容易。 除非,哪天元康帝又有了新欢,许昭仪成为了旧爱,那个时候才是收拾许昭仪的最佳时机。 就看薛贵妃能不能沉住气。 “后宫诸事,本宫不操心,如今也轮不到本宫操心。本宫唯独担心老三的婚事。” “娘娘的意思是?” “叶慈是天煞孤星,一想到老三娶一个天煞孤星回家,本宫就寝食难安。可是,老三铁了心要娶,根本不容本宫有异议。本宫瞧着,他对叶慈分明是动了真心。若是知道叶慈是个祸害,还祸害到老三婚事上头,当初说什么也不让他去云霞山。” “可是,定王殿下的确是去了云霞山身体才开始好转。” “这点本宫当然清楚。所以,本宫准备厚赏叶慈。哪里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本宫一番打算都化成了泡影。” “娘娘想让我怎么做?” 张皇后满意地笑起来。 她就知道嫂嫂一定能够理解她的难处,并为她分忧。 “如果说,叶慈主动退婚,这门婚事还能成吗?” 欧氏蹙眉,“这事难办。定王殿下同叶慈的婚事,乃是御赐。纵然叶慈不愿意,也不可能悔婚,除非死。” “让她逃婚不就行了。反正,京城没人见过她,随便安排人取而代之也能蒙混过关。” “娘娘似乎将此事想得太过简单。娘娘难道忘了吗,宫里其实有不少人见过叶慈,当初给定王送一车车物件去云霞山,为定王修建宅子……金吾卫那边,也有人见过叶慈。” 张皇后紧蹙眉头,“如果叶慈不想嫁给老三,如何?” “御赐婚事,没有悔婚的余地。” 张皇后咬牙切齿,“真是气煞本宫。” “娘娘想开些,叶慈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天煞孤星,对于定王殿下来说未尝不是福星。否则,定王殿下为何偏偏在云霞山养好了身体?” 欧氏是站在张家的立场,并不反对刘珩娶叶慈。 目前的情势,刘珩需要低调,甚至倒霉一点点更好。没有比叶慈更适合的对象,适合掩饰。 只要刘珩和叶慈捆绑在一起,想来宫里和京城关注他们的人会逐渐减少。 一个倒霉鬼,娶了天煞孤星,谁会没事天天盯着啊,不怕沾染晦气吗? 最多就是想起来的时候,问问近况。 只要没有太出格的事情,很快,刘珩以及封地,就会从京城百官视线中消失。 这样很好! 只不过,张皇后是纯粹站在母亲的立场上考虑子女的婚事,叶慈做她的儿媳妇,她是怎么想怎么不顺心不如意。一直暗搓搓想要破坏,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如今,连张家也摆明了不肯支持她的决定,令她有些难堪。 没有张家的支持,如今的她,想在宫外搞事情简直是寸步难行。 “嫂嫂不介意天煞孤星的名声?” “信则有不信则无。老爷他明确说过,他是不相信的。定王身体能好转,全靠用药。叶家姑娘儿郎也到云霞山住过一段时间,不曾见他们有被牵连克制。可见,天煞孤星一说,有待商榷。” 话不投机半句多。 张皇后顿时没了闲聊的心情,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今儿出了太阳,一边又刮着西北风,吹得脸颊生痛。 这鬼天气,至少还要冷两个月。 等天气暖和起来,开了春,刘珩就该准备启程就藩。 心情有些沉重。 …… 转眼到了三月,春风似剪刀,咔嚓咔嚓,一片片绿叶被剪了出来。 少府按照七折,终于准备齐全定王殿下就藩所需银两,人口,骡马,耕牛…… 刘珩带着人,亲自前往少府验收。 结果…… 少府做事,除却元康帝所需,对待天子以外的人习惯了缺斤少两,偷工减料。 刘珩当场就很不爽。 他直接和少府家令刘焗怼起来。 “之前,家令大人说少府有困难,本王是不是很痛快就答应了七折的要求。剩下的三成过个几年再给。本王以为投桃报李,家令大人也该爽快些。 结果,你拿杂色银敷衍本王,折算下来,何止是七折,怕不是五折,还是四折。还有,我的人说,少府准备的骡马耕牛,皆是老迈不堪,而且母牛甚少。 刘大人到底几个意思?欺负本王软弱?信不信本王今儿就掀了你的衙门,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掀了,掀了!” 张五郎从旁掠阵,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早就看少府一帮人不顺眼。 “本王可不是户部,会傻乎乎跑到父皇跟前打官司。本王今儿把话撂在这里,今日要不得足够的银两骡马耕牛,本王就不走了。来人,去将本王的棉被床榻搬来,自打今日起就歇息在少府衙门,直到少府足额给付。” 刘珩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态度,你少府横,本王比你更横。 本王不和你打口水官司,本王就赖着不走。 张五郎起哄,“我还没在少府衙门睡过觉。刘大人,你不介意多添两张床榻吧。今晚上,我也吸一吸少府的银钱气息。” 少府家令刘焗一个头两个大,“都是误会,全都是误会。殿下身为第一个就藩的皇子,那就是标杆啊!下官岂敢欺瞒。定是。” 刘珩呵呵冷笑,“刘大人的话,着实让人难以置信。未免再次发生误会,本王还是住下来,直到事情解决了再离开也不迟。反正,少府衙门挺大的,安几张床榻不在话下来。楼宇又高又明亮,人来人往怪热闹的。” 张五郎捧哏,“关键是少府的伙食开得好,茶水又好喝。这茶,莫不是今年雾山上的雨前茶?啧啧……不愧是贡茶,非同一般。少府衙门太好了,为了吃喝我也不能走啊!” “是不能走。”刘珩点头。 少府家令刘焗一张脸都绿了,“定王莫要为难下官,下官承诺一定足额给付。请王爷多宽限几天,可好?” “不好!本王在宫里吃够了苦头,到了宫外,还要被你们少府欺辱,欺人太甚。今儿本王就拿王爵赌一赌,开府银子,所需骡马耕牛,到底能不能置办齐全。要是少府没这能力,大不了本王就赖在京城不走啦!反正,本王不着急就藩。” 着急的薛氏一党,是皇帝,是少府…… 刘珩势要做个赖子,张五郎舍命奉陪。 他是纨绔,跟着定王表弟大闹少府衙门,很符合身份嘛。 少府家令刘焗说尽好话,刘珩始终不为所动。 他就是要钱,要骡马要耕牛要种子要农具要铁器要合格的匠人…… 他什么都想要,且必须按照亲王开府的要求置办。 刘焗只能一边应付着,一边安排 定王殿下如此混不吝,和张皇后一样一样的,如今看来只有元康帝能收拾他。 消息送到宫里,来到元康帝案头。 元康帝:“……” 他倍感意外啊! “老三竟然大闹少府衙门,他是转性了?” 方内监悄声说道:“少府历来习惯了漂没,肯定是被定王殿下看出了端倪,闹着要补齐所欠银两物资。” 元康帝一点都不意外,他也做过皇子,也曾开府,和少府扯皮。 少府的尿性,几十年下来都没变,还是老样子。 他问道:“少府漂没了几成?” “原本开府银子打七折,这是商量好的。结果,又给漂没了据说有两成。” “的确过分了些。”元康帝都觉着少府胃口太大,做得有点过分了。 不过,刘珩敢闹少府衙门,也是勇气十足。 “让刘焗自己解决,他惹出来的祸事别指望朕替他设善后。简直是乱弹琴,连皇子开府都要被漂没两成银两。其他衙门要银子,又得漂没多少?简直乱来!” 方内监不作声。 这事是个马蜂窝,不敢捅。 也就是定王刘珩,他是为自己开府要银子,属于私事,才敢大闹少府衙门。 若是为了公事,恐怕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刘焗得不到宫里的支持,反而还惹来一顿痛骂,心都凉了。 难道真要补齐了银两物资?这损失可就大了去,也坏了规矩啊。 刘珩嗤笑一声,“你们少府内部的规矩,少拿到本王跟前恶心人。本王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不能足额给付,本王不仅要砸了你的衙门,还要砸了你的府邸。本王倒是要看看,刘大人府上究竟是何等富丽堂皇,金山银山。” “误会,都是误会!下官没有金山银山,下官全靠俸禄吃饭。” “刘大人这话,莫不是今年最大的笑话。哈哈哈……”张五郎肆意嘲笑,“从未听闻,少府有人竟然靠区区俸禄过活。你们少府的小金库,嘿嘿,真以为大家不知道啊。” “张公子莫要胡说,没有小金库,什么都没有。大不了下官补齐银两物资,只求王爷宽限三五日。下官并非故意拖延,银两今儿就可以补足,关键是骡马耕牛铁器之类的物资,需要临时调运。” “那就先将银子补齐。出一点差错,今儿本王就带着人吃刘大人,住刘大人。” “出不了差错,下官亲自监督,绝对出不了差错。” 第106章 就藩 定王殿下还是要点脸,堂堂亲王跟着少府家令蹭吃蹭喝传出去不好听。 但是…… 张五郎他不要脸啊。 所以,吃刘焗,住刘焗,就成了他的任务。 定王刘珩吩咐张五郎,“紧跟着他,别让他屎尿遁。就算是如厕,也必须让人跟着。直到少府置办齐全本王开府所需物资。” “不如多要点铁器。” “铁器太过敏感,容易引起猜忌。就按照定例办。” 张五郎咧嘴一笑,“那我就真的吃定了少府家令。” “吃他!不把他吃怕,就别回来。” 张五郎奉命吃喝,少府家令刘焗苦不堪言,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就没见过如此这般不要脸的人,他和亲爱的小妾亲热的时候,张五郎竟然爬到屋顶偷听墙角,孰可忍孰不可忍。 “瘟神!赶紧将瘟神送走!” 他冲手底下的人怒吼。 张五郎生怕刘焗火气不够大,少府员工做事不用心,凑到刘焗耳边,悄声说道:“你那第十八房小妾最票房,腿长腰细……“ “闭嘴!” 刘焗快要疯了,只盼着老天爷收了这个臭不要脸的妖孽。 努力努力再努力,拖延了小半个月,定王殿下开府所需物资可算是备齐了,而且都是按照定例办事,该给的青壮母牛给足,但绝不会多一头。该给的铁器足额,但别指望着有精铁。 总而言之,大家按照规矩办事,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早这样不就好了。” 瞧着少府家令刘焗一脸漆黑,刘珩还不忘刺激两句。 “你要早这样,本王这会已经到了封地,开始了新生活。” “定王殿下准备何时启程离京就藩?”刘焗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快了,也就这一两天吧。” 辞别父皇母后,选了个黄道吉日,带上王府下人属官,在王府亲兵的护卫下,定王刘珩浩浩荡荡前往封地武清县云霞山农闲庄。 刘珩一行到达目的地的这一日,农闲庄杂货铺外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正值春耕育秧苗的季节,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齐聚农闲庄只为了购买粮种。 每一年,叶慈都会亲自带人,进行种子筛选培育的工作。 不用吹牛,用每年田亩产量事实说话,经过改良后的粮种更适应本地的土壤和气候,产量比别家更高。 这是用眼睛看得见,用心计算算得出的事实。 农人们辛辛苦苦田间劳作,为的无非就是粮食丰收。 还有什么比亩产提高更令人喜悦的。 去年,小范围的农人购买了农闲庄的粮种回去。今年,便是大规模地购买。 吴庄头亲自盯着粮种售卖,还不忘提醒大家上肥料的时候可以大方一点,肥料和产量是有直接关系。 叶慈也没闲着。 早两年,她就花钱雇人开荒,又引来灌溉水将新开荒的土地浸泡了半年多时间,今年终于新获得近千亩的水田。 实属不容易啊! 想要在山区搞点水田,绝对是一件耗时耗力的大工程。也就是她,不嫌麻烦,不计成本投入,方有此收获。 这种事,就连一般的地主都没财力这么干。 至于大地主,何须开荒,直接花钱买不就行了。 她吩咐庄丁,“这些水田今年全都给我种上水稻。” 庄丁一一记录。 刘珩一行到达山庄,已经过了午时。排队购买粮种的农人已经散去。 叶慈象征性在门口迎了迎。 之所以象征性,因为彼时她正坐在门槛上逗弄大鹅二花。 二花很给面子,愿意和她玩,还不嫌她菜。 如果二花没有多管闲事去抓蛇,场面会更和谐。 “到了,到了……” 吴庄头那个激动啊! 前方出现一支庞大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头。 “这么多人啊!东家,咱们准备的伙食会不会不够吃?” “不够吃就让大厨房加班加点再做一点出来。” 叶慈也低估了刘珩的亲王队伍。 她预估有好几百人,看样子怕不是近千人。 靠? 这么大的队伍,这么多人,又赶了老远的路,岂不是要将庄子吃破产? 农闲庄经不起千人队伍的祸害啊! 其实……她都低估了亲王就藩的队伍,她看见的都是先头部队。后面几天陆续还有队伍抵达,跟人一起到达的还有庞大的骡马耕牛牲畜队伍…… 总而言之,就是豪横! 堂堂朝堂亲王就藩,如果只有几百人,那得多寒酸啊! 到了‘自家’地头,刘珩已经不在意什么形象。 他从马车上跳下来,邓少通哭哭啼啼迎上去,想来个主仆热泪盈眶的经典场面。 然而,刘珩眼里只看见坐在门槛上逗弄二花的叶慈。 邓少通是谁?忘了! “二花好像又壮实了些。它要是不逮蛇,也是一只好鹅。” 好好的一条菜花蛇,已经被二花给玩死了。 刘珩一边说着话,一边伸出手,下意识就想捏捏对方的包子脸。 叶慈抬起头,看向他。 蓦地,刘珩就有点心虚。 “咳咳……” 心虚什么啊?她啥都还没说。 就算要算账,也不是这会,众目睽睽之下。该给的面子,她还是会给足的。 她‘亲切’问道:“赶了这么远的路,饿了吗?你这队伍有多少人,我估算一下厨房做的伙食够不够吃。” “饿了!早饭随意吃了两口,就等着吃蒋师傅的手艺。我这队伍八九百人,属于先头部队,后续还有人到来。” 叶慈一听,八九百人只是先头部队,头都大了。 她努努嘴,示意刘珩看看隔壁的新宅子,“怕是住不下。” “没关系,先挤一挤能住就行。队伍里面有工匠,等他们吃过饭,就安排他们修建排屋解决住宿。” 吴庄头能者多劳,负责安排就藩队伍的伙食。 至于分配住宿,自有邓少通,张五郎几人忙活。 一个字:忙! 两个字:忙乱! 连王府都没有的封地,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很考验个人能力。 先洗漱,再用饭。 等收拾妥当,坐在餐桌前,嗯,这一餐可以当做下午茶,或是晚餐。 “老夫见过定王殿下。” “章先生快快免礼。章先生是叶慈的长辈,从今以后就是本王的长辈,无需多礼。” 章先生顺水推舟接受了这个提议,“多谢殿下!” “章先生住得可好?这里水土养人,章先生气色看起来更好了。” “的确很养人。殿下请用餐,不用应酬老夫。” 刘珩朝着院门外张望,他这会是在老宅子,在熟悉的桂花树 可是熟悉的那个人并没有出现。 叶慈去哪呢? 要说近一年,刘珩最大的改变除了身体好转外,就是脸皮更厚实了。 他直接开口问道:“怎么没见到叶慈?先生,她是否还在生本王的气?” “殿下也知道小叶子会生气,为何事情发生后,没有第一时间派人通知。等到消息从京城传来,才派了邓公公过来。殿下可曾想过,小叶子骤然听闻自己被赐婚的消息,是何等的惊愕。殿下就没想过,万一她选择逃婚……” “她不会逃婚。她不是遇到问题就选择逃避的人,这一点本王深信不疑。” “殿下对小叶子倒是了解,你就是拿捏住她的脾气性格,所以肆意利用她的名声为自己谋取利益。殿下如此算计一个救你性命的恩人,很不厚道啊!” 章先生这是要替叶慈出头。 既然定王主动提起叶慈,他就先替叶慈找一找场子。 否则,世人都以为叶慈没有娘家人依靠,谁都能上前踩两脚。 着实有些欺人太甚。 “先生批评的对,之前种种,本王的确不太厚道。事后也是想要尽力弥补。当初情况,也是不得已。” “老夫就不相信,定王殿下没有其他脱困的办法。非要将叶慈扯进宫廷斗争,老夫不得不怀疑殿下早有这番谋划,皇后娘娘大败亏输,你不过是顺水推舟操作了一番,便如愿以偿。” 刘珩尴尬一笑,“本王不想欺瞒先生。但,先生刚才说的那番话,本王不会承认。” “不需要你承认。其中种种内情,老夫早就和小叶子讨论过。你的一番用心,她心知肚明。至于她接不接受,会用什么态度对待你,老夫管不着。” “请先生助我。此次就藩,千头万绪,一切从零开始。本王诚心诚意想请先生出山,出任王府家令一职。” 哼! 章先生冷哼一声,“老夫年老体衰,没心思做王府属官。” “若是先生看不上家令一职,不如出任王府谋士。千头万绪,本王身边没个得力的人帮忙规划,都不知该从何下手。” 说得这么可怜,但是看其言行,可不像不知从何下手的样子。 章先生摇摇头,“老夫是来养老的,不想平添诸多杂事。” “不敢让先生辛苦,先生替我总览全局,琐碎事情自然不会劳烦到先生。敢问先生,本王就藩,该从何处着手?” 刘珩半点不客气,对方的拒绝,他好像没听见似的,直接开始请教起问题。 章先生哈哈一笑,“吃饭,吃饭!饭菜都快冷了,冷了就不好吃。” 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聊什么聊斋。 的确饿了,刘珩也没客气,埋头用餐。 叶慈没露面,并非故意躲开刘珩。 她可没那么怂。 实在是太忙了。 庄子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最大的问题凸显出来,没菜啦。 主粮是够吃的,米饭馒头面食管够。 可是不能光吃主食不吃菜吧。 地里面倒是有很多绿色蔬菜,但都已经预定给了双河镇那边的酒楼。 没法子,只能派人去周边村落里面采购,先将眼前这一关度过再说。 等她忙活完,见到刘珩第一句话,就是嫌弃,“殿下做事特没章法,这么多人吃饭也不提前通知一声。你的内务大总管干什么吃的,还得我亲自出面安排一切。” 刘珩捏捏鼻子,再次心虚。 “多谢叶姑娘替本王分忧。” “你是不是很心虚?”叶慈在他面前坐下,细细打量,明显看得出来又长高了一截。 刘珩反问,“这么明显吗?” “你是该心虚。我就没见过像王爷你这般厚颜无耻之辈。吃我的喝我的,还利用我的名声,让我背负不必要的重任。我听章先生说,我和你的婚事想要作废,除非我们当中死一个。是你死还是我死?” “非得死一个吗?本王认为,我们两人完全可以共存。本王心甘情愿娶你为妻,没有任何勉强。本王自认为还算是个良人,你嫁给本王也不算吃亏。” “你可真会往自个脸上贴金。你说说看,你怎么就成了良人?” 第107章 穷光蛋王爷(二更) 黄婆卖瓜自卖自夸。 刘珩化身夸夸族,夸起自己来,那是半点不手软。 “本王容貌出众,人品有保证,无不良嗜好。坐拥两县封地,人口数十万,有码头有良田。手下能人辈出,钱财充足……” “哈哈哈……” 还没等对方说完,叶慈就大笑出声,打断了对方。 她笑得不能自已,真的无法控制啊,笑得她肚子都疼了。 “本王说的话很好笑吗?” 刘珩脸都绿了。 果然,他的涵养,他的高智商高情商,一遇到叶慈就化为乌有。总有种挫败感。 他有这么差?她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叶慈终于止住了笑声,“王爷是把我当成了不通俗物的蠢货了吗?” “绝无此事。你为何会产生如此想法?” 叶慈抿唇一笑,“你前面的优点,姑且算是吧,什么容貌家世人品之类的,哎,反正都是眼睛看得见地部分。至于看不到的部分,什么封地,良田,人口,钱财,王爷真不是在说笑。 我听说,王爷的开府银子,被打了个七折,有没有二十万两?恐怕是没有的。这些钱,说起来很多,敢问王爷,你手里的开府银子,能够支撑你第一年的开销吗? 你的财源除了赋税还有什么?区区两县地盘的赋税,够王府一年吃喝嚼用吗?我看王爷很快就要破产,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钱财充足。” 她这番话可不是无的放矢。 就连刘珩听了,也都沉默下来。 是的,他的开府银子不够用。叶慈的估算很准,少府足额给付七成开府银子,不到二十万两,只有十九万多一点。 但是…… 简单算一笔账。 一个王府亲兵,一个月的饷银三两银子。另外还要置办皮甲棉甲,长矛腰刀。 按照最基本的,两日一操练,每天一餐肉食。 折算下来,一个亲兵一年需消耗银钱大约五十五两,只多不少。 王府亲兵,按照一千人满员计算,光是养兵,一年就需要消耗五万五千两白银。 这还只是步兵的开销。 如果筹建骑兵,一个骑兵加上一头军马,一年开销至少一百五十两白银。 马匹的消耗远大于人。 人可以饿肚子,但是军马不能饿肚子。 不仅不能饿肚子,还得用精细饲料喂养,豆饼管够,草料管饱,还要准备大量食盐。 野马靠舔舐含有盐分的矿石,满足身体对盐分的需求。 军马就只能靠人工投喂。 种种算下来,想要培养一支一百人的骑兵队伍,一年开销少则一万五千两白银,多则两三万两。 养兵,就是靠钱堆积,别无他法。 刘珩自己知道自家事,少府给的开府银子,根本不足以他一口气养一千亲兵。 为了节省开支,他只要了三百亲兵。 他的打算是,等将来开源节流,有了固定的财源,然后再考虑扩充亲兵队伍,并且将骑兵建起来。 这仅仅是亲兵的开销。 王府属官,宫女内侍,仆妇小厮,工匠…… 直接靠着王府吃喝的人,足有上千人。加上他们的家眷亲人,则有上万人。 一个还没有进项的王府,要养活近万人,开销得有多大。 这还不包括刘珩本人的花用,堂堂亲王,一年没有上万两银子的嚼用,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最最重要的开销,就是王府修建,需要一笔巨资。 他和少府翻了脸,指望着少府出钱出人出力修建王府府邸,是不可能的。 恐怕开口借工匠,少府都会一口回绝。 怎么办? 只能花钱请人,材料自己想办法解决。 武清县和凤仪县,都是中等县。两个县加起来,一年的赋税定额,也就一万两出头。 这笔收入,如今归王府所有。包括两县的官员,也都由王府任命。 偌大一个王府,区区一万两出头的赋税,只能说饿不死。想干点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就这,当地百姓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一到青黄不接的季节,就得饿肚子,甚至欠下高利贷。 王府不能加税,不能盘剥百姓过甚。 指望这点赋税过日子,刘珩趁早抹脖子上吊算了。 所以…… 王府必须开源,得有一个固定的,且收益不错的财源。 买卖是要做的,不做买卖王府就要喝西北风。 光是买卖还不够,还得想想其他法子,比如增加商税…… 总之一句话,别看刘珩手里捏着大把银子,其实就是个穷光蛋。转眼间就将入不敷出,准备喝西北风吧。 说什么钱财充足,难怪叶慈笑得直不起腰。 这话也就骗骗不懂管家理财的人,骗她,是不可能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只要王府一开建,转眼刘珩就没钱啦。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蹭她的吃喝。 说说,这样一个背负巨大包袱的男人,拿来干什么,精准扶贫吗? 刘珩:“……” 他真的无话可说。 遇到一个精明不容易骗的姑娘,是一件多么考验智慧的事情啊。 “钱财会有的,本王只是暂时困难。” “王爷可不是暂时困难,我估摸着三年内你都别想轻松,天天都要为钱粮发愁。” “那你嫁吗?” 叶慈回敬他一个白眼,“嫁又如何,不嫁又如何。” 刘珩转眼就笑起来,“我们两个都不死,你嫁我,钱粮的事情我想办法解决,不让你费心。反正,本王就是个良人,嫁给我包你吃香喝辣,耀武扬威,走哪别人都要给你三分颜面。” “王爷打算在哪里修建王府?隔壁的宅子可不够你住。” 叶慈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转移了话题。 刘珩笑道,“你是青云子的弟子,不如你替本王选址。你说王府修在哪里就定在哪里,全听你的。” 叶慈拒绝,“我不会看阳宅风水,更不会阴宅风水。我就不会风水。” 她要是会看阴阳风水,早就化身神机妙算小神棍,吃香喝辣不要太滋润。 上一世,老爹倒是会看阴阳风水,靠着这门祖传的手艺,走到哪都是座上宾。 她嘛,不开窍,是真学不会啊!就没这方面的天赋,只能摊手。 这一世,倒是开了窍,但只会一点点望气之术,还时灵时不灵。 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灵光一闪,咦,就看了个分明。 找她看阴阳风水,纯粹是白瞎,浪费钱。 但,刘珩不介意啊。 “会不会看阴阳风水没关系。本王相信你的眼光,你说哪就是哪。” 叶慈翻了个白眼,“你娶我,我亏大了。” 刘珩笑呵呵,“没关系,本王不亏。” 臭不要脸! “王爷的脸皮是修炼出来了。” “多亏你教得好,如今本王的脸皮也有半个城墙那么厚实。” 呸! 叶慈头痛。 “你就是个大包袱,真不想嫁给你。” “怎么办,御赐婚事,可没有反悔的余地。” 这才是最让人讨厌的地方。 造成今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还敢笑出来,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吗? “婚事以后再说,反正我还小。” “过几年就大了。” 臭流氓! 叶慈突然发现,刘珩是越来越毒舌。这是报应吗? 哼! 她走! 不和他一般见识。 刘珩没有挽留,反而低头一笑,愉快得像是偷腥的猫。 别的事都可以缓一缓,王府选址得尽快定下来。 此事他亲自请教章先生。 章先生一脸笑呵呵,“王爷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小叶子是个福星,让她选说不定真能事事顺利,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先生说得对。但,在此之前,本王还是想先听听先生的意见。” 章先生琢磨了一会,说道:“武清县县城,依山而建,地形狭长。当初之所以将县城地址定在山谷中,主要是为了战事防御。将城门一关,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这也就意味着,县城地方狭小,没有扩建的地方,王府肯定不能修建在武清县县城。至于凤仪县,多丘陵,县城的情况同武清县基本一致,当年定址,主要是考虑到战事防御。 沧海桑田,如今少有战事。既然这两个地方都不符合王府所需,不如跳出来。双河镇周边地形开阔平整。 依着老夫的想法,不如就在双河镇外,寻一地方修建王府。正好离着码头近。将来,码头税金会是王府的主要财源,离得近一点,也方便管理。” 刘珩盯着舆图仔细观察,“先生言之有理。双河镇的确是个上佳之选。具体定在何处,还得靠小叶子的福星高照。” “哈哈哈……老夫就知道你是故意为之。莫非去年在这里养病的时候,就已经看上了我家小叶子?” “先生慧眼如炬。” 刘珩大方承认,并不隐瞒。 “你的眼光果然独特,能想人所不能想。别人都因为天煞孤星的名声,对叶慈多有偏见,唯恐避之不及。而你,不仅没偏见,竟然还不受名声影响,发现了小叶子的优点和长处。单就这一点,你擅做主张请旨赐婚一事,暂且可以原谅。” “只是暂且吗?” “还得看看你后续的表现才行。小叶子身世可怜,如今只有老夫一个娘家人,老夫自然要替她多多把关。若有言语不敬之处,还请王府包涵。” “先生多虑了。先生一心为小叶子着想,处处替她打算,本王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只是不知小叶子何时才会真正原谅本王,接受本王。她虽然没有一句怪罪,但本王知道她心里头极为不满。” 章先生暗自点头。 要说人品,刘珩的人品在诸多皇子中,也算是出类拔萃。 能替叶慈考虑,就是个靠谱的人。 “想要小叶子原谅你,并且接纳你,还有得磨。你先解决你当前的难题吧,让王府顺利运转起来,才是当前的首要重任。京城那头,不少人可都盯着你,等着看你的笑话。” “多谢先生提点。小叶子那边,本王就指望着死缠烂打能起点作用。王府这边,千头万绪,只能一件件理顺。还请先生不吝赐教,多多提点一二。” “老夫尽力而为。” 终究,章先生还是没能闲住,打算帮衬刘珩将王府运转起来。 劳累了一天,刘珩打算早早歇息。 邓少通上前禀报,“启禀王爷,武清县县令徐大人拜见。王爷见他还是不见?” 凤仪县县令是朝廷委派的官员,早在半个月前挂印回京城述职。 目前凤仪县县令空缺,一应事情都由县丞代管。县丞是本地人,已经递交了拜帖,明日将率领凤仪县上下官员来农闲庄拜见。 武清县县令徐久治,本就是刘珩的人。他倒是想挂印回京城吏部,另选官职。 可他没这胆子,也没这门路。 他已经上了刘珩的船,再想下船可就不容易了。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想通了,不做朝廷的官,那就一心一意做王府的官。 因此,他第一时间来到农闲庄拜见定王刘珩。 第108章 出题人 “本王今儿乏了。先安排他在庄子里住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刘珩打算先晾一晾徐久治。 “诺!” 邓少通欣然应下。 他不待见徐久治,认为对方功名利禄之心太重,整日里就想着如何升官发财,全无忠心可言。 做了王府属官,发财是有机会的。升官,基本上没指望了。 于是乎,徐久治近来一直患得患失,令邓少通十分不耻。 身为王爷的马前卒,岂能三心二意。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王爷开恩留下他,这会他还在京城穷哈哈到处钻营求官。 一个能力只能算平平的进士,想要在一群聪明人里面冒尖,何其艰难。 没有康兴发的狠辣,没有江流的圆滑,没有张培申的老谋深算,没有张五郎透彻通达…… 就这,还敢妄想抱上新大腿。 邓少通都没去见徐久治,打发了一个小内侍去应付。 徐久治:“……” 心头好慌。 他的去留全程,全在定王的一念之间。 只要定王对他不满,就可以罢免了他的官职,将他束之高阁。要不了多长时间,满身尘土,从此明珠蒙尘。 那场面,光是想一想都让他不寒而栗。 这就是身为王府属官的最大坏处,前程皆在王爷手中。做朝廷的官,东边不亮还可以想办法钻营西边,另投靠山。 做王府属官,连个掉头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自古,王府属官都是前程断绝之人的最后去处。 苦矣! 一晚上辗转反侧,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等着拜见定王。 这一等就是一天,凤仪县的县丞都走完了拜见定王的流程,而他只能干坐着等待,半点脾气都没有。 只是……光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 只好求到章先生和叶慈跟前。 “先生务必帮帮我,王爷不肯见我,定是对我极为不满。如今我就是无头苍蝇,已经走投无路。先生若是不肯帮我,我的前程就此断绝。寒窗苦读十几载,才有今日成就,晚辈不想就此蒙尘。请先生看在科举不易的份上,拉扯晚辈一把。” “科举很难吗?老夫以为天下间科举最容易。” 章先生开口就将学霸的姿态拿捏得稳稳的,气死个人。 学霸都这么会气人吗? 徐久治脸都绿了。 他的学业当然没办法和章先生比,本朝最年轻的探花,二十一岁被点为探花。 据说,还被压制了三年。否则十八岁那年说不定就能成为传奇。 还有一个传言,据说,当年章先生的文章足以点为状元,但他着实太年轻长得又好看,堪称朝堂门面。 历来传统,探花就是头三甲里面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位。 章先生因为颜值出众,不得已失去了状元,只能屈居探花之位。 奈何,世事无常。后来又被先帝夺了功名,不得出仕。 若非有张家保他,就不仅仅只夺功名,坟头上的草都有一人高。 徐久治眼里,科举是天下间最难最难的事情,比做官还要难。 他定了定神,尴尬一笑,“晚辈后学末进,不如先生文章通达。该有今日劫难。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章先生指着一旁的叶慈,“你求她。你的事情,她一句话就能解决。老夫都没这么大的面子,怕是要废好多口舌。” 叶慈:“……” 无语望天。 徐久治果然听话,“请叶姑娘帮帮我。若能度过这一关,以后全凭叶姑娘差遣。” 叶慈斟茶,“徐大人何必惺惺作态。王爷现在手中人才匮乏,你好歹也是正经进士出身,又了解武清县的情况。目前嘛,王爷肯定不会放弃你,最多狠狠敲打你一回。 只不过,等王爷安顿下来,王府开始正常运转之后,你再这么三心二意,整日里惦记着升官发财,届时王爷真的会将你束之高阁,让你彻底断绝仕途。” 徐久治越发尴尬,“叶姑娘说得对,既然承了王爷的恩情,端着王爷的饭碗,自然要为王爷分忧解难,绝不能三心二意。” “这话你找王爷说去。” “王爷不肯见我。” “那你就耐心等待,王爷迟早会见你。你这人,就是太着急,当心上火。” 章先生插了一句,“王爷初来乍到,千头万绪,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徐大人何不成人之美,配合王爷烧第一把火,震慑某些蠢蠢欲动的人心。若是配合得好,将来王爷重用你,也不是不可能。” 咦? 配合定王立威吗? 徐久治脑子转得快。 他其实很会做官,就是功名利禄之心太重,让人觉着不够踏实稳重,不靠谱。需得时不时敲打一顿。 官场上的规矩,他是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 这不,经章先生提点,他已经领会了精髓。 起身,郑重拜谢。 “多谢章先生,叶姑娘。我这就去隔壁宅子继续候着,王爷一日不见我,我就等一日。王爷十日不见我,我就等十日。一定会等到王爷肯见我的那一天。” 他一副大无畏的气概,好似是要上刀山的英雄好汉,雄赳赳气昂昂走了。 章先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点评了一句,“徐久治模样倒是周正,看着很正派且威严,做官的官相是有的。就是心思太杂。” 科举考试是有门槛的,这个门槛不是指学问,而是指容貌。 凡是歪瓜裂枣,身有残疾,或是脸上有胎记伤疤之类毁容的印记,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想参加科举,首先就得容貌端正,不说长得多好看,至少不能过于丑陋。 想象一个画面,皇帝上朝,文武百官个个歪瓜裂枣,那心情能好得了吗? 何为赏心悦目,首先就要容貌端正。 也有貌丑考上科举,这类人一般才学极为牛逼,但前途极为暗淡。 叶慈说道:“我都替定王焦心。别的王爷就藩要什么有什么,他就藩要什么没什么。我瞧了眼,他倒是带了不少工匠过来,然而读书人却很少,王府属官都配不齐。” 章先生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张皇后落难,张家正在努力自保。这个时候自然没有读书人主动上他的船。那些候缺的进士们,宁愿继续在京城蹉跎等待吏部派官,也不会到王府做属官。 人心向背,捧高踩低,都是人之常情。这就考验定王统筹大局的能力。其实,皇子们都该尝试一下独自开府的经历,很锻炼人,也能从中看出每个人的长处和短板。” “义父看好他吗?”叶慈随口一问。 章先生笑了笑,“就算不看好他,也得用心帮衬。我们已经和他绑在了一条船上,船毁人亡的结果老夫可不愿意尝试。” 哎! 叶慈很是无奈,刘珩这个瘟神包袱,想甩都甩不掉。还得用心尽力帮他尽快将王府运转起来,否则,大家一起沉船。 晚饭时间,刘珩非常自觉地来到老宅子蹭饭。 他有从京城带厨子,还不止一个。 但他,依旧喜欢吃蒋胖子做的菜。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见见叶慈,一天没见着,心里头总觉着缺了点什么。 尽管顶着叶慈嫌弃的眼神,他依旧一脸乐呵呵,很享受的样子。 叶慈称之为贱兮兮。私下里她偷偷这么说过。 “今儿吃什么?” “吃泥鳅,敢吗?” “有何不敢。蒋胖子厨艺那么好,泥鳅肯定烧得好吃。” 刘珩身体养好,饮食上面自然是敞开的肚皮,什么都敢吃。 在京城的时候,他还会讲究一下,这不吃那不吃,美其名曰为了身体健康忌口。 到了云霞山,再无顾忌。他相信他的身体迟早会痊愈,趁着长身体的年纪就是要多吃多喝,尝试各种美味。 别说区区泥鳅,就算是更生猛的他也能接受。 趁着还没开饭,他拿出舆图放在叶慈面前。 “小叶子,替本王选个地址。王府究竟修建在何处,你说了算。” 叶慈白了他一眼,“小叶子是你叫的吗?” “亲切!”刘珩答非所问,脸上笑嘻嘻,半点不受叶慈态度地影响。 叶慈懒得和他计较,提笔,直接在地图上圈了一块地方,双河镇东边,挨着山,离着镇子十来里的距离。 农闲庄位于双河镇的西边,两头隔远一点,清静。 她纯粹就是乱圈地,刘珩却喜不自胜。 “就定在这个地方。过两天,我就让五郎带上工匠前往此处勘探地形,只要没什么大问题就可以开工打地基。先将地基搭起来,等你我大婚之前,王府肯定能修建完毕。” 叶慈:“……” “我这么小,你就惦记着大婚。”是人吗?是不是人? 刘珩笑着说道:“你会长大的。” 等她长大,就是大婚之日。 呸! 叶慈揉眉,“大婚的事你就别惦记了,八字都没一撇。” “谁说的,等王府开建,大婚是迟早的事情。你注定要嫁给本王,就别反抗了。” 叶慈想掀桌子,不想和刘珩一桌吃饭。 这个男人越发毒舌,令人头痛,偏偏还赶不走。 章先生在一旁乐呵呵,看着小两口拌嘴,这场面很有爱啊! 叶慈:“……” 错觉! 全都是错觉! 晚饭吃了一半,突然飘起了小雨,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赶紧将饭桌搬到餐厅。 刘珩亲自盛了两碗热汤,分别放在章先生和叶慈的面前。 “快喝点汤,以免着凉。这个天气,忽冷忽热,一不小心就会生病。” 他目光落在叶慈脸上,满是温柔。 叶慈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端起热汤一口一口喝着,暖胃,舒服! 关于生病,刘珩经验丰富,邓少通经验更丰富。 没人关心自家王爷他关心。 “王爷也喝一碗热汤。” “本王是该当心些,身体还没彻底痊愈,可不敢浪荡。” 喝汤比起喝药好多了,刘珩也不讲究形象,一口气喝完。 窗外,雨滴滴答答砸在瓦片上,就像是为这顿晚餐伴奏。 春雨贵如油,这场雨来得也算及时。 “本王打算招人。王府人才匮乏,不对外招人,很多事情都没人做。关于招人,章先生,小叶子你们有什么意见?” 章先生示意叶慈说话,“这方面小叶子经验丰富,你看这农闲庄处处井井有条,可见她有一套成功经验。至于老夫,不曾打理过俗物,经验有限,教训倒是很深刻。” 叶慈放下筷子,斟酌道:“王爷招人,必然要求能写会算,那就以秀才为起点,只要是秀才,不限籍贯都可以来应征。 京城大,机会多,那些候缺的举人进士看不上王府属官的差事。但在这乡下地方,对于很多读书人来说,王府属官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等凑够足够多的应征者,就搞一个考试,当然不是科举考试。而是考算数,考当地民风民情,以策论为主,结合本地的实际情况出题。出题一事,我倒是可以胜任,王爷可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第109章 二八开(二更) 绝对是意外惊喜。 “本王当然愿意!”刘珩迫不及待,满脸堆笑。 万万没想到,今日还有这等好事。 此刻,外面的风声雨声都显得那么可爱,仿佛是在为他欢呼歌唱。 “除了招人,农事也必须抓紧。我有几个想法,想和王爷说说。”叶慈变得很认真。 既然做了决定要帮刘珩将王府运转起来,她就不会帮一半留一半。 武清县和凤仪县成为封地,也是一次机会。 过去不能做的事情,如今在刘珩的支持下倒是可以开展起来,也算是互惠互利,互帮互助,双方共赢。 “本王洗耳恭听。” 叶慈喝着茶水,斟酌着说道:“眼下正值春耕,耽误了今年就要等到明年。我想和王府合作推广大豆种植,鼓励农户们养鸡养猪。 本地土地贫瘠,但是因为官府收取赋税只收稻麦,因此其他农作物本地少有种植。不知王爷可否颁布一个新政策,从今以后,王府收取赋税,不仅收稻麦,也收大豆,亦或是银钱。银钱则以当时的粮价为准绳。 另外,赋税收取,可否以斤两论,而不是斗升。官府收取赋税,皆是大斗进小斗出。但凡没有和衙门户房的胥吏打好关系,没孝敬到位,整个村落所有农户都将遭殃。 隔壁村缴税,平斗。自家村落缴税,得冒尖尖。这里面的斤两差距,少则十来斤,多则上白斤。别说普通农户感到吃力,就算是农闲庄,也倍感压力。” 章先生附和道:“小叶子说的这个斗升,可谓是历朝历代的顽疾。” “既然是顽疾,有诸多缺点,做不到公平公正,为何历朝历代不曾有人提出改革。以斤两论,是多少就是多少,这个好处朝堂衮衮诸公肯定看得见,却从未有人提起过。” 刘珩发出疑问,他很疑惑啊。 章先生示意小叶子解释。他本人没在基层干过,没当过基层官员,地方上很多事情他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对于自己不了解的方面,章先生很有自知之明,从不胡乱评论。 叶慈郑重说道:“说到斗升,就必须提到本朝官员胥吏的待遇,那是相当的低。以朝廷定下的俸禄,官员们根本养不了家,想做个清官就得做好家人饿肚子的准备。 千里为官只为财,财从哪里来?最大的一个收入来源,也是合法的收入来源,就来自于斗升。大斗进小斗出,交完了朝廷的定额赋税,剩下的就归衙门所有人分润。 此类情况包括每年的劳役,几年一轮的兵役。反正只要和衙门牵扯上的事情,就一定会有操作空间,古今皆如此。 而且,这些操作基本上属于官场潜规则,不合法却合理,且从未有哪个官员因为这些潜规则被夺去官职。被夺官职,必然是因为没靠山,要么靠山倒,要么被朝堂党争牵连。” “如果以斤两论,就没有弊端吗?” 党争不党争暂且先不论,刘珩眼下的焦点是在封地,封地丰收才能富足。至少不用花钱买粮食,要是遇到灾年,还有余粮拿出来赈灾。 这才是封地的意义,一切都靠王府自己解决,包括天灾人祸,就相当于一个国中国。也就只有兵灾,民乱,王府弹压不了,这个时候就需要朝廷出兵帮忙。 但,一旦局面发展到需要朝廷出兵的地步,王府的权柄也将被大大削弱。过个几年被削藩都是有可能的。就算不被削藩,州府官员但凡强势一点,就能将王府死死压制住。 封地必须发展起来,越富裕越好。 他没有处理民政的经验,急需要叶慈提供合理的建议和意见。 叶慈解释道:“斤两论,当然也有弊端。比如,大户勾结户房胥吏,以陈粮充当新粮上税。或是胥吏故意刁难小民,将上等新粮评为陈粮。 亦或是在斤两做文章,用十六两秤替代十两一斤秤。只要胆子有多大,就有多高的收益。 但,斤两论终归是可以追根溯源,出了问题更容易查证,比起斗升更为直观也容易管理些。 最主要的是,斤两论,可以让大部分小民减轻一点负担。小民负担轻,日子好过,就有钱消费。消费就会带动本地商业发展。如果王爷未来的财税重点,是以农民赋税为主,上面的就当我没说过。” 关于赋税的重点,刘珩没有轻易表态。 将斗升改为斤两,这是一个马蜂窝。不仅会捅破本地的马蜂窝,还会被捅到朝廷,捅到父皇跟前。 到时候,他地皮还没踩熟,朝堂文武百官就弹劾他擅自改变祖制,要求削藩,要求夺爵。这里面问题太大。 都不用和王府属官商量,刘珩心里面已经有了决定。设 他看着叶慈,眼神很真挚也很诚恳,“本王现在就可以答应你,赋税收取,可以是稻麦,也可以是大豆银钱。若是将来有更高产的农作物,都可以纳入赋税体系。 鼓励农耕,鼓励养殖,这些本王都可以配合。这次就藩,本王有先见之明,带了不少耕牛,牲畜过来。本打算王府自己使唤,如今看来太过狭隘。不仅王府要精耕细作,也要带领农户们种出更多的粮食。 但,改斗升为斤两,此事事关重大,必然会引起巨大的非议和干扰。王府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稳定,顺利落脚。斗升一事,我们几人知道便可,不宜对外声张。” 章先生赞同地点点头,“王爷的顾虑是对的。小叶子,或许在你眼中斗升改斤两,只是一件小事。但此事事关祖制,不可轻易动摇。 当年太祖扫除寰宇魑魅魍魉,开创大周天下,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任何一个制度的改变或是制定,王朝太祖是最容易办到的。为何太祖当年没有将斗升改为斤两?皆因这是官场千年来形成的默契。 太祖也曾做过前朝的官,他深知官场是何等模样。改斗升为斤两容易,难得是如何遏制人心贪婪。 没有了斗升这个操作空间,官场对民间百姓的盘剥只会越发严苛。斗升,好歹小民还有存活的余地。没了斗升,小民只能家破人亡。 老夫并非危言耸听,任何一个制度能繁衍生息千年之久,必然有其优越性。固然弊端已现,却还没有到必须改变的时候。” 叶慈微蹙眉头,“义父所言,我都明白。这就是制度的滞后性。总归是要闹出大乱子,否则朝堂衮衮诸公是不会主动变革。” “因为没人敢承担变革失败的后果。”章先生直指核心关键。 朝堂大佬,个个聪明绝顶,斗升的弊端难道看不见吗? 非也! 得过且过,能混一天是一天。 反正斗升都搞了上千年,没必要自己当出头鸟改变这个制度。成功了还好,万一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自己死了就死了,就怕牵连家族,死后还要被挖出来鞭尸。更可怕的是遗臭万年,被士林学子唾骂一万年啊一万年。 读书人追求的无非就是身前身后名。 死后的名声甚至比活着时候的名声更重要。 宁愿稳妥一点,也不能冒险变革。除非皇帝有此魄力,朝臣大佬才会鼎力相助。 皇帝无此魄力,容易受到舆论左右,那不好意思,大家都做个太翁,稳稳当当就行。 刘珩安慰叶慈,“你也不用太灰心。等王府发展起来,将来若是时机合适,未尝不能做出一点改变。” 叶慈冲他一乐,“王爷未免太小看我。如果想在房子墙壁上开个窗,不能一张口就说开窗,而是要掀房顶,且态度坚定。众人为了阻止你掀房顶,就会退而求其次要求开个窗。看,目的就这么容易达成。” 刘珩先是发愣,接着若有所思。 此话好有道理。 学到了学到了。 章先生哈哈大笑,“小叶子年纪不大,懂得倒是挺多。可惜,老夫年轻那会着实过于热血冲动。要是早点听到此良言,也不至于功败垂成,牵连家人。” 笑着笑着,章先生心就痛起来。 当年,不曾有人提醒他,斗争是需要不停变换方式方法,不能一个办法走到底。 当然,那会他太骄傲,本朝最年轻探花,长得又标志,先帝差点将公主嫁给他。他拒绝了! 他要走仕途,靠自己本事混官场,岂能尚公主。 一次一次拒绝先帝,也恶了先帝。 终于,他还是被卷入了朝堂党争,大败亏输。前账后账,先帝一起结算,来了一场秋后算账。 不仅没保住官职,连功名都被夺了。 如今的人提起那一年的科举,查一查资料,会发现没有探花。 他的科举文章,他的功名皆被先帝删除,彻底断了仕途。 好在,功名可以夺,才学夺不走。 靠着一身才学,纵然没有功名,也能纵横士林,叫学子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科举大牛。 “先生喝茶!” 叶慈是孝顺的,一杯养生茶放在章先生面前。 章先生收住眼泪,笑了起来,“小叶子聪慧,又明白韬光养晦的道理。你若是男子,老夫定要将培养成当世大才,拿个状元回来。” 叶慈立马苦了脸,“我又不考科举,能有秀才的学识水平就差不多了。” “真是没出息。你是老夫的闺女,没有举人的水平,都是丢人。” “我不怕丢人。” “你脸皮厚实,当然不怕。可是老夫要脸。” “义父多卖几张画作,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若是义父肯著书立说,那不得了,天下读书人都得奉你为圣贤。” “你可别吹捧老夫,老夫不吃这一套。” 刘珩肯定是要给叶慈打配合,而且是毫无原则的打配合。 “本王也认为先生可以考虑著书立说。先帝已经走了十几年,过往种种早已经是昨日黄花,亲历当年事件者也没剩下几个。先生这些年的所思所想,若是不写出来不宣扬出去,岂不是很可惜。” 章先生摆手,“都别说了。老夫暂时没有著书立说的打算。” “义父不想写大作,不如写点解闷的话本。不知义父的笔名是什么?” 叶慈可是一直惦记着打探章先生的笔名,一有机会总要提一提。 章先生吹胡子瞪眼,“老夫哪有什么笔名,休要胡说。” “义父写书吧,赚了钱我们二八开。” “老夫为何要与你二八开。” “我可以帮忙提供写作思路啊。义父你必须承认,我的灵感是无穷的。我们写一本官场现形记如何?义父提供素材,我来编造桥段剧情……” “老夫不会答应你。休要再提!” 第109章 烧地 农闲庄庄丁全都撒出去,为王府属官仆从带路,深入两县各个乡村,宣传王府新的赋税政策。 并借此机会摸清楚各个乡村的具体情况,土地几何,人口几何,收成几何? 可有大族盘踞当地,雄霸一方? 若有豪强大族称霸地方,先摸清楚情况,待将来王府站稳脚跟后,便要采取措施,强行将豪强大族分家,迁移。以防势大难制。 农闲庄这边,将十里八乡的村民都集合起来,开了个大会。 “……如今咱们这地已经是定王府封地,不再归朝廷管辖。以后赋税,也都交给王府。王府发了布告,大家都听说了吧。缴纳赋税,不仅可以是稻麦,也可以是大豆,银钱。去年种大豆的人,能否举起手来让乡亲们都看一眼。” 夏老汉带头举手。 他如今是农闲庄的脑残粉,别看他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心里头别提多激动。 农闲庄的东家,今儿是要搞大动作啊! 他举了手,其他种植大豆的农户也都跟着纷纷举起手。 吴庄头一手拿着铁皮喇叭,嘴巴里喊着,“你们告诉乡亲们,去年种大豆赚不赚钱?亩产是不是要比麦子更高?” “是是要比麦子产量高一些,关键是省水。” “就赚了点散碎钱,吃两顿肉就没有了。” “别管钱多钱少,总归水赚了钱,对不对?” “对!” 吴庄头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今年,王爷来了,体恤大家不易,改了赋税。大豆也能交公粮,充赋税。我们东家响应王府号召,鼓励大家多多种豆。我们东家说了,不管大家种多少,就算漫山遍野都种上大豆,有多少收多少,价钱随行就市,绝无虚言。” 嗡嗡嗡…… 人群吵闹起来,大家自顾自说话。 靠不靠谱啊? “吴庄头,大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们东家要这么多豆子做什么?双河镇也卖不了这么多豆腐啊?” “就是,就是。” 嘿! 吴庄头不乐意了,这话忒难听。 “知道你为什么种地一辈子,还是出不了头吗?就因为你没有我们东家的脑子。就你那破脑子想破天也想不出来。你以为豆子只能做豆腐。却不知道豆子还能榨油。 南边很多地方都流行豆油,自个没见识就别怀疑我们东家。这些年,我们东家可曾坑过你们谁?有没有胡说八道过?有没有? “没有!” “东家一心一意替你们着想,希望大家伙能多几个收入。你们呢,一个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早知道如此,我就该劝着东家别搭理你们,有钱了买田买地,雇人自个种。至于你们,让你们穷死去。“ “别啊!吴庄头莫要和我们一般见识。” “吴庄头别搭理那几个混账。只要你们农闲庄真的说到做到,种出来的豆子你们负责买断,我们就腾出一块地专门种豆子。” “对对对,只要像去年那样,豆子你们保证花钱收购,我们就种。” “别骗人就成。” “农闲庄有这么多钱吗?” “竟然有人怀疑我们东家的诚信,真是岂有此理。”吴庄头撸起袖子,“大家伙说说,这些年我们庄子可曾拖欠更过一文钱货款?可曾拖欠过谁的工钱?一个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们要是真不乐意,我们不勉强。都散了都散了。” “别啊,不能散。吴庄头你说吧,要我们怎么做。” “说吧说吧到底要怎么做。” “都愿意种,是不是?” “是!” “过来排好队,一个个登记领取种子。先说好了,种子赊给你们,待到秋收如数奉还。要是谁领了种子却不种豆,而是自个吃了,那不好意思,连本带利,两倍利息。谁要是存了不还的心思,我劝他趁早打消,我们庄子的庄丁可不是吃素的。庄丁收拾不了你们,王府亲兵总能收拾你们。” 任何年代,任何一个村落,都有偷奸耍滑之辈,整日里想着捡便宜钻空子,一说到劳作就这不舒服哪不舒服。俗称懒驴屎尿多。 今儿聚集在庄子门口的这些乡农,里面肯定有偷奸耍滑之辈。 吴庄头先将丑话说在前头,以防将来翻脸被乡亲们指责为富不仁。 拿了种子,都得签字画押。 吴庄头不忘提醒众人,“都别急着走,一会让你们看看稀奇。” “什么稀奇?” “见过骟猪吗?一会有刀匠骟猪,大家都长长见识。” 被骟过的猪,容易长膘,且膻味没那么重。此法早有,只是很多地方都没推广开。 天南地北,道路不畅,消息蔽塞。 若无官方推广深入乡村,朝堂上换了皇帝,山沟沟里面农人恐怕三五年都不知道此事。换了个皇帝都如此,更何况存在于民间的骟猪技能。 没人刻意宣传,也没个对比,山沟沟里面的人哪里会知道骟猪有这等好处,长膘不说,还能去膻味。 当吴庄头将骟猪的好处一说,乡人们全都一副震惊的模样。 不敢置信啊! 吴庄头直接点了夏老汉。 夏老汉身为农闲庄的脑残粉,自然要全力配合。 吴庄头问他,“你家养的猪,是不是有股腥臊味?” 夏老汉点头,的确有股很浓郁的腥臊味,这也是很多人嫌弃猪肉的原因之一。 “我记得过年得时候,你家大柱带了几块猪肉回去,那是我们庄子上养的猪,可有腥臊味?” 夏老汉摇头,“庄头这么一说,好像真没有。反正味道很淡,比我们自家养的猪好吃。” 吴庄头得意一笑,“之所以我们庄子养的猪没有腥臊味,就是因为小猪仔的时候就骟了。” “啊?” “真的吗?” “吴庄头可别骗人。” “骗你作甚?这里不止夏家一户人家吃过我们庄子养的猪,大伙都说说,我们庄子养的猪是不是比你们自个养的好吃?” “好吃是真好吃。可是,真的只要将猪仔一骟就能长膘去膻味?” “大家不妨试一试,带两头骟过的猪仔回去养着,待到年底就知道了。若是担心猪仔养大了不好卖,大可以卖给我们农闲庄。你们都知道,我们农闲庄一年四季都在出货腊味卤味,需要大量的肥猪。” 众乡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夏老汉放下烟杆,大咳一声,“不如先去看看怎么骟猪,养不养猪大家自便。有能力就养,自个都没得吃就别养猪了,负担!” “说的是,先去看看骟猪。” 人人都爱凑热闹,难得今儿热闹,可舍不得这么早回家。 回了家就是一屋子的农活。 能偷懒一天是一天。 庄丁们直接在户外晒场用篱笆圈了块地,几十头小猪仔已经提前放进去。 听说要骟猪,刘珩百忙之中也抽空跑出来看热闹。 他和章先生说道:“本王还不曾见过骟猪。” “听闻江南历来骟猪,老夫今儿也是头一次见。” 乡亲们对于刘珩的身份那是一知半解,有人说那是王爷,又有人否认。 “王爷怎么可能住在乡下地方。要住也是住在城里面。” 这是大部分人的朴素想法。 反正,只要刘珩没有当面亮明身份,乡亲们就不认为他是王爷。 刘珩也乐得与民同乐,不明说,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骟猪匠,以前是个剃头匠。 自从开始骟猪后,就彻底改了行,这行挺好的,收入也不错。 带上徒弟,抓住一头小猪仔。 小猪仔被控制了行动,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嗷嗷叫唤。那动静,等闲人都压不住。 故而,骟猪匠都有一把子力气。 只见刀匠手起刀落,咦,还没看清楚就完事了。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太快了,都没看清楚。” “慢一点行不行?” 刀匠没理会大家的起哄,骟猪就得眼明手快,小猪仔少受罪。哪能慢一点,这又不是凌迟还要三天三夜一片片切割。 徒弟负责抓小猪仔,刀匠负责骟猪,每一头都是又快又稳,手起刀落。 几十头猪,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就是…… 后续,小猪仔们满地疯跑。都知道马上要做太监,猪生没了追求,要来一场最后的疯狂。 刘珩问章先生,“骟猪果然能长膘没膻味?” “小叶子在农事上面,从不弄虚作假。她说能长膘那肯定能。反正老夫吃了庄子里养的猪,味道着实不错。” “一直以为是蒋胖子手艺了得,没想到养殖这一块也有讲究。” “自然有讲究。农闲庄的猪圈,王爷若是有兴趣不妨去看看,别的不敢说,干净卫生是做到的。王爷有空也可以到农户家看看农家猪圈是什么样子,两边一对比,自有结论。” 看完一场热闹,人群并没有散去。 吴庄头今儿充当培训师,首席传销老师,非得将这帮乡亲忽悠得一愣一愣。 “知道我们庄子种的地为什么亩产高吗?” “种子好!” 夏老汉再次主动承担起托的责任。 吴庄头点点头,“这话没错。但,亩产高,不仅仅是因为种子好。光有好种子,也种不出好粮食。第一,肥料得管够。人一天拉的那点东西,哪里够浇地?不够对不对。 但是如果家里养了猪,一头猪一天拉多少猪粪,顶多少个人?养过猪的都知道。猪粪在茅坑里面发酵半年一年,用来浇地,就是上等的肥料,肥地。比什么牛粪狗粪都好使。 还有,老乡们啊,别舍不得家里面那点柴火,要烧地啊。烧了地,才能将虫卵杀死,才能减少病虫害。 年年提醒你们,你们年年不听。为了一点稻草麦秆,都能打破头,至于吗?就问你们至于吗?” “没柴烧诶!” “漫山遍野的树,还不够你家烧吗?” “稻草麦秆好烧,还要用来翻新房顶。都烧了,房顶不翻新,一到下雨天就漏雨。” “又没让你们全烧。只要能将田地烧一遍,杀死虫卵就行了。” 在乡下,麦秆稻草,属于极其重要的生产资料,绝对不能浪费。 农民的房子,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土胚房,房顶用稻草或是麦秆,俗称茅草房。 就算是在后世,八九十年代的广大农村,十户人家也有六七户都是茅草房。 青砖小瓦房,那是地主家才有的。 普通农户,即便是富农,也修不起青砖瓦房。个别极其富裕的地方除外。 富农家的房子,无非就是墙壁更结实整齐,房顶一年翻修一次或是两年一翻新。 稻草晒干了可以铺床,可以盖房顶。麦秆同样如此。 引火烧饭,稻草麦秆是极好烧的。 谁家要是没柴烧,借了隔壁邻居两把柴,都是要还的。 总而言之,让乡亲们将稻草麦秆丢田地里烧了,舍不得。 可是不烧地又不行。 这年头可没有农药化肥,病虫害是庄稼的大敌,仅次于旱灾洪涝。 烧地,是成本最低,也是效果最好的除病虫害办法。 现在正值春耕,天气一热虫卵随时破土而出,此时不烧地更待何时? 第110章 穷酸(二更) 孙承修是个秀才,却没有因为秀才功名发家致富。反而为了考取功名,折腾得家徒四壁,负债累累,成了名副其实的穷秀才,不仅穷,还很酸。 青黄不接的月份,家里的粮食早就吃完了。 他已经饿了两天肚子,家里的婆娘小孩也都张大了嘴巴,四处找吃的。 他琢磨着去哪里打个秋风,借点粮食回来。四邻和亲朋都借完了,如今谁都不肯借他。唯有几个富裕同窗,或许有点搞头。 双脚走路到了县里,就听说王府招人,管三餐住宿,还有月钱拿。只要有秀才功名,不限籍贯,年纪45岁以下,或是自认为学问不低于秀才,都可以前往云霞山农闲庄报名应征,择优录取。 好些人围在布告面前看热闹。 其中不乏秀才,隔壁酒楼还有两位举人老爷关注着动静。 “择优录取?怎么个择优法?” “是不是进了王府,就是王府属官?” “从今以后吃香喝辣?” “进了王府,岂不是断了前程。” “考不上举人,哪有什么功名前程可言。” 如今的大周朝,读书人也卷得很。 秀才满地走,举人不稀罕,京城大把进士没官做,天天守着吏部等着机会降落。 也就是武清县,山区,文风不盛,卷得没那么厉害。 但…… 孙秀才穷得饿了两天肚子,由此可知,武清县的读书人日子也不好过,也卷。只是没有江南那边卷得厉害。那地方,据闻随便一个秀才就能秒杀偏远地区举人进士。 卷成这样,依旧挡不住大家一颗功名利禄之心。 “连考三次,都不中榜。怕是最后只能去王府应试,寻个机会。” “要去就早点去。耽误个三五年,到时候要求肯定提高,非举人不要。” “哪有兄台说得那般可怕。” “哼!若是不信,三五年之后你来找我印证,赌一桌酒菜如何?” “兄台说得有理,如今王府草创,急需人才,是个秀才就要。过几年有了足够的人办差,届时,秀才肯定进不了王府。” “去吗?” “去吧!” “还是想再拼一拼,说不定下次就能中举。” “堂堂朝廷命官不做,去王府挣那几个臭钱,何至于如此?” “我等学问,怕是这辈子都做不了朝廷命官。”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到五十岁考上进士,都算是年轻的,怕什么。” “不敢和兄台比。兄台家中资产颇丰,自然不稀罕王府的差事。我等家中还等米面下锅,若有一份体面差事,也算是个好前程。” “为了三斗米折腰,某不耻和尔等为伍。你们自去,我继续埋头苦读只为功名。他日我为朝廷命官,尔等王府属官,彼时见面,希望尔等不曾后悔。” 有犹豫者,有蠢蠢欲动者,自然也有行动派。 孙秀才就是个行动派。 他想着,去农闲庄报名应征,怎么着也得管一顿饭吧。 正好有人前往农闲庄,搭个顺风车,顺便蹭了一碗水喝。 到了农闲庄,天色已经不早。 一说来应征,当即就有王府外管事招呼,报名填资料,果然管了一顿饭,还留宿庄子一晚。 早上又蹭了一顿早饭才走。 管事对他们说道:“半月后,会在双河镇举行考试。大家回去后记得抽时间复习功课,多了解一下农事。” “要考农事?” “不止农事,还有算数也要考核。为王府做事,总不能不懂计数。” “这……” “双河镇清河书坊有相关的书籍贩卖,可解大家疑问。” 孙秀才一听还要买书,顿觉苦矣。 饭都没得吃,哪有钱买书。 等其他人都离开,新来报名的人还未曾到达,他扭捏了片刻,终于鼓足了勇气喊住管事。 “我想问王府借粮,家中断粮,着实没办法了。不知是否可行?我一定想办法还粮食,若是考取王府差事,就从俸禄里面扣去。若是考不上,大不了我免费为王府做工三五月。” 万管事打量着孙秀才,脸皮够厚的,竟然有胆子开口问王府借粮食。 他来了点兴趣,“怎么想到问王府借粮?你就不怕吗?” 孙秀才一脸菜色,显然是饿了许久,脸上都挂不住肉。 他说道:“着实是没办法了,亲朋四邻都已经借遍。唯有斗胆问王府借粮。我有秀才功名,身家清白,王府不用担心我借粮不还,大不了扒了我的房。” “饿成这副模样,你家的破房子恐怕也值不了几个钱。也就地皮值点钱。” 孙秀才脸都绿了,房屋地皮是他唯一仅剩的一点固定资产。 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是万万不能卖的。 不过,他现在的状况,离着山穷水尽也不远了。 万管事才不理会他的感受,继续说道:“好歹你也是个秀才,日子怎么过成这副样子?能写能算,总能找口饭吃吧。” 还不是因为拉不下脸面。 孙秀才一脸尴尬,不好意思说自己如何从一个富农子弟沦落到四邻亲朋都看不起的地步。堂堂秀才,没得到尊重不说,还被嫌弃。 哎! 都怪这世道,秀才不值钱。 卷惨了! 早一百年,秀才都能做官。 如今的秀才连做官的边都摸不到。 若非揭不开锅,又没信心继续科举,他是不会来应征王府的差事。功名利禄之心,他不比其他读书人少。 万管事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 “这样吧,我可以做主借你半袋粮食,也不收你利息。只要求你若是能考中,将来进了王府,用心办差,忠心为主,莫要三心二意。” 孙秀才大喜过望,躬身一拜,“多谢管事慷慨。” “此乃王爷恩典。” “是!这都是王爷的恩典。” 终于借到了粮食,还搭了农闲庄的顺风车前往双河镇。从双河镇回家可以走河道,更近一些。 无独有偶。 孙秀才不是唯一一个应征的同时还要找王府借粮的秀才。 这帮秀才脸皮真够厚实,胆子也真大。 也说明,这帮秀才是真穷。 要不是穷到无路可走,万万不会自绝前程,跑来应征王府差事。 要知道,如果履历上有过王府办差的经历,将来就算脱离王府重新走仕途,仕途也不会顺畅。 上官一看你的简历,咦,竟然在王府当过差,得仔细斟酌斟酌。万一恶心了宫里某个贵人,或是得罪了某个皇亲,得不偿失啊! 皇亲贵戚之间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这家和那家不对付,这王府和那王府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不用王府出来的官员。 这就是为什么,进了王府,就等于绝了仕途前程。 …… 刘珩翻阅报名者的简历,得知不少报名者竟然穷到揭不开锅,一个个饿得面无菜色,着实惊了一跳。 “怎么会如此穷困?” 读书人都穷成这鬼样子,普通百姓岂不是要吃野草树根。 “王爷明鉴,这些穷酸秀才都是不事生产,又拉不下脸面出门干活挣钱。毕竟是个秀才,还是得讲究点体面。” “已经饿到揭不开锅,还讲什么体面。吃饭事大。” “王爷误会了,对于读书人来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刘珩不认同,“人都快要饿死了,哪还管什么失节与否。只要不涉及到投敌叛国,为了吃饱必要的时候就该放是本王需要的人才。” “王爷的要求有点高,这年头读书本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承担地开销。能读书,家里都有点底子,何至于要出门干活。” “那这些秀才……” “这些只是不擅经营,或是脑袋愚笨,别人读一年,他得读三五年。读书时间越长,开销越大,自然就是越读越穷。” 章先生没体会过越读书越穷的生活。 但他认识很多贫寒学子,这些人未必一开始启蒙的时候家里就穷。多半都是读书到中途,家里才开始越发穷困。 都已经读了好些年,还指望着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当然不能因为家里一时困难就放弃读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读下去。 用后世的话说,这叫沉没成本太高,不敢放弃。 放弃,等于什么盼头都没有了。 不放弃,好歹还有点指望。 刘珩感慨道:“难怪世人都羡慕章先生,读书过程太顺利。不曾受过什么苦,也不曾为银钱担忧,就轻松考取功名出仕做官。” “可惜老夫的仕途就是个笑话。” 章先生自嘲一番。 他这个笑话,如此要为定王出谋划策。 他干起正事,“想要丰收,除了按照小叶子教的办法精耕细作,烧田杀虫,粪水浇灌庄稼外,最关键的还是要兴修水利。小叶子知道王爷手头紧张,兴修水利又耗资庞大,所以不曾提起这茬。 既然老夫为王爷总览全局,查漏补缺,就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水利一事必须尽早提上日程。两县封地,最大的优势就是双河镇边上的霞水,若能将霞水引来灌溉农田,至少能得几十万亩良田。” 刘珩头一下子就大了。 兴修水利说起来容易,办起来何止是耗资巨大。 历朝历代,兴修水利,都是大工程。甚至大到能够拖垮一个王朝的地步。 他也想修水利,想得良田百万亩,可是他没钱。 连启动工程的钱都没有,更别说后续工程。 水利一事一旦开工,就不能停下来,得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投入。 他唯有苦笑,“水利一事急不得,此事只能押后,还望先生理解。” “老夫自然能理解。老夫虽然不事生产,却也知道此事不易,耗资巨大。但,不能因为困难就忘了此事,将之束之高阁。老夫今日之所以提起此事,就是希望王爷心中能时时念着水利一事,有了财源切莫铺张浪费,节省点或许修水利的钱就有了。” 章先生善解人意,就是逼得太紧。 刘珩摇头苦笑,他才来几天啊,就给他加上层层压力。 不曾就藩的皇子,想象不到就藩有多困难。他现在是体会到了。 难怪皇子们都想留在京城,死活不肯就藩。撒泼打滚也不走。 京城多好啊,花花世界。每月每年到少府领爵禄,日子过得爽歪歪。偶尔还能进宫打点秋风。私下结交官员,还能捞一笔。 借着皇子身份,在京城做点生意,怎么着也比出京城就藩强多了。 就藩,意味着要操心这操心那……忙不完的事情。 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操心,就做个混吃等死的藩王,所有事情都交给 只是,这么做的下场,通常都不太好。盘剥太甚,必然会被御史弹劾。 皇帝开恩,一切好说。 皇帝不开恩,一切都不好说。 第111章 吃王府住王府 不能大兴水利,但可以考虑先修建池塘,以及小型水库。 池塘作用大啊,既可以蓄水,还能养鱼,种藕。 叶慈给出的建议是,五百亩一个池塘,万亩一个小型水库。 刘珩摇摇头。 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手头确是没那么多钱。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人吃马嚼每天都是天文数字。钱,必须省着点用。 两千亩一个池塘,十万亩一个小型水库,勉强可以做到。 叶慈不勉强。 只要肯投入钱粮修建书库和池塘,都是惠民工程,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眼下正值春耕,又是青黄不接的月份。等春耕一结束,就可以雇人挖池塘,修书库。争取夏天暴雨来之前能有一批池塘投入使用,到达蓄水的目的。给点工钱伙食,就能缓解农户家没饭吃的问题。” 这是叶慈的建议,刘珩欣然答应。 于是,借着王府仆从在乡村考察的时机,将雇人修建池塘水库的消息散布出去。 工钱不高,一天只有十文钱。 但是,管两顿饭。 当村民们听到管两顿饭的时候,下意识都咽了口口水,饿啊! 每年二三四月份,春夏交替的季节,就是俗称的青黄不接。 新粮刚刚种下,陈粮已经吃完。 别说没粮食,地里面连菜都没有几根。又不是后世有大棚蔬菜,别管天冷天热,只要想种就能种出来。 这年头,上至皇帝,下至乞丐,都是看天吃饭。 老天开眼,大家都能吃顿饱饭。 老天不开眼,别说饿肚子,吃都没得吃。 …… 上溪村,夏家一阵闹腾。 先是夏老汉从农闲庄赊了更多的大豆种子回来,外加两头骟过的小猪仔。 他婆娘好一阵哭闹,“人都不够吃,哪里还有粮食喂猪。” 夏老汉板着脸,“不喂猪,哪里有粪水浇地?靠家里这几口人,你能浇一亩地吗?没有粪水浇地,地贫,粮食产量低,人也吃不饱,土地缺肥更贫,产量一年一年更低……” 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想要产量高,什么老天开眼,遏制病虫害,都是因素之一。 地肥不肥,则决定了一亩地的产量上限。 同样的天气,同样的手段遏制病虫害,上等肥田,一亩能得三百斤粮食。下等贫田只得粮食一百五十斤。 实际上,差距还会更大。 “……只要辛苦这一年,待到年底猪仔养成了肥猪,不仅有了粪水,肥猪卖给农闲庄又是一笔收入。等到明年,日子就好过了。” 猪仔吃得多拉得也多,属于最佳农家肥,发酵几个月兑了水就能浇地。 刚拉出来的粪便,以及发酵后的粪水不能直接浇地,会把庄稼烧死。 夏老汉不仅要养猪,他还要烧地。 将家里头剩下的稻草麦秆全都撒到地里头,烧一天,空几天,就能耕作。有他带头,村里面好些人家都跟着一起烧地。 火能烧死虫卵蝗虫,这是常识。只不过以前大家没这意识,也舍不得家里那点柴火,翻新房顶需要大量的麦秆和稻草。而今,为了减少病虫害,再舍不得也要烧。 今年就这样,等到年底,秋收之后就要烧地,让虫卵无丝毫孵化的机会。 夏老汉一通折腾,他婆娘都绝望了,因着家里养了两头猪,伙食越发抠搜。 过去,好歹一天三顿,还能吃一顿半干半稀的米饭,配上没盐没味的酱菜,勉强能下饭。 而今…… 夏婆子天天哭穷,果断将三顿饭改成了两顿。 两顿就两顿吧,能吃饱就行。 可惜,不仅吃不饱,顿顿清汤寡水。 夏幺儿看着碗里两片面皮,干了半天的活,就吃这? 是要把人饿死吗? 再看桌上一碟黑乎乎的酱菜,外加一盘水煮青菜,半点油腥都见不到,顿时没了食欲。 这日子没发过了。 他当场就宣布,“我要去挖池塘修水库,我去吃王府。” 夏老汉轻蔑瞥了眼幺儿,他喝着面皮汤倒是有滋有味。 “你吃得了那个苦吗?” “再苦再累也总比在家里顿顿吃不饱,天天清汤寡水强多了。娘,咱们家没穷到这地步吧,就不能整点好吃的?” 夏家在村里头算是条件不错的家庭,他家如果穷到天天清汤寡水,连肉沫子都见不到,其他家岂不是天天没得吃,靠喝水就喝饱了。 夏婆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你爹,你大哥挣点钱容易啊。不得攒起来,将来给你成亲用,万一家里有个事也得花钱应急。别忘了家里还喂着两头猪,比人吃得还多。没饿死你就得谢天谢地。” 夏幺儿,“我明天就去应募,以后就住在工地吃在工地。我就不信王府开的伙食,还能比家里更差。” 他正是能吃能睡能长的年纪,天天这么清汤寡水,真的受不住。 必须反抗! 为了吃,他拼了。 反正,家里就算不养猪,伙食也是稀烂。 主要是,夏婆子不会弄吃的,厨艺令人一言难尽。 常有文学小说,说什么山野村夫做的家常菜多好吃多好吃,某某菜是平生吃过最好吃的,这里面99%都是文学夸张,根本就是胡扯。 为何? 一个人的厨艺好坏,饭菜要做得好吃,除了要有一点天赋外,更重要的是需要大量食材锻炼。 穷哈哈的地方,一年到头吃个三回肉,怎么锻炼厨艺? 舍不得放油,舍不得放盐,什么都水煮那一套,怎么锻炼厨艺? 一个厨子做鱼好吃,没有成百上千条鱼给他锻炼,能将厨艺锻炼出来吗? 一个厨子做五花肉好吃,没有几百上千斤的五花肉训练,达不到被人称赞厨艺的地步。 这是乡村穷哈哈地方能有的条件吗? 一个乡间婆子,既无大厨指导,也没有菜谱,还没有食材,家里无肉,还舍不得放盐放油,做出的饭菜能好吃到哪里去? 后世用电饭煲煮饭,无数人都煮不好。要么水少了,米饭硬邦邦,煮成了夹生饭。 要么水多了,米饭倒是熟了,就是水垮垮,不确定到底是干饭还是稀饭。 用电饭煲煮饭,一年年的下来都煮不好。用柴火灶煮饭,那不得将房顶给烧了吗?房子都烧起来,饭还能吃? 所以,不要迷信乡野村妇能做出正宗好吃的家常菜。没那条件,没有足够的食材,锻炼不出乡村大厨。 就算是在后世,广大农村,有了各种做菜视频,各种菜谱,食材管够,能称得上厨艺好的人也是极少的。大部分人,只能说做出的饭菜能吃,勉强入口。 绝大部分农村家庭桌上的饭菜口味,都是一言难尽。 夏幺儿对于自家老娘抠搜,以及一言难尽的厨艺再也无法忍受。 他是认真的。 第二天,天都没亮他就走了。 他去给王府干活,吃王府,住王府。 虽然王府府邸还没影子,但是王府的班底已经架起来,散在两县封地。 他直接来到农闲庄报名。 吴庄头见他这么积极,很高兴啊。 “你大哥顺利度过试用期,如今算是庄子里正式工,有吃有喝还有工钱拿。你呢,也就适合下苦力,只要你肯好好干,将来未必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夏幺儿一听,高兴坏了。 “老吴,我真有机会更进一步?” “什么老吴,叫庄头。没大没小。” “嘿嘿嘿……”夏幺儿笑起来还挺憨厚。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经过,同村的年轻村妇小张氏。 “啧……” “你啧什么啧?”吴庄头严肃批评,“小张氏是庄子的雇工,你放尊重点。” “我是同情她。一个女人支撑一个家,不容易啊。好在她男人听说已经能下床,还能走几步,打骂她没过去那么厉害。” “她男人也不是个东西,靠女人养家还敢嚣张。” 八卦是人类流淌在血液里面,从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基因。 别管男人女人都爱八卦。 尤其是,小张氏在一群粗壮黄脸婆里面难得的容貌清秀,皮肤白皙,身段窈窕,更是人们八卦的对象。 夏幺儿盯着小张氏的背影瞧个没完。 吴庄头捶了他一下,“想婆娘了吗?那就学你大哥好好干活,别偷奸耍滑。看在你大哥的份上,只要你肯下力气好好干,将来自有机会给你。” 夏幺儿说道:“我要是娶了小张氏这样的婆娘,我天天宠着,绝对舍不得打骂。她男人就是孬种。” “你不会是看上了小张氏吧?那都是两个娃的娘,你可别乱来。会出人命的。” “庄头可别胡说,我只是想娶一个像小张氏一样漂亮温柔的女子。” “还是在做白日梦啊!” 夏幺儿不忿,他才不是做白日梦。 他都想好了,攒钱,将来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娶婆娘。绝对不听娘亲地安排。 就他老娘那眼光,那要求,算球了。 要壮实,能干活,听话,容貌得普通,丑一点都没关系。 瞧瞧,这是给亲儿子相看婚事吗? 他老娘就是嫉妒貌美的姑娘,整天说人家妖艳得很,嫉妒,都是嫉妒。 夏幺儿对他老娘的那点小心思,倒是看得十分明白。 他知道,村里面很多人都在说小张氏的闲话,他从不和那帮人同流合污,反而同情小张氏的遭遇,遇人不淑,可悲可叹。 不认识几个字的夏幺儿,倒是有一颗怜香惜玉的心。 “叔,你看我这模样,将来我再攒点钱,能不能娶个像小张氏那般贤惠的姑娘?” 瞧他嘴甜的,有求于人的时候,就叫叔。 无事的时候就叫老吴。 吴庄头又捶了他一下,臭小子,溜须拍马。 “你啊,难哦!” 这是实话。 夏幺儿鼻子都皱一起了。 “你家条件是不错,只是……” 夏婆子着实厉害了些,但凡心疼闺女的二父母都不肯将女儿嫁到夏家。 那种卖儿卖女的父母另当别论。 夏幺儿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才说道:“迟早是要分家的。” “你想分家可不那么容易。除非能说动你大哥,让你大哥带头。不过,就你大哥的老实脾气,怕是不敢。” 哎…… 这日子真没劲。 小张氏讲究,干净,长得又好看,没有偷偷摸摸的恶习,有时候叶慈会带着她做事。 她发现小张氏是个既聪明的人,只是跟着她做事几回,竟然已经认得几个字,还学会了写名字。 叶慈有心提拔小张氏,让她做个管事娘子。 没想到,小张氏竟然拒绝了,那摆手摇头的模样,好似提拔她会要了她的命一样。 “不是我不知好歹,实在是担心给东家惹来麻烦。” 叶慈笑了起来,“谁敢找我麻烦,你说说。” 小张氏难以启齿。 叶慈对她的情况略知一二,也猜到了她的顾虑,“你男人找我麻烦?信不信,我打断他的腿,让他继续在床上躺着。” “使不得,使不得。” “你好好想想吧,做了管事,工钱比现在高一倍。将来你的孩子说不定有机会免费读书。” “读书?” “庄子打算办个小学堂,管事家的孩子优先。” 第112章 中二青年欢乐多(二更) 张皇后派人送来银子,足足有两万两。 张家也派人送来了银子,没敢越过皇后娘娘,取了个吉利数,一万八千两。 堪称雪中送炭。 刘珩高兴坏了,有了这两笔银子,就可以解他燃眉之急,挖掘池塘水库的钱就有了。 张五郎和刘珩感情好,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我家老头子够偏心的,只给你送银子,我却一文钱都没有。好歹送几件新衣服,或是送几匹布也好啊!” “你现在是挣月俸的人,你怎么好意思还问家里要钱?”刘珩耻笑他。 张五郎理直气壮,“殿下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封地,还问皇后娘娘要钱。你都好意思要钱,我当然也好意思。不行,我现在就写信回家,让家里老头子也给我送点钱过来。” 刘珩:“……” 能这么对比吗? “本王的银子是用来发展封地。你的银子是用来吃喝玩乐。” “王爷可别说了,自从来到封地,我可是一天都没懈怠,鞋子都跑烂了两双。哎,你这封地啊,山里来山里去,翻过一座山又是一座山。地势平坦的地方也有,就是太少了。” 最近,张五郎也跟着跑了跑了广大乡村,清点人口,丈量土地,绘制地图。 张五郎曾跟着工部一位员外郎,学过绘制地图。据那位官员说,张五郎在这方面还有点天赋。 于是乎……、 手头缺乏人才的刘珩,就将张五郎赶出去熟悉地形地貌,绘制一张封地全貌图,有大用。 这件差事一时半会办不完,到目前为止,张五郎才绘制了五个乡镇的地图,鞋子都跑烂了,太苦了。 绘制地图就不是人干的事,尤其不是他这种习惯享受的纨绔子弟能干的事。 这不,特意跑回农闲庄,要打牙祭,开小灶,吃香喝辣。 用他的话说,得养点膘才有力气继续为王爷分忧。 蒋胖子得知他回来,嚷嚷着要做一个烧肥肠,还要来个烧鸭子。 张五郎挥舞着双手,兴奋啊,“别忘了猪头肉,猪尾巴,猪耳朵……各种下酒菜卤味都整一盘。我胃口大,再多都吃得下。将你们东家藏起来的腊肉香肠腊鸡腊鱼都整起来。” “腊肉香肠风鸡真没剩下多少。双河镇那边采购了几回,都是南来北往的客商吃上瘾了。不仅腊味即将清空,就连豆腐乳,风干豆豉,咸菜,萝卜干……一切容易携带又容易保存的食物,那帮客商是一点都不客气,有多少买多少。要不是东家多了个心眼,现在库房都被人清空了。” 张五郎砸吧嘴,“去年的时候,见你们东家整天折腾这个折腾那个,我还以为她是瞎折腾,那玩意能值几个钱啊。没想到,你们东家折腾出来的小零嘴,竟然还挺受欢迎。” “张公子说出这话,就知道你不了解外面的情况,或者说张公子没有从北到南走一趟。休说南边人口稠密之地,吃饭住宿自然是很方便。 可是,绝大部分地方,人口稀少,几十里上百里甚至几百里都找不到一处吃饭打尖的店,几天见不到一户人家都属正常。 不能因为没有店家,就不吃饭吧。怎么办?我们东家出售的‘小零嘴’可就派上了大用场。单说萝卜干,用盐腌制,还裹上了辣子香料,在野外只需生火煮饭,就着萝卜干就能吃三大碗。” 盐是必需品,人得吃盐才有力气。 尤其是是长期在野外,走南闯北的客商更需要重口味饭菜。 口味重,耐储存,能下饭的腊味,酱菜,豆豉,萝卜干之类的物品,就成为了首选佳肴。 比起没滋没味的炒米,炒面,不敢说好吃一百倍,至少好吃十倍。 没法生火做饭的时候,萝卜干还能当个小零嘴解馋,吃进肚子里舒坦。 要是不嫌豆豉太咸,舀一碗豆豉吃,岂不美滋滋。 还有腊肉香肠,切片在油锅里煎一遍,即便是大热天,都可以存放数日,随时可以拿出来吃,解馋又解饿。 种种原因,造成农闲庄出品的半加工农产品极受欢迎,通过双河镇码头那些南来北往的船只,逐渐传播开,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双河镇有一家农闲庄,专门制作出售各类干粮,物美价廉,用料十足,舍得放盐。 舍得放盐,是这个年代对菜品好坏的最大褒奖。 吃盐不易,就像百姓买个铁锅至少需要一年积蓄一个道理。 盐铁专卖,层层分包,到了百姓手里头的盐不便宜,人又必须吃盐。以至于盐,成为了一个开销较大的必需品。 张五郎半点不客气,自个跑到库房,装了一盆萝卜干,咬得嘎嘣脆。 他和蒋胖子唠嗑,“别说,你们家的萝卜干的确好吃,比起京城酱菜铺子卖得要好吃。” “那是!也不看看单单一个萝卜干,就放了多少香料进去。外面卖的萝卜干,只有盐味,最多再放点辣子,可没有香料。” “还是你们东家大手笔。小小萝卜干也舍得放香料。” “我们东家说了,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打出名气和招牌。现在外面那些不差钱的客商,只认我们农闲庄的牌子。” “岂不是卖得很贵?” “不贵不贵,也就比市场价多出个两成而已。” “才两成,的确不贵。”张五郎很认可这个价格。 如果他也需要长期在野外赶路,他肯定也会认定农闲庄的腊味酱菜,别家的统统不要。 单就舍得放香料,又嘎嘣脆的萝卜干,就已经胜过千千万万家酱菜铺。 他胃口好,一口接着一口吃。 光吃萝卜干还不过瘾,又去装了一碗豆豉。 豆豉分两种,一种熏干豆豉,放个两三年都不成问题,就是水分没了后特别咸,用来炒豆豉蒜苗回锅肉,那是极好的,简直是美味。 还有一种豆豉,不用熏干,做好后直接裝坛子储存,可以放置半年。从冬天一直到夏天。 “蒋胖子,今儿再来一盘豆豉回锅肉,加蒜苗炒。不用小青椒。” “你想吃小青椒,这季节也没得吃。” “你们东家不是在地窖里面存了点青椒吗?去年我可是亲眼看见。” “早就被人买走了。尝试了几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冬天储存青椒的办法,结果自个没吃几顿,就被人买光了。双河镇那帮客商狗鼻子特灵,闻着味跑来,缠着我们东家嚷嚷买青椒。 很多菜离开了青椒就缺点味,而且冬天来一盆青椒肉丝那可是实力象征。知道那帮开饭馆的人出多少钱问我们东家购买青椒吗?” “多少?”张五郎也就随口一问。 蒋胖子嘿嘿一笑,“五百文一斤。开了年,价钱直接翻到一两银子一斤。” 我靠! 张五郎不事生产,却也知道五百文一斤那是天价,就为了大冬天能吃上青椒,象征实力,就花这么多钱?至于吗? 更夸张的是,过了年,冬储青椒竟然还能卖到一两银子一斤。 特么的…… 他悄声问道:“你们东家赚疯了吧?” 蒋胖子嘿嘿嘿,笑而不语。 张五郎竖起大拇指,“你们东家才是真正生财有道。我得和王爷好生说说,赶紧抱住这条金大腿。想什么财源啊,只要抱住了叶姑娘的金大腿,财源不成问题。” 蒋胖子嘴角抽抽,“你可别乱说。我们东家是正经东家,没大腿给你抱。” “我又不抱,我让王爷抱去。他们将来是两口子,早两年抱大腿没区别。” 蒋胖子切了一声,“张公子别的不说,眼光倒是不错。说到生财有道,我们东家绝对是首屈一指。不用搞那些花名堂,做那些惹人眼热的生意,单就守着个庄子,种种田,也能玩出百般花样。” “那是!你们东家脑袋瓜子好使,比王爷的脑袋瓜子好使。” 张五郎吐槽刘珩,从不手软。 表兄弟,没那么见外。 蒋胖子摇摇头,“不一样,不一样。王爷脑子也好使,我们东家还有章先生亲口说的。不过,他们说王爷的脑子适合用在朝堂,在农业商业上面有点缺根筋。” 张五郎噗哈哈,大笑出声,“有道理有道理。要是没有叶姑娘为他出谋划策,我看他头发都要愁白了。” 他是半点不介意看刘珩的笑话。 刘珩循着笑声来了,他也是来蹭饭的。 新宅子那边的厨房也开火,给仆从们做饭。自从来到云霞山,刘珩就没在新宅子那边吃过一顿饭,餐餐都是在叶慈这边吃,顿顿都是蒋胖子掌厨。 蒋胖子摇身一变,成为定王的专属厨子。 “说什么这么高兴?”刘珩随口一问,就在张五郎边上坐下。 每次来到叶慈的地盘,蹭吃蹭喝额时候,他是一点王爷架子都没有。 拿起一双筷子,就和张五郎一起咬着萝卜干嘎嘣脆。 邓少通生怕自家王爷吃得太咸伤了身体,赶忙端来茶水。 他还和蒋胖子抱怨了两句,“你们东家可真舍得放盐,萝卜干和豆豉,都是泡在盐巴里面了吧。” 蒋胖子哈哈一笑,“我们东家豪爽,舍得放盐。” 邓少通哼了一声,又提醒刘珩,“王爷少吃点,这些小零嘴都太咸了。下苦力的吃合适。” “本王虽然没下苦力,偶尔吃点重口味无妨。有小叶子在,本王的身体早晚都有痊愈的一天。自从来了这,本王的睡眠都好了许多,吃什么都香。” 说完,又是一口萝卜干。 他还不忘使唤张五郎,“吃完这一顿,明儿一早就赶紧出发勘探地形,绘制地图。” 张五郎顿时就不答应了,“皇帝都不差饿兵,王爷未免太苛刻了些。我今日才回来,你好歹让我歇息个三五天。” “时间不等人,本王等着你的地图开工修建水库池塘。” “又不是两县地盘同时开工,这不得从云霞山开始嘛。反正明儿说什么我也不走,至少得让我休整两天。长这么大,就没走过这么多路,我腿都肿了。” 纨绔公子张五郎,这些天的确吃了不少苦。 能吃苦就好! 刘珩低头看了眼他的腿,隔着裤腿,什么都看不见。 “肿了吗?本王没看见。最多休整两天,必须尽快将地图绘制完毕。” 官府现有的地图,十分粗糙,且不完整,还有缺漏以及大量的错误。 靠着现有的地图做事,非得撞得头破血流不可。 哦! 张五郎勉强答应下来,他眼珠子一转,“蒋胖子,你们东家人呢?今天怎么没见到她人?” 蒋胖子看了眼天色,“这会东家应该正在埋头赶功课吧。她偷了几天懒,今天一大早就被章先生给逮住了。” 啊? 哈哈哈…… 张五郎太欢乐了。没想到叶慈也有今天! 不像他,已经好多年没做过功课,没被夫子荼毒。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完成,继续码字为明天的更新努力。 第113章 开张做买卖 为了应付功课,叶慈开动脑筋,发挥聪明才智,来一个左右手同时开工。 章先生担心叶慈摸鱼,时不时张望一眼。 咦? “你还有这门手艺。” 左右手同时写字,写的内容还不一样。 这得多聪明的脑瓜子才能做到啊。偏偏这股聪明劲不肯用在功课上,整天就想着怎么逃课,怎么以最省事的办法将功课应付过去。 “义父小瞧我了。我可是天天练习画符,而且要画得别人不认识不能勘破真相的地步,这不,左手就练出来了。” “你师父青云子知道你有这本事吗?” “当然知道。我这一手就是跟师父学的。我师父画的比我好看多了。” “那是。你写字都写成了鬼画符,画符岂不是鬼都认不出来。” 叶慈:“……” 太心塞了! 章先生又说道:“既然你这么有本事,每天大字多一倍设,把左右手都练练。” “啊?不要啊!” 叶慈后悔了,不该显摆。这不,被收拾了吧! 赶在饭点前,总算将几天的功课给写完了,累得她前胸贴后背,她要吃三碗米饭补充耗尽的能量。 张五郎一见她,就要取消她。 等他刚一开口,叶慈就指着他说道:“不许笑,不然下次不让蒋胖子给做饭吃。” 张五郎将想说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差点憋死他。 刘珩则是一脸笑眯眯,主动送上茶水,“累了吧,先喝口热茶。不用理会五郎,他就是嘴欠。” 张五郎:“……” 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有了女人就不要兄弟。 真正是令人不齿。 哼! 他咬萝卜干泄愤。 叶慈喝了热茶,又灌了两口热汤,胃里面暖暖的可舒服了,又有了精神,还可以再战斗几个时辰。 “趁着今日都在,有个买卖和你们说一声。若想入股,千万不要错过。” “叶姑娘的买卖烫手吗?”张五郎总归管不住嘴巴。 叶慈哈哈一笑,“有点烫手。但这门生意只要操作得好,王府的财源不仅能解决,双河镇税吏钞关也一并给解决了。” “哦,赶紧说说看,什么买卖还有这么多好处。” 就连刘珩有竖起耳朵,“真要有你说的那么好,本王绝不吝啬钱财。” 叶慈喝了口热茶,“我们办钱庄吧!” 咦? 钱庄吗? 众人不复一开始的兴奋,反倒是面面相觑。 张五郎率先问道:“放高利贷,搞印子钱?叶姑娘,这可是损阴德的。虽说咱们远离京城,难保地方上的巡察御史奉命盯着王爷,钱庄一旦开起来,御史上本,什么都瞒不住。届时,朝堂汹涌,王爷会吃挂落的。” 皇亲国戚做钱庄生意的不少。 但明面上是一个都没有。 要做这门生意,都是偷偷来,找个代理人。至少要确保表面上查不到自己头上。 叶慈却摇头,“我说的钱庄生意,不做高利贷,也不搞印子钱。把人逼得家破人亡才肯罢手,这种赚钱方式看似很牛,实则下乘,长久不了。” “不放高利贷,如何赚钱?” 叶慈白了对方一眼,“我只要比市场利息低五成,不利滚利,信不信高利贷钱庄的生意转眼就得破产。当然,咱们没那么多本钱,不可能一开张就和天底下的钱庄的打擂台。 我的想法是,先在王爷的封地,将钱庄办起来,之后再想办法扩张到其他地方。这门生意,还可以拿出一部分股份,吸纳各大商家投钱入股。 王爷这边,可否以码头钞关入股?如此一来,钱庄不收王爷一文钱的银子,却能给你百分之四十以上的股份。” 刘珩可不是好忽悠的。 如今,他化身死要钱,说道:“百分之四十太少了,本王要百分之五十五。本王虽然不懂经营,却也知道股份超过一半,才能做到说了算。 而且,这个钱庄一旦开张营业,必然会成为天下同行的眼中钉肉中刺。没有本王的名义压着,没有本王的亲兵护卫着,钱庄怕是撑不过头半年,就会被人弄死。但,只要过了头半年,在本王封地内站稳脚跟,想要整垮钱庄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五郎拍手大笑,“王爷言之有理。难怪叶姑娘过去从未想过沾染钱庄业务,也不曾到双河镇上开那惹眼的铺子,由此可见你也清楚自己没靠山,很多生意做不得。如今,你拉着王爷扯大旗,狐假虎威,可不能坑我们。” 叶慈也没否认,过去的确是因为没有靠山,很多事情没法办,所以她老实做个种田娘子。 现在嘛,被张五郎拆穿了目的,她坦然面对。 叶慈也是个干脆的人,“可以给王爷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但王爷还需要投钱进来。另外,以钞关入股,钞关收入就需得进入钱庄账上,之后分红。 为拉拢钞关税吏,做到平稳过度,熟手当差,我的意见分点红利给这群人。不用给股份,只需承诺多少商税抽取多少红利给他们。 王爷来了这边这么长时间,肯定一直有在关注码头钞关税收,偷税漏税可不少。我的办法,王爷只需杀一只鸡儆猴,一手打一手拉拢就能将钞关税吏掌握在手中。 而且,有了光明正大分润红利的好处,这帮税吏定然瞪大了眼睛,盯着河面上过往的所有船只,来往的所有商家。 过去,很多大商户经过双河镇只需小小贿赂,就不用缴税。更别提带有‘官’字的商船,从来都是嚣张跋扈,从不知缴税为何物。然而,本朝可没有哪条祖制律法规定皇亲国戚的船只跑买卖不用上税。 而且,有了钱之后,可以组织一支税兵。税兵数量,可以是一百,也可以是一千,甚至五千一万,只要养得起都行。 反正不记录在王府名下,就不算王府亲兵,就没有违背朝廷律例。就算有人捅到朝廷遭到弹劾,王爷也可以借口收税开源为由,搪塞过去。能搪塞多久是多久,总比王府亲兵超员被人盯上更安全。” 她话音一落,一桌子人全都安静下来。 张五郎同刘珩互相交换眼神,眨巴眨巴,显得格外激动。 章先生捋着胡须,沉默片刻率先说道:“老夫不懂经济账,但,小叶子提出的税兵,堪称神来之笔,值得一试。税兵有钱养着,再加以训练,就是可战之兵。 当然,老夫不是鼓动王爷拥兵自重,而是至少得有自保的能力。王爷名下的亲兵,着实少了些。护卫王府府邸还行,一旦封地出现乱子,那点兵可不够用。税兵就是一个补充,还能将封地内的泼皮混混一网打尽,以免祸害地方。” 刘珩轻轻敲击桌面,“如此说来,这个钱庄得尽快开起来才行。” 他看着叶慈,郑重说道:“本王答应你,以钞关税收入股,另外再加五万两银子。不知小叶子打算出多少钱?” 众人纷纷盯着叶慈,都想知道这个小富婆到底多有钱。 叶慈轻咳一声,“我人小又穷,手头上也没多少钱。我也出五万两白银。” 张五郎一听五万两,顿时羡慕得不要不要,“你比我有钱。我堂堂张家公子,手头上的钱竟然还不够叶姑娘的零头。” 哎,好惨一男的。 人家小姑娘一个,几年时间竟然能攒这么多钱。 刘珩果然钻井钱眼里,“小叶子只出五万两本金,拿不到多少股份哦。” “老夫这里还有三万两,全给小叶子参股。八万两,王爷可满意?”章先生果然力挺叶慈。 刘珩似笑非笑。 现在,这个钱庄他占据了大头,他就没打算小打小闹。以钞关收入入股,开张就要来个彩头,本金自然是越多越好。扼守河道码头,没道理钱庄生意做不起来。 大宗商品的交割,用金银结算不仅笨重不方便,而且极为危险。 一两银子就真的是一两的重量,一千两银子得多重?上万两的买卖,得带多少斤的银子上路?肯定不安全啊。 若是有靠谱的钱庄开展通兑,承兑,汇兑业务,必然大受欢迎。 叶慈设想中的钱庄,一开始肯定做不了通兑,汇兑业务。但可以做承兑业务,做储蓄借贷业务。 一步一步发展,把基础扎牢,把名声打出去。 叶慈琢磨了一下,“我再加两万两,凑个十万两入股。我要30%的股份。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我的意见是对外招募,将两县封地内有实力没实力全都一网打尽。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作价二十万两,十两一股,共计两万股。以防有人独吞,一人购买股份不超过五百股。” 刘珩点点头,可以这么操作。 “我呢,我呢?” 张五郎似乎后知后觉,这么大的买卖,他不能错过啊! 叶慈就问他:“你有多少钱?大不了我和王爷各自分点股份给你。” 刘珩也说道:“你要是能拿出两万两,不用小叶子分润股份,本王让给你百分之二的股份。” 两万两? 要他老命啰。 他问道:“能不能便宜点?” 刘珩呵呵一笑,“还没睡醒吗?”都已经这会了,竟然还在做白日梦。 张五郎一脸郁卒,“我没钱,但是我可以问家里要。只是,王爷看在我们表兄弟的份上,两万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能不能多给点股份。好歹也让我多赚点零花钱。” 刘珩冲他一乐,“你认为可能吗?” “只要王爷点头……” “两万两,最多给你百分之三。错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过期不候。” 刘珩拍板,张五郎心知肚明这是低价。 他的脑子里就开始琢磨起来怎么从家里搞钱。 老头子那里肯定没指望,不骂他一顿算是客气的。只能问老母亲要钱,母亲最疼他,而且家里当家人也是母亲。母亲手里不差钱,肯定愿意支持他吧!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张五郎此刻就有这么一个感受。 他就好奇啊,“叶姑娘,你到底怎么攒的钱?你才多大年纪,怎么这么有钱?” 叶慈一乐,“因为我是善财童子啊!我做的买卖长期固定又稳妥。” “可是,没道理这么段时间攒下这么多钱。”张五郎还是想不通。 叶慈笑着说道:“我本人几乎没什么额外开销,当然能攒钱。你见我可曾穿金戴银,可曾天天绫罗绸缎? 你们挣得多,却攒不下钱,是因为你们花的也多。 今儿买个玉扣,几十两一百两。明日喝个花酒打赏美人几百两。后日看到奇珍异石几百两几千两……这还能攒下钱,那你们赚得可真多。” ------题外话------ 被叫家长了。 一大早就被叫到学校,,忙到下午才回家。 到现在头还在痛。 时常问自己,养个不省心的孩子图啥?图死得早?图心口痛?图娃气人本事杠杠的? 难怪这年头大家都不想谈恋爱也不想结婚。 第114章 叶慈的金手指(二更) 钱之明,负责勘探建造的差事。 他本是工部官员,因为党争,成为被抛弃的棋子。 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到定王府做事,成为王府属官,做了个专职工房差事的员外郎。 叶慈手一圈,在临近双河镇的地方,为王府圈了一块地,用作王府府邸修建。 钱之明带着工匠们勘探地形地貌,的确是一个适合建房子的地方。 一旦王府建起来,双河镇依靠码头,将成为封地最大的城池,超越两县县城。 第一批工程款到位,选了个黄道吉日,开工! 铁锹往下挖,挖挖挖…… 哇靠! 出矿了! 王府选址竟然出矿了。 钱之明不敢耽误,第一时间命人封锁消息,将工地圈起来不得任何人靠近。同时,带着矿产样品急急忙忙赶回农闲庄面见定王刘珩。 “什么?王府选址挖出了矿?” 要不要这么疯狂?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刘珩激动坏了,“什么矿?可有勘定?” 钱之明砸吧嘴巴,小心翼翼说道:“铜矿!下官经验不足,无法勘定矿产储量有多少,具体能开采多少铜矿。此事要如何处理,还请王爷明示。” “铜矿啊!” 他奶奶个腿,这都是钱啊! 有了铜矿,就可以开采铸造铜钱。 钱钱钱,是他目前最需要的资源。 真是,刚瞌睡就来了枕头。 正在发愁后续资金怎么搞,就挖出了矿。 “哈哈哈……” 刘珩止不住大笑出声。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一众王府属官纷纷喜笑颜开。 刘珩摆摆手,现在还不是真正开心的时候。 他问钱之明,“铜矿质量,以你看如何?” 钱之明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他太激动了。他小声说道:“依着下官的见识,应是上等矿。” 也就是说矿石杂质含量少,铜矿品质高,无论是开采还是冶炼既省时又省力。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财源。 有王府属官小声嘀咕了一句,“叶姑娘随手一指,就能挖出矿?这哪是天煞孤星,分明是福星啊!” 对啊! 别忘了,那地方是叶慈随手一圈,圈来修建王府府邸的地方,几铁锹下去就挖出来矿,谁能信? 可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一点逻辑都不讲究,现实果然魔幻。 关键是,武清县几百年上千年,都不曾听说出过矿,世人皆当此地是个贫瘠地方,山多地凭。若非有一条霞水横穿而过,这地方就是人嫌狗厌的穷山恶水。 竟然出矿了! 王府属官们都很激动,有人就指着墙上不那么准确的舆图,“王爷,不如再让叶姑娘圈个地方。反正,挖出了矿,之前那地方肯定不能用来修建王府。” 一个个眼神火热。 随手一圈,就能圈出一个矿产,这等逆天气运,简直是神迹。 这帮属官,未尝没有再验证一下叶慈金手指的想法。 万一,她随便一指,又挖出了矿…… 如今看来,这个武清县并非资源匮乏,而是过去的人们根本就没发现自家土地 刘珩都懵逼了。 大家未免太贪心了吧! “本地发现铜矿,此事必须禀报朝廷,禀报父皇母后。” 刘珩很快冷静下来。 盐铁官营,矿产也归朝廷。 不过,矿产是在他的封地上发现,他吃不了独食,朝廷也不能吃独食。 “王爷说的是,往朝廷报喜这是应有之意。顺便让朝廷派遣资深官员前来勘探矿产,定下开采计划。” “往朝廷报喜一事,等派人确定矿产一事,尔等斟酌着办。本王先去给章先生报喜,再和叶姑娘商量一二。另外派人召回张统领,由他统帅王府亲兵前往矿场警戒封锁。此间事,尔等记得守口如瓶。朝廷旨意未下来之前,不可对外宣扬。” 一听到叶慈的名字,一众属官都很激动。不忘提醒定王,别忘了带上舆图,让叶姑娘再为王府选个地址。 “啥玩意?竟然挖出了矿,还是铜矿?” 叶慈正啃着鸡腿,手指上沾染了油脂,看她吃得香喷喷的样子,鸡腿一定很好吃。 她被吓了一跳,手里头的鸡腿差点没拿稳。 她都懵逼了,“王府工地竟然挖出了矿?不能吧,王爷可曾亲眼见到?不曾听说武清县产矿。这地方要是有矿,何至于这么穷。” 一块矿石样品就放在桌上。 “钱之明带回来的样品,理应没有假。不过,你说得对,此事事关重大,本王必须亲自前往。小叶子,可有兴趣?这可是你找出来的矿,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看?” 叶慈一口气啃完了鸡腿,洗干净手。 “这事是真的,真有矿,你没哄我?” “这么大的事我岂能哄骗你。等确定了矿产,就要往朝廷上报。此等大事,岂能儿戏。若是闹了个乌龙,朝廷问罪本王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能啊!我就是随手一圈地,怎么就挖出了矿。” 叶慈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她要是早知道自己有这本事,干什么不好,天天苦哈哈守着个田庄赚取辛苦钱。 她懵着。 章先生却捋着胡须做深思状。 刘珩悄声问道:“此事,先生如何看待?” 章先生再三确认,“果真是从王府工地挖出来的矿?” “正是!修建王府府邸,地基挖得深,足有几仗深。万万没想到,地基时不走漏风声。” 出矿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反正能瞒几天是几天。 章先生的目光朝叶慈看去,见对方还处于震惊懵逼的状态中,不由得笑起来。 他对刘珩说道:“当年为她批命的野道士,果然有眼无珠。叶家听信一个野道士的话,放弃明珠,等这方消息传回京城,怕是会悔得肠子都青了。叶慈为王府选址,随手圈地一事,之前不曾封口也不曾刻意混淆视听,此事显然瞒不住人。也不知消息传到京城,会引起何种波动,宫里对待你和叶慈的态度,或许会有改变。” 刘珩郑重说道:“她是本王未婚妻,定王府未来王妃,此事任谁也改变不了。若是父皇插手此事,本王绝不会坐以待毙。” 章先生将声音压得更低,“要么让小叶子成为真正点石成金的福星,压过天煞孤星的名声,运作一番,叫世人不敢再轻视她。要么从一开始就不承认福星这个名声,继续维持天煞孤星的名声。 而今这种不上不下的情况,其实最糟糕。一会说她是天煞孤星,一会又说她是福星,这么搞可不行。口径必须统一,只能有一个名声。” “她自然是福星。” “王爷可要想好了。” “本王想清楚了。她已经背负了十几年天煞孤星的名声,不能再继续背负下去。本王亏欠她,这一回就让本王帮她扭转世人的看法。” “如此也好!小叶子嫁给你不亏。” “本来就不亏。” 本王可是难得的良人,虽然叶慈从来都没承认过,可也没有明显抗拒啊。 “你们嘀嘀咕咕讨论什么?当我的面说悄悄话,很不应该啊。”叶慈回过神来,又想吃鸡腿了。 刘珩笑着对她说道:“明日一早,我们结伴前往工地视察,亲眼确定矿产。不过,工地挖出了矿,建房子一事就只能另外选址。此事还需小叶子帮忙。 “还帮?我又不懂阳宅风水。” “本王说了,这些本王不在意。只要是你指定的地方,一定风水极佳。” 这马屁拍的…… 叶慈看着舆图,她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建房子好。 算了,闭着眼睛随便圈地吧。 她果然闭上眼睛,在舆图上瞎划一通,。睁开眼睛那一刻,就是她的选址。 这回的地址,竟然在凤仪县,离着凤仪县县城不算远,也就四五十里吧。就是,周围都是山。 “这么荒僻的地方修建王府府邸,恐怕不行。你还是派专业的人另外选址。” 叶慈难得有点心虚。 把王府修到山沟沟里面去,这太不合适了。 刘珩却铁了心,“不用另外选址。你定的地址很好,不扰民,不用另外从民众手中圈地。” 定了地址,等忙过这段时间,就派人去勘定地形地貌。 叶慈张张嘴,哎,头痛。 次日…… 一大早,王府车马出动。 叶慈沾回光,坐上头等马车。 “真宽敞!” “你有钱为何不置办好一点的马车?” “没必要。山区养这么好的马太打眼,我又是小姑娘,容易遭人惦记。” 叶慈很有自知之明,对于人心好坏的认知也足够清晰。 一个人起歹心,或许就是那么一瞬间。 赶路,前往工地。 经过封锁线,进入中心点,裸露在外的铜矿石,就在深坑 “果然是铜矿!能否确认 “怕是难办。需得工部派人过来。” 朝廷工部,以及少府,才有专业的矿产勘探人员,以及经年老矿工。 钱之明对于矿产这一块,也是在工部当差的时候学了点皮毛,不足以承担专业的工作。 “再往下挖一挖,如果是个浅矿,穷矿,上不上报朝廷都没所谓。但,若是个富矿,就必须上报朝廷。” 第115章 这门婚事废掉吧 定王封地挖出矿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得,飞回了京城。 群臣:“……” 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定王的运气未免有点逆天,这是霉运走多了开始转运了吗? 张皇后:“哈哈哈……苍天有眼。” 薛贵妃:“苍天无眼,怎就让刘珩封地挖出了矿。莫非他一早就知道武清县有矿,却隐瞒不报,直到现在?” 元康帝心情有点复杂。 铜矿样品就放在他的面前,最原始的铜矿,还不曾冶炼。 “陛下,定王上奏,请朝廷派遣工部少府有司衙门前往实地勘探。” 方内监小心翼翼说着,又将刘珩的奏本放在桌面一角。元康帝只需抬手就能拿到。 元康帝面无表情,无悲无喜。 他翻看奏本飞快扫了眼内容,百分之八十的内容都是在拍马屁,什么皇恩浩荡,什么国泰民安……诸如此类老生常谈的玩意。 “估摸着,这份奏本章安之替他润过笔。” 文采着实华丽。 方内监当即说道,“章安之如今是叶慈的义父,此事发生在赐婚之前。” “朕看金吾卫报上来的消息,发现矿产的地方,原本是王府府邸工地,还是叶慈选的地方。” “正是!详细情况应该是,叶慈随手在舆图上圈了一块地,开工没几天,竟然就挖出了铜矿。如今很多人都在议论此事,说叶慈恐怕不是天煞孤星,而是福星降临。当年的野道士有眼无珠,批命批错了。” “依朕看来,未必是批错了。前面十几年天煞孤星,后面转了运势就成了福星。” 这转变未免太大了些。 “似乎定王殿下同叶慈在一起之后,这两人倒是互惠互利,运势皆有所好转。” 方内监此话很内涵。 可以认为是两人天造地设的一对,也可以认为这两人在一起恐对皇权有危害。如何理解,全凭当事人的心意。 元康帝面色沉了沉。 “朕记得,老三是去年开春的时候去的云霞山,那会太医怎么说来着?” “病入膏肓,随时都有可能……尽人事听天命。皇后娘娘无法可想,这才听了钦天监的建议,打算以邪克邪,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了好转。” 一切的一切,都始于叶慈。 元康帝蹙眉,“难不成这个叶慈,真有些鬼名堂?” “金吾卫做了调查,叶慈身上并无异常情况,也不曾发生过手指一点就发现矿产的神迹。前头几年她老实跟着青云子学道,后面开始收拾田庄,正正经经种田。双河镇那地方,她和人合伙开了个书坊,外加一个货栈,并无其他举措。” 方内监说这些,就证明叶慈里里外外,包括身边的人,早就被调查得一清二楚,祖宗八代的事情都瞒不住人。 要说叶慈小小年纪有点牛逼,就懂经营之道,可以认为是青云子教导得好。 毕竟…… 道宗一脉的臭道士们,虽然言语上对青云子颇有不满,但都承认青云子是有真本事的人。 这个本事,不限于道法炼丹,好包括人情世故诸如此类。 武清县发现铜矿,此事值得高兴。 朝廷没钱,少府缺钱,有了新发现的铜矿,倒是能解决点问题,增加钱粮收入。 只是…… 为何铜矿会出现在武清县? 为何叶慈随手一指,就能点石成金? 历史上,武清县从未发掘过任何矿产资源,世人眼里那就是个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若非有个双河镇,又有天然优质码头给了一条出路,很多人一辈子恐怕都没听说过这地名。 元康帝吩咐道:“让工部户部协同少府,商量一个章程出来。矿产出现在武清县,理应分润给定王。如何分润,可以参考成例。另,着金吾卫严密监控市井流言,尤其是关于叶慈的流言。” “陛下是担心?” “朕什么都不担心。而是有人恐怕会借着叶慈这桩事,造一个神迹出来。区区凡人,何来神迹可言,简直是妖言惑众。密切关注定王封地大小动静,尤其是叶慈。” 元康帝不曾见过叶慈,对于这个未来儿媳妇没啥关注点。但,这一回,他给予了叶慈前所未有的高度关注。 随手一圈,就能圈出一个铜矿,任谁也不能等闲视之。 这是现实版的点石成金,怎么关注都不过分。 尤其是在金银铜作为货币交易的这个年代,一个富裕铜矿的价值,难以估量。 等于是直接给朝廷送钱。 善财童子,名不虚传。 …… 刘璞气了个半死。 自从刘珩出京就藩,他是越发春风得意,手底下笼络了一批请客谋士,就差明着和官员们私下来往。 有了谋士从旁协助,他也开始学着擅做主张,而不是事事都请示薛贵妃。 “……老三真够奸诈。本殿下怀疑老三早就知道武清县地底下埋着矿产,否则如何解释他主动要求武清县那个穷山沟做为封地。本殿下可不曾记得他是个大度的人。这分明是一场算计,父皇为何玖看不清楚,竟然还要下旨嘉奖,还要和他分润。老三有了钱,将来如何制得了他。” 刘璞又气又急,更多的则是羡慕嫉妒恨。 他是真羡慕,真嫉妒。 为什么不是他发现矿产,为什么武清县不是他的封地。 越想越火大,越想越认定自己的判断,这一切都是刘珩的阴谋。 但是…… 眼下群臣齐欢乐的时候,要如何做,才能捅破刘珩的阴谋,却不至于触怒父皇。 谋士给他出了个主意,“殿下可以从定王未婚妻着手。” “你是说叶慈?” “正是。她本是天煞孤星,如今竟然传出随手一指就能点石成金的谣言,还说她是天将福星,这分明就是妖言惑众。 一个人,一个正常的小姑娘,又怎么可能有点石成金的本事。此事,分明是定王一手炮制,要为叶慈洗清天煞孤星的名声。殿下可以就定王包藏祸心,蛊惑人心为由,安排御史弹劾。” 刘璞闻言,连连点头。 谋士出的主意,正和他意。 不给刘珩一点颜色看看,他先得气死不可。 刘珩妄想靠着一个铜矿翻身,那是万万不行的。必须钉死了他。 御史地弹劾还没开始,市井传言越演越烈,越传越夸张。 竟然有人说叶慈是天女下凡,故而才能展现神迹。 至于为何野道士批命她是天煞孤星,叶家为何一年年败落下去,皆因为叶家庙下,容不下这位天女。 天女投错了胎,本该投到三代富贵人家,却不料出了点差错投生到苏氏肚子里,误了天女整整十几年大好时光。 如今,幸好遇见定王殿下,笼罩在天女周身的晦气一散八里,终于开了天眼。用眼睛随意一看,就知道哪里有矿,哪里没有矿。 这番说法分明是混淆视听,真正的妖言惑众。 别说金吾卫紧张起来,就连张家都紧张起来,开始安排人弹压关于叶慈的流言蜚语。 “张家竟然主动压制传言?” 元康帝得到消息,表情有些错愕。 方内监轻声说道:“莫非,这不是张家做的?” 元康帝轻轻敲击桌面,“是谁散播天女谣言不重要。朕没想到啊,一个叶慈,一个铜矿,竟然掀起了如此大的风浪。还真是……” 他笑了,笑得又冷又冽。 方内监太熟悉这个笑容,这是要杀人的节奏。 次日,早朝,就有御史上本弹劾定王刘珩炮制谣言,蛊惑人心。同时弹劾鼎旺未婚妻叶慈,说她是不祥之人,未免人心动荡,为求国朝稳定,竟然请旨处死叶慈。 有人带头弹劾,后面陆续有人站出来要求严惩定王,严惩定王未婚妻刘珩。 元康帝始终没有表态,冷漠地看着张氏一党同御史们唇枪舌战。 发掘铜矿,不仅没有奖赏,反而还要治罪,这是什么道理。 立了功却要被赐死,是让天子背负赏罚不明的名声吗? 一旦开了这个头,将来谁还敢用心做事立功? 此举分明是陷天子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分明是包藏祸心,图谋不轨,阴谋造反。 好嘛,张氏一党直接给对手按上了造反的罪名。 这下子整个朝堂都沸腾了,摇身一变朝堂衮衮诸公都成了菜市场大妈,骂不赢就直接动手打,打死一个算一个。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礼部侍郎站出来,他一出声,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陛下,臣有本启奏。” “说!” “叶慈本是一个山野丫头,不服管教,如何担得起定王之妻这份重任。更何况此人背负天煞孤星的名声,如今又闹得人心惶惶。臣恳请陛下下旨,废除定王与叶慈这门婚事。” 咦? 这是个办法啊。 搞不死叶慈,就破坏掉这门婚事。 总之不能让定王刘珩继续和叶慈捆绑在一起。 刘珩离开了叶慈,运气那个霉,整日里讨陛下厌弃。 但,刘珩只要和叶慈在一起,貌似运势就会好起来。 上一次,身体好转,小命保住。 这一次直接挖出了矿。 两人若是继续在一起,下次还会搞出什么大动静,难以想象。 长此以往,京城会有很多人寝食难安!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安慰。 小孩中二任性,还不能打不能骂,只能小心翼翼安抚,生怕孩子一扭头就给你来个心理压力大寻死觅活…… 真心话,好多时候都会想当年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生娃。想起两人世界那会不要太潇洒太开心,想吃就吃,想出门就出门,那样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 不知道等我到拿退休金的年纪能不能重拾过去潇洒的日子。 真的不想管小孩,盼望着小孩赶紧成年去外地读书远离父母,给我几天清净日子。 第116章 还要脸吗(二更) 运势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玄妙无常,却又无法否定其存在。 很多时候,一个人实力强横,却难以登上大位,差的就是那一点点运气。 刘珩的运气,在朝臣眼里那是极其糟糕的。 顶着嫡子的名义出身,却不得宠爱。早产,体弱多病,一副短命鬼的样子。可怜可叹! 也因此,朝臣对于刘珩多有爱护。反正活不长,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等到他死了,届时再请立皇长子为储君也不迟。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文臣们再三强调有嫡立嫡,既是维护自己所信奉的纲常伦理,也是为了博一个名声。 给个短命鬼张目,这是仁义啊! 人家命不久矣,你还要落井下石,岂非显得无情无义。 这也是之前文武百官不太看得上皇长子的缘故,太着急,吃相太难看,几年时间都等不得,太不稳重。 结果…… 走背运十几年的刘珩,遇到同样走背运十几年的叶慈,两个人一碰撞,运势竟然好转了。 短命鬼不短命,天煞孤星不克人,你能信? 这是不是运势? 这就是运势! 本以为大势不可违,就藩封地的定王刘珩,储君争夺战提前出局,一转眼人家挖出了铜矿,还特别有孝心的请旨元康帝派人挖矿。 半句没提分润矿产一事。 何等的大气。 这运势,简直逆天了。 这么下去,就藩封地的定王,说他提前出局储君争夺战,就有点为时过早。说不定,哪天就翻盘了。 这如何得了。 薛氏一党,以及在刘珩就藩之后逐渐朝皇长子靠拢的文武百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啊! 我们都准备投资皇长子了,结果定王你又跑出来刷存在感,将大家伙都唰了一遍,欺人太甚。 决不能允许这个情况继续下去。 搞不清楚运势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反正就看到刘珩同叶慈在一起,凡事都顺风顺水,否则康兴发怎么会被雷劈。 雷劈这种事情都能发生,莫非真有神迹? 不行,不行。 决不能再让这种情况继续延续下去,必须斩断,必须隔绝。 而且要尽快。 无法从官面上弄死叶慈,的确也站不住脚跟,张氏一党也不是吃素的。 那就斩断叶慈同刘珩之间的联系。 悔婚吧! 请陛下收回赐婚圣旨,另外给定王选一门合适的姻缘,必须从京城闺秀里面挑选。 “说悔婚就悔婚,你们当圣旨是儿戏吗?尔等不思为陛下分忧,开口弄死功臣,闭口要毁掉婚约,你们将天子置于何地?金口玉言,在尔等嘴里成了玩笑吗?臣恳请陛下下旨,严惩这群败坏陛下名声的乱臣贼子。” “市井流言纷纷,都说叶慈是天女下凡,此乃妖言惑众。若是不严加处理,定王借天女下凡的名声,微臣担心恐有不堪言的祸事啊!微臣所言所行,皆是为朝廷着想,为陛下分忧,请陛下明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定王在封地老老实实,修宅子挖出矿,第一时间上报朝廷,没有丝毫隐瞒。这等忠贞之辈,竟然被污蔑为有不堪言之祸。什么时候,靠猜测治罪,还是堂堂亲王殿下。 要说妖言惑众,百姓怎比得上尔等口舌厉害,竟然妄图借铜矿喜报的当下,弄死一朝亲王,你们好大的胆子。 陛下,臣请旨金吾卫彻查此事,今日群起弹劾恐怕没这么简单,背后必有不能见人的阴谋。为朝堂计,为京城安全计,金吾卫再也不能坐视此事。” “请陛下彻查此事!” “陛下,定王和叶慈绝不能结为夫妻,此事事关重大,请陛下三思。” “荒谬!定王究竟挡了你们谁的道,让你们欲除之而后快?陛下,此等人心竟然算计到堂堂亲王身上,今日是定王,明日说不定就该算计到后宫,算计到陛下头上,此事不得不防。” 双方唇枪舌战,你来我往。 都是通过科举走上仕途的学霸尖子生,饱读诗书,一个个口才了得,引经据典,非得将对方弄死不可。 元康帝坐着看戏。 今日闹剧,他心知肚明。 定王刘珩的冒头,让某些人坐不住了。 比如皇长子刘璞。 其他几个暗搓搓等着渔翁得利的人,则在两面挑拨,扇阴风点鬼火,非要引起大乱才肯罢休。 元康帝突然笑出了声,惊得朝臣们全都闭上了嘴巴望着他。 “皇儿们一个个长大了,这朝堂也跟着越发热闹。今日早朝,除了叶慈一事,就没别的事情了吗?什么时候,一个山野丫头竟然让朝堂文武百官大打出手,真是闻所未闻。你们的体面在哪里?朝堂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臣等有罪!” 文武百官齐齐跪下请罪。 今儿,的确闹得有点过分了。 如果张氏一党没那么嚣张的话,也不至于…… 张氏一党:“……” 你们都蹬鼻子上脸了,还想让我们忍,当我们是忍者神龟吗? 看着一颗颗头颅,元康帝的火气差点就压不住,当场就要拖几个人出去杖毙。 他深吸一口气,“退朝!” 起身,拂袖离去。 “恭送陛下!”百官唱喝。 早朝结束,百官各回各自衙门。 张培申吩咐手底下的人,“继续弹压市井谣言,尤其是天女这等蛊惑人心的谣言。不仅要弹压,还要大张旗鼓地粉碎谣言。” “大人的意思是……” 张培申往皇宫方向拱拱手,“我们张家,要向陛下表明心迹。此等胡说八道,绝非我们炮制出来,更不可能是定王炮制。必定是包藏祸心之辈的阴谋。” “明白了。大人是要祸水东引。” 张培申冷冷一笑,“皇长子刘璞急不可耐地跳出来,老夫若是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都不知道好歹。” 今日这么大的阵仗弹劾,张培申仔细一琢磨。基本上可以确定薛贵妃事先不知情。 薛贵妃太懂元康帝,如果是她主导此事,她绝不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而是采取枕头风,从后宫开始煽风点火。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动声色间下眼药,才称得上高明。 如此大张旗鼓弹劾一个小姑娘,还是一个不曾及笄,不曾出现在京城,被家族抛弃的身世悲惨小姑娘,就算弹劾有理,也显得吃相难看,太不要脸。 正如元康帝骂的话,要不要体面? 对付一个小姑娘,犯得着这么做吗? 脸面都丢尽了。 一群大老爷们但凡有点恻隐之心,都不该对一个小姑娘赶尽杀绝。 张口处死,闭口悔婚,要么就是恐有不堪言的祸事。 如果一个王朝,因为一个小姑娘而颠覆,朝堂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该撞柱而死。 不是小姑娘太厉害,而是文武百官太无能。 …… 元康帝擅权谋,今日朝堂上的闹剧,他岂能看不出来。 他都表态要嘉奖定王刘珩,顺便给叶慈一点赏赐。结果,朝臣好像没有领悟他的意思,反而跳起来和他对着干,岂有此理! 他是喜欢皇长子刘璞,这一点没有错。其他皇子都不及皇长子刘璞受宠,也是事实。 但是,这一次…… 元康帝失望了,愤怒了。 手伸得太长! 吃相太难看! 不要脸不讲究体面,皇室脸面都给丢尽了! 回到东暖阁,元康帝就踢翻了小杌凳。 “废物!” 他怒骂一声,怒极攻心。 方内监赶紧挥挥手,将大殿内所有不相干的人都赶出去。 接下来陛下说的话,不能传出去。 “废物,废物!枉费朕的一番栽培,行事如此急躁,毫无容人之量,难当大任。” 正所谓远香近臭。 刘珩在宫里的时候,元康帝恨不得他早点死。 等到刘珩就藩封地,他又觉着儿子们应该互相友爱包容。 只要刘珩在封地不乱来,没有造反之心,他也容得下这个儿子。 态度地转变,意味着他对刘璞的要求也随之改变。 结果…… 区区一个铜矿,刘璞竟然坐不住了,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对付一个小姑娘,传出去真要丢死人。 元康帝丢不起这个脸,他都不想承认这个儿子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此时,王少监禀报,“启禀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不见!告诉她,朕感激她养出一个好儿子,有能耐了,手也伸得够长,心够宽的。就这会回复她,一个字都不许改,否则提头来见。” 王少监当场一哆嗦,赶紧应诺,退出了东暖阁。 然后,果然一个字没有改,将元康帝的话复述了一遍。 薛贵妃当场白了一张脸,“陛下果真这么说? “咱家岂敢擅改陛下口谕。陛下这会正在气头上,娘娘还是回去吧。等陛下消了气,娘娘再过来也不迟。” 薛贵妃心中惶惶然,又气又急。 她给了王少监一个大红包,然后急匆匆离去。 逆子! 刘璞这个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去,将大殿下请来,本宫有要紧事和他商量。叫他不得无故拖延。” “娘娘……” “还不赶紧去!混账玩意。” 薛贵妃气得心口疼。 当她得知早朝的混乱情况后,就知道事情糟糕,刘璞行事急躁失了分寸,定然会招来陛下不喜。 果不其然…… 哎! 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逆子! 第117章 请立储君 “母妃!” “你太令我失望。行事怎可如此急躁,你父皇很不高兴,你知不知道。” “啊,父皇他……” “你这点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住你父皇。你未免太小看你父皇,太高估自己的能耐。” 薛贵妃努力压抑着怒气。可是看到刘璞一副没认识到错误,还以为仅仅只是有点倒霉的模样,她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怒问:“你是不是将满朝堂的人都当成了傻子,就你最聪明最能干。你能想到的别人都想不到?你这不是聪明,你这叫做自大,自以为是,无自知之明。” 刘璞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亲儿子,还是唯一的儿子,母妃怎么能这么骂他,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很快,他就将加冠,怎么还用几年前的态度对待他? 他脸色微微一沉,“我知道错了,母妃能不能不要再说。” “你确定你知道错了?你知不知道你父皇有多大的火气,他连本宫都不见,还传口谕将本宫狠狠批了一顿,说本宫养了个好儿子,手神的够长,心够宽。你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吗?” 刘璞点点头,“我知道这次闹得有点大。我哪知道父皇会……” “不是有点大,而是非常大。叶慈是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姑娘,满朝堂文武百官对一个小姑娘赶尽杀绝,脸面都给丢尽了。你现在,就写请罪题本,赶紧递上去。实在不行,就去建章宫跪着,当面请罪。” 刘璞不答应了,“母妃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有必要请罪吗?是,我是错估了形势,可是弹劾的那些内容并没有错啊!老三一去封地,封地就挖出了矿产,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分明是他包藏祸心。还有,叶慈……” “你给我闭嘴!这是矿产的事情吗?这是叶慈的事情吗?” “难道不是?”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真是……你父皇生气的不是弹劾,而是你没有容人之量,心胸狭窄。老三已经去了封地,对你已经没有了威胁,一点点动静你就不依不饶。如此不容人,你父皇岂能高兴。” 薛贵妃一脸疲惫,怎么就生了个蠢儿子。 儿子再蠢,也得帮衬着。 “可是父皇之前……”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懂不懂什么叫做远香近臭?很明显,陛下希望你能做个有雅量能包容兄弟的皇长子。结果你一出手就要置人于死地。 别忘了,老三也是陛下的儿子。陛下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弄死他的亲儿子。陛下可以下旨赐死某个皇子,但是你不行,你不能对自己的兄弟动手,至少现在不可以。” 哦! 刘璞聆听教诲,其实心里头并不觉着这是一件多大的事情,也不认为今天的错有多严重。 但他还是写了请罪奏本递上去。 薛贵妃又提点道:“请立储君一事,恐怕只能押后。” “为什么?”刘璞顿时就急了,“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能说押后就押后。” “如果没有今日的事情,请立储君一事自然可以照着计划进行。而今,你父皇正在气头上,先等你父皇消气了再说吧。” “父皇真的生气了?”刘璞喃喃一问。 薛贵妃气得倒仰,敢情她说了那么多,全都是对牛弹琴。刘璞竟然以为她是在夸大其词,是在胡说八道。 “滚!滚去建章宫跪着,老老实实请罪。”薛贵妃怒斥一声。 刘璞一脸懵,“母妃息怒,儿子这不是……” “什么都别说了。你要明白,自从刘珩就藩封地,外加许昭仪贱人兴风作浪,你父皇的心已经变了。以后行事多想一想,需更谨慎些。” 薛贵妃语重心长,也不知刘璞听进去了多少。 刘璞一副讪讪然的模样,直到他跑到建章宫面圣,竟然被拒绝了,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意识到父皇是真的生气了。 为何? 和谋士们分析了一番,都认同薛贵妃的说法。 “陛下希望殿下做一个大度的皇子,未来一段时间,殿下还是略过定王的事情。” “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老三坐大?” “眼下要紧的事情不是定王,而是如何重新取得陛下的欢心和信任。只要陛下信任殿下,肯对殿下委以重任,定王就算有翻天倒海的本事也改变不了结果。” 刘璞仔细一琢磨,点点头,是的,只要能重得父皇的欢心,区区刘珩加上叶慈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乎,他每天都跑到建章宫请安,请罪。 就算元康帝不肯见他,他也坚持这么做。 几日后,元康帝消了气。 得知刘璞所作所为,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还让人传口谕勉励了一番。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许昭仪怀孕了。 元康帝高兴得什么似得。 宫里已经七八年不曾有皇子皇女诞生。 许昭仪此次怀孕,又是正得宠的当下,还是皇长子刘璞犯错的这会,这个时机未免太巧了。 巧到张皇后都在嘀咕,“许昭仪莫非是掐着时间公布怀孕消息?这是要对薛氏开战啊!哈哈哈……” 她坐山观虎斗,高兴得不得了。 许昭仪这女人,年纪不大,心眼倒是挺多。 孩子还在肚子里,能不能生下来,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已经开始计划着为孩子铺路。显然野心不小。 许昭仪有孕,元康帝大喜之下,趁此机会,晋升许氏妃位,是为淑妃,许淑妃。 这下子可不得了,许家满门,从一个小小的官宦门第,几个月时间就跃升为京城最受瞩目的家族。皇帝的赏赐如流水一般送到许家。还给许淑妃的父亲兄弟伯父都升了官,是能捞钱的实缺。 这份宠爱和重视,令人侧目。 当年,薛家满门都没这么荣耀吧! 这…… 万一,许淑妃肚子里怀的是儿子,一旦孩子出生,皇子之间的格局又该发生变动。 元康帝春秋鼎盛,只要还有二十年好活,许淑妃肚子里的孩子未必没有机会荣登大宝。 只不过,废长立幼,通常都是取祸之道。 然而,架不住皇帝乾纲独断。 这种事情,历史上比比皆是,又不是没发生过。 幺儿总是更得宠。长子小时候得宠,长大后开始争权就越发碍眼。 反正,没几个家长会真的觉着成年后的子女越看越可爱,越看越乖巧。 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嫌弃成年子女越发面目可憎,不如小时候乖巧聪慧。 在这一点上面,皇帝更不能免俗,而且情况更严重。 薛贵妃病了,是被气病了。 她气自己,更气刘璞,对元康帝的绝情倍感愤怒。 她感觉自己被背叛了。 元康帝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承诺。 她歪躺在榻上,问吴少监,“陛下已经有多少天没来看望本宫了?” “娘娘莫要多想,养好身体才是正经的。” “事到如今,本宫如何养身体?本宫一想到陛下正在许氏贱人跟前卖乖,两个人你侬我侬,本宫这心里头就跟塞了一团棉花似得,难受得不行。” “为了大殿下,娘娘也该振作起来。薛大人今儿一早还派人询问,请立储君一事,该行动起来。就算事情不成,也能试探出陛下的心意。” 薛贵妃眯起眼睛,“试探吗?若是试探失败……” “薛大人说了,若是试探失败,就必须改变计划,从长计议。眼下,京城人心浮动,皆因为许淑妃受宠怀孕,许家满门鸡犬升天一事。” “若是试探失败,那些观望的人,岂不是都会倒向许氏。如此,本宫就是在替许氏做嫁衣。” “可是,若不试探,又如何能明确陛下的心意。薛大人的说了,冒险在所难免。请娘娘振作起来,为大局着想。” 薛贵妃叹了一声,仔细思虑一番,“那便依着父亲的意思,略微试探一二。只是,莫要过火,一定要掌握好分寸。” “诺!老奴这就派人通知薛大人。” 薛家动作很快,串联朝堂,谋划请立储君一事。 先是地方官员上表,请陛下早定国本。然后,奏本进了皇宫没了动静。元康帝根本不表态。 这怎么行! 紧接着,更多的地方官员开始上表定国本,京官们也开始凑热闹。 这个阶段,还都是一些三品以下的中下层官员,上层官员一个没动,都在观望玉那康的态度。 所有关于定国本的奏章,全都留中不发。后来,实在是太多了,元康帝一声令下,“全都烧了。” 方内监惊了一跳,“陛下,真的要烧?” 元康帝一脚踢翻装着奏章的箩筐,“烧了,免得碍眼。” 眼看皇帝动了怒火,方内监急忙挥挥手,几个小黄门上前抬着一筐筐的奏章下去焚烧。 此事传出皇宫,群臣大哗。 新一轮请愿和弹劾正在谋划中。 就算皇帝暂时还不想定下国本,也不该将群臣的奏章全都烧了吧。 这是在干啥? 是在恶心群臣,还是根本没有定国本的打算,亦或是另有想法? 其中,最慌乱的人莫过于皇长子刘璞。 板上钉钉的储君之位,好像离着他越来越远。 、 第118章 翻旧账(二更) “母妃,救救儿子!” 皇长子刘璞慌乱地扑到薛贵妃面前,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舅舅告诉我,说是请立储君一事,恐怕得暂停。父皇态度转变,分明是不想立储君。可是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母妃,儿子该怎么办?” “老老实实当你父皇的乖儿子,好好当差,多做表现,哄着你父皇高兴。” “可是,他们都说许淑妃怀了身孕,一旦生下儿子,这京城的天就要变了。” “京城的天还没有变,你就慌乱成这个样子。真到了变天的时候你怎么办?现在给我沉住气,趁着这段时间修身养性。无论许淑妃是否生下儿子,你始终是皇长子,谁都越不过去。明白吗?” “儿子,儿子……” 刘璞无法镇定。 他做不到薛贵妃那般沉稳。 心里头的慌乱并没有减少半分。 “做好你的本分。”薛贵妃一声厉吼。 刘璞下意识就定了下来,仿佛回到了几岁的时候,被母妃一顿吼叫他反而不怕了。 “你身边那几个谋士清客,全都赶出去,一群无能之辈只会坏事。安分做你的皇长子,任何时候都不可流露出对陛下的不满,友爱兄弟。还有,定王那里别忘了道一声恭喜。” “啊?为什么还要给定王道喜。” “挖出了铜矿,为陛下分忧,为朝堂分忧,难道不该道一声恭喜。什么叫做兄友弟恭,你自个好好想想吧。” 哦! 刘璞琢磨了一下,如今,除了做好本分,好像并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请立储君一事,戛然而止。 虽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却让文武百官看清楚了元康帝的态度。 许淑妃真是一件大杀器,她进宫受宠,竟然冲击到了皇长子刘璞的地位。只等她生下小皇子,朝堂局势就会变得越发混乱。 许家已经开始网罗人才,结交人脉,甚至想要搭上张家,联合张家对付薛家。 张家大老爷张培申,对于许家的态度就是不远不近。 暂时不结盟,却也没有拒绝许家的好意。 说到底,大家都在观望,等待许淑妃生孩子那一天。是男是女,决定了大家的态度。 …… 说回矿产。 叶家这段时间不太平静。 平武侯叶怀章长吁短叹,心情着实复杂。 外面各种流言漫天飞,同僚见到他都打趣他生了个还闺女。叶慈还被百官弹劾,引起一些列震动。 想他在朝堂做官几十年,都不曾受到过如此关注。他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不如闺女叶慈的名声大。 关键是,点石成金的叶慈,已经和叶家断绝了关系。 这心情啊…… 就跟坐过山车似的,一会喜一会忧,都不知该如何自处。 大夫人苏氏的心情也不好,三房太太庄氏已经当面奚落她好几次,笑话她将明珠到成死鱼眼珠子给弃了。 “府里的情况我是知道的,进项是一年不如一年。要是叶慈还在叶家,铜矿一事,怎么着叶家也得分润一点。 就算分润不到,也能在陛下跟前露脸,侯爷的官职往上提一提,说不定还能得到重用,从此以后平步青云。哎,可惜啊,一招错满盘输。大嫂,当年那个野道士批命,说叶慈是天煞孤星,莫不是哄你玩的?” 苏氏:“……” 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人人都来笑话她,明珠蒙尘。明明是个点石成金的福星,却被当做天煞孤星给扔了。 扔在庄子上就算了,竟然还给过继出去,同叶家断绝了一切关系。 她气得心口一抽一抽地痛。 最令他愤怒的事情则是,她竟然在叶怀章眼里看见了失望和不满。 她大怒。 两口子关起门来理论了一番。 “当初过继叶慈,是侯爷提出来,也是侯爷一手操办。如今,叶慈点石成金,成了大家口中的福星。侯爷没沾到光,反被奚落就来怪我,是何道理。” “本侯何时怪过你,你莫要多想。”叶怀章明显是心虚的,他都不敢看苏氏。 “我不敢多想,但也不能少想。这件事,侯爷怪天怪地也怪不到妾身的头上。过继一事,可不是我提出来的。而且,老太太也是同意的。” “是是是,你没错,都是本侯的错。如果当年你不将叶慈送到庄子,也不曾派人看望过,何至于今天。但凡你有一点慈母心肠,派人去看看她,或是将她接到府里住几天养养感情,也不是如今这般情况。好歹,侯府也能跟着沾沾光,本侯也能更进一步,二郎的世子之位说不定也能顺利请下来。” 开了口就没有回收的余地。 叶怀章将一腔不满全都发泄出来,心里头郁闷啊。 他孜孜以求的实缺官位,更进一步,包括财源,本该这一次都能实现。 结果…… 统统和他没关系。 谁让他将叶慈过继出去。 叶慈的功劳一丝半毫都分不到他的头上。朝堂吵吵闹闹,到如今,宫里都不曾派人来府中,他就知道自个没指望了。 宫里可不会管他是不是叶慈的亲爹,宫里只认法理。 法理上,叶慈已经从叶家族谱除名,不好意思叶慈的一切就和叶家没关系。 光想着占便宜却不想承担相应的后果,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叶怀章是怨的,是佷的,也是悔的。 苏氏不提起这一茬,怨恨自然是藏在心头憋着,一日一日积累。 既然苏氏开了口,他就将一腔怨全都发泄出来,并觉着畅快。 难过吧! 大家一起难过。 谁都别想好过。 苏氏震惊,失望,愤怒…… “敢情都是我的错,侯爷就一点错没有吗?当初我将叶慈送到庄子,侯爷从诏狱里出来可曾问过一句?这些年,我至少还记得自己有个闺女养在庄子上,侯爷记得什么? 当初,老太太做主不打算接叶慈回京城,侯爷可没有半个字地反对,甚至还责骂二郎不分轻重,为了一个天煞孤星闹腾。过继的时候,也是侯爷拿的主意。 一桩桩一件件,我纵然有错,至多就是个从犯,侯爷才是主犯。你身为家主,不能当好家,误将明珠当死鱼眼珠子,凭什么全怪在我头上。” 苏氏一爆发,就开始翻旧账。 叶怀章当然不会认账。 “本侯每日在外面忙碌,家里的事情哪里顾得过来。你身为当家主母,姑娘的事情本就该你操心。而你呢,偏听偏信一个野道士的批命,误将孩子送到庄子上,这么多年不管不问也不曾悔悟,你还有脸指责本侯。本侯忍着你没和你算账,已经是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 “如果不念多年夫妻情分,侯爷要如何?休了我还是赶我走?” “你不要无理取闹。” “到底是谁在无理取闹。” 侯府两大主子吵架,瞒不住人,并且惊动了老太太许氏。 许氏最近胃口不好,心情不好,也不爱待见孙子孙女们在跟前凑趣,嫌弃吵闹。 得知侯爷两口子吵起来,她怒道:“整天就知道吵吵吵,吵架能解决问题吗?来人,去将侯爷两口子请过来,老身躺了好几天,是时候起身动一动。” 丫鬟领命而去。 桂嬷嬷则安抚老太太许氏,“老太太保重身体,偌大侯府没有老太太掌舵,如何是好。” “老身这辈子就是个操劳的命,一辈子为儿孙操心。” 她愁啊! 叶慈点石成金,她比谁都气,比谁都悔。 早知道叶慈有这个本事,早八百年她就安排八抬大轿把人接回来。 何至于一步错步步错,竟然将人给过继出去。 一切的好处,一切的荣耀,一切的赏赐,都和叶家没关系。 不行! 不能这么认命。 等到叶怀章和苏氏两口子到了跟前,老太太许氏就说道:“事已至此,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是想一想如何找补吧。” “人已经过继出去,如何找补回来。”苏氏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是有怨言的。 当初过继的时候,老太太许氏的态度可强硬了。 老太太许氏瞪了眼苏氏,这个大儿媳妇看着就不是个好人。 如果是好人,怎么会将亲闺女丢出去不管不问。 “人虽然过继出去,可是血脉关系打不断。正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当初只说过继出去,又没说老死不相往来。听说二郎同叶慈相处得不错,不如就让二郎前往云霞山。若是能在矿场某个差事,趁机进入少府或是工部当差,也是一桩好事。” 老太太许氏打着如意算盘。 叶怀章蹙眉,“这样能行吗?都已经过继出去,当初说好从此断绝关系,如今巴巴上赶着,会不会被人嘲笑。” “是被人嘲笑严重,还是从今侯爷失去晋升的机会严重?你们两口子好生掂量掂量吧!如今眼前的机会不把握,就别再说将来如何如何。” 老太太许氏态度很坚决,厚脸皮凑上去,只要能拿到好处被人奚落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在实际利益面前,面子都是小事。 苏氏却说道:“二郎未必肯在这个时候凑上去,太丢脸了。” 叶怀章怒斥一声,“他敢不去!本侯都没嫌丢脸,他嫌弃什么。而且,此事若是办好了,他的世子之位说不定也能顺利请下来。” 第119章 要点脸吧 一说到世子之位,老太太许氏的眼神就有了细微变化。 她轻咳一声,“眼下最要紧的是侯爷的官职,能不能借此机会得到陛下的赏识,侯府也能更进一步。至于世子之位,将来再说也不迟。不能一口气吃成胖子。要明白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叶怀章深以为然,自家老娘说的话肯定是对的。 反观,苏氏更懂老太太许氏的心思。 叶怀章心里头有着母亲光怀,他不会去怀疑母亲会害他。 苏氏则想得更多,“二郎去了云霞山见到叶慈,如果真能立下功劳,为二郎请封世子有何不可,这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我不认为这是贪心。” 老太太许氏冷哼一声,明白无误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苏氏,到底是侯爷的官职重要,还是二郎的世子之位重要?” “都重要!这两件事本就是一件事,可以一并办了。” “荒唐!” “儿媳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何荒唐之处。” “行了,你少说两句。”叶怀章提醒苏氏莫要过分了。 当着他的面,苏氏就敢顶撞老太太。他不在的时候,又是何等的嚣张。 苏氏果然是个悍妇。 叶慈不愧是她亲生的,都是烂脾气。 苏氏偷偷白了眼叶怀章,这次就给他一个面子。 “若是二郎没成功……”她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叶怀章听不得这话,“区区一点小事,二郎都办不好,本侯要他作甚。老大不小的人,文不成武不就,连笼络人心都不会,本侯还能指望他什么。” 苏氏气恼,“二郎心思单纯,为人赤诚。单就这一点,就胜过那些阳奉阴违的嘴脸无数。侯爷对二郎的要求未免太高了,还是说侯爷更喜欢奸邪小人。” “哪里有什么奸邪小人,你莫要胡说八道。家中孩子谁不单纯,谁又心眼多?” 一转眼,两口子又吵了起来。 老太太许氏冷哼一声,打断二人的争吵,“老大媳妇,只要二郎办成此事,世子之位肯定是他的,别人抢不走。” 苏氏低头,默不作声。 这话听听就行了,不能当真。 叶怀章则有点懵逼,“谁会抢二郎的世子之位。本侯只有一个嫡子,世子之位当然是二郎的。” 苏氏:“……”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老太太许氏:“……” 心口一抽一抽的,又尴尬又无奈。 她当然不会主动承认,想将爵位留给三房的四郎,四郎读书上进,才是继承侯府爵位承担重任的最佳人选。 …… 叶二郎再次被自家长辈地骚操作给惊呆了。 上次赐婚一事,自家长辈可是信誓旦旦说过,叶慈同叶家再无关系。无论她是好是歹,都和叶家无关。 如今,叶慈点石成金,武清县挖出了铜矿,竟然要他腆着脸凑上去攀亲戚。 脸怎么这么大呢? 他没胆子编排长辈们的闲话,但挡不住内心一阵阵腹诽。 太现实了吧! 太功利了吧! 好歹是侯府,真的可以不要脸吗? “脸面哪有侯府的前程重要,二哥还是要想开些。” 二姑娘叶卫芸反而更能理解叶二郎的想法。年轻人脸皮薄,受不了长辈短时间内的反复无常。 说到底,像叶二郎这样的年轻人更要脸。 叶卫芸接着自嘲一笑,“如果二哥真能和叶慈搭上线,得到定王的赏识,或是在少府工部找个差事做,我的婚事也能容易些。说不定我也能嫁进豪门世家。” 叶二郎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不愿意去云霞山,没脸去。可是长辈却逼着他去。 当着父亲母亲,以及老太太的面,他大胆的陈述自己的想法。 “这事我办不成。我没那么大的脸面。换做我是叶慈,凭什么给我脸面,凭什么给侯府脸面。双方都已经彻底断绝关系,她若是将我打出门,世人也不会指责她半分不是。反倒是我们侯府会被人嗤笑。” 叶怀章气急败坏,“本侯都不顾忌脸面,你一个小年轻要什么脸面。” “二郎,脸面固然重要,可是你父亲的前途,侯府的前程更重要。孰轻孰重,你心里头得有杆秤。”苏氏苦口婆心。 叶二郎咬着牙,“正因为我心里头有杆秤,所以我才想劝你们放弃这个荒唐的打算。叶慈她凭什么给我们侯府脸面?不要太自以为是好不好?” “你去不去?本侯告诉你,今儿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叶怀章下了最后通牒,“否则,本侯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叶二郎:“……” 疯了! 全都疯了! 为了利益,一个个全都疯了! 他人微言轻,他说的话没人肯听,他能怎么办? 只能厚着脸皮前往云霞山。 真想跳进护城河死了算了! …… 叶二郎离京之前,朝堂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元康帝突然下旨,给皇子赐爵。 皇长子刘璞,赐亲王爵,封号为吴,是为吴王。 皇二子刘玉,赐亲王爵,封号为卫,是为卫王。 各有封地,皆是比较富裕的地方。 但,元康帝并没有要求两位新晋王爷就藩,反而在京城为两位王爷赐了府邸,又令少府出资,为两位王爷开府。 旨意一出,群臣:“……” 最近受到的刺激太多,心情很复杂,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 陛下这个时候为两位皇子封王,估摸着是对前段时间众臣上本要求定国本一事的回应。 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陛下宁愿给皇子赐爵封王,也不愿意定下储君。 至少在许淑妃生下皇子之前,不会定下储君之位。 “陛下糊涂啊!” 有臣子私下里抱怨。 “莫非是想行废长立幼之举,太过荒唐。自古废长立幼皆是取祸之道,届时兵峰一过,生灵涂炭,大好局面就要葬送啊!” “慎言!陛下春秋鼎盛,这个时候定储君,着实有些过早。” “吴王殿下即将加冠,还早什么早。不早日定下储君,储君又如何能得到足够的朝政锻炼,如何建立班底?万一,将来有个冲突意外,储君如何担起重担?” 自古,早早立太子,目的就是为了让太子能够尽可能有更多机会得到历练,培养自己的班底。如此,登上皇位后,就可以处理朝政,而不用担心因为不了解朝政最后被朝臣架空。 但,往往事与愿违。 太子干得好,最紧张的人莫过于皇帝本尊,生怕太子反自己,最后做了太上皇。 做太上皇还算好的,就怕太子在文武百官的协助下,让自己来一个落水死,吃饭噎死,脑中风气死…… 总而言之,心腹大患就是能干的太子。 越能干威胁越大。 以至于,很多皇帝都拒绝早早定下储君,可又架不住朝臣们一而再再而三上本请愿。 此时,唯有“拖”字诀能暂时缓解这个矛盾。 这一回,元康帝用的就是“拖”字诀。 可是落在朝臣眼里,就成了元康帝宠幸许淑妃,盼望着许淑妃一举得男,要废长立幼。 简直是昏君所为。 张家大老爷张培申,却很高兴。 因为这个局面对张家,对张皇后,以及定王都是有好处的。 “如今许氏一族,俨然成为了薛氏一党的眼中钉肉中刺。未免意外,得和皇后娘娘打声招呼,务必保护好许淑妃,确保她能顺利生下孩子。无论这一胎是男是女,反正今年内,薛氏一党都别想好过。薛氏不好过,咱们张家就好过。” “老爷言之有理。就是不知皇后娘娘是否愿意配合。” “皇后会顾全大局。朝堂不宁,许淑妃吸引了吴王等人的目光,自然就没空关注定王那头。如此一来,定王也能过几天清静日子。” 张皇后当然顾全大局。 她巴不得许淑妃实势力再大一点,最好能达到同薛贵妃旗鼓相当的地步,甚至隐约压一头都行。 如此,她身上的压力,儿子身上的压力都会骤降。 瞧着皇后娘娘心情好,李少监就斗胆问道:“娘娘不担心许淑妃坐大,威胁到咱们吗?” “坐大?呵呵!你当薛贵妃是吃素的吗?” “可万一许淑妃诞下皇子,陛下对其宠爱只会更进一步,甚至比当年的薛贵妃还要得宠些。外面有传言,说陛下给皇子们封王,目的其实是为了废长立幼。” “荒谬!肚子里那团肉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何来废长立幼一说。就算这一胎真的是男孩,等平安长到少年再说吧。” 这年头,孩子的夭折率很高,皇家也不例外。 元康帝先后有二三十个子女,但能活到序齿年纪的孩子,只有十几个,夭折的孩子接近一半左右。 这还是皇家,有医术高超的太医,有最好的药材,有精心伺候的宫人……依旧无法避免皇子皇女们夭折。 不得不说,定王刘珩真是命大。 早产,天生体弱多病,竟然还能平安长大,娘胎里面带来的病症眼看也将要痊愈。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就是不知道定王刘珩的后福什么时候才到。 反正,张皇后不介意助许淑妃一臂之力,对付共同敌人薛贵妃。 许淑妃欣然接受了张皇后伸出的和平之手,同意双方合作。 她和身边的心腹嘀咕道:“本宫在宫里根基浅薄,连周围的人都没有认全。谁是谁的人,谁背后站着谁,谁又两面三刀,着实不清不楚。张皇后统领后宫十几年,宫中阴私必然瞒不过她的双眼。有她相助,本宫无忧。” “可是……传闻都说皇后娘娘性子跋扈,一言不合就要杖责,对待嫔妃也是动辄打骂。而且,张皇后此举,无非是想借助娘娘的手恶心薛贵妃。” “本宫和皇后之间,属于各取所需。她有所求,本宫才放心。她要是无所求,本宫反而不敢和她合作。至于她跋扈嚣张的脾气,与本宫何干?他日薛贵妃下台,张皇后也别想重掌后宫,皇后金印必然是本宫的。本宫十分乐意替皇后娘娘执掌后宫,为陛下分忧。” 说到最后,许淑妃哈哈一笑,着实畅快高兴。 她有资格高兴。 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又顺利怀上龙种,陛下恩宠日盛。 其他嫔妃年老色衰,而她青春貌美。 待到陛下年老体衰之时,她还是个貌美少妇,谁能活得更久毋庸置疑。 只要这一胎是个儿子,她必定要为母子两人的前程好好打算。 废长立幼,有何不可! 她都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生下这个孩子,一定得是个龙子,必须是个龙子。 只要是龙子,她就有信心让自己的儿子越过所有皇子,独得盛宠。 ------题外话------ 本月最后一天,大家手里的月票可别浪费了,全都投给咱们的病娇皇子吧! 恭贺定王殿下即将摆脱赤贫,晋升小康。 第120章 拖字诀(二更) 闹腾了许久时间,武清县矿产一事终于有了结果。 宣旨太监先行一步,来到云霞山宣读圣旨,表彰定王刘珩忠心为国,赐金银玉器丝绸若干。 表彰叶慈,赐金银玉器丝绸若干。 二人先后接了圣旨,然后太监传了皇帝的口谕,有关铜矿分润一事。 元康帝也是要脸的,他要想大头,但不好意思在圣旨里面明说。 这种事情,记录在公文里面就行了,只有相关人员知道,外界不确定具体数字只能胡乱猜测。就算有门路得知了确切的数据,在外面胡说八道,只要皇帝自个不承认,传闻永远只能是传闻。 武清县铜矿所得,少府分润五成,定王刘珩三成,户部一成,工部一成。 特么的…… 元康帝绝对是在抢钱。 章先生得知这个分成,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陛下真是半点不掩饰对钱财的喜爱。好在,这回还算大方,给了王爷三成。倒是户部和工部,竟然能接受如此苛刻的分成条件。” “因朝臣上书请立太子一事,金吾卫近来忙得很。加上新出炉的吴王,卫王,户部和工部又忙又乱又要提心吊胆。估摸着,也是为了让父皇消气,才不得不妥协。” 刘珩这般猜测道。 章先生连连点头,“言之有理。因一矿产,朝臣对王爷,还有小叶子,群起而攻之,吃相着实难看。陛下肯分润户部工部两成,也算是慷慨。” “如果他们吃相不难看,本王恐怕也分不到三成利润。也算是因祸得福。” “哈哈哈……” 很快,工部,户部,少府,三个衙门的官员来到武清县,直奔矿场。 勘探,挖掘,评级…… 一些列忙活下来,就一个结论:发了! “此乃富矿,浅矿。” 浅矿,意味着好挖掘,可以节省大量人力和工时。 富矿,则意味着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铜矿,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这就是个惠及子孙后代的财源啊。 少府将矿产情况往上一报,元康帝乐得合不拢嘴。 但他没有将这份功劳算在定王刘珩头上,反而算在了许淑妃头上。 “爱妃果然是朕的福星。自爱妃进宫始,好事是一桩接着一桩。先是挖掘出铜矿,接着爱妃又怀上龙子,一些闹腾的家伙也安分下来,朕的耳边着实清静了许多。爱妃果然是朕的贤内助。” “一切全是陛下的功劳,臣妾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哈哈哈……” 元康帝笑得合不拢嘴。 他不由得将许淑妃和薛贵妃做了对比。 薛贵妃嫁给他的头几年,他其实并不顺利。包括刚登基的那几年,也是处处掣肘,施展不开手脚,常常被朝臣气个半死。 数年之后,几番腾挪转移,贬斥杀戮了一堆人,朝政才按照他的想法开始进行。 可以说,薛贵妃得到了他的宠爱,但却没给他带来福气。 许淑妃就不一样了,进宫不到一年,好事连连,诸般谋划皆顺利落实。这不是福星又是什么。 因此,元康帝对许淑妃给予了更多的宠爱和信任以及纵容,许氏一族借此机会壮大。 谁也没想到,武清县矿产一事,最大受益者竟然会是许氏一族。 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张家反而被撇在了边上。 张皇后少不得要骂几句出气。 “本宫早就说过,陛下是个忘恩负义之辈。立下功劳,别指望他会厚赏。” “这回定王殿下得了三成分润,也算可喜。” “有何可喜之处。封地是我儿的,发现矿产的人则是叶慈,和陛下有什么关系。他也好意思,竟然敢将这份功劳算在许氏一族的头上。哼!许淑妃也是个野心勃勃之辈。算了,不说这些,派人给我儿送些衣物吃食用具过去,可怜的他,两县封地连个像样的府邸都没有。” …… 叶二郎裹足不前。 越是靠近云霞山,走得越慢。 恨不得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 他拖拖拉拉,不得寸进。最后在管家的催促之下,才派人去农闲庄递上拜帖。 天杀的,为什么要让他做如此丢脸之事。 真想掉头跑掉算了。 拜帖递进去了,接下来…… “本公子突然设想起另有要紧事,不如明日再来。” 说完,他就要跑。 管家拦着他,“公子有何要紧事,不妨吩咐小人去办。这都到门口了,过门而不入,不太好吧。大家都看着了,好些人都是庄子上的庄丁,他们都认识公子。” 叶二郎闻言,四下搜寻一番,果然看见了一些熟面孔。 当然,生面孔更多,皆是王府的人。 他还要另寻借口,此时,通报的庄丁出来,“东家请公子去花厅入座,奉茶,她忙完功课就来见公子。公子请!” “啊?哦!好!” 叶二郎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跟随着庄丁再次踏进农闲庄。 同去年第一次来到此地相比,这回心情大不相同。 去年,好个得意自满的叶二郎。 今年,好似丧家犬一般。 到了花厅落座,下人奉茶,之后便退下。 没有庄丁守着,他也觉着自在了许多。 管家嫌等待时间太久,还嘀咕了两句叶慈的不是。 他却觉着时间过得太快,感觉才坐下一会会,叶慈就露面了。 “二公子,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叶慈大大方方,脸上挂着笑容。 她的出现,让沉闷的花厅随之变得轻快。 “四妹妹!”叶二郎轻唤一声,“大半年没见,四妹妹长高了,出落得更加标志。对了,还没恭喜四妹妹喜得良缘,又得陛下赏赐。” “二公子客气了。” 叶慈对叶二郎观感不错。 本事虽然不咋地,但品性不坏,是一个心思简单的人。 他心里头想些什么,全都写在脑门上面。 叶慈只需一眼,就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二公子等久了。义父布置的功课刚刚写完就赶过来了。” “没等多久。你现在跟着章先生读书吗?” “正是。” “那就好,那就好!章先生的学问连我也听说过,那是极好的。四妹妹跟着章先生读书,定能受益匪浅。” “谢二公子吉言。二公子此次过来,打算住多长时间?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啊? 这么直接吗? 她不介意吗? “我能住在庄子上?” “不然呢?你打算住镇上,还是住县城?” “不不不,我就住庄子里。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叶慈抿唇一笑,“别人来我或许会嫌弃,二公子嘛,你尽管住下。至于其他的事情,等你住下来以后再说。最近庄子里里外外都很忙,一切都忙完了这一阵再说,可好?” “全凭四妹妹安排。之前的事情,我着实是无能为力,你……” “之前什么事情?二公子是指过继一事吗?”叶慈笑了笑,“我都不在意,你就不必为难。而且,义父他老人家很好,我现在过得也很好,婚事也有了着落。总之一切都好。” “说的也是,我也是白担心一场。只不过,哎……” 家里长辈的骚操作,他实在是难以启齿,太过丢人。 就这样,叶二郎一行人顺利在庄子住下,只是来这里的目的还没机会说出来。他倒是希望永远不说出来最好,免得丢人又恶心人。 可是大管家叶仲却不肯放过他。 “公子需想办法,早日办好侯爷交代的差事。眼光着天气越来越热,公子不想在这里遭罪,就该振作起来。” “知道了,你可真啰嗦。” “公子嫌弃小人啰嗦,小人也不得不提醒公子,侯府上下可都指望着公子这一趟的成果。” “你们也太高看我,太小看四妹妹。”叶二郎冷哼一声,“早就和你们说过,此事成不了,你们就是不相信。非得撞了南墙才肯回头。” “公子都还没有试过,又怎知不行。再说了,我看叶姑娘对公子态度极好,说不定事有可为。” “做梦去吧。态度好,不等于她就会妥协。别忘了,这些年,侯府是如何对待她。换做我是她,我是绝不会给侯府好脸色看。” 大管家叶仲蹙眉,这话忒难听。二公子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侯府的确对不起叶姑娘,这一点从不否认。可是,很多事情侯爷和夫人也是不得已为之。” “这话和我说没用。你和四妹妹说去,你看她听不听你的。” 叶二郎直接往床上一趟,蒙头盖脸,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甚至连拜会章先生,以及定王,这两件要紧事都给抛之脑后。 反正已经丢脸丢尽了,不如破罐子破摔。 大管家叶仲急得不行。 二公子太不将自家事放在心上,这样的态度,如何承担起侯府重任? 私下里,章先生问叶慈,“打算如何处理叶二郎一事?人都了跟前,总不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拖字诀。我发现这字好使得很。叶二郎要脸,还没有学会侯府的心黑手辣。拖他一拖,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等时间到了,就送他回京城。” “能拖下去吗?” “拖不下去,我再当面和他说清楚。” 第121章 土豆 叶慈蹲在地头,观察几株小番茄的长势。 刘珩学着她的样子一起蹲下,看看小番茄又看看叶慈,不耻下问,“这是什么?” “番茄?” “番茄是什么?” “吃的。” “好吃吗?” “应该好吃。” 这应该算是原始品种,尚未经过长久的品种改良。她也没吃过原始品种的番茄味道,想来应该不差,否则后世为何会大范围推广。 “什么时候能吃?” “再等两个月吧,开花结果很快就能成熟。” 她记忆中的番茄长势极快,就是不知道原始品种是不是也这样。 刘珩又问道:“这是你新买来的种子?” “从南边来的客商免费送我的。他们知道我在四处收购种子。其实番茄种子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土豆。” “土豆是何物?” “土豆又叫马铃薯,洋芋。产量可达亩产千斤,可烧可炒可炖可当菜也可当主食……” “你刚说什么?亩产千斤!”刘珩眼睛都瞪大了,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这是真的吗?你知不知道亩产千斤是何情况?你……” “我说的是真的。但,土豆想达到亩产千斤,同样需要品种改良,一开始可能只有七八百斤。” “别说七八百斤,就算只有五六百斤一亩,此事如果为真,也是利国利民,名留青史,惠及子孙后代的大事。你若是男子,本王必定举荐你入朝为官,到户部专职农事一块。即便你身为女子,有此等大功,本王拼着脸面不要,也要为你请来封赏和品级。” 不怪刘珩如此激动。 如今,粮食作物亩产普遍在两三百斤的情况下,亩产七八百斤的农作物,别怪是主粮还是菜,这都是惠及万千黎民百姓,事关王朝兴衰的大事。 是可以名留青史的大功。 历朝历代,到了王朝末年,必然出现土地兼并,农民负担增加,天灾人祸。吃不饱饭活不下去,那不如揭竿起义,反了这朝廷。 如果有一作物能亩产千斤,解了百姓饥荒,就算再次出现土地兼并,负担加重,天灾人祸,但只有一口吃的,百姓就不会造反谋逆,王朝就有喘息之际。 抓紧时间进行必要的改革,给小民一条活路,王朝或许就能避免兴衰规律,再次中兴。 粮食,关系到王朝兴衰覆灭,自然是重中之重。 历朝历代,土地,粮食,都是刺激人心的要紧玩意。 刘珩身为皇室成员,还是一个精明能干的王爷,听到有亩产千斤的农作物,便意识到其中利弊,这是一件大杀器。 若有此物,每年的赈灾或许就没那么难。 “土豆在何处?快带本王去看看。” 他甚至差点下令,让张五郎派亲兵守卫,确保土豆不落入歹人手中。 好歹是克制住了。 叶慈看着他,“我如果告诉你,土豆不仅亩产高,而且耐旱,北边大漠天气严寒的地方也能种植……” 不等她将话说完,刘珩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叶慈一脸懵逼。 “嘘!此等要紧事,岂能轻易出口。” 瞧瞧邓少通多会做事,早在叶慈说土豆亩产千斤的时候就退到十步开外,并将周围庄丁统统赶走。 叶慈四下张望,眨巴了一下眼睛,示意刘珩放开手。 显然,两人对于土豆的重视程度,认知都不在一个层面。 叶慈想到的是又有好吃的,顺便推广给农户,增加粮食收入。 而刘珩则想到此事必须先保密,不可声张,以免引来各路魑魅魍魉。并且已经构思了后续操作,先是确定土豆产量,圈地试种,再寻找合适机会上报宫里。 是的,上报宫里,而不是朝廷。 新品高产农作物的出现,必然会引起一场比发现矿产大十倍,甚至百倍的朝堂震动。 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哦!” 叶慈站起身,显然她的政治嗅觉很迟钝。 他如临大敌,她却闲庭散步。 她带着他,前往一块试验地,小小几立方的面积内,有几十窝土豆,已经发芽,长势喜人。 “这就是土豆?” “正是!” “真的能亩产千斤?” “等我改良品种,别说亩产千斤,就算亩产两千斤也是可能的。” “不不不……有亩产千斤便足矣。今日之后,千万不要在人前说出亩产两千斤之类的字眼,当心。” 叶慈眨眨眼,“有这么严重?” “比你以为的更严重十倍,百倍。你太低估人心的恶,为了升官发财,杀人不过等闲。之前你发现矿产,已经引起了世人的关注。只因为矿产搬不走,又是官营,只能望而兴叹。 但,种子不一样。种子是可以带走的,人也可以抓走,抓不走杀了便是。你可曾想过,有人将你抓起来关起来,就为了培育种子,以便对方邀名,升官发财……” “别说了。”叶慈哆嗦了一下。 她知道人心的恶有多恐怖,能做出多残忍的事情,上辈子早就见识过。 她只是低估了亩产千斤农作物对这个时代的杀伤力。 那可是亩产千斤啊,其杀伤力之大可左右两国战争,可左右王朝兴衰,最次也可以左右朝堂格局,皇位归属。 刘珩郑重说道:“此物在上报朝廷之前,必须保密。另外安排可靠之人保护。本王打算安排三十亲兵,分三班倒守护这批土豆,你可有异议?” “需要这么多人吗?” “本王认为三十人可能还不够,若有必要,需安排一百人。” 哇靠! 到底是她低估了土豆的杀伤力。 “此事你安排,我不过问。我只管种子培育。” 刘珩立马如释重负,之前他还担心叶慈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叶慈不想过多纠缠在土豆上面,试验田所有的农作物,瓜果蔬菜,在她眼里都是改善生活品质的物资,并没有上升到决定一国国运的高度。 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她一个农庄庄子干什么去操心国家大事,真不怕冠上一个邀买民心的罪名,来个杀头大罪吗? 今年,她又将西域葡萄做了分枝,二次嫁接。 从去年的一枝独秀,到今年的分枝数十,顺利的话,明年就能吃上美味的葡萄啦。 甘蔗,今年扩大生产,足足拿出一百亩种植甘蔗。 她要做白糖,她要酿甘蔗酒。 甘蔗真是个好东西啊! 武清县四季分明,冬天没有京城冷,夏天没有岭南热,日照充足。 夏天的日照足够果树疯狂生长,水果上糖,甘蔗丰收。 为此,农闲庄又招募了一批短工,干一天结算一天的工钱。 就冲这,十里八乡的青壮都跑到农闲庄找活干,工钱不比码头扛大包少,还不伤筋骨。 刘珩陪在叶慈身边,跟着她一起巡视农作物。 他突然笑出了声,“犹记得去年,本王也是如此这般跟随在你身边,每日上山巡视。等天气热起来,我们还是去云霞观住一段时间,可好?山中虽然清冷,蚊虫也多,但是云霞观难得的幽静之地,最适合夏天上去。” 其实,云霞观内基本上看不到蚊虫,蚊虫只在观外肆虐。 云霞观内,自有防蚊虫的手段。 叶慈却答非所问,“我准备安排人挖笋,做几大缸子酸笋。德胜楼的酸笋炒肉卖得极好,这道菜已经传出去,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很喜欢。已经有客商下了订单,订购上千斤酸笋。” “酸笋如何出售?”刘珩好奇。 叶慈说道:“连缸子一起出售。酸笋好不好吃,在于酸水。酸笋不能脱离酸水,所以连缸子一起出售是最好的。既可以长期储存,又可以保证口味。乘船而下,最多半月功夫,就能到达目的地。” 如果距离不远,比如去府城,只需一日功夫就能到达。 水运的便利,由此体现。 两人围着山头转了一圈,邓少通则带着侍卫们跟在后面。 刘珩还是没有放弃云霞观,“今年真不去云霞观住一段时间吗?” “不去?山上有什么好的。本来已经在山沟沟里面了,就这你还不知足,还要往更山里面跑。” “你不去看看,能放心吗?” “每半月都会有人上山打扫维护。总之,师父没回来,我是不会住进去的。” 天天被祖师爷们盯着,压力山大啊! 万一祖师爷看她不顺眼,入梦收拾她如何是好? 她很勤勉,无论是画符,抄写经书,还是领悟望气之术,卜卦之术,都很用心。 奈何天赋有限,灵窍时灵时不灵,时常都是做一些无用功。 师父回来,见她没有寸进,怕是要气个半死。 祖师爷们定会对她怒目而视,嫌她这个关门弟子堕落了门派,门派不兴,定是她的责任。 压力山大,就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青云子道长何时归来?亦或是不再回来?”刘珩很好奇青云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叶慈反问他,“我听说朝廷在寻我师父?朝廷找我师父做什么?” “不是朝廷寻你师父,而是父皇在寻你师父。近一年,父皇迷上了修道,钦天监吴道长敬献了丹药……父皇听闻青云子道长擅长炼丹,故而派人寻找。” 第122章 不怕吃死人吗(二更) “什么野道士给陛下敬献丹药,陛下不怕吃死自己吗?” 叶慈一张嘴,一如既往的毒舌。 刘珩哭笑不得。 幸亏隔墙没有耳,此处野外,又是自家的地盘,倒是不用担心被人偷听去,传到父皇耳中。 嗯,他已经在心里头,默认这一片,全都是自家地头。 他和叶慈是未婚夫妻,自然是不分你我,双方一体。 “父皇服用丹药后,雄风不减当年。你听说了吧,许淑妃怀孕。在这之前,宫里已经七八年没有诞生过皇子皇女。” “呵呵……许淑妃不怕生个傻子出来吗?” “有这么严重?”刘珩半信半疑,莫不是夸大其词。 不曾听说哪个人服用丹药生下来的孩子竟然是傻子。 叶慈冷笑一声,“你以为丹药是可以随便服用的吗?就好像药物一样,必须对症下药,根据每个人的身体情况调整药方和用药剂量。丹药也是一样的,不是谁都可以服用,也不是想服用就能服用。你说的那个钦天监的吴道士,莫非是个野道士?” “野道士不至于,他有正经来历,称得上名门子弟。” “甭管他是不是名门子弟,胆敢给陛下敬献虎狼之药,要是跑得快就算了,跑慢了一步等着杀头吧!” 刘珩一听,微蹙眉头。 “你似乎认定吴道长敬献的丹药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丹药不是随便可以服用的。尤其是这种提升精力,使中年人犹如青年一般精力充沛,必然有副作用。爆发是迟早的事情。” “照你这么说,丹药一无是处。” “我可没这么说过。丹药好不好,你得看是谁炼制?” 刘珩立马就领悟到了关键点。 “青云子道长擅长炼丹,如此说来,青云子道长的丹药或许真有延年益寿的作用。” “你可别打我师父的主意。我师父闲云野鹤,不沾染俗世因果。” “你不就是他的俗世因果吗?” “我怎么能一样,我可是正宗的道门弟子。不和你闲扯,总之,你可以打我的主意,但不许打我师父的主意。” 叶慈下了最后通告。 刘珩哈哈一笑,“好,我答应你,不打青云子道长的主意。就算我真的打他主意,连我父皇都找不到的人,我哪有本事把人找出来。” “那是!”叶慈一脸嘚瑟,“只要我师父不乐意,没人能找到他,包括我在内。” “莫非青云子道长果真是陆地神仙?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一点踪迹都打听不出来。” “你就当我师父是陆地神仙,多点敬畏之心没错。他会保佑你的。” 刘珩:“……” 突然有种神神鬼鬼的感觉。 两个人下了山,刚走进庄子,就遇到迎面走来的叶二郎。 场面有点尴尬,这只是叶二郎一个人的感觉。 他很紧张,顿了顿,才醒过神来,急忙上前请安。 “草民见过王爷!” “免礼!不到一年,再次见到二郎,二郎为何如此憔悴?” 叶二郎没想到定王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和蔼。 紧张的心情微微有些放松。 “此次厚颜来见四妹妹,着实有些羞愧。” “你倒是坦诚。你感到羞愧是应该的,毕竟你们侯府亏欠她良多。之前,本王原本打算让你们叶家补偿叶慈,付出相应的代价。幸亏叶慈过继到章先生名下,和你们叶家脱离了关系。否则,二郎今日应该没机会站在本王面前。” 叶二郎愣住,冷汗直冒。 愚钝如他,也听出这番话隐含的威胁之意。 叶慈脱离叶家,只要叶家不来打扰叶慈,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如果叶家非要纠缠,他刘珩纵然不受宠,但是想要收拾一个落魄侯府,也是轻而易举。 刘珩不再过多言语,而是看着叶慈,等着她表态。 叶慈:“啊,忙了一个上午,饿死了。我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你们继续聊。” 她跑了。 场面怪紧张的。 叶二郎已经感受到刘珩的威胁,她就没必要继续出头再往对方伤口上撒盐。 叶家长辈骚操作,叶二郎本人品性不坏,她会区别对待。 …… 叶二郎浑浑噩噩回到房里。 良久,他问叶仲,“王爷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早就说过此事不成。收拾行李,准备回京城吧!” 叶仲脸色煞白,堂堂亲王殿下的威胁,他一个小人物哪里承受得起。 “可是……就这么回去,如何给侯爷交代。而且,四姑娘什么都不曾说过,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真有转圜的余地,刚才四妹妹就开口替我打圆场,何至于一句话都没有就跑了。显然,四妹妹心里头对叶家并无感情,唯有厌恶。只是勉强看我不曾为难过她的份上,给予我少许脸面。我若是不识趣继续留在田庄,恐怕这最后一点情分都会被耗尽,从此再无来往可能。” 叶二郎这会脑子特好使。将事情前后经过想得清清楚楚。 他认为,若想留点香火情,就别开口求人,赶紧麻利地回京城。 大管家叶仲,是平武侯叶怀章特意派来督促叶二郎,身负使命。 出京之前,他打下包票,一定会督促二公子用心办事。 来之前,他将事情想得太简单。区区一个小姑娘,又是叶家血脉,不看僧面看佛面,求一求总归要松口。 姑娘家脸皮都薄,肯定架不住威逼利诱。 哪里想到,人家根本不给他威逼利诱的机会。一天到晚,面都见不到。庄子里的庄丁早就得了吩咐,一问三不知。 叶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整日漫山遍野的跑,身边还跟着一个定王殿下,就跟门神似得。 难得遇面,结果,定王直接替她出头。 这如何是好? 叶仲想了想,说道:“就算要回京城,也要当面告辞。趁此机会,二公子不妨将事情坦诚,无论四姑娘帮不帮,总比事情都没说出口就灰溜溜回京城强许多。” 叶二郎琢磨了一下,认可了叶仲的说法。 次日一早,他请人传话,说打算回京城,要当面告辞。 叶慈抽空和他见了一面。 “听说二公子要回京城,我祝你一路顺风。” 没有挽留,叶二郎唯有苦笑一声。 “四妹妹是否认为我脸皮太厚,已经脱离了关系还敢厚颜上门。” 叶慈轻声说道:“我知道二公子也是被逼的。你是晚辈,长辈的吩咐不能不听从。” 叶二郎仿佛遇到了知己,满肚子苦水一口气倒出来。 “多谢四妹妹谅解。家中长辈做法,我一直不赞同。当初,我曾答应你要说服母亲,接你回家。奈何,事情变化太快,我无力改变。后来父亲做主将你过继,我更是无能为力。 我曾劝过父亲母亲,他们一意孤行,哎……我虽然理解他们的做法,但我一直都不赞同,做人不能这般无情无义,而且还是自己的亲人。 如今你有了福星名声,盖住了天煞孤星的名声,又得了陛下表彰,家里人眼羡,就想搭上你这边的关系,助父亲一臂之力,能在官场上更进一步。 我劝过,我也不想来,奈何我的话无人听从。不瞒四妹妹,我虽然是长房嫡子,可我在家并无什么分量。 我一直想着,他日我若是继承了侯府,定不会这般处事。该给四妹妹的补偿,我一定给足。四妹妹认不认叶家不要紧,但叶家不能忽视你的存在,不能昧着良心做事。” “多谢二公子一番好意,补偿我不需要。既然已经和叶家脱离了关系,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就当彼此是陌生人。陌生人又怎么会来往,你说对吧。” 叶二郎好尴尬,“四妹妹言之有理。只是……血脉亲情,父母长辈能轻易割断,但在我心里头你始终是四妹妹。” 叶慈抿唇一笑,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此次你无功而返,回去后必然会遭到长辈呵斥,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你的前程。我教你一个法子,你转告侯爷,叫他莫要痴心妄想。安分守己,还能保存侯府。若是跳得太欢,引人注意的话,当心断送了祖宗基业,成为叶家的罪人。” 叶二郎大惊失色,“四妹妹可是得到了内部消息?难道朝廷要对我们叶家不利?” 叶慈郑重说道,“我姓叶,名声过于响亮,然而我已经和叶家脱离关系。以后关于我的事情,无论好坏,只要叶家不动弹,朝廷自然放过不理会。若是叶家动静过大,难免有人趁机迁怒,置叶家于死地。 叶家但凡有个脑子清醒,目光稍微长远的人当家,就该明白现在不是蹦跶的时候,也别指望升官发财。能保证眼下的富贵已经是侥幸。太过贪心,又是当下这个局势,而且未来几年朝中局势只会越来越坏,警惕啊!” 皇子们一个个成年,野心开始滋长。 加之许淑妃怀孕,万一生下皇子,可以预见未来几年的朝堂党争那叫一个腥风血雨。 许家,薛家,张家…… 这还只是外戚。 武将派,文官派…… 文官里面又分好几个派系,北方派系,南方派系,沿海派系…… 武将里面也有好几个派系,边关守将一派,地方驻军一派,京城三大营又是一派…… 朝中皇子王爷,后宫嫔妃皇后…… 大家轮番上阵,可想而知那场面得多热闹,多复杂,多血腥。 一着不慎,就有可能满盘皆输,身死道消,抄家灭族。 未来的年月,直到新皇登基后的几年,将是王朝最混乱最血腥的年月。 除非元康帝有本事平衡各方势力,团结大部分人,立下令众人信服的储君,还要确保未来几年没有大的天灾人祸肆虐……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皇帝当得越久越变态,疑心病越重。 许淑妃只是怀孕,已经闹得京城满城风雨,朝堂三天一惊。 等许淑妃生下皇子,那还得了。 等着瞧吧,几个月之后,朝堂必然会掀起新一轮风暴,不知谁死谁活。 平武侯叶怀章整日里想着占便宜升官发财,当心动静太大,成为了炮火。 还有老太太许氏,见利忘义,毫无慈爱之心。偌大一个侯府,不仅不能团结对外,反而内讧不断,这么下去迟早取祸。 这些道理,叶慈没办法明着说,只是含蓄提醒一二。 不过,她也没指望叶怀章会听取她的劝告。 她在叶家眼里就是个工具人,有用的时候就拿来用一下,没用的时候就扔在边上。工具人没资格提出建议,左右侯府的未来。 她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于叶家。 第123章 无能无情无义 叶二郎要脸。 所以,他无颜继续留在农闲庄。 就算管家叶仲逼迫他,拿侯府前程给他制造压力,甚至拿世子之位诱惑他,他都不为所动。 “四妹妹说了,京城局势一日比一日紧张,侯府一动不如一静,守着本分比什么都强。” “二公子相信四姑娘的话,却不相信侯爷的话。” “因为四妹妹说的话没有错。父亲如果目光长远,说的话果真是真知灼见,侯府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四妹妹又怎么会被过继出去。由此可知,是否有见识,不该以年龄来论。” “二公子可要想好了,你这一走,侯府的希望全部落空。回到京城你要如何交代?” 叶二郎咬咬牙,“我拿我的命交代,行不行?不劳你操心。” 这就是他的态度,任谁劝说,也拦不住他回京城的决心。 吴庄头在门外张望,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打扰主仆二人。 还是叶二郎最先看到他,“吴庄头,你怎么来了。难道是四妹妹她……” “东家为二公子准备了一份程仪,安排小的送过来。” 一个木匣子放在桌面上,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没揭开之前都不知道。 “多谢四妹妹一番好意。” “东家这些天很忙,可能明日一早没空送二公子出门,请二公子见谅。” 叶二郎顿时就感到心头一慌。 叶慈要和叶家彻底撇清关系,看来并非说说而已。 他脸色略显灰白,点点头,“我知道了。四妹妹经营偌大一个田庄,如今定王殿下又住在庄子里,的确很忙。明儿一早我就出发回京城,请吴庄头代我谢谢四妹妹。这些日子承蒙她关照。” “二公子客气了。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你见谅。回到京城后,二公子不妨潜心读书,不问俗物。” 叶二郎苦笑一声。 自家知自家事,他就不是个读书的料。 回京城后要如何做,到时候再说。他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叶慈送的程仪,叶二郎以为是一些土特产,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真金白银,足有一百六十两。 他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悲。 自嘲一笑,说道:“没想到我叶二郎还要靠四妹妹资助。” 真是丢人啊! 次日一早,按时启程。叶二郎义无反顾回京城,叶仲拉都拉不住,只能随他去。 等回到京城,自有侯爷定夺。 等他们一行人回到京城的时候,夏天已经能看到一点点影子,京城的天气也开始热起来。 不等叶二郎辩解,叶仲已经提前将事情上报。他唯一的人品,就是没有添油加醋,大部分内容都是据实而说,只不过夸大了自己的功劳而已。 平武侯叶怀章暴跳如雷,刚一见面,就朝叶二郎脸上招呼。 啪! 一个巴掌,几乎是用尽了全力。 满屋子震惊。 苏氏更是惊声尖叫。 “你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本侯今天非得打死他不可。” “你要打死他,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叶怀章,你别给我发疯。要疯大家一起疯。” “这就是你溺爱的结果,长这么大文不成武不就,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既然是小事,侯爷何不自己去办。侯爷出马,想来叶慈肯定会给你三分薄面。” 苏氏张口就是讥讽,激将。 两口子闹得不可开交。 老太太许氏想说话,嗓子眼却被堵住,难受死他了。 许二郎看着这场闹剧,面无表情,甚至是无动于衷。 “四妹妹说了,一动不如一静,叫我们全家人安分点,当心触怒上面的人,落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他一声怒吼,果然满屋子都安静下来。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四妹妹说,她叶慈有什么资格对叶家的事情指手画脚。”叶怀章无能狂怒,又要动手打人,幸亏被苏氏拦下。 叶二郎咬咬牙怒道,“就凭你们都指望着叶慈救命,指望着靠叶慈翻身,她说的话就该听。许淑妃怀孕,等过几月孩子出生必然有一番动静。我就不信,这么明显的事情你们看不到。” 这话着实够狠辣。 等于是将侯府的脸面,叶怀章的脸面,包括老太太许氏的脸面全都撕下来丢在地上狠狠踩。 一句话,他捅破了窗户纸。 这如何得了! 侯府再艰难,大家都在努力维持着起码的体面。对待叶慈的绝情,也是为了维持体面。派叶二郎去求情,同样是为了体面。 结果…… 体面没了! 被人一下子捅破了窗户纸,瞧瞧里面都是些什么,除了无能,就是无情,还有无义。 对于侯府来说,面子大于一切。 叶二郎的言行,等于是啪啪打脸。 受不了啊! 叶怀章受不了这个刺激。 他被自己的儿子给嘲笑抵制,他必须扳回一城。他跳起来,再次朝叶二郎脸上打去,无论谁阻拦都没有。 苏氏敢阻拦,他连苏氏一起打。 这一次,偏偏苏氏没有阻拦。她备受刺激,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叶二郎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 她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儿子被叶慈蛊惑了,她愤怒,难受,只得冷眼看着这一切。 叶怀章指着叶二郎,“老子是你爹,老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老子做事。” 叶二郎阴沉着一张脸,“我没有教谁做事,我只是有一说一。父亲眼光独到,敢问父亲如今朝堂是个什么情况,侯府要怎么做才能趋利避害?” “你你你……你放肆!本侯今日非得打死你不可。” “打死他也解决不了问题。”苏氏轻飘飘一句话,反倒是比怒吼效果来得更猛烈些。 “都消停消停,别闹出笑话。事已至此,打骂除了浪费时间和精力,有什么用。当初,二郎就不愿意出京,是我们逼着他去的。他没办好差事,也是情有可原。侯爷总不能真将二郎逼死吧。” “本侯养他这个废物有何用?” “给你传宗接代,算不算有用?”苏氏直接顶了回去。 叶怀章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 叶二郎摸摸被打肿的脸颊,“别想着升官发财,当年全家能从诏狱里面活着出来,已经是侥幸。还想要求更多,必然会遭到宫里的打压。儿子言尽于此,我回房歇息。” 也不等长辈同意,他就跑了。 叶怀章大怒,“看看他,成何体统,一点规矩都没有。” “算了,算了……”老太太许氏终于开口,“二郎做事终归是差了些,不如四郎稳重机智。” 什么意思? 苏氏猛地抬头朝老太太许氏看去。 许氏却端起茶杯送客,并避开了苏氏的目光。 苏氏暗自冷哼一声,老虔婆,一肚子坏水。 …… 张皇后心情有点复杂。 宝贝儿子定王刘珩派人给她送了些礼物,这令她很高兴。 只是,礼物的内容,让她一言难尽。 萝卜干,豆豉,豆腐干…… 都是些小零嘴,算什么事。 她格外嫌弃,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置。总不能将宝贝儿子的一番心意都扔了吧。 “娘娘要不要尝尝味道,据说极好。” 李少监在一旁小声说道。 张皇后冷哼一声,“老三哪里懂这些东西,不出意外,这些小零嘴都是叶慈的功劳。她想讨好本宫,拿这玩意,到底是没上心还是太上心?” 李少监沉默不语。 张皇后瞪了他一眼,“难道本宫说错了?” 李少监斟酌着说道:“老奴猜测,恐怕这份礼物同叶慈没有关系,是定王殿下一个人的主意。” “什么意思?你是说老三替叶慈讨好本宫,还是擅做主张,热脸贴冷屁股。她叶慈何德何能,凭什么……” “就凭她能点石成金,为朝廷增加了一处铜矿。”李少监斗胆说道。 张皇后气得表情都扭曲了,紧接着她又笑起来。 “你说的对,叶慈离着及笄还早得很,如今名声闻达天下,她犯不着这个时候讨好本宫。离开了叶家,她照样有嚣张的本钱。是本宫小瞧了她。只是老三此举,本宫很不高兴。他为了叶慈费心思,怎么就没想过本宫是不是乐意收到这份礼物。” 李少监小心翼翼,“娘娘何不尝一尝味道,若是味道不好,就安排人申斥一顿。” 善! 张皇后先吃了口萝卜干,嗯,味道还行,嘎嘣脆。 又吃了口豆豉,咸成什么样了,简直了。 豆腐干也就那样。 唯一的合她口味的就是萝卜干。 她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水,“早就听闻叶慈擅长农事,没想到弄小零嘴也有一套。派人给定王传话,他是做大事的人,心思用在正途上,别整天惦记着儿女情长。 矿场得派可靠的人盯着,少府那帮混账,贪墨是他们拿手好戏。说是分润三成,被少府里应外合,到最后怕是连两成都没有。” “诺!” “另外,再叮嘱他两句,不管叶慈好与不好,两个人感情如何,大婚之前慎重些。听闻他就住在叶慈的庄子里,别被人当成吃软饭的。王府抓紧修建,早日搬出去才是正经。” 第124章 年少不知软饭香(二更) 叶慈化身干饭人,捧着一个大海碗,哧溜溜吃面,香菇鸡肉面,放上几根青菜,加上调味料,美得很。 章先生看着她,目光很复杂啊。 “还没到饭点,你一口气吃这么多。等会开饭的时候,你还吃得下吗?” “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多都吃得下。” 章先生:“……” 嗯,他是低估了半大小子姑娘的食量。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是有真实依据的。 反正这年纪的小子姑娘,吃得多消化快长得也快,一年就能冲上去十来公分,从小孩子长成一个大人。 刘珩从外面进来,“能吃是福。小叶子想吃就多吃点。” “你吃吗?锅里面还有半碗,青菜都是现成的。”叶慈热情邀请刘珩跟她一起吃‘下午茶’。 “本王现在不饿。” 刘珩讲究养生,宫里面都这样,一日三餐定时。 不过…… 养生归养生,宫里面长寿之人极少,恶心事太多,气都气死了。 章先生看着刘珩,“王爷这几天在忙些什么?” “王府地址已经勘定,选个黄道吉日就要开工。” “是小叶子圈的那片地?” “正是。地形地貌都不错,地方也算开阔,临近河道。” 张皇后的信件他已经收到了,隐晦提醒他别吃软饭,嗯,尤其是不要吃叶慈的软饭。 软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刘珩:“……” 他感觉自己牙口不太好,就适合吃软饭,尤其是叶慈的软饭又香又软。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告诉张皇后,怕张皇后锤死他。 只敢在心里头想一想,偶尔当真邓少通的面嘀咕两句。以至于,邓少通最近几天的心情很惆怅,很复杂,万般滋味在心头却吐不出来。 曾几何时,定王殿下也是个有志青年。转眼间,就开始吃起软饭,还吃得格外香甜,并且想一直吃下去。 丧志啊! 叶慈不仅毒舌,如今还成了祸水。 简直呢。 叶慈无意间看到邓少通眉眼抽搐,随口问道:“邓公公是眼睛抽筋吗?我都看见你抽了好几回。” 邓少通一脸心塞的表情,“多谢叶姑娘关心,咱家没有抽筋。” “邓公公不要讳疾忌医,看看看,刚才你眼皮又抽动了两下。我是真担心你这么抽下去,会抽出毛病的。义父,你懂医理,要不给邓公公把个脉。” 章先生捋着胡须,眼中带笑,“老夫瞧着邓公公应该没病,就算有病也是心病。邓公公还是要想开些,莫要自误。” 叶慈啧啧两声,“邓公公,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家王爷如今是有钱有封地有人马,比起一年前,分明是天差地别,进步迅速。这里都不满意,要求太高了吧。” “叶姑娘误会了,咱家没有不满意。” “小叶子,别为难他。”刘珩出面解围。 叶慈似笑非笑,“我知道了,邓公公是对我有意见。你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 邓少通想否认,可是对上叶慈的眼睛,否认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叶慈哈哈一笑,“我诈你的,邓公公别生气啊。大家这么熟了,开个玩笑嘛。” 玩笑有这么开的吗? 刘珩挥挥手,打发了邓少通。 邓少通忠心可嘉,就是想太多,整天担心有的没的。 等他一走,章先生就点明了真相,“看邓公公的模样,莫非宫里来了消息,对殿下略有妨碍?” “并无妨碍。母后担心本王,希望本王将更多精力放在经营封地上面,旁的事情少操点心。外加,王府府邸迟迟不曾开工,母后担心我没地方住。” 哦! 章先生也学着毒舌起来,“皇后娘娘是嫌弃你吃软饭,丢了她的面子。” 咳咳…… 差点呛死。 叶慈可难受了。 等她喘匀了气息,左右看看,“看着我做什么?我就是被呛了下。” 章先生调侃道:“皇后娘娘怪王爷殿下不知进取,整日吃你的软饭,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他吃了吗?王爷自个花钱买吃的,何来吃软饭一说。再说了,我又不是大富婆,养不起这么大一尊王爷。就算哪天我真想养,样条小狼狗就挺好。” “小狼狗是什么?”刘珩的关注点永远这么清奇。 叶慈白了他一眼,“就是养狗。” 刘珩:“……” 他的直觉告诉他,叶慈没说实话。 小狼狗? 到底谁是小狼狗? 叶慈到底想养谁? 莫名其妙的,他就感到一股威胁。只是不知威胁从哪里来。 至于,章先生说他吃软饭一事,他不在乎。 有软饭吃,不要太香。 “说你吃软饭,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别盯着小狼狗,那都不重要。” “不,本王觉着小狼狗很重要。” “软饭不重要吗?” “软饭硬饭无所谓。” 瞧瞧这位定王殿下的脸皮,已经能赶得上京城城墙的一半厚实。 章先生一脸乐呵呵的模样,一言道破了真相,“看来王爷不介意吃软饭嘛。其实老夫牙口也不太好,也想吃点软饭。” 两个神经病吧! 叶慈目光复杂地看着两人,一个貌似为老不尊,一个貌似年少奸诈,都不是好人。 她一口气吃完面,擦擦嘴角,“吃饱了,我要出去干活,不和你们闲扯。” “农活什么时候都干不完,什么时候去做都行。功课可不行,今天的功课你还没有动笔,赶紧写吧。就在这里写,老夫监督你。” “本王正好没事,可以替先生监督小叶子写功课。” “喂喂喂,我没有得罪你们吧。”叶慈抗议。 “对你而言,功课更重要。” 刘珩笑眯眯,他就喜欢看叶慈写功课写得满头包的样子。难得有一样他能碾压对方,是该嘚瑟嘚瑟。 叶慈被“逼”着练习大字,还是左右手开工。 章先生似乎很满意,“不错,不错,有长进。” 刘珩则伺候茶水,“要不喝口水休息休息。” 叶慈抱怨道:“我师父在的时候,都不曾这般折腾我。我师父可好了,只要我每天按时上交功课,从不管我是如何完成的。” “所以就养成了你偷工减料惫懒的性子。可见你师父的办法不好,还是老夫教学有方。”章先生很是嘚瑟,能压青云子一头,很有成就感啊。 “等我师父回来,我一定要让师父为我出头。我一个姑娘家,天天写这么多功课,着实没必要。” “有必要,非常有必要。将来你要嫁入王府,还要和皇亲国戚们打交道。多学点没坏处。” 叶慈就盯着刘珩看,“你认为我有机会和皇亲国戚打交道吗?” 嗯? 瞧这问题问的,小看他。 “总有机会回京城探亲,章先生说得对,多学点没坏处。” “你认为陛下会召你回京城探亲吗?”叶慈一击必中。 元康帝那么小气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主动下旨召刘珩回京城探亲。 刘珩:“……” 哎呀,话就不要说得这么直接嘛,好歹给点面子。 章先生在一旁说道:“正常情况下,王爷如今的处境,不出意外,要等到陛下薨逝,新皇登基才有机会回京城。但,谁也不能保证这期间没有变数。” “如果这期间存在诸多变数,也就意味着不太平。”叶慈一言道明残酷事实。 什么情况下,一个就藩的王爷能频繁进出京城?必然是朝中剧烈动荡,朝堂势力格局来了一场大洗牌,皇帝陛下弹压不住,甚至被反噬…… 那得多大的事啊。 刘氏江山,对待格外藩王向来都很严苛,能弄死绝不让其苟活,能削藩绝不开恩。 刘氏一族,对待同宗同姓,永远都是心狠手辣,绝无情义可讲。 基本上,绝大多数藩王终其一生,也没有机会再次回到京城。 定王刘珩,说不准也是这个下场。 “你将来要嫁给他,你就一点都不担心?”章先生调侃叶慈。 叶慈朝刘珩看去,“王爷需要我担心吗?” 刘珩本想说需要,转念一想,好像很没面子,容易被人轻视。 于是,他改口说道:“小叶子无需担心本王,真要有危险,本王会保护你。” “你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等矿场分润一到,你就是不差钱的王爷,届时必定会有很多人打封地的主意。” 此言甚是。 章先生也提醒刘珩,要加强安全工作,外出不可大意。 别看封地一片祥和,保不准有多少眼线,多少钉子埋着。随着矿产消息传遍天下,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总归小心没大错。 …… 夜深,刘珩还不曾歇息。 邓少通数次欲言又止,刘珩叹了一声,“想说什么尽管说,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王爷好歹也该在乎一下自己的名声,软饭可不是什么好听的。” “软饭是不好听,但,也比不上天煞孤星的杀伤力大。小叶子一个小姑娘都能处变不惊,本王难道连她都不如,这点涵养功夫都没有吗?再说了,靠本事吃软饭不丢人。” 刘珩理直气壮。 就算坐实了他吃软法的名声,貌似,也挺好。 如此,他就和叶慈牢牢捆绑在一起,而不是仅仅未婚夫妻的关系。 邓少通:“……” 王爷果然没救了。 叶慈果然是个妖孽,把王爷蛊惑得整个人都变了。 第125章 贪心 元康帝有些精力不济,常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于是,钦天监吴道长再次敬献丹药。 但…… 元康帝却说:“丹药效力不如从前。” 第一次服药效果最好。后续身体适应了丹药,有了耐药性,效果自然是逐步降低。 很显然,元康帝对现在的效果不满意。他希望吴道长能提供效力更强的丹药。 吴道长心头一阵惧怕。 效力更强的丹药有没有? 当然有。 只是……长久服用,他不敢保证会不会出问题啊。 会不会吃死人,吴道长也不知道,因为没试过。 眼下,只能用“拖”字诀。 “下官回去后就尝试炼制新的丹药,一定让陛下满意。” “嗯,去吧!” 让吴道长一下子拿出效力更猛的丹药,元康帝也觉着有点为难人。 看着桌上的丹药,元康帝合上盖子,打算晚上去后宫歇息的时候再服用。 他问方内监,“青云子道长依旧没消息吗?” “老奴无能,不曾发现青云子道长的踪迹,仿佛人已经不在世上。” “荒谬!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一点踪迹都查不出来。定是 青云子炼丹名声在外,他相信青云子手里头有更好的丹药。 他甚至怀疑,定王刘珩身体好转,就和青云子的丹药有关。 还有叶慈,明明是个天煞孤星,却拥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要说这事和青云子无关,元康帝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一切的关键都是青云子。 什么刘珩,叶慈,统统都是边角料。 见元康帝情绪稳定下来,方内监将一份奏本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陛下,南康长公主再次求见,是挡回去还是……” 这个问题以前有过很多次,每一次无一例外元康帝的态度都是挡回去,不见。 但是这一回,元康帝似乎犹豫了。 方内监趁热打铁,又说道:“这里还有几份奏本,请旨处死田家父子,夷三族。” “南康近来如何?朕许久没见她了。” “启禀陛下,南康长公主不太好,人瘦了许多。” 元康帝不置可否,随意翻看请旨处死田家父子的奏本,冷哼一声,一股脑丢进箩筐里。显然不打算理会。 方内监瞬间明白了元康帝的意思。 此事暂且没有结论,但田家父子估计是死不了的。能不能从诏狱里面放出来,暂且还说不准。 “派人去公主府看看,问问南康,有什么困难,朕会尽量为她解决。案子除外。” 不容易啊! 一桩案子拖了快两年,总算看见了转机。 “诺!”方内监当即应下来。 …… 因许淑妃怀有身孕,不能承宠,后宫又有几个美人冒头。 元康帝在丹药的帮助下,的确是龙精虎猛,一晚上快活得很。 但……许淑妃就很不快活。 她很清楚自己是怎么上位的,又是如何同薛贵妃分庭抗礼。后宫女人没有谁是傻子,她得防着有人有样学样,学着她的路数,让她无路可走。 于是乎,在某个傍晚,元康帝前往后宫宠幸美人的路上被人截了。 宫女一副慌乱无措的模样,“陛下,不好了!淑妃娘娘突然感觉肚痛,担心孩子……” 话不曾说完,元康帝就急急忙忙赶往许淑妃宫中,将其他美人抛之脑后。 好几个太医围着许淑妃诊治,一个个都是如临大敌。 元康帝如何宝贝许淑妃以及淑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大家有眼睛都看得见。要是孩子出了意外,在场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必须谨慎小心,确保许淑妃和孩子平安无事。 “如何?爱妃和皇儿可要紧?”元康帝紧握住许淑妃的手,又是紧张又是心疼。 许淑妃苍白着一张脸,想努力笑着,却显得格外凄凉,越发惹人爱怜。 “陛下,臣妾无能,万一保不住咱们的孩子……” “不许胡说。有朕在,你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 一转头,元康帝又怒吼太医,“还不赶紧开方用药,淑妃和皇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朕绝不轻饶。” 太医们:“……” 大家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由官职最高的太医院院正站出来。 “启禀陛下,娘娘的胎儿均无大碍。微臣开一保胎药方,服用后,娘娘很快就没事。” “那就赶紧开药。” 其实,院正的言下之意是想说,淑妃本没病,胎儿也很好。 闹腾这么一场,无非是想留住想元康帝,不许其他美人承宠。 这种事情过去在后宫很常见。女人们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装病算个屁,为了争宠放弃胎儿都实属平常。 只不过近些年没有嫔妃怀孕,才显得稀罕。 比如薛贵妃那一胎,直接将张皇后拉下马,威力可见一斑。 太医们尽到了职责,许淑妃也得偿所愿,元康帝果然答应晚上留下来陪着她。让其他美人哭去吧! 许淑妃是有脑子的,她知道光是靠肚子里的孩子固宠,远远不够。 她还需要家族助力,需要钱财。 没有钱寸步难行。 许家乃是京城新贵,称不上底蕴,家族积累更是有限。 比不上薛家,把持着户部,将其当成了自留地。 更比不上张家,京城老牌豪门,家族底蕴深厚,兵部尚书同张家一个鼻孔出气。 户部,兵部,许家都插不上手。 至于吏部,那是元康帝的一亩三分地,她的手还不敢伸那么长。 于是乎,许淑妃将主意打到少府,亦或是工部。最好能为家族在少府某一个油水足的实缺。 她盯上了武清县的矿产。 还有什么比挖矿来钱更快,而且还是新矿,此时安插人手进去时机最为恰当。 不像其他老矿,利益分割早就完成。她若是强行插入,必然会引起各方利益的反弹甚至是报复。 一番诉苦,令元康帝很是心疼。 许淑妃抓紧时机,趁机提出安排人前往武清县铜矿公干,美其名曰“为陛下分忧!” “……臣妾也知国事艰难,只恨自己是女子,不能为陛下分忧解难,广进财源,开疆拓土。但,许家儿郎们个个忠心赤胆,许家能有今日全耐陛下恩赐。为报陛下恩典,许家满门随时听候差遣,指哪打哪!谁敢对陛下不敬,许家和此人不死不休!” 一番忠诚表态,元康帝果然心花怒放,很是满意。 “还是爱妃最心疼朕,不似其他人一个个都想着如何从朕手里面谋夺权势钱财。” “陛下就是臣妾的天,为臣妾遮风挡雨。臣妾的命陛下随时都可以拿去……只要能为陛下分忧。” “朕要你的性命做什么。朕还指望着你能常伴朕的左右,做朕的解语花。” 许淑妃甜蜜一笑,这一刻她心满意足。望着元康帝的目光,满是崇敬了信任。 就是这份信任,令元康帝倍感舒服。他回报这份信任的办法,就是给予更多的宠爱。 所以,当许淑妃含蓄提出让许家儿郎前往武清县铜矿历练的时候,元康帝果断同意。 他愿意给爱妃家人一个机会,愿意给爱妃一份财源。 他不是糊涂蛋,心头门清许淑妃安排许家人去武清县铜矿,目的是为了钱,更多的钱。 区区钱财,爱妃想要,给了就是。 对待子女,元康帝很自私。对待爱妃,他化身为世上最大方的男人。 爱妃想要钱,给了就是。就当是为未出世的孩子攒一份家底。 许淑妃大喜过望,没想到事情如此容易就办成了。 虽说有身孕在身,不能承宠。但许淑妃依旧通过高超的技艺,让元康帝爽快了一晚上。 不愧是爱妃,总能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许家派往武清县铜矿的人,是许淑妃的叔叔,外加庶弟。 去矿场当监工,其实是一件苦差事。 这种差事,给庶出的儿郎最合适。 两人都在少府挂职,得了差事,收拾收拾行李,就赶往武清县铜矿。 许家叔侄出京的时候,定王刘珩已经得知这个消息。 他将信件一扔,脸色很不好看。 “许淑妃手够长的,没胆子往薛家地头伸手,竟然将主意打到本王身上。真当本王软弱好欺吗?” “王爷打算如何做?”章先生随口问道。 定王刘珩蹙眉,“此事不能硬来。许淑妃正受宠,又怀有身孕,父皇必然是顺着她。” “不来硬的,那么就只能来软的。” 章先生夹起信纸,“就算要来软的,也要给对方一个狠狠的教训。否则,此类事情将来只会越来越多。” 定王刘珩连连点头,的确不能心慈手软,必须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叶慈随口插了一句,“要把人弄死吗?还是走官面文章,走御史弹劾的路子?” “弄死怎么弄?”章先生问道,“两个大活人,还是许淑妃的家人,把人弄死了不好交差。” 叶慈却说道:“义父要知道他们去的地方是矿场,矿场是意外多发地,任何时候死人,死很多人都是正常的。” 定王刘珩一听,思路立马开阔了。 “此事本王已经有了主意,你们全当不知道这两人。” “王爷莫要落人把柄。” “本王有分寸。” 第126章 要出事(二更) “不如派人半路截杀。” 张五郎的想法更加激进。 他连薛家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么可能给许家面子。 许淑妃是受宠,但不等于她就能只手遮天。 铜矿一出,各方都要插一手都想分钱。定王府已经吃了大亏,也默认了朝廷的分润办法,一切都安排妥当,铜矿也开始了正式开采,日日有进账。 偏偏这个时候,许家要插一脚。早干嘛去了? 不好意思,已经分配结束,临时插进来的人无论背景靠山有多大,张五郎都不打算给对方面子。 能弄死就弄死,弄不死也要弄个半残。 张家人做事就是这么霸道蛮横,不愧是张皇后的娘家侄儿,都是一样的暴脾气。只不过张五郎更懂掩饰。 “截杀容易,善后难。许家叔侄在半路被截杀,定王府首当其冲,成为第一嫌疑人。不需要证据,父皇就可以下旨处置。若是父皇借机夺了本王在铜矿的利润,岂不是得不偿失。” “王爷担心有道理。那就等许家叔侄到了后,再见机行事。先看看这二人究竟是什么脾气,若是仗着许淑妃受宠便肆无忌惮,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到时候天怒人怨,就算有陛下撑腰,这两叔侄也是死路一条。” “但是,如果许家叔侄知进退,不贪心,事情就不容易办啊!” 定王刘珩也在愁。 具体要采取什么措施,还得根据具体情况再做决定。 总之,先等许家叔侄到了后再说。 定王刘珩又叫来钱之明,“你替本王盯死了铜矿,无需做额外的事情,做好本分即可。等许家叔侄一到,你也别拦着,只需将他们的所做所言记录下来。” 钱之明点头应下,又建议道:“殿下,铜矿那边,最重要也是最容易出漏子的地方,其实是账本。许家叔侄贪不贪,贪到何种程度,账本上都会体现出来。微臣建议多派几个账房在铜矿当差。” “账房先生,本王给你。另外再给你安排两个助手。” 王府招募人才,第一批经过短期培训锻炼已经可以走马上任。 钱之明在名单上挑选了两个,其中一个就是秀才孙承修,本地人,算数不错,这就是最大的优势。至于品性,慢慢考核,若是手脚不干净,心有怨愤,届时直接将人除名即可。 秀才孙承修没想到,自己进入王府后,第一份正式的差事竟然是前往铜矿做书办,在王府工房大管事钱之明钱大人手底下做事。 每日要做的事情,就是登记矿工出勤人数,时间。登记铜矿石产量,配合账房做盘点。 矿场很大,外围都被拦了起来,有兵卒看守。 许家叔侄身负使命来到矿场,看到一箩筐一箩筐的矿石被挖掘出来,眼睛都发红,眼红! 干脆就在矿场住下,双河镇安排的房子就空着。 要多挖矿,要多搞钱! 叔侄两人积极性非常高,高到令人可怕。 定王刘珩天天跟着叶慈,田间地头瞎跑,似乎丝毫不在意铜矿那边的情况,任由许家叔侄一言堂,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人家以少府的名义监督铜矿,也就是说他们是皇帝的人。 皇帝分润最多,铜矿自然是许家叔侄说了算。 叶慈撸了一把桑葚,直接扔嘴里。 啊,又酸有甜,这酸爽的滋味……受不了了。 她将剩下的桑葚全都给了刘珩,“王爷尝尝这个味道,你或许会喜欢。” “这就是桑葚?本王从未吃过,今儿尝个鲜。” 邓少通还想阻止,来历不明的野生果子,岂能随意入口。万一吃出毛病,谁负责。 然而,他还没采取行动,话都没出口,定王刘珩已经扔了一颗到嘴里。 哦! 天啦! 这滋味,刺激得他眉头直皱。 “王爷要紧吗?可有不适?”邓少通紧张地问道。 刘珩摆摆手,“够酸。不过嚼着嚼着,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叶慈告诉他,“再等三五天,让太阳多晒晒,味道应该会更好,没这么酸。” 刘珩又吃了一颗,哇靠,果然够刺激,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 他将剩下的桑葚全给了邓少通,“本王赏你的,都吃了吧!” 邓少通:“……” 他就是垃圾桶,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嘴里灌。 叶慈又砍了一根高粱,吃高粱杆,好吃,甜滋滋的。虽然比不上甘蔗,也算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这是糟蹋粮食啊!”刘珩一边批判,一边挥刀砍伐。 果然是双标。 叶慈问他,“好吃吗?” “不太甜,有点淡。”嘴上说着嫌弃,吃起来可是半点不含糊。 “是没甘蔗好吃。要不是因为高粱能酿酒,我是真不想种。产量低,又不管饱,还费地。” “本王知道,你就喜欢种水稻。” “米饭好吃啊!中午烧鸭子,我可以吃三碗饭。”、 米饭的确好吃,尤其是配上各种美味菜肴,餐餐都要吃个八分饱才舍得放下碗筷。 邓少通在一旁说道:“面食也好吃。” “再让蒋胖子做些面点,他做的花卷还不错。” 说起面粉,叶慈又想到了吃。 刘珩时常怀疑,叶慈上辈子是不是一个饿死鬼,故而这辈子做什么都不忘吃,想方设法改善伙食。 叶慈当然不是饿死鬼,她就是个吃货。 中午还没到来,已经开始惦记着晚上吃什么。 要不炖个汤,炖个猪蹄莲藕汤,胶原蛋白,养颜美容。 张五郎提着一篮子水煮花生找到山上,然后就被邓少通忽悠着吃了两颗桑葚,差点没将他酸死。 “谁啊,口味这么重。桑葚还没成熟就摘下来吃,酸死了。” 他呸呸呸好几声,赶紧吃几颗花生洗洗舌头。 三个人干脆就坐在田坎上,一边吃着水煮花生,一边闲聊着。 “一大早就跑到山上来,这地方没什么好看的啊。”张五郎发出疑问。 刘珩指了指叶慈,“她逃课,本王陪着她逃课。别告诉章先生,否则章先生又该罚她。” 张五郎一听,顿时就乐了。 “叶姑娘逃课都逃出了经验。就是,有点对不起章先生的苦心啊!” 叶慈理直气壮,“昨日我加倍完成功课,本以为今日可以休沐一天。谁知道,义父以我精力充足为理由,竟然也要功课翻倍。简直呢,我若是不逃课都对不起自己。” “叶姑娘有我当年的风范。夫子们都是一样的老顽固。” 说起逃课,张五郎可是经验十足。 若非刘珩身体不好,他早就将刘珩也给祸祸了。 闲聊结束,他又说起矿场那边的情况。 “我就路过,进去瞄了几眼聊了几句。许家叔侄天生就适合当工头,恨不得让矿工们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矿坑里面挖矿。他们将矿工分为两班,一班六个时辰地干活,一天十二个时辰矿场都不停歇。 钱之明劝他们不要那么激进,挖矿不仅仅要注重效率,更要注重安全。挖得太快太深,容易出安全问题,矿工情绪也很大。可是许家叔侄不停,就是要往死里挖。钱之明和我说,这么下去,他担心迟早会出事。” 刘珩说道:“钱之明已经尽到了劝说的责任。如果最后真的出了事故,那也是许家叔侄的责任。” “矿上真要出了事,趁机安排人弹劾许家叔侄,让他们滚出矿场。”张五郎张口说道。 叶慈说道:“有必要提醒钱之明,必须关注矿洞安全。许家叔侄不将矿工当人看,王府可不能这么做。这些矿工,都是王爷的子民,也是税兵的最佳人选。若是让许家叔侄给坑害了,损失惨重。” 刘珩应下,“此事本王会让钱之明注意,许家叔侄乱搞,但是我们不能乱。” “许家叔侄来了后,账目就对不上。两叔侄心够野,手也够狠。仗着许淑妃受陛下宠爱,捞钱可谓是肆无忌惮。竟然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为淑妃娘娘捞钱这类不过脑子的话。” 张五郎说到最后,自个都笑了起来。 他就没见过吃相如此难看且不讲究的人。 定王刘珩一脸平静地说道:“许家根基浅薄,就是一个普通的官宦家族,靠着一代人做官勉强有点样子。许淑妃受宠,许家骤然富贵,必然会闹出事故。 不过,因为许淑妃得宠,就算许家出了事,父皇也只会雷声大雨点小。要是许淑妃能生下皇子,那可不得了,届时才是真正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 刘珩本以为许家叔侄还要闹腾一阵子,等到了年底,再收拾许家叔侄也不迟。 没想到,许家叔侄主动作死,逼迫矿工过甚,已经连续逼死了好几个矿工。 矿工们心中满是怒火。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对比,那怒火烧得越发旺盛。 一群下苦力的人,明明之前的待遇还不错,一天两班倒,每班四个时辰,一旬结算一次工钱。 无论是劳动强度,还是工钱,包括安全方面的措施,都是可以接受的,甚至令人比较满意。 但,自从许家叔侄来了后,情况就变了。 四个时辰变成了六个时辰,一旬结算一次工钱变成了一月,饭菜伙食明显下降,半个月都见不到一次荤腥。 天天长时间下苦力,又见不到荤腥,这谁受得了? 再强壮的汉子这么下去,也开始叫苦不迭。 但许家叔侄不管,他们说了,“不想干就滚蛋,有的是人想干这活。以前是以前,现在是我们许家说了算,你们是不是想造反?” 如果没有逼死人,矿工们或许还会继续忍耐。 但是,接连逼死人,矿工们清楚那都是累死的。再不反抗,下一个累死的人可能就是自己。 “克扣伙食就算了,竟然还要克扣我们的工钱。” “分明没将我们当人看。” “人家巴不得我们死在矿洞里,这样一来就不用付工钱给死人。” “欺人太甚!” “陛下给许家叔侄一点教训。” “人家是官,听说宫里最受宠的娘娘就是许家人。我们拿什么和他们斗?” “总得做点什么,否则迟早是个死。” “搞点动静出来,只要能惊动王府,请定王出面为我们做主。” “定王会为我们做主吗?” “这里是定王我的封地,我们都是定王的子民,定王仁义,肯定会为我们做主。而且,许家叔侄明显和王府的人不对付,我亲眼看见他们发生争执。” “要怎么做才能搞出动静,又不会被问罪。” “不如……偷偷派人告诉许家叔侄,就说矿洞深处貌似挖出了金矿,请他们进来勘探。” “他们会相信吗?会进矿洞吗?” “应该会吧!” “那就试试。” 第127章 暴动 许得功是叔叔,年纪大,经历的事情多,也就意味着不好骗。 许承业年轻识浅,热血冲动,有冲劲也有干劲,也就意味着容易受骗上当。 于是乎,不用思考,矿工们就将目标锁定了许承业。 计划了好几天,一直拿不准主意究竟哪天行动,没想到赶早不如赶巧,机会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难得的一天,矿场管理人员大部分都不在,许承业当自己是老大嘚嘚瑟瑟,质问矿工为何最近几天矿石开采减少,所得铜矿也随之减少。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许家的收入也跟着减少。 岂有此理! 这帮矿工不拿手段逼迫一番,不知道好歹。 许承业在一众矿工面前大逞威风,还要甩鞭子抽人。 恰在此时,一个矿工从矿洞里面跑出来,老远就开始喊,“大喜事,大喜事!” “什么大喜事?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禀报许主簿, “你说什么?”许承业忘记了抽人,忘记了今儿是要树立个人威信,一听到金疙瘩满脑子想的就是金子。 他胆子大,脑洞也大。 挖到了金子,今儿管事的人都不在就他一个。 如果他将这个消息隐瞒下来,给在场的矿工一点好处,让他们守口如瓶。 哈哈哈……很快,许家就将成为天下首富,钱多到数都数不清楚。 “许主簿,此事要不要上报?” “报什么报?有本官在,尔等不用操心。”许承业回过神来。 他仔细询问矿工,“果真是金疙瘩?” “不太确定。但矿老大的说,很有可能是金疙瘩, “走,带本官下去。” 矿工们面上一惊,一个个都露出战战兢兢的样子,怕啊。 “矿洞危险,许主簿不妨在上面等着。我等……” “废什么话。”许承业打断了矿工的劝解。 那可是金矿,他不亲自下去确认,如何能放心。 矿工拦着他不让他下去,在他眼里可不是好心,分明是不安好心。莫非是想背着他上报其他管事人员? 一旦其他管事的人知道,许家哪有机会将伴生金矿占为己有。 此事不能走漏风声。 “没确定是不是金矿之前,一个个都管好嘴巴。要是传出去,结果又不是金矿,后果你们是知道的。我好说话,不等于上面的人和我一样好说话。” “我们都听许主簿的。” “许主簿真的要下矿?” “废话!这么大的事,本官当然要亲自下矿看一眼。” 于是乎,许承业下矿去了,然后……一直就没上来。 等到傍晚,许得功问起许承业,矿工们在 “他跑去下矿?去了多久?得有一两个时辰吧。” “这么长时间还没上来,简直乱弹琴。他以为矿洞是那么好上的。派个人下去,将他叫上来,本官亲自问问他。” “诺!” 许得功翻看账本,忙着忙着就忘记了许承业这码事。 待到次日一早醒来,突然想起此事,急忙问道:“许承业人呢?” “回禀大人,不曾见到小许大人。” “去他房里看看?问问其他人,昨晚上他什么时候上来的,怎么不来见本官。” 下人领命而去,很快又返回,一副着急发慌的模样。 “大事不好,小许大人一晚上都没见到人,怕不是还在矿洞里面。他们都说小许大人下了矿,就没见到人上来。” “完了,出事了!” 许得功毕竟经验丰富,一听这情况,就知道出事了。 若是换做年轻的许承业,说不定会天真以为难不成人在 许得功当机立断,带上兵卒,抄起刀枪,今儿要大开杀戒。 这帮矿工,胆大包天,竟然敢暗算他侄儿。若是不采取霹雳手段镇压,下一个倒霉的人必然是他。 轮休的矿工们一看兵卒抄着家伙隐隐呈包围之势,有那聪明的就知道事情败露,要糟。 身为矿工,干着最苦最累,随时都面临生死危险的活,本地又是山区,时不时都要上山打个猎。也就是说,本地人,本地的矿工自有一股血性,他们既能当顺民,也能当暴民。 总之,其内心的凶悍,绝不是平原富庶地带的顺民可比。 “大家抄家伙,狗官杀来了。想活命的跟我冲。” 铁锹,铁棍,扁担,木棍…… 矿场就是半个冷兵器库,矿工们抄起家伙,就和兵卒们干在了一起。 也有胆小之人,偷偷躲了起来。 还有明哲保身的人,躲在暗处观看形势。谁占据优势就投靠谁。 矿工们且战且退,“去矿洞!” 矿洞才是矿工们的主战场。 “他们不是矿工,全都是暴民,反贼。一个人头二两银子,给我杀!” 许得功坚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二两银子一个人头,果然激起了兵卒的凶性。追着矿工们冲进了矿洞。 矿洞黑暗,闷热,潮湿…… 好似地狱一般。 矿工们在矿洞内如鱼得水,兵卒们可就难受了。 许得功亲自下矿督战,务必全歼这批胆敢造反的矿工。 双方在矿洞内打得难分难受,却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因为许家叔侄赶工期,光想着挖更多的矿,对于安全并不上心,反正出了事死的也是贱命一条的矿工。 花点钱就能从外面招来一批批的矿工。 再说了,这年月,哪个矿场每年不出点事,死点人。 什么安全生产,钱之明再三提醒的事情,许家叔侄根本没放在心上。 今儿,一群人在矿洞内厮杀,然后…… 轰隆隆! 矿洞不出意外塌方了。 动静之大,几里外的人都有感觉,“莫非是地震了?” 大家都望着动静传来的方向,那边是矿场。 地震是没有地震。 没有地震,也就意味着矿场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 反应快的人第一时间赶往矿场,同时派人上报定王府。 出大事了,定王府的亲兵必须出动,还得披甲,全副武装,以防万一。 矿场出事了,具体什么情况暂时还不清楚。 消息送到定王刘珩面前,他面色一沉,“本王早知道许家叔侄要惹出祸事来,却没料到祸事来得这么早这么快。传令,亲兵集结,随本王前往矿场。” “王爷,矿场威胁,那群矿工不懂礼数,万一……” “没有万一。矿场是本王的封地,矿工大部分都是本王封地内的子民。不管具体情况如何,本王都必须身临现场。” 一路疾驰,定王刘珩带着王府属官,以及两百亲兵,赶到矿场。 这才得知矿洞塌方的消息。 紧接着又听钱之明禀报了一个最新消息。 “矿工暴动,骗了许承业下矿,生死不明。许得功要诛杀矿工为许承业报仇,双方厮杀着进入矿洞,这才引起了塌方。” 刘珩眼神微微一变,“许家叔侄可有命在?” “不确定。塌方这么严重的事故,如果是熟悉矿洞的经年老矿工或许有逃命的办法。许家叔侄,恐怕已经丧命,活着的希望不大。” 刘珩当即就有了主意,“先封锁消息,只说矿洞塌方,许家叔侄一事一个字都不许外传。组织矿工挖洞,先把人救出来。救不了人,也得将尸体捞出来。 告诉矿工,本王会为他们做主,此次事件首恶已死,余者皆不追究。等恢复生产后,一切待遇一如从前,四个时辰,一旬结一次工钱,两天一顿荤腥。” 钱之明很是担心,“王爷,这么大的事情不追究,能行吗?万一这帮矿工尝到了甜头,下次一言不合又闹起来,如何是好?” 刘珩镇定自若,“本王给了他们别处给不了的待遇,外加王府亲兵镇守,为何还要暴动?敢暴动吗? 许得功带着一群没操练过几回的衙役兵丁和一群矿工干仗,听情况描述,似乎也没有落什么下风,反而压着矿工打。 若是本王的亲兵上阵,这帮矿工根本没机会躲进矿洞。就算都躲进了矿洞,直接用烟熏,也能将其逼出来。许得功杀人心切,只知道蛮干,这才着了道。现在矿工们人心惶惶,都在等候本王的处置。若是追究,在场矿工有一个算一个,几个人能活命?朝廷还等着矿场如数上交铜矿,朝廷那帮人可不管矿工们死活,他们只要钱。而且,这件事,也不宜牵扯过大。” “可是许家叔侄……” “许家叔侄死有余辜,此事本王会想办法交代。先稳住这群矿工,再让食堂准备饭食。若是来不及准备,就花钱去双河镇上买。本王没别的要求,饭食一定要见荤腥,要让矿工们相信本王没打算秋后算账。” 刘珩望着三五成群的赤膊矿工,都是精壮汉子。 按照叶慈的计划,这些矿工未来都是一等一的优质兵源,岂能一杀了之。 杀人容易,绝了他招兵的途径,他还能从哪里招募这样优质的病员。 一个个就知道弹压,就知道杀人,唯独不懂人才的重要性。 第128章 吓死人(二更) 三天后,塌方的矿洞终于打通了一部分。 人死了! 许得功的尸体就埋在矿坑里,身上还压着两具兵卒的尸体。 刘珩走进矿洞,“把人翻过来。” 要说这矿洞的味道自然是不好闻的,加上这么多尸体,那味道更加难以言语。 “的确是许得功。将尸体抬出去,好生处置。此事还得给朝廷一个交代。” 其实,以许得功五品的官职,若是平常死了便死了,只要有理由说得过去,朝廷基本上不过问。 但…… 他偏偏是许淑妃的亲叔叔,奉了皇命前来监督矿场。 矿场是定王的地盘,如今人死了,定王刘珩总得给朝廷给皇帝一个交代。 他问身边的人,“许承业的尸体找到了吗?” “还没有。应该是在更深的地方。” “将活下来的矿工分别关押审问,务必找到许承业的尸体。” 既然要给朝廷给皇帝甚至是给许家一个交代,总要有个完整的尸体,入土为安。 虽然,此举并不能消灭许家的怒火,但刘珩并不在意。 他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把分内事办得漂漂亮亮,让人挑不出错来。剩下的,无非就是官面上的文章,弹劾也好,申斥也罢,都不能拿许家叔侄的尸体做文章,少了些许麻烦。 果然不出所料,塌方发生的时候,矿洞里面的老矿工们,有人逃过一劫,并等来的救援。 许得功以及兵丁,并无矿洞生存经验,自然是难逃一死,一个都没跑脱。 审吧! 一个个审! 对朝廷要隐瞒事实,但是自己必须掌握真相。 这就是刘珩的态度。 以及许承业的尸体必须找出来,究竟是怎么死的,死于塌方还是死于谋杀,区别可大了。 若是谋杀,少不得要诛杀首恶,且此事要办得隐秘,不能宣扬出去。 对外,许家叔侄只能是死于塌方。 徐久治带着县衙的仵作,刑狱师爷,这些人处理死亡案件都是经年的老手,知道要如何操作确保外人查不出任何名堂。 刘珩将自己人集中在一起,开了个内部会议,目的就是统一口径,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别想存有侥幸心理。 “矿场出事,许家叔侄意外身亡,本王难辞其咎,朝廷和宫里必有申斥。尔等身为王府官员,若是捅破了天,届时尔等性命恐怕难保。本王最多就是被申斥一顿,不损皮毛,你们,哼,问问自己能不能承受陛下的怒火,能不能承受淑妃娘娘的枕头风?” 众人都是一脸惨白。 如果朝廷需要杀人泄愤,他们这些人自然是首当其冲。矿场那帮管理人员,肯定也难逃一死。 不过,听王爷的口气,貌似此事有转圜余地。 徐久治最机灵,“请王爷吩咐,我等奉王爷差遣,无敢不从。” “王爷救命!” “我们全都听王爷的吩咐,此地事情,外面还不知情,只知道矿场塌方。” 刘珩赞许地点点头,“许家叔侄咎由自取,逼迫矿工过甚,死了便死了。奈何,这二人偏偏是许淑妃的娘家人,奉命来矿场为淑妃娘娘揽财。 财没得到,人却死了,淑妃娘娘必然震怒。她如今怀有身孕,只需在父皇跟前一番哭诉,必会引起父皇严查此事,且严惩不贷。 所以,矿场上下,封地内外,必须统一口径。塌方,只能是塌方,矿工暴动一事半个字都不能提。大家都想想吧,如何自圆其说,让许家叔侄在塌方的时候同时出现在矿洞内。 记住,这个说法是给朝廷的交代,必须糊住朝廷的脸面。另外,本王会亲自写一封奏本走少府的途径上报父皇,解释事件内情。” “王爷要对陛下坦诚事实?”徐久治一哆嗦。 “若是不想引来金吾卫彻查,这是必须的。尔等莫非想要尝一尝金吾卫的手段?” 众人连连摇头。 别开玩笑了,谁想尝金吾卫的手段啊,还没活够。 “你们开动脑筋,想想如何糊弄住朝廷官员,让他们坚信这是一起意外,许家叔侄死于塌方意外。父皇那里,自有本王应付。” “诺!” 刘珩统一了口径,定了调子,剩下的事情官员们自会想办法办好。 他起身,去了隔壁厢房,章先生正在和叶慈对弈。 叶慈的棋艺,有了些许长进。但在章先生手下,依旧走不过五步,就得被绞杀。 典型的臭棋篓子,三天两头被虐。 见他进来,章先生率先问道:“事情都处理好了?” 刘珩点点头,“幸亏当初钱之明反应及时,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外人只当矿场塌方,矿工暴动一事知之甚少,这给了我们腾挪转移的空间。” “许承业的尸体找到了吗?” “尚未找到。埋得太深,恐怕还得花费好几天时间。” “这些都是矿工们的口供。”章先生拿出一叠案卷,“幸存的矿工说,他们没有杀人,只是将许承业诓骗到矿洞打晕。想以此为筹码和矿场谈判。 没想到,许得功反应激烈,根本没想过谈判,直接带上兵卒就杀了过去。塌方的时候,据矿工们的口供讲述,许承业还活着。如果死了,也是死于塌方意外。” “先生相信这些说辞吗?” 章先生斟酌了一下,“老夫相信他们没有说谎。这些矿工只是想改善待遇,并不是真要造反。如此一来,手握筹码谈判才是合理的选择。如果真是造反,就没必要拖延到第二日,还被许得功抢了先机,杀入了矿洞。” 刘珩点点头,他认可这个说法。 章先生继续说道:“如今的难题是,如何糊弄朝堂,糊弄朝臣。又如何哄住陛下,度过这一关。许家叔侄仗着淑妃娘娘的势,胡作非为,此事必须让陛下知情。 老夫的想法是将账本送上去。实账,虚账,让陛下看看许家叔侄短短时间究竟贪墨了多少钱粮。尽管有淑妃娘娘的撑腰,然而,官逼民反,许家叔侄死得其所,咎由自取。这一点必须给坐实了。 如果操作得当,说不定还能杀一杀淑妃娘娘的威风。如果这一胎她生了个闺女,那么再想恢复之前的盛宠,恐怕有点困难。但,如果她这一胎生了个儿子,王爷需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有了儿子就有了底气。 如今全京城,甚至全天下都盯着许淑妃的肚子,到底是儿子还是闺女? 可以说,这些年,没有哪个嫔妃怀孕生子,受到如此的重视。 这一切全都是元康帝的锅。 可想而知,元康帝对于立储一事含糊的立场,造成了多大的影响。这些影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存在。 废长立幼,成为了官员们心中的隐痛。 万一元康帝真要行废长立幼之事,到时候少不得要上本谏言,弹劾陛下糊涂昏君。 眼下许家叔侄身亡,又有塌方这个名正言顺不可辩驳的理由存在,朝臣理应不会刁难定王刘珩。 怕就怕元康帝的态度,究竟是站在哪一头。 “我猜陛下或许明面上不会为难王爷。但,等这件事平息后,或许就会采取更为严苛地手段惩治王爷。” 叶慈话音一落,随手落下一个黑子。 章先生吹胡子瞪眼,嫌弃叶慈乱下棋,一点章法都没有。 刘珩琢磨了一下,“父皇要脸面,塌方死人,此事说大爷大,说小也小。只要本王将面子糊弄住,父皇应该不会大动肝火。 怕了怕,父皇心里头猜忌本王,怀疑本王故意弄死了许家叔侄,有不臣之心。若是有了这番怀疑,父皇定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在之后采取措施。不出意外,金吾卫迟早要来封地上走一趟。” “那就做好应对地准备。老夫一开始就说过,这个铜矿,既是财源,也是祸水。” 章先生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叶慈吐槽了一句,“义父是在嫌弃我生了一双点石成金的手。” 章先生胡子抖了抖,“你还当真了啊,真以为自己生了一双点石成金的手。不要太飘。” 叶慈哈哈一笑,“我就随口说说,肯定不会当真。” “总而言之,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这一回也算是王爷就藩后第一个实实在在地危机。” 矿场内,该掩埋的掩埋,该处理的处理,该封口的封口,该忽悠的忽悠…… 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份上报朝廷的奏本,一份单独呈送元康帝的奏本飞奔到京城。 矿场塌方,许家叔侄身亡…… 咦? 这事第一眼看去,下意识就产生一种定王刘珩一手炮制了塌方,弄死了许家叔侄的想法。 天啦撸,朝臣们都这么想,皇帝肯定也不例外。 定王刘珩干什么吃的,如此胆大包天,一次弄死两,太疯狂了吧。 后续更多消息,更详细的内容送到京城,包括户部,工部,少府…… 各个衙门在矿场都有人,不过这些人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双河镇,塌方发生的时候都不在现场。但,确实发生了塌方,许家叔侄确实是死于塌方。 叔侄二人的尸体,正在运回京城。 原来真的发生了塌方,不是定王刘珩炮制了杀人现场。 朝臣们大松一口气,吓死他们了。 定王刘珩如果炮制了塌方现场,这事就没完没了了。 幸好这一切只是意外。 第129章 枕头风 “陛下,此事绝不是意外,定有内情。请陛下下旨彻查此事。” 许淑妃差点哭晕在元康帝的怀里。 此时,她还不能昏过去。 她必须为叔叔,为庶弟,为家族讨还一个公道。 就算塌方是真的,可是,一死死两人,偏偏还都是许家叔侄,能用一句意外就搪塞过去吗? 朝臣不想深究此事,愿意被糊弄过去,可她不行。 她是淑妃娘娘,叔侄二人是为她揽财。 两人身亡,就是打她的脸,是在警告她手别伸那么长。 而且,她若是不能为叔侄二人讨回公道,将来许家谁还会真心替她卖命。别以为利益一体,就不会阳奉阴违。 她总得有足够的筹码,足够的手段,足够的好处,才能让人甘心卖命。 定王刘珩好狠毒的手段,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陛下……” 她泪眼婆娑,眼巴巴地望着元康帝。 她太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她是女人,她不能来硬的,必须是温柔的美丽的无辜且无助,是需要陛下呵护的柔弱宫妃,而且肚子里正怀着孩子。 这才是真正具有杀伤力的枕头风。 “爱妃莫要哭泣!此事内情朕已经知晓,矿场的确发生了塌方。” “可是,叔侄二人怎会一起死在矿洞内?他们是官,管着下面的矿工,怎么会进入矿洞。” 是啊,当官的怎么会进入矿洞。 这个疑问得不到合理的解答,这件事就必定存在猫腻。 元康帝态度不明,“爱妃可知道,许家叔侄仗着你的势,在矿场都做了些什么?” 什么意思? 许淑妃心头一惊,面上越发显得可怜无助。 “臣妾一介女流,自从进宫后就不曾见过叔叔和弟弟,又怎么知道男人在外面如何行事。至于说他们仗着臣妾的势,臣妾更是无从得知啊!” 是啊! 就算许家叔侄果真犯了事,也是和她无关。 她是无辜的。 自始至终,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始终都是那个柔弱的傻白甜,只懂伺候陛下,为陛下生儿育女。 元康帝瞧着她模样可怜,伸手,替她擦拭眼角的泪痕。 他轻声说道:“爱妃哭什么,朕又不是要问罪。朕就是告诉你,此事的确有内情。然而,内情说出来,不仅爱妃没脸,朕也是有眼无珠。 你可知,许家叔侄到了矿场,总览大权,苛刻矿工,贪墨铜矿,虚报账目,最终矿工不堪忍受剥削,官逼民反。 先是抓了许承业,本意是用作谈判筹码。谁能想到,许得功杀人心切,根本不给谈判机会,直接带着兵卒杀向矿工。 双方杀了起来,最后杀入矿洞。因剥削太过,矿洞安全措施不到位,人多动静大,这才发生了塌方。此事内情,定王已经上本,交代得清清楚楚。 但为了糊住朝廷的脸面,为了你们许家的脸面,定王决定上报朝廷一个塌方意外身亡的消息。也算是皆大欢喜。 若是揭露真相,许家叔侄在矿场所作所为,不说贪墨和虚报账目,单就逼迫矿工暴乱一事,这两人足以杀头抄家。 朝堂上那帮文臣可不是省油的灯,许家又是外戚,这么大的事情,文臣一旦得知真相,必定会咬死你们许家,甚至还会牵连到爱妃头上。就连朕,也要落一个纵容外戚揽财的名声。” 许淑妃心烦意乱。 怎会如此? 叔侄两人身亡,她不仅当不成苦主,反过来还要感谢人家定王殿下糊弄住了朝堂。 真是…… 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是,观陛下的态度,貌似是认可了定王刘珩的所作所为。 她怎么办? 不行! 她不能轻易软下来。 必须给定王刘珩上一上眼药。 她无声抽泣,“陛下的意思是,臣妾还要感谢定王,替许家保存了脸面,没有揭露真相。” “你能这样想最好。”元康帝还是温和的,只不过说出的话犹如刀子割肉,生痛。 许淑妃哭着点点头,“臣妾自然是听陛下的,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陛下让臣妾感谢定王,臣妾一定重重谢他。只是……这么大的事情,定王为何要帮许家遮掩? 臣妾以前不曾给过他任何好处,更不曾施恩于他。莫非,是他想要结交臣妾?施恩于臣妾?那怎么办?臣妾从未处理过这类事情。陛下,你教教臣妾,该如何应对?” 好一个施恩…… 转眼间就在元康帝心里头埋下了一颗钉子。 皇子们最忌讳的事是什么? 结党营私,邀买民心,图谋不轨。 直白点,一个个都盯着储君的位置,都想继承皇位,当皇帝。 严重点说,定王卖好许淑妃,他是有不臣之心啊! 元康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垮下去。 许淑妃眼中流着泪,心里头却笑了起来。 论帝王宠爱,定王拍马都追不上她。 定王杀了许家叔侄,斩了她伸出去的手,坏了她敛财的计划。那她就上上眼药,夺走定王在陛下心目中仅有的那一点点父子情分。 没有了父子情,纯粹就是君臣,还是利益会发生矛盾冲突君臣。那就有好戏看了。 “爱妃多虑了,给定王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施恩于你。他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节外生枝,不想朕脸面受损。” “可是,定王心里头会怎么想?他是知道真相的,他会不会认为陛下有眼无珠,识人不明。臣妾仗着宠爱胡作非为,令陛下蒙羞。” 哼! 元康帝脸色一沉,“他敢!” “此事论心不论迹,谁也不知道定王心中究竟作何想法。陛下,臣妾怕!他们叔侄二人去了矿场才多长时间,就算贪墨苛刻,又能贪墨多少钱。一点点钱,就让定王翻脸,置人于死地。万一,他记恨臣妾,要对臣妾不利,或是对臣妾肚中的孩子不利,如何是好。” 转眼,许淑妃又哭哭啼啼。 定王人在封地,当然拿她没办法。可是宫里还有个张皇后,朝堂上还有张家一党。 她不仅要给定王上眼药,还要顺便打击张皇后和张家。 定王做初一,她做十五。 杀了她的人还想全身而退,做梦。 “有朕在,谁也伤害不了爱妃。爱妃不用怕。” “臣妾相信陛下。” 下眼药也要掌握分寸。 话说到这里,差不多就行了。继续唠叨下去,只会适得其反,引起元康帝的反感。 许淑妃果断闭上了嘴巴,靠在元康帝怀里,这会她终于可以晕过去。 元康帝心疼啊! 心疼爱妃。 瞧瞧这小脸憔悴的模样,瞧瞧哭得红肿的眼睛,瞧瞧破皮的嘴唇…… 这是受了委屈,天大的委屈才会如此。 补偿,必须给予补偿。 回到建章宫,元康帝下了口谕,接着流水的赏赐被送到许淑妃面前。 元康帝在用这个方式表明态度,他会为许淑妃撑腰。 许淑妃笑了,笑得欢快,眼角却有泪水落下。 进宫以来,不到一年时间,她顺风顺水,可以说基本上没遭遇过像样的打击。万事有陛下给她做主,仗着这份宠爱,她可谓是所向披靡。 就连薛贵妃都要避其锋芒。 万万没想到,进宫后遭遇的第一个重创,竟然来自定王,一个被厌弃流放,就藩封地,这辈子和皇位无缘的落魄皇子。 一击之下,死了叔叔,死了弟弟,钱财也没拿到手。 原来,宫斗是要死人的。死的不是宫女太监,而是她的娘家亲人,是她的背后助力。 这一锤,将她锤得头晕目眩,打得晕头转向。 她以为有了陛下的宠爱,就有了一切。 没想到,对方没有陛下的宠爱,照样可以收拾她,给她一个重重的警告。 “这就是世家底蕴和新贵之间的区别吗?” 世家底蕴深厚,几代人的积攒,不仅积攒了财富,更是积攒了人脉见识和手段,各种宅斗宫斗朝堂斗争从小耳濡目染,年纪轻轻已经习得其中精髓。 而她,说是官宦家庭,各种生活智慧还需自己琢磨,时不时还要走走弯路。 她咬着唇,“是本宫小看了天下人。以为张皇后被幽禁在未央宫,定王就藩封地,这对母子不足为虑,可以予取予求。 难怪,上次吴王刘璞发动御史弹劾定王和叶慈,会遭到薛贵妃的痛骂。可见,薛贵妃从不小看皇后母子。本宫也会吸取此次教训。” “薛贵妃独得盛宠十几年,直到元康十五年,也就是去年才真正赢了张皇后。可见,张皇后嚣张多年自有底气,这份底气不是来自于陛下,也不是定王,那就只剩下张家。” 心腹丫鬟是个聪明的,知道举一反三。 丫鬟是跟着许淑妃一起进宫,算是陪嫁。是许家特意培养出来伺候许淑妃,自有才智。 许淑妃连连点头,很是认可。 “你说的没错,张家是张皇后嚣张的底气,也是定王敢斩杀叔叔和弟弟的底气。” “娘娘,陛下说此事是因为矿工暴动引起,为何娘娘认定是定王所为?” 许淑妃咬牙切齿,“一群泥腿子矿工,若是背后没人鼓动,哪来的胆子竟然敢暴动。而且,既然叔叔和弟弟闹得民怨沸腾,定王为何不趁机揭开此事真相,让朝臣跟着闹一闹,将许家拉进这桩案子,这么做才能得到更多的收益。 可他偏偏没这么做,必然是因为心虚,因为他有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怕盖子揭开,自个会被盯上。由此可知,叔叔和弟弟的死绝非矿工暴动这般简单,必定另有内情。 他以为糊住了个盖子,本宫就不会记恨他,做梦。只要有机会,本宫定要将他扒皮抽筋。连带张皇后一起,统统滚出皇宫。 一个失去权柄的皇后,有什么资格继续住在未央宫。 陛下也是糊涂,怎能如此宽容张皇后。薛贵妃同样无胆,殊不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娘娘息怒!无论是定王,还是张皇后,都需从长计议,不可莽撞。无论如何,也要等到孩子出生再说。” 孩子出生,便知是男是女。 若是皇子,母凭子贵,许淑妃瞬间将拥有更多的助力。 甚至某些朝臣也会主动投靠过来,充当打手。届时,许家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许氏一党。 她也能结党营私,也能盯着储君的位置肖想一番。 想想都带劲。 许淑妃轻抚腹部,“这一胎菩萨保佑,一定得是个皇儿。若得皇儿,本宫愿意捐献一笔香火钱,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感谢菩萨恩德。” “娘娘这一胎定是个皇儿。民间都说肚子尖尖的,必定是儿子。娘娘的肚子就比较尖。” “真的吗?本宫的肚子略尖?” “千真万确,奴婢不敢欺瞒娘娘!” 第130章 疑心病(二更) 元康帝拿着定王刘珩的奏本,反复看了几遍。 越看越觉着有问题。 越看越觉着定王刘珩包藏祸心,内里藏奸,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定王为何替许家遮掩?别说什么为了朕的面子,朕是不相信的。他必定另有目的。你说说,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方内监头皮发麻,心头惴惴不安。 “老奴试着代入定王的位置,这么做似乎是最佳选择。” “为何?”元康帝不明白,“他和许家无亲无故,许家叔侄贪墨铜矿,就是在拆他的台,夺他的财源。可以说,他和许家叔侄势不两立,朕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他会帮许家遮掩。” “有的,有的。”方内监急切道:“如果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必然会引起朝堂震动,那帮文官可不好对付。定王就藩封地这才多久时间,治下就闹出了民乱,还死了两个当官的。 定王有守土职责,此事一旦追究起来,无论如何他都脱不了干系。老奴浅见,对付一个许家,总比对付满朝堂的文臣要容易些。文臣们疯起来,可是会咬死人的。” “嗯!” 元康帝貌似认可了这个说法。 他甚至补充道:“一旦文臣们闹起来,要论罪定王,朕若是心狠,趁机夺了他的爵位,他就会一无所有。所以,只要朝堂上风平浪静,没人盯着两县封地,区区一个许家,他自然不放在眼里。 但他又另外上本,将实情偷摸告诉了朕,而且看样子是没有隐瞒。这又是为何?” “因为定王知道,矿场的事情肯定瞒不了陛下。与其让金吾卫出动调查真相,不如一开始就做到坦诚。” “算他还有点自知之明。” 元康帝冷哼一声,显然是不满意的,却又不好指责定王刘珩的做法。 毕竟糊住了面子。 许家叔侄是元康帝亲自点头,才得了监督铜矿的差事。许家叔侄贪赃枉法,官逼民反,死就死了,死得其所。 一旦曝光,他这个皇帝就会被说成有眼无珠,被女色迷昏了头,瞎几把指挥,典型的昏君。 元康帝立志要做明君,怎么可以被当成昏君。 面子是很重要的,甚至比实际利益更重要。 也就叶慈这类人,只要实际利益,不在乎面子。 但是…… 元康帝心里头很不爽。 无论怎么解释,这都是一场算计。 一场简单却有效地算计。 他很不喜欢,甚至称得上厌恶。 不得不说,许淑妃受宠是有原因的,她太懂皇帝的小心思,也懂得如何蛊惑。 什么父子情分,在皇帝这里都是虚言。 “朕要不要公布真相?” 方内监心头一惊,小心翼翼问道:“陛下想要废掉定藩?” 哼! 元康帝板着脸,不置可否。 方内监心头一定,显然元康帝也没下定决心。 纵然许淑妃的蛊惑起了作用,可元康帝也不会乖乖被牵着鼻子走。 身为帝王,掌控欲十足,岂能被儿子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他得有自己的主张。 方内监于是建议道:“老奴以为,真相可以流传,但不必公布。” 言下之意,将真相做成流言,皇帝本人不表态也不否认,大家尽管猜去。一旦流言四起,必有混乱。 既可趁机敲打定王刘珩,警告张家,同时也是对许家许淑妃的警告。 莫要仗着宠爱就乱来,宠爱限于后宫,不能延伸到朝堂。 如果,许淑妃生下儿子,或许就是另外一番局面。 最终,元康帝认可了方内监的办法,朝廷总不能以流言治罪,却足以给定王刘珩带去压力。 没有射出的箭,才具有威慑力。 你会内心忧惧,这支箭什么时候射出去,射向谁? 这个过程中,人人自危,也是人人听话的时候。 元康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由方内监操办,很快,京城流言四起。 “听说了吗,许家叔侄是被矿工杀了。” “不能吧!明明是塌方。” “那你知道他们叔侄为何在塌方的时候出现在矿洞内的吗?他们带着兵卒和矿工厮杀,才会着了道。” “这么说来,矿工岂非都是暴民,是反贼,朝廷应该派人剿灭。为何朝廷上下半点动静都没有。” “还能为什么,许家叔侄人都死了,他们可是外戚。谁乐意替外戚出头啊。而且,那又是定王的封地,剿灭乱民容易,这兵怎么出,定王怎么处置?”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那些暴民也没人管?” “管什么啊!塌方塌方,没听说吗。定王都说了,许家叔侄死于塌方,只要朝廷不过问,这事就是板上钉钉的。” “哎,我这脑子糊涂得很,到底是塌方还是死于暴民之手?” “管他呢,喝酒喝酒。” “对对对,喝酒喝酒,莫问朝政。” 京城市井,上至百官,下至贩夫走卒,都在讨论许家叔侄被杀一事。 到底是塌方,还是被杀,各执一词。 传着传着,又说许家叔侄贪墨了整个铜矿,一车一车的银钱被运到许家,全是许家叔侄苛刻贪墨而来。就是因为贪得太狠了,得罪了人,才会被杀。 一时间,好多好事者都跑到许家大门口张望。 似乎真能看见一车车银钱被送进许家。 许家苦不堪言。 死了人不说,还被人造谣中伤得了多少钱。 气煞人也! 就算许家叔侄真的贪墨了许多银钱,也来不及送到京城,更没可能送到许家。 许家根本没接收到一笔贪墨的银子,许家叔侄就嗝屁了。贪墨的银子,如今也不知落入谁的口袋。 不出意外,定王刘珩肯定发了一笔横财。 定王杀了许家叔侄还不够,还要栽赃陷害,平白污人清白。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流言凶猛,御史言官很兴奋啊。正是他们发挥才华的时机,不可错过。 新一轮的弹劾开始了。 许家,定王,一个都别想跑。 少府,户部,工部,统统都有罪,必须严惩。 暴民杀官是不是真的,必须派有司调查清楚。这件案子,都察院当仁不让,愿意打个前锋。 让都察院去查铜矿? 只要元康帝脑子没进水,就干不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让都察院插手铜矿,岂能好得了。到时候,挖出来的铜矿还剩下几分能落入少府的口袋,那就难说了。保不齐,少府一文钱都得不到。 这帮文臣,税收不上来,贪污一个个都是行家里手。 如何将朝廷的产业搞到自己的荷包,用打发叫花子的钱打发皇帝,一个个都是经验老道。 先帝吃过亏,元康帝吃过亏,凡是涉及到大量钱财的案子,绝不能让都察院插手。 这是无数教训得出来的经验之谈。 “以流言治罪,荒唐!” “无风不起浪,京城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为正视听,请陛下下旨严查此事,务必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铜矿乃是少府所有,为何要给天下人交代。你们家几个儿子打架,朕可有让你们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然而,许家叔侄身亡,此事若是不给个说法,难以服众啊。” “那就问问许大人,许家是不是要求朝廷给个说法。” 许淑妃的父亲,许有功就在朝堂上站着,突然被点名很尴尬很紧张啊。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是要求给个说法,还是就此息事宁人。 突然,有一道蚊子大点的声音传入耳中,“许家叔侄因何而死,你可要想清楚了。当心步其后尘。” 什么意思? 威胁他? 是谁? 他也不能回头找人,此刻,所有人可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许爱卿,你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叔侄二人死于塌方,还是死于暴民之手,你心目中哪个是真相?朕听闻,尸首已经运到京城,择日下葬。你是想翻案,还是想让叔侄二人入土为安?” 这…… 许有功战战兢兢,“全凭陛下做主。” “朕不做主,今儿你做主。事关许家两条人命,你身为许家家主你拿主意。” “应是塌方而死。”许有功轻声说道。 元康帝呵呵一笑,“你说大声点。” “不瞒陛下,微臣请了仵作验尸,死于塌方应是无误。流言只能是流言,做不了真。” “哈哈哈……还是许爱卿明理。那么,就让叔侄二人尽早入土为安吧!” “诺!” 这场乱子看似落下帷幕。 殊不知,这只是刚刚开始。 很多时候,很多斗争,都是在看不见的地方进行着,厮杀着。 张家大老爷张培申就感觉到情势紧张。 “陛下已经对定王起了疑心,表面上没有追究许家叔侄身亡一事,但,从今以后只要定王有一丝一毫不妥当的地方,必然会引起陛下的猜忌。需得提醒定王,之后的日子夹起尾巴做人。” “许家叔侄本就该死,就凭他们做的那些事情,死十遍都不为过。这个理,陛下不是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陛下不喜皇后娘娘,不喜定王,做什么都是错。加上许淑妃的枕头风,薛氏一党推波助澜,定王的处境不太好啊!” “老爷是担心陛下会废掉定藩?赐下王爵这才多长时间,真要废掉?陛下真有这么狠心?” 第131章 唱反调 “昨日早朝上,父亲只要说一句许家叔侄死于被杀,理应彻查此事,定王刘珩就吃不了兜着走。这么好的机会,父亲为何要放弃?你知不知道,女儿这段时间过得多艰难。好不容易争取到陛下的助力,你怎么能白白浪费掉。” 许淑妃心情很暴躁。 通过各种手段,又是打点又是贿赂,父女两人总算见面了。 这也是许淑妃进宫之后,第一次见到父亲。 一见面,来不及寒暄,便是劈头盖脸一顿质问。 许有功心情有点低落,女儿富贵了,他这个爹也失去了权威。 哎! “娘娘息怒!此事没有娘娘想的那么简单。昨日早朝,看似是我们许家的机会,实际上那就是一个坑。如果陛下真的有心替娘娘出气,为娘娘主持公道,何须询问老夫的意见。直接下旨,让金吾卫去矿场彻查真相就行了。” 许淑妃蹙眉,“可是,父亲昨日只要点个头,金吾卫今儿已经出动前往武清县。” 许有功反问道:“娘娘确定陛下会公然出动金吾卫前往定王封地调查?除非陛下做了废掉定藩的决定,否则,陛下绝不会走出这一步。 老夫在早朝上点个头很容易,可是,又该如何善后?身为臣子,理应为陛下分忧,岂能给陛下添麻烦。这对娘娘固宠不利啊!” “父亲的意思是,陛下对定王尚有父子之情?” 许有功郑重说道:“有没有父子之情,老夫不清楚。但,为了大局着想,为了朝廷稳定,老夫以为陛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公然为难定王。 储君未定,娘娘肚子孩儿还未出生,这个时候做任何决定都为时过早,恐引起朝廷动荡。说到底,昨日早朝闹剧,其目的主要是为了敲打。既是敲打定王,也是敲打我们许家。” “这些话父亲是从哪里听来的?” “老夫身边也养了两个清客,略有才识,一番分析也算是鞭辟入里。” “定王无兵无权,为何动不得?” “定王虽然无兵无权,但他是皇后嫡子,是张家外甥。张家有兵有权还有钱,不得不防。除非,陛下有一举剿灭张家党羽的信心,否则,只能维持目前的局面,再一步步蚕食。” “照着父亲的说法,本宫就奈何不了定王?叔叔和弟弟就白死了吗?” 许淑妃很不甘心。 凭什么? 定王刘珩打她的脸,杀她的人,凭什么可以全身而退。 什么弹劾,申斥,没有实实在在的惩治,全都是不痛不痒,伤害不了定王分毫。 对方可以继续在封地作威作福,可以继续挖他矿,做他的土财主。 而她,则要备受煎熬。 不甘心啊! “当然不会白死。一切等娘娘生下肚中孩子,局面自有变化。届时,朝臣肯定会再次上本请立储君。” 许有功安抚道,他希望许淑妃能冷静下来。 “什么?请立储君。” 许淑妃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更要紧的事情上。 “父亲,请立储君一事,我肚子里的孩子有希望吗?” “娘娘若是生下皇子,也是没希望的。至少在朝臣心目中,立嫡立长这是祖制。废长立幼,此乃取祸之道。所以娘娘千万不要掺和请立储君一事,你只需伺候好陛下,让孩子得到陛下的喜爱,娘娘进一步固宠。剩下的事情,自有我们来安排。” 许淑妃琢磨了片刻,点点头,好像是这个理。 孩子出生后那么小,这年头孩子夭折率很高,至少也要等孩子长到七八岁之后,届时才是替孩子争取储君之位的良机。 儿子越大越讨人嫌。 这个规律在皇室家族体现得尤为明显。 她的孩子冰雪聪明,越看越可爱,越看越喜欢。其他皇子一个个面目可憎,只知道争权夺利,根本不懂何为孝顺。两厢一对比,心偏向哪一个孩子,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 谁说幼子势弱。 她的孩子,过个几年,优势不要太明显。 帝王的宠爱手到擒来。 她重重点头,“我听父亲的,这一次暂且放过定王。等孩子出生后,迟早收拾他。” …… 新平公主来到未央宫请安。 “这是三弟给母后写的信,送到了张家,张家又交给我……” “快拿过来。” 张皇后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展开信纸。看着信件内容,她一会笑一会皱眉。 新平公主很好奇,“母后,三弟在信里面写了什么?” “就是说矿场塌方的事情,叫本宫不用担心,他都处理好了。无论朝堂掀起怎样的波澜,都没有妨碍。” “御史言官纷纷上本弹劾,怎么能说没有妨碍。” “你懂个屁。那几个御史言官掀不起风浪。你别忘了,那是矿场,还是铜矿,每天都是钱。而且少府占据了一半的股份,停一天要损失多少,停工十天半月又要损失多少?那帮御史言官光顾着暴民动乱,却忘了事情已经平息下来,在陛下心目中,钱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三弟有本事平息动乱,如期恢复生产,陛下就不会深究此事。” 啊? 原来左右这次事件的真正杀器,不是许淑妃,不是三弟定王,而是钱! “当然是钱。你是不知道陛下有多爱钱,本宫可是一清二楚。” 张皇后嗤笑一声,眼中全是对元康帝的鄙视。 她招手,让新平靠近身边,“本宫告诉你一件小秘密,你父皇年轻那会可是很穷很穷,还要靠借贷过日子。” 新平惊呆了。 “父皇是皇子,怎么可能缺钱。” “你以为皇子就不缺钱吗?你看看老三,去封地带着那么多人,连个王府府邸都没有,身上就带着区区贰拾万两,够什么?连吃饭都不够。你说他穷不穷。要不是挖出一个铜矿,现在还在吃叶慈的软饭。” “那个铜矿是叶慈发现的。”新平悄声说道。 张皇后瞪了她一眼,死丫头,专门和她唱反调。 “你的意思是,你三弟吃软饭是应该的?” “女儿没这么说,女儿只是陈述事实。” “哼!你最好别这么想。你只要记住,凡是涉及到钱的问题,别和你父皇犟嘴。你父皇把钱看得比人都重要。许淑妃受宠又如何,照样不如钱重要。” “难怪薛贵妃和吴王这一回都没动静。”新平公主随口说道。 张皇后哈哈一笑,“说你蠢你还真蠢,你以为是薛贵妃母子手下留情吗?分明是自顾不暇。吴王刘璞就是一团烂泥,扶不上墙。 正妻还没入门,小妾先怀上身孕。呵呵!如果让庶长子出生,或许在普通人家不算个事,可是在皇室,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薛贵妃都快要气死了。” 吴王刘璞有个小妾,姓罗,陪伴在刘璞好几年。 最近怀孕了。 薛贵妃得知此事,气不打一处来,要求打掉孩子。王妃没进门之前,庶长子就生了出来,想干嘛?放任下去,必然会引起后宅不宁。 王爷娶妃,为的就是借助王妃娘家力量。结果搞出一个庶长子,就是在打脸,打未过门的王妃的脸,打王妃娘家的脸。 后宅不宁,就会让人怀疑吴王刘璞的能力。连后宅几个女人都搞不定,能有本事搞定朝堂文武百官?搞定那群喷子文官? 是个人都会心生怀疑。 小妾罗氏是个有野心也算计的人,她想留下孩子,并耍心眼骗了一回。 薛贵妃大怒之下,要求不仅要打掉孩子,还要将罗氏处理干净。罗氏这个祸害,一看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留下来必然引起纷争,必须处理掉。 罗氏怕啊!就到吴王刘璞跟前求情。 两个人少年生情相伴,最是纯情真挚,吴王刘璞同意打掉孩子,但誓要保下小妾罗氏。 母子两人因为罗氏闹了起来,薛贵妃气得在床上躺了两天,无心理事。 这事他们母子做得隐秘,就怕传出去传到未来王妃的耳中,引起误会。 但瞒不过手眼通天的张皇后。 张皇后看了一场好戏,笑得乐不可支。 不过…… 这会她又笑不出来。 因为刘珩在信中,不仅仅写了矿场的事情,还捎带着写了写叶慈,写了写云霞山,写了写章先生。 从他的字里行间,就能看出他的开心快乐,他和叶慈相处得很好,且很满足。 张皇后一颗心,好像受了打击,她嫉妒,她不爽。 叶慈何德何能,竟然让宝贝儿子如此痴迷? 长得国色天香吗? 才华横溢吗? 一个山野丫头,性子野,嘴巴毒,没规没矩,凭什么能获得儿子的芳心? 张皇后盯着新平公主看,把新平公主看得一阵心虚。 “母后,女儿脸上有什么吗?” “你和窦家的婚事,本宫会尽快帮你定下来。争取今年年底,最迟明年年初就办婚事。” 新平公主的脸颊,蓦地红了。 红彤彤,还怪好看的。 “全凭母后做主。” “你是个乖巧听话的,本宫很欣慰。却又担心你过分乖巧,到了婆家受人欺负。以防万一,本宫给你安排几个厉害的嬷嬷在身边伺候……” “女儿不需要。” “你说什么胡话。”张皇后眼一瞪。 新平公主这一回主意特别正,“母后如果真心疼爱女儿,就给女儿安排两个能干的公主家令。至于厉害的嬷嬷,母后就算安排过来,女儿也要打出去。” “你反了天了!会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将本宫的人打出去。是谁,究竟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子,让你和本宫作对。” 张皇后暴跳如雷。 乖巧懂事的闺女,竟然敢反抗她。 这件事她绝不接受。 新平公主的勇气好像是用完了,又变得惊慌失措,像个受惊的小兔子。 她张张嘴,“母后息怒。” “本宫的怒火熄不了,你先告诉本宫,究竟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让你和本宫作对。” “没有人。” “放屁!”张皇后一个字都不相信,“说实话,否则今儿我们母女两人都别想安生。” 新平公主绞着手绢,内心很矛盾。 她咬咬牙,“我早就听人说,陪嫁公主的嬷嬷,一个个仗势欺人,既欺负公主又欺负驸马。驸马见公主一面,还要贿赂这些嬷嬷,真是欺人太甚。女儿不想嫁了人,还被几个婆子拿捏,请母后体谅。” 张皇后呵呵冷笑,“看来的确有人在你耳边胡说八道,否则这些内情你如何得知。” “女儿那么多姐妹,总能听到一二内情。” “你想自个当家做主?” “请母后成全。” 张皇后喝了一口茶,笑了起来,“你想当家做主没问题,本宫可以依着你的意思,不安排嬷嬷伺候。只是,你有本事当家做主吗?” “三弟会帮我,请母后成全。” “难怪有胆子和本宫唱反调,原来是刘珩那小子给你撑腰。你们两姐弟感情倒是好,本宫就成了恶人,对不对?” 第132章 她是财神爷的亲闺女 叶家! 老太太许氏苦着一张脸,心情很不美。 “哎,如此下去如何是好。” 前些天平武侯叶怀章挨了一顿批,差事没办好,让人帮忙擦屁股。 叶家空有一个爵位,却不得宫里重视,就是个光杆爵位。 吃吃喝喝不成问题,想要再进一步,却难如登天。 更关键的是,十几年前,叶家下狱,当时金吾卫查抄了一部分田地房舍,直到现在也没退回来。 这么多年,叶家不是没问过,也不是没打点过,无论是金吾卫还是少府一直都是敷衍拖延,就是不肯将当年查抄的房屋田地退还。 被查抄的都是紧挨京城的上等田,无论是自家雇人种地,还是租出去,每年都有一笔可观的收入。如果是卖出去,更有一大笔银子进账。 只因为叶家没有强有力的人物,没有强势背景做靠山,金吾卫和少府都不卖面子,就想抹了这笔债务。 老太太许氏一直记挂在心头,“老祖宗留下的产业,就这么放着不管,百年之后老身到了 “老太太还是要放宽心,已经尽力了,就算列祖列宗们活过来也怪罪不到老太太头上。再说了,老侯爷活着的时候,同样没法子,咱们又有办法。” 桂嬷嬷小声安慰道。 老太太许氏点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但凡有一线希望,老身也不愿意放弃。” 桂嬷嬷心领神会,“老太太是指四姑娘叶慈?” “早知道天煞孤星也有翻身的一天,老身就算是是厚着脸皮也要将她接回来。如今奈何……” 很显然,老太太许氏并没有死心。 这是叶家目前能够得着的唯一的一个翻身机会,只要叶慈肯为家族着想,肯为父母打算,怎么着都能为叶怀章提供几个机遇,官途顺畅,升一升也是有机会的。 奈何,叶慈对叶家没有感情,对父母也无情义,主意又大,根本不听劝。绝不是那种求一求耳根子就会软下来的人。 这种人,其实最难对付。 因为从小不曾有过依靠,如今长大了自然也不需要依靠。 叶家许诺给她的好处,她也不会稀罕。 但…… 就此放弃吗? 老太太许氏摇摇头,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 “你说,如果苏氏亲自走一趟云霞山,能不能让叶慈回心转意。她们是亲母女,感情总归不一般。” “可是,四姑娘连大夫人的面都没见过,感情也无从谈起。” “血缘亲情,岂是时间能阻隔。就算过去没相处过,但老身相信,母女两人见了面定能重新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桂嬷嬷心想,老太太分明是一厢情愿。 她若是叶慈,她也不回侯府。 全是利用,并无半点真情实意。 然而,老太太许氏却相信自己可以掌控侯府,当然也能掌控叶慈。 一个小丫头片子,之前不为所动,只因为筹码不够。 现在,她给足筹码,就不相信事情成不了。 哪个孩子不渴望母爱。 让苏氏亲自露面,道歉赔罪,怎么样都行。只要叶慈肯接纳苏氏,接纳叶家,一切条件都可以谈。她甚至可以为叶慈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对方风风光光嫁入定王府。 从今以后,叶家就是叶慈的靠山,是她的臂膀。 有了叶家的帮衬,她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不怕在王府被人欺负。 桂嬷嬷小声问道:“老太太真要让大夫人前往云霞山?大夫人肯吗?” “为了家族,为了侯府,她不肯也得答应。叶慈是她的亲闺女,这么多年下来,她总要去见一面,露个脸。必要的时候赔罪道歉。总而言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要不请大夫人过来商量商量,总要她心甘情愿,事情才办得好。要不然,就跟上次二公子一样,心不甘情不愿,办事情自然不肯尽力而为。” 哼! 老太太许氏不满,但还是认同桂嬷嬷的说法。 “你亲自去请苏氏过来,就说老身有要紧事和她商量。” “奴婢这就去。” 桂嬷嬷刚刚起身,小丫鬟就在外面大叫起来 “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拉下去打板子。” “老太太饶命。” “老太太不妨先听听什么事,再拉下去打板子也不迟。” “到底什么事?” 丫鬟喘着气,还有些后怕,急忙说道:“启禀老太太,奴婢刚听到消息,说是,说是……” “到底说什么?话都说不清楚,就赶紧滚。” “奴婢听说凤仪县又挖出了矿,这回好像是铁矿。” “什么?” 老太太许氏震惊到直接站了起来。 “凤仪县?定王的封地?当真又挖出了矿?这是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侯爷从衙门带回来的消息,应该是真的吧!” “和叶慈是不是有关系?” 小丫鬟连连点头,“说是四姑娘对着舆图随手一圈,给定王圈地修房子,然后工匠们一挖,又挖出来一个铁矿。” “点石成金,果真是点石成金。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当然不可能是巧合。四丫头莫非真的是点石成金?当年的野道士批命,说她是天煞孤星,莫非是哄骗我们叶家。野道士看出四丫头生来就是大福之人,故意说成天煞孤星,就是要让四丫头和我们叶家断绝感情。这是陷害啊!我们叶家被人害了啊!” 老太太许氏哭天喊地。 放着一个小财神没要,还拱手送人了。 为什么? 到底是谁在陷害叶家? 当年局势混乱,很多人都在落井下石。究竟是哪个野心勃勃之人非要置叶家于死地? “快,快将侯爷和苏氏都叫来。这一回,无论如何也要把叶慈劝回来。苏氏一个人不行,就让他们两口子一起去。当爹妈的,一天责任都没尽到,理应去云霞山尽责。” 老太太许氏急啊! 真正的点石成金,指哪哪就能挖出矿来,这本事比什么都强。 别说是个闺女,就算是个傻子,也必须接回叶家,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得早点下手。 这么个宝贝,肯定已经被人盯上了。如果被人抢先下手,把人拐走了,那可不得了。 …… 凤仪县挖出铁矿,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从宫里传到宫外,又从京城传遍天南海北。 太特么神奇。 随便在地图上圈个地,就能挖出矿来。 有这本事还种什么地啊!天天拿着地图圈地就行了。 这就是活生生的财神爷。 “莫非,天煞孤星的名声只是虚晃一枪,目的是为了遮掩叶慈的真面目?” “什么真面目?” “财神爷下凡啊!天上星宿下凡历劫,总得有点本事吧!话本上都这么写。” “财神爷怎么能是个女的?” “财神爷为什么不能是女人?谁告诉你财神爷一定是个爷们?你的想法太狭隘。” “真是财神爷啊?” “就算不是财神爷,也必定是财神爷家的亲戚,否则没这本事。” “恐怕光是亲戚还不行,必须得是财神爷的亲闺女。” “言之有理!叶慈一定是财神爷的亲闺女,才能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改明儿,我修房子,也拿张地图,请叶慈帮我圈个地。她圈的地,一定是上风上水,风水宝地。” “去去去,到边上去。要圈地也是我先来。” “凭什么你先。人家叶姑娘可不认官职,人家是未来定王妃,陛下的儿媳妇。自然是看谁顺眼,谁长得更好看,谁就优先。”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不好意思,长得好看就是了不起。” “你们都别吵了,就算叶慈真要替人圈地,也是替陛下圈地。” 是哦,这么大的动静,大家都蠢蠢欲动,想必宫里的元康帝也很心动吧。 那么爱钱的一个皇帝,身边有个点石成金的儿媳妇,不能放着不用吧。一定要善加利用起来。 元康帝当然心动。 他不仅心动,他差点就行动了,差一点就要下旨召叶慈进京,好在被方内监给劝住了。 “陛下,会不会叶慈离开了云霞山,就没了这本事?当初定王从云霞山养病归来,到了京城后身体一直不见起色,药物只是维持。今年,定王重新回到云霞山,据说身体好了许多。” “你想说什么?” “云霞山上有云霞观,老奴猜测,叶慈的本事是不是有什么法力加持?” “你是说云霞观对她有法力加持?” “老奴就是这么一猜,也不知猜得准不准。老奴别的不怕,就怕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元康帝爱钱,缺钱,想钱想疯了。 要是叶慈随手一圈,能圈个金矿出来,那可不得了。 就算没有金矿,能圈个银矿,那也是大大的利好。 不过,万一叶慈进了京城,没了法力,如何是好? 保险起见,还是让叶慈留在云霞山更妥当些。 元康帝连连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云霞山有云霞观,云霞观是青云子的道观,青云子是陆地神仙,他的道观肯定不俗。这样,朕下旨赐封云霞观为天下道观之首,青云子为道宗领袖。你带着赏赐亲自走一趟云霞观,为云霞观历代宗师塑金身。” “诺!” 赐封云霞观只是表,真正的目的是让叶慈圈地。 只有让方内监亲自走一趟,元康帝才会放心。 第133章 不是神棍 张皇后心情很复杂。 时隔近一年,元康帝再次踏进了未央宫,坐在她的面前。 夫妻四目相对,她却什么话都不想说,甚至连出口讥讽嘲弄的心思都没了。 近一年的禁足,似乎让她的脾气变好了许多。 当然,这只是错觉。 她只是懒得和元康帝争执。儿子已经封王,并去了封地就藩,真正意义上的自立。治下有了铜矿,如今又有了铁矿,等于是有了稳定的收入。 若是遇上朝廷刁难,相信以儿子的本事,外加章先生从旁谋划,不需要她这个皇后出面,便能自行解决。 既然,儿子已经自立,她就无需操心太多,以免给元康帝把柄。 “皇后就没话和朕说吗?” “臣妾拜见陛下!” 她端坐着,微微一躬身,半点诚意都没有。 就这,腿都没动一下,也叫请安,真是足够敷衍,也足够轻视。 哼! 元康帝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看来皇后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啊!” 张皇后笑了起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生来就是这个脾气,宁折不弯,陛下又不是不知道。要不然,我儿怎么会是皇三子,皇长子的位置被人夺了去。” 年轻那会,她要是肯学习薛贵妃温柔伺候人的本事,说不定真有可能生下皇长子。 当然,这都是如果,如果不能当真。 “你还在记恨朕当年的做法。” “不敢!我今儿高兴啊,我儿有了出息,娶的媳妇据说还是财神爷的亲闺女,随手一指就能挖出矿场。啧啧……陛下一定很羡慕吧,要不要下旨将叶慈召回京城?哦,你不敢赌。你怕叶慈回了京城后,法力消失对不对。哈哈哈……” 张皇后大肆嘲讽。 两口子斗了几十年,对对方都太了解。屁股一撅,就知道对方要拉什么shi。 元康帝冷哼一声,“朕可以下旨赐婚,当然也可以悔婚。” “陛下要悔婚吗?莫非你想将叶慈许配给刘璞?别做梦了,叶慈虽然只是一个小姑娘,却也不是任由你摆布的人偶。 别忘了,她背后还有个师父青云子。陛下派人寻青云子多长时间呢,找到人了吗?万一叶慈被青云子带走,陛下去哪里找人?丢了财神爷的亲闺女,陛下怕不是要急死。” 张皇后似笑非笑,她就是在看元康帝的笑话。 她不喜欢叶慈,但,如果叶慈能杀杀元康帝的威风,她就勉为其难接受叶慈做自己的儿媳妇。甚至,可以试着去喜欢这个小姑娘。 元康帝心知肚明,自己又遭了张皇后的算计,被对方牵着走。 于是,他改变话题,“朕一会就下旨放你出来。” “皇后金印能还给我吗?后宫权柄能还给我吗?” “你不要得寸进尺。” “那就算了。不能掌权的皇后,未央宫一旦敞开,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跑到本宫面前撒野。你若是想气死我,不妨直说。不能给我权柄,就继续封闭未央宫大门,本宫不稀罕见后宫那群女人。” “给你脸你不要脸。” “我一向都是给脸不要脸,陛下没有其他事情,请回吧!我这里没有好吃好喝的招待你。” “不知好歹!”元康帝拂袖离去。 他本是来修复关系,结果张皇后不领情,那就继续关着她。 李少监重新奉茶,“娘娘为什么要拒绝陛下的好意?” “他能有什么好意。”张皇后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气,又抿了一口,“他眼睛里面只有钱。” “可是,如果娘娘能和陛下修复关系,或许定王那里会轻松一些。” “别天真了。今儿他和本宫修复关系,明儿他就敢独吞铁矿,下一步就是蚕食铜矿。他要用孝道,利用本宫给定王压力,让定王让利。” “陛下真这么想?为了一点矿产,脸都不要了。” 张皇后哈哈一笑,嘲讽道:“为了钱,他一向都是不要脸。早年是这样子,如今贵为帝王还是这副样子,手面抠抠搜搜一点都不大气。甚至连人情都不会做。 外面流言四起,传闻是定王杀了许家叔侄,这事十有八九就是他干的。你看他做事,就是半吊子,不上不下。要么就直接给定王一个人情,不搞流言,直接下旨将事情压下去。要么,制造流言,借此机会将许家,还有定王都收拾一顿。 结果他干了什么,炮制了流言,却只是弹压流言,既不惩治许家也不惩治定王,所谓敲打只不过是半吊子。说到底就是爱面子,想要彰显一下权威。 哼……如果是本宫,非要将许家扒下一层皮,趁机要求定王让利一成,这才是真正的敲打。从此以后,一个个都会老实下来。” “娘娘厉害!” “本宫再厉害又有何用,他不会听的。当年,本宫建议他既然要独宠薛氏,不如将薛家打发出京,以免外戚专权。他却认定本宫包藏祸心,自然不肯,反而重用薛家。如今,薛家势大,连他都要忌惮三分,被迫纵容本宫以此平衡局面。 而今,又来个许家,他还得走老路。到时候,许家,薛家,张家混战,且看鹿死谁手,亦或是渔翁得利。总归,等许淑妃生下孩子,朝堂就该乱了。反正定王去了封地,就算天塌下来,本宫只需坐着看戏就好了。” …… “不识好歹!” 元康帝发了一通火,之后就去了后宫找嫔妃发泄。 眼看着又有新晋美人上位,这一回,薛贵妃,许淑妃竟然都不着急了。 一个忙着处理儿子后院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个忙着养胎生儿子。 后宫难得宁静,朝堂上这段时间也是风平浪静,没有大事。 大家天天议论纷纷的事情,就是云霞山云霞观的叶慈,财神爷啊!定王好眼光,好福气,竟然娶回了一尊财神爷,这是要发啊。 果然是霉运走多了,就开始走好运。 叶慈到底是法力无边,真有点石成金的能力,还是误打误撞,所有人都在猜测议论。 法力无边很有说服力,一次可以是巧合,两次哪来的巧合,必有蹊跷。肯定是修了什么秘术,所以才有这等神迹。 误打误撞派也有说服力,天下间哪有什么点石成金的术法,都是忽悠人的。前面上千年历史,可曾出现过一个点石成金之人?可见都是虚妄。 一次挖出铜矿,一次挖出铁矿,只能说明两县封地并不贫瘠,过去被人忽略了。说不定,随便谁去圈一块土地,也能挖出矿来。 两派人马争论不休,直接将叶慈推向了舆论的高地,成为元康十六年热搜霸榜人物,当之无愧的顶流担当。就连许淑妃怀孕都得让步。 这一回,大家都学聪明了,没人弹劾叶慈,更无人弹劾定王。 活生生的财神,讨好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弹劾。 哪天有机会请叶姑娘看看自家的风水,说不定自个也能升官发财。 …… 不! 我没有! 我不是! 我不会! 叶慈否认三连,她真不会法术,更不是神棍。 看着众人好奇敬畏又崇拜的眼神,叶慈是哭笑不得。 “我的本事,你们是知道的。这回挖出铁矿,纯粹是误打误撞。” 嗯嗯嗯,大家都点头,相信,肯定相信。只要她高兴,怎么着都行。 叶慈:“……” MMP,所有人都把她当神棍看待了,要命啦。 就连刘珩看着她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好奇探究还有欢喜。 叶慈白了他一眼,“发财了是不是很高兴。” 刘珩大大方方点头承认,“发财了肯定高兴。你也高兴点,外面都说你法力无边,是道宗真弟子,没什么不好。至少你有了更多的筹码。” “我不是神棍。” “没人说你是神棍。” “可是你们的眼神,分明都认定我是神棍。” “要不你再给王府圈个地。” “不圈!” 叶慈恼怒异常,树大招风,风头太盛,不一定是好事啊! 听说皇帝派了人要给云霞观添香油钱,瞧瞧,大麻烦来了吧! 她才不会天真的认为,皇帝只是单纯的派人添香油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本王没有府邸,只能一直住在你庄子上,天天蹭你的喝蹭你的吃。” “给钱就行了。” “王府府邸开建,本地民夫也有了活干,多了一份收入。你也说过,花出去的钱才叫钱,钱流通起来才能起到货币作用。本王手里头还剩了点钱,不花出去心头慌啊!再说了,王府许多属官,都等着修建王府府邸立功,让他们天天闲着,人心会乱的。“ 歪理邪说一大堆。 叶慈指着墙上的地图,“殿下自个去圈地,一定能圈一块合适修建王府府邸的地皮。” “本王没那本事。” “我也没那本事。” “你是怕再次挖出矿来?没那么灵的。你反过来想,这一次你圈地,不用法力,圈一块正常的地,外面的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咦? 这倒是一个办法,反向操作。 叶慈蹙眉,她回忆前两次圈地的手感,好像有点随意哈。 不如这一次就正经点,或许真能打破神棍谣言,免去诸多麻烦。 病娇皇子赖上门 第134章 吃得多(二更) 叶慈仔细琢磨了一番,前面两次圈地,她都有点随心所欲,并没有经过缜密的思考。 结果就开出了两座矿。 这就跟她的望气术一样,时灵时不灵。 想要的时候没有,不想要的时候,诶,灵窍开了。 难不成,上两次圈地也是这个道理? 随心所欲的时候产生的灵感才是真灵感,正儿八经严阵以待的时候,啥都没有。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取出珍藏的,由师父青云子开光的五铢钱,打算卜卦。 她问刘珩,“想测什么?” 哎呀,第一次见到叶慈卜卦,刘珩好奇极了。 大家都围了过来,章先生,张五郎,邓少通…… 就连蒋胖子也来凑热闹。 刘珩想了想,说道:“我心中记挂着一件事情,我想算算是否能如愿以偿。” 叶慈盯着他看,有钱有地有房,还有身份,这已经赢了天下99.9%的人。已经这个程度竟然还不满足,可真够贪心的。 想归想,她还是要卜卦的。 随心所欲,一定要随心所欲,铜钱洒了出去。 咦! 竟然有了卦象,天啦撸,她的卜算一道终于迈出了最坚实的第一步。 喜极而泣! 今晚上要吃三大碗饭庆祝,再放一串鞭炮。 “卦象如何?” “会有波折,但最终结果是好的。” 叶慈收起铜钱,她满脸堆笑,仿佛是掌握了财富密码的财经界大佬。 “给我也算一卦。” 张五郎凑热闹。 叶慈却吝啬起来,“一月一卦。” “别啊!一天三卦。” “我又不是摆摊算命的神棍,今儿只是偶有所得,故而做了个尝试。” 章先生捋着胡须,“这么说来,青云子道长的确教了你一些真本事。之前你没有开窍领悟,如今怎么突然开了窍。” 叶慈收起铜钱,这可是宝贝,开过光的,万金难求。 她郑重说道:“之前开出两座矿,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我真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不瞒你们,至今我自个都很懵,我都不知道为什么随便圈个地竟然能挖出矿来,反正我肯定没有外界传言的能点石成金的法术。 但,要说误打误撞,估计连你们都不相信,更别提外面的人。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可能同我的运势有那么一点点关系。我最近再走好运势,很多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刚才算卦,就是为了求证?”章先生问道。 叶慈重重点头,“我卜卦从未成功过,铜钱一洒,不成卦象。今天是我第一次有了卦象。可见,我的好运还能延续一段时间。“ 怎么就难以相信呢。 她分明是在胡说八道,牵强附会吧! “我不相信一个人运势能好到随便圈地,就能圈出两座矿。这分明就是法术。叶姑娘,你就别否认了,我们不会往外面乱说的。” 张五郎赌咒发誓,就想听个实话。 叶慈白了他一眼,她刚才说的全都是实话,没有一句虚言。 “我不信!” “你信不信改变不了结果。” “就别争论到底是运势还是法术,反正开出两座矿这是事实。还是商量一下,如何应付即将到来的方内监一行人。方内监奉皇命而来,必然有所图谋。届时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小叶子都要替皇帝圈地。小叶子,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尽管说出来,老夫替你做主。” 还得章先生主持大局。 否则,张五郎纠缠起来没完没了。 “一定要帮皇帝圈地?”叶慈显然是不愿意的。 如果真圈出了矿产,她的神棍名声,点石成金的传言就坐实了。将来,皇帝肯定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压榨她。 如果没圈出矿产,皇帝也有可能恼羞成怒收拾她。 死应该死不了,就怕生不如死。 “肯定要帮忙圈地。”刘珩语气笃定,这事跑不了。 “能不圈吗?” “估计不能。方内监虽然好说话,但他是父皇的铁杆,完不成圈地的任务他是不会回京城。” “小叶子,你怕什么,说出来大家听听,都替你分析分析。”章先生提醒道。 叶慈琢磨道:“如果圈地失败,没有挖出矿,陛下会如何?不会把我圈起来吧。”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是希望你圈地失败。”刘珩郑重说道:“只有圈地失败,父皇才不会派人盯着你,大家都能轻松些。你有没有把握圈地失败?” 言下之意,就是问叶慈能不能控制自个的手指,别真弄成了点石成金。到时候骑虎难下,很多事情都变得复杂且不受控制。 叶慈说道:“将地图拿来,今儿我帮你圈一块地修建王府。我有预感,这回肯定不能挖出矿来。” 不就是正正经经选址,肯定圈不到矿场。 随心所欲,瞎几把乱圈,那才危险,一不小心就挖出了矿,要人命啊! 地图放桌上,左看看右看看,仔细思量,终于选好了一块地。位于农闲庄西北方十里远,就在农闲庄前往武清县县城的官道上,有一片地势还算平坦的土地,周围大部分都是山坡地。 无论是换地,还是购买,都容易解决。 若是水田,就比较麻烦。 武清县水田稀罕,大家都将水田当成了宝贝。想要从农户地主手里头购买水田修建王府府邸,除非以势压人,正常购买是很难的。 本地人,不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是不会出售自家的水田。 以势压人,欺凌百姓,非定王所愿。能用正常商业手段解决,最好不过。 “就这块地?”刘珩问道。 叶慈点头,“就这块地。你明天就可以派人去勘定,赎买,尽快开工,一个劲往下挖。我有预感,这块地不会有矿。这次王府府邸修建,一定可以顺顺利利,不生波折。” “行!本王这就安排。” 刘珩将地图交给邓少通,剩下的事情邓少通自会处理妥当。 蒋胖子今儿做虾,河虾。 白灼,盐焗,香辣…… 各种口味都整一点。顺便还关心定王殿下吃河虾会不会过敏。 “本王现在身体大好,区区河虾当然不会过敏。再来一盘猪头肉,本王要下酒。小叶子,将你家地窖里面珍藏的五年窖藏起一坛子出来,如何?” “行啊!” “钥匙给我,我去。”张五郎特积极。 农闲庄地窖里面的好东西太多,不止有酒,还有各种腊味。 今儿他想吃风干鸡,还是野鸡,那味道简直了。 大夏天吃一顿风干鸡,这就是生活,是享受。 叶慈取下钥匙交给张五郎,还不忘提醒一句,“别跟土匪进村似得,好歹给我留点。” “小叶子放心,肯定给你留着。” 张五郎叫上两个庄丁,欢欢喜喜下地窖。 章先生拿着芭蕉扇扇啊扇,“有了虾,怎么没有鱼。蒋胖子,来个清蒸鲈鱼,再来一份蒸腊鱼。” “有了腊鱼,怎么能没有腊排。蒋胖子,别忘了来一份腊排。” 叶慈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白吃白住就算了,竟然还点起了菜,过分了啊! “王爷什么把伙食费,住宿费,清洁费都交一交。”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我们之间不分彼此,何必算得那么清楚。” 好啊,好好的一个皇子,好的不学竟然学会了赖账。 堂堂定王殿下何至于堕落如斯,真是人心不古。 “王爷赖账的样子,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叶慈开启毒舌模式。 刘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都是因为本王有个好老师,小叶子你说是不是。” 呵呵! 叶慈要反驳他,还要抨击他,“我可从来不赖账,我是守信之人。你问问双河镇南来北往的客商,我叶慈的信用都是用一笔笔生意建立起来的。 王爷有了钱还要赊欠,过分了啊!你可别忘了,铜矿每天都有进账,是谁的功劳。你们刘家人真是铁公鸡,这个衙门分一点那个衙门分一点。我这个大功臣用完就扔,竟然连一丝一毫都没捞到。哼!” “小叶子没有分润,的确过分了些。父皇做事考虑不周,但本王绝不是这样的人。这样吧,从本王的股份里面拿出一部分给小叶子,如何?” 有钱收,叶慈当然高兴。 他问道:“王爷打算给我多少?” “我有三成分润,我拿出五分分润给你,如何?” 也就是5%,不少了。 户部衙门,工部衙门,各自只有10%。 真正的大头,都被元康帝吃进了肚子里面。而且,元康帝又吃又拿,死了许家叔侄,少府又另外派了人过来。 好在吸取了许家叔侄的教训,这回派来的人还算地道,很多时候都以定王刘珩的意见为主。 叶慈心情好,于是乎,她让蒋胖子加菜。 “多整几个菜,张五郎公子是大肚郎,再多他都吃得下。” “小叶子可别在背后编排我闲话。”张五郎提着两坛酒,跟在后面的庄丁提着各种腊味。 “这不是编排,这是实事求是。” “我吃得多,那是因为每日操练。不多吃点,肚子里没油水,一身的腱子肉过两天就缩水了。没一膀子力气如何挥动大刀,如何上阵厮杀。” 说完,张五郎还显摆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够大狗壮,果然是个好儿郎。 第135章 方公公 方内监带着人,从京城出发,一路风尘仆仆,走了半个月,终于到达了云霞山。 往常只需要七八天的路程,之所以多了一倍时间,是因为到了雨季,三天两头的下雨,道路泥泞,拖延了行程。 为了尽快完成元康帝交代的任务,方内监也顾不上路程艰辛,只想尽快赶到云霞山农闲庄。 人一到,就要迫不及待上云霞观烧香。 “不急,不急!烧香肯定要选个好日子,哪能随时都上去。而且,道观平日里没人,这会还得临时派人上去打扫,做好迎接地准备。” 定王刘珩亲自露面,将方内监迎进农闲庄,也就是叶慈住的老宅子,以示隆重。 别看宅子老,不是什么人都能踏进来的。 除了干活的庄丁,也就刘珩,张五郎寥寥几个人而已。 其他王府属官,都没资格进来品尝蒋胖子的手艺。 方内监哈哈一笑,“王爷说的有理,咱家就听王爷的安排,晚几天再上云霞观。不知叶姑娘这会是否得空?” “有空,有空。她快写完功课,马上就出来。” “还要写功课?” “章先生亲自做她的启蒙老师,学问扎实得很。” “有了章先生的教导,叶姑娘的才学肯定是突飞猛进。王爷有福气。” “哈哈哈……” 定王刘珩放声大笑,别提多嘚瑟。 别人夸叶慈,比夸他自个都高兴。叶慈越好,越发证明他的眼光好,堪称火眼金睛。 当初笑话他娶一个天煞孤星的那帮人,现在都在佩服他吧。 方内监总算见到了叶慈,细细打量,好一个气质独特的姑娘,身量颇高。好的饮食,外加每天在外面跑跳,叶慈的身高明显要比同龄人高。 一双眼睛满是好奇,大胆且坦荡,见不到半分羞怯亦或是惧怕。 “见过方公公。”叶慈微微颔首。 方内监满是矜持,“你就是叶慈,和传言不太一样。” “传言是不是说我有三头六臂?”叶慈说完,自个率先笑了起来。 她一笑,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轻松。 她总是有种调节气氛的魔力,总能将严肃的气氛变得轻松活泼。或许,这和她浑身上下发自内心的野性有关系。 方内监也跟着笑起来,“三头六臂倒是没有。叶姑娘可知,如今京城人都在议论你,说你是财神爷的亲闺女。” 叶慈笑道:“我可不像财神爷的亲闺女,我要真是亲闺女,也不至于如今还在这山沟沟里过着斤斤计较的苦日子。 方公公来的路上也看见了,周围都是农田,大部分都是我的。我就靠种地养活一庄子的人,时常还要亲自下地干活。我这派头如果是财神爷亲闺女,财神爷怕是要气死吧!” “小小农庄,也能让叶姑娘玩出各种花样,不是财神爷的亲闺女又是谁呢?皇庄里面的管事,都是种田能手,也没有叶姑娘这份本事。” “我只是比别人想得多一点,不喜欢墨守成规,更喜欢探索未知。其实,我那点赚钱得小伎俩,在聪明人眼里一眼就能看穿。方公公可别捧我,你若是捧我,我当你是捧杀。” “哈哈哈……” 方内监大笑出声。 多少年了,这是第一回有人在他面前这般肆无忌惮的说话。不说其他,单单这份胆量,就足以令人称道。 他甚至猜测,叶慈若是到了陛下跟前,估计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怕。 “方公公尝尝我们自己种的茶,今年的夏茶,茶香正浓。” “哦,叶姑娘庄子上还种了茶叶?” “买了几座山头,种了一些茶树,收益有限。茶商们都嫌弃我这的茶叶不如江南的好。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是有点市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喝得起昂贵的明前茶,雨前茶。” “叶姑娘言之有理。普通茶叶,才是老百姓需要的。” 方内监入座,因为叶慈提前打招呼,他对农闲庄的茶叶不抱多少期待。 而是以体验农家生活的态度喝下第一口茶水。 咦? 咦! 胡说八道! 简直是大错特错。 谁说这个茶叶不好,在他看来,这是顶级茶叶才有的茶香。 他惊诧莫名,又喝了两口,舌头的感觉没错,这茶水不一般啊! 放下茶杯,他内心感慨,“叶姑娘着实太过谦虚。这样的好茶叶,若是还叫普通,只能说那帮茶商过于奸诈,蒙骗了叶姑娘。叶姑娘不妨将收购茶叶的茶商名单交给咱家,咱家替你出气。” 叶慈也跟着喝了一口,“方公公误会了,往外出售的茶叶不是这种。这是我们自己喝的茶叶,数量很少,只有十来株茶树。” “今儿本王跟着方公公沾光,终于喝到小叶子珍藏的茶叶。平日里,她可舍不得拿出这么好的茶叶招待客人。由此可见,在小叶子心目中,方公公是最尊贵的客人。” 定王刘珩是个合格的捧哏。 方内监更加诧异,“这茶叶,王爷平日里也喝不着?” “本王穷啊!每日在庄子上蹭吃蹭喝,没别赶出去已经是侥幸,哪里还有资格喝上等茶水。外面有传言说本王吃软饭,不得不承认,他们都是火眼金睛,一眼看透了本王内里空空的本质。幸亏小叶子不嫌弃本王吃软饭。” 刘珩一面叫苦,还冲叶慈眨了眨眼睛。 叶慈:“……” 吃软饭还吃得理直气壮,果真是厚脸皮。 方内监心情很复杂啊! 他嘴角抽抽,左右看看。定王殿下吃软饭或许是真的,定王殿下穷得没钱吃饭肯定是假的。 铜矿天天都有收入,怎么可能穷到没饭吃。 “王爷真会开玩笑。” “本王可不是开玩笑。到现在,本王的府邸还没有着落。除了众所周知的原因外,还有就是本王没钱,只能将工期一再拖延。” 说到王府府邸,就令人想起了那两座矿场,开工一次挖出一座铜矿。开工第二次挖出一座铁矿。不知道开工第三次会挖出什么矿来。 “听王爷的意思,王府府邸已经圈好的地?叶姑娘圈的?” “自然是她圈的。过两天正式开工,方公公可要上工地瞧瞧?” “好啊!” 方内监求之不得。 他很期待,第三次开工,能不能挖出矿,究竟是什么矿。 如果叶慈点石成金再次成真,那就真不得了。整个云霞山都要飞升啊! 叶慈笑着问道:“方公公莫要听王爷胡说,他现在有钱,一座铜矿的收益足够他开销。他就是想赖账,越发得抠搜。” 咦? 竟然拆台。 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方内监打算静观其变。 定王刘珩低头一笑,“小叶子就别告状了,改明儿我将饭钱补给你,总行了吧。” “那赶紧补吧!趁着方公公在这里,当个见证人,王爷可不能赖账。” “本王肯定不赖账。大不了将修建府邸的工程款挪用一部分。” 还是穷! 刘珩话里话外的意思,依旧是穷,穷光蛋。好像是要设立一个天下最穷王爷的形象。 方内监笑眯眯,他可算是看明白这小两口打得什么算盘。 无非就是叫苦叫穷。 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叫苦叫穷才能引起元康帝仅有的一点同情心啊。 都知道元康帝爱钱,特别爱钱,也特别抠搜。 他要是知道刘珩有钱,不知道心里头得扭曲成什么样子,得有多嫉妒。肯定会想方设法给定藩施压,定王破产才能消气。 故而,叫穷看似简单粗暴,很不体面,但却是对付元康帝最好的办法。 得让元康帝知道定王的穷困潦倒,就算有了铜矿收入,依旧是个穷哈哈。 如此,元康帝对定王一系的盘剥才不会那么严重。 呵呵! 小两口演双簧,一点都不真切。 方内监稳稳坐着,就没打算接招。 不过,刘珩和叶慈两人本不是演戏,这就是两人平常相处的模式,互相吐槽互相拆台。 穷不穷,光哭没用,还得眼见为实。 瞧瞧,偌大一个王爷,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直到现在还是蹭住。啧啧…… “章先生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显然,方内监和章先生是认识的,称不上老相识。但彼此对对方都很了解。 章先生穿着随意,手里拿着蒲扇,完全没有士林大才子,文学泰斗的模样,就是一个糟老头子。 也不收拾收拾,就出来见客,果然是没将方内监当成外人。 院子里,树荫下,章先生一脸乐呵呵。 “方公公上次见到老夫,应该是好几年前吧。你看看老夫现在的模样,再对比从前,老夫是不是年轻了几岁?” “章先生同咱家记忆中的模样变化不大,果然是年轻了。” 相隔几年再见面,变化不大,自然是因为年轻了几岁的缘故。 “哈哈哈……这地方虽然条件一般般,出门就是山,但胜在自在,轻松。远离京城,老夫整个人都平静下来。老夫现在定了个新目标,争取活到八十岁。” “咱家先恭喜先生,望先生得偿所愿,咱家也跟着沾沾福气。” “好说,好说!这里好山好水,方公公要是不嫌弃,就多住些日子,养养身子骨。小叶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吃,特别喜欢折腾吃食。” 方内监哈哈一笑:章先生可太谦虚了。叶慈何止是会吃,人家还有点石成金的手艺。 第136章 早就说了没矿(二更) 方内监没急着上云霞观烧香,添香油钱。 而是去了王府府邸开工工地。 他就守在工地,想要亲眼见证奇迹的发生。 其他人差不多和他一样的心思,就连施工的民夫工匠,都怀揣着激动的心情。 财神爷亲闺女亲自圈的地,上两次都开出了矿,没道理这回没有吧。这回开个什么矿出来?金矿,银矿? 那可真就发达了! 开工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地基一寸寸加深,一锄锄挖下去,已经挖到了岩石层,还没见矿产。 “没有吗?” “回禀方公公,什么都没挖到。眼下地基已经挖到岩石层,没有矿产,王府府邸可以开始修建了。是修还是不修,请方公公拿个主意。” “这是给定王修建府邸,要不要修不在咱家,应该去请教定王。 “确定,肯定没有。以防万一,还请了铜矿那边的监工过来勘探,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地块。方公公,这回叶姑娘算是失手吧!要不要让她重新圈一回。” 方内监紧蹙眉头。 前面两次都挖出了矿,而且还是浅矿,挖下去几仗深就出了矿。 这回一直挖到了岩石层都没见到矿。 这块地看来是废了。 只是……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陛下那里要如何交差? 如果叶慈点石成金的本事,果真是误打误撞,侥幸居多,陛下交代的任务如何完成。 陛下还指望着叶慈再次点石成金,为朝廷开出一座金矿,至少也得是银矿。 现在…… 头大啊! “工地的事情,派人去请示定王殿下,咱家不干预。咱家现在要回庄子办正经事。” 继续守着工地已经毫无意义,他要回去问问叶慈,准确地说他是要判断叶慈这个点石成金的真假。 总而言之,一切都是为了陛下的交代的差事,大家都是奉命办差。差事办好了,重重有赏。差事办不好,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叶慈已经知道工地什么都没挖出来,就是个普通的修建房子的工地。 她可高兴了。 用事实证明了她的判断,只要足够认真谨慎,一定圈不到矿产。 难怪以前卜卦,次次不成卦。 沐浴更衣,对老祖宗又是拜又是求,各种隆重,结果屁都没有。 随心所欲,啥也不想啥也不管,就凭着脑子里灵机一动的灵感,事情反而成了。 这岂不是说明,她根本不需要努力。 努力是天赋的阻碍,是她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之前努力了十年,结果,全都做了白工,白费功夫,她找谁说理去。 苦啊! 累啊! 想哭! 章先生见她擦眼泪,哎呀,好意外。 “若是嫌功课太多,今日可以歇息。不过明日还是要将功课补足。” 章先生难得开恩一回,奈何叶慈不领情。 “义父,你可别再折腾我到了。我属于天赋型选手,努力上进真不适合我,反而透支了我的天赋。哎,悔不当初啊,走了这么多弯路。” 嘤嘤嘤……快要哭死。 谁来弥补十年弯路的付出,心疼啊! “胡说八道!天赋再高,也需要汗水浇灌。而且,你那点天赋能有老夫的天赋高吗?老夫当年读书,过目不忘,看一遍就能熟记背诵,即便如此,每日也是笔耕不辍。休要找借口偷懒,最多今日放你一天假,明日只做明日的功课,不必补今日的功课。” “义父,你不懂啊!我和寻常学子那是大大的不同。” “那是!你是女子,学子们都是男子,一心求功名。但你将来要嫁入王府,偌大王府,管着上万人的吃吃喝喝,不多学点如何驾驭。你就不怕被 “学圣贤书可学不会如何驭下,义父休想蒙我。” “学圣贤书能让你学会道理。” “我家祖师爷的道理比圣贤书更管用。”叶慈指了指云霞观的方向,历代祖师爷的牌位都在那供着。 章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小丫头片子,为了逃课,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祖师爷都搬了出来。 这份聪明劲要是肯用在学习上,功课进展必然是一日千里。 叶慈却说道:“我过去就是太努力,耽误了前程啊!” 要是不那么努力,她早就成为名副其实的神棍。还种什么田啊,直接扛着神棍大旗就能吃香喝辣,爽歪歪,还有妹子一起玩耍。 章先生指着她,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脸皮之厚实,世所罕见。 歪理邪说之多,连他都瞠目结舌。 真正是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 他是三世不修,才收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弟子,真正是快要气死了。 “你竟然说自己努力?你让那些真正努力的人情何以堪?小叶子啊,你气老夫一人就行了,莫要再胡说八道,将外面的学子给气死了。他们读书不容易,你就饶了他们吧!” “义父可别冤枉我,我不气人的。我就是爱说实话。你也知道我这张嘴说不得假话,一说假话就嘴秃噜……” 放屁! 这句话分明就是假话。 叶慈嘴里的假话,那是信手拈来,竟然还敢胡吹自己不会说假话。 哎! 人心不古。 章先生不由得反思起自己的教育,究竟哪里出了错,不仅没将叶慈掰回正途,歪理邪说反而越发多了。 莫非是青云子的功劳? 青云子误人子弟啊! 多好的一个苗子,竟然被青云子带歪了。 青云子不会教徒弟就不要收徒嘛! 青云子:“……” 姓章的,你礼貌吗? …… 方内监从外面进来,见到叶慈那一刻,脸上瞬间挂上了笑容。 “王爷不在这里吗?咱家还准备恭喜王爷,这一回他的王府府邸终于可以顺利开工修建,等到明年就能住进去。可喜可贺啊!” “没挖出矿?”章先生好奇问道。 方内监笑眯眯地点点头,“干干净净,除了土还是土。” “我早就说过这回肯定没矿,现在都信我了吧。”叶慈亲自斟茶。 方内监端着茶杯,很是好奇,“叶姑娘能控制点石成金的法术?” “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法术,方公公莫要开玩笑。” “之前两座矿……” “纯粹是误打误撞。” 方内监哈哈一笑,“叶姑娘也莫要开玩笑,误打误撞就能接连开出两座矿,咱家也想误打误撞一回。不如叶姑娘教教咱家,如何才能误打误撞。” 叶慈:“……” 看吧,她说实话都没人相信,非得逼着她说假话套话。 不真诚! 随心所欲才能圈出有矿的地,这不是误打误撞是什么? 所谓法术,必然是经过长时间修炼,严密谨慎,实施起来要格外谨慎小心……这么做她不行啊!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她不会法术,她只会误打误撞。 真要往法术上面靠,误打误撞就是她的法术。 这话,她要是说出去,肯定没人相信,都以为她在胡说八道。 看吧,大家都不爱听实话。 “我知道方公公身负使命,也很想帮助方公公。只是……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无能为力。之前两座矿的确是误打误撞。这一回圈地建房子,同样是我操刀选的地,就没有开出任何矿产。可见我的好运势到头了。” “这是运势?” “不是运势又能是什么?”叶慈反问。 方内监皱眉,很愁。 运势一说,太虚无缥缈,还不如法术来得稳定靠谱。 “既然叶姑娘知道咱家身负使命,就不该让咱家难做。咱家回到京城见到陛下,若是不能交差,如何是好?” “方公公身为陛下跟前最得用的人,区区交差,自然难不住方公公。另外,这里虽然没有矿,但是有一桩前程还不错的买卖,或许方公公会感兴趣。” “哦,什么买卖?”方内监随口问道,提不起做买卖的兴趣。 身为元康帝身边的人,他不差钱,甚至称得上家财万贯。等闲生意买卖,还入不了他的法眼。 就这穷山沟,除了铜矿铁矿值钱,其余皆不入他的眼。 总不能让他操持买卖萝卜干的生意吧,那才多大的盘子,将所有萝卜干卖光,有一万两吗?有十万两吗? 十万两的盘子,他可看不上,丢死个人。 他要真落魄到连十万两规模的生意都看得起,那么,他该操心的不是生意,而是性命。 “不知方公公对钱庄生意如何看待?” 咦? 方内监眉眼微微一动,来了点兴趣。 幸亏不是萝卜干生意。 换做钱庄生意,嗯,或许可行。 “叶姑娘不妨仔细说说,咱家手里头正好有几个闲钱。买地置办庄子一年赚不了几个钱,着实有些不甘心。” “我们正在筹备一家钱庄,取名四通钱庄,以双河镇钞关码头入股为本,各自再掏出一笔启动资金,专做码头上南来北往客商大宗货物承兑生意,也做放贷生意。 计划先在定王封地内打开局面,有定王府背书,这一步很快就能办成。之后,便是沿河各个商阜,为各大商行提供汇兑业务。这门生意不敢说赚多少钱,但肯定能赚。方公公可愿意参一股?” 第137章 “贷”王前途无亮 “以钞关码头做股本?” 方内监还真是惊了一跳,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叶慈一脸笑眯眯,“改明儿,我陪着方公公到码头上转一圈。别看双河镇不起眼,每日南来北往的船只不在少数。而且位置关键,无论是南下还是西进的船只,如果不在双河镇停靠补给,到了晚上就得在河面上过夜。 河面上过夜可不安全,上游下游皆有水匪作乱。我们双河镇码头,不仅为客商们提供吃饭住宿船只停靠补给修补的服务,我们还准备提供水上护卫的服务,保证那些水匪有来无回,客商们安安全全到达下一个商阜码头。 另外,定王是真没钱,方公公可知,定王在铜矿的收入都花到哪里去了?” “莫非是码头?” “正是!”叶慈点赞,和方公公聊天就是快乐啊! 她难得正经一回,“为了服务更多的客商船只,为了朝廷的钞关大业,王爷大手笔自个掏钱扩建码头,修建街道,房屋,客栈……要将双河镇打造成为封地内的商业中心。其中开销,真正是海了去。 不瞒方公公,钱庄开业后,王爷就是钱庄第一个也是最大一个客户,他一口气从钱庄贷款二十万两,以铜矿收入作为抵押,月息两分,不滚利。年利息就是百分之二十四。二十万两,一年光是利息王爷就要支付四万八千两。 等王府府邸开始修建,说不定王爷还要从钱庄贷一笔款子。还有,王府亲兵名额没招满,如果招满了,又得贷款。 届时,定王就是本朝第一“贷”王,真是“贷”不可言,前途无亮。这下子,方公公该明白王爷他为何要吃本姑娘的软饭吧。我知道皇后娘娘对我不满意,可是我能提供软饭给王爷,王爷可喜欢了。” 真是…… 真是世风日下啊! 方内监的心情很复杂,他心想:叶慈可真敢说,竟然将定王称呼为“贷”王,还说定王吃软饭可喜欢了。这话要是传到皇后娘娘的耳中,皇后娘娘怕不是要气得一病不起。 好好的王爷,怎么就成了“贷”王。这般下去,如何得了。 定王也真是的,没钱就省着点用嘛。大兴土木,欠下这么多高利贷,真是要了老命了。别到最后,连封地都给抵押出去。 “如此说来,你这个钱庄,就是专门为贷王……定王服务?就做他一个人的生意?” 呸呸呸! 方内监很心塞,他竟然嘴瓢了,将定王说成了“贷”王。都怪叶慈,一口一个“贷”王,让他下意识以为大周王朝真有这么一个王爷。 定王不幸啊! 皇室不幸啊! 丢死人了。 “方公公真会说笑,只做“贷”王一个人的生意钱庄迟早关门大吉。我们的生意对象,主要还是那些南来北往的客商,为他们提供短期拆借,提供银两存储,以及担保业务。” “有生意吗?” 这才是关键。 没生意的钱庄,迟早玩完。别说占领封地,说不定还没走双河镇就已经破产。 “方公公真爱说笑。四通钱庄提供月息两分的贷款,而且不滚利。好多做生意的,办农庄的,都跑到钱庄拆借。这年头,像我们这般低利息的钱庄,已经很少见了。” “也就是说,你这个四通钱庄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 “主要是为了攻占市场。” “就不怕成为行业公敌?” “有定王殿下,还有方公公做靠山,本姑娘不怕。” “咱家可没答应要做钱庄靠山。” 叶慈哈哈一笑,“迟早的,迟早的……眼下钱庄正值迅速扩大时期,这个时候入股进来,可谓是最佳时机。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可没这么便宜的股价。” 方内监似笑非笑,“没想到叶姑娘骗起钱来,也是个好手。难怪世人都称赞叶姑娘是财神爷的亲闺女。” “我骗了吗?方公公不能平白污人清白啊!我可是堂堂正正,坦荡无私,只为结个善缘,同时也希望能帮方公公赚几个小钱花花。” 瞧瞧这小嘴,伶牙俐齿,黑白颠倒。为了薅他的钱,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难怪,好好的定王殿下竟然成为了“贷”王,当真是人心不古。 就定王那老实孩子,哪能招架得住叶慈可劲的忽悠,怕不是整个王府都将抵押出去。 这都是套路啊! 要是叶慈得知,在方内监心目中定王刘珩竟然是老实孩子,怕不是惊讶到能将嘴巴张大到吞下两颗鸡蛋的程度。太特么……没有识人之明。 定王刘珩分明是个奸诈凶狠臭不要脸还赖账的披着贵公子皮的流氓,怎么就成了老实孩子。 果然好看的皮囊具有欺骗性。 不像她,可诚实了,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不过,她还是郑重声明:她不是套路王! 她只是拥有一颗炙热的心,外加诚实的良好品德。 大家采纳她的意见,都是看在她足够诚实的份上,绝没有忽悠的成分在其中。 “要从你这里赚点小钱花花,可不容易啊!”方内监调侃,又是嫌弃。 他在京城,别人都是主动送钱给他花。 到了叶慈这里,竟然还要他投资,才有小钱花花。 两厢一对比,很明显叶慈不占据优势啊。 “方公公得这么想,我这门生意是细水长流,做得好,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一百年都有钱入账,还能惠及子孙后代。方公公有亲人吧,有过继子侄继承血脉吧。方公公也希望给后代子孙留点福萌,我这里最合适不过。” “咱家忠心为主,就算一朝天子一朝臣,咱家也能全身而退。” “哈哈哈……方公公好有自信。不过,我不相信!” 自古以来,伺候先帝的太监,在新皇继位后有几个能得善终?想去皇陵养老,还得将家产吐干净,才能换来养老机会。 那种伺候了先帝又伺候新皇的大太监,凤毛麟角。这种人,通常都会被记录在正史里面。因为太罕见,不记录简直就是对历史地篡改。 方内监嘴角抽抽,叶慈可真敢说。 类似的话,在京城,在皇宫,无人刚当着他的面说出口。 即便是最受宠的吴王刘璞,也不敢当面说类似的话。 叶慈究竟是无知无畏,还是心中有底气故而不怕? 或许是后者? 看着又不像。 在方公公眼里,叶慈最大的靠山不是定王,而是青云子道长。只是青云子道长行踪飘忽,已经好长时间没听到此人消息,怕不是死在哪个山沟沟里面。 “叶姑娘,你师父和你有联系吗?” 哎呀,话题转换够快的,又盯上了她的师父。 “让方公公失望了,我师父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我写了好多信件给他,可是因为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信件都没能寄出去。” “你身为青云子的关门弟子,你竟然也不知道你师父的下落?” “我师父习惯了游山玩水,闲云野鹤,一出门就是好几年是常有的事情。” 哦! “陛下久闻青云子道长的名声,一直想见一面,当面请教。若是叶姑娘能帮到这个忙,咱家也不介意你那个钱庄的靠山,让你的钱庄顺利进入京城,无人敢打压。” 叶慈摇头,“此事我爱莫能助。并非敷衍,而是实话。方公公给出这么大的好处,我是识趣的人,若是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下落,岂能不抓住这个机会。但,我的确不清楚师父的下落,总不能说瞎话蒙骗吧。” “叶姑娘谦虚了。叶姑娘会卜卦之术,何不测算一下你师父的落脚点?” “算不出来。我就是个半桶水,甚至连半桶水都没有。我早在去年就试图测算师父的下落,每一次无一例外全都不成卦。” “哦?还有这等奇事。” “我连误打误撞点石成金这样的事情都干出来了,不成卦象已经不算什么奇事。” 方内监乐呵呵一笑,叶慈还真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而且也不介意自我调侃,心态极好。这样的心态,在京城那个富贵地少见。 因为,京城上至帝王,下至贩夫走卒,都爱争一个面子。 面子比天高,比地大。 像叶慈这般不怎么在乎面子的人,那是极少的。也就是那些活得足够通透的老家伙们才有这份涵养。 不得了啊! 小小年纪已经能视面子为无物。并非被迫无奈,而是主动…… 或许,在叶慈眼里,面子就是个玩意,随时可以丢弃。 “叶姑娘应该已经猜到,咱家此次过来所为何事。你只让咱家投入本钱赚个零花钱花花,却不肯帮咱家办好差事,这样不好吧!咱家回到京城无法交差,惹怒了陛下,又如何能做你的靠山?” 叶慈:“……” 拐着弯的让她圈地,不圈还不成。果然是忠心耿耿的方内监,一直心系陛下交代的差事,随时不敢忘却。 叶慈还是得否认,“方公公地要求真是为难我,点石成金这事,真的就是误打误撞,我真没法术。我要是会法术,也是从我师父那里学来的。可是我师父除了炼丹厉害些,从未修行过点石成金之术,又怎么能无中生有传授给我?” 第138章 软饭和啃老搭配更香哦 邓少通在定王刘珩耳边打小报告。 “王爷,叶姑娘背着你说闲话,还是在方公公面前。” “她说什么了?” “她说王爷是‘贷’王。” “什么东西?大王的大,还是代王的代?具体是什么王?” 刘珩觉着很好笑,他怎么就成了大王。 邓少通急死了,“都不是,既不是代王的代,也不是大王的大,而是贷款的‘贷’王。” 什么玩意? 定王刘珩都震惊了,“你是说,叶慈在方公公面前,说本王是‘贷’王?” “正是!” “本王怎么就成了‘贷’王?”定王刘珩还很懵逼啊。 邓少通小心翼翼说道:“或许是因为王爷在钱庄贷了太多款子的缘故。不出意外,王爷应该是钱庄成立后第一大客户。什么南来北往的客商,都不是王爷的对手。” 他都差点竖起了大拇指。 王爷贷款的魄力,令人刮目相看啊。 就没想过万一换不上怎么办? 难不成要将钱庄的股份,比如码头钞关抵押给叶慈? 那…… 定藩的天就变了啊!从今以后,定藩的主人不再是定王刘珩,而是定王妃叶慈。 好像,这两人谁是主人,没什么区别。 但是,在邓少通眼里区别可大了,大到天上去了。 偌大的王府只能有一个话事人,这个人必须是定王殿下。 如果话事人变成了叶慈,天啦撸,定王殿下岂不是要吃一辈子的软饭?想想都心酸。 一辈子啊! 一辈子那么长,哪能天天吃软法。偶尔也需要软饭硬吃,磨一磨牙口。 定王刘珩:“……” 他是该笑了,还是该怒呢? 哭笑不得。 叶慈取外号的能力也太形象了吧,取什么‘贷’王,还不如取一个软饭王算逑了。 关键是,此事被方公公知晓,等方公公回到京城,他的‘贷’王名声必然会传遍京城山上下下,成为众人调侃的对象。 想象那个画面,他一辈子都不想京城,对京城已经完全没有了想法。 真是令人心塞。 “叶慈还说了什么?” “叶姑娘忽悠方公公投钱给钱庄,赚点零花钱花花。” “方公公同意投钱了吗?” “好像还没谈妥。但,老奴看得出来方公公是有点动心。” “为何?方公公在京城捞钱的门路那么多,怎么会看得上新开的小钱在。” 新开的小钱在做了定王府的放贷生意,也算是独一家吧! 邓少通身为阉人,自然明白同为阉人的方内监的想法。 “王爷,太监捞钱不是长久的买卖,说不定哪天就遭了难。如今看来,叶姑娘也算是个信人,而且不易被京城权贵拿捏。 若是投点钱到钱庄,就算将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方公公的子孙后代也有保证。相信叶姑娘应该不会过河拆桥,吃了方公公的股份。” 嗯! 定王刘珩连连点头,很是赞同,“叶慈别的方面或许一般般,信用这一块那是没得说。看她一个小姑娘支起这么大的买卖,外面的客商都没当她是小姑娘看待,可见她的信用都是一笔笔生意攒起来的,不存在贪墨他人股份这种事情。” “王爷说的是。” “这么说方公公是在铺设后路。” “多条路总是好的。叶姑娘也常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狡兔还有三窟。方公公动心也能理解。” “你是不是也心动了?把你攒的钱拿点出来,本王爷不过问你手中的钱的来历,想要投钱庄尽管投。” 邓少通激动了,又有点不确定,还有点怕秋后算账。 他肯定也贪了钱。 只是没方内监那么多,毕竟他只是王爷身边的太监,而不是皇帝身边的人。 他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 主人得知自己的奴仆贪墨了钱财,怎么可能不过问。 他有点慌啊。 “老奴身上也没几个钱,恐怕叶姑娘看不上。” “无论钱多钱少,你尽管投。你要是担心本王,大可放心。你可以直接找叶慈投钱,本王绝不过问。” 哦! “老奴晚些时候问问叶姑娘,最少多少钱能投。” 赶着吃晚饭的时间,定王刘珩来到老宅子这边。 正好和方内监来个面对面。 方内监看着他就发笑,那笑容,分明是在看他的笑话。 定王刘珩故作镇定。 ‘贷’王又如何,只要他不承认,就可以当做没这回事。 正所谓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方内监招呼他喝茶,“王爷魄力非凡,咱家佩服。” “方公公莫要开本王玩笑。本王不知何来的魄力。” “咱家都知道了,王爷又何必继续隐瞒。为了发展封地,让百姓安居乐业,增加封地收入,王爷不惜问钱庄贷了巨款。此举,远远胜过大部分的藩王。” “那是因为其他藩王都不差钱,唯独本王是个穷光蛋。” 此时不叫穷何时叫穷。 定王刘珩也是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 他得通过方内监的嘴巴,将自个的穷困潦倒告诉父皇,告诉朝堂。让所有人都知道,挖出一座铜矿,一座铁矿,并没能改善定藩的处境,定藩依旧是个穷山沟,穷得只剩下一屁股债务。 苦啊! 方内监哈哈一笑,“定王莫要叫穷。铜矿每日都有收入,很快铁矿也能为王爷带来一份客观的收入。加上双河镇上的码头钞关,定藩很快就能盈利。几年之后,必定是个富裕藩王。” 定王刘珩叹息一声。 他可不能认下富裕这两个字。 他,定王刘珩,从就藩那天气,就和富裕不搭边,这一点必须成为一个共识。 要让人们一提起定藩,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哦,那是个穷地方。 唯有如此,定藩上下才有好日子过。 所以…… 请看他的表演,“多谢方公公吉言,本王日夜盼着富裕起来,早日实现财富自由,每日只管吃喝养膘。奈何,梦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本王给方公公算笔账,光是指望着靠王府吃饭的人,办差的人连带亲眷家属足有上万人,人吃马嚼,加上几百亲兵,一年开销少说十万两,只多不少。 等王府修建好,还得花钱装饰,年年要维护,又是一大笔开销。本王个人一年的开销,一年下来又是几万两。若是要在封地修修水库,整修道路,赈灾……花钱的地方海了去。 方公公替本王算算,本王一年要收入多少钱,才能养得起这么多人,才能办这么多事?将铜矿,铁矿,钞关加起来恐怕都不太够。 若是压迫小民,增加赋税,又怕压迫过甚,官逼民反。封地两县都是山区,日子清苦,民风彪悍。之前的铜矿,就已经领教过本地人的凶悍。 本王可不想某一天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暴动的乱民杀进王府。 总而言之,本王苦啊!本王穷啊!还请方公公在父皇跟前美言几句,能不能让少府早日补齐亏欠本王的钱粮。以后每年,能否从少府拿出一点银钱赏赐给本王。若是事成,事后本王必有重谢。” 方内监嘴角抽搐。 他出京城办差,还没问定王索贿,定王竟然率先发难向他哭穷。 真是欺人太甚! 他可是好太监,从不主动索贿,都是别人主动。 以往出宫办差,懂事的人第一时间就是上供孝敬。 结果…… 到了定王刘珩这里,一分钱的好处没拿到就算了,差事貌似也办不成,如今还要被定王苦穷。 岂有此理! 懂不懂官场上的规矩啊! 想让咱家帮忙办事,好处呢? 别说什么事后,太监办事都是事前给好处,并且不保证收了钱一定能将事情办成。事情办不成,钱财也不会退回去。 就是这么霸道! 这是官场通行的潜规则。 太监不需要信用,他们都是陛下的人,只要有陛下的信任和重用足矣。旁人的看法不重要。 哼哼!这 方内监冷笑一声,“王爷在封地这些日子长进不少啊,竟然算计到咱家头上。” “方公公此言差矣,本王绝无半分算计,一切都可以摊开在阳光下任人监视。本王现在手里头的确很紧张,没有现银。不如这样,本王将钱庄的股份让出一部分,方公公再投一点钱进去,如何?” 好啊! 这两口子唱双簧,套路他。 方内监气笑了,“王爷应该清楚,等咱家回到宫里,只需在陛下跟前说几句王爷不好的话,王爷以后就很难有好日子过。” “知道,知道,所以钱庄方公公要投吗?就当是给未来买一个保障。” 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方内监盯着定王刘珩,对方满脸笑容,还笑得特别真诚。 分明是装傻,分明是不想掏钱。 没错,定王刘珩一文钱都不想陶,他就是想白P。 靠本事白P,凭什么给钱。 能不花钱把事情办成,为何还要将钱拱手送人。 他现在很穷好不好,背负了常人三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务,沦落到天天跑叶慈这里蹭吃蹭喝,被冠于吃软法的名声,他容易吗? 他可惨了! 他都这么惨了,哪能大手大脚花钱。 反正…… 等方公公回到宫里,母后一定会帮他做出补偿的。母后不差钱,就让母后用金钱攻势砸晕方公公吧! 瞧瞧,这王爷混的,不仅吃未来老婆的软饭,竟然还打起啃老的主意。 要不要脸啊? 病娇皇子赖上门 第139章 运势和法术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 老话说得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方内监自认为见多识广,今日竟然也被刷新了认知。 可见,过去还是见识少啊! 不不不…… 不是他见识少,而是宫里的人都守着规矩,京城的人也都守着规矩。 定王刘珩在宫里的时候,那可真是个老实孩子,全方位无死角的老实孩子,从不干出格的事情。就算和吴王刘璞干架,下手也是很有分寸的。 结果呢,就藩几个月,整个人就放飞自我,露出了本性。 亦或是,本性如此,本就是个心黑脸厚之辈。 但,方内监更倾向于是叶慈把定王刘珩带坏了。 正好,章先生摇着蒲扇走进院子,他要请教一二。 “先生替咱家评评理,王爷不给咱家半分好处,就想让咱家在陛下跟前美言几句,还要咱家做钱庄的靠山。世上哪有这般强盗逻辑。先生有大才,好好的一个王爷,给你教坏了啊!” 章先生一听,不答应了。 他吹胡子瞪眼,“方公公可不能胡说,定王不是老夫的学生。老夫目前只有义女叶慈这一个学生,还是个不学无术偷奸耍滑之辈。” “这就对了。定是叶慈在先生这里没学好,然后又传染给定王殿下。” 喂喂喂……什么叫做传染?会不会说话。 没听说学问还会人传人。 章先生很无语。 更令他气愤的是,定王刘珩嘿嘿发笑,一副事实如此的模样。气煞人也! 章先生要替自己正名,要为叶慈正名。 “方公公是被王爷蒙蔽了啊,他那么聪明,不需要人传人,他自个天生就会。” 定王刘珩连连摆手,“先生误会了。我只是在和方公公哭穷,本王是真的穷啊!背了几十万两的债务,没有宫里的帮衬,这辈子怕是都要吃叶慈的,喝叶慈的。她又该嫌弃本王蹭吃蹭喝。” “王爷蹭吃蹭喝,一直都是理直气壮。原来王爷也有亏心的时候啊!难得!”章先生趁机调侃了两句。 定王刘珩真是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马瘦毛长,人穷志短。请先生见谅,请方公公见谅。” 章先生摆摆手,“只要王爷不在外面玷污老夫的名声,老夫无所谓,无非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至于方公公是否介意,老夫管不了。” “方公公,你可一定得帮帮本王。你不帮本王,本王就会成为本朝有史以来第一个破产的藩王,丢尽刘氏皇族脸面。届时父皇脸上无光,朝廷面子也不好看啊!” “王爷不说,谁会知道王府破产。”方内监成心开笑话,想让他帮忙,代价可是很高的。 京城里等着给他送银子的人,能从皇宫排到城门口。就这,主动送上门的银子他还要挑三拣四,不是谁的银子他都要。 定王刘珩妄想空手套白狼套路他,想让他免费帮忙,哼,他方天寿还没落魄,还不至于巴心巴肝替一个皇子奔走。 哎! 定王刘珩心里酸楚啊。 方公公软硬不吃,令他着实有些气馁。 送银子贿赂,他舍不得。 他现在可吝啬了,仿佛是学到了元康帝抠抠搜搜的本事,一两银子都要掰成两瓣花。 “方公公想要什么好处?”定王刘珩直接问道,“提前说一声,让小叶子圈地,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方内监也很干脆,“咱家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请叶姑娘圈地。若是叶姑娘能为陛下圈一块哪怕只是铜矿,王爷的难处便能迎刃而解,以后每年少府都会补贴定藩一些钱粮,缓解王爷的难处。” “这事着实为难。而且,小叶子圈地的本事,纯粹就是碰运气,运气好就能挖出矿,运气不好就不行。这事可没办法控制。” 方内监似笑非笑,仿佛是在说: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说聊斋,说点实在的。 定王刘珩很无奈,说真话没人相信啊! 他努努嘴,让方内监请教章先生。 叶慈既是章先生的义女,又是学生,章先生肯定更了解。 “请先生指教。”方内监拱拱手,很是客气。 章先生一边喝着茶,一边扇着蒲扇,斟酌着说道:“两座矿,的确有运气成分。” 方内监顿时就显得很失望。 章先生没理会,而是继续说道:“小叶子这人,不能以常理推断。她很多所思所想,都不是这个年代这个年纪的姑娘会有的。她的想法,若要形容,就是天马行空。 圈地开矿这件事,别说是外人,就是我们和她朝夕相处的人都吃惊不已,弄不清这里面的名堂。要说法术,肯定是没有的。就没见到修炼过法术,就连画符都是鬼画符,一张能用的都没有。 偏偏她还自吹自擂天赋异禀,不用努力,努力只会阻碍她的天赋。可见,为了偷懒,她真是什么狗屁主意都想得出来。这样一个人,你说她会法术,会点石成金,也不像,对不对。” “对此,先生有何高见?” “老夫更倾向于运势。运势一道,玄妙无比,眼前就是现成的例子。” 章先生指了指定王刘珩,“去年,王爷没来云霞山之前是什么情况,众所周知,大家都以为他活不过去年。到了云霞山,天天跟在叶慈后面,你看他身体这就好了。以老夫看来,除了药物调理外,还有运势的加成。否则,为何王爷回到京城后,病情又反复,丝毫不见起色。” “先生的意思是,叶慈的运势强到可以救命?”方内监都快要惊呆了。 “这只是老夫的一家之言,听听即可,不必当真。”章先生随口一笑,似乎真的是随口一说。 但是…… 方内监不能不当真。 如果真的没有法术,没有点石成金的金手指,那么,上风上水的运势就是这次任务的关键。 “那就趁着叶姑娘运势强横的时候,为陛下分忧,解决咱家的大难题。” 方内监看着二人。 没有圈地,他是不可能投资,更不可能做靠山。 利益需要交换,才能各取所需,这是原则,不容破坏。 “这事得问小叶子本人,她点头同意,我们自然没意见。” …… 吃饭时间,叶慈必然出现。 树荫下,有阳光随风晃动。 熏香一点,院子里蚊虫绝迹。 方内监想着,这小小的农庄,好东西还真多。单就驱蚊的熏香,比宫里用的效果还要好。 他有心要一点,转念一想,又放弃。 宫里一切用度,小到一双筷子,大到圣旨所用绢布,都是少府生产或是采购。少府那一摊子,就连他,也不能随意插手。 敬献熏香简单,就怕引起少府那边的猜忌,给栽赃一个恶意谋害的罪名。 他虽然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却也不能只手遮天。内廷二十四衙门,每一个都是一座山头。少府则是二十四衙门之外最大的山头。 不过,宫里不能用,他自个的府邸还是能用的。 他是大太监,不用一天十二时辰都在宫里当差,隔几天就能出宫回自己府邸休息。 自己的府邸,自然要用最好的。 此事不急。 “叶姑娘,来来来。之前你说的那事,咱家仔细想了想,投点钱是可以的。不过,叶姑娘能否先帮咱家把差事办了,后面的事情都好说。” 叶慈左右看看,章先生和定王刘珩都微微点头,表示都已经谈妥了,就等她圈地开矿。 叶慈坐下来,大口喝茶,“我是真心想帮方公公的忙,但,我真不能保证圈地一定能圈出矿产。” “无妨。咱家也想明白了,这种事情本就玄妙,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过,为了在陛些。” “多圈几块地,却一座矿都没开出来,岂不是更加失望。” “失望归失望,却也能让叶姑娘从各种谣言中解脱出来。总归还是有好处的。” “好吧!”叶慈考虑了一会,郑重点头答应,“我就帮着圈地,不保证成功。” “需要做什么准备。” “不用准备,直接上地图!” 叶慈也干脆,没打算继续拖延,早日解决大家都轻松。 方内监一挥手,自有内侍备上地图,而且还是好几份,东南西北都有。 “有没有详细一点的,具体到某个城,某个山脉。这份地图太过粗略,我难以下手。” 什么要求方内监都会满足。 他一抬手,就有内侍收起桌上的地图,重新铺上更为详细的地图。 哪里有矿,其实大家心里头都有个粗糙的概念。千百年数个王朝,每个王朝都在挖矿,哪里容易出矿自是有规律的。 这回,方内监提供的就是本身就有矿产的局部地区地图。 为了准备这些地图,少府,工部,户部,兰台寺……好几个衙门可都累惨了。 若非为了矿,这些地图都是国家机密,绝不可能出现在叶慈面前。 叶慈搓了搓手,她提醒自己一定要严肃,要认真,要谨慎。 要用最端正的态度圈地。 否则…… 万一开出矿,她就完了,她就真成了元康帝的御用挖矿人。 惨兮兮! 所以,她经过严肃的分析,圈下第一块地,接着第二块地…… 病娇皇子赖上门 第140章 两口子到来(二更) 方内监带着人上了云霞观,烧香,添香油钱,为云霞观历代祖师爷塑造金身。 并且还在云霞观住了好几天,感受一下道宗真法。 “定王殿下就是在云霞观养好了身体,可见这道观是个福地。说不定,叶慈的好运势也来自于这座道观,有历代祖师爷地保佑。” “公公,可要派人驻守在道观?”身边小内侍小心翼翼询问。 方内监摇摇头,“道法自然,岂可强求。咱家入股四通钱庄,算是和叶慈结了个善缘。” 他只提叶慈,不提定王刘珩,显然还是想和刘珩划清界限。身份太敏感,同皇子结交可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知叶姑娘这回圈地,能挖出几座矿?” “还想要几座矿,着实贪心。能挖出一座矿,此次差事就算是圆满达成。几座矿这种好事情就不要想了。” 怕就怕,一座矿都挖不出来。 方内监也愁啊! 他怀疑叶慈并没有真正用心替陛下选址挖矿,可是,圈地情况一一在目,叶慈的确很严肃很认真地在圈地。 然而,心中怀疑一直去不了。 他也明白,叶慈为何不想圈地,更不想圈地挖矿。 她一个小姑娘,怀揣至上法术,等同于小儿揣金过闹市,太过危险。各方势力都能灭了她。 但事已至此,他出宫日久,不能再耽误下去。 择了一个良辰吉日,下山,就该启程回宫复命。 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在农闲庄砰到平武侯夫妇,叶怀章和苏氏两口子。 真是稀奇。 平武侯叶怀章颇觉丢脸,见到方内监那一刻,只觉着天塌地陷。 他特意拖延日程,路上又走得慢,走走停停,各种刁难…… 拖延了一个多月,为什么方公公还在农闲庄? “原来是侯爷,真是稀客。侯爷不在京城当差,怎会出现在这里?莫非侯爷和定王是老相识?” “不不不……方公公误会了。本侯是来看望闺女。” “闺女?”方内监哈哈一笑,“这里的确有个姓叶的姑娘,不过,咱家记得叶姑娘同你们侯府好像早就脱离关系了吧。” “虽说脱离了关系,但她毕竟是我们夫妻的孩子。血脉亲情,断不了。”叶怀章义正辞严。 这番话他自个是相信的,且无比坚信。 自己的种,自然是想什么时候来往就什么时候来往。 这年头,孝道最大。 叶慈不认爹娘,就是最大的不孝。就算已经过继出去也不行。 方内监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叶家人的家事,他自然不会干涉。 只是…… 叶家是真的落魄了,竟然以侯爷之尊,跑到山沟沟见闺女。指望着走通闺女的门路东山再起。 嗯! 如果叶慈心软,叶家这个办法倒是一条不错的路。 只是,叶慈她会心软吗?她会屈服在孝道之下吗?她若是不屈服,又如何面对悠悠众口,如何从孝道之下逃脱出来。 方内监真是好奇极了。 不行,他要将回京的行程推迟两天,他要看一场好戏。 “侯爷和夫人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莫不是要叶姑娘出来迎接?她可忙了,咱家住在这里的时候,想要见她都要预约。不如,二位就随咱家一起进去。” “这合适吗?”叶怀章高兴坏了,却又小心掩饰。 他正发愁是直接敲门道明身份,还是先派人探一探口风,没想到方公公人这么好,竟然主动帮他解决了眼下的难题。 “有何不合适。你们二位是叶姑娘的亲生父母,总不能让你们一直在门外等候,不成体统。” “多谢方公公。” 叶怀章招手叫上苏氏,就要跟着进农闲庄。 方公公却突然停下脚步,“二位来见闺女,可有诚意?” “诚……诚意?什么诚意?” “二位多少年没见过亲闺女了?如今才出现,是不是迟了些。” 闻言,叶怀章和苏氏也觉心虚,倒是不觉着羞愧。身为父母,如何对待孩子是自家的事情,只要将孩子养大,不管养大的过程如何,这就是恩。 生恩,养恩,还有什么恩情比这个更大? 他们两口子能放下京城的一切,来到这偏远地区,就是最大的诚意。比什么贵重,更显诚意。 见两口子有些懵逼,又有点理直气壮的样子,方内监了然一笑。 “二位身为父母,一会进去见到叶姑娘,莫要太激动。多年未见,哎,也是凄凉。” 嘴里说着凄凉,眼里全是看好戏的劲头。 他还特意安排人去通知叶慈。 “告诉叶姑娘,她的亲生父母来了,请她出来迎一迎。咱家先把人带到花厅喝茶。” 就这样,方内监堂而皇之带着叶怀章和苏氏两口子,以及叶家的奴仆走进了农闲庄大门。 农闲庄的庄丁也不知该不该阻拦,那毕竟是东家的亲生父母啊! 朴素的想法,亲生父母肯定要见一见。有什么不满仇怨,当面说清楚。总之,还是孝道。 在后世,都有许多键盘侠站在道德制高点拿着所谓的孝道压人,更何况这个时代,以孝治国的年代。 打个比方,如果一个皇子背负上不孝的罪名,那么这个皇子从此和皇位绝缘。 满朝堂文武,不可能选一个不孝之子继承皇位。可见,孝道就是一座大山,压着每个人,遵守着这世间的规则。 庄丁们想法都很朴素,孝道最大,自然就没阻拦。 很多事情,可以做不可以说,说出来就要背负恶名。 即便内心恨不得杀了对方,面上也要笑眯眯,一团和气。 方内监的恶趣味,就是想看看叶慈如何化解此次危机。从她过去的行事就能猜到,她对叶家没有感情,对叶怀章和苏氏两口子更没有感情。 到了花厅落座,方内监先找了个借口离开。 平武侯叶怀章还不忘提醒苏氏,“一会见到叶慈,说话温和些,多给点关爱。别跟在侯府似得,凶神恶煞。” “她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如何待她,她都得受着。”苏氏心里头一直憋着一股火气。 她不愿意来这里,她是被逼着来的,被老太太许氏用孝道压制,用绝食威胁逼着来的。 苏氏胆子再大,也不敢背负逼死婆母的罪名。 叶怀章同样是被逼着来的,他堂堂王爷,竟然要亲自来求一个从未蒙面的闺女帮忙,多丢人啊! 一开始,他是万万不肯。老太太许氏再次使出绝食的绝招,逼得叶怀章只能乖乖就范。 逼死母亲,这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承受的恶名,任何年代都如此。 两口子被逼着出了京城,一路来到云霞山。 而且,老太太许氏还发了话,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就算是跪下来求叶慈,也必须让叶慈回心转意,为我们叶家所用。如果办好这件事,你们两口子就别回来了。反正侯府迟早要垮。” 苏氏一路气急败坏,“世间哪有如此恶毒的婆母,竟然不惜以死相逼。她干脆逼死全府上下得了。” 被老太太要挟,这口气苏氏咽不下,心里头对叶慈也就越发不满。 相反,叶怀章就很想得开。 一路慢慢走来,他已经想通了。 “事情办成了,好处都是我们的。至于丢面子,反正也没人看见,就当做没发生过。” 却没想到,刚到云霞山脚下,就碰到了方内监,还被调侃了几句。 这一回,丢脸是丢定了。 不过没关系,有了方内监关照,第一关已经顺利度过。后续的事情,必定也会顺顺利利。 “多笑笑,笑笑。”叶怀章提醒苏氏,别木着一张脸,看起来很刻薄,一点都不慈爱温和。 苏氏扯出一个笑脸,更难看。 叶怀章着实嫌弃,“知道你心里头不痛快,但也要先过了眼下这一关。等事情办完,到时候任你处置,好不好?” 苏氏冷哼一声,“堂堂侯爷,竟然被老太太拿捏要挟,没有半点措施反制。侯爷不觉着丢人吗?” “丢什么人啊。那是本侯的母亲,亲生母亲,你让本侯如何做?难不成真要逼死母亲才甘心。” “老太太绝食只是用来逼迫的手段,不是真的想死。想要反制,唯有侯爷出面。可是侯爷却选择了束手就擒,乖乖就范,很是不妥。” “行行行,你最有办法。你还不是跟着本侯来了这里。” “我是儿媳妇,我如何能出面。你是亲儿子,老太太那里,你本该多劝劝。” “劝什么劝啊!老太太有句话没说错,如今我们叶家最大的指望,也是能够得着的指望就是叶慈。这回来见闺女,就算丢脸,本侯也认了。夫人若是有别的出路,我们现在就离开,如何?” 苏氏气得脸色铁青,闷不吭声。 叶怀章呵呵一笑,“连方公公都住在这里,逗留了一个多月,可见咱们家的叶慈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山野丫头,她是连陛下都重视的人物。被陛下重视的人物,我们小心伺候讨好着,也是应该的,你说对不对?” 从这个清奇的角度来说,叶怀章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皇帝看中的人物当然要好生巴结。 大不了,忽略亲闺女这层关系,单纯以巴结热门人物的心态来看待此事,心情是不是好多了,是不是没那么纠结为难,也不会感到丢脸。 第141章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叶慈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方内监却仿佛没看见。 不仅假装没看见,他还一脸乐呵呵的模样,“叶姑娘不必感谢咱家,区区小忙举手之劳。” 叶慈:我感谢你全家! 章先生想了想,“叶慈已经过继给老夫,叶怀章夫妇这个时候出现,而且来之前也没派人打声招呼,竟然搞突然袭击这种下作手段,这是没道理的。小叶子你别急,老夫先出去会会他们,探一探他们的口风。” “叶家夫妇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叶姑娘不出去见一面,这可说不过去。好歹也是血脉亲情,就算做了过继,这份血脉也割舍不断。” 方内监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 或许是因为没在叶慈这里占到便宜,所以就想搞点事情。 “见肯定要见一面,但什么时候见面,老夫说了算。”章先生态度强硬,“老夫的闺女,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来了说见就能见的。没老夫同意,谁都别想见到小叶子。” 他对方内监隐隐不满,过河拆桥啊! 刚圈了地,就在这里搞事。以后还想不想继续合作了。 方内监:要不要继续合作无所谓,他现在就想看戏,想看看叶慈如何度过这一关。究竟是认亲,还是抗拒。如果抗拒,她该如何避免背负不孝的名声。 那可是亲生父母,无论是伦理,还是法理,都不是容易打发的。一个不好,叶慈不孝的名声就要传遍天下。 她现在可是天下少有的名人,一举一动自然是备受关注。 而且,不孝之人当然没有资格嫁入王府做王妃。 总之,这一次对叶慈来说是一个难关,如何度过,很考验人哦。 叶慈突然问了一句,“是天煞孤星的恶名厉害些,还是不孝子的名声凶悍些?” 咦? 这是什么问题。 章先生胡子抖了抖,不好说。 方内监好为人师,主动说道:“天煞孤星,只是涉及你一个人,你一个人命不好,但不代表你这个人品德不好。 不孝子,涉及到血缘伦理,国家之根本。背负上这个名声,也就意味着你这个人将被全面否定,才华被否定,人品被否定,信誉被否定……总而言之,就是不配为人。” “依着方公公的说法,不孝子比天煞孤星还要厉害些?”叶慈暗暗咋舌。 方内监点点头,“是要厉害些。宁愿背负天煞孤星的名声,也莫要背负不孝子的名声。历史上,但凡有人不孝,去翻翻书册,几个有好下场。” “我看那些枭雄,杀父夺位之人,个个都不孝,一样青史留名。” “那叫私德有亏。”方内监纠正道,“但是,叶姑娘你既不是枭雄,也没资格杀父夺位,更没资格留名青史,难哦!你若是一方枭雄,这会派人将叶怀章夫妇赶出去也是可以的。 但是,你只是一个小女子,不能这么做。还是得先谈一谈,摸清楚他们的来意和底线。” 叶慈同章先生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章先生起身,“老夫先出去应付一二,必要的时候小叶子再出去和他们见面。” 人已经进门,面肯定要见。 但得拿捏住主动权,设计好自己的底线。 “方公公可以帮我吧!”叶慈突然问道。 方内监一挑眉,“叶家的家事,咱家不掺和。咱家是陛下的人,只为陛下分忧。” “你若帮我,我便帮你为陛下分忧。”叶慈给出砝码。 方内监嘴角一抽抽,之前不好的预感,圈地有猫腻的猜测,似乎得到了确定。 他的心情很复杂啊! 只不过,他和叶慈都没拆穿。 他笑哈哈,“叶姑娘不妨先和叶怀章夫妇见个面,后面的事情将来再说。” …… 章先生前往花厅探底。 叶怀章自然听闻过章先生的名声,过继的时候也曾见过一面。 只是,上次见面格外匆忙,那会的他不想和叶慈有丝毫的牵扯,就像是扔一个垃圾一样,急匆匆地签名画押,将叶慈过继了出去。 “没想到过了将近一年,老夫再次和侯爷见面。这位就是苏夫人吧,久仰大名。” 章先生一脸笑眯眯。 苏氏有点懵:什么大名?莫非外面又有人造谣她?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名声。 这么一想,她心里头就不高兴,看章先生越看越不顺眼。就这个糟老头子抢走了自己的闺女,享受着闺女的孝顺。而她,尝尽生育之苦,又被天煞孤星恶名牵连,却什么都没得到。 想想就觉着不甘心。 这里都是她的,她的。 这个糟老头子凭什么霸占原本属于她的宝地。 苏氏那点涵养,章先生一眼看透。 他似笑非笑,态度有些轻蔑。 叶怀章对于外人的态度显得很敏感,而且喜欢脑补,俗称想太多。 章先生态度一轻蔑,他就觉着羞愧,哎呀,太丢人了。看吧,被人看笑话了。 想想现在做的事情,的确难以启齿。 “章先生近一年来还好吗?这地方住得习惯吗?” “习惯啊!这地方用来养老正合适不过。你们夫妇从京城出发,一路顺利吗?可有遇到什么稀罕事情?” 章先生开启闲聊模式,半句不提二人来此的目的,更是不曾提起叶慈的名字。 叶怀章傻乎乎被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 身为学霸的章先生,只要他肯愿意和某人聊天,必然能令对方如沐春风,聊得可开心了,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己一样。 叶怀章说起这一路行程,接着又被章先生牵着鼻子说起各地风土人情,说起当年,说起京城风物…… 总之,可以聊的内容很多,三天三夜都聊不完。 叶怀章很开心,苏氏却如坐针毡。 聊什么聊啊! 有什么好聊的! 赶紧说正事啊! 中途,她数次以咳嗽提醒叶怀章,却遭到了无视。 最后,她忍无可忍,踢了叶怀章一脚。 “你踢我作甚?”叶怀章很是不满,没见他正聊得兴致高涨。哼,妇人,头发长见识短。 苏氏先冲章先生尴尬一笑,接着又冲叶怀章怒目而视。 她恶狠狠,压着嗓门提醒,“别忘了正事。” “苏夫人可有不满之处?”章先生突然问道。 叶怀章连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先生莫要误会。她就是一妇人,不用在意她的想法。” 苏氏气得咬牙切齿,又不好当场发作。 哪有当着外人的面如此编排正妻。她若是丢人,最终丢脸的还不是叶怀章自己。正所谓夫妻一体,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需要教吗? 气煞人也! 苏氏不再忍气吞声,而是抢话说道:“先生见谅,可否请叶慈出来。她是我们的亲生骨肉,许多年不曾见面,想起来心头颇为酸楚。不瞒先生,此次我们夫妇来这里,主要就是为她而来。” 哦! 章先生不置可否。 叶怀章有些丢脸,转念一想让苏氏做恶人自己做好人,这样也不错。 于是,他就没作声,眼巴巴地望着章先生。 章先生捋着胡须,“二位应该没有忘记,去年过继之事。叶慈已经不是你们叶家的女儿,为何还要执着见面。过继之前,二位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来见面,不太厚道啊!叫人难免猜测二位真正的来意。” “我们的来意只为见闺女一面。”苏氏抢先说道。 “此话夫人自己相信吗?”章先生似笑非笑,“若非叶慈有了传闻中点石成金的本领,还被陛下看中,你们会走这一趟吗?莫要骗人骗己。 最终,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第三座工地最近刚挖出来,同样是叶慈圈地选址,可惜没能挖出矿。为了这事,方公公头发都愁白了。” “怎会如此?点石成金怎能是假的。”叶怀章急了,他可是指望着叶慈的点石成金翻身啊。 “假的才属正常。之前两回,都是运气。第三回,就打回了原形。总而言之,莫要轻信谣言。” 章先生摇头叹息,似乎是在为两口子被谣言蒙骗而可惜。 “无论如何,请将叶慈请出来。就算她已经过继给先生,可她始终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这么多年不曾见面,一想到她受了那么多苦,我这做娘的心头就难受得不行。” 苏氏拿出手绢擦眼泪。 还是她主意正,不管章先生说什么真假,她只有一个想法见到叶慈。 其他的都是干涉,都是左右。 叶怀章耳根子软容易被左右,被人三言两语一挑拨又忘了此次目的。她苏氏却不是被人轻易左右的人,她目的明确,不为所动。 就算章先生说叶慈马上要被砍头了,她也要亲眼见到人。绝不能被人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请章先生通融一二。”叶怀章回过神来,连忙拱手恳请。 是啊,无论事情成与不成,总要先见到人再说。 章先生目光扫视两人,“二位真的做好了见叶慈的准备吗?见到她,你们又能做什么,说什么?总不能将她认回去吧。” “她是我们的闺女,为何不能认回去?”苏氏反问。 章先生呵呵冷笑,“苏夫人是将朝廷律法当成厕纸吗?还是将老夫当成了讨饭的叫花子,可以随意打发!” “没有,绝对没有。” 叶怀章赶紧出面打圆场,又是赔罪又是解释,还狠狠瞪了眼苏氏,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一开口就跟吃了火药一样,夹枪带棒,生怕得罪不死人吗? 别以为章先生是个白丁就可以随意欺辱,人家可是士林大佬,背后一大帮读书人支持。还有住在这里的定王殿下,据说对章先生那是尊重有加。 还有,张家同章先生关系不一般,必要的时候也会成为章先生的靠山。 而且,方内监还在庄子上住着,谁也拿不准这位公公的态度。 总而言之,说话客气些,莫要得罪人。 “孩子已经过继给章先生,岂敢厚颜将孩子要回来。除非,章先生不喜这个孩子,不愿意要这个孩子,我们乐意为章先生分忧。” “哈哈哈……侯爷说笑了。叶慈很好,老夫没什么不满意的。她既然已经过继到老夫名下,老夫也当有始有终,亲眼看着她出嫁,为她撑腰。” 言下之意,提醒两口子就别打歪主意。 叶怀章连连点头,“先生说的对,凡事都要有始有终。你看,我们这么远过来,只为见孩子一面,还请先生成全。” “难得你们夫妻肯亲自跑一趟,是该让你们见一面。来人,去请姑娘出来,叫她好生打扮打扮,莫要太过粗野。” 下人领命而去。 章先生似乎没了聊天的兴趣,干脆把玩茶杯杯盖。 叶怀章好尴尬,他这是被人嫌弃了啊! 都怪苏氏,吃了枪药,把人都给得罪了。 第142章 假冒伪劣平武侯夫妇(二更) 打来井水又放上两冰块,叶慈洗了个冷水脸,浑身一激灵。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不要太舒服。 方内监看着她直乐,“要不要咱家陪着你走一趟,替你撑腰。” 拉倒吧! 哼! 叶慈一脸不屑。 撑腰是假,趁火打劫看热闹是真。 她算是看透了方内监的险恶用心,这就是个奸贼啊! “真不要咱家陪着你去?那可是你的亲生父母,不好对付哦。” “多谢方公公好意,我自己可以应付。” “你打算如何应付?” “自然是见招拆招,随机应变。” “你这样子很被动。事关孝道,可不能任性。” 叶慈直乐呵,“方公公看我像个傻子吗?我当然此事不能硬来,我会注意分寸。” “咱家可以帮你。”方内监释放善意。 叶慈却说道:“先让我掂量掂量对方的斤两,要是解决不了,届时方公公再出面也不迟。” 这是不想欠下人情债。 真是一会一个主意。 一会想让人帮,一会又嫌弃别人的帮忙,到底闹哪样。 叶慈收拾妥当,独自前往花厅。 当她一露面,苏氏浑身一抖就站了起来,眼神震惊,激动,悔恨,欣喜……不一而足。 真没想到,一个眼神竟然能同时表达这么多情绪,看起来好真哦。 “你就是小慈?” “我是叶慈!” “我的女儿!”苏氏嚎啕大哭,就冲叶慈奔来,张开双手要拥抱她。 叶慈则在最后一刻躲开了,苏氏扑了一个空。 本来激动人心的母女相认现场,突然就变得好尴尬。章先生差一点没绷住笑出声来,罪过,罪过! 他可是有修养的人,怎么能笑话一个母亲。 苏氏呆愣在原地,似乎是不敢置信,又像是没预料到这个情况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算恰当。 当她回过神来,叶慈已经离着她好几步远,就站在章先生侧后方。显然,叶慈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苏氏悲从中来,眼泪大把落下,泪眼汪汪的看着叶慈。 “我的女儿,这些年你受苦了!是做娘的不对,没能及时派人接你回去。不过现在好了,娘终于来了,我们母女两终于见面了。小慈……” “请问这位夫人,你是谁?” 叶慈直接打断了苏氏饱含深情的母女情表演,反问一句你是谁,震惊四座。 “我肯定不认识你,也没见过你。我连你是谁都不清楚,你怎么能平白认女儿。” 叶慈的话好有道理,可是每一个字,就像是一把把刀子戳向苏氏。 苏氏瞠目结舌,她和叶怀章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很震惊地反问道:“他们没告诉你,我们的身份吗?我是你的亲生母亲啊,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叶慈笑了起来,“这位夫人一定是弄错了。我的亲生母亲乃是堂堂平武侯夫人,身份异常尊贵,还是侯府当家主母,日理万机。她此刻应该在侯府管理偌大府邸,安排下人差事。怎么可能有空来到这个穷山沟。 侯府上下那么多人都指望着她吃饭,她绝不可能离开京城,更不可能离开侯府。 如果她真能离开侯府,而侯府还能正常运转,她早该在十年前就来看望我,而不是等到今天。 夫人,你还是回去吧,不要出来招摇撞骗,当心我报官抓你,告你冒充朝廷诰命夫人,意图不轨。这个罪名可是要杀头的哦!” 怎么会这样? 叶怀章和苏氏两口子都一脸懵逼。 来之前设想了各种突发情况,比如叶慈不认他们,比如叶慈满腹仇恨,比如叶慈驱赶他们…… 各种情况,两口子都预设了应付的方案。 唯独没有想到,竟然被认为是假冒的。 这这这……这也太荒唐了吧! 他们两口子这么尊贵人,怎么可能是冒充的。看见她身上穿戴吗,全都是今年京城最流行的款式,价值不菲。 什么样的人能冒充侯爷夫妇,莫要说笑,好不好? “小慈,我当然是你母亲。不信,你问章先生。章先生在京城的时候和你父亲见过,刚才还叙旧来着。” 苏氏急切解释,叶怀章也开口说明自己的身份。 “天下间怎会有人胆大包天冒充本侯,不要命了吗?” 叶慈眼珠子滴溜溜转,她问章先生,“义父,他们真的是侯爷夫妇?” 章先生也开始调皮了,“看起来长得像。老夫之前只见过侯爷一面,当时极为匆忙,好像是这个样子。”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说长得像,这话就耐人寻味。 “义父,这年头人心不古,当心被人骗啊!” “小叶子言之有理。”章先生竟然顺着叶慈的话这么说。 简直荒唐! 平武侯叶怀章都快气笑了。 “章先生莫要开玩笑,试问天下间谁会冒充本侯。冒充本侯有什么好处。” “好处那就多去了,不仅可以骗吃骗喝,如今小叶子名声在外,人人都说她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若是能骗到小叶子地信任,岂不是发达了。之前老夫糊涂,随便一个人上门说要认亲,老夫竟然当真了。” 你你你…… 叶怀章要气死了。 他郑重其事,“我是如假包换的平武侯,方公公可以证明。而且,我身边的管家叶贵,你们总该认识吧。总不能有人冒充本侯,还能冒充本侯身边的管家。” 章先生:“……” 第一次打假,没经验。接下来就看小叶子的。 叶慈皱着眉头,“方公公确定认识你们?他和我说,他在门口遇见你们二人,说要认亲,他也没问具体情况,只是出于好心带你们进来。” “我们当然是真的。叶贵你认识吧,他当初在二郎身边伺候,在庄子里可是住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天下间长得相似的人何其多。长得相似,再加上穿衣打扮,蒙骗不熟悉的人自然可行。比如我,虽然认识叶贵,可我对他根本不熟悉,话也没说过几次。让我辨别真假,真的不行。” 叶慈有理有据,就是要坐实这两口子是骗子的事实。 章先生都叹为观止。 他以为叶慈会选择“拖”字诀,亦或是拒绝认亲。 万万没想到,人家的手段更高一筹,直接来个打假,将真的打成假的。 哎呀,这一招果然打了叶怀章夫妇一个措手不及。 认定你是假的,无论你拿出多少证据出来,都要一口咬定是假的,你能奈何? 除非回到京城,走进侯府,或许才能证明是真的吧! 叶怀章急了,“麻烦章先生,可否将方公公请来。他能证明本侯夫妇的身份,这一点毋庸置疑。” 章先生小心翼翼看了眼叶慈,见叶慈没反对,他轻咳一声,“那就请方公公来一趟。哎,这事闹的,你们最好不是骗子。敢骗到老夫头上,老夫一定带你们去见官。这年头骗子太过猖狂。” 苏氏要崩溃了,“小慈,你不认我们,我们能理解。可是你不能说我们是骗子啊!” “这位夫人,我们不认识,请你不要故作深情好吗?好假哦!” 叶慈一本正经,噎得苏氏差点一个白眼晕过去。 果然是个伶牙俐齿地野丫头,不认亲生父母就算了,竟然说亲生父母是假的,是骗子。 岂有此理! 方内监得知有请他过去,粲然一笑。 “小叶子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了吗?” “方公公误会了。先生请方公公过去,是想确认那对夫妇的真假。” “什么意思?” “我们东家认定那对夫妇是上门骗钱的骗子,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不相信。可那男的却说方公公能证明他们的身份。” 啊? 方内监惊呆了,“还能这么搞事?高,的确是高招。哈哈哈……咱家小看了小叶子,还担心她应付不了,没想到她早有想法。既然是骗子,自然也就不存在不孝子。哈哈哈……” 一招打假,直接破解了叶怀章苏氏夫妇的突然袭击。 只要叶慈咬定对方是骗子,何来不孝? 妙! 妙不可言! 方内监半点不耽误,他要去花厅看好戏。 可惜,定王刘珩今儿去了双河镇,错过这场大戏怕是要后悔不已。 “方公公,你快给他们解释,我真的是平武侯,是叶慈的亲生父亲啊!” 一见到方内监,平武侯叶怀章就激动起来,直接从椅子上起身,恨不得拉着方内监的手以示亲近。 方内监从容镇定,左右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认亲吗,怎么又说是骗子。” “是啊,是啊,我们夫妇不远千里来认亲,怎么能是骗子呢。天下间谁敢冒充本侯,不要命了吗?” 章先生扫视了一眼这个混乱的场面,“方公公请坐。方公公认识这对夫妇,确定他们是平武侯和平武侯夫人?” 方内监随便选了张椅子坐下,“看着很熟悉嘛,应该是平武侯夫妇吧。” 什么叫应该是? 叶怀章急了,方内监怎么能这么说话。 叶慈抢先问道:“方公公也不太确定他们的身份吗?” 方内监嘿嘿一笑,“看着像,派头也像,说话也像,怎么看都像是记忆中的平武侯。不过,难保天下间有擅长模仿的人,想要冒充平武侯夫妇,想来也不难。如今叶姑娘名声在外,还是谨慎些好!” ------题外话------ 重感冒一个多星期了还没好,可能要去医院走两趟。这个时候真不想去医院,流程太麻烦了。 第143章 忽悠大法 疯了!疯了! 全都疯了! 平武侯叶怀章不敢相信方内监竟然说出这等无耻之话。 之前在门口遇到的时候,对方可不是这个态度。 这才多长时间,就开始胡说八道。 “方公公,我是叶怀章。你仔细看看,不可能认错的,更不可能有人冒充本侯。”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这辈子活了几十年,第一次遇到被质疑身份假冒这种荒唐事情。 TMD,到底什么人,多大的胆子才敢冒充堂堂侯爷,这可是要杀头的。这种事情,他以前听都没听过,更别提见过。今儿开眼界了。 方内监:“咱家上山下山,累得腿打颤,头也晕眼也花。侯爷若真是侯爷,莫要见怪。如果是假冒的,干脆承认得了,咱家作保,不让你们见官,自觉离开,这事就当做没发生过。” 什么叫做没发生过? 什么叫做自觉离开? 这是坐实他们是冒充的吗? 荒唐! 天下荒唐之事莫过于今日今时,滑天下之大稽。 “叶慈,你真的不认父亲和母亲吗?我们不远千里来看望你,你真的狠心不认吗?” 苏氏见场面不可收拾,干脆跳过真假这个大坑,直接责问叶慈到底认不认亲。 叶慈却咬死了真假,“这位夫人莫要胡乱攀亲,我的亲生父母这会正在京城享受奢华生活,哪里有空来这山沟沟。他们真要有夫人的半分的慈爱,早就接我回京城了,不至于等到今天还不见踪影。” “是极,是极!”章先生连连点头,“平武侯此人老夫在京城的时候,也听过此人的一些传闻,据说是个唯利是图之人。当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叶怀章:“……” 指着和尚骂秃驴,指着他叶怀章骂他唯利是图,这是打脸啊! “章先生,你到底给本侯的闺女灌输了什么东西,以至于她不认亲爹亲娘,这是大不孝。” “这位兄台莫要胡说八道,你说你是叶慈的亲爹,可有证据?空口无凭,老夫有理由怀疑你是骗子,你是冲着外面的传闻而来,冲着叶慈圈地挖矿的本事而来。你说,你是不是图谋不轨,打算绑架叶慈,替你圈地挖矿?来人,将这二人扭送官府,告一个杀人越货!” 章先生当即反咬一口,庄丁们得令,原来是骗子啊。 就说嘛,十几年不露面的亲生父母,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突然露面。 这年头骗子太猖狂,竟然敢打东家的主意,还要杀人越货。 此等贼人,绝不能放过。 庄丁们动手,苏氏大吼大叫,“谁敢碰本夫人一下,本夫人要他好看。” 叶怀章也怒吼道:“本侯还是朝廷册封的平武侯,绝无假冒。本侯今日若是在这里受了委屈,亦或是受了伤,此事绝对没完。本侯就不相信,偌大的定王封地,连个讲理的地方都没有。” “大家都冷静冷静……” 方内监又出面当和事老,“无论是真是假,不要动手。来来来,平武侯随咱家走,咱家带你去散散心,都冷静冷静。” 方内监拖着叶怀章,强行将人带走。又一个眼神,小内侍将苏氏也请了过去。 转眼间,闹腾的花厅就安静下来。 “方公公他想干什么?”叶慈问了一句。 眼看着就要把人赶出去了,他怎么能这个时候插手。 章先生说道:“真要把人赶出去,并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或许方公公有什么法子能一劳永逸,且先看看,不必着急。反正,我们就咬死他们是假冒。你倒是机智,竟然想出了这个办法。” 叶慈哈哈一笑,很是嘚瑟。 上辈子面临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客户吗? 不不不! 是被打假! 总有人怀疑他们父女两的身份,怀疑他们是招摇撞骗的骗子。为了反打假,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所以说,打假一途,她可是熟能生巧。这个年代,没有人比她更懂打假这一行。 …… “侯爷急躁了啊!” 方内监带着叶怀章苏氏夫妇朝这庄子大门外面走去。 叶怀章心生怀疑,停下脚步,“方公公这是何意?” “局面闹得如此不堪,侯爷认为还能继续留在庄子里吗?就不怕半夜被人敲闷棍,丢到那矿山,从此暗无天日,死了都没人知道。侯爷可别忘了,这里是山区,此地民风彪悍,过去是武将们募兵的地方。” 这话,赤裸裸的威胁。 平武侯叶怀章下意识就哆嗦了一下,“快走,快走,这里不能留。” 危险啊!继续留下去,那个忤逆女,说不定真的借着假冒这个理由,弑父弑母。 两口子都吓坏了,再也不抗拒方内监的安排,急匆匆出了庄子大门。 之前进去的时候有多兴高采烈,这会就有多狼狈。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 等出了庄子,找个茶铺坐下,这口气才算是喘匀了。 “侯爷现在不用惧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朝廷政治清明,叶慈没胆子杀人。” “多谢方公公及时提醒,否则将铸成大祸。” “客气,客气!”方内监哈哈一笑。 “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方公公指教。为何之前在花厅,方公公不肯为本侯证明身份?” “咱家用什么证明?就算证明了身份,你认为章先生会认吗?叶慈会相信吗?与其纠缠在真假上面,不如退一步再做思量。而且,侯爷这个时候来,的确很不巧。” 叶怀章不明所以,“哦,为何这么说?还请公公解惑。” 方内监沉吟片刻,说道:“侯爷可知,叶慈已经完成了第三次圈地选址,却没能挖出矿。这意味着什么,侯爷心里可清楚?” 叶怀章一脸懵逼,他不清楚啊。 方内监也没指望对方回答,而是直接说道:“这意味着叶慈的好运气可能快用完了。咱家来此的目的,侯爷应该知晓一二。咱家现在发愁的事情,就是如何回宫复命,陛下会不会怪罪。若是咱家吃了挂落,叶慈当然也好不了。” 啊? 叶怀章转了几个弯,才想明白其中深意。 “叶慈她不是会法术吗?那个点石成金的法术,怎么又说好运气快用完了?” “什么法术啊,侯爷你是被谣言给带偏了啊。她一个小姑娘,才多大年纪,哪来的法术?她师父都不会的法术,她能学会?莫要开玩笑了。她就是运气好。” “运气好到能连开两座矿?” “这有何疑问?”方内监反问道:“走了多年霉运,还不许她走一走好运气吗?说不定,这份好运气就会定王殿下带给她的。” “真不是法术?”叶怀章再次求证。 方内监似笑非笑,“侯爷是在怀疑咱家的判断?” “不不不,方公公误会了。本侯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外面的传闻,侯爷不可偏听偏信。” “怎么会不是法术?”叶怀章很懵逼,很失落,还有点绝望。 应该是法术啊,只有法术才能做到点石成金。 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运气。那个四丫头,模样是不错,可是看着就是个倒霉孩子,哪有什么逆天的运气。 难道是看走眼了。 苏氏偷偷戳了下叶怀章。 嚣张如苏氏,也不敢在方内监面前撒野,她心里头怕着了,生怕把人得罪害了全家。 叶怀章回过神来,忙问道:“请教方公公,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难道放弃认亲吗?” “侯爷还想继续认亲?” “这……” “侯爷可要想清楚了,就算有咱家替你证明身份,叶慈也是不相信的。在她的心目中,亲生父母视她为一根杂草。高高在上的侯爷夫妇又怎么会在乎一根杂草的想法。” “方公公的意思是,无论本侯拿出什么证据证明身份,叶慈都不相信。” “正是!除非你能领着她上京城,回侯府,她或许才会相信你们夫妇真的是她的亲生父母。” “怎会如此?”叶怀章脑袋都大了,这种情况从未遇见过。 苏氏咬着牙,“她恨咱们,所以不认咱们。” 方内监点点头,“夫人言之有理,因为恨所以无法相信你们会出现。哎,二位过去做得的确不厚道啊,人都已经过继出去,又何必这个时候出来相认。认了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单独为你们叶家圈地挖矿吗? 再说了,她现在圈不了矿,说不定什么时候宫里就会降下雷霆,届时二位可要和叶慈一起承担?若是做不到,还是就算了吧!” 就这么算了吗? 叶怀章和苏氏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都有点拿不定主意。 老太太许氏可是发了话,此次必须成功不许失败。 这就么放弃,回京城后如何给老太太交代? “方公公,能否让我们再见叶慈一面,这回我们双方好好说话。” 方内监劝道:“见了又能如何?她都不相信你们是真的,只当你们是骗子。之前是看在咱家的份上没有报官。再见面,咱家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你们看外面,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有没有觉着可疑?那些都是叶慈手底下的庄丁,你们若有异动,这帮庄丁二话不说就会扭送你们见官。 见官还是好的,至少安全还有保证。怕就怕,这帮庄丁不按照规矩办事,偷摸将你们送到矿场,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届时连咱家都没法子啊! 别忘了,叶慈可是这里的地头蛇。就算不送你们进矿山,而是把你们往那大山深处一扔,二位有信心逃出来吗?” 夫妻二人齐齐一哆嗦。 苏氏茫然一问,“这里就没有王法了吗?” 方内监嗤笑一声,“夫人难道忘了吗,这里是定王封地,定王一言而决。叶慈救了定王的性命,你们自个想想,定王会支持谁?肯定是支持叶慈啊!说不定事后,定王还会补一刀。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更不会告状。” “这这这……难道就没人管管。” “定王就是这里的天,只要定王不谋反,陛下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位,你们在陛下心目中有几分分量?定王再不受宠,也是陛下唯一的嫡子。孰轻孰重,二位还不清楚吗?” 方内监嘴角带着笑,看着两口子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头则在想着他替叶慈解决了最麻烦的孝道一事,叶慈该如何感谢他? 圈地一事,肯定有猫腻。 他就是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叶慈随手一圈,故意和陛下的意志作对? 他却不知,他的想法和事实相反。叶慈必须随手一圈,才能圈出矿。不随意一点,只能圈个寂寞。 第144章 交换(二更) 叶怀章苏氏这对夫妇,在方内监一番恐吓之下,急匆匆离开了农闲庄。 但,他们并没有回京城,而是去了武清县县城投宿,先住下来再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一路疾驰,心都悬着的,生怕半路上跳出来一群‘劫匪’,将夫妇二人绑了丢入大山深处,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住到客栈后,夫妇二人才算是“逃”出升天,感觉终于活过来了。 客栈条件普通,比不上京城的豪奢,好在干净整洁,饭菜也算可口,聊以安慰备受惊吓的小心脏。 夫妇二人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靠在床头,均是相顾无言。 外面天色彻底黑下来,武清县县城的夜晚显得很安静,只有少量几个卖夜宵的。 定王就藩,似乎对这个处于狭长山谷中的县城没有造成丝毫影响,百姓们过去怎么生活现在还是老样子。 倒是县衙里面的县令大人徐久治,得知平武侯夫妇投宿客栈的消息,皱起了眉头,偷摸安排人盯梢。 “本官是在为王爷分忧。” 为王爷分忧,就是为未来的王妃叶慈分忧。 看这情况,平武侯夫妇农闲庄一行不太顺利啊。听闻进县城城门的时候,显得特别惊慌,是遇到打劫的吗? 客栈内…… 苏氏越想越不甘心,“侯爷,接下来怎么办?直接回京城,还是另想办法?” 叶怀章靠在床头,好像在走神。 苏氏唤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他叹了一声,累啊! 心累,身体也累。 赶了这么长的路,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他直言不讳,当着苏氏的面也不怕丢人。反正,再不堪的面目都被苏氏见过,又何必在意那一点点面子。 “本侯倒是想回京城,就是不知道该如何给老太太交代。” 苏氏也想回京城,这穷山沟就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侯爷才是侯府的一家之主,即便是老太太,也该以侯爷的意见为主。孝顺是应该的,但不该愚孝。明知道老太太的决定有错漏之处,不能因为孝顺就不指出来。万一酿成大祸,如何是好?谁能承担责任?” 叶怀章点点头,“夫人言之有理。” 苏氏很清楚,这个程度还不足以让对方下定决心,更不足以让对方和老太太许氏对着干。必须加重砝码。 “自从老侯爷去了后,偌大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都指望着侯爷吃饭。侯爷养着大家,却连自己亲闺女的事情都无法做主,还要被人要挟。此事不仅损伤侯爷的脸面,我更担心会危害到侯爷的威信。万一,等我们回到京城,侯府变了天, 啥? 有人要篡位?! 叶怀章后知后觉,呵斥了一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就不相信侯爷果真不知道老太太的心思,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这可是老话。老太太有多宠三房,她的私房基本上都花在了三老爷身上,这是全府都知道的事情。老太太对待二郎是什么态度,对待三房的四郎又是什么态度,话里话外都在嫌弃二郎承担不起家业,说四郎才是有担当之人。这些话,代表了什么含义,侯爷可别装傻。” 苏氏冷哼一声,对于老太太许氏的偏心,她从做新媳妇那会就很不满。忍了这么多年,今儿一定要挑破这层窗户纸。 叶怀章也很尴尬,“老太太宠爱三弟,本侯也没办法啊。谁让三弟嘴巴能说会道,会讨人欢心。至于二郎和四郎,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我倒是希望自己想多了。就怕,我们在这里继续耽误下去,二郎就要被他们给害死了。” 苏氏开始抹眼泪。 “最近我一直在想这个事,当初老太太以绝食要挟我们夫妇出京,真的只是为了侯府的前程吗?万一老太太有了别的安排,鞭长莫及,消息有被阻塞,我们如何是好?当然,最好这一切都是我多想。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苏氏哭哭啼啼,为留在京城侯府的儿女们担心起来。 惨啊! 竟然被家里长辈算计,还无计可施。 最惨的是,嫁了一个无能的男人,既不能披荆斩棘,带着侯府飞黄腾达,又不能保护妻儿老小。遇事也是糊里糊涂,总是被人左右。 如今,连亲闺女都搞不定,还被认定为假冒。 这一口口郁气积累在心头,苏氏真想爆发一场,狠狠的哭,狠狠的骂,发泄心中怨气。 “你别胡思乱想,老太太怎么可能害二郎。二郎可是她的亲孙子。” “可是老太太从来没有宠爱过二郎,有什么好处都是惦记着四郎,二郎永远都是靠边站。” “你就是想太多。” “侯爷确定我是想太多?确定老太太没有扶持四郎取代二郎的想法?” “你别乱说。” 显然,叶怀章心里头也是虚的。 老太太许氏很多偏心举动,他都假装视而不见,这样就不用为难。现在,苏氏挑破窗户纸,这不就是刁难他嘛。 叶慈这边还没搞定,又来挑拨离间,真是的,天天就知道搞事。 苏氏见状,果断擦掉眼泪,“要么继续逗留此地,要么就回京城,侯爷是一家之主,拿个主意吧!总不能一直拖延不决。” “本侯正在想这个问题,你不要打扰。” 苏氏哼了一声,“叶慈有定王撑腰,从小没有教养,她肯定是不怕的。她不想认我们,就一定会一口咬定我们是假冒。偏偏章先生也跟着起哄,方公公看样子也是站在叶慈那边。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叶怀章好奇起来,苏氏能想出办法解决眼下的问题。 “探一探定王的口风。若是有机会,直接搅黄了这门婚事。就算婚事搅不黄,也要让定王对叶慈生出不满。” “你可真敢想。他们二人的婚事,是御赐,有圣旨,岂是你能搅黄的。至于定王对叶慈是否满意,重要吗?有什么比得上性命重要。你可别忘了,定王的命是叶慈救的。为了名声,定王也要护着叶慈。” “既然这样,那就回京城。” 苏氏最终目的自然是为了回京城。 叶慈不叶慈,在她心目中从来都不重要。 她只要抓住侯府,牢牢的抓住,让儿子继承侯府爵位,比什么都强。 而且,叶慈的态度太臭,暂时是无计可施。 等下次,她和二郎一起过来,到时候叶慈敢不认。她能睁眼瞎话说自己是冒充,总不能说二郎也是冒充吧! 叶慈这边不着急,她有后招。 目前要紧的事情,还是要杀住老太太许氏的威风,不能让老太太继续兴风作浪,胡乱折腾。 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叶怀章肯定不甘心。 他想了想,“休整两日,到时候本侯独自前往农庄,和章先生好生谈一谈。你就别去了,以免大家面上尴尬。” “行啊!我就静候佳音。” 咦? 竟然这么好说话。 叶怀章开始怀疑苏氏另有图谋。 然而,苏氏只是不想折腾,不想将有限的精力花费在叶慈身上。她心累! 她得调养几日,以备回到京城有力气和老太太斗智斗勇。 …… 方内监跑到叶慈跟前请功。 今日,是他维持住了体面,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而且,基本可以确定,危机解除。 “叶家夫妇不足为虑。就算他们夫妇再次登门,也能轻松打发。小叶子,咱家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你如何感谢咱家?” “本来不用方公公帮忙,当时我已经控制住场面,再有两三个回合就能解决他们。然而,方公公爱多管闲事,如今又来讨好处,着实让我为难。” 叶慈一本正经,这是在诛心啊! 方内监脸颊一抽抽,“你竟然说咱家多管闲事?” “难道不是吗?” “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背负不孝名声。” “他们是假的。只要我认定他们是假的,真的也能变成假的。” “咱家不管,总而言之咱家帮了你,而且还是主动帮忙,替你解决了后患。无论如何,你要感谢咱家。” “方公公在京城的时候,也是这么直接,开口就要好处吗?”叶慈很好奇。 身为皇帝身边第一得用的人,不是应该稳重吗? 为何…… 她眼前的方公公,看起来很暴躁。 方公公翻了个白眼,他都快气死了。 自从在元康帝身边当差后,受到最大的气就是叶慈给的。 他这十几年的涵养功夫,已经彻底破防,叶慈就是罪魁祸首。她竟然还敢嫌弃自己!他没嫌弃对方粗野就算是客气的。 “方公公想要什么感谢?”叶慈随口问道。 方内监转怒为喜,这才对嘛,哪能得了好处不给感谢的道理。 “真心实意为咱家圈个地,让咱家在陛 “我不会啊!我好运气都用完了。” “休要敷衍咱家,咱家知道你肯定还藏了一手。你放心,咱家知道你的顾虑。不如这样,你一口气圈十块地,只要能中一个,我们都能交差。过往龌龊一笔勾销。 将来,只要条件允许,咱家自会给你们夫妇二人行个方便,在陛下跟前为你们美言。 你要知道,让咱家在陛下跟前说好话,是很贵的。一次少说几千两上万两。这次咱家给你的承诺,至少有十次美言机会,错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 第145章 驱赶 定王刘珩偷摸干了一件事,他派人驱赶平武侯夫妇。 不仅驱赶,还让人放话警告。 “我们王爷说了,二位再敢踏进封地一步,定叫二位有来无回。为了两位的卿卿性命,最好识趣些。” “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可是王爷的岳父岳母。” “哈哈哈……你们听见了吗,此人竟然敢大言不惭称自己是王爷的岳父。冒认王爷岳父,给我打,只要不打死就行。” 一群伪装成地痞流氓的侍卫,挥舞着拳头朝叶怀章身上招呼去。 叶家的仆从,护卫,管家,以及苏氏全都被挡在了外面,不得寸进。 “别打了,别打了,要打死人了。我们走,我们走还不行吗!” 苏氏又哭又吼。 她是没想到,定王刘珩竟然比叶慈还要野蛮。 叶慈只是说他们假冒,而刘珩则直接动手打人,还往死里打。 “地痞流氓”们终于住了手,并撂下一句狠话,“下次如果在封地再看见你们,就不止打一顿这么简单。直接打死喂狗。我们走!” 这群人呼啦啦突然出现,又呼啦啦迅速离去。 仿佛来无影去无踪,行动迅速且有组织性。若是有心人稍微一观察,就该猜出这群人并非乌合之众,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侯爷,你没事吧!” 苏氏小心翼翼扶起叶怀章,她哪有心思关注那群地痞流氓,她生怕叶怀章把命交代在这里。 扶起头的时候,她的手都在颤抖。 还好,还好,还有气,人没死。 “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叶怀章咳出两口血,人也活了过来。鼻青脸肿,身上哪哪都痛。 除开十几年前那场诏狱,叶怀章自小就没吃过苦,他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人。哪曾想过光天化日之下,会挨一顿打。可痛死他了。 “本侯无事,去请大夫。明日一早我们就回京城。” 什么独自去农闲庄商谈,统统作废。 叶慈果然是天煞孤星,专门克六亲。 她为什么不克章先生?章先生是她的义父,也算六亲。 大夫来了,做了一番检查,得出结论都是皮外伤,外敷内服,最多十天半月就能痊愈。 至于脸上的淤青红肿,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下去,那得看个人情况。 “必须在回京城之前,脸上的舆情红肿彻底痊愈。” 所以,他们急匆匆离开武清县之后,就放慢了速度,想等着脸上恢复原样才赶行程。 …… 定王刘珩偷摸赶走平武侯夫妇一事,他谁都没告诉。 只是,但他面对叶慈的时候,难免有点嘚瑟。就是那种怀揣小秘密,我就是不说,我就是让你猜的那股矫情劲。 叶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发财了吗?有钱的话,先把账结一下。” “没发财。”刘珩一脸笑嘻嘻。 叶慈皱眉,“没发财你嘚瑟什么劲?方公公还住在庄子里,当心他看到你这副模样,又该涨价啦。” 方内监承诺的,在陛。反正,叶慈自个拿不到多少好处。 这份承诺叶慈来买单,刘珩必须补偿她。 两个人就如何补偿还没谈拢,方公公那边也不着急。 双方正在拉锯。 偏这个时候,刘珩一脸嘚瑟,叶慈就想不通了,有什么好嘚瑟的。吃了人参果吗? “嘿嘿,反正本王今儿高兴。”刘珩继续嘚瑟。 叶慈直接伸出手,“钱!” 刘珩脸一垮,“开口就谈钱,俗气。” 叶慈呵呵一笑,“我和你谈钱,你和我谈修养。我和你谈修养,你和我谈感情。我和你谈感情,你和我谈钱。王爷,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贷’王,你欠了一屁股债。还有,欠钱庄的利息也该结算一下了。 其他股东都没胆子问你要债,这事就落在了我的身上。赶紧吧,有钱先把利息还了。至于你蹭吃蹭喝的钱,可以缓一缓。” “本王凭本事蹭吃蹭喝,凭什么要给钱。” 刘珩理直气壮,叶慈直接翻了个白眼。 好的不学尽学习歪理邪说。 瞧瞧,上好的一个王爷,如今成了老赖。 “本王迟早会有钱的,不急在此时。” 你可算了吧。叶慈呵呵冷笑。 背负巨额债务的穷光蛋一个,哪来的自信。真指望着啃老啊! 她不得不语重心长地劝了两句,“皇后娘娘攒点养老钱不容易,你放过她吧。” 刘珩闻言,哈哈大笑。 “没想到你会关心母后,生怕她被本王骗钱。” 叶慈:“……” 算了,谈钱伤感情。虽然没什么感情。 刘珩看着她,郑重说道:“方内监那里,你不用答应。就不给他圈地,否则没完没了。” “不给他圈地,他就要去皇帝那里告刁状,说你坏话。你可想好了,你应付得了皇帝的怒火吗?” 刘珩:“……” 好像,似乎,暂时应付不了。 “既然应付不了,那就乖乖当孙子。” “本王明明是皇子。” “皇子还不够,当孙子才足够诚意。你老实一点,先图发展,再图将来。你要明白,你得有钱,有了钱自然会有一大帮‘忠臣’围绕着你,替你出谋划策。有了钱,你才能足额养一千个王府亲兵,才能将税兵队伍拉起来。总之,没钱寸步难行,连贿赂朝中重臣你都没资格。” 将一个堂堂藩王,说得这么惨合适吗? 叶慈觉着很合适。 不要沉迷在藩王的蜜汁自信中。没有钱的藩王,那就是屁。一个设州府官员就能捏死你。 眼看着夏天即将过去,算算时间,许淑妃快生了吧。不能再拖延了。 趁着吃晚饭的时候,叶慈主动提出帮方内监圈地,赶紧将这尊瘟神送走。 方内监似笑非笑,看看叶慈,又看看刘珩。 “看样子叶姑娘和王爷已经商量好了,咱家这高兴啊!我们终于达成了一致。这一回,叶姑娘不会再敷衍咱家吧!” 叶慈喝了口茶,“方公公将地图给我,我去沐浴更衣,明儿一早你就会多出三个地址。” 之前已经圈了七处地皮,不出意外,什么都挖不出来。 沐浴更衣,只是为了迷惑方内监。 她越是郑重其事,越是圈不中。 所以,当她说出沐浴更衣的时候,定王刘珩和章先生下意识交换了一个眼神。头两次圈地,叶慈可是什么都没准备,随手一圈就给圈中了。 两人自然不会拆穿真相。 …… 一晚好眠! 叶慈睡了个懒觉,醒了后趴在床上还不乐意起来。 丫头娟儿在门外叫她,“东家,方公公派人催促了好几次,问你什么时候能好?他还赶着出门回京城。” “哦!告诉他,本姑娘还有半个时辰。” “东家快一点。他们马车都备好了,就等着你的地图。拿了地图,他们马上就要出发。” “这么着急吗?” “说是耽误了太长时间,要赶着回京城。” “快了,快了,本姑娘马上就好。” 叶慈伸伸懒腰,终于舍得起床。 洗漱完毕,将地图展开,还是要认真对待啊。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圈了两块地。至于第三块地,随手一圈,完成。 她出门,亲手将地图交给方内监。 “方公公为何如此着急离开?昨晚上怎么没听你说?” “昨晚上得知宫里急召,咱家不能再耽误下去,必须马上启程。叶姑娘,咱家要的东西都弄好了?” “弄好了。” “十次能中一次?”方内监还是不太放心。 叶慈嗯嗯两声,“运气这事,谁也说不清楚。派人挖一挖,或许能挖出点什么。” “可不能或许,可能,也许……咱家要的是肯定。” “‘肯定’没有。我要说肯定能挖出矿来,方公公你信吗?这种事情本来没办法控制。我只能说,我已经尽力了。” 嗯! 方内监沉默片刻,最后说道:“希望你没有欺骗咱家。” “我只能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绝无虚言。” “如此甚好!告辞!” 方内监直接上马,带着队伍离去。 叶慈啧啧两声,“方内监还会骑马。” “骑马射箭他都会,还会排兵布阵。他以前是御马监掌印太监,专门训练宫廷侍卫,最多的时候带了三千人的兵马队伍。” 定王刘珩站在叶慈身边。 方天寿虽然是太监,可他的本事,比许多带兵打仗的将军还要厉害三分。 刘珩又告诉叶慈,“先帝的时候,方内监还做过几年边军监军,干得很不错,将边军整顿了一番,得了先帝的嘉奖。有了这份功劳,他被提拔为御马监掌印太监。 等到父皇继位,他就辞了御马监的差事,到父皇身边伺候,做了个内廷掌印太监。这一次,父皇派他来办事,可见父皇对于你圈地挖矿的本事极为看重。 你一共圈了十处地方,只要能中一处,这件差事他就算圆满完成。届时,他定会兑现承诺,替你我在父皇跟前美言几句。” “你猜宫里召他回去,所为何事?” “不能确定。或许和许淑妃即将临盆有关系,也有可能有别的大事发生。” 第146章 打白条(二更) 戎狄扣边,擅起边衅。 元康帝震怒,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放言必须给予强有力的回击。 无论朝臣们怎么劝,元康帝都不听,一意孤行要打回去,开启一场大战,要将戎狄打趴下。 开战,就意味着要花钱。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户部摊手,就两个字“没钱”。 这也是户部反对开战的原因,更愿意来一场和谈,花费小收益大。 兵部当然想开战。开战就意味着有银子落口袋里,还有一大堆人升官发财。兵部也是唯一支持开战地部门。 朝堂大佬们眼见劝不住元康帝,那就给给通牒吧。 陛下既然想开战,不是不行,陛下得自个想办法筹措银两。只要有钱,怎么打都行,到时候大家肯定支持。 一旦涉及到钱粮问题,元康帝岂能不着急,岂能不急着召回方内监。 他还等着方内监的矿。 只要能开出一座矿,别管事金矿银矿,打仗的钱就能凑齐,说不定都不需要动用少府的钱。 所以,当方内监急匆匆赶回京城,洗漱一番进宫面圣,元康帝先不管其他,只问他: “事情可有办妥?叶慈圈了几块地?” “启禀陛下,叶慈一共圈了十块地。” “这么多?” “因为她没有必胜的把握,于是选择走量。” 靠! 元康帝有点不爽,“如此说来,这十处地方能否开出矿,还得看运气?既然都是看运气,朕何需她来的帮忙。朕派你前往定王封地,为的就是万无一失,图的就是叶慈点石成金的本事。” 元康帝发了一通脾气,都是被钱逼的啊! 身为帝王,富有四海,竟然会没钱? 说出去谁敢相信? 方内监等元康帝消了气,才缓缓说道:“启禀陛下,老奴在定藩这些日子,仔细观察了一番,叶慈是真的不会法术,但她的运气貌似还不错。 她开了个农庄,做各种农产品买***如耐储存运输的萝卜干,腊味,还有一种味道怪异的腐乳,豆豉。都是出门在外佐餐的佳肴。 别看都是些小生意,似乎很不起眼,每年也能给她带去一笔不菲的收入。 而且,她还发动十里八乡的农人跟着她一起种植各类农产品,她包收购,以至于当地农人每年都能靠农产品获取一笔收入,改善生活。 故而,叶慈在当地的名声很好,威望也很高。她说的话,甚至比定王殿下还要管用。” “你说这些和圈地挖矿有什么关系?”元康帝很不满,眼神已经显得不耐烦。 钱钱钱,没钱有个鸟用。说再多都是废话。 “陛下息怒,老奴之所以提起这些琐事,是想说叶慈的运气真的不错。这次她圈了十块地,或许真能挖出一座矿。” 元康帝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他敲击着桌面,“之前你上本奏事,说叶慈第三次为定王圈地,失败了,没能挖出矿。” “此事千真万确。开工挖地基那些天,老奴就守在工地亲自盯着。已经挖到了岩石层,也没挖出矿来。” “叶慈她自己怎么说?” “她说她的好运气用完了。当然,这话言过其实,老奴是不相信的。” “既然她圈了十块地,那就派人去勘探挖掘。若是能开出矿,一切都好说。要是开不出矿来,朕绝不轻饶。” “诺!”方内监躬身领命。 元康帝又说道:“这一次让少府独自操办挖矿一事,工部和户部就不要参与进去。” 不仅不准参与,还不给分润。 户部和工部不支持开战,就别想分润好处。 元康帝可是很小气的,谁曾经反对过他,他可是一直记在心里头,伺机报复。 “上次你在奏本里面说定王欠了巨款,到底怎么回事?” 最要紧的事情理清楚后,元康帝也有心思关注一下亲儿子的近况。 堂堂藩王,举债几十万两,简直荒唐。藩王不都很有钱嘛。为什么他的儿子这么笨,这么蠢,不仅不会赚钱,反而还欠债。 方内监说起此事就笑了一声,“陛下明鉴,定王殿下如今多了个外号,叫‘贷’王,贷款的贷。” 噗! 元康帝笑喷了。 他正在喝茶,听到‘贷王’二字,不喷都不行。 “谁这么损,竟然给定王取了个如此,如此,嗯,形象的外号。” “自然是叶慈姑娘。” “哈哈哈……” 元康帝放声大笑,阴郁的心情转眼间就开朗起来。 “叶慈有点水平啊,竟然取了个‘贷王’的外号。定王知道后,他怎么说?可有生气。” “陛下明鉴,定王已经不是在京城时候的模样。如今的定王,脸皮极为厚实,得知自己多了个‘贷王’的外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说能借到钱才算本事,别说几十万两,上百万两他都敢借。只可惜,没有哪个钱庄能一口气提供上百万两的贷款。” 朕可以提供啊! 元康帝默默的想着:朕的少府别说一百万两,就算是几百万两也能提供。利息随行就市,市面上是多少就是多少。 只是…… 好歹堂堂帝王,怎能开口谈借贷生意,太丢人。 再说了,定王敢借,可他能还吗? 定王没资格问少府借钱,那其他人呢? 果然,一谈到钱,元康帝的脑子就特别灵活。 他要是做借贷生意,肯定没人敢欠钱不还。谁要是敢欠钱不还,直接抄家。 哈哈哈…… 想到得意处,元康帝自个先笑了起来。 方内监不明所以,又不敢问,只能偷偷猜测皇帝到底想到了什么好事情。 元康帝拍拍桌面,借贷一事的确可以操作,但少府不能亲自出面,得让少府另外搞个钱庄,专门给那些急需周转的有钱人借贷。利息嘛…… 于是乎,元康帝就问了一句,“定王问钱庄借贷,利息几何?” “回禀陛下,月息两分,不滚利。比起市面上三分利,便宜了不少。这家钱庄据说是新开,为了抢占市场,扩大规模,故而放出如此便宜的利息。” 哦!两分利可有钱赚?” “应该是有钱赚的,否则哪能继续开办下去。” “说得对,敢放贷给定王的钱庄,自然是底气十足,不怕定王不还债。” 那么,少府开办钱庄,是不是也可以用比市场稍微低一点的利息抢占市场,吸引大宗借贷。 晚些时候,召少府家令进宫具体商量一番。 得让少府的钱活动起来,每年要是能收入几十万两利息也是好的。 一想到一年能多收入几十万两,元康帝心情好啊! 如果钱庄生意好,一年收入上百万两利息也是有可能的。 这下子,元康帝沈心情更好了。仿佛百万两利息已经进了口袋,打仗的钱也有了。 叶慈的好运气,貌似还真有点道理。 “定王真有这么穷,需要借贷度日?” 只关心钱的元康帝,总算舍得关心一下亲儿子的债务情况。 “启禀陛下,定王貌似真的很穷。他借贷,主要用于修建王府府邸,扩建道路,码头……还要养人。” “铜矿的收入不够他开销吗?” “定王今年就藩,第一年花钱总是最多的。或许等到明年情况会有所好转。” 嗯! 元康帝难得良心发现,“如果这回能挖出矿,朕也不会吝啬赏赐。届时记得提醒朕,给定王送些钱粮过去。” “老奴记下了。定王若是知道陛下如此关心他的处境,还要为他解决欠债难题,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那小子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帮他说好话?”元康帝直击要害。 方内监赶忙请罪,“老奴的确拿了定王的银子,老奴有罪。” 其实,他没拿钱。 定王刘珩就是只铁公鸡,一文钱都没给他,反而忽悠他投资钱庄。但,定王给了他白条,让张皇后付钱。 啧啧…… 定王啃老真是啃得理直气壮,丝毫不心虚。 这年头,花钱请人办事,竟然还有打白条的,敢相信吗?定王刘珩开启了先河。 元康帝哈哈一笑,“就知道那小子没少给你塞钱,既然他给了你你就收下,朕不追究。你替他说好话,朕也不追究。只要关键事情上你没有隐瞒就行。” “谢陛下开恩,老奴不敢隐瞒。老奴句句属实。” “起来吧!朕没有要追究你的责任。一事不烦二主,挖矿一事你盯紧点,需要什么人配合,你直接开个名单让少府替你解决。总而言之,朕需要矿,需要真金白银。如果没挖出矿,你就别来见朕。” “老奴遵旨!” 压力山大啊! 挖矿一事的压力,元康帝全部压在他的头上。 挖出矿一切都好说。挖不出矿,可能不会死,但一定生不如死。 一时间,方内监有种要飞回云霞山的冲动,问问叶慈,十个地址到底哪一个能挖出矿来?到底有没有谱? 挖矿一事,急也急不来,不是今天想挖明天就能开工挖掘。 先将眼前的事情办了。 方内监派人给张皇后送去了白条,定王刘珩的白条,共计一万五千两,可收现银也收银票,赶紧付钱吧! 张皇后拿着白条,心中大骂:不孝子! 第147章 包租婆 双河镇西街,临近码头。 从去年开始,这条街的街尾就被围了起来修建,周围的田地房屋也都被买了下来。 据说是云霞山脚下农闲庄东家购买,修建。 大手笔啊! 修了一年,这不,总算揭开了真面目。 一个不算宽大的门牌,两边立着两跟大珠子,柱子旁边是房舍。 柱子上端一根大横梁,上书“南北货栈”! “货栈?竟然是货栈?” “怎会是货栈?” “花了这么多钱,就为了修个货栈?” “来都来了,进去瞧瞧。” “那些伙计在做什么?散传单?这就是传单。” “货栈租赁,贩卖,价格面议……” “里面莫非很大,否则怎敢做租赁贩卖的买卖。” “站在门口也看不出什么,进去瞧瞧。” “一起,一起。” 一群南来北往的行商,外加当地商贾,纷纷结伴越过两根大柱子,走进南北货栈。 看起来很朴素很不起眼的南北货栈,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别有通天。 这哪里是个货栈啊,分明是一个集市。 道路两边,皆是商铺,前店后院,小二层,带后门仓库。分为一,二,三,四,一共四条街。 目前修建完毕,对外租赁贩售的只有一街,和二街半边。 整个货栈被围墙包围,安全上面肯定是不用担心的。竟然还有庄丁巡逻,清扫街道。 客商们随意走进一家门脸,门面不大,就是正常面积,长约七八仗,宽约三四仗。穿过门面,里面别有洞天,院落,仓库,后门,厨房,马房,杂房……卧室则设在二楼。竟然还有单独的淋浴室,紧挨着厨房,取水倒是方便。 每个院落还有一口水井。 西街紧邻码头,地下水自然丰沛,打个井不到一仗深就能出水。 而且,紧邻码头也方便了货物运输。 “好地方啊!” “咱们商贾的所需所想,都考虑到了。” “房子修得也漂亮,就是不知价钱几何?在下囊中羞涩,恐怕无力购买,或许可以考虑租赁。” “刚才数了数,一条街共有四十八个门脸。” “不知哪里办理购买手续?可有房契?” 此时一个庄丁突然钻出来,“这位老爷,你若想购买或是租赁,请前往大门口左手边第一间签押房。那里有账房先生,为各位老爷解惑。你们的所有疑问,都将得到解答。” 此庄丁,正是上溪村夏老汉的小儿子夏幺儿。 他脑子灵活,懂机变,有夏大柱作保,吴庄头推荐,于是被招募到南北货栈做事。 从客商们进来后,他就留意观察倾听,这不就派上了用场。 夏幺儿领路,带着一群客商来到签押房。 他们竟然还晚了,签押房竟然已经坐了几位客商,正在咨询买卖事宜。 两帮客商显然都是认识的,彼此作揖打着招呼。 “王老爷看中了哪套房子?” “吴老爷打算买一套?” “双河镇只是一个小镇,虽有码头,但比起其他大商埠还是略有不足。在此购买仓库货栈,王老爷不怕亏钱吗?” “区区一套房,又花得了多少钱财,却大大方便了我等行商。就算真的亏了,大不了变卖止损。这点损失,王某还是承担得起。” “如今双河镇已属定藩,封地又挖出铜矿,铁矿。每隔三五日就有舟船运送矿产出码头。而且观定王所为,必然有些抱负。双河镇定然不会一直是个小镇。过得几年,双河镇恐怕会成为和其他商埠齐名的大镇。这个时候房价低,现在投资一套房产,还带仓库,肯定亏不了。” 这是乐观者。 有乐观者就有谨慎者。 “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保守一点,还是租赁一套。待到明年,状况果真有起色,届时再花钱购买也不迟。” “明年恐怕就没这么便宜的房子了。” “还没问多少钱一套房?租赁又是多少钱?” “看位置。靠近大门口前面十套房最贵,一套作价八百两。” “抢钱啊!真正是狮子大开口。区区一个小镇,也敢开价八百两一套房。真以为自己是州府大城,亦或是中州京城。” “其他房子作价几何?” “最便宜的,比如一街街尾最后八套房,作价五百两一套,不二价。其他房子均作价六百二十两一套。” “太贵了!” “这个价钱都可以在河州府够买一套三进院落,能在中州京城购买一套一进小院落。” 河州府离着双河镇,坐船,只有一日路程。 之前叶慈采购青豆,就是贩卖到河州府。武清县就是河州府治下,今年才归了定王刘珩。 众人都嫌弃货栈发卖的房子太贵,堵在签押房内吵吵闹闹。就连不差钱的王老爷听到价钱后都皱起了眉头。 “若是租赁,租金几何?” 账房先生开口说道:“若是租赁,每月租金五两,一年六十两。最短租期一年,租金一次交付。另外每月还有一百文的卫生费,一百文的安保费用,也需在缴纳租金时一起交付。” “租金倒是不贵。” 那么大一栋宅子,既可以存放货物,又可以住人,还可以开店,一月五两银子的租金的确不贵。 只是…… “一次租赁半年不行吗?” 账房先生摇头,“东家定下的规矩,我等不敢擅自改动。” “你们东家人呢?我们亲自和她谈。” “东家忙着读书,此间事情已经交代清楚。各位老爷若是想租,现在就可以办理手续。若是想买,三日时间,就能从衙门拿到房契。诸位老爷,你们是买是租?” “本老爷资金有限,就先租一套房。正好几日后有货物到来,租赁的仓库就能派上用场。” 有了人开头,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全都选择了租赁,无一人购买。 账房先生一脸乐呵呵,很高兴。 若是房子都能租出去,一年也能收取几千两租金。租个两年,本钱差不多就回来了。 至于房子一套都没卖出去,没关系好。 这个南北货栈,用东家的话说,主要就是做租赁。万一将来双河镇发展起来,还能将房子修缮一番,重新发售。届时,就不是这个价钱。 所以说,如果看好双河镇的发展,现在出手买房,绝对划得来。 可惜…… 大家都嫌弃房价太高,不值。 两天功夫,一街,二街,共计七十套房源,全都租赁出去,得租金两千八百两,外加一年卫生费安保费共计一百六十八两白银。 账房白先生带着账本和银钱,前往双河镇北街叶府交账。 叶慈如今就住在双河镇叶府,时不时邀请几个好姐妹上门做客玩耍。 至于定王刘珩,自然是厚着脸皮跟着一起来,美其名曰保护未婚妻。其实就是蹭吃蹭喝。 因为,叶慈来到双河镇,大厨蒋胖子也跟着来了。 刘珩独自留在农闲庄,吃不好也喝不好,太委屈自己。 而且,双河镇离着铜矿也近。矿场上若有事情发生,他也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账房白先生被请到书房落座。 “启禀东家,这是账本。七十套房源全都租出去了,和东家预料的一样,大家都嫌弃房价太贵不值,无人肯购买只愿意租赁。” “租赁好啊!以后本姑娘就是包租婆。等王爷整顿完钞关税吏,组建起合格可信任的税兵,双河镇码头想不发达都行。” 账房白先生却有些担心,“王爷组建税兵,朝“官船”收税,只怕会闹出乱子来。” “白先生在码头住了几个月,你可曾计算过,每月停靠双河镇码头的官船有多少?那些王公贵族,各地藩王的船只又有多少?” “估摸着占了码头停靠船只一半还要多。” 叶慈赞许地点点头,“你估算得很对,几乎接近了码头停靠船只的七成。尤其是各地藩王的船只,不仅不纳税而且极其嚣张跋扈,码头的税吏被打了多少次,数都数不清。 以前,这里是朝廷的地盘,官员们自然不敢问这些船只收税。如今,这地方是定王的地盘,想在定王地盘上做生意,图方便,不缴税可就说不过去了。 定王又不是做慈善的,自己掏钱扩建码头,提高钞关税吏的待遇,不是为了服务过往‘官’船。 当然,要是谁嫌弃咱们这里收税,大可以不用走霞水,改走洛水,那可就远了七八天的路程。路上要是遇到水匪打劫,死了就死了呗。” 双河镇别看不起眼,这些年也没哪个当官的正经经营此地,但位置却极为关键。 自河州府码头出发,途径双河镇,若是不在双河镇停靠补给休息,那么当夜只能在河面上过夜。茫茫大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码头停靠,偌大船只飘在河面上过夜,呵呵,安全肯定是没法保证的。 同理,经霞水南下的船只,若是不停靠双河镇,也会沦落到在河面上过夜,安全没保证的下场。 双河镇是这条水路的一处节点,是过往船只停靠休息的好地方。 镇子不大,却应有尽有。比武清县县城,凤仪县县城还要繁华三分,也是定王刘珩未来主要收入来源地。 什么赋税啊,农税啊,哪里比得上钞关税收日进斗金。 经营好双河镇码头,定王刘珩的地盘就稳了。 想要经营好码头,税兵必不可少。 等双河镇建立起新秩序,好好发展,肯定会越来越繁华。过个几年,房价就不是现在这个价。 到时候,不会有人嫌弃八百两一套房子贵,只会觉着便宜。 叶慈的目标是将双河镇打造成堪比府城的大镇。 届时,她就是双河镇排名第一的包租婆。 收个租,从月初收到月尾,那日子光是想一想,哈哈哈……她做梦都会笑醒。 第148章 买卖(二更) 贺定远是西北商人,专门跑西北商路,最远的时候跑到了西域。 他跑的这条商路很辛苦,一路上人烟稀少,补给困难。夜宿野外是常有的事情。 这就意味着他的商队对于耐储存的食物需求极高。不仅仅他需要,沿途城镇对于类似的食物也是极为欢迎的。 自去年开始,贺定远的商队除了贩卖棉布瓷器漆器诸如此类的货物外,也开始贩卖起腊味,萝卜干,酱菜这类适合长途奔波耐储存的食物。 不仅自己食用,也会贩卖到西域商路各个城镇。 最开始接触这类食品,是一个常年合作的南方商人介绍给他的。 试吃了几回,发现了其中商机,他就顺便请这位合作伙伴给自己进了点货,很好吃也很好卖。 卖家很舍得放盐,也舍得放香料,味道极为不错。出门在外,这些就是下饭佳肴。 赶了一天路,能吃上一顿美味,心情都会变好。 随着对这类商品需求量越来越大,贺定远决定亲自走一趟,拜访传闻中的农闲庄东家。 出发的时候,他的消息是武清县属于河州府治下,是朝廷的地盘。 等他到达双河镇的时候,武清县已经是定王的封地。 世事变化太快,令人目不暇接。 此处做了王爷的封地,对他的生意会不会有影响? 怀揣着这个担心,他下了船,在码头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下来,然后安排人四处打听消息。他也混迹于商人中,互通有无。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得知,农闲庄的东家竟然是个女子,而且年龄不大。最关键的是,此女子竟然是定王殿下的未婚妻。 “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女子,如何能被赐婚给堂堂藩王。难道就因为她能赚钱?” “此话对也不对。贺老板是第一次来南边吧。” “前些年来过几趟,因为路途遥远,于是将货物买卖委托给了相熟的商贩。” “难怪贺老板不清楚这里面的情况。农闲庄的东家,姓叶,大家都称她一声叶老板。 叶老板出身也是很不得了,本是平武侯府长房嫡出的千金小姐,只因为出生的时候家族蒙难,有野道士给她批命说她是天煞孤星,然后就被家里人送到庄子上养着。 谁能想到,云霞观青云子道长竟然看中了叶老板的资质,收她为徒,有了一番造化。 去年,彼时还不曾封王的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定王殿下,自幼体弱多病,死马当活马医来到云霞山养病。 说是天煞孤星克邪祟。大家都以为这是无稽之谈,谁能想到叶姑娘竟然真能克制邪祟,定王的身体竟然好了。 或许是因为救命之恩,总而言之定王殿下回到京城后自请陛下下旨赐婚,要娶叶老板为妻,可谓是有情有义。 当时,大家都说定王眼瞎,娶一个天煞孤星这是自断前程啊。谁能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叶老板竟然修得无上密法,能够点石成金。新近封地开出两处矿产,一处铜矿,一处铁矿,俱都是叶老板随手一圈就挖了出来。” 啊?! 贺定远震惊三连。 他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走南闯北,自认为天下间已经没什么稀罕事能让他震惊。 万万没想到,今儿竟然又开了眼界。 这位叶老板的经历,还真是一波三折。 “我再给贺老板说个小传闻,你可别往外说。去年,有金吾卫要查定王殿下,人都到了农庄,结果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 “带头的据说是金吾卫使者,竟然被雷劈死了。” “当真?天下间真有被雷劈死的人,还是堂堂金吾卫。” “此事千真万确。贺老板常年跑西域商路,消息不通情有可原。此事,传遍天下,闹得沸沸扬扬。你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肯定都知道此事,就发生在云霞山。” 贺定远神色不定,“金吾卫被雷火劈死,朝廷就没派人调查?” “那是天罚,难不成要查老天爷吗?不过也有人说,叶老板师从青云子,说不定习得引雷之法。当然,谁都没亲眼见过,此事你我私下里说说就行,千万别往外面传。” “叶老板都如此厉害,那她的师父岂不是陆地神仙?” “大家都这么说,只可惜,高人风范无缘得见。青云子道长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徒呼奈何。叶老板也是个不差钱的主,云霞观宁愿空着,也不肯开山门接纳大家的香火。若是云霞观肯开山门,必定会成为本朝香火最旺盛的道观。” 如果是在去年,人们会说云霞观开山门会成为方圆百里香火最旺的道观。 今年,叶慈大展神威,连开两座矿产,众人都认为此事必然和云霞观风水有关联。故而,在世人心目中,云霞观已经跃升为天下间最牛逼的道观。 尽管这个道观,目前没有一个正经道士驻守,只有几个老头看守山门,定期上道观清扫维护,为历代祖师爷添些香火。但不妨碍云霞观在众人心目中的神圣地位。 你说你家道观牛逼,你家道观有点石成金的法术吗?你家道观可圈地开矿吗? 连圈地开矿都不会,有什么资格牛逼。 天下间所有道观,在云霞观面前,都要称弟弟。 当然,这只是民间百姓,尤其是商贾们的看法。 道宗一脉,天下各处道观可不承认。 “小小云霞观叶慈,不知从哪里学来妖法,就敢自称天下第一观,简直是欺人太甚!” “云霞观当道宗老大,问过我们白云观吗?” “一个连香火都没有的道观,妄称第一,不知所谓。” 同行都是生死仇敌,此话诚不欺人! 反正,至今没有哪个道观或是哪个道士,公开支持云霞观。全都当了哑巴,假装不知道叶慈圈地开矿一事,也不许道宗一脉的人议论此事,更不许宣传。 就当做没这回事。 只要道宗默认叶慈做的这一切不存在,那么一切都是虚妄。 当然,道宗内部的情况,停留在双河镇上的贺定远并不清楚。 他就是来做生意,开辟一条长期稳定的货源,见一见传闻中的叶老板。 只是,听了那么多关于叶老板的传闻,他心里头有点打鼓。 有王府做靠山,叶老板看得上他这点小生意吗?价格能谈下来吗? 结果…… 他的一切担心都是多虑。 农闲商行,就在双河镇东街,直接上门说要合作,就有专人接待谈判。 他提出自己想要购买的品类,吴庄头立马判断出这是跑西北商路的客商。 “贺老板尝尝这个,还有这个。” “这是什么?” “这一盘是豆腐乳,这一盘则是豆豉,都是耐储存且容易运输的食品。豆豉有两种,一种熏干豆豉,放个两三年也不成问题。一种没有熏过的豆豉,味道很不错,是下饭佳肴。” 贺定远拿起筷子,一样样品尝。 突然感觉好饿,想吃饭怎么办? 吴庄头太懂他的神色,因为来这里商谈生意的人,在尝了豆豉之后都会露出类似的表情。 一个弹指,米饭送上,馍馍管够。 “下饭,夹馍都是极好的。贺老板不妨都试试。” 免费吃喝,自然是来之不拒。 贺定远胃口好,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又吃了两个夹馍,好饱。 这一餐没有大鱼大肉,没有味美佳肴,却吃得极为舒坦开心。 他当场说道:“这几样各来两千斤。” “不巧,库存快没了。这些都是冬季生产的食物,能保存到现在殊为不易。贺老板想要大宗购买,得等天下冷下来之后才行。届时,我们还有不扎称的干豆皮搭配售卖。那可是好东西,经过烤房烤干,一点水分都没有,保存一两年不成问题。 一听说没有现货,贺定远很是失望。 “一定要等到冬天?” “这是季节性食物,只能到冬天。不瞒贺老板,今年给我们商行下单的大商家不止你一家,都是几千斤几千斤的下单。味道你尝过,我们用料十足,舍得放盐,舍得放香料。 这意味着小民购买我们的产品,就省了一笔购买食盐的钱。不光是你们跑商路的人喜欢这些食物,各地百姓也是极为喜欢的。” 食盐对于小老百姓来说,是一笔不能省却的大开销。 若是菜肴里面本身就带了食盐,对于小民来说,的确是个幸事。 贺定远斟酌着,“其他商家也是冬天交货?” “所有商家,我们都是一视同仁。而且,再过几天,我们商行就不再接单。怕生产不过来,交不了货物。贺老板这个时候来下单,巧得很,正好能赶上。” “贵商行交易只接受现银?” “不止现银,可以以货易货,也可以用四通钱庄的兑票。” “四通钱庄?” “本地一家钱庄,专门为各大商家提供承兑储存业务。据说过段时间就要到外地开业,届时也能做一部分汇兑业务。” 吴庄头不仅要负责卖货,还要负责推销四通钱庄,吸引更多的客商。 他表示,好难! 他承担了一个庄头不该承担的压力。 第149章 合作 叶慈抽空同贺定远见了一面,商量合作的事情。 在西北商帮里面,贺定远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中小商人,他们贺家在西北商帮根本排不上号。 但…… 他是第一个亲自跑到双河镇同农闲山庄谈生意的西北商人,足见其诚意。 或许对方手头上银钱有限,叶慈依旧愿意双方进行深入的合作。 这年头,人们日常生活中所使用的布匹,大部分都是棉布,麻布,丝绸那都是高奢消费。 这些布匹没问题,足以满足人们的需求。 只是,到了冬天可就难过了。 厚实的棉袄,保暖,却很是臃肿。 至于丝绸,在冬天根本没法穿,当做内衣穿在最里面还行。想要保暖,只能靠棉袄。 年复一年,叶慈越发怀念上辈子的羊毛大衣,呢子大衣,羊毛衫,毛衣,毛裤…… 轻薄,保暖,显瘦…… 反正就是好看。 她和贺定远商量做羊毛生意。 “羊毛?西北倒是有很多羊毛,只是,羊毛毡在南方没什么市场。”贺定远想当然的以为叶慈是想做羊毛毡生意。 “贺老板误会了,我不是要羊毛毡,而是要做羊毛布。” “羊毛布和羊毛毡有什么区别。” “更顺滑,价值更高,更漂亮,能制作成成衣穿在身上。更关键的是御寒,又不显臃肿。” “真能织布?” “当然!羊毛毡只是羊毛的初级用法。我这里有一秘方,可以让一文不值的羊毛变成黄金万两。贺老板可愿意合作?我们可以合资成立一家羊毛商行。也可以采取合作不合资的办法,你替我采购羊毛即可。” 贺定远:“……” 后面的话他都没上心,他就听见了黄金万两四个字。猛地想起叶老板点石成金的传闻,难道对方真的能将羊毛变成布匹还能制衣? 不得不说,叶慈的年龄出乎贺定远的意料。转念一想,她有个陆地神仙一般的师父,小小年纪能创下如此大的家业也不算稀奇。只能说师父教得好,学得无上密法…… “贺老板意下如何?”叶慈追问了一句。 贺定远猛地回过神来,“叶老板不嫌弃,贺某自然愿意合作一起开发羊毛生意。”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敲定了合作意向,具体的事情自有 双方决定在西北设一羊毛厂,另寻至少三家可以稳定供应碱的商行。洗羊毛,去膻味,需要用到大量的碱。 其实羊毛织布工艺并不难,难得是从零到一。 之前没人做过这门买卖,初次踏入羊毛领域的贺家难免有些患得患失。 一万两的本钱,拿三成股份。叶慈这边出资两万,定王刘珩插一脚同样出资两万,各拿三成股份。剩下一成股份留着,将来可以留给员工,也可以增股融资。 西北的羊毛生意,就让贺家负责。叶慈这边派遣技术员工,账房,掌柜…… 小小羊毛,值得投入这么多资金吗?贺定远心头有点虚。 叶慈让他放一百个心,“有定王投资这门生意,以后刁难咱们的人至少能挡回去一大半,这就省下了许多开销。等布匹织出来,可以利用西北商路贩卖到草原,北方重镇。京畿一带,冬天比双河镇还冷,想来对羊毛布的需求量应该很大。 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开办一家成衣厂,专门做羊毛大衣,毛衣,毛裤……总而言之,这门生意有得赚。身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没道理亏钱。” 贺定远突然就有点羞愧。 瞧瞧人家叶慈,小小年纪,这份从容镇定,几万两银子投就投了,半点不心疼。自己比起来,就显得很不自信。 不就是一万两,本钱虽大,贺家又不是没了这一万两就活不下去。 只是……这门生意他擅自做的决定,没和家里人商量,回去后不知该如何交代。 叶慈就告诉他,“如果不好交代,我可以帮你。到时候,王府会派人跟着去西北考察督造,有王府背书,相信贵府长辈肯定能理解,也能接受这门生意。 做生意嘛,不能一成不变。机会送上门,哪有不抓住的道理。我看贺老板是厚道人,诚意十足,所以选择合作。若是贺老板还有疑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不不不……叶老板误会了,我没打算退出。家里那边我自己可以解决。因为之前没做过羊毛生意,怕力有不逮,耽误了叶老板计划。” “没关系。咱们稳扎稳打,一步步来。” 生意谈妥,贺定远身为羊毛厂厂长,忙着组建班底,同技术人员磨合。他得先确定叶慈的技术指导到底靠不靠谱,管不管用。 …… 大孝子定王刘珩收到皇后娘娘的信件。 张皇后大骂他是个不孝子。 堂堂藩王,给人好处费,竟然打白条。 特不要脸。 这种事情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传出去会被人嗤笑的。 更可恶的是,竟然堂而皇之转移债务。当方内监派人拿着白条上门收钱的时候,张皇后在信件里面都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 她骄傲了一辈子,要强了一辈子,结果,亲儿子竟然干起了打白条的事情。有那么穷吗? 定王刘珩连连点头,他真的好穷。刚投资了羊毛生意,又没钱了。 他继续看信件…… 张皇后又怒气冲冲质问他’贷王’是怎么回事?大周承平一百多年,从未有过‘贷王’。 堂堂藩王,坐拥两县地盘,还有一个码头,竟然混成了‘贷王’,丢人。 因为‘贷王’这个称呼,皇帝已经在她面前嘚瑟了好几回,气得她差一点就想要弑夫。 骂归骂,张皇后派人送来了两万两,以解燃眉之急。 还责令定王刘珩,早日洗清‘贷王’污名。还有,将来不准打白条。可以白女票,但不能白条。尤其是白条不能出现在未央宫。 很难得的,张皇后还在信件里面问了句叶慈的情况。 就这,刘珩也不怕丢脸,拿着信件跑到叶慈跟前显摆。 “母后还是关心你的。” 呸! 他说的话,叶慈一个字都不相信。 不过,她很乐意瞧一瞧信件内容。 不愧是名声在外的皇后娘娘,遣词用句,处处透着火爆脾气。 “你还真打白条啊?” 叶慈也是直到这一刻才得知白条一事。 她就说嘛,方内监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突然变得那么好说话,必有蹊跷。 原来是刘珩已经许诺给他好处。 “本王没钱,只有打白条。” “你分明是啃老。” “本王凭本事啃老,你不用太羡慕。” 啧啧……真是臭不要脸。 叶慈问他,“既然这么缺钱,为什么还跟着我投资羊毛厂?万一生意没做起来,两万两可就砸在里面,连个声响都没有。” “本王虽然不懂羊毛生意,但本王相信你的眼光。跟着你投资,迟早有一天,本王也能实现财务自由,每天吃香喝辣。到时候,本王不介意多给你一点家用。” 定王刘珩一本正经,说起家用的时候,最近悄咪咪往上翘了翘。 叶慈很是嫌弃,他怎么就那么嘚瑟了? 已经穷到吃土,还不忘摆谱。 “王爷别忘了你现在吃谁的,喝谁的,用谁的?” “这些都是小钱。” 叶慈:“……” 口袋空空,口气比谁都大。不愧是皇室中人,任何时候都要拿足了姿态,派头摆起来。 定王刘珩偷摸靠近她,用肩膀轻轻撞一下对方的肩膀,“我是说真的,等本王有钱了,所有的钱都交给你打理。” 叶慈笑着问他,“王爷预估自己什么时候有钱?” “明年?要不后年?大后年?总不能穷个十年八年吧。” 他好歹也是藩王,坐拥两县地盘,绝不可能一直穷下去。 他迟早会成为有钱人,成为坐拥百万巨款名副其实的藩王。他有信心。 至于钱从哪里来,嗯,两县赋税,码头税银,外加铜矿铁矿收入,应该够用了吧? 到底够不够用,他心里头也没谱。 他觉着够用了,可是看叶慈笑眯眯的样子,他又觉着自己应该是太过乐观。 ”王爷卖地吗?我打算在双河镇镇外圈几块地建房子。我问了衙门,双河镇外面的土地大部分都是官田,一部分屯田。只要王爷点头,衙门那边就没问题。” “建房子做什么?自个住吗?等本王的王府建好,咱们就搬进去。双河镇这边就不用特意建一栋房子。” “不是自己住。我打算建房子往外卖。” “谁会来这里买房子?这里不是府城,更不是京城,房子建起来能卖给谁?” “王爷对自己没信心吗?我却很有信心,迟早双河镇会发展起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 这么有信心? 定王刘珩当机立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就做了决定。 “你要建房子卖,算本王一股。本王跟投。” 叶慈嘴角一抽动,“你有钱吗?” “母后刚给本王送来两万两,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可以提前支取铜矿的一部分收入。” “我做什么生意你都跟投,你觉着合适吗?” “特别合适。咱们夫妻一体,你的事情就是本王努力的方向。” 呸! 臭不要脸! 第150章 喜得麟儿(二更) 九月的京城,天气逐渐转凉。 许淑妃要生了。 此事,牵动了全京城所有朝堂大佬的神经,一个个都盯着皇宫方向。 大部分人都盼着许淑妃生个皇女。 “皇女好啊,皇女乖巧懂事,不惹麻烦。” 最怕的就是生个皇子。以元康帝对许淑妃的宠爱来看,皇子一旦生下来,必然会得到帝王最大的关注。很多时候,皇帝和百姓一样也爱幺儿。 尤其是,幺儿同年长讨嫌的成年皇子相比,越看越可爱,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孝顺。怎么看都顺眼。 成年皇子在帝王眼中,则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整整折腾了一天两夜,皇帝为了许淑妃连朝议都给取消了,最后终于生了。 许淑妃如愿生下了一个皇子。 元康帝看着襁褓中的小婴儿,高兴得合不拢嘴,当即就要下旨大赦天下,最后被朝中大臣给拦了下来。 区区一个皇子出生,哪里配得上大赦天下这样隆重的待遇。又不是没有皇子。 朝臣们坚决驳回了元康帝的要求。 其他皇子出生的时候,都是平平常常。凭什么许淑妃的孩子出生就得如此郑重其事。这分明是取祸之道。 当然,没有臣子会指着元康帝的脸大骂昏君,但他们会用沉默和冷眼表达自己的态度。 区区一小皇子,无足轻重。 元康帝气得不行,这可是他的宝贝儿子,怎么就无足轻重。 他乃堂堂天子,为最爱的孩子隆重庆祝有何不可。 然而,朝臣不配合,双方拉锯了一阵,最后元康帝只能妥协,退而求其次。 …… 许淑妃侧着头,看着枕头边的宝贝儿子,眼里溢出笑容。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生下麟儿,心愿得偿。” 许母被恩准进宫陪伴许淑妃。 母女两人难得有机会相处,自然是说不完的话。 许淑妃满脸笑容,“母亲这些日子辛苦了。” “我不辛苦,娘娘才辛苦。一天两夜啊,我都快吓死了。谢天谢地,你们母子平安。” 许淑妃蹭了蹭小宝贝的脸颊,真嫩。 “告诉母亲一个好消息,陛下承诺,很快将晋升本宫为贵妃。” 本朝祖制,贵妃上限两人。 薛贵妃占了一个位,剩下一个位非她许氏莫属。 “当真?”许母惊喜,“陛下对娘娘是真心宠爱啊!娘娘有了皇子,如今又更进一步,那将来……”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等孩子长大些,五六岁的时候,或许可以筹谋。本宫这番意思,母亲务必如实转告父亲。如今,本宫风头正劲,父亲可以借此机会在官场上更进一步。但,关于皇儿的事情,必须押后。” “我省的。”许母连连点头,“这孩子长得真好,难怪陛下如此喜爱。” 许淑妃志得意满,“本宫生下皇儿,很快将晋升贵妃妃位,从今以后我倒是要看看后宫有谁敢打压本宫。” “娘娘还是要谨慎些。薛贵妃管着后宫,张皇后也有一定的势力……这二人都是不好招惹的主。” “母亲放心,本宫自有分寸。” 她可是记得许家叔侄的仇,记得定王刘珩打她的脸。 之前有所顾忌,之后,哼! …… 数日之后,元康帝果然下旨,晋升许淑妃为贵妃,同薛贵妃并肩。 一时间,后宫众人,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提许贵妃的喜悦,单说长春宫的薛贵妃,已经气得两餐没有吃。 她吃不下! 她知道元康帝薄情寡义,所谓的深情全都是假的。可是,她还是低估了元康帝的狠心绝情。 竟然晋升许氏为贵妃,竟然让许氏和她并肩。 元康帝宠爱许氏,宠爱许氏的孩子,她可以忍,也可以说服自己接受。但是无法接受,许氏被晋升为贵妃,同她并肩。 她本是独一无二的贵妃娘娘,一转眼,却被人分去了一半的荣耀。 不不不…… 是所有的荣耀都被许氏抢了去。 她成了黄连婆,成为了无人理会的旧人哭。 太伤人了。 吴王刘璞是个有良心的,至少他对薛贵妃的孝心是真的。 得知许氏被晋升为贵妃,他先是在王府发了一通脾气,接着就进宫看望薛贵妃。 眼见着母妃凄凉地躺在床上,他的心都碎了。 “母妃等我,我去见父皇,我要当面问问父皇他怎么能这么做。他难道忘了母妃这些年地付出了吗?那个许贵妃算老几,凭什么得到如此盛宠。儿子咽不下这口气,无论如何也要替母妃讨回一个公道。” 刘璞说着就往外冲。 “快拦住他,不准让他冲动行事。”薛贵妃着急。 宫人们七手八脚,可算将吴王刘璞拉了回来。 “母妃为什么拦着我?儿子受不了这口鸟气,儿子斗胆就是要问问父皇。” “问你父皇什么?问他为什么晋升许氏,问他为什么独宠许氏?你有资格问吗?你别忘了,你是儿臣,先是臣子再是皇子。臣子没有资格过问陛下后宫家事。” 薛贵妃喘着大气,在宫女地搀扶下坐起来,喝了两口芙蓉羹,才有了一点力气。 “儿子不问父皇为何宠爱许贵妃,儿子就想问问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母妃。难道母妃过去的付出,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吗?” 薛贵妃闻言,不由得自嘲一笑。 “付出?满朝堂文武百官,谁没付出?后宫嫔妃,谁没付出?论付出,论贡献,论助力,谁又比得上张皇后以及张家。当年,若非张家鼎力支持,你父皇哪有机会坐上大位。可他如何对待张皇后,你是亲眼看见的。本宫现在的遭遇,不过是重复张皇后过去的待遇而已。” 说完,她面色凄凉,心中发冷,眼神却越发凌厉。 刘璞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太过残酷。 他问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吗?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许贵妃在后宫嚣张,眼睁睁看着她的儿子将来压我一头?”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许贵妃进宫日短,根基浅薄,还没参透后宫盘根错节的各路关系。且让她多嚣张几天,等本宫养好了身体,自有打算。” “父皇那呢?母妃就没点表示,非得忍气吞声?即便忍气吞声,父皇也不会体谅。” 刘璞说什么也不甘心。 他年轻气盛,热血冲动,遇到不忿之事,只想立马发泄。 什么谋算,缓缓图之,对于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着实有些为难。 但,他毕竟是皇子,该有的耐心还是有的,就是忍得难受。之后,身边伺候的人肯定要倒霉,成为他发泄怒火的垃圾桶。 薛贵妃低头沉思。 刘璞在寝殿内走来走去,显得很急躁。 “母妃,我们也闹一场吧!至少要让父皇知道我们态度。母妃付出这么多年,也独宠了十几年,父皇总不能不念半点旧情。忍气吞声,只会让人蹬鼻子上脸。” 薛贵妃沉思片刻,缓缓点头,“本宫当然不会忍气吞声。只是,本宫现在这副模样不便和陛下见面。等将养几日再说。” 气归气,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到位。 薛贵妃派人往许贵妃处送礼物,恭贺她喜得麟儿。礼物颇为贵重。 许贵妃一番挑三拣四,嬉笑怒骂,背着人将薛贵妃嘲笑了一顿。 等到张皇后的礼物送来,有了对比才知好坏,才知自己之前嫌弃得太早了些。 张皇后就送了一副手镯,还是银子打的。 如此寒酸的礼物,竟然送得出手。 许贵妃看着礼单,空荡荡只写了五个字:银手镯一对,她控制不住地露出震惊的样子,不敢置信。 “这,这是皇后娘娘的礼物?” “正是!”未央宫孙嬷嬷不卑不亢,“皇后娘娘得知贵妃娘娘为陛下生育麟儿,又晋升贵妃妃位,特命奴婢前来恭贺。娘娘还说,她正在禁足,万事不便。礼物代表了心意,还希望贵妃娘娘不要嫌弃。” 许贵妃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皇后娘娘有心,一对银手镯,宫里也不常见吧。本宫瞧着,宫里更流行金手镯。” 言下之意,连宫女都看不上眼的银手镯,皇后娘娘竟然当礼物送出来,呵呵,够小气,够恶心人,也够抠门。 孙嬷嬷却说道:“贵妃娘娘明鉴,皇后娘娘如今处境艰难,纵然有心却力有不逮。还望贵妃娘娘体谅。” 骗谁啊! 张家的豪奢,张皇后的不差钱,宫里谁不知道啊。 一对银手镯当礼物,看不起谁,恶心谁? 许贵妃动了真怒,不耐烦理会,“行了,礼物本宫收到了。请转告皇后娘娘,他日必有回报。” “皇后娘娘说了,回报就不用了。贵妃娘娘保重身体,奴婢告辞。” 滚吧,滚吧! 许贵妃气得够呛。 等孙嬷嬷人走了,她就和身边人吐槽道:“张皇后几个意思,是哭穷还是怎么的?一对银手镯谁稀罕。你说她是不是故意触怒本宫?” “娘娘息怒。或许事情没那么复杂。张皇后脾气不好,见谁都要骂两句,这是公认的事实。” “或许她只是单纯的看不上本宫,所以拿一对银手镯打发本宫。本宫不受她的气,拿去,这礼物给你们,丢了还是拿去换钱随你们便。” “皇后娘娘的礼物,这么做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就照着本宫说的去做。” 许贵妃不惯着张皇后的臭脾气,她也不怕对方的怒火。 有元康帝的宠爱,她所向披靡。 第151章 五成把握 薛贵妃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让元康帝连续三晚都留宿长春宫。 她一边温柔小意,准备了各种惊喜。一边追忆往昔,回忆两人年轻那会你侬我侬,克服一个又一个的困难。 不得不说,这一招很管用。 元康帝都开始反省自己,前段时间对待薛贵妃太过苛刻了些。 于是乎,赏赐犹如流水一般送进长春宫。 薛贵妃趁着这劲头,趁机给许贵妃上眼药。以不经意地方式告诉元康帝,许贵妃将皇后娘娘的礼物扔了,就跟扔垃圾一般给让扔了。 “人们常说人走茶凉,皇后娘娘如今这般境地真是让人唏嘘。” 这话,她故意‘背着’元康帝说,越发显得自个重情重义,不似许贵妃那般势利眼,年纪轻轻捧高踩低,他日掌权,后宫嫔妃恐怕都没好日子过。 元康帝生性多疑,听多了关于许贵妃不利的言论,难免就会多想一想。 一深究,就发现许贵妃的确有许多不恰当的地方。 于是,元康帝故意冷落了许贵妃,开始宠幸后宫其他美人。 这可把许贵妃急坏了。她怀疑是生了孩子身材走样,容貌不如怀孕前,故而不得元康帝喜欢,以至于整日焦虑。 为了尽快养好身体承宠,每天召见太医,让太医开养身的方子,助她尽快恢复。 就这,还不能满足,又开始让娘家人寻找各类偏方。若是民间有擅长调养产妇身体的大夫,也都统统寻来,只为了恢复昔日容颜身材,再次独宠后宫。 功夫不负有心人,元康帝再次踏入宫中,貌似宠爱依旧。 殊不知,就这段短短的‘失宠’,后宫又有数个美人冒头,个个颜色鲜艳,不曾生育过。 有钦天监吴道士献药,元康帝在后宫流连忘返。 当然,元康帝宠幸后宫美人的同时,也没忘记揽财,一再催促方内监抓紧时间。 大军调动,所需银钱至少几十万两。 若是银钱不够,肯定赶不上今年秋收大军出征,只得将讨伐戎狄的计划推迟到明年开春。 这是元康帝不乐意的。 现在一切的计划,都在为秋收后大军出征做准备,方内监这里万万不能掉链子。 方内监也是压力山大。 他早就琢磨透了,叶慈第一次圈地七块地,恐怕全都是空炮,啥都没有。 第二次圈地三块地,估摸着有点搞头。 他亲自领队,带着少府的官员工匠,从第二次圈的三块地开挖。 别说掘地三尺,就算是掘地三十仗,也必须挖出点名堂来。 全天下的人都盯着他挖矿的动静,反倒是此事始作俑者叶慈一天到晚乐呵呵,半点不着急。仿佛京城的风暴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章先生都替她着急,私下里提醒定王刘珩,“还是得多做点准备,万一方内监无功而返,陛下一定会迁怒小叶子。” “本王对小叶子倒是信心满满,你看她半点不急,肯定是胸有成竹。” 章先生挑眉,胡子抖了抖,“王爷倒是半点不急。” “小叶子不急,本王就不着急。” “王爷有没有一点主见?” “有小叶子在,本王何需主见。” 他一脸理直气壮,将吃软饭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章先生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如果先生实在是不放心,何不亲自去问小叶子。如果小叶子也没把握的话,本王现在就去安排后路,肯定还来得及。” 简直乱弹琴。 这个时候才想起安排后路,会不会太晚了些。 章先生跑到叶慈跟前,“全天下都盯着方内监挖矿,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十处地址,如果什么都挖不出来,以陛下的脾气,赏赐肯定没有,金吾卫立时三刻就要出动抓人。陛下向来都是睚眦必报,你让他希望落空,丢了老大的脸,他不杀你都算是开恩。” “义父不必紧张,来,先喝口茶。南边商人送来的新茶,我喝着挺好,就留了点。” 叶慈一脸不慌不忙的样子。 “喝茶不急,你先告诉老夫到底有没有把握。” “我要是说没把握,义父要如何?” “那就趁早安排后路,甚至可以考虑死遁。” “不至于如此。”叶慈哈哈一笑,“我估摸着方内监那里或许会有收获。” “当真?” “五成把握。”叶慈比划五根手指头。 章先生心头一抖,竟然有五成把握,可不得了。 以叶慈的脾性,既然亲口说出有五成把握,也就意味着基本上肯定能挖出矿来。 “莫非你真会点石成金?”章先生顺势就八卦了一下。 叶慈连连摇头,“义父莫要开玩笑,我真要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何需殚精竭虑天天琢磨着怎么赚钱。我现在想招个商行大掌柜都招不到合适的,都快愁死了。” “大掌柜还不简单,你要什么样的,老夫替你介绍。” “义父还懂生意,还认识生意场上的人?” 章先生捋着胡须,故作高深,“老夫虽是读书人,却不介意和其他行当的人接触。老夫写几封信,必有合适的大掌柜介绍给你。” “就怕人家看不上我这一亩三分地。” “无妨,你多开点银钱,总有人愿意过来。” “若真能寻到合适的大掌柜,我亲自下厨给义父做一桌全鱼宴。” “这可是你说的。” 定王刘珩得知叶慈要招大掌柜,主动帮忙,“王府属官,不少人都懂经营之道。要不,本王借两个人给你。” 叶慈敬谢不敏。 “王府属官多半都沾染了官场习气,作风都是官场那一套,油滑得很。生意就是生意,岂可牵涉官场习气。我要的是正经大掌柜,可不是官老爷。” 定王刘珩捏捏鼻子,主动献殷勤,竟然还被嫌弃,他找谁说理去。 …… 卢长远是个经年老掌柜,家里三代人都干这一行,可谓是家学渊源。 老东家意外过世,少东家继承家业,攀上了新的靠山,生意着实红火了几年。 然而,好景不长,靠山倒台,少东家被牵连其中,散尽家财才得以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卢长远和儿子,领了一笔可怜的遣散费,父子双双失业。 倒是想过更换门庭,去别家应征,却被嫌弃晦气,不旺东家而不得。 也想过拿出多年积攒的银钱,自个做生意,却遭到行业排挤。 真是一事不顺,事事不顺。 无意间得到消息,听闻武清县农闲山庄的东家,那位天下皆知的‘点石成金’叶慈姑娘,正在招收大掌柜,待遇从优,卢长远就动了心思。 他将此事一提,不料,却遭到家人反对。 “武清县天高地远,离家几百里。若是应征顺利倒也罢了,若是没被选上,岂不是白跑一趟。耽误时间不说,还浪费钱财。以老爷的本事,怎么着都能找到一份活计,何必舍近求远千里迢迢跑到武清县。那地方是定王的地盘,万一出了意外,连告官都不知去哪里告。” 妻子不同意,儿子倒是跃跃欲试,主要是想出门长长见识,尤其是见识一番‘点石成金’的真面目。 卢长远自有打算,他一番分说,“话不可这么说,叶东家的生意正在草创阶段,正是我等投靠的好时机。而且,叶东家背靠定王殿下,又有‘点石成金’之能,她的生意肯定小不了。 说是替叶东家做生意,以我看来,怕是替王爷掌控生意来往。咱们家靠上了王府,孩子们将来也能有一二出路。就算孩子们靠不上王府,孙子总能沾点光。” “原来你打的是走王府门路的打算。那么大个王府,能看上你一个小小的掌柜?莫要做白日梦,还是脚踏实地才好。我拖我大哥,替你找一门活计,待遇虽说比不上过去,但……“ “大舅哥的人情就算了吧。反正现在无事可做,坐船前往武清县也花不了多少钱,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你是非得走这一趟?” “总得搏一搏。咱们卢家做了几代掌柜,一直不得上进。如今有个机会,总得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万一没成呢?” “没成业不损失什么,就当出门长个见识。大不了我顺路贩点货物去武清县……” “不许!你要去自去,家里的钱不许动。” 卢娘子态度坚定,家里攒了好多年才攒了点钱,万万动不得。至于前往武清县应征一事,倒是松了口。 过得两日,卢长远带上儿子,坐上客船,逆流前往武清县。 数日之后,父子二人在双河镇码头下船,时间刚过午时。 “本以为是个小镇子,不料如此热闹。” 码头上人来人往,力夫扛着货物上上下下,商人船夫沿街叫卖的小贩,拉客的牙行,溜街的青皮打手,维持秩序的税兵,抽税钞关小吏…… 偌大码头被来往行人充斥,热闹得不像个小镇子,好似那闻名天下的商业大埠。 远处,码头正在扩建,听人说要新修十座栈桥。 待到新码头建好,此处不知会热闹成何等模样。 “爹,这里真的是个镇?”卢安生像个刚进城的乡巴佬,抬头四处打望。 卢长远也没想到,以为是个小镇子,没想到竟然这般繁华。 这下子,他应征的信心就被打了折扣。 如此繁华的商业镇子,想来那位叶东家的生意肯定小不了。大生意大老板,能看上他这个小掌柜吗?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关心,元宝出院了! 第152章 铁公鸡(二更) 卢长远没急着去应征,而是先找了个客栈安顿下来,花了两日时间四处闲逛了解情况。 之后,他才独自前往南北货栈应征。 有人来应征大掌柜,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吴庄头。 人员不够用,最愁的人不是叶慈,而是吴庄头。 他一个人,既要打理田庄,又要管着南北货栈,还要经营农闲商行。最近又忙着和西北商人贺定远地合作。 一个人干着三个人的活,却拿着一份工钱,累死他算了。 他期待着有人能接替自己,他就可以回田庄继续做他的庄头。 干来干去,还是庄头这份活计更适合他。 最近一段时间,面试了不少应征者,要么经验不足,不足以担起大掌柜的重任。要么来路不正,不知道是哪家派来的探子…… 一直招不到合适的人,吴庄头愁得白头发都冒出了好几根。 当卢长远一踏进签押房,吴庄头定睛一看,长得就像是个掌柜。 他心头一喜,却并不表露出来,先让手底下的人登记资料,然后他亲自出面面试。 哎呀,还是个真掌柜。 就是运势差了些,克东家。老东家意外过世,少东家靠山倒掉……这运气也没谁了。 “运势差一些没关系,我们东家运势好。就算是个走大霉运的人,跟着我们东家做事,运势也能好起来。定王知道吧,定王就是我们东家救活的。这运势没得说。” “贵东家点石成金,我在江州府也是听说过的。” “点石成金那都是以讹传讹,我们东家最大的本事就是克邪祟。” “竟然是克邪祟?” “那是当然!野道士批命听说过吧,都是反话正说。” “这野道士实在可恶,岂能反话正说,差点耽误了贵东家的前程。” “哈哈哈……那野道士现在恐怕肠子都悔青了。你先回去等消息,不出意外的话后日我们东家会亲自面试你。只要你能让我们东家满意,大掌柜非你莫属。” 这么顺利? 卢长远有点惊喜,还有点诧异。 吴庄头嘿嘿一笑,他总不能告诉对方,别看自家东家名气大,招人却一直都不顺利。 好多人都有偏见,嫌弃东家是个女子,不愿意在女子名下做事。 更多地则是居心不良,要么冲着王府而来,要么就是冲着东家‘点石成金’的名声而来。 这段时间,光他一个人,就面试了十几个京城口音的人,一概不要。 鬼才知道这些从京城跑来应征的人,究竟是谁家派来的探子。宁杀错,不放过。 过得两日,吴庄头亲自领着卢长远来到位于北街叶府面试,这也是最后一轮面试。 吴庄头问丫鬟娟儿,“东家现在可有空?我把人领了过来,等着东家过目。” “东家这会正在和四通钱庄的大掌柜说事,你们稍等一会。” “钱庄的人怎么又来了?” “还能为啥,自然是为了催账。他们不敢问王爷要账,只敢跑到东家跟前诉苦。哼,一群无胆鼠辈。” 吴庄头惊讶了一声,“王爷又欠债了?” 娟儿嘿嘿一笑,“王爷什么时候不欠债?要是哪天王爷不欠债,那才稀奇。” …… 书房内,四通钱庄大掌柜徐大刚正在叶慈跟前诉苦,诉苦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要账。 “王爷已经欠了两个月的利息,按照规矩在上个月就该封账。这个月如果不清账,这笔利息就会成为烂账,届时小的没法和诸位股东们交代。” 他苦啊! 他是徐久治的出五服的宗亲,世代经商。 当初四通钱庄创办,徐久治为了增加自己在王府的砝码,好说歹说将他哄骗了过来。 他以为这是一门好差事,替王爷管着钱庄,这年头还能比这个更好的差事?怎么着也比自己做买卖强多了。 哪里晓得,这竟然是个坑,还是个深坑。 为此,他都记恨上徐久治,不干人事啊。自个掉坑里就算了,还拉上他一起,连带着他们一家子都绑在了定王这艘破船上。 更要命的是,欠钱不还最大一只老赖。就是定王本人。 瞧瞧,这是人干事? 经营钱庄,岂能任由客户欠钱不还。秉着在商言商的精神,徐大刚跑到叶慈跟前要债。 在他看来,叶慈具有契约精神,是真正懂商业的人。 至于定王……那就是个王爷,除此之外啥都不是。连最起码的契约精神都没有,鄙视之! 当然,他只敢在心里头悄悄的鄙视一番,万万不敢诉之于口。 叶慈同样鄙视他,“你不敢问王爷要钱,就敢问本姑娘要钱?你咋这么鸡贼呢?” 徐大刚脸皮厚实,不怕被鄙视。 “只要能收回钱款,鸡贼也无妨。” “定王不给利息,你不会直接派人去矿场封了他的矿?” “小人不敢!”徐大刚直言道,“小人还没活够。矿场少府占大头,若是疯了矿,小人怕是活不过当晚。” “那就派人封了工地,阻止王府继续修建。” “这,这合适吗?”徐大刚扭扭捏捏。 叶慈继续给他出主意,“要是你嫌封工地不起作用,那就带人封了码头钞关。钞关收的钱,全都作为利息,直到账目结清为止。” 封锁钞关? 徐大刚很心动啊! 就是怕这么做封死了自己的退路,被定王记恨。 “东家何不同王爷商量一番,请王爷及时结清利息。” 叶慈再次鄙视他,“给你出了这么多个主意,一个顶用都没有。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遇上定王,你就怂了?那以后钱庄业务扩大,放账给京城的权贵,甚至是各地藩王,钱收不回来你怎么办?难不成次次都要我出面。” “东家误会了。若是放账给京城权贵,甚至是各地藩王,小的倒是有胆子登门要债。只是,定王毕竟是钱庄大股东,是大老板……” 问大老板要债,他有心理压力啊! 万一得罪了人,被穿小鞋如何是好。 瞧他那怂样,叶慈也懒得逼迫他。 “这一次,我帮你要债。但是下一次,必须你自己想办法要债。你是钱庄大掌柜,钱庄账目不清,那就是你的责任。你的收入,和钱庄的收入直接挂钩,你可明白?” “小的明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打发了徐大刚,叶慈接着面试卢长远,当场拍板录用对方。 懂商业,识字,会计算,经验老道,正经的老掌柜,这是个人才啊! 既然是人才,必须留下。 卢长远很是惊喜,没想到这一趟如此顺利。 叶慈要求他尽快上班,最好是当天就开始接手吴庄头手里的差事。 卢长远也珍惜机会,“承蒙东家看得起,小的先回去安顿好犬子,让他回家报个信,明日准时报到。” “那就明日开始上工。住处吴庄头会给你安排,你家孩子只要有你两成本事,尽管介绍过来。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用生不如用熟。若是可能,将你家里人都接过来,将来大家一起富贵。” 卢长远难掩激动。 没想到未来的定王妃一点架子都没有,他自然是连连表忠心。 余下的事情自有吴庄头处理。 叶慈得去找定王刘珩要账。 欠债不还,还真是皇室成员作风。 “还债?本王欠的债多了去的,凭本事借的钱凭什么还。” “利息,利息,懂不懂什么叫做利息?你还想不想继续借钱?你想不想钱庄继续开下去?你身为钱庄的大股东,带头欠债不还,像话吗?先将两个月的利息还了,否则我亲自带人封锁钞关,直到结清利息为止。” 叶慈下了最后通牒,欠债不还的人统统打倒。 定王刘珩一脸笑呵呵,脸皮早就修炼出来,“你也说了我是钱庄大股东,我欠点钱晚点还利息又怎么了?我又没说不还钱。等我手头宽裕后……” “做你春秋大梦。”叶慈直接打断他的话,“今儿你要是不将利息结清,从今以后你休想踏进这大门一步。” “至于吗?”刘珩还委屈上了。 不就是区区一万多两利息,至于翻脸吗? “要不你借点钱给本王,本王有钱了立马还你。” 叶慈:“……” 呵呵! 打白条上瘾了是吧。 就不惯着他的臭毛病。 “在商言商,亲兄弟明算账。我和你,就算真做了夫妻,也得将账目算得清清楚楚,更何况现在只是未婚夫妻。今儿,你要是不给钱,明儿我就封钞关,后日我就上奏陛下悔婚。” “不能悔婚啊,千万不能悔婚。” “一个没有契约精神的王爷,欠债不还,本姑娘看不上眼,不嫁!” “嫁!一定得嫁!本王现在就还债,这总行了吧!” 叶慈:呵呵! “这么说来,你是有钱不还?你可真是……” 当老赖当上瘾了吧! “没钱!本王现在就是个穷光蛋。就剩下一点点棺材本,全都给你。” 刘珩拍着桌子义正辞严,特别正经。 章先生乐呵呵看笑话,能从铁公鸡定王手里掏出钱来,小叶子的本事果然非同一般。 只是…… 这人变化太快了吧! 去年的时候,定王刘珩还是个大方人,今年就变成了铁公鸡,还学会了赖账。 正应了那句话:学好要三年,学坏只需要三天。 第153章 患难两兄弟 付了利息,定王刘珩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穷光蛋,口袋空空,囊中羞涩。 他找张五郎拆借,打算化个缘,借个几千一万两。 张五郎一听借钱,一蹦三丈远,恨不得从不认识这位穷光蛋表弟。 堂堂藩王,找他借钱开什么玩笑。 他都指望着家里支援,才能勉强过上吃喝自由的生活。 而且,钱借出去容易,收回来千难万难。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没钱!你把我卖了也没钱。全身上下就剩下三两银子。和兄弟们约好了晚上喝酒,到时候全指望这三两银子。” 他义正辞严,将自己打造成一个过了今日,明日就喝西北风的日光族。 月光族他都没资格当,只配做日光族。 定王刘珩嘴角抽抽,他也是不要脸,直接伸手,“三两银子给本王,改明儿本王还你。” 张五郎大惊失色,“殿下?殿下你怎么了?三两银子你都不放过,从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子。莫非你被人换了芯子?老实交代,哪里来的妖孽附身殿下,本公子今儿就要充当一回收妖道士。” “放你的狗屁!本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始终如一。张五郎,三两银子赶紧拿出来。”刘珩眼一瞪,眼看就要发作。 张五郎讪讪然,“真没还芯子?” 刘珩直接翻了个白眼。 张五郎舍不得三两银子,“殿下怎么越混越惨,三两银子都看得上,传出去脸面还要不要?” “比起银钱,脸面又算得了什么。”刘珩倒是想得开,但他始终还是要脸,警告道:“此事不准往外说,否则本王饶不了你。” 张五郎:呵呵! “你也就知道欺负我,你敢不敢问叶姑娘要钱?料你也不敢。” “废话忒多。”刘珩直接动手,强行拿走三两银子。 张五郎如丧考妣,“这是我最后的一点钱,你都拿走了,我吃什么?” “每日回来蹭吃蹭喝。小叶子这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吃喝。” “叶姑娘该嫌弃我,顺便问我要生活费。” “本王替你挡着,她不敢问你要生活费。” “王爷重振夫纲,可喜可贺。”张五郎调侃道。 刘珩哼了一声,“叶慈特心狠,一口气拿走本王所有现银。” 张五郎眼珠子一转,“听闻钞关税吏最近收钱不顺,明儿我就带人前往钞关坐镇。倒是要看看谁敢逃税漏税。” “码头钞关的钱,一文你都别想动。”刘珩哪里不知道他的打算。 张五郎要哭死,“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走出去如何见人。我一个人丢脸不要紧,就怕张家和殿下跟着一起丢脸。传到京城,我家老头子非打死我不可。” “舅舅打你一顿,就能换来上千两银子,这笔买卖本王认为极为划算。不如,你现在就给舅舅写信要钱,就说你没钱吃饭,丢尽了本王的脸面。舅舅一生气,说不定给的银子更多。” 张五郎震惊三连,为了钱亲爱的表弟连皇室体面都不要了。 “你不会是被叶慈附身了吧?殿下啊,你怎能堕落如斯?为了钱竟然毫无下限。” 刘珩哈哈一笑,“本王想明白了,拿到手里的钱才是实在的,其他都是虚的。有了钱粮,人马会有人才也会有,就连父皇也会另眼相看。若是没钱,空有一个藩王名头,别说父皇嫌弃,就连那不入流的小吏都敢嫌弃。” “那也不能如此堕落。” “你错了,这不叫堕落,这叫因势利导,叫随机应变。” 真是冠冕堂皇啊! 明明就是个没钱的穷鬼,还将自己包装得高大上,却连三两银子都不放过。 哼哼! 张五郎鄙视之。 刘珩决定趁热打铁,逼着张五郎给张家大老爷写信。 “写得惨一点,越惨越好。顺便将本王的凄惨处境描绘几句。等这封信送到京城,不出意外本王的惨样会落入母后的耳中。母后最心疼本王,届时定会派人给本王送来银子,以解燃眉之急。”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啃老,分明就是坑蒙拐骗。 张五郎不忍直视,太不要脸了,“王爷再穷,也没穷到吃不起饭的地步,无论如何叶姑娘肯定管饭。如此这般欺瞒皇后娘娘,万一被皇后娘娘得知真相,如何是好?” 刘珩眼一瞪,特嫌弃,“本王都不怕,你怕什么。” 你当然不怕,你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儿子。张五郎在内心默默吐槽,若是事发,第一个倒霉的人肯定是他。 好惨一男的。 想哭! 这是家门不幸啊! 身为表哥,他想甩掉臭不要脸的定王殿下都没资格。 最终,他还是被逼着写了一封表面是诉苦,实则是要钱的信件。眼睁睁看着信件被送走,连个后悔的余地都不留给他。 真是……今天他要大吃特吃,要吃到叶慈心疼为止。 反正叶慈和定王注定是两口子,吃谁不是吃,能出气就行了。 他找到蒋胖子点菜,半点不客气,鸡鸭鱼肉一样都没落下,就差来个蒸熊掌。 “熊掌没有,铁锅炖大鹅倒是有。” 张五郎一脸惊喜,“叶慈终于舍得吃二花了吗?” “怎么可能。二花是看家大鹅,万万不能吃。今儿吃的是二花的子子孙孙,也不知是哪一代。” “大鹅好啊,大鹅好吃。叶姑娘在吃食上面一向大方,如果在别的方面也能大方少许就好了。” 张五郎感慨起来,叶慈但凡大方一点点,也不会忍心将定王的口袋掏空。如此,他的三两银子也能保住。 真是……殃及池鱼! 典型的殃及池鱼! 定王欠债,同他有什么关系,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结果却连累他,也跟着成了个日光族,穷光蛋。 苦矣! 蒋胖子可不赞同,“这么大一份家业,全靠东家精打细算。但凡东家一双手稍微松一松,可养不起这么多人。如今,十里八乡的人都指望着东家吃饭,张公子怎能抱怨。” “本公子并非抱怨,本公子是希望叶姑娘在对待王爷的时候,可以稍微大方一点点。就比如那利息,叶姑娘就可以主动替王爷付账嘛。” “东家还没嫁给王爷,凭什么主动付账。万一最后婚事不成,这账还要得回来吗。” “御赐的婚事哪能反悔。蒋胖子,你可不要胡说。” “我这可不是胡说。眼看着我们东家的名声越来越大,说不定什么时候陛下想不明白,废掉这门婚事……” “喂喂喂,这事你听说谁的?谁又在胡说八道?” 张五郎急了。 婚姻大事,而且还是御赐,岂能说毁就毁。 关键是蒋胖子一厨子,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必定是有人在他耳边胡说八道被听了去。 蒋胖子嘿嘿一笑,“我就是顺耳听他们胡扯了几句,琢磨一番,貌似有点道理。” “你听谁胡扯?” “还能是谁,不就是章先生和王爷。” “王爷?”张五郎吃了一惊。 “正是王爷!他自个说的,我们东家名声越来越大,就怕宫里有什么想法。这事必须以防万一。” 张五郎啧啧两声,竟然是定王主动提起此事,莫非宫里已经有了动静? 宫里暂时没动静,不过,章先生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元康帝。 叶慈背负财神爷亲闺女的名声,以元康帝贪财的本性,必然要将人拿捏在手里才放心。故而才有这番担忧。 他一担忧不要紧,刘珩也跟着紧张起来。 到手的媳妇被人抢走,这事谁受得了,必须得早做打算。 蒋胖子没想那么多,他就是觉着定王远看着挺高贵还特别体面,近看也就那么回事。逐渐的,心里头就有种想法,东家嫁给定王貌似有点吃亏。 定王负债累累,东家嫁过去,岂不是要替定王还债? 这婚事也太亏了吧! 当然,这点想法他只藏在心里,谁都没说。 张五郎一下子没了食欲,连铁锅炖大鹅都无法让他激动。 他想得很现实,如果婚事黄了,他以后还能免费蹭吃蹭喝?怕是不能吧! 这就等于少了个食堂,少了个客栈,少了个酒楼……那一个月的开销就大了去。以定王如今吝啬的脾性,他岂不是要过上吃糠咽菜的日子。 这么一想,心情顿时就变得凄凉无比。 可怜的他,放弃了京城的花花世界,跑到这山沟沟吃苦,钱没挣到,官职没升上去,却率先过上了吃糠咽菜的日子。 好苦! 嗯,今儿他要多吃两碗饭。万一将来吃不到蒋胖子的厨艺,今儿这顿就当做补偿。 瞧他这小机灵,这小脑瓜子多会算计。 光这还不够,以后他要给家里多多写信,尤其是给老母亲写信诉苦。 母亲最疼他,谁让他还没成亲。得知他在穷山沟吃苦受罪,一定会心疼,一心疼就会给他银子。虽然母亲手笔不够大,一次就给个几百两,可是架不住次数多啊。每月都给,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菲的财产。 想到这里,一瞬间,他的心情又变得爽歪歪。 真是太聪明了,一次能拿到两笔银子。 不像定王,只能指望皇后娘娘,陛下哪里是永远都指望不上。 第154章 互坑(二更) 第一次收到宝贝儿子定王刘珩求助诉苦实则要钱的信件时,张皇后一颗心啊,心疼得无以复加。 给! 再多的钱都给。 金山银山都给!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给儿子花用才是正途。 只是…… 随着时间推移,要钱的次数多了起来,一次接着一次,张皇后的一颗心不免越发硬实。 这一回,刘珩都不直接写信要钱,竟然拐着弯让张五郎写信诉苦要钱。 消息传到她耳中,她冷冷一笑,早就看透了一切。 “老三也学会了和本宫耍心眼。他没钱了,不直接问本宫要,而是让张五郎写信回家诉苦。堂堂藩王,穷得连饭都吃不起,简直荒唐。他当本宫是傻子吗?封地再穷,也不能少了他一口吃的。” “娘娘息怒。两县封地正值百废待兴的时候,处处都需要花钱,王爷手头略紧张也是可能的。” “但也不至于穷到没饭吃,三两银子他也好意思问张五郎要。丢人!” 张皇后格外嫌弃。 宝贝儿子的行事作风越发让他看不懂。 堂堂藩王,坐拥两县地盘,何至于连三两银子都不放过。这说出去,谁能信?十个人十个都怀疑他胡说八道,捏造谣言。 张皇后揉揉眉心,“好的不学,尽学些歪门邪道。叶慈你是亲眼见过的,莫非是个妖女,教坏了我儿?” 李少监愣了片刻,“娘娘误会了,叶姑娘并非妖女。另有一句话,老奴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无论说什么本宫都不怪你。” 李少监微微躬身,“谢娘娘恩典。老奴浅见,王爷种种举措,分明是长进了,长大了。说句直白的话,王爷学会了坑蒙拐骗,能从娘娘手中偏到钱财,他日未尝不能从陛下那里骗取信任。 过去王爷在宫中,可没有这般本事,一切循规蹈矩,却不得陛下欢心。如今换个活法,说不定会有奇效,拨开乌云见明月。” 张皇后却没这么乐观,“哼!你未免将陛下想得太简单。他可是铁石心肠,哪有那么好哄骗。一座铜矿外加一座铁矿都没能让他降下丰厚赏赐,可想而知他有多吝啬。 吝啬恩赏,却乐于惩戒,一旦犯错就是雷霆震怒。难怪动辄就下诏狱。这样的陛下,多难伺候啊! 我儿妄想骗取陛下的信任,更是千难万难。本宫活着一日,此事就是奢望。” “娘娘不必如此悲观,陛下一日日老去,前面还有吴王殿下顶着。定王殿下山高水远,正所谓远香近臭……” “本宫知道你的意思。本宫也希望我儿将封地经营得富贵满堂,却又不希望经营得太好。太好终于招惹是非,引起宫中注意。时不时叫个穷也是一种策略。看来,本宫得替我儿宣传一波,让世人都知道他的穷困潦倒。” “娘娘确定要这么做?” “那是当然!这般好的机会不利用,岂非浪费。” …… 皇后一出手,动静要有多大就有多大。 一夜间,全京城都在议论定王的穷困潦倒,全都当成了笑话。 “堂堂定王殿下,连三两银子都要借,一定是谣言,肯定是谣言。” “究竟谁在造谣中伤定王殿下,其心可诛。” “那可是藩王,坐拥两县封地。区区三两银子都需要找人借,岂不是连我等市井小民都不如。” “究竟是谁和定王有着深仇大恨,竟然编造出如此谣言污蔑人,此事必须严查。” “编谣言都不会编,区区三两哪里能取信人。要编也要编个三百两三千两甚至是三万两,才能取信人嘛。” “堂堂藩王缺钱是有可能的,但区区三两,必定是造谣中伤。其心可诛。” “这么大的事情,陛下也不管管。” “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陛下管不管,都有可能。” “儿孙自有儿孙福,区区三两银子总不能让陛下掏钱帮忙还债吧?那就真成了笑话。” 世人议论纷纷,宫里也不能免俗。 薛贵妃当然不相信三两银子的欠债,“分明就是个笑话,竟然传得人尽皆知。莫非张皇后想以此博取同情?区区三两何来同情,唯有笑话。这一回,张皇后她失算了。” 许贵妃没别的想法,她只想看定王刘珩倒霉。 许家叔侄的死,她可是一直记在心里头,寻机报复。 待见到元康帝,她将三两银子当成笑话来说,却不料元康帝却木着一张脸,显得很不高兴。 “难不成陛下当真了?此事必定是谣传,也不知传出这件事的人有何用心。臣妾想着,可不能让谣言继续发酵,皇室的面子都给丢尽了。” “你认为丢人?” “被传成了笑话,自然丢人。”许贵妃轻声说道。 元康帝冷哼一声,突然没有了留宿后宫的兴趣,拂袖离去。 许贵妃一脸懵逼。 这是怎么了?陛下怎么就走了? 她说错了什么话吗? 元康帝出了后宫,回到建章宫,心情依旧不见好转。 他一脸气呼呼,在大殿内走来走去。 今日是王少监当值,有心劝解又怕说错话,于是一直沉默不语。 “荒唐!欺人太甚!”元康帝怒斥一声,大殿内人人噤若寒蝉。 “陛下息怒!”王少监还是出了声。 “朕如何息怒!三两银子闹出的笑话,到底是在笑话定王,还是在笑话朕?依着朕看,分明就是某人在给朕下眼药,指责朕吝啬。” 显然元康帝喜欢多思多想,一点小事也要往深处想,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借三两银子,在世人眼里是一出谣言,一则笑话。但是在元康帝眼里,则是对他的控诉,是指责,也是示威。 瞧瞧你这个当皇帝的,亲儿子连三两银子都要找人借,好意思吗? 身为陛下富有四海,却解决不了儿子三两银子的用度,这是耻辱,不仅定王丢人,皇室更加丢人。 而且,还是在得了好处的前提下,坐视亲儿子没钱花,过分啊! 元康帝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这出谣言一定是张皇后炮制出来的。 三两银子是不是真,不重要。重要的是,张皇后禁足未央宫也不消停,还要搅风搅雨,搅动朝堂风云,人人都在议论此事。 此等魄力和行动力,令元康帝警惕,且心惊。 “传朕旨意,赏定王银千两,金百两,布帛百匹,另赐美人若干。” 顿了顿,他又说道:“朕对待子女,一向关爱有加。得知定王生活困难,岂能坐视不理。不过,定王坐拥两县地盘,若是连生活都成问题,必然是因为手中缺乏善于经营之道的人才。朕从不吝啬人才,从少府挑选一二擅长经营之道的人,给定王送去。定王搞不定封地的事务,朕替他解决。” 王少监应诺,一一记下,顺便给张皇后下了个眼药,“安排前往定王封地的人才,此事是否要通知皇后娘娘。若是皇后娘娘不同意……” “她敢不同意。她炮制事端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她做初一,朕做十五,她不同意也得给朕忍着。” “诺!” 王少监办事迅速,第二天就准备好了金银,圈定了人选,随时可以送给定王。 张皇后得知此事,连连冷笑。 忍不住骂元康帝,“身为天子,做事这般小气吝啬,又如此睚眦必报,毫无人君的宽容大度,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告诉张家,之前的计划可以提前执行,绝不能让他好过。” 李少监领命,悄无声息将张皇后的意志传到张家大老爷手中。 张家大老爷张培申琢磨了一番,“是时候动起来了。” 在宫内太监前往定王封地的这一日,朝堂发动了新一轮的请立储君的风浪。 是的,就是请立储君。 张家背后发动,请立储君的人选却是皇长子刘璞,也就是吴王殿下。 吴王站在朝堂上,都快乐疯了。 这么大一件事,母妃竟然没有提前告诉他,莫非是要给他一个惊喜。 薛贵妃:“……” 她没有! 不是她! 这事和她无关。 薛家也表示很无辜,他们的确筹谋着寻找时机请立储君,只是还没开始行动,朝中怎么就钻出这么多人上本请立储君? 是谁干的? 是谁在陷害薛家,陷害薛贵妃? 元康帝这会忙着整军备战,这个时候真不是请立储君的好时候啊! 而且,薛家还计划这一次出兵,让吴王殿下领兵,捞个军功。之后,再次请立储君,便是水到渠成。 而今,请立储君一事被人提前发动,薛家的计划完全被打乱。 薛家想要否认这事不是他们干的,满朝堂都没人相信。 就连元康帝看着薛家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怨毒和愤怒。 这一招着实恶毒。 也就是吴王还没意识到此事风险,正在傻乎乎开心。 所有上本请立储君的奏本,元康帝一律留中不发,不表态就是态度。 朝臣们忍不住,在早朝的时候,公然出列请元康帝定下储君,还说吴王德才兼备又是皇长子,储君非他莫属。 元康帝阴沉着一张脸,怎么着,这是要逼宫吗? “朕春秋鼎盛,立储君一事不急。若是没别的事情,退朝!” 元康帝出离愤怒,拂袖离去。连最基本的体面都不要了。 第155章 清醒点 吴王刘璞张大了嘴巴,一脸得不敢置信。 “请立储君一事,当真不是母妃安排的?” 他都懵逼了。 母妃告诉他,这事不是薛家做的,怎么可能。那么多人一起上本请立储君,而且点了他的名字,不是薛家又是谁?谁在背后默默帮他,做了好事还不留名,天下间有这般舍己为人的人吗? “此事当然不是本宫安排。此时安排请立储君,你以为是好事吗?” “难道不是好事。” “动动你的脑子,大军即将出征,这个时候当然是想办法进入讨伐戎狄大军挣一份军功。等到军功到手,朝堂内外都夸你的时候,再请立储君也不迟。本宫同你舅舅都商量好了,谁想到突然冒出一群人请立储君,将之前的计划全都打乱了。气煞本宫。” 薛贵妃一脸气呼呼,很是不忿。 谁这么害她,不是张皇后就是许贵妃。 许贵妃脑子没这么好使,许家也没这么大的能量,那么必定是张皇后和张家一手操作了此事。 “那……那些人请立储君,就是为了破坏母妃的计划,真的不是为了我?” “你傻了吗?你父皇的态度你没看见吗?你父皇自个都说春秋鼎盛,这个时候立下储君,等于是在抢班夺权。你父皇那么在意手中权势的人,他怎么甘心立个太子在跟前碍眼。” “母妃的意思是,父皇不打算立太子?”吴王刘璞脸色煞白,这和他想象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父皇那么宠爱我,怎么会不愿意立太子?” 他想不明白。 他既然是最受宠的儿子,父皇理应将最好的东西给他。还有什么比得过太子,太子之位才是最好,没有之一。 薛贵妃叹了一口气,“你清醒点,换做是你,你会在这个年纪将手中大权交给儿子吗?不到死那一刻,谁又甘心。” “这么说来,太子一事岂不是白费功夫,反正父皇也没打算立太子。” 吴王刘璞一脸沮丧,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下子失去了奋斗的目标。 曾经笃定的事情,全都成了泡影。 “你父皇没打算立太子,可是形势比人强。本朝规矩,立太子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得逼,逼着你父皇立下太子。” “如何逼?” “第一步就是军功。” “那之后呢?被人逼迫,父皇一定不高兴。父皇不高兴,我的太子之位还有指望吗?” 薛贵妃特嫌弃地看了眼亲儿子,“和你说了多少回,不要总是盯着你父皇,你得放眼朝堂,放眼天下。立太子是家事吗?那是国本,是事关国家兴衰的大事,岂能容你父皇一人乾纲独断。 你将满朝堂文武官员都当成了白痴了吗?就算你不争那个位置,朝堂官员也会帮你争夺,这是国本,是国家大事,容不得陛下的私心。” “文武百官真的会替我争?”吴王刘璞这会有点不自信,不像平日里的他趾高气扬,舍我其谁。 薛贵妃给他打了一剂信心,“你是长子,不立你为储君还能是谁?刘珩那个病秧子远在封地,按照本朝的规矩,就藩就等于是放弃了储君之位。” “可是老二也被封了王,也没就藩。” “刘玉算个屁,杨贤妃算个屁。他们母子没本事同咱们争。” “许贵妃呢?” “哼!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能不能活着长大还在两可之间,争夺储君之位他就没资格,朝廷百官也不同意一个婴儿被立为储君。” 吴王刘璞一瞬间又恢复了信心,“这么说,那个位置一定是我的?” “别高兴太早。你父皇心意难测,今儿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心中定然对你不满。一会你去请罪,设法让你父皇消气。你只需咬定一件事,今日朝堂上请立储君一事同你没半点关系,你事先完全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吴王刘璞重重点头。 接着,他心头一慌乱,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 “坏了!我笑了!” “什么?”薛贵妃有点懵逼。 吴王刘璞急忙说道:“我在朝堂上的时候笑了,就是请立储君那会。” “你个混账东西。”薛贵妃气得拿起鸡毛掸子打人。 吴王刘璞赶紧躲开,“母妃息怒,当心,万一打坏了母妃的身子如何是好。” “你还知道关心本宫,你个不孝子。什么时候不笑,偏偏在那个时候笑。你该哭,这点道理都不懂,你个蠢货。” 薛贵妃气得心口疼。 想她屹立后宫十几年不倒,何等的聪明机智,为何生个儿子却没遗传她半分聪明,倒是将刘氏家族的傻子气继承了十足十。 在薛贵妃眼里,刘氏家族,上至皇帝下至破落户宗亲,都透着一股傻气。 就比如张皇后,有钱,长得又美,家世又好。拉拢了张家就等于是拉拢了勋贵集团,这等上好买卖元康帝却不屑一顾,非要踩着众兄弟的尸体上位,落下一个残暴不仁的名声。 这不是傻又是什么。 当然,如果元康帝不傻,就没她薛贵妃什么事。 从她的立场来说,元康帝越傻越好。不傻,她的儿子怎么能成为长子,怎么能染指储君之位。 片刻后,她缓缓消了气,指着吴王刘璞质问道:“你身边那么多谋士清客,就没有一个给你讲一讲真正的道理?莫非全都是骗吃骗喝的半桶水。既然如此,将你身边的谋士清客全都赶出去,本宫给你安排一个真正的谋士。” “啊?” 吴王刘璞有点不愿意。 府中的谋士清客,在他看来挺好的,一个个说话又好听,又会制造乐趣。他就喜欢谋士清客们在耳边说话,顺耳! 全都赶走了,等于少了一半快乐。 “母妃,儿子身边的谋士也有几个得用的,好歹留几个。” “最多留下三个。真不知你都招揽些什么牛鬼蛇神。本宫提醒你,不要闹得太过分,穿到你父皇耳中,当心里父皇对你生出不满。” “父皇每日日理万机,哪里有空关注儿子府中的小事。” “你父皇的确没空关注你的小事,但是,只要你的小事传到你父皇耳中,必定会引起你父皇的不满。以后,你给我警醒些,还没被立为储君就如此荒唐,文武百官会怎么想?你父皇会怎么想?” 吴王刘璞嘴上答应着,心里头却不以为意。 此刻的他,又恢复了舍我其谁的信心。 他是皇长子独得宠爱,唯一有资格和他竞争的刘珩已经滚去了封地。所有兄弟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至于许贵妃的儿子都还没序齿,更没资格和他竞争。 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偶尔荒唐一下又能如何。无非就是挨一顿批评,对他的实际利益不损分毫。 他坚信,父皇最宠爱的人是他。 带着这份信心,他奉命来到建章宫请罪。 却没想到…… “滚!叫他有多远滚多远,朕不想看见他。” 大殿内传来咆哮声,那是熟悉的声音。过去,这道声音是温柔是慈爱,而今为何变成了咆哮?还让他滚。 他恐惧,惊慌,紧张直接跪在大殿门外请罪,一脸惶惶然不可终日。 “王公公,你务必帮帮本王。本王要面见父皇,要当面给父皇请罪。” “王爷走吧!陛下这会正在气头上,谁来都不好使。过两天,等陛下气消了,王爷再过来请安也不迟。” “王淳厚,你在干什么,滚进来。谁让你和他啰嗦的?” 大殿内再次传来元康帝的咆哮声。 王少监浑身一哆嗦,“王爷,快回吧,陛下发怒了。” 说完,他急急忙忙离去,回到元康帝身边伺候。 吴王刘璞茫然地跪在大殿门外,不知是该听话离去,还是继续跪着。 他听着大殿内动静,太远了又隔着一道门,什么都听不见。 怎么办? 京城近来的天气很不好,刮风,冷飕飕的。 他就这么跪了一会,已经开始哆嗦。继续跪下去,非得生病不可。 要不就离开吧!听王少监的话,过两天再来请罪。 于是乎…… 不曾正经吃过苦,过去也不曾被元康帝苛待过的吴王刘璞,捶着膝盖缓缓起身,离去。 大殿内…… 王少监轻声说道:“启禀陛下,吴王已经退下。” 元康帝听闻后不见喜悦,唯有一声冷哼,“他倒是会投机取巧。平日里朕再三叮嘱他好生用功学习,他是左耳进右耳出。你让他赶紧离去,他还就真听了。” 王少监噗通,跪了,“老奴有罪,老奴有罪!” “你没罪,你有什么罪。你让他离开,是对的。但是,这小子,呵呵……” 元康帝那一声呵呵吗,落在王少监耳中,仿佛催命符,又像是地狱来客,来自地狱十八层的声音。他浑身一哆嗦,心情越发忐忑。 他亲近薛贵妃,偶尔给薛贵妃送送消息,这事瞒不住人。 他以为陛下不在意,却没想到,只要做过迟早有秋后算账的一天。 “派人将方天寿叫回来。”元康帝突然说道。 王少监一惊,小心翼翼说道:“启禀陛下,方公公正在外面监督挖矿。” “挖矿自有 “诺!” 王少监内心惶恐,难道他要失宠了吗?方内监一回来,他怕是轮不到近身伺候陛下的机会。 这,如何是好? 第156章 谋士(二更) 吴王刘璞灰溜溜出了宫,回到吴王府,就发现府里多了一个人。 “学生顾朝阳,见过王爷。” “谁让你来的?” “学生奉贵妃娘娘令旨,特来王府教导王爷学业。” “你是母妃的人,本王过去怎么没见过你?”吴王刘璞将对方上下打量,嗯,模样周正,身高腿长,只比他略逊一筹。 反正没他好看就对了。 他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姿势格外豪放,显然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随口问一句:“你能教本王什么?” “学生能教王爷何为王道。” “哦?!”吴王刘璞半信半疑。 “学生好能教授王爷何为霸道。”顾朝阳再次说道。 吴王刘璞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渣,琢磨起来,“你这么能干,王霸之道都能教授,为何以前母妃不把你安排到本王身边?” “王爷有所不知,学生是在今年年初,才结识了薛家老爷子。” “你认识我外公?” “学生有幸和薛老爷子成为忘年交。” 吴王刘璞呵呵一笑,“年初才搭上薛家的线,谁知道你是不是别人派来的奸细。本王凭什么信你。” “王爷在陛下那里,定是事情不顺,学生说得可对?”顾朝阳缓缓抬起头,语气笃定。 吴王刘璞不置可否,心头却慌乱了一下下。 “胡说八道!父皇最宠爱本王,本王自是事事顺利。” “王爷进来之时,眼神带有怒气和慌乱,故而学生斗胆猜测必然是面圣出了问题。王爷若是不介意,不妨说一说,或许学生有办法替王爷化解此事。” 吴王刘璞半信半疑。 被父皇连声骂“滚”,他的确很慌乱,还没想到如何处置。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惊动母妃,因为那样一来必然又是一顿骂。 天天被人骂蠢货,谁受得了。 于是,他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将事情悄声同顾朝阳说了一遍。 “……你替本王分析分析,父皇是不是厌恶了本王?本王接下来该怎么做?” “王爷处之不当啊!”顾朝阳一声惊呼,将吴王刘璞当场惊了一跳。 “怎么就处置不当呢?父皇连声说滚,本王难不成还要继续跪着?” “正应该继续跪着,如此才能显出王爷的孝心和诚心。陛下让王爷滚,这分明就是气话,王爷岂能当真。” 吴王刘璞懦懦辩解道:“父皇说的话,本王当然要当真?” “陛下吩咐的差事自然要当真。但,眼下陛下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王爷本该趁此机会扳回一局,化解请立储君的劫难。哎,可惜了!” “那本王现在该怎么办?”吴王刘璞慌了,他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 反正,看顾朝阳的表情,貌似事情很严重。 “如果王爷想要顺利度过此劫难,接下来务必按照学生说的去做。” “你说!” “明日一早,王爷直接进宫。别去早朝,直接到建章宫思政殿去,老老实实跪着。陛下见不见你不重要,关键是要让陛下知道你诚心认错,一片孝心。” “本王没错,请立储君一事是有人陷害,本王可是受害者。” “可是陛下不知道啊!” “照着你的意思,本王明儿岂不是要跪好几个时辰,膝盖都要废掉了。” 吴王刘璞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苦,一想到跪几个小时,双腿就开始痛,心里就开始打退堂鼓。 顾朝阳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底细,郑重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敢问王爷,想不想做人上人?” “自然是想的。” “那么,请王爷尽早做好吃苦的准备。因为,未来还有比这更苦的事情等着王爷。唯有吃得苦,方能让陛下见到王爷的真心,才能对王爷改观。” “还有更苦的事?”吴王刘璞整个人都慌了,他不想吃苦啊。 他这二十年就没吃过苦。 他堂堂皇长子,自小锦衣玉食,生来富贵,凭什么吃苦啊! 顾朝阳不得不提醒一句,“陛下早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王爷不这么做,陛下怒火只会越积越多,对王爷越发不满。届时,其他皇子趁机上位,夺去了陛下的宠爱,悔之晚矣啊!” “真有这么严重?” “只会比学生说的更严重十倍。其他皇子看起来都很老实,貌似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焉知等王爷失了宠爱后,他们会不会群起而攻之。王爷失一寸,他们就得一寸。王爷失去得越多,他们得到的就越多。争夺储君之位,这条路本就是步步惊心,一步都不能错,王爷怎能如此大意。” 顾朝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貌似吴王刘璞不照着他说的去做,天就会塌下来。 吴王刘璞又慌乱又恼怒。 什么玩意,一个谋士,不好好哄着他,竟然还敢教训他。 别以为有母妃和薛家撑腰,姓顾的就万事无忧。 哼! 等他先过了这关,迟早收拾姓顾的。 最终,他决定听取意见,咬咬牙说道:“行,本王就听你一回,明儿一早就进宫跪着。不管是不是本王的错,那些王八蛋指名道谢要立本王为储君,就是本王的错。” “王爷睿智,学生感激不尽。”说着,顾朝阳躬身一拜,仿佛遇见了明主,誓死追随。 吴王刘璞哈哈一笑,“顾先生不必自谦,母妃让你来辅佐本王,必然有其过人之处。今儿本王也算是见识到了。另有一事,还请先生参详。” “王爷请说。”顾朝阳的态度此刻变得恭恭敬敬,不复之前的严厉口吻。 吴王刘璞自以为发散出王霸之气,折服了顾朝阳,心头很是得意。 他轻咳一声,收起轻佻表情,郑重说道:“母妃说此次事件,定是张皇后和张家搞鬼,先生以为如何?” “贵妃娘娘睿智!此事理应是张家所为。” “就为了触怒父皇,让本王背锅?” “这难道不够吗?不过,学生以为张家此次发难,或许还有别的目的。”顾朝阳琢磨道。 吴王刘璞好奇问道:“什么目的?让本王背锅,让舅舅他们被申斥,难道还不够?” “当然不够。大军即将出动,我若是张家,必定想要在军中插一脚。啊,学生想到了……张家果然人才济济,此次请立储君,用心着实歹毒。” “你赶紧说说,怎么个歹毒法。” “请立储君一事出来,陛下必然会防备薛家,定会安排人员打压薛家。许家底蕴不足,更何况军中事务许家半点插不上手。至于皇室宗亲,陛下防备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启用。唯有张家,张家在军中关系深厚,又和薛家不对付,用张家打压薛家最好不过。” “你是说父皇接下来会用张家打压薛家?” “应该如此。” 顾朝阳皱着眉头,继续深想。张家这一步棋,让半死不活的局面瞬间就活了过来。好深沉地计谋。 张家那边有高人指点啊! 并且摸准了元康帝的心理,知道元康帝生性多疑,必定会采取手段多重防备。 当然,元康帝纵然启用张家,也必定会有相应的手段限制防备张家趁机扩大势力。 “那薛家怎么办?”吴王刘璞着急问道。 顾朝阳叹息一声,“这一局,薛家只能忍气吞声,以待将来寻机报复。” 可惜啊……也怪薛家行事太张扬,他们想将吴王捧上储君位置,此事人尽皆知。外加定王刘珩不在京城,吴王刘璞就成了靶子,谁都能打一下。 他偷偷看了眼吴王,哎,典型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看似风光得很,舍我其谁。殊不知,吴王现在的处境分明是架在了火上烤。 然而,情势逼人。 薛家明知道自个是在火焰上跳舞,也只能硬着头皮跳下去。全力以赴,务必让吴王登上储君宝座。唯有如此,烈火烹油也不惧。 本朝文官的尿性,认的就是正统。 只要吴王刘璞登上储君之位,那么他就是正统。元康帝想要废太子,文官能打出狗脑子,让元康帝吃不了兜着走。 那帮文官的战斗力可是杠杠的。 立储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正统。 在本朝,没有什么比正统更重要。 本朝没有哪个太子是被废掉的,全都是死掉的。死了的太子自然不能再继承正统。 登上了太子之位,只要保证太子死在皇帝后面,那么太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这就是薛家要争的正统。 刘珩已经被排除在竞争序列之外,其他皇子目前看来不住为惧。 皇长子有长子名分,只要能得到陛下的信任和宠爱,再有朝臣们的支持,太子之位的确极有可能落在刘璞头上。 这也是顾朝阳愿意倾尽全力辅佐的原因。 一个从龙之功,胜过千千万万的利益。 …… 吴王刘璞听从劝解,第二日天不亮就进宫,跑到建章宫外跪着。 他要表忠心,表孝心。 用顾朝阳的话说,要让全朝堂文武百官都知道他孝心可嘉,是储君的不二人选。要让父皇相信,立他为储君不会错。 只是,这石板为何如此硬茬?膝盖为何如此疼痛?明明跪了这么长时间,为何一炷香都没烧完? 第157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吴王刘璞跪在大殿门口,地上仿佛有一排针扎着他的膝盖,左右动弹,浑身发痒,就是没办法老老实实跪着。 有小黄门悄声提醒他,还是规矩些,难保这情况不会报到陛下耳中。 就连薛贵妃也派人监督他。 没用! 吴王刘璞心里明白自己得老实跪着,可是身体不允许。 晃动久了,身体疲惫,干脆一屁股蹲坐在小腿上睡着了。 他竟然睡着了。 小黄门叫醒他几次,依旧阻挡不了睡意。 这情况,算了,大家都尽力了,继续睡吧! 待到元康帝开完朝会,特意过来看望大儿子,就见到这样一幕:跪坐在大殿门口睡觉的皇长子。 元康帝脸都气绿了,直接下令道:“用冷水泼醒他,叫他滚出宫去。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进宫。” 王少监还想挽回,“陛下……” “闭嘴!”元康帝怒视王少监,“不会做就换别人来。” 王少监吓得半死,哪里还敢多嘴犹豫,挥舞着手,自有小黄门端来一盆冷水。 王少监咬咬牙,亲自将一盆冰凉的冷水泼向吴王刘璞。 “啊啊啊……” 连着几声惨叫。 吴王刘璞醒了,本想跳起来,奈何膝盖已经没有了知觉,直接倒在了地上。 “谁TM泼本王,本王要他死!” “你让谁死!”一道恶狠狠的熟悉的嗓音自头顶响起,“朕让他们泼的,你是不是要朕死?” “父,父皇!” “你还知道朕是你的父皇,你个不孝子,滚!”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 吴王刘璞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当机立断,跪下磕头。 这回的姿势不仅标准而且有力,砰砰砰作响,片刻之后额头就红了。 “求父皇再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有罪,儿臣想恕罪。昨日儿臣出宫后,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心头一直愧疚。以至于今日在父皇面前失仪,一不小心睡了过去。但儿臣悔过的心是真的,绝无半句虚言。” 元康帝呵呵冷笑,问道:“你说你有罪?” 吴王刘璞连连点头。 “那你说说,你究竟有什么罪?” 吴王刘璞大喘一口气,内心庆幸,这道题顾朝阳提前给他练习过,他可是有标准答案的人。 他涕泪交加,哭诉道:“儿臣有罪,儿臣罪不可恕。儿臣不该有非分之想,不该妄想储君之位。父皇给儿臣,儿臣就接着。父皇不给儿臣,儿臣就不该去惦记。儿臣错了,请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呜呜……“ 他哭得可惨了,扑在地上,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元康帝面无表情,“你真的这么想?朕给你你就要,朕不给你就不能惦记?” 吴王刘璞抬起头,缓缓一点,“儿臣真的意识到错误,以后再也不敢犯。请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吴王刘璞眼神一慌乱,急忙否认,“没,没有人教导,这些都是儿臣的真实想法。请父皇明鉴。” 呵呵! 元康帝一句话都不相信。 这个蠢儿子,自视甚高,什么时候有这番觉悟,简直开玩笑。必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他也不追究背后的人,只是冷眼瞧着大儿子的表演,心中颇为复杂。 儿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都学会了和他耍心眼。 这一刻,元康帝突然觉着,所有的儿子都面目可憎。 儿子们年轻,强壮,精力充沛。衬托他衰老,虚弱,精力不济。 他愤怒! 他是富有四海的帝王,为什么会衰老? 他一言决人生死,这些儿子哪来的胆子胆敢觊觎他的位置。 还是小十二乖巧可爱,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不会争不会抢,也不会耍心眼,给什么就是什么。 他决定,提前给小十二序齿,不必等到周岁之后。 小十二就是许贵妃的儿子。 “滚!滚回去好好反省。”元康帝指着宫门方向,一声怒斥。 吴王刘璞一脸懵,“父皇……” “不要逼着朕改变主意。如果你想去宗正寺睡几天,朕成全你。” 吴王刘璞一身哆嗦,“儿臣,儿臣,儿臣遵旨!” 父皇发了狠话,他只能灰溜溜离开。 在两个小黄门的帮助下,总算站起来,一瘸一拐朝着宫门外走去。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期盼着父皇能改变心意。 可惜,元康帝已经转身回了大殿,关闭了大殿门,隔绝了目光。 吴王刘璞想哭,这回他是真心想哭。 太惨了! 受了半天罪,膝盖都快废掉了,还挨了一盆冷水,结果什么都没得到,只得到一腔怒火。 何苦来哉! 这可怎么办啊! 回到王府他就焉了,无论顾朝阳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他就想躺平。 薛贵妃派人来看望,他也懒得应付。 薛家那边,他同样懒得应付。 他膝盖痛,他要躺平养伤,这个时候无论谁来都不好使。 眼见亲儿子如此不上进,薛贵妃气不打一处来。 还没想出化解的办法,宫里又传来一个坏消息,元康帝做主提前为小十二序齿,流水的赏赐送到许贵妃手中。 紧接着,元康帝在小朝会上下旨,让张家人进入西征大军统领一部,薛家人位居张家人之下。许家人也得到了进入西征大军的机会。 玩的就是平衡,互相掣肘。 薛贵妃气得心肝子痛。 原本,这次西征,是薛家的自留地,囊中之物。一转眼,之前的布局全替张家做了嫁衣,连带着许家也跟着沾光。 只要这次军事行动顺利,许家攒下军功,必然会更进一步。 元康帝这一步棋,摆明了就是提拔许家,给许家攒功劳,要将许家扶持为京城新贵。 至于张家和薛家,必然是狗咬狗一嘴毛。 薛贵妃唉声叹气之时,张家却笑声连连。 元康帝自诩安排妥当,殊不知到了军中到了关外,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他。 张家只需要一个统兵打仗的机会,出征之后,就是鱼入大海。如何发展,再也不是元康帝可以控制的。 说白了,元康帝不曾正儿八经深入军武,打仗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唯有张家这样的老军武,才知道出征打仗,意味着各种意外,各种不可控的因素。 一言以蔽之,这里面有大把浑水摸鱼的机会。 张家求的就是这个机会。 筹谋如此之久,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终于让他们等到了这个机会。 不容易啊! 只可惜,定王刘珩不在京城,否则运作一番,让刘珩进入西征大军攒军功。 …… 同样喜气洋洋的还有许贵妃,满屋子的赏赐,外加许家人进入西征大军攒军功的消息,令她喜笑颜开。 这是盛宠! 更甚过往的盛宠。 陛下果然最宠爱她,顿时她底气十足。 惦记许久的事情也可以操作,那就是报仇,报复定王刘珩。 “本宫听说平武侯夫妇去了一趟武清县,结果无功而返。” “还不止如此,传闻平武侯在武清县的时候被人打了。” “挨打了?确定吗?” “八九不离十。” “真是天助本宫。”许贵妃高兴得眉眼弯弯,“叶慈这是不孝啊!尽管她被过继出去,但平武侯夫妇依旧是她的亲生父母。从没有过继出去就不认亲生父母的道理。他们主动给本宫送来把柄,本宫要是不利用一番,岂不是要遭天谴。” “娘娘打算利用平武侯夫妇挨打一事做一番文章?” 许贵妃点点头,“正是如此。你过来,你出宫……如此这般……那般……都记住了吗?” “奴婢记住了,定让娘娘心想事成。” “去吧!事情办得牢靠些。眼下,陛下对诸位皇子们都看不顺眼,这可是天赐良机。事情办妥后,本宫必有重赏。届时,本宫倒是要看看定王刘珩他还怎么嚣张。” …… 叶家的气氛有些沉闷。 自从叶怀章苏氏夫妇从武清县回京城后,全府上下仿佛笼罩着一股阴云,谁都笑不出来。 尤其是老太太许氏,直接气病了,病了好长一段时间,每日汤药伺候着。 往日格外嚣张的苏氏,在老太太病后,也得夹起尾巴做人,小心翼翼做个乖巧的受气小媳妇。 老太太许氏不待见她,每次见面必然是各种嫌弃,要么就是横眉冷对。 不说话,然而全府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平武侯叶怀章也没心思当差,反正是张冷板凳,衙门有他没他都没所谓。干脆请了长假。上官特别爽快地给他批了假,巴不得他不到衙门当差,嫌他碍眼。 他每日借酒浇愁,要么就是和请客一起做几首酸诗,诉说心中苦闷。 苏氏瞧着他,是越瞧越嫌弃,却也不好说什么。 这一日,苏氏娘家大嫂苏沈氏来到侯府。 “今儿是什么风把嫂嫂吹来了?” “妹妹受委屈了。”苏沈氏拉着她的手,很是心疼。 苏氏将手抽出来,“嫂嫂胡说什么呢。” “你就别瞒着了,事情大家都知道啦。” “都知道了?” “嗯,都知道了。” “哎,大家都在笑话我们夫妇吧。”苏氏说到伤心处,拿出手绢擦拭眼泪。 “妹妹光是哭有什么用。你们就没想过扳回一局?难道就这么生生受着这股气?” “不受气还能如何。难不成嫂嫂有办法?” “我这还真有一个办法,就看你们夫妇是不是狠得下心来。” 第158章 告状(二更) “什么办法?” 苏沈氏靠近苏氏,说着悄悄话。 苏氏脸色连连变幻,很是惊愕,“这能行?” “只要你们夫妇狠的下心来,就一定能行。反正叶慈那个死丫头不肯认你们,你们又何必顾念亲情。她做初一,你做十五,互不相欠,各凭本事。” 苏氏蹙眉,她没有下定决心。 苏沈氏一看就急了,她可是打了包票保证完成任务。 “你还在犹豫什么。难不成你还顾念那点母女之情?” “当然不是。我是担心,此事一嚷嚷开,我们侯府玖成了全京城乃至全天下的笑话。你也知道,我家老太太还有侯爷,都是要面子的人。宁愿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愿意出去张扬。按照你的法子,那真的就是将侯府的脸面放在地上狠狠踩踏。我担心我我家侯爷不会答应。” “不答应那他就是白白挨了一顿打。你莫不是以为只要你们夫妇不声张,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侯爷在武清县挨打的事情吧。大庭广众之下挨打,这事瞒不了人,早就传遍了京城。” “这如何是好?”苏氏一听就急了。 夫妇两人忍气吞声,无非就是图个面子,不想被人知道挨打一事。 却不料,事情早就传遍了,只是没当着他们夫妇的面议论罢了。 这消息到底是谁传出去的?难道是随行的下人大嘴巴? “妹妹,你得知道这京城就没有真正的秘密。我也不瞒你,今儿我来,你大哥也是同意的。” “大哥怎么会同意?” “你大哥心疼你啊,受了这么大委屈也不吭声。我们身为娘家人,岂能坐视不管。” “可是……” “你既然拿不定主意,那就问问侯爷。说不定侯爷和你想的不一样。” 苏氏犹豫了片刻,最终点头应下,“好吧!我和侯爷商量商量,最迟三天给你回信。” “行!那我就等你的消息。难得来一趟,我去给老太太请个安,你诸事繁忙,我就不留下来吃饭。给老太太请过安我就回去。” 苏氏陪着苏沈氏去给老太太许氏请安。 看在亲家的面上,老太太许氏难得露出笑容,给了苏氏一个好脸色。 苏沈氏最擅长哄人开心,将老太太哄得咯咯咯发笑,气氛还算不错。 算计着时间,苏沈氏主动告辞,老太太挽留一番便也罢了。 临走的时候,苏沈氏又说了一句,“听闻贵府二姑娘正在说亲,我这里倒是有几个好人家。老太太若是不嫌弃,改明儿我给安排安排,双方相看一番如何?” “好啊!”老太太许氏乐不可支。 二姑娘叶卫芸的婚事久拖不决,高不成低不就,大家都跟着着急。 若真有好人家,相看一番很有必要。 苏沈氏打着包票,说是回去就和男方通个气,大家约个时间相看。 待出了松鹤堂,苏氏就抱怨起来,“嫂嫂为何帮叶卫芸那个死丫头介绍婚事。你不是不知道,我和三房一直不对付。”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妹妹啊!” “怎么就为了我?”苏氏很懵。 苏沈氏将她拉到边上说话,“这段时间,妹妹在家中受了不少气吧。我帮二姑娘叶卫芸说亲,这事不管成不成,老太太都得念着我的好,承我的情。她既然承了我的情,又怎么好意思继续给妹妹脸色看。万一婚事成了,叶卫芸还得感谢你这个伯母,三房好意思继续和你争吗?” “三房当然好意思继续和我争,不过老太太应该不好意思继续甩脸子。” “这就对了。婚事成不成在两可之间,关键是妹妹的处境得以改善。咱们娘家人,不帮你帮谁。你日子过好了,我们才放心。“ 苏氏感动坏了,“多谢嫂嫂替我着想,让你费心讨好老太太。” “不费什么心思,你家老太太没你想得那么难哄。妹妹别忘了答应我的事,三日内你得我给消息。” 苏氏点点头,“嫂嫂放心,三日内必有消息。” 苏沈氏心满意足离去。 苏氏则琢磨着怎么和叶怀章提起此事。 先命厨房准备了一桌酒菜,然后派人去请叶怀章。 叶怀章今儿还没喝醉,脑子还算清醒,得了邀请也没拒绝,欣欣然来到后院。 “夫人今儿好雅兴,竟然有空请本侯喝酒。莫非是有什么好事?” “还真有一件好事。” “哦?”叶怀章半信半疑。 “侯爷在武清县受了那么大的冤屈,想不想出气?” 叶怀章面色一沉,皱眉。 他最讨厌有人在他耳边提起武清县三个字,那是他的耻辱,一辈子都没那么惨。 他放下酒杯,顿时就没了喝酒的兴致。 苏氏仿佛没看见,继续说道:“今儿娘家嫂嫂过来,给我出了个主意,一定能出口恶气。我仔细想想,很有道理。侯爷想不想听听?” “你说!” “叶慈被许配给定王,如今也算是半个皇室宗亲,是不是该归宗正寺管辖?” 叶怀章缓缓点头,“没错,是该归宗正寺管。” “那么,叶慈不孝,宗正寺是不是该过问此事,给咱们一个交代?” “你说什么?” “我们到宗正寺告状,就告叶慈不孝,告定王跋扈。” “这能行?”叶怀章惊诧莫名。 苏氏咬着牙,说道:“只要我们去告状,不行也得行。京城多少人看定王不顺眼,我们出头告状,后续必有人跟进此事,替我们狠狠出一口恶气。侯爷,你认为这个办法如何?” 如何? 叶怀章不由得深思起来。 要说宗正寺能不能管到叶慈头上,勉强来说是可以的。 叶慈不孝,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别想赖掉。 只是…… 宗正寺真的会受理此事吗? 侯府小胳膊小腿,干得过定王吗?定王背后可是名声在外的张皇后,以及底蕴深厚的张家。 “侯爷在犹豫什么?” “就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氏松了一口气,“原先我也如此担心。直到娘家嫂嫂和我说了许贵妃以及许家叔侄的事,我才觉着此事有把握。定王害死了许家叔侄,虽然这场官司已经落幕,可许家还有许贵妃必然还记恨着。 如今,许贵妃宠冠后宫,只是苦于没个由头找那定王的麻烦。我们开个头,去宗正寺告状,后续许家必定会跟进,趁机落井下石。接下来就没我们的事,我们只需一旁看好戏,看那定王还有叶慈倒霉即可。” “许家当真会跟进?” “难不成侯爷认为许家还海量,不计较定王害死许家叔侄的事?” “当然不会。我若是许家,我也要报仇雪恨。” “正是此理。那么,侯爷认为此事能不能做?” 苏氏眼巴巴望着。 平武侯叶怀章一脸迟疑,还在权衡这里面的利弊。 在武清县挨的那顿打,是他平生所受的最大耻辱,没有之一。当年被下诏狱都没有这么惨,那会还有老侯爷顶在前面,他就是个添头。除却每日惊慌担心哪天人头落地外,在诏狱里面并没有受到严刑拷打,基本的体面还保留着。 偏偏在武清县,在他女婿的地盘上竟然被人打了,打的还是脸。害得他在路上养了半个月的伤才回到京城。 这口气他一直憋着,每日借酒消愁,无非就是不想回忆那日的惨淡。 恨啊! 怨啊! 忍气吞声,求的就是一个脸面。 可是又有什么用。 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他早就没了脸面。 如今有个报仇的机会摆在眼前,到底要不要抓住。 他迟疑再三,苏氏又在旁边煽风点火,最终他一咬牙,“做了!就去宗正寺告状。” 苏氏长出一口气,“明儿我派人和娘家嫂嫂说一声。告状一事,还得请教专人。” “夫人的意思是找个讼师?” “有何不可。请个讼师写一封状纸,递到宗正寺。加上许家在背后使力,我就不信宗正寺敢不受理。” 两口子商量好事情,都是松了一口气,心里头舒坦。 从武清县回到京城,这个晚上,是两口子感觉最轻松的一晚,憋在心头的那口闷气总算泄了些。 高兴啊! 一高兴,就难免你侬我侬,许久不曾同床的夫妻又再次睡在了一起,感情迅速升温。 次日一早,叶怀章和苏氏就开始忙碌起来。 加上苏家参谋,很快状纸就写好了,寻了个机会直接递到宗正寺,还闹出了偌大动静,宗正寺想隐瞒都不行。 半天功夫,平武侯夫妇状告定王未婚妻叶慈不孝一事,就传遍了京城,传到了宫里。 许家果然跟进,发动御史准备弹劾。 许贵妃在宫里哈哈大笑,笑得格外畅快。 “本宫倒是要看看定王还能嚣张的何时。本朝以孝治天下,一个不孝子,哪有活路。还有那个叶慈,什么点石成金,哼,分明就是装神弄鬼。”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大仇即将得报。” “不行,本宫还不能松懈。本宫得和陛下说说,事关子女孝道,此事决不能轻拿轻放。一个不孝子若是轻易放过,朝堂威严何在,皇室威严何在。弄不好会动摇国本。” “有这么严重吗?” “就算没这么严重,本宫也要将事情变得如此严重。” 第159章 博弈 砰! 未央宫内,张皇后气得直接砸了个茶杯。 “胆大包天!叶家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欺到本宫头上,还敢到宗正寺告状。” “眼下许家加入这场战局,西征大军又即将出发,张家大老爷那边的意思是此事想办法拖延一二。等大军出征之后,再秋后算账。” 李少监微微躬身,转达张家大老爷张培申的意见。 “本宫能拖延,陛下那里能拖延吗?许家会高抬贵手吗?薛家不会落井下石吗?孝道一事,可大可小。如果陛下成心追究,借此发难,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张皇后一脸气呼呼。 她是真没想到,叶家竟然有胆子跑到宗正寺告状。 就他们一家子的智商,能想出这个办法,简直是天下奇观。此事必有内情。 张皇后当即吩咐道:“派人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家夫妇忍气吞声这么长时间,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娘娘的意思是,叶家夫妇是被人教唆?” “背后必定有人出谋划策。仔细查一查,一个都别放过。让本宫知道是谁在背后使坏,本宫定不轻饶。” “估摸是许家。” “不要估摸,要有切实的证据。要将牵连此事的所有人都揪出来,一个都别放过。” 张皇后语气严厉,眼神更如刀锋一般。 这件事触及到她的逆鳞,她绝不会放过对方。 …… 宗正寺将状纸上报到宫里,这事他们做不了主。到底要如何处置,还得元康帝拿主意。 元康帝看完状纸内容后,大怒。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女儿不认父母,女婿派人殴打未来岳父岳母。简直是丧尽人伦。” 王少监一听,有戏啊! “陛下可要下旨?” “方天寿人呢?” “按照行程,就这两天该到京城了。”王少监虽然不希望方内监赶回来,却也不敢当面瞎说。 他现在胆子小得很,凡事小心翼翼,半点不敢行差踏错。 “嗯!” 元康帝不置可否。 王少监一时间很糊涂,陛下的意思到底是要严惩还是要严惩还是要严惩? 总得有个旨意吧! 元康帝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王少监,还是蠢了些。如果方内监在此,早已经明白他的心意。 “御史们最近无事可干……”元康帝说了半句话。 王少监猛然醒悟,“陛下可要召见左督御史进宫?” 果然是个蠢货! 元康帝很是嫌弃。用来用去,还是方内监最体贴,省却了他许多事情。 “召内阁温首辅,次辅崔大人,都察院左都御史觐见。” “诺!” 三位大人得了诏令,急匆匆进宫面圣,正好在建章宫门外碰面,一起一起…… 三人进入暖阁,躬身一拜,元康帝忙说“免礼。” “三位爱卿,都是朕的肱骨。储君之位,不知有何高见。今日朕绝不因言获罪,三位可畅所欲言。” 三位大人面面相觑。 本以为这趟奏对,是为了叶家状告叶慈以及定王一事。结果却拐到了储君之位上面。 彼此此言何意? 三人打了一场眉眼官司,最后还是次辅崔大人率先站出来说道:“自古以来,册立储君,无非就是立嫡立长,若是嫡长都无,则在诸皇子中择一贤能继承大统。” “嫡皇子定王已经就藩,唯有皇长子吴王还留在京城。陛下可是属意皇长子吴王殿下?” 元康帝笑了起来,“是朕在问你们,你们为何反倒是问起朕的心意。” “臣斗胆问问陛下心中所属。”都察院左都御史邱大人躬身一拜,不愧是干御史的,胆子就是大。 元康帝捋着胡须,斟酌片刻说道:“朕心中并无所属,故而请教三位爱卿。” “立嫡立长,既然嫡皇子已经就藩,那就册立皇长子为储君。”左都御史邱大人朗声道。 元康帝不置可否,而是看了看温崔两位大人,然后出声询问:“三位爱卿真的认为皇长子堪当大任?” 三位大人一时间皆沉默。 元康帝又说道:“最近一段时间,朕时常回想过去,对皇子们疏于教导,以至于一个个不学无术,缺乏担当。悔之晚矣啊!幸亏,还有补救。” 补救? 哪里来的补救? 将皇子们圈起来,重新读书上课吗? 一个个心都野了,哪里还读得进书。不过,几个小皇子正值读书的年纪,严加管教,未尝不行。 “三位爱卿为何不作声?” 温首辅斟酌着站出来,“陛下是要现在立下储君吗?” 元康帝哈哈一笑,“朕身体很好,此事不急。但也不能全然不顾。朝议汹涌,三天两头就有人上本请立太子,朕必须拿出一个章程来。三位爱卿是否赞同?“ 三位大人再次打起了眉眼官司,不是好兆头啊。 先是批评皇子们不学无术,没有担当。接着又说还能补救。 言下之意,在场都是聪明人,个个都是学霸,全都明白,都能体察圣意。 只是,很难附和赞同。 因为,元康帝的意思就是要他们出面,弹压 立谁为储君,恐怕元康帝真有废长立幼的想法,只是没敢明说。废长立幼这四个字太凶残,传出去会引起暴动的。 三位大人也不敢背负废长立幼这口锅。怎么办,貌似只能装傻,或是拖延。 “陛下春秋鼎盛,晚些时候再提册立储君一事也不迟。只是,臣以为诸位皇子都是可造之材,不妨让皇子们都去各个衙门当差,学着处理政事。有没有本事,本事多少,必然会在政事中有所体现。” 温首辅不愧是裱糊匠,总能将尖锐问题化解为春风细雨,缓缓图之。 元康帝也知道自己有些着急,“温爱卿的建议很好,就这么办。让皇子们到各个衙门当差学习。” “敢问陛下,定王殿下又该如何处置?”还是胆子最大的左都御史邱大人。 元康帝往龙椅上一座,“事关平武侯夫妇往宗正寺告状一事,虽说是皇室家事,三位爱卿也可以畅所欲言嘛。三位以为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温首辅缓缓说道:“既然是皇室家事,自然由陛下乾纲独断。” “不可!”左都御史邱大人当场反对,“事关孝道,天下人瞩目,臣以为必须公开严惩,以儆效尤。” “然而叶慈早在去年就已经过继出去,叶家对待叶慈未尽过一天的抚养责任。先不说传闻是不是真的,就说叶慈指认平武侯夫妇是假冒,此事就值得商榷。毕竟,叶慈从未见过平武侯夫妇,定王殿下理应也没见过,认为假冒派人驱赶有何不可?此事情有可原,要我说,派人申斥一番就行了。” 次辅崔大人和邱大人向来都不太对付,两个人打擂台很正常。 邱大人怒目而视,“事关孝道,岂能轻轻揭过。天下人会怎么想?本朝以孝治国,若是不严惩,朝廷威严何在?又如何让天下心服口服?” 次辅崔大人呵呵冷笑,“邱大人别一口一个天下人,你真问过天下人的想法吗?我倒是知晓一二,世人都说叶家夫妇狼心狗肺,妄为父母。 如今眼看着叶慈富贵起来,才一心攀附。攀附不成,就心生毒计,上宗正寺告状。这等不仁不义,眼中只有利益没有亲情的狼心狗肺之辈,朝廷凭什么要替他们出头? 真要严惩叶慈和定王,这才是做了一个最坏最坏的榜样。从今以后,父母生了子女都不养育,随意一丢,自生自灭。待到孩子长大又上门要求好处。这般下去,天下得积累多少不平多少怨气,天下都得乱套了。 我看邱大人读书读愚了,凡事都一板一眼,只知道照搬书籍律法,却从不顾忌情理。冷酷狭隘可见一斑。难怪世人都道邱大人是个酷吏。” “姓崔的,本官和你势不两立。” 可以对他的政见进行攻击,但绝不能辱骂他的操守。邱大人出离了愤怒,恨不得将对方撕碎。 崔大人一脸嘲讽,谁怕谁啊! “都别吵了!” 两个人争吵毫无营养,元康帝板着脸问道:“温爱卿,你是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别和稀泥!” 温首辅半点不尴尬,微微一躬身,“陛下,臣认为崔大人说得有理,邱大人说得也有道理。” 嘿! 叫他不要和稀泥,他还偏和稀泥,简直是胆大包天。 元康帝脸色越发阴沉。 温首辅不慌不忙继续说道:“不过,臣认为叶慈既然被过继出去,加上又未曾见过平武侯夫妇,认定假冒,之后又派人驱赶,的确情有可原。因此不必过分严惩,小惩大诫即可。” 左都御史邱大人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温道贵老匹夫,果然不是什么好鸟,滑不留手。 “三位大人中有两人认为应该小惩大诫,那么此事押后再议。也可让在京的官员上本,大家畅所欲言。事关孝道一事,必须严肃对待。” 元康帝一声令下,定下了此事的调子,那就是严肃。 严肃和严惩只差一个字,邱大人不由得笑起来,很是得意。 温首辅暗自叹息一声,陛下还是一如既往不喜欢定王刘珩,徒呼奈何! 第160章 打击报复(二更) 三位大人走出建章宫,次辅崔大人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陛下对嫡出的定王真是过分的狭隘。” “定王是个病秧子,陛下对其不重视,也是理所当然。”左都御史邱大人不忘怼一句。 “此言谬误。定王已经养好了身体,不再是病秧子。” “谁说了算?总不能那个山沟沟里面的叶慈说了算吧!国之大计,岂能让一个病秧子继承。两位都清楚,频繁更换帝王,会造成多大的破坏。我劝两位好自为之,不要妄图替定王开脱。事关孝道,怎么严惩都不为过。” “何为孝道?先有长辈慈爱,之后才有子女孝顺。长辈不慈,莫非邱大人也要愚孝吗?” “荒谬!平武侯夫妇对待叶慈,是有前因的。若非野道士胡说八道,也不会造成母女分离。” “二位都少说两句吧!既然陛下让在京的官员公议此事,那就听听大家的意见。”温首辅永远走在和稀泥的道路上,乃是官员中的楷模。 哼! 三巨头不欢而散。 关于孝与不孝,官员们纷纷上本各抒己见。 有赞成严惩定王。 也有赞成小惩大诫,认为事情情有可原。 还有少量人则认为应该严惩平武侯夫妇,这对夫妇简直将自私自利表现得淋漓尽致。平武侯叶怀章个人操守有问题,理应革去官职,闭门思过。只可惜,这一类人太少,声音太小,掀不起任何风浪。 任由朝臣们议论纷纷,元康帝却不为所动。 一时间,大家都把握不准皇帝的心意。 让大家公议的是他,不做决定的也是他。 就连自信满满的许贵妃这会都有点头秃,猜不透陛下的心意。而且每次侍寝,她趁机提起此事的时候,总会被元康帝转移话题。 这到底几个意思啊! …… 叶家这边,高兴了几天,然后就高兴不起来了。 为何? 以为遭遇了来历不明的打击。 先是铺子被人几队得做不下去,甚至连连亏损,好几批货物出现了问题,积压在手里头,少说要损失几千两银子。 田庄的庄丁,和隔壁打架,打死了人。 祸不单行,家里入股的药铺,又吃死了人。 叶怀章乘坐马车回家,路上遇到车祸,摔断了一条腿。 以及,叶家最有出息的叶四郎,被人指控文章剽窃,被书院开除,灰溜溜滚回了家。 一桩桩,一件件,若说都是意外,鬼都不相信。 分明是有人在故意针对叶家,这是要把叶家往死里弄啊! 一时间,叶府上空阴云密布,风声鹤唳。稍微有一点动静,人人自危。 这是得罪了人,被人报复啊! “我娘家那边也遭了难,嫂嫂断了一只手,哥哥被人弹劾,恐怕官职不保。现在该怎么办?” 苏氏惶惶然不可终日。 她是真没想到,报复会来得这么快这么迅猛,根本不给他们一点喘息的时间。 叶怀章唉声叹气,他现在断了一条腿,得将养好几个月。 偏偏这个时候,丫鬟禀报,说是老太太请他们去松鹤堂商量事情。 苏氏立马说道:“定是为了四郎被书院开除一事。谁能想到,向来自诩才子的四郎,竟然会剽窃别人的文章,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还是个积年惯犯。” “你真相信四郎剽窃别人的文章?”叶怀章反问一句。 苏氏肯定且确定,“侯爷时常不在家不了解情况,我是知道的,四郎并没有传闻中那般好学。有好几次,三老爷逮到他看闲书,关起门偷偷教训了好几回。” “此事本侯怎么不知。” “这么丢脸的事情,三房当然不会往外声张。若非我在那边有眼线,我也被蒙在了鼓里。” “如此说来,四郎真的有可能剽窃了别人的文章。” “侯爷,我们要不要去老太太跟前。我估摸着老太太定将四郎被开除一事,怪在我们头上。必定没有好脸色给我们看。” 叶怀章迟疑片刻,“她是老太太,还是去吧。” 长辈召唤,岂能不去。 两口子怀揣着沉重的心情前往松鹤堂。 果然,刚一进门,就迎来了怨毒的目光。 “你们做的好事。府里接二连三出事,侯爷自个也断了腿,害得四郎遭到牵连被书院开除。你们两个丧家的东西,还不跪下。” 老太太许氏中气十足,语气极为狠辣。这哪像是卧病在床的样子。 苏氏心中腹诽,果然是故意装病,借机整治她。老虔婆,不得好死。 叶怀章肯定不能跪,他是侯爷,而且还断了腿。 苏氏犹犹豫豫,也不想跪。她是侯爷夫人,凭什么跪,太丢脸了。 “跪下!”老太太许氏直视苏氏,今儿教训的就是她。 苏氏一脸难堪,“老太太……” “跪下!” 叶怀章也示意苏氏不要对着干,跪着就跪着吧。 苏氏委屈坏了,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 “你可知错?”老太太许氏厉声质问。 “儿媳不知错在何处。” “你还敢狡辩。你怂恿侯爷去宗正寺告状,有没有这回事。” “叶慈不孝,告状理所当然。” “荒唐!你也不想想定王背后站着的可是张皇后。皇后娘娘名声在外,可是好相与的。这些天的教训还没吃够吗?断了腿还不吸取教训,是想丢了性命吗?张皇后手段酷烈,眼下只是开胃菜。你们夫妻二人不知悔过,等着家破人亡的时候再来后悔可就晚了。” “何至于如此严重。”叶怀章有点慌乱。 老太太许氏冷哼一声,“张皇后敢当着群臣的面指着陛下的鼻子痛骂,她是唯一一个敢直呼陛下名讳却不会被杀头的人。你说她敢不敢弄死你。 她若是下死手弄死你们夫妇,你们猜猜陛下会不会替你们出头?真以为张皇后被禁足未央宫,就奈何不了你们了吗?简直是愚蠢!张皇后想要出未央宫随时都可以,只要她想。 一个个被人怂恿着不知天高地厚,许贵妃是受宠,可她底子薄,许家更是毫无底蕴可言,手中连个像样的人才都没有。 张家要捏死许家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你们两口子赶紧去宗正寺撤回状纸,就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叶怀章辩解道:“可是,这事已经捅到陛下跟前,满朝文武公议。这个时候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一旦撤回,不仅许贵妃记恨,说不定陛下也会记恨。老太太别忘了,张皇后再厉害,在陛下跟前是老虎也得趴着。” 老太太许氏铁青着一张脸,“老身就这么告诉你们,你们的死活陛下不关心,许贵妃也不关心。这一出戏,是天上神仙打架,你们就是被人利用的马前卒,用完即扔。 侯爷,老身一直都在提醒你,我们叶家今非昔比,一日不如一日,宁愿就像现在这样稳稳当当,也不要参与任何派系的斗争。” “可是,以前老太太也说定王是个病秧子,没资格参与储君之争……” 老太太许氏叹了一声,“那是以前!现在情况变了。无论定王在不在京城,张家,薛家,许家,都不是我们能招惹的家族。这段时间老身想了许多,勉强算是想明白了。 叶慈不认你们夫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此一来,叶家就不必被迫加入这场储君之位的争夺战,平平安安就是福。否则,整日担惊受怕,就像现在这般,谁也受不了。” “可是,我们叶家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前往宗正寺递上状纸起,就已经加入了这场战局。撤回这场官司已经不可能。” 叶怀章好歹有点脑子,现在的局势不容许叶家首鼠两端。 可谓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被迫等待一个结果。 老太太许氏愁死了,“你们两口子做事怎么就不知道动动脑子。这么大的事情,事先都不和老身打个招呼。蠢货!现在搞得全家鸡犬不宁,侯爷,你说怎么办?” 叶怀章秃头,他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以张皇后的脾气,真的有可能杀人。 定王是张皇后的逆鳞,谁敢动定王,张皇后必定要拼命。 此时此刻,叶怀章才感觉到害怕,才体验到顶级世家的力量何等的庞大和恐怖。难怪这么多年,元康帝一直不敢尝试将张家斩草除根。 如果元康帝冒险将张家连根拔起,必然会有一场内战。 故而,元康帝这些年一直在缓缓图之,剪除张家在军中的各方势力。眼看要成功了,薛家又开始作妖,元康帝又要启用章家人压制薛家。 这皇帝的心意啊,总是变来变去。 说到底,还是因为储君之位迟迟没有定下来,大家心也跟着不踏实,总觉着谁都有机会,谁都想争一争。 国本还是早立为好,免得朝堂天天闹哄哄。 叶怀章心头害怕,却失去了回头的机会。现在,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他咬咬牙,说道:“我拖着断腿去许家,总得要个承诺。” “许家能给你什么承诺?” “那怎么办?” “去薛家,找薛家帮忙。唯有薛家能抗衡张皇后的报复。只要薛家肯帮忙,我们叶家自然能平安度过这一劫。” 第161章 土豆丰收 远在云霞山农闲庄的定王刘珩还有叶慈,并没有感受到京城一轮轮的风暴。 尽管,他们早就得知平武侯夫妇上宗正寺告状的事情。 叶慈是半点不慌。 定王刘珩更像是无事发生。 二人一起回到山庄,这一次是为了见证奇迹的诞生。 第一批土豆可以挖了,到底有没有那么高产,很快就能知道。 土豆试验田方圆一里内,没有一个闲杂人等。整块地都被王府亲兵圈了起来。 吴庄头带着几个心腹庄丁,动手挖掘。 叶慈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捧着一杯茶,竹筒做的小茶壶,很是方便。喝茶还能感受到竹子的清香味道。 定王刘珩表面上也很镇定,实则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经换了七八个姿势,显然是很紧张的。 他见叶慈若无其事,就问道:“这么有信心?” “很快就能揭开谜底,王爷何必着急。” 章先生不嫌弃山坡陡峭,也上了山,“如何,有结果了吗?” “还在挖。两分地的面积,一时半会也挖不完。” “那就多安排几个人嘛。” 定王刘珩一挥手,邓少通立马安排,又有数个亲兵加入挖土豆的行列。 张五郎嗑着瓜子,很是自在。 瓜子是田庄自己种的,自己炒的,原汁原味,真香。 他见定王刘珩看过来,于是伸出手,摊开手心里面的瓜子,“要吗?” 刘珩特嫌弃,“大舅舅到现在还没把钱给你送来,你的信是不是没送到。” “王爷可别冤枉信差,信早就送到了。估摸着我家老头子嫌弃我要钱太频繁,认为我该吃点苦头,所以迟迟没有钱送来。我母亲那里,十有八九也是被老头子给拦下来了。” 知父莫若子,张五郎不愧是张培申大人的好儿子,一言道明真相。 定王哼哼两声,母后的钱也没送来。 这对兄妹是商量好了,都不给他们送钱,打得什么主意? 难道真忍心他在这里吃糠咽菜? “叶姑娘,中午吃鹅吧!” “没有鹅,但是有鸭。家里的鸭子太多了,得尽快杀掉腌制,再做一部分炭火烤鸭卖到镇子上去。” 鸭子繁育快,成长周期短。鸭蛋用来做咸鸭蛋,家里做了几大缸子,有点多了。得赶紧出货。 这一批鸭子一个不留,全都杀了卖了。 这两天就吃全鸭宴,换着花样吃。 定王刘珩突然来一句,“应该吃得清淡点,本王想要瘦两斤。” “你不怕啊,你本来就瘦。堂堂男子汉太瘦了不好。”叶慈给了良心建议。 定王轻抚自己的脸颊,“不瘦两斤无法取信人,母后又怎么会相信本王在这里吃苦受罪,又怎么肯派人送钱过来。” 噗! 叶慈哈哈大笑。 堂堂王爷,又开始坑蒙拐骗,真是毫无底线。 “本王是在用合理手段要钱,两斤很难瘦的。”这就是他付出的成本,懂不懂? 叶慈再次放声大笑,没有半点客气。 章先生也跟着笑起来,“京城那边这会正热闹着,一边是大军出征,一边是朝臣公议孝道。皇后娘娘和张大人肯定也不得空,都忙着盯着京城各路牛鬼蛇神,为两位遮风挡雨。你们能在这里嘻嘻哈哈,无事喝茶,多亏了皇后娘娘和张大人的关爱。” “义父说的对。改明儿我上云霞观,给皇后娘娘还有张大人祈福,让祖师爷保佑二位长命百岁。” 叶慈不是随口这么一说。 她是诚心感激。 张皇后肯定不是特意维护她,而是维护定王刘珩的同时顺带就维护了她。尽管如此,她也是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她这人感恩,别人的好她记得。别人的坏,她也记得。 她就是恩怨分明。 “会不会太严重?”她问了一句。 章先生斟酌着说道:“陛下心意难测,定王还是要做好挨一顿惩戒的准备。” 定王刘珩很光棍,“本王不怕。小叶子有点石成金的本事,父皇定会将此事轻轻揭过。” “这么有信心?” “本王对父皇的信心,犹如小叶子对土豆产量的信心。我相信小叶子心头也是这么想的,这么大的功劳,父皇有什么理由惩戒?他要真降下惩戒,世人都要骂他刻薄寡恩。父皇最重名声,他肯定不能这么干。” 张五郎冲着叶慈,偷偷竖起一根大拇指。有金手指的人,就是了不起。 二十来个人在两分地里面折腾,很快就完成了挖土豆的任务。 “快拿秤来称重。” 土豆上还沾了细碎的泥土,现在也顾不得冲洗。 土豆装框,用杆杆秤称重。 一箩筐,两箩筐,三箩筐…… 两分地的土豆,产量竟然高达两百一市斤。 这就意味着一亩地,确定可以达到千斤。 “王爷不可这么计算。这是试验田,肥料用得十足,可谓是伺候小祖宗一样伺候着。如果推广土豆种植,普通农家肯定没精力如此静心伺候,也没有那么多肥料。” “就算打个折扣,一亩地也能高达七八百斤。对了,土豆如何食用?” “可以烧,可以烤,可以炖,可以和米饭一起做控饭,可以当成配菜。今天中午就做个清炒土豆丝,再来个土豆烧排骨,顺便烤几个土豆吃。” “不能吃太多。”定王刘珩很心疼,“这些都是种子,可不能都拿去吃了。” 叶慈哈哈一笑,“王爷放心,我让吴庄头挑选个小的拿来吃,个大的全都留做种子。这块地空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还可以种二茬土豆。” “冬天也能种?” “这里的天气应该可以,我打算实验一下。” 定王刘珩心疼种子啊! 如果需要培育推广,也就意味着需要大量的种子。 冬天种一茬,万一失败了,岂不是浪费。 “不要种太多,一分地就够了。” “王爷可能不知道,这样一块土豆……”叶慈从箩筐里面随意挑选了一块中等个头的土豆,“可以切分成五六块,就有了五六个种子。种植土豆,必须要切开,方便发芽。 若是发芽发得太多,以免彼此争抢养分,还要掐秧苗,留下最壮的一株。如果冬天这一茬试种成功,王爷想想,农民将增产多少。待到来年青黄不接的月份,再也不用担心没粮食吃。” “小叶子言之有理。若是冬天能有一种高产作物,这是全天下农人的福气,也是朝廷的福气,陛下的福气。”章先生附和道。 然而,叶慈却打破了章先生的美好想法,“更冷一点的地方,冬天肯定种不了。冻都冻死了。只能春季播种。武清县的气候,四季分明,是可以尝试冬天播种。 而云霞山的气候又比其他地方稍微冷一点点,如果我们这里都能种植成功,封地范围内都没问题。” “那就试种两分地。重点还是在春季播种。”定王刘珩下了决心。 两分就两分吧。 种子有限,省着点用是应该的。春季的时候,至少要试种十亩左右,叶慈都担心这点土豆恐怕不够。实在不行的话,再想办法从南边搞点种子过来。 总之,要尽快将土豆种植推广开,前提就是要有足够多的种子。 另外,还要培养足够多的会种土豆的庄丁,届时,派他们一个村一个村的传授种土豆技术。 中午,叶慈亲自掌勺,做了一份清炒土豆丝,一份炸土豆条,一份土豆烧排骨。 本来还要烤土豆,被定王刘珩拦住。 他嫌浪费。 这哪是烤土豆,分明是烤种子。 这么稀罕的种子,岂能如此浪费。 其实,土豆烧排骨他都嫌浪费。尽管用的都是小个小个,不配做种子的小土豆,他还是很心疼。 吃的时候,也是一边好好吃一边心疼。每吃一颗土豆,心都要疼一下。 叶慈说他矫情,吃都吃了还心疼。 定王刘珩理直气壮,“你应该夸本王关心农事,是为表率。” 啊呸! 章先生一脸呵呵,“第一次吃土豆,老夫就爱上了这个味道。这是好东西啊,难得的好东西,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吃法。这个炸土豆条香脆,蘸上酱料更好吃。土豆烧排骨倒是比芋子烧排骨更有风味。土豆丝也是下饭佳肴。 不错,不错。一想到百姓的餐桌上,几年后将多出如此多的菜肴,还能做主食,老夫心里头就倍感欣慰。 小叶子与国有大功劳。如果陛下因为孝道一事惩罚你,老夫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替你奔走疾呼。如此苛待功臣,分明是昏君。” “咳咳……” 当着儿子的面骂老子,做儿子的心情很复杂。唯有含蓄提醒,用词文雅些。虽然,儿子有时候也认为老子有些昏聩,也只能心里头想想,万万不能说出口。 “多谢义父厚爱。我想,这一次我也能平安度过。” “这么有信心?” “我有第六感,也就是直觉。” 她没说谎。她是真的认为这一次雷声大雨点小,应该能化险为夷。 为什么如此笃定? 叶慈也解释不了,就是一种玄妙的感受,就如同灵机一动,某一瞬间她感受到了自身的气机,于是有了吉凶判断。 第162章 手绢(二更) 十亩甘蔗收获,用来制糖。 仓库里面还堆放着今年收获的花生,正好用来做花生糖。 “花生糖好吃,多做点。” 章先生年纪大了,却不改嗜糖的爱好,天生就爱甜食。 花生糖做出来,用铡刀切成一颗颗,再用油纸包裹。 正巧德胜楼的林掌柜跑到庄子订货,叶慈请他吃花生糖,他这一吃不得了,直接下单。 “有多少我要多少。叶老板千万不要同我客气,尽管开价。” “自家做来当零食吃,不卖。” “叶老板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合作多少年了,你好歹卖我一点。” “你一开酒楼的,卖什么糖。” “我买回去送给亲朋好友啊。市面上可没有这种口味的糖,多少年了,市面上的糖果就没变过花样。” “少来!不卖!” 叶慈异常坚定。 本来就不多,她也打算着留着过年当福利发给下面的人。 林掌柜一口气都买走了,她拿什么发福利。 “哎呀,叶老板啊,你多少卖我一点。一千斤行不行?” “没有,不卖。” “五百斤,五百斤总行了吧。价格你看,比市价高一点也行,我都接受。” “真没有。 “三百斤总可以了吧,今儿我再带几缸子酒水,可不可以?” “咸鸭蛋……” 她家咸鸭蛋有点滞销,不太好卖。餐馆也是当做添头给顾客。 零卖不想做,不知道卖到什么时候才卖的完。 西北商人贺定远带走了两大缸子,家里还剩下五大缸子。谁让庄子里鸭泛滥,下蛋太猛了。这不,得歇一茬,过段时间再考虑养鸭。 一说起咸鸭蛋,林掌柜有点为难啊。 眼看着天气逐渐转凉,天气一冷,咸鸭蛋更没市场。 他做出一副很是心痛的模样,咬咬牙,“一缸子咸鸭蛋,外加三缸子酒水,再来三百斤花生糖,行不行?” “两百斤花生糖。” “两百五十斤。” “二百五不好听。如果林掌柜不嫌弃做二百五,我也是没所谓。” “那就二百六十斤。” 讨价还价,最终卖出两百六十斤花生糖。 林掌柜还提了建议,“这包装纸可以做得精美点,我们家的造纸坊可以为叶老板提供这方面的业务。” 叶慈调侃道:“你可别在我这拉生意。上次清河书坊问你们造纸坊定了一批带彩色插画的话本,结果怎么着?色彩混在一起,还不如黑白的效果好。到现在那批货还没出完。” “那是第一次做彩色插画,要求又那么高,师父们没经验。这回有经验了,还改进了技术,保证没问题。” “真没问题?” “肯定……应该没问题。” “应该?那我可不敢继续合作。” “千万别。我保证没问题。” “你保证没有用,让造纸坊的师傅好生琢磨琢磨如何提升技术,下次我做一套试版,也不多,就几百套。如果没问题,后续肯定有大批量的订单。” “行啊!这可说定了。叶老板什么时候需要,知会一声就行。我们家的师傅随叫随到。” “林掌柜有没有想过,将你们酒楼的菜单都改成彩色印刷,配上香喷喷的菜肴插图。” 咦? 林掌柜心头一震,“这能行?” 叶慈理所当然地说道:“为什么不行?人物彩色插图都能印刷,菜肴彩色插图理应没问题。请个技术过硬的画师,擅长工笔画线描,试一试也花费不了多少钱。 要是成功了,你们德胜楼可就是天下头一家。以后提起彩色插画菜单,都得带一句德胜楼。这可比什么宣传都强。 你们老板不是想去京城开分店吗,将彩色插画菜单往京城一展览,保证开门红。” “是极,是极。叶老板言之有理。若是此事做成,叶老板当居首功。届时必有重谢。” “重谢倒不必。我们农闲庄的产品,能跟着你们德胜楼卖到京城去,就行了。” “肯定可以。叶老板的产品好得很,定王都说好。” 叶慈嘴角抽抽,“定王没少照顾你家生意吧。” “叶老板哪里的话,都是互相照顾。” 叶慈:呵呵! 有钱下馆子,没钱交伙食费,不愧是堂堂定王殿下,天下知名的‘贷’王。 欠钱的本事,芝麻开花节节高,牛逼大了。 其实,农闲庄的产品,在京城已经小有名气。 毕竟,定王刘珩逢年过节就往宫里送土特产,一次两次……次数一多就从宫里传到宫外。大家都知道叶慈是个种地的,就是规模有点大,品种有点多,顺便做点买卖。 但,叶慈一直没派人去京城开分店,就是嫌弃京城是个烂泥塘。她不想将自己陷入那个烂泥塘里面。 如果德胜楼能成功在京城开分店,她的产品搭售给德胜楼就行了,不用特意跑京城开店铺。 天下的生意做不完,她厨艺虽好,却没想过自己开酒楼。 她就喜欢种地,成为农业大户,十里八乡,大家都跟着她一起发财,一起奔赴小康。 师父青云子也说了,农业是万物之本,她这是给自己攒功德。种一亩地积攒的功德,比开酒楼强大多了。 师父的话,她是相信的,她也是这么践行的。 不惜花费重金,问那些跑海的商人求购种子,就是一份功德。将种子培育试种,推广,又是一份大功德。 得攒够了功课,相信她一定会成为师父名下名副其实的关门弟子,不会辱没师门。届时,她也能炼丹,每一锅都能成功。 哈哈哈…… 炼丹成功,走上人生巅峰,迎娶高富帅,岂不美滋滋。 只可惜…… 定王殿下高是高,帅是帅,就是穷了点。和“富”字完全不沾边。 典型的高穷帅! 当然,她相信定王在她的辅助下,迟早会富裕起来,成为名副其实的高富帅。 这一两年,定王刘珩的身高就和窜天猴似得,使劲得往上窜。 两人一见面,叶慈特意拉着对方比划了一下身高,过去还没她高的人,如今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 “长得真快,你膝盖不痛吗?” 定王刘珩嘚瑟一笑,“不痛。” 长这么快,竟然没有生长痛,真是好运。 “竟然比我高这么多,这大半年吃得挺好的。” “多亏小叶子伙食开得好,每餐荤素搭配,我吃得又多,自然长得快。” “你不是说要瘦两斤,方便问皇后娘娘要钱。怎么就不知道少吃点。” “天下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既然暂时瘦不下来那就换个办法要钱。” 反正,他总有理由。 脸皮厚度修炼出来后,他能替自己找出一百个不减肥的理由。反正,他不胖,浑身精瘦精瘦。 只可惜,夏天已经过去,不能不经意之间展露自己的身材,让小叶子流口水。 小叶子向来都垂涎他的美色,太瘦了可不行。 叶慈:“……” 她没有! 她不是! 胡说八道!造谣中伤! 这是诽谤! 什么叫垂涎,话都不会说,那叫欣赏。是对一切美好事物的欣赏。 她不仅欣赏美男,她还欣赏美女。 比如双河镇梁家布庄的小姐,长得秀色可餐。叶慈和对方做了手帕交,每次去镇上玩耍,总忍不住捏捏梁姑娘的脸颊,真嫩啊!嫩得像刚剥开的鸡蛋。 还有邹姑娘,脸蛋圆圆的,针线活做得特别好,让人垂涎三尺。 巧了,丫头娟儿跑跑跳跳进来,“邹姑娘派人送来新作的绣活,请姑娘品鉴。若是姑娘觉着好,皱家就准备下一批绣活推广新花样。” “快拿进来。邹舟又做了新绣活,我得好生看看。” “都是姑娘给花的花样子,邹姑娘无非是照着花样子秀出来。说到底,还是姑娘的功劳大。” “我可不会绣花。” 邹舟做了十条手绢,还有三个荷包,以及一件襦裙绣花。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啊。 叶慈画的是卡通人物画,邹姑娘秀在手绢上。 手绢是私人用品,概不外借,秀在手绢上倒是合适,看起来怪可爱的。 荷包上秀的是两条卡通狗,格外可爱。 其实她更喜欢猫。 下次可以尝试在团扇上秀一只睡觉的猫咪,哎呀,一定美死了。 “这是什么?” 定王刘珩跑到叶慈跟前凑热闹,第一眼就看中了人物卡通手绢。 “这秀得是你吗?”他很好奇,“原来你长这样子啊?” 呸! 那是卡通卡通! “这手绢我要了。” 定王刘珩半点不客气,一口气拿走五条。 叶慈想抢回来,结果身高不高。 刘珩手举高高,还故意逗她,“你来抢啊,你来抢啊!” 叶慈:“……” 刘三岁,她懂了。 她干脆不抢了,“送你得了。就是不知道你拿着手绢用的时候,作何感想。” 刘珩一脸嘚瑟,嘴上说着:“我拿你擦鼻涕。” 手里的动作却格外温柔,将手绢细细折叠起来,小心放入怀中。 还拍了拍胸口,这可是宝贝。 接着,他又得寸进尺,“什么时候你亲手给我秀一张手绢,无论秀成什么样我都不嫌弃。” 叶慈:“……” “赶紧去做梦,梦里面什么都用。” 让她做针线活,还不是给她一根烧火棍。 第163章 挖出了银矿 京城…… 方内监一脸喜气洋洋,前往思政殿面圣。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出矿了。” 看着奏章正在气头上的元康帝闻言,不由得一愣,“果真出矿了?” “千真万确,真的出矿了。老奴再三确认,是个银矿。” “银矿?当真是银矿?”元康帝的声音猛地拔高,高了三度不止。 这简直就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太过贴心,贴心到他放声大笑。 “哈哈哈……天佑大周!” “都是陛下的福气恩泽,才能轻易挖出银矿。” “赏!重重有赏。尤其是叶慈,当居首功,朕要重赏她。” 方内监不由得小声提醒道:“陛下,朝中正在公议孝道一事,事关定王殿下和叶慈姑娘。此事……” “平武侯夫妇诬告堂堂藩王,竟然敢状告朕的儿媳不孝,分明是居心不良,包藏祸心,意图离间天家父子之情,必须给予严惩。召几位大人入宫觐见,朕要好好说道说道此事,绝不能让这等小人败坏朝纲,污染了清白之心。” “陛下英明!” 方内监微微一躬身,领命。传召各位大人,自有 一场事关孝道的风波,就这么轻描淡写化解于无形。 对别人很难的事情,需要花费大量银子打通关节的案子,落在叶慈手里,只需随手一圈,给皇帝开个矿全都迎刃而解。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金手指。 不,这是金大腿! 方内监心头想着:他就知道叶慈第二次圈的三块地,必然能出矿。果不其然,这次挖出的银矿,就来自第二次圈地。第一次圈的七块地,就是瞎忙活,什么都没有。 他的自觉太准了,幸亏当初在云霞山多留了一段时间,否则就该无功而返,遭到陛下的厌弃,从而失去权柄。 想想真是额头冒冷汗啊! 干儿子王少监已经耐不住寂寞,想要脱离他的掌控,自立门户。 趁着银矿攻势,他得好好收拾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顺便将 …… 几位大人先后入宫,得知挖出银矿一事,人人兴高采烈,以最直白的口语说着奉承话,直接将元康帝夸得笑得合不拢嘴,真正是君臣和谐。 有了银矿,西征大军的钱粮,别说一百万,就算是两百万都不成问题。 开拔银子,事后的封赏,统统都有了着落。 户部尚书最着急,以及急不可耐想要插手银矿挖掘。银矿理应属于国库,可不能再由少府单独挖掘,全都进入皇帝的口袋。 堂堂户部尚书手头没钱,干点事情还得看皇帝的脸色,问皇帝要钱,说出去都丢人。很憋屈啊! “陛下,银矿挖掘,此乃天下盛世。为陛下分忧,为朝廷分忧,臣建议尽快派遣有司官员前往银矿监督开采一事。臣推举户部左侍郎李大人。” “此事不急。”元康帝含蓄拒绝,“矿场那边有少府的人,户部暂且不用介入。” “陛下!”户部尚书白大人陡然拔高音量,“银矿乃是朝廷重要收入来源,岂能让少府独自把持。莫非陛下打算将银矿收入全部纳入少府吗? 这让朝廷上下作何感想?让天下人如何看待。世人会误以为陛下是在为自己敛财,这对陛下的名声有损啊!” 白大人不愧是户部尚书,果然够顶。就差指着元康帝的鼻子大骂敛财昏君,钻钱眼里了。 好不容易开出一座银矿,竟然想要私吞。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知道,国朝已经将近百年没有开出新的金银矿产。 现有挖掘的金银矿,要么是百年前开掘,要么就是从前朝继承而来。 也就是说,记录在册的金银矿,最长的已经开挖了几百年,最短的也挖了上百年。 如今好不容易开出一座银矿,户部若是置身事外,岂不是显得户部很无能? 绝对不行! 户部这一回要坚定立场,寸步不让。 元康帝气坏了,很不待见姓白的。 “新开的银矿,存量几何,暂不清楚。等少府勘探清楚存量后,户部再介入也不迟。” “什么时候能勘探清楚?少府有本事勘探清楚吗?臣竟然不知,少府竟然已经拥有了勘探矿产储量的办法,真是出人意料。这等技术,还请陛下允许臣等前往少府观摩,长一长见识。” “荒唐!白爱卿是在怀疑朕的说辞吗?” “臣不敢!臣之首尊重事实。历来都是一边开挖一边勘探,且并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能真正勘探清楚矿产储量。陛下以储量不明,不让户部介入,臣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允许户部尽快介入银矿挖掘。” “工部也该尽快加入开采。”次辅崔大人插了一句。他兼任工部尚书,自然要为工部争取利益。 元康帝气得胡子抖了三抖。 银矿才开挖,这帮人就急不可耐的想要分润,生怕他这个帝王贪墨似得。 荒唐! 防君父如同防贼,这是对君父的大不敬。 “咳咳……” 方内监罕见地在朝议的时候发出杂音。 他轻声一笑,“诸位大人都别忘了,此次能挖出银矿,最大功臣非云霞山叶慈莫属。诸位大人不妨议一议朝野非议的孝道一事,究竟该如何收场,是严惩,还是小惩大诫,亦或是有别的建议。” 他这一手转移话题的手段,深得元康帝赞许。 嗯,这才叫为天子分忧,替天子化解尴尬局面,是真正的忠臣。 也就是方内监做事,才会如此妥帖,犹如春风化雨一般,不动声色之间就将事情给办好了。 其他太监,比起方内监这份聪明和忠心,还是差了少许,总归就是不够贴心,不能完美的理解圣意。 哎呀,差点忘了这件事还涉及一个关键人物叶慈,以及叶慈的未婚夫定王刘珩。 几位朝堂大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颇有默契似得。 这一回,左都御史邱大人很识趣地闭了嘴,没有张嘴开喷。他不会改变自己的立场,事关孝道,必须严惩。但,既然当事人立下了大功,严惩一事功过相抵,只当从未发生过。 所以,他不出面表露态度,今日只是看戏。 次辅崔大人站出来,“叶慈与国有大功,其功劳不下于攻城略地,开疆拓土。臣以为该重赏,不能寒了功臣的心。至于孝道一事,本就是平武侯夫妇无事生非搞出的乱子,理应严惩。” “攻城略地,开疆拓土,未免夸张了些。但,叶慈的功劳不可否认。孝道一事不如就此揭过,只论功不论过。”温大人永远走在和稀泥的道路上,很多时候也是深得元康帝的心意,难怪能在首辅的位置上一干十来年还没垮掉。 元康帝暗暗点头。 他是想重赏叶慈,但也不能太过重视。毕竟是个女子,岂能和开疆拓土相提并论,简直滑稽。 还是温大人言之有理,赏,重赏。孝道一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平武侯夫妇必须严惩。”户部尚书白大人突然站出来,他决定卖财神爷亲闺女叶慈一个面子,“平武侯夫妇无事生非,扰乱朝纲,差一点致使功臣蒙冤。此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绝不能轻易放纵。” 元康帝再次点头,此言有理。 他也是看平武侯一家子不太顺眼,过去,平武侯叶怀章老老实实,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既然叶怀章主动跳出来,他就不介意给此人一点教训。 “诸位爱卿说的都很有道理。叶慈必须重赏,孝道一事本就是一场乱局,必须尽快结束。至于平武侯府,一等候改为三等侯,三世而斩。” “陛下英明。” “平武侯叶怀章貌似就是第三代侯爵。” “正是!” “那正好,省却了朝堂册立世子的麻烦。” 一番讨论,叶家的命运就此决定。 至于孝道公议一事,有这些大佬出面, 相信,很快朝堂就会翻个新篇,比如讨论一下如何分润银矿。 …… 大佬们的一个决定,足以让京城震一震。 就比如平武侯叶家,时隔十多年,再次迎来了圣旨。 全家又紧张又激动。 开中门摆香案,全家齐齐出动跪在中庭迎接圣旨。 宣旨是个内宫太监,方内监的干儿子之一。 本以为会是什么好事,待听到“……不修身,不齐家,与国无益……”的时候,叶怀章已经是满头冷汗,脸色煞白,身体开始抖动。 等到圣旨念到将一等候降为三等侯,侯爵三世而斩的那一刻,叶怀章再也控制不住,直接栽倒在地上。 宣旨的蔡公公轻蔑瞥了眼,坚持将圣旨念完,然后才对叶怀章说道:“侯爷忠心可嘉,只可惜走错了路。哎,明明有一颗大树可以乘凉,侯爷偏要将大树砍伐。如今既无乘凉之处,还要遭遇雷霆震怒。侯爷,你这是怎么了?别磕头了,赶紧接旨吧!” 叶怀章倒在地上,牙关咬紧,他这是被刺激得犯病了啊!哪里还能接旨。 最后还是老太太许氏以朝廷诰命身份接下圣旨,送走了蔡公公一行人。 “老太太,侯爷不好啦!” 太监们一走,大家七嘴八舌嚷嚷起来。 老太太许氏走上前,叫人将叶怀章扶起,抬手,直接一个耳光甩在对方脸上。 “老大,你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还嫌不够丢脸吗?” 第164章 惨淡(二更) 叶怀章被老太太许氏的一巴掌,貌似是打回正常了。 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流啊! 心中悔啊! 他悔不当初,嚎啕大哭,“我对不起祖宗,我是叶家的罪人。让我死了吧!死了吧!” 老太太许氏再次一巴掌招呼,“丢人现眼的东西,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寻死觅活给谁看。有什么话到房里说去,莫要叫人看额笑话。” 下人们被驱赶,叶怀章抽泣着被人扶着。 大房,二房,三房,所有人前往松鹤堂商量事情。 关系着整个家族的重大事件,这个时候也不分什么女孩男孩,成年未成年,都要接受血淋淋的现实。尽管这个现实会将所有人击垮。 当一家子坐在一起,勉强平复了心情,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叶怀章没哭了,只是脸色灰白,像是不久于人世。 老太太许氏此刻成为这一家子的主心骨,“圣旨内容你们都听到了,要是没听清楚的,就再看一看吧。” 明黄色的圣旨就在她的手边,卷着,里面的内容让人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连连摇头。 唯有叶二郎站出来,“老太太,孙儿想再看看圣旨内容。” “拿去!” 叶二郎接过圣旨,缓缓张开,一字一句默读。 很快就看完了,他抬起头,“这么说,咱们家的爵位到了我这一辈就没有了,父亲再用不用操心为我请立世子之位。” “二郎,你傻了吗?没了爵位,你竟然还笑得出来。”苏氏眼睛都哭肿了,她无法理解儿子的想法。 叶二郎却说道:“不笑难道要哭吗?哭也解决不了问题。” 他将圣旨还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许氏倒是多看了他两眼,这小子到底是心大迟钝还是真的就不在乎爵位的得失。 不管他是什么想法,眼下都不重要。 她轻咳一声,“大家都听到了,咱们家的爵位降等了,从一等降为三等,五世而斩改成了三世而斩。也就是说等侯爷百年之后,咱们家的爵位就会被朝廷收回去,功勋田自然也会被收回去。就连府邸的规格也要修改。好在这栋宅子当年老侯爷花钱从少府买了过来。事到如今,都说说吧,都有什么想法。” 二房是不敢出头的,本就是庶出,能坐在这里本就是靠着大房的关照。 唯有三房,一脸不忿。 三老爷叶怀礼很愤怒,“这一切都是大哥大嫂惹出来的祸事,凭什么我们三房跟着受累。” “你想怎么样?”老太太许氏问道。 叶怀礼大声说道:“补偿!必须给我们三房补偿。叶慈好好一个姑娘,无非就是一副嫁妆的事情,大哥大嫂却不肯认。等人家富贵了才想到认亲,早就人走茶凉。 这就罢了,偏要无事生非,跑到宗正寺告状。这下好了吧,连爵位都给玩掉了。 从始至终,我们三房连句话都没说过,大哥大嫂自诩聪明一手操办,却办成这副鬼样子。 外面谁不说我们家丢了西瓜捡芝麻,明明是个宝却当成垃圾扔了,眼光差得不忍直视。 大嫂,既然你眼光那么差,我看啊,从今以后你就别当家了。家里就剩下那点产业,别到时候全都被你的‘好眼光’给败完了。” 他一顿冷嘲热讽,一改过去的温和态度,就差掀桌子自个制定游戏规则。 苏氏很难堪,却又不能反驳。 她眼光的确很差,从去年开始,每次认定的事情结果都不如意。这一次更是输得裤子都没了。 但…… 凭什么她一人背锅。 “当初不接叶慈回京城,也是老太太的意思。我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做事有错吗?你们不也嫌弃她天煞孤星的名声,生怕克了你们。哼!这个时候都将责任怪在我一个人头上,能要点脸吗?” 老太太许氏很不高兴,苏氏这个儿媳妇,都已经这会了还在拉扯有的没的,翻去年的旧账。 好在,三老爷是个孝顺的,他当场反驳,“大嫂可别乱生活。不将叶慈接回京城,我们家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出事,是因为你们跑去宗正寺告状。 你们也不想想,叶慈她已经许配给定王殿下,她是定王的未婚妻,你们告她不孝就等于是和定王殿下过不去。结果如何,大哥你的腿还好吧!” 叶怀章:“……” 老三简直是不会说人话,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正可恶。 “去宗正寺告状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也承担了后果。三弟还想如何?” “我说了,我要补偿。” “什么补偿?” “家里的铺子,田庄,房产,现银,我要六成。” “你疯了!痴心妄想。”苏氏怒吼,“老太太还在,你就打着分家的主意,你这是大不孝。” “我再不孝,也比大嫂你孝顺。你们两口子连家里的爵位都给丢掉了,谁能和你们比。” 苏氏气得脸色接连变幻,怒吼一声,“我绝不同意。” “你的意见不重要。” “都闭嘴!老身活着一天,谁也不许提分家。”老太太许氏一声怒吼定乾坤。 争吵的局面瞬间消散,大家都气呼呼的安静下来。 倒是几个姑娘们,全都是一副惶惶然不可终日的模样。 她们的婚事还没定下,家里就遭了大难,连爵位都丢掉了,如何是好? 过去还能够得着门当户对的人家,此事一出,哪个侯府伯府肯娶她们。除非给人做填房。 一时间,几个姑娘人人伤心。 折腾来折腾去,家中情况不仅没改善,反倒是越来越坏了。还不如什么都不折腾,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 叶二郎想要安慰妹妹们,却又无从开口。 任何安慰的话,在这一刻都显得无足轻重。 哎! 唯有一声叹息。 当初他该坚持将叶慈妹妹接回家,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一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母亲,大哥闯下如此大祸,俨然已经是叶家的罪人,难道儿子要点补偿也不行吗?”三老爷叶怀礼心里头憋着一股气,不吐不快。 老太太许氏暗自叹息了一声,“你大哥都已经这样了,你非得这个时候添乱吗?” “儿子担心大哥大嫂继续糊涂做事,败光仅剩下的家业。” “有老身盯着,谁也别想败光家业。不过,老大两口子闯下这般大祸,已经不适合继续当家。苏氏,你将钥匙还有对牌交出来,从今以后由老三媳妇管家。” “什么?” 苏氏震惊,猛地扭头朝三太太庄氏看去,贱人! 三太太庄氏则是一脸惊喜,万万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之快。 老太太英明啊! “老太太放心,儿媳一定会当好这个家,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损害侯府的利益。” 老太太许氏赞许地点点头,“好好干,若是有不懂的就来问老身,老身替你撑腰。侯爷,你心情好些了吗?” 叶怀章摇头,他的心情怎么可能好。 “你可得赶紧好起来,从今以后不可酗酒,还要戒色。今后,你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争取长命百岁。你活得越久,咱们侯府的爵位就能保留越久,孩子们还能跟着沾沾光。你若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早早的去了,咱们叶家可就真的完了啊!” “母亲……” 叶怀章很是心酸。 原来他已经活到仅剩下活着这个价值的地步,其他方面一无是处。 家里人对他的要求也仅仅只是活着,长久的活着,已经不指望他能干出什么事。什么官场更进一步,算了吧,别折腾了。这个家已经折腾不起了。 他长叹一声,又是心酸又是无奈,貌似还有点解脱。浑身的精气神也被抽走了。 苏氏哭了,哭得眼泪汪汪。 她望着老太太许氏,“老太太,儿媳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侯爷更是每日殚精竭虑。你真要做到如此绝情的地步吗?” 老太太许氏的目光陡然变得狠辣,“如果老身当真绝情,你根本不会有机会坐在这里哭诉自己的委屈。你以为老身不知道吗,是你娘家大嫂撺掇你去宗正寺告状。 若非你糊涂,叶家又怎么会遭受如此大难。你本是叶家的罪人,理应去祠堂日日吃斋念佛磕头请罪,请祖宗们原谅。 老身就是看在你多年辛苦的份上,不忍心让你受此磨难。你若是还不知悔改,心生怨恨,那就别怪老身狠心绝情。” 苏氏张口结舌,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还能说什么。 老太太已经开过恩,她不能再奢求更多。 三老爷叶怀礼却偷摸嘀咕了一句,“老太太还是太心软,就该罚她跪祠堂。” 这话苏氏听见了,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几个孩子的婚事,眼下都得缓一缓。待到风波过去了再说吧。”老太太看着孙子孙女们,也很无奈。 以前还有机会高嫁,如今,恐怕只剩下低配。 儿郎们倒也没所谓,主要还得靠自身奋斗。 姑娘们可就惨了,嫁不到好人家,下辈子可怎么办。 更糟糕的是,以侯府如今的处境,收入不可能增多只会被人打压。府中收入一旦减少,姑娘们的嫁妆规格也只能一降再降。 没有家族威势,连嫁妆都跟着低贱,还能指望什么样的好人家。 认命吧! 第165章 嫁谁不是嫁 “我们去找四姐姐吧!” 五姑娘叶卫兰狠狠哭了一场,她望着三姑娘叶卫茹,还有二姑娘叶卫芸,是在征求她们的意见。 “叶慈连伯父伯母都不认,又怎么可能认我们。再说了,我们姑娘家,没长辈的允许连家里大门都出不去,又怎么可能去到云霞山。五妹妹,你别乱想了。” 二姑娘叶卫芸貌似镇定,实则心里头乱得很。 在座的,就她最着急。继续蹉跎下去,她就成了老姑娘,婚事越发艰难。 原本还有望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甚至嫁给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如今,哎…… 只剩下辉煌然,内心的焦急还不能表露出来,否则会被人说姑娘家不矜持,不要脸。 五姑娘叶卫兰趴在桌子上哭,哭家里的惨淡,哭父母的愚蠢,哭大房的凄惨,哭未知的命运…… 二哥哥已经没有爵位继承,等父亲过世,这个家就没资格称之为侯府,转眼间就会降格为叶府。该怎么办? “不去找叶慈,我们还能怎么办?”她嘟囔了一句。 “找叶慈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她还能帮你介绍婚事吗?她认识的人,来来往往不是当地的乡民,就是那些做生意的。叶家再落魄,总不能嫁给商人吧。” 士农工商,商人在末位。 商人有钱,但是整个社会风气就是鄙视商人。商人们有了钱之后,也是想方设法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比如资助读书人,将闺女嫁给有前程的读书人,会是攀附某个权贵。 如果叶家的闺女们想要嫁给商人,反倒是一件极为简单且容易的事情,等闲小商人都不正眼看,要嫁就嫁给大商人。就是名声不好听,却能得到实惠。 叶家再落魄,也不是商人可以欺辱的。反倒是商人可以借助叶家现有的地位扩展商业版图。 说到底,说叶家落魄,得看和谁比。 同京城权贵们比,那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就是个破落户。但只要离开了京城,拿到外地去,还是很能唬人的。光是一个侯爵,别管几世而斩,落到精明的商人手里,都能换成大把大把的利益。 反倒是嫁给书香门家,叶家这些姑娘都得受委屈。 书香门第,耕读传家,可能钱不是很多,但是格调高,规矩大,自持身份,肯定是不拿正眼瞧这些侯府姑娘。尤其是,家里子孙读书厉害,有望科举出仕的书香门第,那更是狗眼看人低,根本瞧不上一个破落户侯府。 若是脸皮厚,不是那么在意名声脸面,却又想过得舒坦,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倒是可以选择和大商人结亲。 只可惜,叶家最在意的就是脸面名声。不到揭不开锅的那一日,是不会考虑和商人家族结亲,丢死先人。 “几位妹妹何必烦恼,正所谓无事一身轻。” 叶二郎是整个家族心态最好的一个,他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几位妹妹愁眉苦脸的样子,于是出声安慰。 五姑娘叶卫兰白了他一眼,“二哥哥倒是想得开,没了爵位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我为何笑不出来。” 叶二郎大马金刀往圆凳上一坐,“我现在只觉着浑身轻松。过去,为了所谓的利益你争我夺,闹得格外不堪。如今好了,大家都不用争了。” “二哥哥真是天真。没有了爵位争夺,也会有钱财争夺,利益争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叶卫兰说完,还留意二姑娘叶卫芸的情况。 叶卫芸全当自己没听见这番话,“二哥哥,你有什么打算?” “我啊,你们说我去云霞山游历一番,四妹妹会不会嫌我脸皮厚。” “你打算去云霞山?” 大家都很吃惊意外。 “是有这么个想法。心里头一直觉着亏欠四妹妹,我想当面亲自设给她道歉。” “二哥哥好生偏心。你觉着亏欠叶慈,怎么不替我们想一想。难道我们的处境就很好吗?就说二姐姐,再蹉跎下去,就成了老姑娘。” 叶卫芸狠狠剜了眼叶卫兰,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讨人嫌。 “现在的处境只是暂时的。等到风波平息,该说亲的说亲,什么事都不会耽搁。” “二哥哥说得轻巧。家里头没了爵位,谁能看得上我们。” “不是非要嫁给高门大户。二妹妹,我来问你,你想嫁给什么样的人?”叶二郎显得很郑重。 二姑娘叶卫芸咬着唇,显得难为情。 私下里她当然想过这个问题,自然是想嫁给有貌有才家世不俗有前程嫡出世家子。 但她不能这么说。 “二哥哥怎么能这般问我,婚姻大事自然全凭父母做主。” “我这有个人选,读书人,秀才功名,文采斐然,就是家里条件不太好。但,真的是个人才,他日必定高中。二妹妹可愿嫁?” 叶卫芸微蹙眉头,“二哥哥好生没趣,这事你怎么能和我说。” “这种人千万不能嫁。”叶卫兰大吼一声,“现在嫁给过去,对方属于高攀,读书人爱面子心气高,心里头必定是有怨言的。等到真的高中做了官,必定开始挑三拣四。若是官运亨通还算好,若是官运不好,肯定会将责任怪在二姐姐头上。可就算官运亨通,也会一个小妾接着一个小妾接回家。二哥哥,你什么眼光,怎么能介绍这种人给二姐姐。” “你哪里学来的歪理邪说,不知所谓。”叶二郎很是嫌弃。 “什么歪理邪说,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叶卫兰强词夺理。 “哪本书上会这么写,你说出来。” “就是《镜花缘》!” “好啊,五妹妹你竟然看闲书。” “闲书又如何。我就觉着上面说得很对。春秀看中了王秀才的才华和容貌,不嫌王家穷,带着丰厚嫁妆嫁过去。结果呢?王秀才拿着春秀的钱请名师,中了举人就开始纳妾,等中了进士,还想休妻另娶。休妻不成,就开始苛待春秀,还让小妾害死了春秀。最后,姓王的娶了新妇,还任由新妇害死了春秀的孩子。好惨的。” 叶卫兰说到激动处,开始抹眼泪。 三姑娘叶卫茹也开始抹眼泪。 就连二姑娘叶卫芸神情有些松动。 显然这本《镜花缘》三姐妹都看过。 “荒唐!胡编乱造!这是谣言中伤。”叶二郎不能接受书中王秀才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认识的好兄弟绝不是这样的人。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贫寒时,能娶妻就不错了,自然不敢挑剔。等富贵后,有了选择,自然嫌弃原配妻子处处不够好,心里头想着贫寒时都能娶到富家千金,如今富贵理所当然认为能娶到更好的。人,都是得陇望蜀。” 二姑娘叶卫芸幽幽一叹,很是感触。 她又说道:“二哥哥不用替我操心婚事,一切自有长辈做主。” 显然是拒绝了叶二郎的好意。 叶二郎怅然若失。他的兄弟真的是个有才华的人,将来必定大有作为,这才想让对方做妹夫。 没想到,竟然被嫌弃了。 不是嫌弃对方家贫,而是因为有才华的人肯定不甘久居人下,将来发达后会变的。这是人的本性。谁敢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坚贞不移? 反正叶卫芸不敢赌。 她情愿嫁一个从一开始就展露出真实性格人,也不愿意嫁一个披着才华的皮却看不透内里真实的人。 为什么说男人富贵后不弃糟糠妻值得称颂。正因为这样的男人太过稀少,才会被称颂。 所有被称之为伟大的人,都是因为稀少! 所有被歌颂的行为,也是因为稀少,才会被歌颂。 当助人为乐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的时候,还需要歌颂吗? 叶四郎记恨他,妹妹们也不认同他的看法,他心情有些糟糕。 可惜叶四郎不肯和他干架,说是读书人动嘴不动手,真是气煞人也。 他问叶卫兰借来了《镜花缘》,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胆敢诋毁读书人的名声。 清河书坊? 没听说过。 京城有清河书坊吗? “京城没有,但是双河镇有。”叶卫芸提醒了一句。 她善于观察,去年夏天住在双河镇那会,她就注意到镇上有这么一家不起眼的书坊,里面尽卖些杂书,正经书没几本。 只是没想到,杂书里面也藏着生活道理。 叶二郎吃了一惊,“双河镇?清河书坊不会是四妹妹的产业吧?” “貌似她就是老板。就算她不是老板,也和她有些关联。” “你们……” 你们嘴上不是嫌弃四妹妹叶慈吗?为何还看她旗下书坊出版的书? “好看就看了。”叶卫兰显然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你们觉着好看?” “挺好看的。还有一本写春秀死后又回到小时候,生命重来复仇的故事。我就想看春秀怎么保护王秀才还有新妇和那些小妾,可惜这本京城没得卖。二哥哥,你若是去了云霞山,可否带一本春秀重生后的书回来。” “多带几本,一本怕是不够。” “那就带个三五十本,当做礼物送出去。” “这个主意好。” “你们,你们……”叶二郎震惊,简直是不可理喻。都这会了,还有闲心看杂书,还是连载的…… 四妹妹真会赚钱,一个故事翻来覆去的写,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追捧。 ------题外话------ 今天去医院复查开药,顺便办理医保报销,一切顺利,就是人太多。继续码字第二更! 第166章 先要半条命(二更) 许贵妃连着几天阴沉着一张脸,心情很不好,都没心思去找叶家的麻烦。 是她安排叶家去宗正寺告状,被叶慈翻盘,她却要找叶家麻烦,好意思吗? 她当然好意思。 她会觉着自己错了吗? 当然不会! 她可是英明神武的贵妃娘娘,永远都不会错,错的永远是 比如叶家! 一对愚蠢的夫妇,告个状都不会,还让叶慈翻盘了。 一个银矿,足以摆平除却造反之外所有的麻烦。 不愧是财神爷的亲闺女,指哪哪发财。 她心里头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却没地方发泄,还得笑脸伺候元康帝,嘴上说着恭喜,差点没将她憋死。于是乎,她身边的小宫女小黄门倒霉了,连着几天抬出去好几具尸体。 薛贵妃也暂时消停了。 眼下叶慈和定王风头太盛,得避其锋芒。 她还劝宝贝儿子吴王刘璞,“定王再风光,他也只是个藩王,威胁不了你的地位。这次从军,你给我好好办差,把差事办漂亮了,比什么都强。” “我就是不忿什么好处都让老三霸占了去。母妃,你说有没有可能破坏掉叶慈和老三的婚事?” “你想做什么?”薛贵妃眼睛一眯,语气也微微变得严厉起来。 “要是我娶了叶慈,那她开矿的本事就属于我……” “你别忘了,你已经是成了亲的人,你的王妃就在王府住着。你亲自去和她说,你问问她愿不愿意?” “我也没说休妻另娶,我可以纳叶慈为侧妃。” “闭上你的嘴。这话我当你是开玩笑,从今以后不可再提起。” “想一想也不行?” “不行!” “可是……叶慈的本事,难道母妃不心动?” 薛贵妃板着脸,她当然心动。 但她还没有被利益冲昏头脑,“你别忘了,张皇后还好好地端坐在未央宫。陛下一日不废后,你就不想打叶慈的主意。” 吴王刘璞一脸失望,他想要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的。偏偏一个叶慈,母妃竟然不准他打主意。 “母妃,皇后失了权柄,却一直霸占着皇后之位。长此下去,不是个事啊!儿子如鲠在喉,一想到母妃不能住进未央宫,心里头就难过伤心。” 说完,他还抹了抹眼角,好像真的有眼泪似得。 “你有这份孝心就行了。眼下的局面,对于陛下来说,留着张皇后有用。所以,你专心做你的事,宫里的事情就别掺和了。” 咦? 又把他撇开,永远将他当成一个小孩子。 他已经成年了,已经开始在衙门里学着当差,已经娶妻,明年就能当父亲。 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将他撇开。 他不满,却不说。 “母妃保重!” “你也要好好办差,把差事办好让你父皇高兴,比什么都强。” “儿子谨记母妃教诲。” …… 深夜,万籁俱静。 尤其是宫里,越发显得阴森恐怖。 王少监当了一天差,累坏了。由干儿子伺候着洗脚,擦身,然后躺上床打算美滋滋睡一觉。 正睡得迷迷瞪瞪,突然胳膊上传来一股力量。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人已经被拉起来,按在条凳上。 一张张黄表纸敷面,清水往上一倒,溺水的感觉要了老命了。 他挣扎,无济于事。 四肢被人牢牢控制着。 他要死了! 今晚,他就要死在这屋里,成为皇宫一缕冤魂。 快要溺亡那一刻,突然,面上的黄表纸被揭去,大量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他张大嘴巴贪婪的呼吸。从未意识到空气是如此的甘醇香甜,生命是如此的可爱,活着是如此的美好! 啪啪啪…… 脸颊被拍打。 他看过去,是个带着面具的人。 可就算戴着面具,他也认得出面具背后那个人。 面具佬对他说道:“今日只是小惩大诫,再敢不识抬举,下次就真让你去见阎王。记住了吗?” “嗯,嗯,记住了。告诉干爹……” 啪! 又是一巴掌,“你说谁?” “咱家谁都没说,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很好!我们走!” 来去如风! 失去了力量钳制,王少监躺在条凳上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又哭了。 干儿子连滚带爬滚进来,“干爹,干爹,你没事吧。儿子被他们绑起来了,没能救下干爹,请干爹责罚。” “没你的事,你那是他们的对手啊。扶咱家起来!” 两人都是手软脚软,跌了好几个跟头,皮都破了,可算是回到了床上。 这么一靠啊,仿佛有了依靠似得。 王少监又是怨毒又是后怕,“咱家就知道方天寿那老东西不会放过我,却还是低估了对方,这条命差点就交代了。明儿就离开司礼监,不再陛下跟前当差。离那老东西远远的,暂避锋芒。” 干儿子一脸懵逼,“干爹的意思,今晚上的事情是干爷爷派人做的?他,为什么啊?” 啪! 啪啪! 连着几个耳光,甩在干儿子脸上。 王少监厉声呵斥,“找死吗?不该你问的别问。记住了,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胆敢说出去一个字,你准备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吧。” 啪啪啪啪……干儿子自己扇自己嘴巴,一直扇到王少监满意为止,两边脸颊全都肿起来了,够狠的。 王少监挥挥手,“下去处理一下。” 干儿子如蒙大赦,这算是活过来了,今晚上这一关过了,谢天谢地。 离着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王少监却睡不着。 方天寿真的肯饶他一命? 不行! 不能留在京城。 趁着大军西征,干脆请个旨意出去监军。天高皇帝远,又是在军营,方天寿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军营里。 对,军营才是他的活路。顺便培植几个心腹,关键时候保命。 而且,当年方天寿也是做监军起家,他完全可以复制这条路。吴王刘璞也在军中,趁机结交,立一个从龙之功,等他风光回京那一天就是方天寿的死期。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他咬牙切齿,主意已定。 …… 建章宫一角的小配殿,是方天寿方内监在宫里的居所。 屋里还亮着烛火。 一个身材魁梧的太监跪在地上,“按照干爹的吩咐,事情已经办妥了。王淳厚明日肯定不敢继续留在司礼监,从今以后,陛下身边唯有干爹。” 方内监放下茶杯,“他说什么了吗?” “他吓都吓死了,没机会说话。” “哼!王淳厚此人,胆大心野。今晚上杀了他一个出其不意,暂时是将他震慑住。但他一定不会死心。” “那要不要将他……”魁梧太监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放肆!你是想在陛下跟前杀人吗?” “不敢!”魁梧太监赶忙低下头。 方内监仔细琢磨着,“咱家若是王淳厚,受了这么大的刺激,离开司礼监是肯定的,说不定还要离开京城。离开京城?西北?对了,他一定会主动请旨去西北监军。他在陛下跟前伺候了这么长时间,陛下不会拒绝。妄想离开京城,逃离咱家的手掌心,做梦。边关不能只有一个监军,等时机成熟,咱家会安排你出京。该怎么做,你清楚吗?” “儿子愚钝,请干爹示下。” “咱家不想再看到此人出现在京城。” “儿子明白!干爹放心,从今以后王淳厚再也不会出现在京城。” “做得干净些,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儿子谨记!” “退下吧!” “诺!” 魁梧太监弓着腰缓缓倒退,离开了小配殿。 方内监揉揉眉心,队伍大了不好带啊! 得找个机会给陛下建议,是时候将宫里人给清理一遍,将各种杂草统统扫出去。 …… 王少监突然主动申请外出监军,元康帝欣然同意,一时间惊呆了后宫众人的眼球。 好好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不做,竟然跑出去监军? 是疯了还是想不开? 身为一个阉人,一个太监,还有什么差事比得上在陛下跟前伺候更荣耀更有权柄? 是,出去监军是可以捞钱。 可是,留在陛下身边,能捞更多的钱。 京城富贵奢华,哪里是西北能比的。 一定是出事了! 仔细一琢磨,方内监,王少监,这对干爹干儿子……嗯,是翻脸了吗? 王少监一走,那他留下的位置,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 转眼间,一大群内侍朝方内监靠拢,彻底撇清同王少监的关系。 王少监:“……” TMD,人还没走,茶就凉了,这群势利眼。 等着! 一个个全都等着! 等他从西北回来,他要让这群势利眼好看,要让所有人都后悔今日地选择。 走之前,王少监还和薛贵妃道个别。 “咱家走后,娘娘也不用太担心。建章宫看茶的小顺子是咱家的人,娘娘得空照顾一二,必有厚报。” “好好的,怎么突然跑去监军。” “咱家去西北监军,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有咱家暗中相助,吴王殿下立功更容易些。” 也对哦! 薛贵妃眉开眼笑。 “吴王就拜托你了。” 一个木匣子送上,匣子里面必然放着黄白之物, “小小心意,王公公莫要同本宫客气。” “多谢娘娘!咱家一定会想照顾好吴王殿下,不辜负娘娘的心意。” 第167章 蛋黄酥 叶慈正在为仓库积压的咸鸭蛋发愁,一部分作为员工福利发了下去,但还剩下不少。 章先生都不乐意吃。 名其名曰:“大冬天的吃什么鸭蛋。是鸡蛋不好吃,还是鹅蛋不好吃?” 怎么办呢? 总不能放着等着坏吧! 她开动脑筋,咸鸭蛋应该还有其他用途,可以来个二次加工。比如说月饼,蛋黄月饼。 当然,人们潜意识认为月饼只能在中秋节前后吃,平时是不吃的。所以,不能做成月饼的模样,但是可以参考月饼的做法,就取名为蛋糕饼,蛋黄酥…… 怎么好听怎么来,怎么吸引人怎么来。 做蛋黄酥,一是模子,二是烤箱。 模子简单,让木工多做几套,不同花色不同形状的,一天功夫就能完成。 这年头连电都没有,自然没有烤箱。 那就用土办法,直接上火烤,人工盯着火候,及时翻转,以免烤糊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蒋胖子蒋师父。 蒋胖子:“……” 东家张张嘴,厨子跑断腿。 他可是大师父,下面那么多徒弟,此时不用等待何时。 所有徒弟招呼起来,外加庄丁们,一起剥鸭蛋。 不仅有咸鸭蛋,还有放在稻谷堆里面保存的新鲜鸭蛋。新鲜鸭蛋得先煮熟了再拨。 只要蛋黄,不要蛋清。 和面! 上手包蛋黄酥,压模,压成一个个好看的形状。然后放铁板上烤。专门安排两个人轮流盯着火候,确保香甜酥脆。 第一批取名蛋黄酥的面饼出炉了。 “东家尝尝味道,给点建议。” 面皮上撒了芝麻,黑芝麻配上黄灿灿的面皮,看起来很有食欲的样子。 叶慈先揭了一块面皮尝味道,细嚼慢咽,细细品味。 一块面皮还没嚼完,张五郎看不下去了,“你这样子吃要吃到什么时候,你得学我。” 说完,拿起一块蛋黄酥,整个塞进嘴里,大口大口…… “嗯,不错,当做小点心来吃很不错。没想到面饼烤一烤会更香。有没有想过蒸来吃,有些人受不了火烤的味。” “经过火烤,可以存放更长时间。” “蒸的不能存放太长时间吗?我都没注意过。”沈张五郎已经开始吃第二个,沈叶慈才吃完面皮。 这一刻,她是喜欢张五郎这样的人,胃口好,能带动大家的食欲。 她赞许地点点头,给蒋胖子鼓励,“很不错!第一炉就这么成功。” “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 “芝麻似乎有点糊,但瑕不掩瑜。” 一听芝麻糊了,蒋胖子就开始琢磨起来如何克服这个问题。 过去,大部分的点心都是蒸的,蒸煮简单方便宜操作,家庭主妇随便学一学就能上手。烤面饼其实是比较少,主要是火候把控不好,稍微一走神就容易烤糊,烤糊就报废。 粮食那么宝贵,哪能随便浪费。 还有一个原因,就像张五郎说的那样,有不少人接受不了火烤的味道,觉着吃呛喉咙。 蒋胖子做烤面饼的经验也不太足,还有进步的空间。第二炉,他准备亲自盯着,琢磨一下到底从什么地方改进。 叶慈拍拍手,将手心的面粉拍掉。 说实话,没有后世的面饼好吃。人工炭火烤,肯定有瑕疵,比不上专业的烤箱。但,已经称得上是美味。 管它好吃不好吃,反正家里那么多蛋,总算有了办法解决。 “吴庄头,明儿你给镇子上的酒楼送几份蛋黄酥过去,请大家尝个鲜。” 吴庄头心领神会,“该怎么定价,还请东家给个章程。” “十文钱一斤,会不会太贵?” “不贵,不贵。这个蛋黄酥里面加了蛋黄,正儿八经的蛋黄,童叟无欺,十文钱是极便宜的价格,没什么赚头。要不再提提价。我瞧着这蒋师傅他们也做得挺辛苦的,是不是要另外开一份人工钱。” 叶慈经过这么一提醒,脑子转动得飞快,“如果蛋黄酥能成为长期供货的货物,得派两个厨子专门负责这一块,是得开一份人工钱。那你和账房们合计合计,究竟多少钱一斤合适。 另外,可以考虑做个礼品包装,比如雕花的木匣子,木材可以用差一点,但花样得好看。” 吴庄头也有了经验,“用木匣子贵了,不如用想竹编的篮子,带个盖。村里面很多老汉都会竹编,可以将这份活分包给他们。高档的就用木匣子,最好每个蛋黄酥都用油纸包起来。 要是东家说的那种彩签印刷真能成功,包装纸上也迎上彩色画面,那就更显档次。 甚至,以后其他糕点也能这么做,什么桂花糕,红豆糕,绿豆糕,一个个包装起来,又好看,送礼又体面。” 叶慈大笑,“你的主意好,就这么错。反正仓库里面还有不少红豆,绿豆,都可以利用起来嘛。还可以让蒋胖子带着徒弟们多尝试几个口味,一部分用来蒸,一部分用来烤,怎么好吃怎么来。模子一定要做得更漂亮更精致些,干脆我亲自设计几个花样子,请木工雕刻。” “叶姑娘想要好看又体面又独特的花样子,何必自己动笔,有现成的人选啊。”张五郎暗搓搓出主意。 “谁啊?”叶慈好奇。 张五郎嘿嘿一笑,第一炉烤面饼,俗称蛋黄酥,一半都进了他的肚子,不愧是大胃王。 他悄声说道:“王爷就是现成的人选啊。你想啊,王爷自小在宫里长大,天下间最好的东西都在宫里头。那见识,可不一般。而且,王爷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区区花样子还不是手到擒来,你要多少他就能给你画多少新鲜花样子。虽说,叶姑娘你画的花样子也挺别致,但请相信我,王爷的画更符合大众的喜好。” 嗯,有道理。 定王刘珩的审美,基本上可以说,代表了这个时代最高规格的审美,也是人人所追求的。 而她的审美,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貌似适应性不是那么强,不太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流审美观,也就意味着大众可能不会买账。 叶慈重重拍了他一肩膀,“记你一功,我这就去找王爷。” “千万别说是我出的主意。” “你放心,我一定会告诉他是你出的主意。” “叶姑娘,不带过河拆桥。” “你都没交伙食费。” 天天蹭吃蹭喝,一个人的食量顶的上三五个人。 张五郎:“我穷啊!” “找王爷去,是他借你的钱又不是我借的。” “你和他夫妻一体,他借了我的钱,你是不是该帮他还。” “我都没嫁给他,哪来的夫妻一体,别胡说八道。” “早晚的事。” “一天没成亲,他就是他,我就是我。” 叶慈脱下围裙,沈兴冲冲去找定王刘珩画花样子,其他事情则有吴庄头操心,比如找木匠找竹编师傅。 …… “本王可以替你花花样子,二十套,不带重复的。但,你能给本王什么好处。” 书房内,定王刘珩开始讨价还价。 叶慈将沈一盘蛋黄酥往他跟前送,“尝尝味道,新鲜出炉。和蒸的不一样,别有风味。” 定王刘珩吃东西,那是极斯文的。不像张五郎那个糙汉,一口一个。 他揭起一块破碎的面皮,轻轻咬了咬,同蒸的糕点的确不太一样。 然后,拿起蛋黄酥又咬了一口,咬到了蛋黄。 “咸味蛋黄?”他很疑惑。 “用咸鸭蛋的蛋黄做的。以后会有两种口味,一种是咸蛋黄口味,一种是正常蛋黄口味。” “你的咸鸭蛋终于找到了去处。打算将来做蛋黄酥生意?” “你不觉着这是一门不错的生意吗?” “开糕点铺?” “有这个想法。” “你不开酒楼却想开糕点铺,怎么想的?” “开糕点铺简单啊,船小好调头。开酒楼麻烦多。” “有本王替你撑腰怕什么麻烦。” “你想开酒楼你自己开吧,我暂时没这打算。” 刘珩吃完了半个蛋黄酥,“这样吧,你的糕点铺算我一份,本王就勉为其难为你单独设计一套花样子。保证是你要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宫里的好物件,本王早就看腻了,你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你投钱,我就算你股份。”然后,叶慈又嘀咕了一句,“这么小的生意你也稀罕,糕点铺生意再好,了不起一个月也两三百两的利润。这么一点利润,你也看得上眼?” 定王刘珩理所当然地说道:“只要是你看中的生意,本王跟投就行了。至于利润大小,没关系,有钱赚就行。张五郎三两银子本王都能借,一个月一两百两利润的生意本王又岂能放过。” “你可真是铁公鸡。”叶慈吐槽道。 定王刘珩哈哈一笑,很是得意,“都是和你学的。我这个学生不错吧,有没有学到你的精髓。” 叶慈嘴角抽抽,她要替自己正名,“我可不是铁公鸡,我大方着。” “那你先借本王两万两银子。” “没有。” “你不是说你大方吗?” “我没钱。” “还说不是铁公鸡,分明就是一毛不拔。” “王爷!叶姑娘也在啊。外面来了好多人,说是从宫里来的,来送赏赐的。王爷和叶姑娘快出去吧!” 168章 大孝子(二更) 此次前往云霞山送圣旨和赏赐的人,是方内监另外一个干儿子魏少监。 魏公公圆脸,胖乎乎的,随时随地脸上都挂着笑,看起来十分喜庆。他在宫里有个弥勒佛的绰号,就是说他人缘好,谁有个困难求到他跟前,能帮的都会帮。 别以为他是烂好人。 定王刘珩怕叶慈吃亏,悄声在她耳边说道:“魏公公就是个笑面虎。宫里很多脏事烂事,都是他经的手。” 叶慈眨巴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本王在宫里生活那么多年,二十四衙门这些大太监,大致是个什么脾气,基本上都清楚。你要是在宫里生活久了,你也会知道。” “魏公公在方内监那里,地位怎么样?” “众多干儿子里面其中一个,毕竟受重用。过去最受重视的是王少监,还被提拔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不过,如今王少监失了势,跑到西北监军去了。很显然,王少监和他干爹方内监翻脸了,跑出京城避祸。” “你消息倒是灵通。” “本王身在封地,心在京城。” “分明是心在天下。” “你知道就行,别说出来。来吧,随本王去见见这位魏公公。” 元康帝得了银矿,心情好,难得大方一回。 圣旨里头将刘珩夸了又夸,仿佛前面十几年积攒的夸奖的话,全都写在了这份圣旨里头。除了不值钱的夸奖外,还有真金白银,金百两,银万两,绫罗绸缎上百匹,骏马二十匹,牛羊上百头。另外还有美人十个。 一看见这些美人,叶慈眼睛都亮了,笑得合不拢嘴。 哎呀,她就喜欢看美人。 她主动上前,握住其中最美的那一个,“都是宫里来的?” “是!”十个美人心头打鼓,目光揣测,也不知这位叶姑娘是几个意思。如此热情,非奸即盗。 叶慈笑眯眯,自认为很是亲切。 殊不知落在美人们的眼里,分明是包藏祸心。 “都会些什么啊?会识字吗?会绣活吗?” “好让叶姑娘知道,我们都会识字也会绣花。” 美人们一边回着话,一边留意着定王的反应。 结果,定王的目光都在马匹牛羊上面,别说正眼,连个眼神都欠奉。 “好啊!好啊!” 叶慈喜笑颜开。 感谢元康帝,给她送来了这么多人才。 叶慈拿出最真诚的模样,“正好镇上书坊和秀坊都需要人手,你们又会识字又会绣活,太好了。字写得好的,就去书坊抄书。绣活做得好,就去秀坊做活。 都别担心,每月除了固定的薪水外,干得好干得多,每月都有提成奖金,年底还有分红奖励。两三年后,诸位美人个个都是小富婆。 最关键的是,到了镇子上,工作之外不限制大家的行动,可以随便出门逛街。我告诉你们,双河镇别看是个小镇,没有京城的高官显贵,才子佳人,却有很多民间风流俊才哦? 男人大把大把的有,看得你眼花缭乱。你们在宫里能见到那么多男人吗?” 哎呀,羞死人了。 这位叶姑娘说话忒粗俗。 不过,怎么有点心动。 但……她们可是陛下赏赐给定王的女人,定王都没看她们一眼,叶姑娘岂能越俎代庖。 “宫里也是有男人的,那些宫廷侍卫,都是出身好人家。” “够得着吗?”叶慈笑眯眯问道。 十个美人全都羞红了脸。 宫里面说话,都习惯了含蓄,迂回。 头一次遇到这么直接的对话,好不习惯。 “都放心,镇上的好男人随便你们挑。大家都是好姐妹,来来来,我带你们熟悉熟悉环境。我这里当然比不上皇宫,但规矩也没有皇宫大。我这里就几条规矩,按照规矩做事,旁的事情都随意……” 叶慈一顿忽悠,软硬兼施,就把十个美人给‘祸害’了。 定王刘珩连个小手都没牵到。 魏公公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不可思议。 他左右看看,这事他到底该不该出面管?貌似,他好像已经没资格过问这件事。 人已经赐给定王,就是定王的人。定王都没说话,他一个外人说个屁。于是乎,闭嘴吧! 张五郎撞了下定王刘珩的肩膀,“啧啧啧……那么多美人,环肥燕瘦,琴棋书画,各有千秋。王爷忍心眼睁着看着美人们被叶姑娘祸害。” “胡说!小叶子是替她们寻找出路。王府穷,不能白养着闲人。小叶子给她们安排活干,也算是替王府省却了一大笔开销。” “惧内就惧内,王爷何必强行解释。啧啧……我真是替王爷不值啊!这还没成亲,就已经如此。成了亲那还得了。王爷还有机会摸摸其他美人小手吗?” “本王乃是正人君子,岂能去摸姑娘家的手。” “你摸着叶姑娘的手,可是一点都不矜持。”张五郎吐槽道。 “咳咳……” 竟然被发现了,是要灭口还是要灭口。 “王爷啊,你这是夫纲不振啊!”张五郎痛心疾首,“你忘了当初咱们表兄弟一起喝花酒的风光日子了吗?你怎么能如此堕落?那些可都是陛下赏给你的美人,个个颜色正好。你怎么能做正人君子,你得做风流王爷啊!” 定王刘珩:“……” 貌似,好像,想要做风流王爷已经没机会了。 美人们都已经被叶慈划拉到自个的地盘上,反正他是没机会染指。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王爷若是有想法,我来帮你。为了王爷的幸福,我豁出去了。” “拉倒吧!”定王刘珩吐槽道,“你可别害本王。那些美人如今都是小叶子的人,你敢打主意,当心小叶子和你当面算账。我看你有没有钱还。” 啧啧…… 张五郎连连感叹,痛心疾首,一脸不忍直视的模样。 “王爷你完蛋了,你惧内,你夫纲不振,你竟然怕叶姑娘。那么多美人,你竟然眼睁睁看着她们被叶姑娘祸害。哎……你真是男人的耻辱。” 定王刘珩:“……” 君子动口也要动手,他一脚踢翻了张五郎,废话特多。 “你这么闲,就去码头钞关帮忙。最近钞关报上来好几起抗税的事件,都是有背景的。你那么能干,找那些有背景的收税。只要你收得上来,本王算你提成。一成的提成。至于你怎么和 “当真?” “千真万确。” “谢谢表弟王爷。” 张五郎一脸嘚瑟,没想到吐槽一顿竟然得来这门好差事。早知道他就早点开启毒舌模式,让亲爱的表弟感受到他深沉的爱。 等张五郎离去,魏公公才凑到定王身边,拱拱手,“定王行事别具一格,令人佩服。” 他一脸笑眯眯,那笑容,分明是饱含深意,仿佛是在嘲笑他惧内。 “哈哈哈……魏公公远来是客,走走走,随本王喝酒去。” “哦,王爷现在能喝酒了吗?身体不打紧?” “本王身体好了,魏公公尽管放心。” “可喜可贺啊,陛下知道此事,定然也会为王爷高兴。还想请教王爷,你这身体真是靠着这里的山山水水养好的?” “此言不虚!云霞山养人啊!所以,本王的府邸,选址就靠着云霞山,随时能到山上去感受好山好水。魏公公要不要怕也感受感受。” 魏公公笑眯眯地应下,“好啊!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山上的云霞观格外灵验,只可惜不曾对外开放。咱家难得来一趟,想去云霞观烧柱香祈福,此事还请王爷帮忙。” “好说!本王和小叶子说一声,云霞观自然会为魏公公打开山门。” “哈哈哈,多谢王爷。咱家就说嘛,王爷如此威武,怎会夫纲不振。张五郎那小子定是胡说八道。” “哎,谁让他是本王的表哥,本王难不成还会和他计较嘛。山中生活苦闷,让他打趣两句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本王堂堂男子汉,岂能和女子争执。几个美人而已,本王想要,随时都有。” 魏公公:“……” 你吹!你使劲吹!将牛皮吹到天上去也没关系! 咱家保证不拆穿你! 双方都是知情知趣的人,都捡着最顺耳的话说给对方听,这场酒席注定宾主尽欢,人人欢喜。 今儿不光是魏公公来送赏赐,未央宫的李少监也来了,代表皇后娘娘而来。只比魏公公晚了两个时辰。 李少监是故意来晚的。 他不能抢魏公公的风头啊,他得让着点魏公公,也就是让着点元康帝。 元康帝的赏赐一到,两个时辰后,张皇后的赏赐也到了。 这回也没漏下叶慈的。 对了,元康帝的诸多赏赐里面,有三分之一是给叶慈的。 元康帝难得大方一回,结果,还要分三分之一给叶慈。钱到了叶慈手中,肯定是拿不回来的。 定王刘珩:“……” 他本来很高兴今儿发财了,没想到就高兴了那么一会会,叶慈就兴冲冲跑来“分赃”。 呸呸呸,不是分赃,是分润。 “皇后娘娘真是个大方人,竟然给我这么多好东西。改明儿,我得上云霞观给皇后娘娘祈福啊!” 刘珩问她,“真心的吗?不是真心就算了。那可是我娘。你要是顺便替父皇祈福,真不真心就无所谓。” 叶慈闻言,冲他一乐,“王爷真是大孝子!” 第169章 王爷要多生儿子 “见过李公公。” 叶慈福了福身,她是以晚辈的身份来见李少监,也算是两人的正式江面。 花厅内,李少监端坐着,“叶姑娘客气了。上次匆匆一面,不成想,一转眼已经过去一年多,时间过得真快啊。去年来的时候,这里还是朝廷治下。而今,这里已经是定王封地,叶姑娘功不可没。” “李公公谬赞,我只是尽到自己的本分。” “哈哈哈,好一个本分。皇后娘娘的一点心意,不知叶姑娘是否满意?” “极满意的。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请李公公转告皇后娘娘,王爷的身体已经好转,无需再担心。” 哦? 李少监朝定王刘珩看去,大半年时间,就像是被拉长了似得,身高往上窜了一大截。不仅高了,关键是面色少见的红润。过去,这样的好气色,在定王脸上可看不见。 “王爷身体好转,娘娘多年的心结总算可以解开了。此事,叶姑娘居功至伟。你的功劳,大家都记在心里,来日必有回报。” “李公公误会了,我并不会治病。”叶慈实话实说。 李少监微微一抬手,制止了叶慈谦虚的说辞,“你虽然不会开方治病,但,王爷的身体的确是因为你才得以好转,并且痊愈。你的功劳谁也不能抹杀。咱家在宫里的时候,娘娘一直担心王爷,生怕王爷在封地吃不好住不好,受了委屈。如今看来,娘娘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叶姑娘将王爷照顾得很好,咱家很欣慰。” 叶慈:“……” 她能说什么? 她能说她没照顾,她就是提供了一下伙食,药材,住处。照顾定王的自有邓少通带领的专业团队,好几十个人轮班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太监有小厮…… 反正,照顾人这活,轮不到叶慈操心。 她特别矜持地笑了笑,却引来定王刘珩噗嗤一声嘲笑。 叶慈立即原形毕现,冲对方一瞪眼,笑屁啊! “哈哈哈……” 定王刘珩直接笑出声来,刚才乐死他了。万万没想到,会在小叶子的脸上看见‘矜持’二字,可谓是大开眼界。 叶慈:“有那么可笑吗?” 定王刘珩点点头,“特别可笑。” 呸! 李少监冷眼看着这一幕,王爷和叶姑娘的感情很好啊,两人之间无拘无束,说话随意,根本无需端着。 只是,未免太好了些。 夫妻嘛,就该相敬如宾。 像他们二人之间这种相处方式,嗯…… “听闻陛下赏赐了十来个美人给王爷,王爷有福了。” “那个啊,那些个美人都被小叶子祸害完了。” 李少监朝叶慈看去。 叶慈振振有词,“我只是人尽其才,一个个大活人不能光吃饭不干活,对吧。而且,她们还能挣钱,干得好还有奖金,过两年就是小富婆。” “嗯,能问问是干什么活吗?”李少监有点担心啊,这些个美人不会被送入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吧。 叶慈大大方方地说道:“绣活好的去了秀坊,写字写得好的去了书坊抄书。其实,我是想安排她们去成衣店,那边正需要人。但她们刚从宫里出来,还不适应这外面的风俗人情。 等她们适应一段时间,再安排去成衣店干活,就没有秀坊那么辛苦。其实秀坊也不算太辛苦,就是时间长了,眼睛可能受不住。” 李少监偷摸松了一口气,幸亏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叶姑娘并不恶毒。 只是……是不是太过善妒。陛下赏赐的美人,王爷都还没有享有一个,就被祸害出去了。 如今还没成亲。 等成了亲那还得了。 偌大的王府,就一个女主人,不成体统啊! 而且,一个女人如何生养那么多孩子。身为皇室成员,其中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生得越多越好。如此,定王这一宗才能兴旺发达。 从未听说,人丁稀少的家族能兴旺起来。 这年头死亡率可是很高的。一个伤风感冒就有可能要了性命。 所以必须多生。 一个女人生不动,就多纳几个小妾回家生孩子。 但凡有点小钱的人家都是这么干的,多生孩子,尤其是要多生儿子。 王爷不能只有一个女人。 当着叶慈的面,李少监不方便说这个话题。他打算等叶慈离开后,私下里单独提醒王爷。 长子必须出自王妃的肚子,但,王爷身边必须多几个女人才行。 正所谓东边不亮西边亮,王妃生不动就让小妾生。 皇后娘娘那么尊贵的人,当年在王府的时候,也没阻止还是皇子的元康帝纳妾。 叶慈何德何能,竟然能阻止定王殿下亲近女色。 王爷身边的嬷嬷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情,嬷嬷们都不管吗? 嬷嬷们:“……” 管不了,管不动。都被派遣了差事,忙着养鸡养鸭,为王爷增产增收。 茶喝到一半,叶慈趁机告辞。李少监端茶送客。 定王刘珩想跟着去,被李少监叫出,“王爷,娘娘有几句话嘱托咱家一定要带给你。” “李公公请讲。” “恭喜王爷,叶姑娘名动天下,如今人人都羡慕王爷能得一良配。看样子,王爷和叶姑娘感情深厚,咱家也不用担心你们婚后相处问题。等咱家回到京城,就禀告娘娘,你们的婚期或许可以提前。” 一听可以提前婚期,刘珩高兴啊。 他早就想将叶慈娶回家。 从今以后,他倒是要看看,叶慈还好不好意思问他要债。 “不过……陛下赏赐的美人,这才第一天,就被叶姑娘祸害完,恐怕不太合适。王爷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吧。” “李公公指的是?” “开枝散叶,将定王一宗发展起来,人少了可不行。” 刘珩哈哈一笑,“李公公放心,小叶子身体好得很。我来这么长时间就没见她生过病。她肯定能生,我们能生好几个孩子。” 李少监一脸严肃,“叶姑娘再能生,了不起也就三四个孩子。偌大的定王府,只有三四个孩子可不合适。定藩也不能就只有这几个孩子。 王爷理应明白,从今以后你就是定藩一脉的祖宗,定王一宗能不能枝叶繁茂,子孙后代能不能享受到祖宗福萌,全在定王你的一念之间。 独木难支,王府需要大量宗子支持。王爷若是不能广开枝叶,下一代,下下代可能就没了。 因为子嗣单薄,被朝廷夺了爵位的宗藩,可不少见。要不要咱家给王爷细数一番。 就说最近的齐王府,如今的齐王早就不是齐王一脉的子孙,是武宗安排过继的。但凡当年齐王多生几个儿子,也不会被武宗以子嗣不继的借口夺了王爵,由武宗第六子继承了齐王府爵位。” “听闻这一代齐王好像也不太能生。” “正是。这一代齐王膝下只有两个儿子,还都是庶出,且都是婢生子。陛下随时都有可能以婢生子低贱为由,夺了齐王王爵。亦或是效仿武宗行事,安排某个皇子过继到齐王府,继承齐王爵位。” “父皇现在有了钱,或许会采取过继的办法。” 李少监有说道:“王爷可知,这一代齐王天天都在忙活什么?每天都在忙着怎么生儿子。还不能随便找个女人生,得是登记在册的女人生儿子。 别管是王妃,还是侍妾,至少名义上得是他的女人。可不能高搞出婢生子。婢生子再多,在陛下那里都没用。 齐王年年都在上本请旨赐封世子,每一次都被朝廷还有陛下以婢生子不得继承王府为由给打了回去。 齐王着急啊,就算将两个婢生子记在齐王妃名下,陛下也不认可。摆明了,陛下就是要效仿武宗的办法,趁机夺了齐王爵位。此乃前车之鉴,王爷要吸取教训啊。王爷身边岂能只有王妃一个女人,多纳侍妾多生儿子,才能让定王一宗百年后继续兴旺下去。” “李公公多虑了。” “咱家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小叶子她能生。而且本王也相信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聪明,机智,能干。开枝散叶的事情,就交给我们的儿子去办。” “王爷糊涂!” “本王不是糊涂。” “叶姑娘究竟给王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没成亲,就让王爷产生了这等古怪想法。不行,此事咱家一定要禀告皇后娘娘,让娘娘出面。” “李公公非要逼我?” “咱家是在为王爷着想。” 刘珩冷冷一笑,“此事不着急。明儿,李公公在封地四处走走,看看今年以来本王的成就。等你看完了,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李少监紧皱眉头,很是不解。 “等你看完了封地,了解到封地的情况,你或许能理解本王的想法。届时我们再讨论,也就不必如此剑拔弩张。” 李少监闻言,很是失望。 叶慈定是给王爷灌了迷魂汤,事关传宗接代的大事,王爷岂能如此糊涂。 叶慈此人,对于王爷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看来,他有必要找章先生聊一聊。 章先生:“……” 莫挨老子! 老夫只负责养老,不负责解决小年轻生孩子的事情。 第170章 一千只鸭子叫 章先生选择和李少监躲猫猫。 连着好几天,李少监去找他,要么是人不在,要么是不知道人跑去哪里。 气得李少监要吐血三升。 魏公公乐得看笑话,反正他也不急着回京城,就心安理得在庄子里住下。 两个人若是遇上,魏公公还会出言劝解几句,“李公公不必着急上火,不如我们一起上云霞观烧香,听闻灵验得很。说不定烧了香就能心想事成。” “果真如此灵验?” “叶姑娘手指一圈,就能挖出矿,你说灵不灵验。” 李少监听不得叶慈的名字,一听,就觉着心口痛。 他是真着急啊! 王爷思想有问题,一定是被人蛊惑的。此人还能是谁,定是叶慈。 “什么时候烧香?” “后日!” “咱家一起。” “好说!” “咱家现在还有事情忙,就不陪魏公公闲聊,告辞。” “李公公别着急啊,说说看究竟什么事情,或许咱家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多谢魏公公好意,区区小事无需魏公公操心,咱家自己就能解决。告辞!” 李少监没必要给魏公公太多脸面,差不多就得了。 两人,属于两个派系,一个是皇帝的人,一个是皇后娘娘的人。天生注定不太对付,有个面子情足够。 李少监终于找到了王府嬷嬷,七八个人,没一个尽到责任,他很生气。 将七八个嬷嬷集中起来,一顿批评。 “皇后娘娘将你们安排到王爷身边伺候,你们究竟要做什么,如何做,你们自个都清楚。可是看看你们现在干的事情,完全辜负了皇后娘娘的托付。你们这是失职,是要被问罪的。如果是在宫里,早就砍了头。” “启禀李公公,我们也没办法啊。” “都是王爷安排我们这么做。王爷说了,王府草创,千头万绪,让我们多分担一点。” “那些个乡民,要是没我们盯着,一个个都不老实。肯定会贪墨王爷的银子。” “我们得替王爷分忧,替王爷巡视地盘。” “就是,就是……” 几个嬷嬷,一人一句,都在叫屈。 不是她们不给力,而是她们身负王爷交代的重任,每个人分片包区,监督治下生产。那些乡人都是穷光蛋,养的猪,样的鸭,养的鸡,全都是从王府赊账。 以防有人偷偷吃了鸡鸭猪肉,却上报说鸡鸭猪肉得病死了,她们得替王爷盯着这些农户,行走乡村打探情况。 这大半年下来,腿都粗了,人也有了更多的力气,气色貌似也好了些,就是太累了。 天天在乡间走动,和那些村妇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八卦。可以说,整个封地每个村的情况,她们基本上都掌握了。 就连谁家媳妇浪荡,谁家打老婆,谁家婆婆恶毒,谁家婆媳不和,都摸得一清二楚。 比起宫里都有意思。 当然,那点婆媳热闹,寡妇偷汉子的热闹,比起宫里的斗争都是小意思,但胜在天天都有新鲜热闹可看,可有意思了。 李少监气得不行,“都给咱家闭嘴!咱家问你们,王爷自从养好了身体,可有近过女色?” “王爷身边连个颜色鲜艳的妾室都没有,当然不曾近过女色。” “那也不一定,府里那么多小丫头……” “胡说八道。王爷乃是正人君子,可不是吴王那样的浪荡人。正妻还没进门,听说就搞大了妾室的肚子。” “是不是姓罗的妾室?以前在宫里,我瞧着那姓罗的女人,就不是个好东西,天生一个狐媚子。” “还是薛贵妃手段扎实,逼着罗氏堕胎。” “你们消息都落伍了。如今,吴王府又多了好些个美艳妾室,罗姨娘早就靠边站啦。” 别看着些嬷嬷们天天在乡下看热闹,人家消息灵通得很。和京城一直保持着通信来往,谁家有个稀奇,瞒得了那些主子,可瞒不了这群嬷嬷。 谁家府上没几个嬷嬷,谁家府上没个耳报神。 大家互相分享,分享来分享去,吴王刘璞后院那点事情,这不,远在定藩的嬷嬷们也都知道了。 当然,她们也知道分寸,不会擅自打听宫里的消息。 除却皇宫,京城所有的大户人家,对于这些私下里有串联的嬷嬷都不是事。 人家都是一个系统出来的,关系好点,也很正常,对吧!消息灵通点,也说得过去,对吧! 李少监:“……”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七八个女人在一起就堪比千只鸭子。此话果然没错。他耳朵都快要炸裂了,脑子也是嗡嗡嗡作响。 “都给咱家闭嘴。”他一声怒吼,“你来说,王爷有没有近过女色?” 他指着其中一个嬷嬷问道。 “应该没有。要不李公公让我们回庄子观察两天。如果哪个贱皮子偷偷伺候了王爷,肯定逃不过我们的双眼。“ “对对对,这个办法好。好长时间没有回庄子,也不知道王府府邸现在修成什么样子。” “听说叶姑娘推出了好几款新式点心,得回去尝尝味道。” “你们回庄子就能看出有没有人伺候过王爷?” “李公公也太小瞧我们了。虽说现在我们替王爷分忧,天天窝在村里,但我们的老手艺可没忘。那些个贱皮子,有没有破身,我们只需看两眼就能看出来。” “正是!这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这辈子都不能忘了。李家村的二丫,还没说亲就被破了身,她父母还被蒙在鼓里。我倒是有心提醒,又怕坏了一个姑娘家的姻缘,为难死了。” “谁说不是,我走的几个村,也有这样的情况。好几个设小媳妇耐不住寂寞,一大早春风满面的模样,真当我们眼瞎啊。” “就是,就是,这些乡下人也不讲究,各种污遭事多了去。可不能污了王爷的耳朵。” “是极,是极,这些事情不能拿到王爷跟前说,更不能拿到叶姑娘跟前说。叶姑娘还当那些村民淳朴,呸,一个个奸猾得很,和宫里人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又开始了。 这几个嬷嬷凑在一起,和那些村妇有什么区别,张口就是东家长西家短,聊不完的八卦。 这才出宫几个月啊,宫里的规矩就忘得一干二净。 李少监差点就要吐血三升,以示抗议。 他咬咬牙,“都给咱家回庄子,仔细看一看,可有哪个丫头不规矩偷偷伺候了王爷。还有,你们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私下里聊聊就行了,敢污了王爷的耳朵,咱家饶不了你们。” “李公公放心,规矩我们都懂。” “你们懂个屁的规矩。你们现在这模样,哪有规矩可言?才出宫几个月,在宫里的时候你们敢这样吗?” 几个嬷嬷一脸讪讪然,不太好意思。 哎呀,这不出宫了嘛,当然不用再守着宫里的规矩。 现在是天高皇帝远,大家整日在从这个村串到那个村,一时间习惯了聊家常。 哼! 李少监冷哼一声,“别忘了皇后娘娘交代的差事。如今,王爷身边连个体贴人都没有,你们都有责任。” “李公公莫要置气。王爷刚养好身体,气血不足,不宜近女色。” “就是,就是。王爷现在还不宜近女色。” “放屁!咱家瞧着王爷的气色,挺好的。可没见到你们说的气血不足。” “可是王爷和叶姑娘还没有成亲,这个时候就给王爷安排体贴人照顾不合适吧!再说了,王爷过早失去了元阳,对身体也不好。” “谁说的?” “太医是这么说的,章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叶姑娘也说过,等王爷停了药之后,至少需要休养一年以上,才能考虑要孩子。否则,生出来的孩子会有问题。” “这话你们也信?” “不信不行啊。山下村就生了两个傻子出来,据说怀孩子那段时间男人接连吃了几个月的药,结果孩子生出来果然有问题,是傻的。” “放屁!” 照着这么说,陛下服用了丹药临幸许贵妃,那么十二皇子莫非也是傻的不成? “此话不能乱说,都管好各自的嘴巴。” 李少监被嬷嬷们吵得头痛,赶紧打发了这群婆娘。 他要继续堵章先生。 他已经摸清了章先生的行动轨迹,这一次一定能把人堵住。 他一大早,天都还没亮,就堵在了上山必经之路。 章先生一到,他就从草丛里钻出来。 “章先生让咱家好等啊!天天早出晚归,章先生读书那会也没这么勤奋吧。” 章先生:“……” 哎呀,怎么就被堵住了。 有点尴尬啊。 他哈哈一笑,“原来是李公公,李公公不去忙怎么堵在这里。” “咱家想找章先生聊聊,找得好辛苦啊!” “李公公说笑了,要不,一起上山散步去?边走边聊?” “行啊!章先生明知道躲不过,又何必躲着咱家。” “还不是因为你实在是太聒噪,老夫着实不想和你闲扯。” “怎么能是闲扯。事关定王一宗的前程未来,子嗣繁茂是最最关键的一环,如何郑重都不为过。咱家是真心实意为王爷着想。” “知道你是真心替王爷着想,可你尊重过王爷自个的想法吗?” “生儿育女是王爷的责任。” “王爷没说不生,他只是想和特定的人生孩子。再说了,现在说这个问题是不是早了点,过二十年王爷还生得动,你怕什么?” “咱家担心王爷被叶姑娘蛊惑,思想发生了偏移。” “这个啊,你还不如担心担心如何改掉王爷铁公鸡钻钱眼里的毛病。” 第171章 谁更吃亏 “来,这里坐。” 章先生招呼李少监,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下。 “瞧瞧这风景,多美啊!遍地金黄!”章先生心情很好,并没有受到李少监的影响。 李少监哪有心情看风景,“叶慈对王爷的影响力太大,咱家很担心。事关子嗣,定王一宗的未来,咱家认为如何重视都不为过。目前,咱家还没有将此事上报。 当,等回到京城,就算咱家守口如瓶,魏公公也会将这里的事情宣扬出去。届时,皇后娘娘必然会插手。” “在李公公眼里,叶慈是什么样的人?一个没有家世背景,没有靠山,可以任人拿捏的人吗?” 章先生不疾不徐。 李少监张口结舌。 说叶慈没有背景靠山,这话对,但也不对。 传统意义来说,她是没有靠山,没个像样的娘家。 但,她自己就可以做做靠山,她的金手指,谁敢等闲视之。还有她背后的师父青云子,神龙见首不见尾,元康帝想见一面都不行。 她的靠山大了去,还不用求人,自然具有强烈的主动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半点不用担心被人掣肘。 章先生又问道:“如果叶慈和定王取消婚约,你认为谁吃亏?谁损失更大?反正叶慈肯定不会受到损失,有大把的人想要娶她。她现在可是权贵眼中的香饽饽。老夫甚至怀疑,陛下都在打她的主意。”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李少监惊了一跳,“这话可不能乱说,叶慈是陛下的儿媳妇。” “在陛下眼里哪有什么儿媳妇,只有有用和没用的区分。如果说,叶慈和定王的婚约取消,老夫怀疑,陛下会第一时间将叶慈纳入宫中。” 很恶心对吧! 儿媳妇摇身一变成了小妾。 现实只会比这个更恶心。 章先生的担心是有理由的。元康帝那么爱钱,岂能放着一个金手指不用。他一定会想办法将金手指圈在自己的身边,寸步不离。还有什么比纳入宫中更令人放心。 章先生看向李少监,“李公公想让我出面劝解叶慈,让她不要干涉定王内务,老夫只能抱歉拒绝。叶慈是个很有掌控欲的人,但她也有分寸,并不会让大家难堪。 她不就是要几个美人,比起她的重要性来说,区区几个美人又算得了什么。如果李公公非要找麻烦,闹到大家面上都过不去,以至于陛下趁机钻空子悔婚,反正后悔的人不会是叶慈。这里面的轻重你自己掂量掂量,老夫言尽于此。” “可是,王府子嗣……” 章先生果断打断他的话,“究竟是多十个八个不成材的子嗣重要,还是眼下紧紧抓住这门婚事不要另生波折更重要,李公公心里想来是有一个答案的。 我要是你啊,就让小年轻自个折腾去,反正后悔的人又不是我们。再说了,你给定王身边安排美人有用吗?以叶慈的手段,她有一百种方法令那些美人主动离开。你啊,就别瞎操心了。” 李少监咬牙,章先生分明是拿现实利益逼迫他放弃对将来的安排。 正所谓走一步看一步,不能插手将来的事情。 “皇后娘娘那里,咱家没有信心能说服。”李少监勉强退了一步。 很无奈! 他必须承认章先生的预判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旦矛盾公开化,难保元康帝不会趁机搞事情。 第一步,悔婚。 第二步,要脸的话就给叶慈换个身份,纳入宫中。不要脸的话,身份都不用话,直接一道圣旨将叶慈召入后宫。 至于叶慈会不会就范,都不在考虑范围内。 所以,他不能主动制造矛盾,更不能矛盾公开化。 唯有妥协! 还不是叶慈妥协,是他来妥协。 章先生冲他一乐,“李公公就别和老夫开玩笑了。皇后娘娘那么精明厉害的一个人,你将老夫对你说的话复述给她听,她自然知道该作何选择。 比起定王的前程,几个美人算个屁。七八个孙子也没用。一个麒麟儿抵得上千军万马,这个道理皇后娘娘比谁都清楚。 无论定王这辈子走到哪一步,究竟是止步于藩王,还是能更进一步,他都需要钱。 钱怎么来,除了靠人才经营获利,其次就是劫掠。合法的来钱渠道,最快的就是挖矿。 想挖矿,可以说整个天下,只能指望叶慈。 国朝历史,老夫清清楚楚。一百多年没有新矿出现,直到叶慈随手一圈。这等本事,谁敢说不稀罕? 瞧瞧叶家,为了叶慈的开矿能力,搞出多大的动静,连爵位都从五世而斩落到三世而斩,亏大了。 叶家是前车之鉴,相信皇后娘娘和李公公一定会从叶家身上吸取足够多的教训。” “你这是威胁啊!” “你错了!老夫不是威胁,老夫只是善意的提醒。叶家的教训才刚刚过去,老夫希望李公公不要步其后尘,这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你那些小动作都收回去吧,趁着叶慈还没生气的时候。” 李少监苦笑一声,“按照先生的说辞,咱家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当个笑哈哈得弥勒佛。” 章先生哈哈一笑,善意提醒道:“能当弥勒佛,何必做怒目金刚,惹人嫌弃。李公公,你将来也要养老。你看这地方怎么样,用来养老可是好地方啊。 好山好水身体好。老夫来了一年,以前老胳膊老腿各种毛病,一年时间过去,老夫如今能一口气从山脚爬到山顶,身体好吃什么都香。” “先生的气色看起来的确很好,白头发都少了。去年见到你的时候,一大半的白头发,如今大部分都是黑发。果然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哈哈哈……不如就从现在开始结个善缘,给将来留一条退路。人家方内监做得多漂亮,事情办成了,还落下了人情。叶慈都说方内监会办事,虽然嫌弃却并不讨厌。” “咱家哪里敢和方公公比,方公公可是陛下跟前第一得用的人。王淳厚都被他赶出了京城,恐怕是没机会再次回到京城。” “你是比不上方内监,那就多和对方学学,做事情别那么死脑筋。” “算了!咱家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咱家一心替王爷操心,结果没有一个人领情。你说得对,咱家是个结个善缘,为将来养老做准备。” 章先生欣慰啊! 总算说服了这头倔驴。 “今儿不爬山了,下去喝一杯。让蒋胖子搞几个下酒菜吃。” “来了这么几天,咱家还没坐下来好好吃过一顿酒席,想想也是亏得很。” 两人一起下了山,说说笑笑,一看就是哥两好啊! 邓少通奉命留意两个人的动静,并且第一时间禀报给定王刘珩,“王爷大喜,和好了。章先生和李公公和好了,事情肯定已经解决了。王爷可以高枕无忧啦。” “当真?” “老奴亲眼看见他们去了西院落,找蒋胖子点菜置办酒席,两人要一醉方休。” “章先生出马,果然一个顶两。”定王刘珩总算放心了。 这些天,他都快被烦死了。 李少监无孔不入,天天琢磨着如何让他多生几个儿子,烦都烦死了。 害得他这几天都不敢在叶慈跟前溜达,生怕叶慈说出什么气话,中了李少监的奸计。 谢天谢地,雨过天晴。 生儿子哪有和小叶子在一起好玩,李少监一个阉人,根本不懂年轻人的快乐。 他现在就要去找叶慈,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这会,叶慈正带着人修建土窖。 烤面饼,全靠人工,效率也太低了。真要开糕饼店,就不能这么搞。她左思右想,终于让她想起上辈子看过类似的视频,用土窖做烤箱,烤制效果貌似很不错哦。 想到就干,带着蒋胖子的几个徒弟,开启手工活。 既要有烤箱的作用,还要有足够宽敞的烤炉,一炉怎么着也要烤个十个二十个面饼吧! 一炉烤一个面饼,还不如人工呢。 所以,土法烤箱要实用的同时,还不能太小,还能确保烤出来的面饼配得上蛋黄酥,香酥饼之类的名字。一要香脆,二要美味,三要外观漂亮有卖相。 色香味一样都不能缺少,这才配得上漂亮的包装盒。 土法烤箱刚搭建好基座,刘珩就跑来了。 叶慈哪里会和他客气,直接抓了他的庄丁,连着邓少通都没放过。 邓少通都快气哭了,“我家王爷的双手是用来写字作画弹琴,不是用来玩泥巴的。” “就你聒噪。”刘珩嫌弃道。 叶慈哈哈一笑,“邓公公,你家王爷嫌弃你聒噪,你还不赶紧动手。难不成你打算坐在旁边看着你家王爷和泥巴啊!” 邓少通:“……” 他早八百年就和不泥巴打交道,没想到,最终还是败在了叶慈这个魔女手下。 哭! 狠狠的哭。 叶慈有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她戳了下刘珩,“你当初怎么会选邓少通这个哭包做你的贴身太监?他哭起来的样子也不好看啊!” “本王可没有断袖癖好,你可别乱说。邓少通为人忠诚,办事能力强,他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有什么理由不用他。” “你不觉着他哭起来的样子很丑吗?” “看习惯了不觉着,就当是生活调剂。” “真不嫌弃他是个哭包。” “本王不嫌弃,你也别嫌弃。” “行吧!改明儿将他样子画下来,绣在手绢上发卖。” “你这么欺负他,他又要哭了。” “不愧是个大哭包。” 第172章 凡事最怕脑补 初五,是个黄道吉日,万事大吉,宜祭祀祈福。 叶慈带队,领着大家上云霞观烧香祈福。 山门洞开,一行人沿着石阶,一步步往山上走。 得感谢少府,去年出工出力出钱整修了这条上山的石板路,少府工匠的手艺那没得说,工程质量杠杠的,天下第一。 叶慈感慨了一句,“要是能和少府保持长期合作就好了。” 然后又嫌弃起定王刘珩,“你看看你,都不会搞人际关系,和少府的关系搞得那么僵硬。” 定王刘珩:“……”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和他有什么关系。 “明明是少府克扣本王的银子,本王要债天经地义。怎么又是本王的错。” “要债也要讲究方式方法。” “本王如果脸皮不厚点,你以为我能拿到二十万两的开府银子吗?别做梦了。” “那你想办法和少府修复关系。天下间掌握资源最多,质量最好的机构就是少府。同少府打好关系没有错。” 哼! 定王刘珩一脸傲娇,让他和少府低头,不行。多没面子啊! “王爷是该和少府打好关系。”李少监说了句公道话。 叶慈感动啊,不容易啊!她特意回头,冲李少监感激一笑。 李少监:“……” 面对叶慈的笑脸,他的心情好复杂。 他输了,输得彻底。 输了之后还不能哭,只能笑。 亲眼见到叶慈在王爷面前说话,那是个无拘无束,没大没小,没规没矩,他也只能装作看不见。 这要是在宫里,叶慈坟头上的草都该有一人高了。 叶慈哪里想到李少监内心那么复杂,还以为对方因为上云霞观烧香很开心嘞。 其实,今儿真正开心的人唯有魏公公一人,他可是诚心诚意上山烧香。 早就听说云霞观灵验,干爹方内监能挖出矿来,就是因为在云霞观烧了一炷香,然后就心想事成,完美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任务。 出了一身汗,终于上到云霞观。 轻灵,空幽。 一阵风吹来,汗水贴在脸上,顿觉冷飕飕。 一只鸟雀从头顶飞过,惊起一群鸟雀。道观里养的鸡,早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野鸡,见到人也不害怕,直接飞上房顶嚣张得看着众人。 叶慈指着房顶上的公鸡,大笑一声,“今晚就吃了你。” 公鸡好像听懂了,梭了眼叶慈,飞走了,都不给她半点机会。 叶慈郑重其事,“今晚上一定吃了它。” “行,都听你的。”刘珩自然是无条件支持。 抓鸡这项大业,他就不参与了,曾经的惨痛经历还历历在目。 这份差事,理应交给邓少通。至于邓少通派遣何人去完成任务,无需堂堂王爷去操心。 直接前往大殿。 云霞观历代祖师爷都在。 要烧香赶紧的,祖师爷每天很忙,收香火也要看心情。 魏公公特别虔诚,如何郑重其事都不为过。 李少监一看,也跟着学,要严肃,要真诚,要诚心。希望云霞观的祖师爷,道宗历代祖宗都来保佑他,不不不,主要是保佑定王殿下多子多福。 别管定王身边有没有美人伺候,关键的是,一定要多子多福。最好都是从定王妃的肚子里生出来。 叶慈啊叶慈,等你嫁给了咱们王爷,以后就别操心外面的事情,专心生孩子才是要紧的,一口气生到三十岁也不晚。 叶慈要是知道李少监许了这么个愿,她一定将人赶出去。 特么的,当着祖师爷的面许愿她多生孩子少做事,像话吗? 她的生意还没有纵横南北,她的江山还没打下,岂能休息。 天天无所事事,也很无聊的,好吧! 嚣张的公鸡,终究没能逃脱叶慈的魔爪。 叶慈倒提公鸡双脚,哈哈大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飞不动了吧!嚣张不起来了吧!终究是祭了我的五脏庙,这是你的宿命啊!” “吃一只鸡,还需要发表一通感言吗?”刘珩打趣道。 叶慈理直气壮,“这叫仪式感。” “叶姑娘,一只鸡不够吃吧,我们这么多人。”魏公公凑趣道,这么野的鸡,吃起来一定很有嚼头。 关键是,这里的鸡,天天沐浴在云霞观历代祖师爷的神性之下,一定很有道心。吃了有道心的鸡,自个是不是也能长命百岁。 鸡:“你礼貌吗?” 光吃还不够,竟然还对一只鸡提出道心这么高要求。这年头,身为一只鸡也开始内卷了吗? 叶慈大方,尤其是在吃食上面,向来都是多多益善,保证好吃。 “继续抓鸡,再抓个三五只,今天就吃个全鸡宴。” 大家一起开心。 在道观住了一晚,次日一大早启程下山。 魏公公只觉神清气爽,精神前所未有的好。 他总结道:“一定是昨晚上吃的鸡,功效太好了。” 这里的鸡果然有道心,有灵性,吃了身体倍好。下山之前,他还厚颜又抓了两只鸡,准备下山炖汤喝,不能浪费丝毫的精华。 甚至连鸡毛都要留下来,做个小物件,或是鸡毛掸子,日日相伴,定能让他焕发青春。 这脑补能力,不得不说省却了很多事情。 瞧瞧,宫里来的人,一不索贿要好处,二不刁难找事情,多好的人啊! 谁说宫里出来的人没一个好人,人家魏公公多好,高风亮节,行事低调。 叶慈都想给魏公公发一个好人卡。 就连刘珩都是半信半疑,见到鬼了吗?魏公公转性了吗?不爱钱竟然喜欢吃鸡?不如,等人离开的时候多送几只鸡当做程仪,又有新意又省钱。 李少监是知道魏公公的想法,但他看破不说破。 这些天,他憋得慌,难受。 嬷嬷们也完成了任务,几个人异口同声告诉他,“没有发现哪个丫鬟有偷偷伺候过王爷,也没有发现哪个丫鬟破了身。不过,倒是发现了好几个丫鬟同侍卫们眉来眼去,恐怕年底的时候就能成就几对。” 李少监听完,发出一句感慨,“一个个都是没用的东西。” 连勾引都不会,要来何用。 他其实冤枉了这些丫鬟。 责任全在邓少通身上。 邓少通对于定王身边伺候的丫鬟们,可是严防死守,绝不纵容。谁要是存了花花肠子,一旦被发现,统统赶走,赶到洗衣房做最累最苦的洗衣工作。 丫鬟们没人想去洗衣房工作,在王爷身边伺候多轻松啊。 所以,大家专心做事,绝不想七想八,更不要去想爬上王爷床这种荒谬的事情。 李少监骂丫鬟们无能,嬷嬷们却认为丫鬟们很守规矩,不愧是她们调教出来的,很有成就感啊。 “李公公要是没有别的差遣,我们就要回村子里做事。年底到了,猪圈里头的猪都养肥了。得防着有人偷偷把猪卖给外面的猪贩子。叶姑娘说了,今年要收购大量肥猪,要统一那个什么……” “市场供应!” “对对对,就是市场供应。要将咱们的农闲庄腊味的牌子打出去。” “要为新一批养殖做准备,不能让外面的肉贩子扰乱了市场价格。” “李公公回京城的时候,要不要带点咱们这里的猪肉回去,比京城的好吃。” “不是吹牛,这里水质好,养出来的猪肉真的要比京城的更香。” “咱家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为了带点猪肉回去啊。简直荒唐。”李少监最近受了太多气,已经气不动了。 “李公公,你就说实话,这里的猪肉是不是比京城的好吃?” “是要更香一些。可是有什么用,咱家在京城又买不到云霞山新鲜猪肉。” “可惜啊,李公公没有口福。” “李公公回到宫里,只能继续吃着没滋没味的饭菜。” 要知道,御膳房很怕做重口味的饭菜,不是不会做,而是怕宫里的主子们吃了拉肚子,亦或是得痔疮,那可是大罪。 为了项上人头着想,宫里的饭菜尽可能清淡。清淡才不会吃出问题啊。 至于主子们喜不喜欢,想不想吃,是否嫌弃,这些因素都不是御膳房需要主要考虑的。安全第一,饭菜清单,且永远清单。 宫里们的太监,自然有办法改善伙食。 什么时候嘴巴太淡,就花点钱,让御膳房单独置办一桌酒菜,怎么好吃怎么来。 如果担心在宫里大吃大喝,怕被上面的人发现,那就出宫去。 宫女就没这待遇了,可怜。 李少监什么好吃的都吃过,不稀罕云霞山有点香的猪肉。 但他,由此联想了许多事情。 莫非,云霞山的水真有名堂,真的就比京城白云山山上的泉水还要好? 白云山山上的泉水可是公认的好水,权贵人家泡茶只认这山上的泉水。 他又看见了着迷于道观鸡的魏公公,又看到了身体越养越好的章先生,还有面色红润的定王殿下。 云霞山是穷,可是这里的人貌似气色都很好。 要不,不带猪肉,带点水回去,同白云山的泉水比较一番? 嗯!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然后,魏公公也说要带水回京城,甚至都想带半桶土回去种点小菜。 叶慈:“……” “外面是不是多了一些我不知道的奇怪传言?不然,你们又是带水又是带土?这里水土再好,也没必要带回京城吧!” “叶姑娘误会了,我们只是单纯想要沾沾财神爷亲闺女的光。” 嗯? 就这么简单吗? 第173章 胆子大一点 小张氏学会了识字和算账,在农闲庄担任了一个小管事。 这一天,她犹犹豫豫求到叶慈跟前,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叶慈鼓励她:“有事就说事,你是知道我的脾气,若是能办的肯定不会推辞。” “东家说的是。是这样的,我听吴庄头说,东家打算开个糕点铺……” “你想去糕点铺当差?” “不是,不是。吴庄头还说,糕点铺需要一些木匣子,还有竹编,准备外包出去。我就是想求外包这个活。” “你是替谁求这个活?” “我家男人。”小张氏生怕被误会,急切地解释道:“他以前就是个木匠,因为帮人盖房子摔断了腿,一直在家里养着。如今腿是养好了,就是走路有点影响。大家嫌他不吉利,没人请他盖房子,只能帮人打打小家具。 就是不稳定,经常一个月都没活干。我就想,我就想,他手艺挺好的,真的挺好的,这是他用碎木头做的小玩具……” 小张氏从背后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风谷机,叶慈仔细看了看,手艺的确不错。 手艺是合格的,就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如何。 有关小张氏男人的一些传闻,叶慈也听说过。 据闻,很爱打老婆沈。尤其是养伤那段时间,小张氏经常顶着一脸的青紫痕迹来上工。 最近几个月好多了,可能和伤势养好了有关系。 “你男人愿意干这份工吗?” “愿意,愿意……” 叶慈抬手打断她,“你先别急着替他答应,这事得他亲自过来谈。我听说他情绪不是很稳定,天天做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木匣子和竹编盒子,他情绪上能保持稳定吗? 这些问题你带回去给他,他要是愿意试一试,明儿就来庄子找吴庄头谈。 庄子的规矩就是,尽量照顾自己人。你如今是庄子的管事之一,能照顾你的家属肯定不会将机会给别人。 前提是,你家男人真的愿意,且手艺没问题。不要做着做着,又开始嫌东嫌西。 要知道,现在很多人都盯着外包这活,我们打算找三家外包。你家要是想接这个活,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明白吗?” “明白!我,我尽量说服他。” “今天你就早点下工,去外面买一斤猪肉回去。吃饱喝足才好谈事情。” “谢谢东家,谢谢东家。” 小张氏脱了工服马甲,洗了手,和上面的管事打了招呼后,提前下班。 她远远看着路边的猪肉摊,有些犹豫。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接受东家的建议,割了一斤猪肉,肥肉多瘦肉少。家里好长时间没见油荤,多吃肥肉能解馋。 看见摆摊的小贩,又扯了二尺头绳,买了一盒针线。 家里缝补衣服的线都用完了。 本来还想扯两尺布,又怕回去被说,最终还是没能买成。但她又买了半壶酱油。 豆瓣家里还有,盐也是够的。有了酱油,炒菜的时候加一点,更香。 怀揣着忐忑心情,以及一点点期待,小张氏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进了村口,果然那些闲汉又蹲在路边无所事事,也不知道出门找活干。 王府工地天天都在招人,这些人吃不得苦,干个几天就跑回来了。 哼! 一群没出息的男人。 还是她男人…… 一想到自家男人,心情又是一阵低落。 过去,她家男人是极其能干的,里里外外一把好手。自从摔断了腿,人就变了。 越靠近家门,她越是忐忑。 在院门外站了几秒钟,才推开院门,“我回来了。” 小张氏的男人姓石,家里排行老四,早早被分了家,人称石老四。 石老四正坐在屋檐下磨刀,听到动静抬头瞥了她一眼,又继续埋头磨刀。整个人看起来阴沉沉的,仿佛谁欠了他八百万没还似得。 “我买了肉回来。家里好长时间没见荤腥,今儿打个牙祭。” 主动交代了今天的购物,却没得到回应。 小张氏站在院门口,有些尴尬。迟疑了片刻,便急匆匆朝厨房走去。 “今天发工钱了吗?” 当她快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石老四却突然开口问她。 “啊?” 小张氏紧张了一下,回过神来忙解释道:“没,今天没发工钱。你还记得前几天我和你说的那个事吗?就是糕点铺需要外包木匣子还有竹编盒子的事情。” 石老四盯着她看,似乎是在等她的下文。 小张氏紧张兮兮,声音也小了八度,“今天我和东家提了这事,东家没反对。但,东家说了,要你亲自去庄子同吴庄头商量。一共会有三家外包,只要你技术没问题态度也好的话,肯定能拿下来,这样家里就多了一份收入。明天,你去吗?” 唰! 唰! 唰! 石老四继续磨刀。 小张氏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应,心头很是失望,只能默默走进厨房做饭。 饭菜做好,一家人上桌吃饭,气氛显得很沉闷。 除了她叮嘱孩子们好好吃饭,就没人开口说话。 石老四不作声,她也不敢继续问。 心里头肯定是伤心的,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就这么放弃,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次日一早,离着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小张氏就早早起来。眼角周围黏糊糊的,睡梦中哭了一场,眼泪黏糊得很,很是难受。 用冷水洗了个脸,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她准备出门了,回头望了眼房里,眼里面全是失望。 凌晨,天乌漆嘛黑。 走着,走着,听到背后有动静,好像有人跟着,吓得她慌不择路,差点摔倒在河沟里。 被人拉了一把。 “你你你……” 跟在她身后的人竟然是石老四,她男人。 “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石老四一如既往的阴沉沉,“你不是说今天要去庄子找吴庄头谈话吗,我和你一起去。” “你怎么不早说啊!” 莫名其妙的,小张氏突然就崩溃了,坐在田坎上嚎啕大哭。 “你怎么不早说啊!”她反复发问,心里头委屈得不行。 为什么不早说呢,为什么非要吓唬她?为什么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头不肯说出来了。 为什么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石老四都懵了。 去年,他脾气最坏,打人最狠那段时间,都没见小张氏哭过,最多就是躲起来偷偷抹眼泪。 “你别哭啊!我去找吴庄头,你该高兴啊。你哭什么哭啊?我又没打你,你哭嘛啊?” 石老四不会了,他完全不能理解小张氏哭成这副鬼样子到底是为什么? 夫妻两人都在问对方为什么,彼此都不能理解对方的想法,更理解不了对方的做法。 一个想问为什么不说,一个想问为什么哭? 哎…… 两个人明明隔得那么近,心却离得那么远。 “时间不早了,你继续哭下去,就要迟到。你不是说迟到要扣工钱吗?”石老四没办法,迟到是他想到唯一有效能劝解哭个没完的小张氏的办法。 小张氏抹了一把眼泪,却依旧难掩抽泣,她狠狠瞪了眼石老四,起身,沉默地朝着农闲庄方向走去。 这条路她来来回回走了上千遍,闭着眼睛都能走到目的地。 石老四没话找话,问他吴庄头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不好说话。 她不想说话,却又不能不说,能嗯的时候就用一个“嗯”字回答。 反正就是尽量简短。 “只要你有本事,再收敛一下脾气,分包的事情没问题的。” 快到农庄,小张氏说了最长的一句话。 “你去门房报到吧,我走了。忙完了事情不用等我。” 她转弯,去了工坊。 石老四有些惆怅,他也不清楚为啥会这样。 一整天,小张氏干活都有点心不在焉。 路上碰到内院的丫鬟娟儿,才知道她男人选上了。 “吴庄头说石老四手艺好,只要能后面做的货质量都这么好,分包就能长久干下去。吴庄头已经给石老四下了一百个盒子的订单,还给了定金。张管事,你不高兴吗?你男人拿下了分包的差事,这是好事啊!” 小张氏勉强笑了笑,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你别憋在心里头,憋久了会生病的。”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张氏开口了,她将昨日到今晨的事情一股脑的都告诉了娟儿。 明知道娟儿不懂这些,可她就是想说,想要倾诉。 “就这啊!你男人就是个闷葫芦,下次他再惹你,你就不理他。你不理他,他肯定就着急。他一着急,就该说话了。” “能行吗?”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可他以前不是闷葫芦。” “那更好办,你就大大方方告诉他你生气了,看他什么反应。你什么都不说,他也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小张氏低着头,她没那么大的胆子。她只学会了忍,没学会如何表达自己不满,如何告诉别人自己生气了。 “你现在做了管事,胆子怎么还那么小。这样下去可不行。将来你要管更多的事情,还要管人,你这么胆小,升做大管事,工钱会更多。” “嗯!”小张氏重重点头,默默鼓励自己,胆子要更大。 第174章 一群猛人(二更) 张五郎拿着定王的手令,前往码头钞关坐镇,然后就发现现有的这些码头税兵根本不顶事。 全都是一些油滑之人,对于普通商户的船只就敢冲拳出击,对于有权贵靠山的船只则是唯唯诺诺,连屁都不敢放。 就算定王给他们开出了提成的奖励,收的税越多提成越高,这帮兵油子也不敢放开了手脚收税。藏在骨子里的畏惧权贵的血液,已经改不了了。 张五郎愁! 手下的税兵不顶事,怎么办? 只能重新组建一批敢干事的税兵。 他将这个情况上报到王府,定王刘珩给他的批复就是放开手脚干。 张五郎瞬间有了底气。 但,税兵从哪里来。 首先,不能用王府亲兵充作税兵。 用叶慈的话说,王府亲兵必须保持其纯粹性,忠诚性,单纯性。一旦王府亲兵沾染上银钱,天天和银钱打交道,这支队伍迟早会被金钱腐蚀。 被金钱腐蚀的亲兵,战斗力也将大打折扣。外部人员也将极容易渗透进来。 亲兵必须单纯,思想必须统一,眼里只有定王一人,不能有花花肠子。 对于叶慈的说法,定王刘珩深以为然。 她说的,就是他想要的兵。 张五郎本人也赞同亲兵队伍不能沾染银钱,就算只是过手也不行。天天银钱过手,不生出三五七个心眼那才是见鬼了。 亲兵不能动,张五郎只能另想办法。 叶慈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矿场。 “那些矿工都是上等的兵源。他们已经学会了协同合作,懂得了团队精神,比起刚放下锄头放下裤脚的农民兵强多了。” 农民能吃苦,但小农思想难以改变,且缺乏团队合作精神。 矿工同样能吃苦,甚至比农民更能吃苦,又懂协同合作,个个都有一把子力气,稍微训练就能用,这才是真正的上等兵源。 当兵最重要的两点,一是服从,二是合作。 单打独斗各顾各,那是典型的小农思想,都达不到个人英雄主义这个高度。 于是乎…… 张五郎来到了铜矿矿场。 元康帝死要钱,因此,铜矿开矿任务极重。若非工钱给得高,伙食开得好,每天有一顿能见到荤腥,这帮矿工早就造反罢工了。 夏树平,上半年那场绑架许成业,害死许家叔侄的乱子,就有他一份。 后续处置,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事情也掩盖下去。但他,和他的一群老乡,理所当然也遭遇到了打压。 矿场上最重最危险的活,基本上都派给了他们这群好斗分子,就是为了消耗他们过多的精力,累死最好,就没力气去想东想西。 这种事情,少府和工部的人都擅长,不动声色之间就把事情给办成了。他们收拾人,全都是春风细雨一般,没半点痕迹,想找茬都找不到。 不像许家叔侄做事,简单,粗暴,也就意味着容易出事。 还是经年的老吏,才适合干收拾人的活。 夏树平这群人,只能认栽,吃下这个闷亏。 你要投诉自己被人苛待,还真找不出切实的证据。 那帮经年老吏就有办法把人收拾得半点脾气都没有,有苦难言。 夏树平现在就处在这种被人收拾了,却没借口找茬,心里头憋闷得要死要活,真想一口气反了他娘的这种情况。 再这么下去,干完今年,明年说什么也不来了。 大不了去码头扛大包,挣得虽然不多,但胜在自在。 凭他和一帮老乡,怎么着也能在码头用拳头打出一片市场,地头蛇都休想欺负他们。 忍忍,再忍两个月,等过了年就走。 他如此安慰自己,也是如此安慰其他老乡。 张五郎来了,调取了花名册,粗略了解了一下这帮矿工的情况。 然后,他就看中了夏树平的名字。 找了个机会,将夏树平叫到签押房说话。 夏树平心里忐忑,面上却还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大人,叫小的过来,不知有何吩咐。一会还要下矿,可不能耽搁,要不然工头又该叽叽歪歪在耳边唠叨。” “下矿迟到,工头会克扣你们的工钱吗?” “那倒是不至于,只要有正当的理由,工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矿不容易,太苦,工头也知道不能把人逼急了。” “你们很能打?” “我们下矿的,吃的就是力气饭。力气不大的,早就死在矿井里了。” “我给你一两银子,让你打人,你敢不敢?” “敢!怎么不敢。大人要打谁,打几个?事先说好,一两银子,最多教训五个人。要是教训的人多,必须加钱。” “你胆子倒是大,竟然敢和本官讨价还价。” 夏树平嘿嘿一笑,“大人见谅。我这人历来胆子都大。” “许家叔侄的事情,是你策划的吧?”张五郎突然诈他。 夏树平闻言,差点蹦起来,“这话关系重大,大人无凭无据也不能乱说啊。当初都调查清楚了,我们都是胁从,既往不咎。难不成上面反悔,想要过河拆桥?” 他浑身紧绷,都做好了暴起反杀的准备。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寻找着最适合也最快捷的逃命路线,还琢磨着逃出去后率先找谁,谁可靠,谁思想滑坡……之后又该往哪里逃。 张五郎盯着他看,大笑一声,“你胆子倒大,这会是不是想着如何攻我一个出其不意,如何逃命?不用紧张,今天我来不是和你秋后算账,许家叔侄的事情也没有惹翻案。 而且,你不是我的对手,就算你能攻其不备,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你力气虽大,却没有正经学过搏击之术,全靠蛮力,这样可不行。” “大人真不会秋后算账?许家叔侄的事情……” 张五郎哈哈一笑,说道:“许家叔侄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人会抓着不放。今儿我来,是看你勇武,想给你一个做发财的机会,就看你有没有胆子接下这门差事,心思够不够细腻。、 因为,你一旦接下这门差事,将来要打交道的人都是一些背后有大靠山的奸猾商人。脑子不灵性点,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真能发财?” “能!肯定比在矿场挣得多。你干得越好挣得越多。但杜绝贪墨。谁敢乱伸手,我杀谁!” 张五郎一脸笑哈哈,但说到“我杀谁”的时候,分明一股杀气溢出。 “能比现在体面?” “体面极了,不仅体面还威风。关键是,你有这个胆子吗?那些人背靠权贵,你有胆子和那些人对着干吗?” “我敢!只要大人给足银钱,别说对着干,就是杀人我也敢。” “你还敢杀人?”张五郎似笑非笑。 夏树平不仅胆大,而且光棍,他直接说道:“十两银子,杀一个人。大人给钱,我就干。” 张五郎龇牙,TMD,不是亡命徒胜似亡命徒。 这帮矿工,胆子果然够大,十两银子就敢杀人。 啪! 他猛地拍桌子,“就你了!再带二十个有胆色的矿工,我带你们离开。记住,这二十个人,不能来自一个地方。你想搞小动作,搞老乡抱团那一套,本官不反对。 但,你TM必须懂规矩。什么是规矩,不用我说吧!是你自己召集二十个来自不同地方的人,还是本官亲自招人?” “我自己招人。二十个名额,我申请十个老乡名额。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带队,带领这二十个人办事。我必须得有自己的心腹手下,才能管束队伍。” “行,就给你十个老乡名额。其他十个名额,各个地方的人都要有。招人的标准一要勇武,二要心细砸。你们这支队伍要做的事情,容不得冲动,你们要打交道的人都是一批背靠权贵的有钱佬。冲动行事容易坏事,要有勇有谋。” 大人的要求太高了,如果待遇只是比矿场好一点点,这事有点难办。” 靠! 这小子还真喜欢讨价还价。 张五郎冷着脸,“不妨告诉你一部分实话,你们当差的地方是码头钞关,直属王府管辖。懂了吗?” “懂了!”夏树平一声大吼,高兴啊! 竟然是去码头钞关当差,又是和一群有钱佬打交道,那肯定是去收税啊! 他知道该怎么组建团伙,呸呸呸,是组建队伍。 以后他们就是吃公家饭的人,哈哈哈…… 没想到他夏树平也有翻身的一天,老天爷没有薄待他啊。 两天后,张五郎和矿场完成了人员交接,带着二十一个矿工离开了矿场。 先别急着上岗,统统都去亲兵营接受回炉改造。等完成了新兵训练,统一了思想后,再说上岗的事情。 定王刘珩问张五郎,“才区区二十一个人,够用吗?” “这是第一批。这一批有了成绩后,我再去矿场招人。不过,少府那几个官对我们王府很不满,私下里嘀咕王府挖矿场墙角。要是耽误了挖矿,他们就要到宫里告状。” 刘珩嗤笑一声,“不用理会那帮少府官员,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最多嘴上抱怨几句。码头钞关本王就交给你打理,希望半年后税收能够翻一番。一年后,能够翻两番。” “王爷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 “要求一点都不高。小叶子早就统计过码头来往船只的数量,如果真能做到每一船都按照规矩纳税,钞关一年的税收少说有十万两,只多不少。这里面大有可为,本王相信你一定可以干出成绩来。” 第175章 皇后娘娘大气 李少监和魏公公终于决定启程回京城。 一直说要赶着回京城复命,却一直拖延着不走,仿佛寻宝似得在封地内四处溜达。 如今,确定要走了,别说刘珩,叶慈都松了一口气。 有这两尊大神在跟前晃悠,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翼翼,就怕一时嘴上没把门,说出犯忌讳的话。到时候,魏公公往元康帝跟前一告状,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叶慈和刘珩嘀咕,“这段时间我都瘦了,照镜子的时候我就发现我的下巴尖了,脸颊没过去那么多肉。” 她心里挺美滋滋的,瘦了好看啊!也说明这段时间她很焦虑,否则怎么会瘦。 刘珩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是瘦了,没以前好看。等魏公公他们一走,抓紧时间赶紧养回来,有点肉更好看。” 放屁! 审美扭曲! “明明是瘦了好看。” “胖点好看。” 审美不一致,这天没法聊了。 马上要走了,魏公公还来添堵,“这段时间承蒙王爷还有叶姑娘关照,咱家住得很开心啊!等回到京城,咱家一定会在陛下跟前如实禀报,也让陛下领略一下定藩的山山水水。真是个好地方啊!” 嗯? 叶慈使了个眼神给刘珩,给钱了吗? 刘珩偷偷摆手,给什么钱啊,他都是穷光蛋。 叶慈:“……” 等着报复吧! “魏公公慢走,下次有机会再来啊!”刘珩一脸笑眯眯。 魏公公盯着他哈哈一笑,“王爷赤诚,咱家也算是见识到了。” “那是。本王到现在还住在这个破庄子里,天下间像本王这般简朴的亲王,已经见不到了。魏公公回了京城,千万要如实禀报这里的情况。本王苦啊!” 魏公公似笑非笑,“王爷苦不苦,陛下心里头有数。诸位,告辞!” “慢走啊!” 魏公公坐上马车,率先走了。 李少监留在后面,少不得要提点几句,“王爷做好准备吧,魏公公回去后肯定会告状。陛下究竟管不管定藩的事情,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间。王爷自求多福。” “父皇的目光正盯着西北,肯定没空关注我这点小事。李公公也别杞人忧天,父皇没那么闲,更不会管我到底生不生儿子。说不定父皇更乐意看见本王一个子嗣都没有。” “王爷莫要胡说!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是王爷的责任,王爷不可推卸。另外,码头钞关,动静小一些。动静太大,引来陛下的关注可不是什么好事。” “多谢李公公提点,本王心头有数。” “有数就行。王爷保重,叶姑娘保重,咱家告辞!” “李公公慢走!” 挥挥手,送走了两位不那么受欢迎的客人,浑身轻松啊! 叶慈问刘珩,“你要倒霉了吗?” 刘珩嘴角一抽一抽,“本王若是倒霉,你也吃不了兜着走。父皇赏赐的美人,都是被你祸害的。” “我那是人尽其才。放在你身边都是浪费。” “是是是,本王只会暴殄天物。放心吧,父皇忙得很,没空关注咱们这点小事。” …… 回到京城后,魏公公果然将所见所谓如实上报。 “定王惧内?”元康帝的表情就像是听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分明是半信半疑。 他怀疑 魏公公跪在地上,一副老实的模样,“启禀陛下,老奴亲眼所见,陛下赏赐的美人定王不曾过手,就被叶姑娘安排进入各个工坊干活。” 方内监在一旁也说道:“据老奴所知,叶慈的确是个颇有主见,擅长经营的女子。” “叶慈祸害了朕赏赐的美人,定王就没说什么?” “定王全程没说一句话,甚至假装没看见此事。事后,李少监曾问起此事,定王只说人尽其才。放在他身边人才都浪费了。” “哈哈哈……” 元康帝放声大笑,“朕怎么没想到,老三竟然会惧内。还是说,老三看在叶慈会开矿的份上,故意哄着对方高兴。” “瞧着不像是刻意哄人,倒像是理所当然一般。也没见到定王有不高兴的样子。” 元康帝一脸笑眯眯,“真是没出息啊,竟然怕女人。堂堂亲王,连个妾都不敢纳。呵呵!” 他是一边高兴,一边又鄙视,瞧不起这个懦弱的儿子。 连个女人都降服不了,说出去都丢人。 他问道:“定藩情况如何?” “回禀陛下,定藩情况还好,定王鼓励农户做养殖,养了许多鸡鸭还有肥猪。又在修缮沟渠,疏通水利。” “看样子,老三还是想做事嘛。”元康帝轻描淡写地赞许一声。 方内监趁机征求道:“陛下,可要下旨申斥定王?” “为何要申斥?他和叶慈还没有成亲,他不近女色是他个人的事情,更何况他还要养身体。至于婚后,如果依旧惧内,届时再下旨申斥也不迟。” “陛下英明。” “另外,给未央宫送点赏赐过去,就说朕体谅皇后不易。” “诺!” 方内监瞬间明白,元康帝这是想恶心张皇后。 这么做,未免显得过分小气。 方内监不会劝解,因为这是元康帝的一点小爱好,小情趣。每次这么干,元康帝的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好。 他特意安排一个小内侍,去未央宫送赏赐。 张皇后若是要发作脾气,就发作在小内侍身上。 面对元康帝的赏赐,金银玉器若干,布匹若干,张皇后表情淡淡的,还嫌弃了一句,“出手如此小气,不愧是陛下。” 小内侍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尬笑。 张皇后挥挥手,“赏赐本宫收到了,没别的事情都退下。” 小内侍如蒙大赦,赶忙带着宫女们退出未央宫,才感觉活了过来。 张皇后拿起托盘上的玉珏,把玩了两下,然后手一松,玉珏落在地上,碎了! “什么破玩意,都不经摔。” 李少监陪着笑,“娘娘若是想发泄,老奴叫人拿几套瓷器过来,摔起来更有感觉。” “免了!本宫没有那么丧心病狂,也没那么大的火气。陛下笃定本宫会气恼,会发疯,可是本宫偏不如他的愿。老三惧内又如何,有叶慈这样的儿媳妇,就算老三这辈子都不纳妾,本宫也能接受。” 李少监吃了一惊,“娘娘,事关定藩子嗣的大问题,真要如此纵容吗?” 张皇后呵呵冷笑,“一个叶慈抵得上千军万马,让她一人独宠后院,有何不可。本宫没那么小气,更不会短视。” “可是,万一,叶慈没能生下儿子,亦或是只有一个儿子,是不是太危险了。” “若只有一个儿子,的确太过危险,不利于定藩开枝散叶。只不过,你的担心太早了些。等他们大婚之后,叶慈有了孩子,过个三五年再来操心此事也不迟。等到那时候,十二皇子也到了入学读书的年纪。” 张皇后望着窗外,今儿刮西北风,呜呜呜,冷飕飕的。 京城比起云霞山那地,明显要冷一些,李少监觉着还是云霞山的天气好,冬天风不大,日照充足。不像京城,天天刮西北风,不带重样的,刮得脸颊生痛。 “这宫里的局势啊,就和这天气似得,一会阴一会晴。你刚宫,还没听说吧,赵婕妤有了身孕。” 啊? 李少监一声短促的惊呼。 他忙说道:“赵婕妤进宫三年,还能复宠,如今竟然怀上了。这这……” 张皇后神情一乐,“是不是觉着很不可思议。赵婕妤也是个美人,姿色不在许贵妃之下。之前是时运不济,如今时来运转,不仅有了陛下的宠爱,还有了身孕。你猜猜,她有了身孕,宫里谁最着急?” “自然是许贵妃。” “正是!许贵妃急啊,急得天天将陛下往她宫里拉。一个月,陛下得有七八天歇在她宫里,其宠爱冠绝后宫。 昔日盛宠十几年的薛贵妃,如今一个月也只能得到陛下一两个晚上的临幸。你可知,赵婕妤能够复宠,全是薛贵妃在背后操持。她算是开窍,与其自己辛苦去固宠,不如扶持年轻貌美的后宫美人们。男人都喜欢年轻美人,陛下也不例外。扶持几个年轻美人去和许贵妃打擂台,她一下子就轻松许多。” “娘娘不担心吗?” “本宫担心什么。只要陛下一日不废后,本宫什么都不怕,谁也别想越过本宫。哼!薛贵妃算计本宫二十年,最后却便宜了许贵妃,想来她肠子都悔青了。赵婕妤有了身孕,这宫里头啊越发热闹。热闹才好,本宫就喜欢看热闹。” 张皇后一脸笑眯眯,她觉着宫里还不够热闹,光一个赵婕妤同许贵妃打擂台还不够。最好再多来几个美人,勾得元康帝乐不思蜀。 甚至连人选她都想好了。 宫廷乐坊最近来了一对兄妹,兄妹两人都长得极美,说是绝色也不为过。 得叫人安排个机会,将兄妹两人齐齐送到元康帝跟前。 又美又会唱曲又会跳舞又会弹曲子,反正学的都是如何取悦人的手段,元康帝见了,不心动才怪。 哼! 瞧着吧,这对兄妹都不是省油的灯。 第176章 钱钱钱(二更) 正值年底,宫里面最不高兴的人莫过于许贵妃。 赵婕妤怀孕,给了她当头一棒。 原来,她根本不是陛下心目中的独一无二。她能怀孕,其他嫔妃当然也能怀孕。 看着元康帝龙颜大悦的模样,她还不能像过去那样肆意耍小脾气。一旦元康帝对她的耐心耗尽,薛贵妃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甚至有可能不如薛贵妃。 人家薛贵妃好歹手握皇后金印,总理后宫宫务。没有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 而且,薛贵妃盛宠多年,薛家早已经借机发展起来,如今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影响力有影响力。 反观许家,京城新贵,贵起来的时间太短,人才短缺,钱财也短缺。还得想办法四处揽财,应付各处开销。 开销最大的一处,就是许贵妃。 许家每个月都要给许贵妃送去大批钱财,勉强能满足许贵妃的用度。 许贵妃要固宠,要打压赵婕妤,需要更多的钱。 她只能问娘家伸手。 许夫人递牌子,去了一趟皇宫。 她含蓄的替许贵妃诉苦,说是开销多,进项有限。许家才富贵了一年的时间,很多赚钱的门当才刚刚进去,还需要时间积累。衙门里头,也不能肆意伸手,得守着衙门里面的潜规则。 否则,闹大了,惊动了陛下,丢了差事就不美了。 这些都是理由,都是借口,许贵妃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她板着脸,半点没客气,“许家有今日的风光,全靠本宫一人在宫里支撑。若是本宫失去了陛下的宠爱,母亲以为许家还能维持今日的富贵吗? 本宫进宫之前,家里是什么光景,如今又是什么光景。你们住的宅子从小三进换成上百亩的大三进,人人绫罗绸缎,吃香喝辣,修园子包戏子。 唯有本宫,每日殚精竭虑,处心积虑。如今,只是多要一点钱财便要叫苦。大哥包的戏班子一个月花费多少,父亲新纳几个妾又花了多少钱。 听说,大哥前阵子还给一个名妓赎身,光是赎身就花了近万两,还不包括平日里的打赏。你们用钱就不差钱,本宫要用钱就开始哭穷。欺负本宫天天窝在宫里,不懂外面的行情吗?” “娘娘息怒!并非有意哭穷,而是最近府里开销大,暂时真拿不出五万两。要不,娘娘缓一缓,等到过年的时候,一年的账目也该结算了,到时候肯定能凑齐娘娘所需的银两。” “荒唐!凭什么让本宫缓一缓。将父亲的妾卖了,大哥的名妓卖了,什么戏子统统卖了,不就有钱了。” “哎呀,不能卖啊。一旦发卖,外面的人不知内情还以为咱们许家落魄,以后谁还上门孝敬银子。这些都是用来做场面的,花一次银子能用好长时间。真不是娘娘想的那样铺张浪费。” 许贵妃呵呵冷笑,“娘亲如此维护,真不怕过个一年半载,父亲又给你添几个庶子庶女吗?” 许夫人脸色一尴尬,“你也知道,家里都是你父亲做主,他要纳妾我还拦得住吗?” “为什么拦不住,你直接在他面前哭闹,他要是不听你的,你就说到宫里告状。本宫就不信,父亲胆敢不将我的话放在眼里。” “这这这……家丑不可外扬,区区纳妾,闹到娘娘跟前不好。” “哼!本宫都没嫌弃,母亲反倒是想东想西。五万两,一文钱都不能少。如果拿不出钱,告诉父亲还有大哥,将那些女人统统都给卖了。以后谁再敢往后院塞女人,我一个都有不放过。” “这不合适啊!” “没什么不合适。本宫在宫里受苦,父亲和大哥在家里潇洒,岂有此理。本宫不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三日,我给母亲三日时间。三日内本宫要是拿不到钱,届时别怪本宫砸了许府。本宫倒是要看看,谁敢出头。” 许夫人吓得一哆嗦。 如果,许贵妃当真派人砸了许府,除了皇帝,的确没人敢出头。许家人也只能认栽。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件荒唐的事情发生。 许夫人只能保证,三日内一定将银钱送来。 “母亲去忙吧,本宫乏了。”许贵妃直接下了逐客令,心情很不美。 许夫人带着一脑门子的官司回到家,将许贵妃的话转述,许家父子急得跳脚。 不敢指责许贵妃的不是,只能尽力凑钱,满足许贵妃的需要。 “要我说,赵婕妤怀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娘娘何至于如此紧张,开口就要五万两,咱们家又不是叶慈随手一圈就能挖出矿。” 许家老大小声抱怨。 许有功许老爷厉声呵斥,“少说废话。娘娘要固宠,要花钱,咱们就给钱。实在不行,就把那个名妓送回去。” “父亲怎能如此。儿子已经替她赎身,这才几天,岂能出尔反尔。” “那就别抱怨。想想看能从哪里搞钱,赶紧将娘娘需要的银钱凑齐。” “娘娘对自家人都逼迫如此,这女人进了宫,果然就没了良心。” “再敢胡言乱语,老夫弄死你。”许有功发了一阵脾气。 许老大无法,只能闭嘴,琢磨着从哪里搞钱。 他想到了苏家,还有叶家,不如就去这两家化个缘,弄个一两万两。 反正,因为之前宗正寺告状一事,大家都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怕苏家叶家不给钱。 信心满满,自己都没有出面,只派了一个管事上苏家叶家要钱,结果却吃了闭门羹。 苏家理直气壮,他们已经受到了教训,不怕许家威胁。 叶家同样理直气壮,自家爵位都丢了,从五世而斩变成了三世而斩,付出了惨痛代价。许家还敢上门讹诈,直接打出去。 打走了要钱的许家管事,三老爷叶怀礼提着棍子去找大哥叶怀章。 刚一见面他就数落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尽招惹些牛鬼蛇神。许家还敢上门要钱,若非他家宫里有人,今儿我就带着人打上门去。” 他气得面色扭曲,看起来格外狰狞可怖。 叶怀章吓坏了,“三弟冷静,不能冲动啊!” 他腿伤还没养好,逃也没地方逃,只能先稳住对方。 “我现在冷静得很,大哥以为我和你一样糊涂吗?我只不过说说而已,不会真的打上许家。许家如此厚颜无耻,无才无德,大哥当初为什么要听从许家人的怂恿?” “明明是苏家热怂恿的。” “都不是好东西!以许家的行事,我看宫里那个许贵妃也长久不了。” “不能吧!许贵妃宠冠后宫,甚至因为她诞下十二皇子,坊间一直有传言说陛下要废长立幼。” “大哥也说了那是传言,你看陛下真有废长立幼吗?” “虽没有废长立幼,难保陛下心头没这个想法。”叶怀章懦懦道。 他断了腿,又丢了差事,现在主要的也是唯一的任务就是养身,争取活到一百岁,确保子孙们能够享受到足够长时间的福萌。 他苦啊! 以前,三弟哪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 现在,不仅敢大声说话,还敢提着棍子来威胁他。 当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要是叶慈肯回归叶家,哪有三房嚣张的余地。苏氏没有骗他,三房果然是狼子野心,早就想要取而代之。 如今没了爵位,三房只好将脑筋动到钱财上面。 得找个机会提醒老太太,必须防备一手,不能眼睁睁看着三房中饱私囊。 “大哥在想什么?” “我在想许家为什么派人上门要钱?难道许家穷了吗?” 叶怀礼说道:“这事我倒是知道一点,那个上门要钱的许家管事说漏了嘴,据说是许贵妃要一笔钱,限期三日。许家手头紧张,这才到咱们叶家打秋风。 我要是给许家一文钱,我就不姓叶。叶家再落魄,好歹也是勋贵之后,轮不到许欺辱。大不了,再去宗正寺告一次状,就告许家夺人家产。”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宁结一友不结一仇。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万一,陛下真的行废长立幼之事,许家可就真发达了。总而言之,莫要树敌。” 哎! 平武侯叶怀章一声叹息,这些日子的经历,让他深刻体会到这番话。 如果从一开始,他抱着和善的态度去接近叶慈,或许一切都不一样。认亲不成,反而成了仇,落到这个下场,就是教训啊! 这个教训太过沉重,叶怀章每每想起,心情就哇凉哇凉。 他和苏氏私下里反省了好几次,总结了好几次,从今以后叶家再也不能结仇,和谁都不能结仇。 宁愿这么安安稳稳过下去,也不要和任何人结仇。 他将这番道理告诉了三弟叶怀礼,“许家的未来,就算不能大富贵,至少也是藩王亲眷。对于这样的人家,就算不亲近,也别结仇。” “大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 “过去我就是胆子太大,竟然跑到宗正寺告状,才有今日下场。你可不能学我。” “大哥大嫂去宗正寺告状,分明是失心疯,和胆子大小没关系。” 叶怀章闻言,气得吐血。 他厉声一吼,“本侯没有失心疯,莫要胡说八道。” “大哥到现在都不承认自己失心疯,真是可悲啊!” 第177章 想搞点什么事 叶二郎终于说服家中长辈,同意他前往云霞山。 临出发之前,他请教母亲苏氏,“母亲有没有什么话,需要儿子带给四妹妹。” “你还认她是四妹妹,她都不认你。” “她不认我是她的事,我认她是我的事。再说,本就是我们亏欠了她。” “过去,我们的确亏欠了她。但是现在,我们互不相欠。” 苏氏腾的一下,火气就冒了出来。 唯一的儿子和她始终不是一条心,这让她很挫败。为什么儿子的想法总是如此不同,总是要和她对着干。 她到底哪里没做好? 除却叶慈,她自认为是一个慈爱的母亲,对孩子关爱有加。明明小时候那么听话,长大后越来越拧巴。 叶二郎不赞同这个说法,“家里丢掉爵位一事,和四妹妹没关系。母亲不该迁怒她。” “随便你吧!你要记住,叶家没有四姑娘。她不认咱们,咱们也不用腆着脸凑上去。” 苏氏挥挥手,有点心灰意冷。 这个问题,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不如休战。 “母亲真的没有话要带给四妹妹吗?” “我无话可说。你让她好自为之,圈地开矿是把双刃剑,当心哪天割到自己头上。” “母亲还是关心四妹妹的,这话我会带给她。” 苏氏直接翻了个白眼,蠢儿子,听不懂好话歹话。 “母亲有没有什么礼物要送给四妹妹?” “没有!要不明年开了春你再去,眼下冬天到了,天气冷。冬天赶路可是个苦差事。” “儿子年轻火力壮,不怕冷。母亲要是没别的吩咐,儿子就去看望父亲。” “去吧!你父亲这些日子不好过,你去陪着他说说话,开解开解他。” “儿子晓得。” 叶二郎去了外院书房。 平武侯叶怀章不乐意住在后院,天天被人饱含深意的目光窥视,令他很烦躁。 于是,干脆搬到书房来住,清静。 反正,如今也没谁上门拜访,门庭冷落,书房就成了他的避风港。 见到嫡子叶二郎,叶怀章心情很不错,难得开口大笑。 “儿子明日一早就出发前往云霞山,想请教父亲可有什么交代。” “真要去?”叶怀章问道。 叶二郎点点头,“儿子以为有必要去看一看。就算四妹妹不认咱们这个家,但在我心里头她就是四妹妹,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是应该的。” “她好得很,轮不到你来操心。就算她过得不好,你又能做什么。你帮不了她的忙。” “有力出力,有人出人,尽到心意就好。” “你倒是一片赤诚,一大家子人精明算计,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傻儿子。” 叶二郎嘿嘿一笑,“父亲说我傻,就当我傻吧!我只是在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情。叶家总得有个人站出来,承担起责任,将曾经欠下的债还了。” “哎!为父小看了你,你是个有担当的小子。听说你和四郎约架,四郎没应?” “他就是胆小鬼。他总在背后说闲话,说他被书院开除,都是我们大房害的。他一个大男人尽干些背后说人坏话的事情,我见不惯,所以找他约架,两人打一场,无论谁输谁赢,从今以后不许胡说八道,此事就算过去了。可他没胆,没不敢应战。” 叶怀章劝解道:“四郎整日读书,身子骨没你健壮,自然不敢应战。你也别和他计较,被书院开除,一时半会想不通是有的。” 叶二郎迟疑了一下,“我出去打听了,四郎剽窃他人文章一事,好像是真的,并非书院冤枉他。 早在父亲母亲去宗正寺告状之前,听说书院就在暗查此事。若是咱们家没出事,或许书院看在咱们家面子上,有可能小惩大诫。 咱们家一出事,书院自然是不用手下留情。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做错了事。写不出文章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大不了下次更努力点,干什么去剽窃。” “读书人的事情你哪里懂,他也是想让家里人高兴。” “那也不该剽窃。” “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文章写不好,面子过不去。四郎要脸,一时走错了路,没必要拿捏着不放。” “父亲为何总替四郎说话。” “咱们家,以后就只能指望着读书出仕,你们兄弟几人也就四郎读书有点天分。为父不宽容他,难不成指望着你去读书做官吗?你要是能读出来,为父现在就派人将四郎打一顿。” 叶二郎讪讪然,他读书不成,此事没什么可争论的。 “父亲将希望寄托在四郎身上,恐怕要失望。我瞧着,四郎也就比我强一点点,指望他读书做官是不成的。花钱给他捐个官还差不多。” “你不要小看他。” “写文章都需要剽窃的人,父亲真的认为他能考上科举?” 叶怀章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他恼羞成怒,“你是不是嫉妒为父对四郎太好?你要是肯争气,为父对你也好得很。” 哼! 叶二郎一副不稀罕的态度,“父亲要对四郎好,我没所谓。就怕母亲多想。咱们大房已经失去了管家的权柄,别到最后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父亲与其关心四郎的学业,不如关心关心几个妹妹的婚事,她们都愁坏了。” “有什么可愁的,姑娘家随便找个人家嫁出去就行了。” “父亲怎能如此。五妹妹可是你的亲闺女,总不能随便找个人家就嫁了吧。” “不然呢?咱们家现在这情况,高攀指望不上,门当户对也不成,只能往低了嫁。” “总得给妹妹们找一个家世人品都过得去的人家。” “家世人品都过得去,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咱们家的姑娘。” “那也说不定。” “姑娘们的婚事你就别瞎操心,自有老太太操持。你既然要去见叶慈,就做好准备,当心她说是假冒。” “不会的。”叶二郎对叶慈充满了信心,“四妹妹不会这么对待我,父亲多虑了。” “哼!臭小子,走着瞧吧,叶慈可不是省油的灯。” …… 次日一早,天公作美,风不大还有太阳。 叶二郎心情很愉快,怀揣着憧憬离开家,南下前往云霞山。 几个妹妹都来送他,倒也没有舍不得。就是叮嘱他,一定要将《镜花缘》的第二册买回来,并且最好买个几十本,她们要拿来送人。 叶二郎闻言,有点嫌弃,“全篇歪理邪说,诋毁读书人名誉的杂书,你们竟然念念不忘,真是荒唐。行了,行了,我一定会帮你们买回来。” 告别了家人,叶二郎正式启程。 冬天赶路很辛苦,加上白天短夜晚长,走了近半个月才到云霞山农闲庄。 并没有出现叶怀章所担心的被打出去,亦或是被指认假冒的情况,叶慈很热情地接待了他。 人和人之间的待遇,差距就是这么大。 “大冬天的,二公子怎么来了,路上辛不辛苦?” “不辛苦!四妹妹长高了,人也漂亮了,我差点认不出来。” 叶慈抿唇一笑,“二公子真会说话,喝茶。” “是是是,喝茶。”叶二郎还有点拘束。 喝了一口茶,定了定神,“我这次过来,一是想替家里长辈道个歉,他们对四妹妹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希望四妹妹能看在叶家遭了教训的份上,能原谅他们。” “二公子不必如此。以前的事情,我如果说没放在心上,都过去了,你信吗?” 叶二郎半信半疑,“四妹妹肯原谅他们吗?” “我都没放在心上,又何谈原谅与否。双方恩怨早就一笔勾销。” “当真?” “自然是真的。” “谢谢四妹妹宽宏大量。” 叶慈笑了笑,“你千里迢迢跑来,就为了这事?” 叶二郎还有点扭捏,“去年答应过四妹妹,要将你接回京城,却一直食言,心里头很过意不去。这次过来,也是想亲眼看看四妹妹过得好不好,定王他对你好吗?” “多谢二公子关心,我很好。你也看见了,庄子周围发展得越来越好。” 叶二郎跟着笑起来,“我就知道四妹妹是个能干人,我都想向你取经。我这个人文不成武不就,但也想干点什么事情。 家里现在困难,我想着能不能盘点生意来做,要是能挣到钱也能为几个妹妹添些嫁妆,等你出嫁的时候我也不至于两手空空。可是家里长辈不同意,说做生意是贱业,交给管事们操持就行了。 但我瞧着家里的管事,能力似乎都不怎么样,每年赚的钱的都很有限,家里需要开支的地方却一点都不少。 所以,我想请教四妹妹,我若是想做点买卖,到底行不行?” 叶慈闻言,不由得将叶二郎上下打量,有志气啊。 只是,做任何事情光有志气可不顶用。 “做买卖,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知道如何进货,如何出货,如何盘账,如何同商户打交道吗?打个比方,我给你十担生丝,你准备怎么卖,卖给谁?” 叶二郎懵逼,仔细琢磨了一下,“生丝的话,应该卖给纺织工坊。” 叶慈点点头,“卖给纺织工坊没错,那你知道哪里有大型纺织工坊吗?就算你找到工坊,你要知道大型纺织工坊都有固定的货源,你一个外来人想卖货,必然会遭到压价,说不定连成本价都卖不回来。 而且当地肯定会有纺织商会。你一个外来户,跑来卖生丝,没和商会打招呼,这就是坏了规矩,必然会遭到商会打压。很有可能没有一家工坊收购你的生丝,十担生丝最后全砸在手里。遇到这些麻烦,你要怎么解决? 另外,你知道生丝如何保存吗?如何确保运输途中如何确保生丝的品质不受到影响吗?见到工坊掌柜,如何讨价还价。 还有,到了一个陌生地方,生丝这种特需商品不会在大街上叫卖,你去哪里打听当地行情?如何判断自己的生丝质量属于哪个品级,应该卖多少钱才合理?” 一个个问题抛出来,叶二郎很懵。 他不知道啊! 叶慈问的这些问题他全都不知道啊! 做生意还有这么多门道,貌似不比读书习武更轻松哦。 他有点慌,难不成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吗? 他不甘心! “四妹妹,你不如直接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行。” “你要是真有心从事商业买卖,不如先去商行历练个三五个月,学学门道。之后,你要是觉着时机合适,我可以借钱给你当起步资金。” “能学会吗?” “只要你肯学,一定能学会。” 第178章 掏空私房钱(二更) 叶二郎下定了决心,要学出点本事来,让家里人刮目相看,将来能够撑起家业,给妹妹们挣一份丰厚的嫁妆。 叶慈安排他去了商行,跟在大掌柜卢长远身边当了个学徒。 姓叶? 大掌柜卢长远难免要多想一想。 叶二郎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平武侯大房公子,只说自己是是叶家族亲,家里没了活路才会来当学徒。 哦! 卢长远半信半疑,又觉着这个理由很充分。 他讪讪然一笑,自己真的想多了,侯府的公子怎么可能来当学徒,族亲就说得过去了。 连皇帝家都有一大群穷亲戚,更何况是遭了难的叶家,有几个穷族亲太正常不过。 既然是叶家人,大掌柜卢长远自然是用心教导,指望在东家跟前挣个脸面。 自此叶二郎便在双河镇上安顿下来。 他给家里去了一封信,说是要游历天下,长一长见识。让家里人不用为他操心。 小厮常随全都留下来,让叶慈给安排差事,免得他们回去告状。 叶家人收到叶二郎的信,苏氏哭得啊……一把鼻涕一把泪。 “二郎定是在叶慈那里受了委屈,却又怕我们担心。” “他一个大小伙子,有什么可担心的。”叶怀章倒是想得开,儿子要出门游历,那就去吧。 多走走,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二郎一个人在外面,你就不怕他受苦吗?穷山恶水,万一遇到歹人,被人卖到黑矿当矿奴,怎么办?” “你哪里听来的胡说八道,天下承平,哪有你说的那么危险。” “那可不一定,当初在武清县你不是也被人打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是叶怀章的耻辱,恨不得从未发生过。偏生苏氏还要提起,转往他心窝子戳,他顿时就火了。 “本侯不管了。说什么你都不听,你就是犟,你只听得进你娘家人的话,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在你眼里,是不是只要是姓叶的都会害你,就没一个好人?” 苏氏又气又急,“我不过是担心二郎的安危,你就编排起我的娘家人。苏家怎么呢?苏家有得罪你吗?” “就是得罪了我。”叶怀章怒道,“去宗正寺告状的事情,要不是苏家撺掇,我们叶家会这么惨?两家说是世交,可这些年,苏家干的那些事,有几件是真心为叶家好。” “好,好,你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了。你就是恨我,就是恨苏家耽误了你升官发财。你叶怀章多能干啊,当年你何必娶我,你何必同苏家结亲。我告诉你,苏家不欠你,我也不欠你。” “要不是老侯爷做主,你以为我会娶你。你个泼妇!” “叶怀章,这么多年,你总算将心里话说出来了。你无能,你没用,你就是个没用的男人。” “闭嘴!要不是因为你,本侯会有今天。” “你混账!你就不是个玩意,连起码的担当都没有。二郎都比你强,比你有担当。”苏氏怒火冲天,直接抄起茶壶,朝着叶怀章的断腿砸去。 这个男人,就是个草包,窝囊废。 砰! 砰砰! “啊……” 叶怀章发出一声惨叫,水壶砸在了绑腿的木板上,撞击腿骨,痛得他龇牙咧嘴,浑身冷汗。 “毒妇!” 他厉声怒吼。 苏氏哈哈一笑,很是得意,“我要是不干点什么事情,都对不起毒妇的称号。叶怀章,你放心,我会时时关照你的情况,帮助你好好养病。” “你想干什么?你想谋杀亲夫吗?毒妇,你给我滚,滚远一点。本侯再也不想见到你。” 叶怀章色厉内荏,又怕又凶的样子,苏氏见状心头格外畅快。 这个男人,欺软怕硬,没有卵蛋的孬种。 她脑子里闪过几十种如何折磨人的办法,这一刻,她十分庆幸叶怀章断了腿,真是天助他。 “侯爷真爱说笑,你放心,每天我都会准时来看望你。我们是夫妻啊,照顾你是我的责任。虽然,侯爷你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但是我不能学你,我得负起责任来。反正,我现在每天闲得很。哈哈哈……” 看着对方一副被吓住的样子,她畅快大笑,好久没这么痛快过。 叶怀章一口一个毒妇,只不过声音都比较小。他也知道不能太刺激苏氏,万一苏氏被刺激得发疯,倒霉的还是他。 这一刻,苏氏都计划好了,她要想方设法将叶怀章的私房钱全都陶出来,决不能便宜了那几个庶子庶女,更不能便宜了那些个狐媚子。 所以说,叶怀章断腿,对她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 要是不断腿,她都没机会报复。 这里伺候的人也得撤换掉,全都换上她的心腹下人。 她虽然失去了管家的权柄,但大房内部的事情,依旧是她说了算。撤换几个下人,谁也不会质疑。 当机立断,行动起来。 换人,封口。 又去老太太许氏跟前伺候,提前堵住某些告状的嘴。 为了掏空叶怀章的私房钱,天天在老太太跟前做小伏低,哄着人开心她都愿意。 所有的钱只能是她儿子和闺女的,谁都别想染指。 她甚至耳提面命亲闺女叶卫兰,“多陪老太太说话,少看些没用的杂书。过个一两年你也该说亲了,哄得老太太高兴,老太太说不定会多给你几千两添妆银子。 要知道,老太太当家那会,正是侯府最风光的时候。老侯爷是个能干人,会笼络人,又会搞钱。老侯爷过世后,那些私房大部分都在老太太手里捏着。咱们府上最有钱的人,就是老太太。老太太手里的钱,怕是比整个家族产业还要多。” “母亲说的是真的?老太太有那么多钱?” “只多不少。一大家子人都是穷光蛋,唯有老太太是真有钱。只可惜,老太太手紧,将私房看得极重。你三叔都没办法从老太太手里抠出钱来。” “三叔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糊涂啊!你是老太太的亲孙女,等到亲事定下,置办嫁妆的时候,老太太能不给你添妆银子吗?银子多寡,全看你自己的本事,懂不懂?” 叶卫兰似懂非懂,“女儿有点怕老太太。而且,老太太不喜欢我太跳脱,更喜欢二姐姐那样稳重的性子。” “那你就学着稳重点。不要学叶卫芸那副清高的样子,没好处。看着吧,她的婚事还有得磨。” “难道二姐姐真要当老姑娘?”叶卫兰一副兴奋不已的样子,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主要还是看热闹。 苏氏冷哼一声,“那得看你三叔三婶是怎么想的。如果他们依旧存了攀高枝的心思,二姑娘当老姑娘是当定了。” 母女两说着话,外面就有丫鬟禀报,说是有人上门说亲。 “谁啊?给谁说亲?” “回禀夫人,来的是庄家人,是个二姑娘说亲。这会都在老太太那里说话。” 庄家是三太太庄氏的娘家,庄家替叶卫芸说亲倒也说得过去。 这个热闹肯定要凑,苏氏母女两急匆匆赶到松鹤堂,里面说说笑笑正热闹得很。 苏氏一进去,显得特别热情,将气氛吵得更加热烈。 最近,苏氏在老太太跟前表现特好,不争不抢,一副家和万事兴的样子,很得老太太许氏欢心,连带着对她的态度都变好了许多。 “我这大儿媳是个机灵鬼,亲家太太不用理会她。” 庄太太一脸乐呵呵,她给叶卫芸寻了一门称得上高攀的婚事。 永平侯世子,死了原配妻子,如今要续弦,庄太太就想到了叶卫芸。 永平侯可是实权侯爷,手里头握着兵权,绝非平武侯府叶家能比。 有权就有钱。 永平侯世子续弦,叶卫芸绝对是高攀。 “老身要是没记错,永平侯世子的年纪不小了吧。” “老太太没记错,这位世子爷今年二十有八。” “这么大。前面原配留下的孩子几个,可有男孩?” “原配留下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大的是儿子,今年得有七八岁了,小的是闺女还不满三岁。这位原配夫人就是生闺女的时候落下了病,养了一年多也没养好,年纪轻轻就去了。这不,人走了一年,永平侯府就张罗着给世子续弦。可惜我家没有适龄的闺女,否则我也得试试能不能攀上永平侯府这门亲事。” 一听是续弦,对方年纪大了叶卫芸将近一轮,三太太就有点不太乐意。 但是,老太太许氏似乎很心动。 年龄大代表了会疼人,而且永平侯府是实权侯府。叶家要是能攀上永平侯府,肯定能跟着沾光。 “不瞒老太太,这门婚事紧俏得很,好多人家都盯着。若是老太太和姑太太有意,我就抓紧时间联络对方,探一探对方的想法。” “老三媳妇,你是怎么想的?” 三太太庄氏轻声询问,“老太太,永平侯世子的年纪是是不是大了点?” 老太太许氏点点头,“是大了些。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会疼人。最重要的是,那是永平侯府。老三媳妇,你可不能糊涂啊!” “要不,问问孩子他爹的意思。” “来人,去将三老爷请来。” 第179章 糕点铺开张 三老爷叶怀礼对于叶卫芸的婚事,期待很高。 如果能攀上永平侯府,叶家翻身有望。 至于年龄大,有小孩,统统都不是问题。 三太太庄氏私下里还是会征询一下闺女的意见,“永平侯世子这门婚事,要说好那是真的好。要说不好,也能挑出一大堆的毛病。芸丫头,你自个是什么想的,你和我说说。” 两母女关起门来说悄悄话。 叶卫芸也没掩饰,她面无表情,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我哪里知道好坏,人都没见过,也不知永平侯府是个什么样。既然老太太和父亲都说这门婚事好,那就试试呗。人家未必看得上我。” “哎!后娘可不是好当的,你要有心理准备。大的那个孩子已经七八岁,开始记事,肯定是养不熟的。偏偏又是个男娃。如果是个女娃就好了。” “母亲多虑了。现在想这些都是多余,人家真不一定能看上咱们家。虽说那位世子年纪大,已经有了原配嫡子,但在很多人眼里依旧是个香饽饽。世子爷可选择的人那么多,我怕是入不了对方的眼。” “不必妄自菲薄。咱们家再不行,好歹还有个爵位。其他家连爵位都没有。” “咱们家的爵位又不值钱。” “你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不想做填房,你倒是说话啊!” “我没这么想,就是叫你不要抱有太大期待,免得最后失望。如今,我能给让做填房,已经极好的选择。” 说完,叶卫芸低下头,表情有点凄凉,又带了三分自嘲。 能嫁出去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要求。 …… 云霞山。 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叶慈带着蒋胖子徒弟们做了土窖,总有点瑕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理想。 她又参考了制作馕的土窖,请了专业起土窖的老师傅出手。 这一次若是完美,就在糕点铺后院直接起两个土窖,现场烤制现场发卖。 见叶慈要将之前的土窖推翻,刘珩质问她,“你是嫌本王和泥巴的手艺不好吗?本王长这么大,平生第一次和泥巴,你应该珍藏,而不是推倒重来,你一点都不懂珍惜。” 叶慈直接回敬他一个白眼,“你的第一次多了去了。第一次砍甘蔗,第一次啃甘蔗,第一次逮鸡鸭,是不是都要替你珍藏下来。分明是没事找事。” “不一样。那是吃,这是做,不一样的。这么完美的产品推倒,你不心疼吗?” “一点都不心疼。别挡着老师傅起土窖,耽误我的生意开张。” “生意开张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声。” “不心疼你的泥巴了吗?” “哎,比起真金白银,区区泥巴又算得了什么。” 真是善变啊! “王爷,你都钻到钱眼里面去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连李公公都认为你浑身多了一股味道,铜臭味。” “李公公目光狭隘,看不透本王的高瞻远瞩。让他这来封地,管着两县地盘,他比本王还要铜臭。” 一听说两县地盘,上十万人口,就以为好多钱好多钱。 其实都是屁。 不好好经营,治下都是穷光蛋,连基本的赋税都收不上来,何来商税。 想要将这些地盘和人口变成钱,首先就得让治下富裕起来,有更多的产业,才会有更多的税收。 他总不能为了收点税,逼得老百姓家破人亡吧。 养鸡养鸭养猪,都是为了增加百姓的收入,有了闲钱多买点肉吃,多买几匹布。 有了消费,才会有商品流通。商品流通起来,他才有税收。 这些知识,还都是叶慈教给他的。 之前,王府的属官和谋士,都盯着地里头那点出息,指望着靠收取农税和各种摊派维持王府的运转。特么的,那样搞下去,绝对要破产。 王府要养的人实在是太多,开销实在是太大。 按照一亩地三斗米的税收,只能说粮食够吃。 但,摊派呢? 衙门需要运转,胥吏要发工资,大家还要需要一点油水,往年这些都靠摊派。 在很多地方,摊派比正经的朝廷赋税还要高一倍。这才是造成百姓负担沉重的原因。 刘珩不想搞那么多摊派,不想让治下民不聊生。 他要是住在京城,离得远见不着就算了。他就住在这里,一出门就能看到治下的百姓,实在是做不到逼得百姓卖儿卖女的地步。 摊派没有取消,但减少了,减了一半多。 百姓都说定王来了后,大家日子好过。殊不知,定王自个的日子不好过。 钱不够花,只能打码头钞关的主意。靠码头钞关的税收补贴摊派减少的损失。 张五郎责任在肩,大家到底是喝汤还是吃肉,全看他的了。 …… 这一日,糕点铺开业,双河镇的商户都很给面子,凑热闹不说,还都纷纷下了订单,给个彩头。 叶慈提着一篮子各色点心,来到好友邹舟姑娘家中。 邹家是做秀坊,邹舟本人的绣活在年轻姑娘里面称得上是首屈一指。 反正,叶慈没见过和她年龄一般大,绣活比她做得更好的人。 “你可算来了。上次你托人带信说要来镇子上住,我等啊等,结果等到今天才见到你人。” “前段时间,庄子里来了客人,耽误了太多事情。等把人送走了,又要忙事情。今儿终于得空,我特意到你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 “你是说那些宫里的人吗?他们有没有刁难你?” 叶慈往躺椅上一趟,就不乐意动弹了。 她在邹家很自在,当是自己家一样。 两人躲在后院,没有人来打扰,自在得很。 “倒是没怎么明着刁难我。” “这么说有暗地里刁难你。” 邹舟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望着叶慈。她吃东西就跟小猫似得,小口小口的咬着吃。 “我家点心好不好吃?” “早就让你开点心铺子,现在才开,少赚了好几年的钱。” “钱是赚不完的。我又添加了几种口味,这是千金小姐饼,这是才子佳人饼,这是步步高升饼……” “哈哈哈……取的都是什么名字啊!这种名字会有人买吗?” “你就错了,这种名字的面饼买的人超多,不管口味,都是一样来一盒。尤其是步步高升,一帆风顺,金榜题名,还有貌美如花……” “你可真是奇才。怎么会想出这么多古怪的名字。这不就是芝麻饼嘛,这就是上次你送来的蛋黄酥,竟然叫金榜题名。还有,这就是红豆沙饼,竟然叫貌美如花……这绿色的是什么饼?” “这个叫粉红佳人。” “明明是绿色。” “你咬一口看看里面馅。” 邹舟从善如流,咬了一口,“不就是红豆沙馅。” “绿色配红色,配不配叫粉红佳人?其实,这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翰林院。” “啊?”邹舟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我竟然吃了一个翰林院。” 叶慈笑着说道:“翰林院里面都是芝麻绿豆官,可那些翰林的前程不得了啊。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里面的人将来外放,至少都是七品县令起步,十年之后,就是州府高官,再历练个几年就能升任京城四品以上的京官,十个里面少说有一个将来能成为朝堂大佬。 你说说看,这饼叫翰林院,那些读书人,那些盼着家里儿郎有出息的家长能不买一盒回去吗?还不能是竹编的盒子,得是木盒子包装,精品包装,一盒九个,取个吉利数。 价格也很吉利从八十八文钱,到一百二十八文钱,一百八十八文钱,再到最贵的八百八十八文钱。丰俭由人,满足不同人群的需要。” 叶慈根本就是借鉴了后世中秋节,商家搞的月饼销售手段。 有几个人稀罕吃月饼啊。 但,每年月饼销售,都能让商家打了鸡血一样。同样的月饼,只是换了一个包装,价格就是天差地别。能从88卖到1888。各种好彩头,各种礼品装,那一个月,送礼不送一盒包装精美的月饼都不合适。 不得不说,月饼的包装真的是百花齐放,要多富贵就有多富贵。要多美就有多美。这是一场商业盛宴,是印刷厂的盛宴。 至于里面的月饼好不好吃,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 反正年年下来,月饼变来变去,从方形变成圆形,从圆形变成方形,就那么几个口味。包装却换了一百种都不止。 叶慈从月饼商人身上吸取的经验,真的是将普通的糕点玩出了花样。当然,口味也要多种多样,不能像月饼似得多年没长进。 她家的鸡蛋,鸭蛋,总算派上了用场。山 各种蛋黄饼,咸味的,原味的,统统满足。 “没想到小小的糕点铺,被你玩出了这么多花样。人们买账吗?” “今天开业第一天,好多都是来照顾生意,生意好坏看不出来。得等个十天半月,等开业的热闹过去后,才知道生意到底行不行。” 邹舟又吃了一口翰林院,“我觉着你家的糕点,就算没那么多噱头,也很好吃。反正镇子上没有比你家糕点更好吃的。” “真材实料,自然好吃。” “不仅仅是真材实料,我觉着你家厨子手艺好,也是个重要原因。” “所以,我家厨子工价高。” 第180章 爆单(二更) 糕点铺告急。 不是点心不够卖,而是包装盒不够用。 吴庄头给三个外包,分别下了一百个订单。加起来也就是三百个盒子,木盒子两百个,竹编盒子一百个。 不够,完全不够。 叶慈接到消息,急急忙忙赶到糕点铺。 “真有这么好卖?” “太好卖了。”今儿商行大掌柜卢长远坐镇糕点铺,“一共准备了十盒八百八十八文钱的翰林院,被李员外一口气买走了。其他价位的翰林院,步步高升,一帆风顺,金榜题名,才子佳人,都卖的极好。就连二十八文钱一盒的竹编才高八斗,准备的五十盒全都被抢购一空。” “他们不嫌贵吗?” “东家的奇思妙想太对大家的口味了,不说翰林院,单一个一帆风顺,日进斗金就很受那些商人喜欢。就算自个不吃,也要买一盒图个吉利。家里有读书人的更不得了,翰林院,才高八斗,步步高升,金榜题名,简直是抢着买。” 卢长远满脸佩服。 东家的想法简直天马行空,只是将糕点改个名字,大家都疯了似的。 糕点还是那个糕点,散装只需十五文钱一斤,个别的糕点只需要十二文钱一斤。 下市的时候,甚至会降价出售,十文钱一斤随便买。 结果…… 散装的不好卖,反倒是带包装的卖得红火得很。 “要是东家说的那种精美彩签印刷真能成功,用在包装上面,估计还能卖得更好。” “彩签印刷真能搞好,价钱还要涨。” “价钱涨一点,老爷们也不差那点钱。关键是体面,有派头,图个口彩。” 叶慈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两个人说话这会,已经有好几个人进门要买带包装的翰林院,最便宜那种。 伙计很遗憾地告诉卖完了,明儿请早。 顾客很遗憾,只能失望离开。 这是野生顾客啊,国人果然很喜欢吉利。 直接从货栈那边调来两个伙计,让他们赶着马车回农闲庄找吴庄头。 一是,将三个分包商现有的盒子全部收购过来,而是下更多的订单。这回大气点,一个下五百个订单。 反正盒子便宜,大不了放在仓库里,一个个慢慢卖。 如果这一千五百个盒子能在一个月内卖光的话,估计是不可能的,后续可以考虑去府城,去各地开分店。尤其是读书人比较多的地方开分店,想来更有赚头。 天黑关店,开张第一天盘点账目。 生意挺好的,比预估的高多了。 盒装加上散装,卖了六十多两银子,利润就有四十两左右。 利润主要来自于盒装。 老顾客们主要是买散装。比如德胜楼,一口气买了一百斤各色糕点,花不了多少钱,都送给酒楼的客户们。 其他酒楼,基本上也是散装。 就连货栈那边的商户也有很多凑热闹,买了散装糕点回去发给伙计们当员工福利。 刘珩凑在叶慈身边,“一天四十两的利润,一个月岂不是上千两,一年岂不是上万两。这门生意好啊!” “做梦吧!今天是开张第一天,特殊情况。换做平时,一天能有个三五两的利润都得烧高香。” “那就赶紧上云霞观烧高香,让历代祖宗们保佑。” “那是我祖宗,不是你祖宗。” “都一样,都一样,我们夫妻一体。”刘珩厚脸皮。 叶慈让他滚远点,他偏不,他还越靠越近。 “明年你就及笄了,我和母后通了信,要不婚期就提前到明年。” “我还小,你别妄想了。” “不小了。你比新平公主都长得高。” “长得高也改变不了我还小的事实。婚期定在后年,别想提前。” “提前几个月也没影响吧。” “谁说的。婚期提前必须影响我的心情。” 叶慈坚决不上套,任由刘珩磨破了嘴皮也不行。 刘珩那个失望啊,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抱上媳妇,什么时候才能老婆孩子热炕头。 一天天等下去,忍不住啊! 叶慈:“……” 臭流氓!必须打击。 “出去,出去,不许来书房捣乱。还有,不许提婚期提前的事情。” “我的银子。” “这是我的银子。” “我也是股东。” “明年年底分红。”叶慈果断斩断了刘珩伸向银子的手,才赚了四十两,就要分银子,过分了啊。 再说了,前期投入那么多,本钱都还没赚回来,尽惦记着分银子。那点出息。 …… 梁家新进了一批布。 梁三姑娘给邹姑娘送去两匹布,加上叶慈,三人又在邹家聚会。 镇子上这几天最热闹的话题,莫过于糕点铺的糕点,名字取得真吉利。 “糕点铺的生意怎么样了?” “正常回落。” 肯定不如开张第一天生意好,不过利润还可以,每天都有十来两的赚头,算是极不错的,完全超出了叶慈的预期。 她原本的计划里,一天能有个三五两的利润,就算是超额完成任务。就算一天只有一两的利润,都属于正常情况。 没想到生意比她想象的更好。 除了名字吉利能讨口彩外,主要是味道好,品种多。蒸的,烤的,满足不同人的口味需求。 外加精美的盒装,已经成为送礼佳品。就跟后世的月饼一样,那一个月,满大街都是月饼盒子。 老师傅做出来的土窖,就是比她瞎捣鼓要强许多。基本上能和后世烤箱媲美,各色烤面饼都安排上,剩下就是好名字好包装。 “你帮我想想,我们家的布匹是不是也能取个好彩头的名字,叫什么富贵荣华,也来个步步高升。”梁三说完,自个都先笑起来。 叶慈捏着她的脸颊,真嫩啊! “打趣我是不是?” “真不是。小叶子快饶了我。你是不是爱上我这张脸了,要不我嫁你得了。” “好啊,你嫁给我。”叶慈立马就扑了上去,压着梁三挠痒痒。 梁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诚恳求饶。 邹舟抿唇一笑,“小叶子差不多得了,梁三都快笑断气了。” 叶慈放过了梁三,将她从躺椅上拉起来,“还嫁不嫁?” “我倒是想嫁,定王能答应吗?” “哎呀,还不知道定王长什么模样。上回只是远远瞧了眼,就觉着很瘦。” “现在长了点肉。叫你们去我那里玩耍,你们又不去。”叶慈哼了一声。 邹舟和梁三都在发笑,“定王住在你府里,我们怎么好意思上门。要是哪天他不在,我们就过去。” “定王又不是洪水猛兽,为何避她如蛇蝎?”叶慈很好奇。 邹舟和梁三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梁三先开口,“我们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尉大人,连县令大人都没见过。你这,猛地叫我们去见王爷,心里头怕啊!” “就是!那可是王爷,皇帝的亲儿子。一想到这层身份,我们心里头就怕得不行,生怕做错了事说错了话,给家里惹来祸事。” “有我在你们怕什么。” “你和他定了亲,自然不怕。我们不一样,我们两家都是商户,几辈子人都没出过一个读书人。要是我家兄弟读书有出息,我就是厚着脸皮也要去见王爷” 商户有钱,日子好过,但是社会地位低。让她们克服心理恐惧,去见堂堂王爷殿下,怕是肯定的。 叶慈也不勉强。 反正迟早会有见面的时候。 三人聊着聊着,免不了聊到婚事上头。 梁家正在给梁三说亲,相看了好几家也没有如意的。 “……要么油头粉面,要么混吃等死,要么半桶水响叮当。想找个门当户对又上进的儿郎,怎么就那么难。” 梁家为梁三寻找的对象,都是一般规模的商户。不求高攀,但也不能低嫁。可惜相看了好几个都没相看上,互相都嫌弃。 叶慈问她,“要不要我帮忙。” “免了!你认识的要么大商户,要么就是大行商。我爹娘不舍得我远嫁,就想在当地找个合适的。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懒散,受不了大商户家的臭毛病,就想找个小商户关起门来过小日子。” “就这么点要求?” “这要求低吗?” “反正不高。”叶慈心里念头一动:“平安造纸坊,据我所知有好几个股东。其中一位沈老板,二十出头还没娶妻,人很上进,模样也不错。怎么样,要不要我安排人出面保个媒?” “是城西那个沈家吗?” “正是。我现在和平安造纸坊常年有合作,那里的人我还算熟悉。你要是不反对,改明儿约个时间相看相看,成不成都没所谓。平安造纸坊现在正在搞彩色印刷,一旦成功,前途不可限量。” “能成功吗?” “应该能。” 叶慈对平安造纸坊有信心。 她虽然不懂技术,但她可以提供技术进步的思路和方向,有时候方向决定了成败,思路对了能少走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弯路。 这也是她最大的财富之一,来自后世的见识,信息爆炸。或许某个时候灵光一闪的想法就能解决困扰大家几十年的老问题。 她将思路提供给了平安造纸坊,以工匠们的钻研精神,没道理不成功。若是不成功,那就换一批工匠再来。 第181章 相亲 沈老板年轻能干,人小帅。 由德胜楼林掌柜牵头保媒,沈老板同梁三的第一次相看,就约在了德胜楼。 叶慈陪着梁三,给她壮个胆。 定王刘珩一听说保媒相亲,也想来凑热闹。 “本王还没见过民间如何相亲,正好去长个见识。放心,本王绝不透露身份。” 说正经的,本地人见过并认识刘珩的人,其实极少。 所有的事情都是王府属官出面,刘珩出门从不表露身份,他还时不时冒充王府办事人员。 大部分人还真就将他当成了王府的管事,毕竟太年轻,说是官,有点难以取信。说是管事,陪王爷读书,基本上就没人怀疑。 皇子都需要几个伴读,王爷身边肯定也少不了伴读。 听说王爷很年轻,那正是读书的年纪啊! 叶慈拦不住,只能耳提面命别捣乱,当个上门吃饭的客人就行了。 刘珩连连点头,他保证不捣乱,就看个热闹,见识一番。 叶慈:“你就是见识少!” 刘珩摸摸鼻子,“普天之下,只有你会说本王见识少。本王在宫里什么没见识过。” “你就是见识少,就像是个城里来的土包子。” “明明是宫里来的土包子。” “不管是哪里来的,总之就是个土包子。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也不知你读书那么多年都学了些什么。” “当然是学习圣人文章。” “你又不考科举,理应多看看杂书,增长见闻,才不会被下面的官员蒙骗。光学圣人文章,能告诉你米多少钱一斤,小麦多少钱一担?绸缎多少钱一尺?农户一家五口七亩田,年收入有多少吗?” “不能!所以我才要跟在你身边长见识。小叶子,你可不能吝啬哦!” 叶慈:“……” 她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她和梁三相约在路口碰面,陪同的有梁三的母亲还有兄长。 叶慈一脚踢开刘珩,叫他自己先去德胜楼占领黄金位置。 刘珩:“……” 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折扇,好的不学就学那纨绔子,大冬天拿着扇子扇风也不嫌冷。 带上两个小厮,其实是侍卫装扮,出门了。邓少通被拦住,不许跟来。因为他的嗓音太尖细,遇到有见识的人就容易被识破。 德胜楼招呼的都是一些走南闯北的大商人,见识颇多。难保里面有人曾经和太监打过交道,一眼就能识破邓少通的身份。 邓少通:“……” 他被歧视了! 嘤嘤嘤,好想哭。 不愧是个大哭包。 王爷千万注意安全啊! 叶慈接上人,一同前往德胜楼。 梁三今儿特意打扮了一番,显得很明媚,就是神情很紧张。 “行不行啊?” “一定行!” “我心里头慌得很。” “怕什么。伯母和你大哥都在,不用怕。” 一行人到了德胜楼,林掌柜主动迎了出来,“都来了,来了就好。沈老板已经在上面坐了一会,还点了一桌子的菜,可谓心意十足。来来来,我领你们上去。” 上了二楼,包间内,沈老板独自一人。 叶慈叮嘱梁三一番,最后又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我就在隔壁包间等消息。你们进去慢慢谈。有林掌柜作陪,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不用拘束。” “多谢叶姑娘。”梁太太在门口瞧着沈老板,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满意。 她主动拉着梁三进去相亲。 梁大郎自然也要跟着进去替妹妹撑腰。 他还对叶慈说道:“小叶子,改明儿请你吃米糕。” “不差你一顿米糕,快进去吧。” 叶慈也去了隔壁包间听动静。 刘珩早就候着,脸色拉垮,不高兴。 “那个姓梁的小子什么意思?他竟然叫你小叶子,还要请你吃米糕。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 “所有人都叫我小叶子,你是不是每个人都要关照一下。” “如果有必要,本王不介意。”刘珩正儿八经。 叶慈直接甩了个白眼给他,“人家早就定亲了,你满脑子想什么了。” “定亲了还叫你小叶子,那更不应该。” “别发疯,别没事找事,否则我翻脸了。”叶慈下了最后通牒。 刘珩顿时就露出委屈的神色,“你凶我!” 叶慈:“……” 来道天雷劈死这个妖孽吧! 她直接夹起一筷子菜,塞对方嘴巴里。 刘珩转怒为喜,一脸笑眯眯心满意足的样子,“要不你多喂我几口。” “手断了吗?” “断了!” “臭不要脸!” 叶慈勉为其难,又喂了他两口。 刘珩那满足的模样,所有乌云,统统飘散。此刻,晴空万里,心里别提多美。 他还说道:“以后换我喂你。” “免了!我有手,想吃什么我自己夹。你喂我,我还得配合你,麻烦死了。” “本王不嫌麻烦。” “能别这么肉麻行不行?” “肉麻一点,你还不乐意。你要求可真高。”刘珩吐槽了一句。 叶慈:“……” 再次回敬对方一个白眼。 酒楼包间不怎么隔音,一张纸,做成喇叭往墙上一贴,基本上就能将隔壁的对话听个七七八八。 “本王也来试试。” 刘珩学着叶慈的模样,也拿着纸喇叭往墙上一贴。 两个小厮见状,默默转过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以免被王爷灭口。 王爷这形象,实在是有点丢人。 身为一个合格的下属,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必须得有分寸。 听了一会,刘珩很好奇,“怎么都是梁太太在问,问的都是收入,家里人情况,房子之类的。” “不问这些问什么?”叶慈反问道。 “难道不应该问问彼此得喜好,前程未来之类的吗?” “你们皇子相亲,都问这些?” “当然不是。相亲之前,女方情况早已经了如指掌,所谓相看,主要是看女方父兄的能力,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当然,外貌才情好歹也要过得去。” “一个道理。你们看中女方父兄的能力,普通百姓看中的则是经济能力,男方有没有养家的能力将来能不能挣钱。 最关键的一件事,就是房子。家里的房子是茅草房,还是砖瓦房,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没分家,还是兄弟间已经分了家。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大问题。 另外,兄弟多的人家,还要打听父母偏宠哪个小子,能不能一碗水端平。要是一碗水端不平,最好能在成亲后想办法提前分家。” “沈老板家里几兄弟?”刘珩现学现问。 “好像是三兄弟,但他没和父母住在一起。常年住在双河镇,还在镇上购置了一个小院。” “这条件应该还不错吧。” “不一定。梁太太之所以打听沈家情况,就是想搞清楚沈老板和家里人的关系,成亲后是不是要和公婆住一起。” “沈老板的两个兄弟做什么的?” “读书!” “怕是有点难搞哦!”刘珩还是懂点民间的门道,“通常情况下,父母更宠爱读书的孩子。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梁三姑娘嫁给沈老板,恐怕会受不少委屈。公婆那边或许不太好相处。而且,沈家兄弟一天读书没读出来,父母肯定不会分家,还会逼着沈老板掏钱培养两兄弟。这门婚事我瞧着有点玄乎。” “也不一定,这得看沈老板本人是不是耳根子软的人。想他年纪轻轻,就能置办下家业,应该不是那种耳根子很软的人,他有自己的立场。” “可是,如果他兄弟真能读书出仕,他肯定也跟着沾光。理所当然,他会一直拿钱支持两个兄弟读书。” 这年头,读书是奢侈品。 不说一年笔墨纸砚的开销,少则几两银子,多则一二十两银子。单是束脩,普通老师都要数十两,若是请名师那就更贵了。 启蒙学子读个书,束脩便宜,最多几两银子能搞定。 要考科举,至少得请教个举人级别的老师吧,费用海了去。 还要购买各种参考书,还要参加同乡同窗的文会,结交人脉,又是不菲的开销。 考科举,至少要考到举人,才能回本赚钱。 秀才,在读书人如此内卷的年代,已经没用了。最多能解决一点口粮问题。 三年一次乡试,几千上万个秀才同场比试,就录取两三百个举人,录取率低得要死,竞争大得要死。 也就是说,成绩要排名全省前三百,才能机会考上举人。 等到会试,成绩得排名全国前三百左右,才有机会考上进士。 这竞争……不是学霸,这条路走一辈子大部分人也是个穷酸秀才。 武清县县令徐久治,从秀才考到进士,花了将近二十年时间,直到三十几岁才考中进士,名次还非常落后。 像章先生那样的学霸,毕竟是凤毛麟角。 不过,内阁那几位大佬,个个都是学霸。当年考试,不是状元就是榜样,最次也是二甲前二十名,也就是全国前二十三名。 这帮学霸的智商,直接碾压了大部分朝廷命官,也难怪人家能进内阁,能和皇帝斗心眼。 如果章先生还在朝堂,他是百分之九十九能进内阁的。 只可惜,年轻那会太气盛,陷入朝堂党争,被老狐狸学霸利用,得罪了先帝,被夺了功名。 但他的才学在士林依旧是碾压级别,名声响亮。靠着才学,就能成为富家翁。 写个字,画个画,盖个章,就有银子送上门。 学霸赚钱就是这么容易。 “我瞧着沈老板还是挺精明能干,不是那种无伏弟魔。” “什么是伏弟魔?”刘珩很好奇,时不时就能在叶慈这里听到新鲜的说法,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莫非是青云子教导,道宗特殊用语? “无条件无原则无底线的扶持兄弟姐妹,自己穷得要卖身,还在大包大揽揽下全家人的责任和债务。这就叫伏弟魔。” “这不叫伏弟魔,这叫做没有自知之明,自视甚高,脑子笨,只会溺爱不懂责任。” “就是伏弟魔。” “好吧,就叫伏弟魔。聪明的人,就该懂得责任分摊,风险共担。你说的这种伏弟魔,千万不能做官,做了官定是个祸害。不过,本王瞧着官场上应该没有这类人,大包大揽这属于不懂为官之道,还没爬上来就被人干掉了。” 叶慈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不同分摊责任的人,在官场长久不了,早晚都是死。 “这位沈老板按照你的说法,应该不算是伏弟魔。只要他不是伏弟魔,这门婚事或许能成。这样的话,是不是很快就能喝喜酒。到时候,本王跟着你一起去喝喜酒,见识一下民间的喜酒是怎么办的。等我们俩成亲的时候,说不定可以借鉴一下。” 刘珩越说越兴奋,仿佛明天就要成亲当新郎官,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182章 叶慈的小秘密(二更) 相亲过程很愉快。 梁太太对沈老板那是越看越满意,沈家有两个读书人,这是好事啊。 一旦能考中秀才举人,沈家可就今非昔比,梁家也能跟着沾光。 这年头,对于读书人,只要有点天分,有希望读出来,整个家族都是无条件支持。除非烂泥扶不上墙。 至于说读书开销大,大家都是咬咬牙撑着,指望着考上举人后回本赚钱。 之后,在林掌柜的牵头下,双方家长又见了几次面。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梁三什么事了,就等着家里长辈替她筹谋一起。 三个人再次在邹家聚会。 梁三那表情,有点愁,有点喜,有点不知所措。 “如果没意外的话,这门婚事很快就会定下来。反正我爹娘都对沈老板很满意,认为这是一门极好的婚事。” “沈家是个什么情况?”叶慈随口一问。 “沈老板排行行二,上面一个兄长,下面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妹妹已经嫁出去了,他兄长前两年也成了亲,就剩下一个四弟还没成亲。兄长和四弟都在读书,都是童生,明年开春一起参加府试,中了的话就是秀才。如果我和沈老板的婚事定下来,不出意外婚期会在明年五月份。” “五月份,府试成绩已经出来了,中不中秀才到时候已经知道结果。伯父伯母也是用心良苦。” “才不是了,婚期定在五月是沈家的意思。要是沈家两兄弟能中秀才,沈老板娶妻,这叫双喜临门。若是没有中,沈老板娶妻就当是给家里添点喜气。” 邹舟突然问了一句,“梁三,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想嫁给沈老板吗?” 梁三迟疑了一下,“我倒是不反对,但要说多期待也不见的。我根本不知道嫁了人之后,要如何同一大家子人相处。对于我而言,除沈老板外,沈家所有人都是陌生人。” “你和沈老板成了亲,要回乡下老家住吗?还是就住在镇子上?” “沈老板说,将来肯定是住在镇子上,他生意在镇子上走不开。但,刚成亲那段时间,我肯定要在乡下老家住几天,听说至少要住一个月。小叶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想,无论嫁给谁,都避免不了婆媳问题,妯娌相处问题吧。”叶慈实话实说。 那种父母双亡,又没兄弟姐妹的男人,属于五行缺福,这年头属于不嫁行列。正常人都不会将闺女嫁给这种人,一旦出了意外,整个家就没了依靠,会被人生吞活剥了去。 “还是小叶子好,嫁给定王,远离京城,没有婆媳妯娌的问题。” 呵呵! 叶慈给两人甩了个你们太幼稚的眼神。 “远离京城是不假,要说就此摆脱了婆媳矛盾,妯娌矛盾,你们就太小看了京城那帮人。他们的手究竟能伸多长,是你们想想不到的。他们可以随时派人过来,我们只能小心翼翼接待。嫁给定王,貌似荣华富贵,殊不知上面压着三座大山。” “哪三座大山?”梁三好奇问道。 叶慈掰着手指头数,“第一座大山,自然是陛下。第二座大山当然是皇后娘娘。第三座大山则是朝廷法度。你们不会不知道,没有圣旨,定王不能离开封地。” “我们不知道啊!我们还以为定王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天下哪里都能去得。” “定王真不能出封地?” “朝廷法度就是这么规定的。一旦离开封地,必遭弹劾,轻则一顿申斥,重则就是夺爵押回京城圈禁,再惨一点直接去守皇陵。” “这么惨啊!” “偷偷出去也不行吗?又没人发现。” “怎么可能没人发现,你们也太小看那帮朝廷官员。你别看他们好像尸位素餐,什么事都不做。一旦关系到皇室宗亲,他们跳得比谁都快。知道当官的终极追求是什么吗?” “什么?”梁三和邹舟齐声问道。 叶慈一脸严肃,“当然是青史留名。挖个沟渠,接济几个灾民,开垦几亩良田上不了史书,更别提青史留名。 但是,若是能抓住偷偷跑出封地的藩王,甚至能将藩王干翻圈禁起来,必定青史留名。你们说,地方官们能不死死盯着各地藩王吗? 要知道,能当官必定不是什么蠢人,脑子好使得很,至少比大部分普通人都要聪明几分,否则也考不上进士对不对。 这帮人很会算计,抓藩王收益明显大于付出,都不用陛下下旨,各个地方官都会睁大眼睛,牢牢盯着治下的藩王。 自从定王来此地就藩,双河镇上就多了许多生面孔。这些生面孔,有的是真心来做生意,有的则是上面派来的耳目。比如河州府府衙常年派了人驻扎在双河镇。” “啊? “这么恐怖!” “这么说,定王殿下岂不是要事事小心,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在自己的地盘上都不安全。” “小叶子,是不是也有人盯着你?” “盯着我没用。我就是个宅女,不出武清县。”叶慈嘿嘿一笑。 “你哪里宅。你也就是这两年没出去,前些年你跟着你师父一走就是大半年。问你去了哪里你也不说。” “就是到处游山玩水,去了北方也去了南方。辣椒种子就是我和师父从南边带回来的。” “外面好玩吗?” “这得看你怎么玩。如果有钱,处处都好玩。若是没钱,外面当然没有家里好玩。” “说的也是。”梁三有点苦恼,“我还没走出过武清县,就要嫁人。突然觉着有点吃亏。” “你怕什么。等你嫁给了沈老板,让沈老板带着你出门长见识。”邹舟打趣道。 梁三却摇摇头,“沈老板是坐商,山出远门的机会很少。就算出远门,估摸着也不会带上我。大哥他们也时常说,在外面奔波很是辛苦,每天赶路就要了老命。小叶子,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叶慈点点头,“尤其是人烟稀少的地方,路上连着几天都见不到一个村落。更别提饭店客栈,这些都没有的。只能露宿荒郊野外。 要知道,人烟稀少的地方,必然野兽比较多。晚上露宿,最怕有野兽毒蛇靠近。这就是为什么行商的利润比坐商高出许多,但少有人愿意做行商,就是因为路上太危险。 野兽毒蛇还好解决,就怕遇到土匪水寇。如果只是单纯劫货,好歹还能保下一条命。要是劫货又杀人,命都给丢了。” “啊?真有土匪杀人吗?”梁三捂着嘴,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有的。有些土匪做事不讲究,毫无底线,歹心一起直接杀人。这就是为什么行商通常都会请人护镖,既是保护货物也是保护人。尤其是危险路段,通常几个大行商合伙一起走,人多力量大。小商小贩就别指望做行商,老实做个坐商赚钱不多,胜在安全。” “土匪这么猖狂,官府就不管吗?” “管啊!可惜杀之不觉。官兵一来,土匪就躲进大山深处。官兵一退,又跑出来祸害。想要彻底剿灭这些山匪恶霸,单纯靠官兵不行,必须得有内应,了解地形。难哦!” “还是坐商好!能挣钱还安全。”邹舟感慨了一句。 “小叶子,你和西北商人合作,搞那个羊毛,那你算是行商还是坐商?” “我啊,我算投资人。”叶慈哈哈一笑,“我就是一土财主,自然是坐商。” “你不怕那个西北商人送货过来遇到土匪劫货吗?” “不用怕!我们请了专业的护镖队伍,路上打出定王的旗号,那些土匪恶霸得有雄心豹子胆才敢劫王府的货。这种土匪,是官府的严打目标。” “那就好!要是你的货出了意外,损失可就大了。” 邹舟和梁三都知道,叶慈做的是大买卖,一次货物运输价值少说上万两银子。 叶慈嘿嘿一笑,“其实,我倒是想出一次意外,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出门一趟。好久没有动手动脚,时常觉着手痒。” 她不会告诉两位好友,她曾跟随师父深入土匪老窝,杀了个痛快淋漓。 更不会告诉两位好友,师父一边修身养性,偶尔又杀心极重。那一次深入土匪窝,就因为半路上遇到几个小喽啰打劫。师父一怒之下就杀上了山,直接灭了土匪窝。 杀完之后,再来一句:“贫道罪过!改明儿到祖师爷面前忏悔两日。” 这些统统都不能说。 是她和师父之间的秘密。 师父出门两年,一直没音信,叶慈有时候会怀疑师父是不是跑到哪个山沟沟里面做山大王去了。将所有土匪统统变成信徒,对师父来说说小菜一碟。 他们还曾经骗到某个藩王府上,骗了好多钱。 其实也不是骗。 师父炼制的丹药,那是实实在在有用有效。那位藩王事后还要追加订单,价格随便开。 师父担心名声太大,会被名声拖累,在才没答应,搞了个夜遁,跑了。 可惜,如今师父因为她这个关门弟子的原因,名声大涨,连皇帝都开始惦记着,怕是要气死。 叶慈是心虚的。 她怕师父回来打她,罚她天天抄书,抄不完的经书。 第183章 敢抗税 挖坑埋了 码头打起来了。 税兵配合税吏,按例拦船查货抽税。结果,今儿踢到了铁板,查到了某家王府的船只。 押船的管事是从王府出来的,据说在王府还挺受重用,自然是一身傲气,足够跋扈。什么税兵,税吏,这位王府管事都没放在眼里。 税兵想要查货,这位管事直接下令船工和护卫打人。 “王府的货也敢抽税,活腻了吗?老夫在这条河上跑了十几年,就没遇到过敢抽税的钞关。给我打,狠狠地打,打死了算我的。” 税兵们一时不敌,只能灰溜溜跑回钞关衙门报告上官。 张五郎一听,竟然有人胆敢动手殴打税兵和税吏,这还了得。这也是立威的好机会啊。 他一声令下,夏树平带领二十个矿工组成的税兵队伍,每人都带上家伙,往码头哗啦啦冲杀过去。 一路上,人人侧目。 何曾见过行动力这般迅捷,队伍如此整齐的税兵。 这是有大动静啊! 走走走,看热闹去。 一大群码头力夫,闲人,卖婆,商人,伙计,跟在这群税兵后面看热闹。 “哪艘船?” 税吏一指,夏树平一挥手,“杀上去,胆敢反抗着,往死里打,打不死就行。来两个人,随我将押船的管事抓起来。” 擒贼先擒王,将押船的管事一抓,整条船就能控制住。之后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 二十个人,人不多,个个杀气凛然,好似千军万马一般,一口气冲上船,见人就打。 那棍子挥舞在船工身上,发出砰砰砰地响声,打得头破血流,哭爹喊娘。 码头上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阵阵惊呼。 “真打啊! “打得太狠了吧!” “都出血了。” “这么打能行吗?” “不就是一点税,至于打这么狠吗?” “听说这艘船是某家藩王的,船上的货物都是从海外拉回来的,可值钱了。” “都是海外商品,税收岂不是很高。” “按照规矩,海外货物至少要抽税五成,个别货物按照价值一倍抽税。” “难怪要抗税。这么贵的税收,换做我也要挑战一下双河镇的钞关。” “没想到今儿遇到了硬茬。听说这群新来的税兵,过去都是矿工,一个个心狠手辣得很。” “这帮矿工打人太狠了,我看好几个都被打断了腿。” “抓住了,抓住了,押船的管事被抓住了。”一群扛大包的力夫大声吼叫,声音里面透着兴奋和幸灾乐祸。 往日都是他们这群力夫被盘剥,今儿终于看见一位押船的管事被抓被打,心头舒畅啊。 好几个商人一脸唾弃,“这群下苦力的,活该穷一辈子。” “这可怎么好?看样子钞关是要来真资格的,以后每条船都要抽税。王府的船都不能幸免,挂上官员旗号怕也不顶用吧。” “定王果然是死要钱,这是钻钱眼里去了。这么搞下去,以后谁还停泊在双河镇码头。” “以后都不来双河镇码头补给,我倒是要看看定王还怎么抽税。” “都别说气话了,还是想想以后怎么走船吧。双河镇码头有着难以取代的地理优势,不在这里补给,在河面上过夜万一遇到水寇怎么办?” “定王吃相太难看,不能让他这么小张下去。得想个办法将此事捅到京城,请京城的官员们出面才行。” “大家都想想办法,谁在京城有关系这个时候可不能藏着掖着。大不了大家凑点钱给京官们送点好处。” “真要和定王作对吗?就不怕定王报复?定王对付不了京城那些官员,对付我们这些跑货的商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就再等等。这位押船管事背后的东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且先看看东家。” “如果这位押船管事背后的东家果真是某位藩王的话,接下来一定会有好戏看。不出意外,官司会打到陛下跟前。听闻,定王不受陛下待见,这事捅到陛下跟前,你们猜定王会不会吃挂落?” “难说。再不受待见,定王也是嫡出的皇子。” “且看着吧,这场官司少不得要打好几个月。结果没出来前,大家都夹着尾巴做人,该给多少税钱就给多少。等官司打完了再做打算。” “言之有理。” 夏树平带人将押船管事抓了,直接关进钞关牢房。 其他船工护卫,也统统关押起来,一天只给一顿饭,先把这帮人饿得没力气再说。 张五郎亲自提审押船管事。 “为什么抗税?定王定下的规矩你也敢不遵守。” “你最好放了我,我背后的东家你惹不起。” 呵呵! 张五郎大笑一声,“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本公子姓张,知道了吧。你在本公子面前嚣张,信不信我现在弄死你,都没人敢给你收尸。” “你你你,你们张家跋扈。回去后,我家王爷肯定要参你一本。” “想回去吗?行啊,乖乖将税钱交了。你这一船都是海外物品,价值五万两,抽税三万两千两。交钱吧!” “你,你这是打劫!你们表明上是抽税,分明就是强盗。” “你再多嘴,本官就按照货物的一倍抽税。” “你你你……” “你什么你。要么按数缴税,要么就去吃牢房,货物没收。” “我是齐王府的管事,那是齐王的货,你竟然敢没收齐王的货,你胆大包天。” “就是生不出儿子的那个齐王。”张五郎张口调侃。 “放肆!”押船管事气疯了,行走商海十几年,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钞关官员。 张家人了不起吗? 回去后一定要想办法弹劾张家,还有那个定王。 张五郎端起茶杯,“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来,先喝杯茶。还没请教你姓什么?” “老夫姓张。” “原来是本家啊!早说嘛,不让你吃牢饭,怎么着也要给你吃香喝辣。” 见对方喝了茶,张五郎继续问道:“你可想清楚,究竟是缴税,还是继续抗税。说实话,我倒是希望你能继续抗税,这样一来,我就能名正言顺扣押这船货物。” “你不要太过分了,好歹也要给齐王一个面子。” “你可拉倒吧。你们这船货,拉到京城一倒卖,少说价值一二十万两。我就只抽你三万两千两的税,很贵吗?连个零头都不够。你要是实在拿不出钱来,要不我帮你卖货,最后所得我们五五分成。” 臭不要脸。 “不是我要抗税,而是回去后没法给王爷交代啊。平白少了三万两千两白银,我我我,不如让我死了算了。你要是只收个几千两的税,我在账本上动动手脚还能糊弄过去。可是,三万两千两着实太多了。” “你怕什么啊!齐王连儿子都生不出来,你怕他干什么。而且,我们是正经钞关,正经营生。收了的你税,肯定会给你一份凭证,让你回去交差。来,看看我们的凭证,定王府出具的税收缴纳凭证,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这东西,能保你的性命吧。” “你真是害死我了。”张管事长吁短叹,心事重重。 张五郎很是嫌弃,“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看在你是本家的份上,本官对你已经足够客气,你可得把握机会啊。换做其他人,本官理都不理,直接关进大牢,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你不一样,你是本官的本家,本官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对了,你们和沿海那帮海商合作多吗?有没有熟悉的海商介绍一个。” “定王也想做海货?” “废话!海货赚钱,十倍的利润,谁不想做。” “我要是介绍海商门路,税钱能不能免了。” “最多将零头给你抹掉,够意思了吧。” 张管事:“……” 有句MMP不知当骂不当骂。 张五郎不做人啊。 “你也知道齐王现在的处境,因为一直生不出嫡子,连个地位高一点的庶子都没有,很是发愁,脾气也变得极坏。要是知道我在你们双河镇码头被抽税三万两,定会震怒。届时,将官司打到御前,对大家都没好处,对不对。” 张五郎当即反驳,“你说的不对。定王说了,他只要钱,打官司别说一起,就算一次来十起官司也不能拦着他收税。 定王穷啊!听过那个传闻吗,定王连三两银子都要找人借。被借钱的那个人就是我。到现在,我的三两银子定王还没还给我。你想想看,这得穷到什么程度。 定王现在整个人都钻到钱眼里,谁敢阻拦他收税,他就和谁死磕。就算是齐王亲至,定王也不会少一文钱的税银。 也就是我大度,肯抹去两千两的零头。你可抓紧机会吧,要是此事惊动了定王,他亲自跑过来问你要税款,三万两千两可是一文钱都抹不掉。” 张管事嘴角抽抽,这叫什么事啊。 堂堂定王殿下死要钱,连基本的体面都不要了。 张五郎又说道:“你也知道少府抠门,还欠着定王将近十万两的安家费。整整十万两啊!这十万两,肯定是要不回来了。定王能怎么办?只能收税啊!你就认了吧!否则到时候就不是三万两千两,而是四万两千两,甚至是五万两。“ “怎么还涨价呢?” “谁让你们齐王府有钱,定王他嫉妒啊!嫉妒得心头冒火。自然要趁机打劫。” “定王果真如此不讲究?” “讲究?再讲究就要喝西北风了。你们齐王吃香喝辣,酒池肉林。我们定王天天吃糠喝稀,你觉着定王心里头能没点想法?有机会宰齐王一顿,定王能手软?” 张管事闻言,一阵哆嗦。 想想那群税兵,凶神恶煞。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税兵都如此凶恶,定王岂不是天生恶霸。 定王如果得知此事,说不定真的会想办法宰齐王府一顿,再狠一点直接找个借口扣船扣货。齐王都没办法,总不能两个藩王开战吧! 只能打官司! 至于元康帝会站在哪边,这就难说了。 张管事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心里头还在犹豫。 恰在此时,有税兵在门口禀报,“启禀大人,王府那边派了人过来询问,王爷得知有人抗税,而且来头极大。想问问大人,需不需要王府派兵增援。” 张五郎趁机做文章,山“你听见了吧!此事已经惊动了王爷。我这会只要点个头,王府那边一旦派人过来,你一船的货物可就保不住了啊!” “那你赶紧回复,就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你缴税?” 张管事连连点头,“缴,我缴税。三万两是不是,我现在就缴税。千万不能惊动定王。” “行!看在你这般有诚意的份上,王爷那里我替你兜着。” 第184章 生子秘方(二更) 张管事老老实实缴纳了三万两税银,总算从牢里放出来。 被放出来的还有那群船工和护卫。 被打伤的船工,张五郎拍着胸部,“看在本家的份上,这些船工的汤药费我们包了。就让他们在镇上养伤,养好了再走。本家缺船工,不如我给你介绍几个老船工。” “不了,不了,谢谢张大人。招募船工这等小事, “说的也是。本家以后遇到什么难处,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看在都姓张的份上,都是在为藩王卖命,能帮一定帮。” “多谢张大人。” 寒暄完,张管事赶紧跑了。 惹不起! 来一趟就没了三万两银子。下次再来,不知道又要损失多少钱。 太凶了! 休整了两日,重新招募了船工,这才启程逆流而上。 到了船上,或许是被冷风一吹,脑子瞬间就清醒了。越想越不对头,越想越觉着是上了当受了骗。 “好个张五郎,都骗到老夫头上。” 这是一出双簧啊! 张管事悔不当初,自己不该那么快妥协,说不定缴税金额还能砍一点下来。 他奶奶个腿,全都是奸商。 回去后,少不得要告一状。 果不其然,当齐王得知自家的货船在双河镇,竟然被定王刘珩敲竹杠,气得砸了两套官窑青瓷茶具。 “欺人太甚!刘珩算什么东西,竟然强行问本王的船只抽税,一抽就是三万两。他组分明是在抢钱。堂堂藩王干着强盗的勾当,陛下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这个场子若是不找回来,以后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骑在本王头上撒野。” 损失三万两,齐王不心疼。 以齐王府的富贵,上十万两的损失,估摸着能让齐王心疼一下。 真正令齐王愤怒的是,定王刘珩竟然不给他脸面。不给他脸面就是看不起他。 尤其是齐王已经三十好几,还没生出个能继承爵位的儿子,元康帝有一直卡着请封世子的题本,说他儿子是婢生子没资格继承王位。 齐王脾气暴躁,仇恨元康帝一脉。 “都不是好东西,陛下和他儿子统统都不是好东西。不愧是父子。” “王爷,要告状吗?” “当然要告。” “未必有用。” “没用也要告状。派人去京城送钱,给那些文官勋贵送钱,本王损失了三万两,也要让刘珩那小子掉层皮。” 争夺脸面,不在乎钱财。 就算是花费三万两的五倍十倍,也要找回场子。 不争馒头争口气,齐王的面子不能丢。 若是能借此机会,逼着元康帝通过请封世子的题本,那就是意外之喜。 此时,王府家令走出来,“王爷,微臣听闻青云子擅长炼丹。” “你想说什么?” “叶慈是青云子的徒弟,不知这位叶姑娘学会了几成青云子的本事。” “说人话。”齐王有些不耐烦。 “微臣认为上京城告状一事不着急。不妨派人前往定王府,询问叶姑娘是否会炼丹。若是叶姑娘也提供生子秘方,这次的事就当是不打不相识。” 咦? 这能靠谱吗? “青云子比之钦天监吴道长如何?” “青云子乃是天上星宿,吴道长最多算是地上尘埃。” “差距这么大?”齐王不太相信。 王府家令屏退左右,靠近齐王耳边,“王爷忘了几年前瑞王府那件事了吗?微臣已经打听出来,当时进出瑞王府的人就是青云子师徒。” “当真?” “千真万确。自从瑞王服用了青云子的丹药,再也没传出过三病六灾的事情,前两年还得了个儿子,后继有人,不怕被兄弟惦记着王位。” 瑞王府也是一笔烂账。 瑞王身体弱,长期服药。生下来的孩子跟他一样弱不禁风,山没有一个能长大,都在幼年时夭折。 眼看没有子嗣,瑞王 好几次,瑞王差点嗝屁了。 前几年,一对修道的师徒经过,一顿忽悠,瑞王信了,花重金购买丹药服用。没想到,根本不是骗子,而是有道行的真仙。 一瓶丹药服用下来,不仅瑞王的身体好转,前两年竟然还得了一个健康的儿子。 这可把一众人给惊呆了。 陆地神仙啊! 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都能被救回来,不是陆地神仙又是什么。 自那以后,瑞王府一直在偷摸打听这对师徒的消息。 叶慈名声震动,青云子的名声也被广为传播。 瑞王府这才确定,当年的师徒,正是青云子和叶慈。 只是…… 叶慈被许配给了定王刘珩,不方便接近。 青云子行踪不明,连金吾卫都找不到人。 虽然不能把这对师徒请到府中,但这对师徒的名声,在各个藩王府秘密流传,越传越邪乎。 不过,同叶慈手指随便一圈就能圈出矿来,传言还算是中规中矩。 齐王开始动心。 “可是,从未听闻叶慈会炼丹。就连云霞观也是常年关闭山门。” “叶慈会不会炼丹尚在五五之数。但,叶慈会治病却是板上钉钉。定王刘珩去年的时候,太医院的太医都说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结果呢,人家现在好了。不仅好了,还生龙活虎。” 齐王皱眉,“你说的对,总归是一个机会。只要叶慈能帮助本王生出儿子来,缴税就缴税,就当是卖她一个面子。定王那里,就不必客气。” “不如就让张管事再走一趟。他和张五郎攀了本家,通过张五郎联络叶慈,或许比我们直接上门效果更好。” “言之有理。若是叶慈不能解决本王生儿子的问题,到时候再派人去京城告状也不迟。” “王爷英明!” 张管事都做好了上京城送钱告状的准备,结果,一转眼的功夫,王爷改主意了。 竟然要求他再走一趟双河镇,想办法联络叶慈,求生子秘方。 啊? “家令大人,王爷真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一会你去见王爷,王爷有几句话要亲自交代你。” “这这这……没听说叶慈还兼任送子观音的差事啊!” “她是青云子的徒弟,青云子被世人最为称道的本事就是炼丹。叶慈就算不会炼丹,手上肯定少不了好东西。” “家令大人言之有理。万一,叶慈也没办法,如何是好?” “到时候你再上京城疏通关系,告定王逼迫过甚,肆意揽财,败坏朝廷法纪。” “小的明白了。” 这就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齐王府自太祖那会传承下来,将近两百年的积累,富贵逼人。 钱是不缺的。 别说几十万,几百万也能拿得出来。 钱,不在乎。 面子,却是顶重要的。 比面子还重要的事情,就是生儿子。 若能生出继承王位的儿子,就算将面子丢在地上踩也没关系。山 张管事怀揣使命,先是乘坐马车,之后登船,舟车劳顿,半个月后总算赶到了双河镇。 他一下船,就派人给张五郎递上拜帖。 张五郎收到拜帖,还吃了一惊。 “这位本家几个意思?这才过多久又来了。竟然还有人上赶着送钱。好事啊!” “启禀大人,小的打听了,这位张管事此次没有押货,只来了人。” “没货只来了人,莫非是什么事。告诉对方,明儿本官就在衙门等候。我倒是要看看这位本家葫芦里面卖什么药。” 次日一早,张管事带着一份重礼,登门拜访张五郎张大人。 “见过大人!” “张管事客气!这回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张管事一脸笑眯眯,态度热情得不行。 先是送上礼单,“区区心意,大人莫要嫌弃。” 张五郎随意瞥了眼礼单,哎呦,下本钱了啊。 他将礼单一推,“无功不受禄。张管事不将来意说清楚,这礼我可不敢收。” “大人多虑了,此次小人过来,绝无任何对定王不利的地方。我来,是另有要紧事。” “说来听听。” “想请张大人帮个忙,问叶慈姑娘求一秘方。” “什么秘方?”张五郎好奇。 张管事左右看看,附耳说道:“生子秘方。” 咦? 啊? 张五郎震惊三连,盯着张管事的脸看了又看,确认对方究竟有没有开玩笑。 “当真?” “千真万确!” “是我想的那个生子秘方吗?” “正是!” “齐王他老人家,是真生不出来了吗?” “张大人慎言。我们王爷当然生得出来,我们王爷是有儿子的。” “有儿子等于没儿子,朝廷不认有什么用。齐王他老人家也真是的,怎么能饥不择食了。睡女人之前好歹看一眼吧,这不,人睡错了,儿子生了也等于没生。岂不是白睡一场。” “咳咳……” 张管事连连咳嗽,以此提醒张五郎说话注意些。那毕竟是齐王殿下,不好过分编排。 “别咳了!这么和你说吧,叶姑娘有没有生子秘方,我不确定。就算有,她肯不肯帮忙我也不确定。这份礼,我暂且收下。要是事情办不成,到时候我再退给你。” “不必退还。无论事情成不成,这份礼物都送给张大人。” “张管事如此仗义,我也不废话。三日后等我消息。” “多谢!” “客气!” 第185章 叶慈的名声 “什么玩意?生子秘方?” 叶慈呛到了,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指着张五郎,好一会才喘匀了气息,“你都没成亲,要什么生子秘方。” 张五郎闻言一喜,“这么说,你真的有生子秘方。” “没有。”叶慈语气确定,没有任何迟疑。 张五郎:“……” 怎么办?还是请定王殿下出面吧。 刘珩轻咳一声,“求生子秘方的人是齐王。” 叶慈挑眉。 刘珩继续说道:“前段时间,齐王的货船从双河镇过,被抽奢侈品税。这事有点麻烦,按照一般推测齐王肯定会上本打一场御前官司。本王当然不怕打官司。但是,如果能避免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并且将来能顺利收税,本王还是愿意的。” 叶慈似笑非笑,“齐王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出面帮他求生子秘方?” “齐王答应,以后货船都从双河镇走,按章纳税。私下里地交易是没有的,你可以问问五郎,他或许收了对方不少好处。” “咳咳咳……” 张五郎要被呛死了。 定王竟然卖了他。苍天啊,大地啊,定王果然学坏了,如今都学会了过河拆桥,卖起自己人来怎么就一点负担都没有。 世风日下啊! 连定王都失去了操守。 叶慈左右看看,表情要笑不笑,“你们希望我有生子秘方?” “没有的话,也可以创造一个。” “我早就说过我不懂医术。” “无妨,这个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齐王相信你有办法解决他生儿子的困难。” 叶慈哈哈一笑,问道:“我有什么好处。” 刘珩一个眼神,张五郎立马上前说道:“齐王那边承诺,秘方的价钱叶姑娘随便开价,要多少给多少。若是秘方管用,事后还有重礼送上。另外,这一次齐王府还准备了一匣子珠宝翡翠给叶姑娘,说是为叶姑娘添妆。” 叶慈还没怎么样,刘珩先是笑起来了,“齐王太客气了,想得太周到。一匣子珠宝翡翠添妆,不错不错,非常实用。” 叶慈苦笑一声,“我哪有什么生子秘方。我师父是正经的道宗传承,我们炼丹,但是不负责解决生儿子问题。齐王想生儿子,应该找那些野道士,亦或是所谓的民间神医,或是民间流传的生子秘方。” “你说的这些,齐王早就试过了。不仅试了一遍,三五遍都有。” “要不你给齐王算算,算算他到底能不能生出继承王位的儿子出来。”张五郎开始怂恿。 叶慈想了想,她也想试一试自己的卜卦的能力。 于是请出开光的五枚铜钱,不能太专注更不能太严肃,必须顺其自然,随意一点。那就闭着眼睛扔吧。 铜钱落下,卦象成了。 “这是什么卦?” “否卦!”叶慈看着卦象说道。 “好的坏的?齐王能生出儿子吗?”张五郎特好奇。 叶慈张嘴说道:“泰极而否,否极泰来,互为因果。” “这是能生还是不能生?”张五郎接着问道。 叶慈默默测算了一番,“生倒是能生,就是波折颇多。” “能生就行。”张五郎拍着桌子很是兴奋,张管事的重礼他收定了,还要让对方欠自己好大一个人情。山 刘珩提醒道:“光是一个卦象不行,总得给点药。是不是生子秘方不重要,有用就行。” 叶慈直接甩了个白眼给他,真当她是万能的啊! 她哪有什么生子秘方,她也不会开药。她又不是大夫。 不过…… “我手上有几个养生药方子,倒是可以用。” “用养生方子冒充生子秘方行不行啊?”张五郎担心。 刘珩却信心满满,“齐王生不出儿子,肯定是身体出了问题,要么就是他后院的女人身体出了问题。不过,总不能所有的女人身体都出了问题吧。所以,生不出儿子的根本原因还是在齐王本人身上。 给齐王开个调养身体的方子,对症啊!这比直接开个生子秘方强多了,不用担心吃死人。” “你可真能说。”叶慈吐槽道,还指望着齐王吃药吃死,大大的坏。 也从这番话中听出来,定王刘珩并不相信所谓的生子秘方。 叶慈捡了几个有用的方子,又亲自配了药。 她没见张管事,所有的事情都是张五郎出面。 一箩筐的药,全都配好,放在张管事面前,“诺,这就是叶姑娘给齐王他老人家开的药,照着医嘱吃药,迟早能生出儿子来。” “这是生子秘方?”张管事头大,一箩筐的药得吃到什么时候啊! “叶姑娘给齐王他老人家算了一卦。” “叶姑娘还会算卦?” “废话!她师从青云子,算卦是基本技能好不好。齐王他老人家想要解决生子问题,根源不在生子秘方,而是身体出了点问题。叶姑娘对症开药,照着医嘱一天两顿的吃,要不了多久就能见到效果。等药快要吃完的时候,你再过来。” “这有用?” “你信不信叶姑娘?” 张管事想说半信半疑,又怕这么说得罪人。毕竟现在是有求于人。 “我当然相信叶姑娘,可是……” “没有可是。寻矿难不难!算得上是天下间最难的几件事,这么说不过分吧。这么困难的事情,到了叶姑娘手中,也就是随手一圈的玩意,解决。 齐王他老人家想生儿子,这事和寻矿比起来显然寻矿更难一些。叶姑娘连寻矿都能解决,还解决不了齐王生儿子的事情吗?你在怀疑叶姑娘,就是在亵渎漫天神佛。” “叶姑娘是道宗弟子,和佛家有什么关系?”张管事好样的,真会抓漏洞。 张五郎内心尴尬了一下,刚才说得太兴奋,嘴秃了。 “我有说佛家吗?”他反问,而且语气坚定,“我分明说的是漫天道祖,一定是你听错了。” 张管事:“……” 我听错了吗?我没听错吧,张五郎分明说的漫天神佛。 “你肯定听错了。”张五郎再次强调,“本家啊,年纪大了必须要注意身体保养。你这是耳背啊!要不买点补脑子的药。” “不了,不了。” 张管事决定不再争论这个话题。 他怕继续争论下去,他不仅耳朵有问题,脑子,眼睛,心肺脾统统都有问题。 要命啊! “你要相信叶姑娘的本事,她出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生儿子,都是手到擒来。” “这药真是叶姑娘开的?” “废话。你要是不信,你拿着这些药材去各大药房问问,那些药房能不能配出来这上等药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对外说。” “我保证不瞎说。什么秘密?” 一说起秘密,张管事很感兴趣。 张五郎压低声音, 张五郎压低声音,“你也知道定王去年的时候,病情严重,来到云霞山养身才逐渐好转。但是,回到京城后病情却始终不见起色,换了好几个太医,各种药材都试过,没用。 最后,你猜怎么着?特意派人从叶姑娘手中购买药材,这下子,定王人在宫里,病情却开始有了好转。此事,你若是不信,可派人去京城打听,我可有胡说。” “这么说来,叶姑娘的药材是极好的。” “那是当然。叶姑娘也做药材生意,但她出货量很少,只卖几个固定的药材商人。为了几百斤的药材,那几个药材商人每年却不辞辛苦特意走一趟,可见叶姑娘出产的药材有多好。” 张管事琢磨着,一会就派人上京城打听张五郎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叶慈出品的药材真有这么玄乎,那以后王府的药材采购全都交给叶慈包办。 贵点就贵点,关键是东西要好。 齐王殿下不差钱,只要是好东西再多的钱也舍得。 “行吧,我姑且信一回。将这些药材带回去给王爷服用。叶姑娘可曾开价?” “叶姑娘没开价,说是让你看着给。”张五郎嘿嘿一笑。 张管事闻言,就琢磨起这件事。 让他开价可真是为难他。 开低了得罪人,开高了自己吃亏。 想来想去,他给这一箩筐的药材开价一万两。另有一匣子珠宝翡翠送上。 说是木匣子,其实就两个巴掌那么宽一点的扁平匣子。但也足见诚意。 张五郎喜笑颜开,他对张管事的开价很满意。 张管事急着回去复命,拿了药材就走。 张五郎亲自将人送到船上,“本家慢走,下次再来啊!” …… 一万两银票外加一匣子珠宝翡翠就摆在叶慈的面前。 张五郎笑呵呵,“幸不辱使命!一万两,你点点。” “不用!齐王府当真有钱,这点药材竟然给了一万两。其实有一千两就够了。” “一千两只是要药材钱。剩下九千两则是叶姑娘的诊金。天下间,除了定王,就只有齐王殿下请到叶姑娘出诊。别说九千两诊金,就算是几万两也是应该的。” 张五郎这张嘴啊,不吹会死! 叶慈那么厚的脸皮,都被吹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拿出五百两,作为辛苦费交给张五郎。 张五郎连连摆手不要。 “是嫌少吗?”于是,叶慈又抽出五百两,合计一千两。 张五郎一边摆手,眼睛又盯着银票,“不行,不行。我不是嫌少。既然你非要给,那我就收下五百两。” 他都穷疯了,有钱不要王八蛋。 第186章 实在是高(二更) 先不说齐王吃了药效果如何。 刘珩在双河镇码头设卡抽税,官民一体,此事瞒不了人。朝廷已经有人听说了此事,并得到了详细情报。 现在就差个出头告状的人。 定王想要抽税,这没问题。 但…… 凭什么官民一体? 凭什么设置奢侈税? 谁给的权柄? 谁准许这么做? 真以为封地范围内就可以肆意妄为,不用理会朝廷法度吗? 既然没人主动告状,那就炮制几个苦主,由御史出面状告定王盘剥地方,大肆敛财,草菅人命,任用一群亡命之徒为税兵,造成累累血案。 再加上一条治下不修文德,肆意侮辱读书人清白,诋毁读书人的名声,乱了纲常法度,此乃大逆不道。 罪证就是清河书坊出版的《镜花缘》一些列丛书。 无一例外,都在诋毁男子,尤其是读书人的清白。 读书人秉持天地浩然正气,私生活方面点瑕疵怎么了?读书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纳几个小妾怎么了?读书人要实现心中的报复,想要娶个美娇娘怎么了? 就这么一点小事,在书中,竟然将读书人形容成十恶不赦之恶人,岂有此理。 这是一炮轰击全行业,这是行业歧视,是对读书人和官员的歧视。 必须严惩。 定王抽税这是小事,反正没抽到自己头上。教化才是大事。尤其不能容忍诋毁读书人的书籍在市面上大肆流通。 《镜花缘》系列丛书,不仅在定王封地广为流传,甚至随着河流,流到了江南岭南,流到了西北,流到了京城,流到了千家万户。 正版很多,盗版更多。 各种版本充斥着市场。 更可气的是,还有续集。续集竟然是写女子重生回去复仇。 复什么仇? 男儿虽私德有亏,但于国于民有利,凭什么复仇。 女子为了一点小情小爱复仇,狭隘,自私,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全是为了一己私利。 女人可以为一己私利复仇,男人凭什么不能左拥右抱。 听闻定王惧内,难怪这些书出自清河书坊。分明就是叶慈授意,妄想彰显女性,抬高女性地位。 “听闻地方上有女子受此书籍的影响,竟然退了穷秀才的婚事。简直荒唐!” “读书多么不易,我辈皆有体会。取娘子嫁妆读书,此为正途。将来高中,十倍百倍回报之。再说了,投资读书本就该提倡,岂能在书中极尽诋毁,将平常之事说得那般不堪。” “此,皆为定王之过,定王难辞其咎。” “为了赚钱,竟然泯灭良心,坐视不管,简直荒唐。” “从定王抽税就可看出,传言不假,定王又穷又抠。《镜花缘》丛书赚钱,他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问。” “必须弹劾,必须让陛下引起重视。” “对对对,我辈读书人绝不能坐视不管。一定要严惩定王,将《镜花缘》丛书列为禁书,就此封禁。” “我这就回家写题本弹劾。” “一起,一起!此乃事关文坛前程的大事,我辈岂能旁观。” 一场弹劾就此酝酿。 这一回,一定要炮制一场大的,轰动的,能青史留名的弹劾案。 宫里是个漏斗,没有真正的秘密。其实朝廷也是如此。御史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同样瞒不住人。 …… 未央宫。 李少监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娘娘,大事不好。那帮挑拨是非的御史,这回盯上了定王殿下。正谋划着要弹劾定王。” “弹劾定王?所为何事?” “据说是因为定王在河岸码头设卡抽税,还因为这本书。” 李少监拿出三本《镜花缘》系列丛书,内容不一样,核心差不多。 都在说读书人负心薄幸,不要对所谓的才子抱有太高期待。所有的读书人都崇拜留恋花丛还不用付钱,甚至被女人倒贴的前辈,比如柳某某。 男人只会将女人的深情当做炫耀的谈资,什么深情回报深情,都是虚妄。是文人们编造出来哄骗世人的世纪大谎言。 什么富家女看上穷酸秀才,私奔啊,忠贞啊,最后喜结良缘,琴瑟和鸣,更是天大的谎话。真实的剧情应该是,要么被休,要么为妾,要么就死在某个角落里无声无息。男人得了名利,付出深情的女人唯有一死了之。 一个有着前程的男人,岂能背负拐带女子私奔的名声。但,女人一死,私奔自然就不存在。 看吧,果然是在诋毁读书人的名声,该死! 这种邪书,必须被列为禁书,永久封禁。 李少监将其中缘由这么一说,张皇后哈哈大笑,“挺有道理的吗,区区几本杂书就让那群读书人着急了,啧啧……” 她主动翻阅起其中一本,咦,竟然还看上瘾了。 “果然是个傻女子,脑子都被门夹了,死了也是活该。这男人果然该死,野心勃勃,一次次靠女人上位,不知感恩竟然恩将仇报。写得太好了。这里面的男人真像宫里的某个人啊,一样的恩将仇报,大恩视为大仇,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完一本接着看第二本。 “和上本书的女子一样蠢,男人说几句甜言蜜语就相信了,脑子呢?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这书里的女子都不会用。书里的小妾也是蠢,真以为帮了男人干尽坏事,男人会回报吗?迟早都是个死。天下间男人都是一副德行,忘恩负义,尤其是读书人,读书越多越是忘恩负义。” 李少监:“……” 他已经麻木了。 “皇后娘娘,这些书籍明显是在诋毁读书人,必然会引起读书人的打压。” “有在诋毁吗?分明就是有一说一,实实在在,没有半句虚言。” “娘娘……”李少监都急了。 张皇后却哈哈大笑起来,“这些杂书分明是写给天下女子看的,读书人凑什么热闹。一个个不读圣贤书,跑去读写给女子的杂书,很闲吗? 还有那些御史,国家大事没见他们这么积极,区区几本杂书就开始急得跳脚。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说明书里面说都没错,道尽了男人的本性和劣根性。 但,读书人向来会粉饰太平,他们可以著书,将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好似女人们不求着嫁给他们就不配当女子。 他们就只听得夸奖,听不得实事求是的陈述,这都算不上批评,就开始着急,这是有多心虚啊!” “娘娘说的这些,老奴都懂。读书人,不就那么回事。又要求名又要求利。可是,外面那群御史不听啊!他们都认死理,谁敢诋毁读书人,败坏读书人的名声,他们就要谁的命。” “他们敢!他们敢要定王的命,本宫就要他们的命。他们要替读书人出头,可是,某些读书人未必乐意看见他们出头。” “娘娘的意思是?” “读书人里面,总有那么些个刺头。让张家安排,寻一批可用的读书人打擂台。读书人的劣根性,读书人自己最清楚。现在有人道明了其中真相,读书人是不是该自省,是不是该趁此机会清除队伍中的败类。” 李少监很担心,“娘娘这个主意能行吗?让读书人自揭其短,这可是冒着大风险啊。没有几个读书人真愿意这么干。” 张皇后呵呵一笑,“你也太小看那群读书人对名利追求的决心。和御史台打擂台,意味着什么?不是输赢,而是名动天下。 名声响彻天下,要什么利没有,大把的人会主动送钱上门。还有什么比短时间内天下成名更具有诱惑力。 你给那群读书人十万两收买,不如给他们一个名动天下的机会。十万两收买不来的读书人,名动天下的诱惑一定可以收买。” 李少监心头一动,好像是这个利。 很多读书人骨头很硬,软硬不吃。 但,一旦涉及到名声,骨头再硬的读书人也会被诱惑。 “陛下那里……万一陛下下令彻查此事,要严惩定王又如何是好。” 张皇后点点头,“你的担心有道理。毕竟,在本宫眼里,《镜花缘》里面的男人,宫里可是有个现成的模板。难保陛下看了此书之后,会有类似的联想。什么忘恩负义啊,兔死狗烹啊,都是他曾干过的事情。 不过也不要紧,他要是严查就查呗,几本破书本宫就不相信,他还能将幕后老板叶慈给斩了不成。他还指望着叶慈给他开个金矿。” “就怕牵连到定王身上。” “本宫不会让他有机会这么做。只要他还想打仗,就不能乱来。” “娘娘慎言!” 张皇后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去办事吧!那群御史想搞事,本宫就添一把柴,将此事闹得足够大,趁机撤换一批官员。有些人恋栈权位不动,本宫看着十分碍眼。” “诺!老奴这就出宫,前往张家。” “快去快回。之后你就不要出面,此事自有张家人处理。” “定王那里是不是该提前给个信,让王爷有所准备?” “去信的时候,顺便加一句,问一问叶慈可有别的思路。别光写《镜花缘》,最好是配合这次事件写一本书。” 这能行? 行不行也要试试。 第187章 敲登闻鼓 京城的冬天很冷,却阻挡不了读书人心中的火热。 明年是大比之年,天下举人都汇聚在京城,京城处处都是读书人。好一副读书人的盛世景象。 其中,当属状元楼最为热闹。 只因为,此楼曾住过两位状元,一位探花,老板又懂宣传,使得此楼名声大振。凡是到京城参加会试的举人,都想住进状元楼,沾一沾学霸的光辉。 状元楼共有客房五十间,还有两间大通铺,早早就住满了。 这一日,状元楼比往日更热闹些。 只见一年轻举人站在桌面上,大声疾呼:“……都说士林名声,何为士林名声。区区几本杂书,就让朝中诸公紧张如斯,全然不顾西北这会正在开战,不顾北方大地的雪灾,不顾中原大地的旱灾,只为抨击几本杂书? 依着我看,朝堂诸公干的事,分明就是在败坏士林的名声。士林名声不是靠几本杂书就能毁于一旦,而是靠你我,靠天下读书人,靠官场的官老爷们一点点败坏的。” “说得好!” “荒谬!” “公然和朝堂诸公作对,不要命了吗?” 年轻举子大声反驳,“有人说我公然和朝堂诸公作对,是取死之道?敢问在场的诸位,为何读书?仅仅只为了当官发财吗? 当你寒窗苦读之时,当你遇见不公之时,可曾想过他日为官,一定要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昔日可曾想过,读书要为国为民,要开天下万世太平?要扫荡魑魅魍魉,驱除仇寇? 诸位,你们都忘了年少时的理想了吗?都忘了最初读书时,心中那一抹光辉吗?尔等寒窗苦读数十载,难道就是为了成为朝堂蛀虫手中的工具,党争的马前卒吗?蝇营狗苟一辈子是你们读书时所想吗?我不愿!诸位可愿!“ “不愿意!” “我等不愿意做马前卒,更不愿蝇营狗苟。” “大丈夫在世行的端做得正,靠女人没什么丢脸的,只要别昧着良心做事就成了。几本杂书要说污蔑读书人的名声,倒是不至于。但我们当中的确有不少害群之马。理应将这帮人驱逐出去。” “对对对,驱逐出去,将害群之马驱逐出去。” “读书人行事就该堂堂正正,一身浩然正气。” “蝇营狗苟之辈休要冒充读书人。” 这些年轻的举子,还不曾被社会毒打,不曾被官场污染,他们内心还有希望,还是火热的。 只需有人振臂一呼,就要高举义欺,为天下读书人请命。 “我们去敲登闻鼓,要让陛下听见我们的声音。不能让那群朝廷蛀虫继续败坏朝纲。” “走,敲登闻鼓去,让天子听见我们的声音。” “今日此举,必将留名青史。可有人愿随我同去。” “同去,同去!” “本朝登闻鼓已经百年不曾被敲响。今日我等敲登闻鼓,此乃士林幸事,也是我辈幸事。纵然事后朝廷追究,也不悔!” “不悔!不悔!” “杀蛀虫,敲登闻鼓!” “不做马前卒,只想堂堂正正做人。” “驱逐蝇营狗苟之辈,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年轻的读书人被蛊惑,他们纷纷离开状元楼,跟随着年轻举人朝着皇城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们热血,疾呼,呐喊,宣扬着自己的思想,以至于更多的参考举人加入队伍中。其中大部分都是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举人。 至于中年举人,尤其是三四十岁这一批举人,早已经遭受过社会的毒打,看透了社会的真相,明晰混迹官场的潜规则。他们冷眼旁观,不为所动,甚至暗自窃喜。 闹吧,闹吧! 闹得越大,天子必定震怒。 天子震怒,就会降下责罚。 最好是剥夺这批闹事举子参考的名额,甚至是剥夺功名。 这帮闹事举子里面,好些个才华斐然,被公认这一届一甲的有力竞争者。若是将这批人剥夺功名,岂不是少了一大批有力竞争者。自己更有机会榜上有名。 几百学子浩浩荡荡涌入皇城,着实将绣衣卫一帮兵丁吓坏了,急急忙忙禀报上官,到底要如何处置。 对几百学子动手? 不敢! 万万不敢! 这帮人过几个月,就会成为朝廷官员,结交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动手驱赶。 还是将难题丢给上官,让上官发愁去了。 绣衣卫左使,是绣衣卫最大的官,天子身边鹰犬之一,忠实走狗。只比金吾卫差了那么一点点。 金吾卫专查官员不法。 绣衣卫则主要负责缉捕,治安,类似于市公安局。 绣衣卫左使王思明王大人,一听说几百学子涌入皇城,直奔登闻鼓而去,吓了个浑身冒冷汗。 这可是大事啊! 好好的,这帮读书人怎么想到敲击登闻鼓? 难道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这帮举子为何要敲登闻鼓?谁刺激了他们?到底出了何事?” “不,不知道啊!昨天还好好的,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就是聚在一起开什么文会。今天突然就……” “一定有原因,安排人赶紧查明真相。若是连事情起因都不知,本官如何跟陛下交代。” “诺!” 属下领命而去。 王思明左思右想,弹压是不能弹压的,伤着谁都不行。这帮人可都是国家未来栋梁,说不定未来的首辅大人就出自其中。 但,他也不能坐在衙门不动。 思来想去,只能采取怀柔手段,以说服为主。 总而言之,登闻鼓不能敲响。 按照国朝规矩,登闻鼓一旦敲响,陛下必须受理,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至今没有哪个皇帝敢破了这个规矩。 王思明带上一对人马,全都是机灵人,急匆匆赶往现场,堵在前往登闻鼓的必经之路。 “诸位,诸位举人老爷,听我一言。你们有什么委屈,有任何冤屈,不妨写成奏本,我替你们递到内阁,如何?我保证不欺不瞒,一定让你们的诉求得到重视。大家也都给本官一个面子,都散了吧!” “我们要敲登闻鼓。” “我们不做马前卒,我们要堂堂正正做人。” “杀蛀虫,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这位大人莫要阻挡我们,我们不为自己,一心为公。” “一心为公!” “陛下不能辨别奸邪,我等读书人岂能袖手旁观。” “不能让一群蝇营狗苟之辈败坏了士林名声。” “打倒御史台!” 怎么又开始打倒御史台呢?王思明一脑门子的官司。 御史台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怎么就得罪了这帮备考的举子。 “冲啊!” “狗官莫要挡路。” 几百举子冲击人形路障,王思明手下的机灵人根本没挡,连个象征性地阻挡都没有,直接就让开了。 王思明自个也被挤到边缘位置,莫可奈何。 “大人,绣衣卫已经尽力了,奈何闹事的举子太多,无能为力啊!” “是啊!不是我等不用心,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王思明连连点头,不愧是一群机灵人,这种场合就是需要这群机灵人。 “来人,去金吾卫走一趟。告诉金吾卫这里的情况,问问他们到底管不管?” “大人……” “尽管去。金吾卫手那么长,一天天的管天管地。这些举子都是朝廷未来栋梁,就问他们管不管。” “诺!” “大人,事情已经查明。貌似是因为御史弹劾《镜花缘》杂书引起。” “御史弹劾杂书,和这群举子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他们也应该站在御史那边?这会却反过来说御史是蛀虫。”王思明一脑门子官司 “举子们说,读书人的名声靠基本杂书败坏不了,真正败坏读书人名声正是朝廷这帮尸位素餐的官员。不为陛下分忧,不顾天下大事,专盯着几本杂书,分明是本末倒置,私心颇重,有党争嫌疑。举子们说他们不想成为党争的筹码,不想蝇营狗苟,故而有了这次敲登闻鼓的举措。” 靠! 王思明只想骂娘,这帮举子脑子秀逗了吧。 御史弹劾杂书,和他们有屁的关系。这次事件分明就是借机发作。 身为金吾卫左使,王思明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要说此次事件,背后没有推手,他就把头拧下来当球踢。 “跟着那帮闹事的举子,只是盯着,不用干涉他们做什么。只需将所作所为,所言所行,统统记下来。” “大人的意思是?” “有备无患。这次的事情,不知是上面哪几位大佬在神仙打架。我等小鬼想要保全自身,少不得要多看多想。照着我吩咐地去做。” “诺!” 王思明决定递牌子进宫。 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能处置的,他就是个小崽子,小马仔,听从陛下地吩咐行事。 咚! 咚! 咚咚咚! 登闻鼓终究还是被敲响了。 鼓声一起,皇城震动,整个京城震动。 正在签押房办公的内阁大佬们,一个个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色大变。 “登闻鼓?竟然有人敲响了登闻鼓!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来人,赶紧查明情况。” “荒谬绝伦,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无人禀报。” “登闻鼓一响,陛下定会召见。都做做准备,想好该如何应对陛下的垂询。” “不管是何人敲响登闻鼓,都是大逆不道。” “登闻鼓已经百年不曾被敲响,上一次还是……” 哎,众人齐齐叹气。 不知这一回,会是个什么结果。 第188章 针尖对麦芒(二更) “荒谬绝伦,一派胡言。这帮闹事的举子,有一个算一个,统统取消此次大比资格,领头者革除功名。” 左都御史邱大人当着元康帝的面,口吐芬芳,大发雷霆。 为什么? 因为这帮举子指着御史台大骂国之蛀虫。 他身为左都御史,御史台老大,若是不将这帮闹事的举子狠狠收拾一顿,岂不是对不起自己这身官皮。 一帮还没当官的举子,竟然敢挑战官威,若是不严惩,将来必然会有人有样学样,整个天下真要乱套了。 “邱大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举子们敲登闻鼓纵然不对,可他们一片赤诚之心却也不能被忽略。最近,你们御史台的确有些过分了,逮着几本杂书大肆弹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御史台集体没事干,故而没事找事。” 次辅崔大人阴阳怪气,少不得借机敲打嘲讽。 左都御史邱大人吹胡子瞪眼,“怎么着,崔大人认为这帮举子闹事,瞧登闻鼓还有理呢?简直荒唐。莫非是崔大人给了这帮举子闹事的胆量。” “胡说八道!邱大人,莫要肆意攀扯。尽管你是左都御史,本官身为次辅,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对象。” 左都御史邱大人呵呵一笑,“崔大人最好别阻拦本官。陛下,微臣恳求下旨严惩这帮闹事的举子。” “陛下,邱大人分明是在挟私报复,正好应证了闹事举子们说那句失去了公心,全是一片私心。士林败类就藏在朝廷,就藏在天下官员中,此话果然没错。微臣恳请陛下下旨严查御史台,这些年他们弹劾百官,其中恐怕有不堪言之目的。” 次辅崔大人也不是好惹的,直指御史台公器私用,弹劾百官是假,打击报复是真。只要不顺他们的意,就搞个弹劾,朝堂党争皆因御史台而起。 左都御史邱大人气得嗷嗷大叫,他和姓崔的势不两立。 两人针锋相对,针尖对麦芒,当着元康帝的面争论不休,其他人皆冷漠看待。且等他们吵架吵完了再说。 元康帝对于两个臣子吵架,不置可否,始终不发一言,没有出言制止。 他手里正正捧着一本书,杂书《镜花缘》第一册。 手边则放着举子们的奏本,上书请朝廷驱逐蝇营狗苟之辈,还天下朗朗乾坤。 《镜花缘》别看是本杂书,但也是一本合格的。剧情高潮迭起,节奏明快,遣词用句很是优美,每一章还配一到两首酸诗。 显然,写作之人用了心思,其才华皆在这本书中展现。 “武清县还是有读书人嘛。” 元康帝感慨了这么一句。 方内监微微一躬身,“陛下英明。武清县过去文风不盛,只因地处山区,土地贫瘠,当地民众贫困所致。” “那地方很穷吗?” “不算最穷,却也算不得富裕。” 哦! 元康帝没再说话。 只是…… 大殿内怎么突然安静下来,吵架啊?继续吵架啊! 难道是吵完了吗? 元康帝透过书本,朝堂下一看,咦,朝臣们都盯着他看,且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左都御史邱大人更是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仿佛发生了天塌地陷的大事。 “诸位爱卿怎么都不作声了?朕想听听各位爱卿的意见,你们不说话怎么行。” “陛下在看《镜花缘》?!此乃大逆不道之邪书,究竟是谁将此书呈在陛下跟前,此人必定包藏祸心,理应拉出去斩首。” 左都御史邱大人一脸痛心疾首,痛恨不已。张嘴就是斩首。 元康帝就有点不高兴了,“此书是朕想看,吩咐内侍监购买。邱大人莫非是想斩首朕?” “微臣不敢!但,陛下乃天下之主,岂能看着等邪书。” “是不是邪书,看了才知道。你们御史台逮着这本书大肆抨击,恨不得将写书的人大卸八块。你们让朕下旨,朕总得看看里面的内容吧。连内容都不明了,就胡乱下旨,此乃昏君所为。朕非是昏君,莫非爱卿是庸碌之人?” “陛下言之有理。邱大人实在是小题大做。”此辅崔大人趁机上眼药。 邱大人横眉冷对,“陛下,臣不是庸碌之人。臣一心为国为民,只是言辞激烈了些。” “你也知道自己言辞激烈。一大把年纪,以后说话谨慎些。不就是敲登闻鼓,朕都不着急,爱卿何须着急。” 元康帝态度平和,继续看杂书。 并示意几位爱卿继续商讨,最好是当场商量出一个结果。 崔大人大声领命,还冲邱大人笑了又笑,似乎是在嘲笑对方的愚蠢。 邱大人冷哼一声,不与蠢货一般见识。 和稀泥首辅温大人出列,“既然陛下让我等商量出一个章程,大家都说说吧。这帮举子敲登闻鼓,肆意辱骂朝廷命官,的确胆大妄为。但,一片赤诚之心,也需我等重视。” “依着首辅大人的意思,举子们闹事就算了?简直荒谬!”左都御史邱大人一天不怼人,就不舒服。 温大人捋着胡须,也不介意对方的态度,“罚,肯定要罚,但必须掌握好其中分寸。像是革除功名,就不必了。读书不易,大家都是经历过的。可不能寒了天下举子的心。 且,此次事件必然会传遍天下,将来史书上也会记上一笔。若是邱大人无所谓担上酷吏的名声,你尽管自行其是。” 处置几百个闹事举人,若是过分严厉,史书必然要记上一笔,酷吏的名声跑不掉。 何必呢? 身前身后名! 陛下都不甚在意,神为你官员却要喊打喊杀,不至于。 同时读书人,理应得饶人处且饶人。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同朝为官。 崔大人噗嗤笑出声来,“也难怪邱大人恼怒,这帮举子太不懂事,竟然指着御史台骂不干正事。不过,眼下西北正在用兵,北方连日大雪压垮了不少民房,南方部分地方旱灾以至于冬小麦或许会绝收。 这一件件一桩桩,在举子们心目中比区区一本《镜花缘》严重多了。你们御史台不关心战事,不关心灾情,只盯着杂书弹劾,未免太闲了些。难怪连参加会考的读书人都看不下去了。” “一派胡言。本官不曾想到崔大人竟然如此短视。这不仅仅是一本杂书的问题,这关系到天下教化,关系到士林名声,关系到天下官员的名声。如何重视也不为过。” “可是,那帮闹事的举子却认为你们不能代表天下士林,甚至可以说天下士林的名声败坏,其中有你们一份功劳。人家可不认为区区一本杂书就能毁掉士林名声。” 崔大人针锋相对,绝不落下风。 这个时候,元康帝粗略地看完了《镜花缘》第一册,心情有点复杂。 这本书有没有败坏士林名声? 有! 肯定有! 有没有御史们说得那么严重? 没有! 这个绝对没有。 区区一本杂书,看的人多是闺中女子,闲来无事的太太夫人们,或是识字的小老百姓,影响力哪里比得上四书五经。 再说了,天下识字的人很少。 以人口比例来算,那是相当少。 很多做生意做得忒大的商贾,有钱吧,依旧不识字。最多也就认识自个的名字,商品名称,壹贰叁之类有限的几个字。让他们看书写文章那是不成的。 识字率摆在那里,区区一本杂书根本不足为虑。 真正将这本杂书推向广大市场,推向全天下的人,不是清河书坊,不是盗版书商,而是这帮御史。 御史们一闹腾,而且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大家都会好奇这本书的内容。 以至于,御史们弹劾的同时,《镜花缘》彻底火了,卖爆单了。各个盗版书商都在加印。 反而是正版书商,没吃到多少好处。 一家正版,干不过千百家盗版啊! 不过,清河书坊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也算是有了个大好处。从今以后,清河书坊出版的杂书,必然会有更多的购买者。 元康帝很想说,这帮御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事一本流传于闺阁的杂书,闹到现在,读书人也在看,说书人也在说,市井小民都在议论。 至于书中内容影射,哼…… 叶慈啊叶慈,清河书坊若非叶慈是幕后老板,元康帝现在就下旨查封。 事关叶慈,元康帝有些拿不准分寸。 罚重了不行,罚轻了又起不到作用。 方内监的想法和张皇后如出一撤,“陛下,可否让清河书坊出一本合适的书籍。” “合适的?” 什么叫做合适的? “自然是宣扬清官为民做主。” “有清官就有贪官污吏。” “可是百姓喜欢看清官为民做主的故事。” 此话言之有理。 清官为民做主的故事,能流传上千年,就证明这类故事有着广阔的市场,深得百姓喜爱。 “准!” 元康帝想通了,这个办法好啊。 几位朝廷大佬还没商讨出一个章程,元康帝却不胜其烦。 “带头闹事的几个人抓起来,到金吾卫喝几天茶水。等事情平息之后再酌情放出来。革除功名取消参考资格就不必了。但,带头闹事之人不可录取为一甲,二甲前二十名。” 不能进二甲前二十名,便是绝了入阁的机会。这个惩罚,究竟是重,还是不重。 “邱爱卿,管好御史台。” “陛下,事关天下教化,难道就此放过吗?” “那你想如何?” “此事因定王而起,臣以为定王难辞其咎,请陛下下旨严惩定王。” 元康帝轻轻敲桌面,沉默。 一时间,大殿内气氛颇为紧张。 “此事再议!”元康帝一句话,意味着这件事还没完。 第189章 试探 结束朝议,元康帝径直来到未央宫。 见到张皇后,他直接甩出《镜花缘》,就甩在张皇后的面前。 “区区一本杂书,闹出敲登闻鼓这么大的事情,皇后有什么话想和朕说?” 张皇后捡起书册,随意翻看了几页,就扔在一边。 “区区一本杂书,陛下何至于亲自跑一趟未央宫。如此兴师动众,可不是陛下一贯的风格。” “朕做事,还需要你来教。”元康帝恼怒异常。 张皇后抿唇一笑,“说的也是,陛下做事当然不用我教。陛下不至于如此生气吧,何不坐下说话。” 元康帝冷哼一声,果断坐下。 夫妻二人席地而坐,面对面,少有的‘心平气和’。 “此书,出自清河书坊。清河书坊背后的老板不用朕提醒,皇后应该心知肚明。” “你是说叶慈?叶慈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有意思,竟然捣鼓出这么一本书,故事倒是精彩,就是下笔未免温柔了些。要本宫说,这书里的男人就不该那么好运,直接安排山一个小妾要了男子性命,岂不是畅快。” “胡言乱语。”元康帝板着脸很不乐意。 张皇后轻声一笑,“这可不是本宫一个人的看法,凡是闺中女子看这书,估摸着七八成都有类似的想法。别说来世报,本宫只想看现世报。” “这么说,皇后喜欢这书。” 张皇后笑道:“谈不上喜欢,就是无事的时候拿来打发时间是极好的。闺中寂寞,闲暇时间太多,多看书增长见闻有好处。 比如,这书里面写的米糕,本宫就没吃过。米糕不仅能蒸来吃,还能炸来吃,是个难得的民间小吃。 改明儿让御膳房照着书中的做法,弄一份米糕来吃,本宫也尝尝民间小吃的味道。” “皇后倒是从这本书中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优点。” “本宫向来观察入微,细心体贴。陛下不是知道吗?”她似笑非笑,像是在取笑元康帝的健忘,又像是单纯在陈述一件事实。 元康帝呵呵冷笑,“叶慈闹出这么大动静,老三难辞其咎。清河书坊在他的治下,他不思教化,反而纵容此书的流传,引起轩然大波。皇后认为,朕该如何平息读书人的怒火。” “读书人有怒火吗?臣妾听到的消息,怎么和陛下不一样。臣妾听说读书人都在反对拿着区区一本杂书做文章,理应问迹问心。一本书坏不了读书人的名声,能败坏读书人名声的人只能是读书人自己。这话有道理吧!” “那群举子是读书人,御史同样是读书人。有人反对,自然有人赞成。总而言之,此书已经引起了士林非议,老三难逃其责。” 张皇后一摊手,“那么,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老三?又如何处置那群闹事的举子?” “自然是严惩不贷。” “如何严惩?” “叶慈和老三在一起,总要搞出事情来。朕取消他们的婚约,皇后意下如何?” “出尔反尔,言而无信,金口玉言成了一出大笑话。陛下不怕天下人非议,尽管下旨取消婚约。” “皇后不在意?” “哼!叶慈就是个野丫头,没规没矩,带着老三也学坏了。取消婚约后,本宫正好给老三寻一名门淑女,不如就从勋贵中相看一门婚事? 亦或是,和内阁某位臣子结为亲家。哎呀,本宫已经迫不及待。无论选哪个,想来都比没有跟脚没有家族依靠的叶慈强多了。” 张皇后一脸笑眯眯,似乎是想到了兴奋处,眼睛都在冒光。 元康帝见状,心情很不美好。 他心生恼怒,还想和内阁臣子结为亲家,做梦吧! 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朕只是开了个玩笑,皇后莫不是当真了?朕瞧着,老三和叶慈在一起很好嘛,都学会了料理庶务,有所长进。” 张皇后一张脸立马垮了下来,半点不曾掩饰。 “原来陛下是在戏弄我。害我白开心一场。我记得温首辅家里的孙女,正待字闺中。几年前曾见过一回,小小年纪就已经出落得花容月貌,颇具才情。几年过去想必越发出众。 我都想好了,若是陛下取消老三和叶慈的婚约,就想办法将京城名门闺秀都邀到宫中赏花看月,好生相看一番。哼,陛下坏我好事。” “哈哈哈……” 元康帝畅快大笑,张皇后不开心,他就开心。 还想和温首辅结为亲家,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元康帝当然不会让张皇后的如意算盘得逞。 “朕已经想好要如何责罚老三,他爱钱,朕就罚钱。” “别忘了少府还欠着老三将近十万两。” “这十万两全部罚没。”元康帝一开口,就漂没了原本该给定王刘珩的十万两。 张皇后气得脸色都变了。 趁火打劫,厚颜无耻,心黑手辣,都不足以形容元康帝。 她越是火气大,元康帝越是高兴,“你也别觉着朕罚得太重,就算朕不罚他,老三也不可能从少府拿走这十万两。朕罚了他,好歹有个名头。而且,朕没有罚他真金白银。” 张皇后怒道:“他连三两银子都要找人借,陛下忍心罚他真金白银吗?不就是一本破书,怎么就牵扯到教化。若说教化不昌,也是读书人的责任。 朝堂官员,个个都是读书人,他们当了官,有了权有了钱,怎么就没想过捐点钱兴教化。哼!一个个都是嘴上说得好听,实则没有一个好人。” “找人借三两银子,这就是个笑话。”元康帝驳斥道,“老三最擅长做戏,他就是做戏给咱们看。” “那也不能怪他。谁让陛下如此狠心,那么多儿子,他还不是长子,却是第一个就藩封地的皇子。陛下偏心,天下人都看在眼里。” “朕为什么偏心,皇后心知肚明。这次举子闹事,最好和皇后没有关系。若是被朕查到蛛丝马迹,朕不罚你,但一定会加倍惩处老三。” 砰! 当着元康帝的面,张皇后直接砸了面前的茶杯,就是这么牛,脾气就是这么大。 元康帝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跋扈!朕以为朕不能废了你吗?” 张皇后冷冷一笑,“手滑,陛下见谅。” 哎呀,都知道找借口了,就是这个借口找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元康帝拂袖而去。 张皇后却一脸笑眯眯,看上去心情很好。 “就知道老狗没安好心,还想取消婚事,哼!” “娘娘今儿太过冒险。” “放心,对付他,本宫有足够的经验。” 元康帝就喜欢和她反着来,对着干。那她就顺着她的意。果不其然,一提温首辅的孙女,对方就着急了。 温首辅影响力太大,门生故吏遍布官场。 这要是让刘珩娶了温首辅的孙女,就等于是继承了温首辅的政治资产,那可不得了。 元康帝万万不能答应。 情愿让刘珩继续婚约娶叶慈,也不能让刘珩娶温首辅的孙女。 不是说叶慈没有影响力。 叶慈同样有影响力,但,叶慈没有家族,没有政治资本,更无官场影响力。 在元康帝的设想中,刘珩可以有钱,但,绝不能和朝廷高官牵扯在一起,不能拥有政治影响力。 所以,某种角度来说,站在元康帝的立场上,刘珩娶叶慈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张皇后也是拿捏住了元康帝的心理,才敢尝试以话术刺激,让元康帝不敢冒险取消婚约。 李少监问道:“这么说,《镜花缘》风波过去了?” “这才哪里到哪里,博弈还在后面,现在才刚开始。” “陛下非得针对定王,毕竟是亲父子,就不能有一点点慈爱吗?” “他?他哪有什么慈爱。他只有利欲熏心。” 张皇后看不上元康帝,这一点,她从不掩饰。 …… 云霞山。 农闲庄正忙着收购黄豆。 今年的黄豆比去年多出了好几倍,农闲庄所有人几乎都在为收购一事忙碌。 去年种植黄豆的农户,得到了实实在在的银钱,好多人都眼红。 也因此,今年不仅种植黄豆的人翻倍,种植面积同样翻倍。 加上,定王府出了规定,赋税可以用黄豆缴纳,更是吸引了一批人将山坡地改种黄豆。 夏老汉得了银钱,难得笑开了花。 再攒点钱,等到明年开春,家里就可以动工,修建三间青砖大瓦房。到时候,就给幺儿说一门婚事。 他正高兴着,就看见吴庄头对他招手。 他赶忙过去,“吴庄头有什么吩咐?” “我们东家的主意,你相不相信?” “吴庄头这是在考验我?嘿嘿,贵东家说的话,我肯定是信的。” “吃过你家幺儿带回去的花生糖吧,好不好吃?” “好吃!从未吃过这般甜的糖果。” “东家打算明年开春,要大量种植甘蔗。如果你能跟进,有多少东家收多少。若是你能说服乡亲们一起种甘蔗,计你一功,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你放心,不需要种太多,一家半亩地,无需占用良田。粮食始终是最重要的,东家从未想过动大家的良田。” 夏老汉抓着头,有点苦恼,“老汉我从未种过甘蔗,也不知道如何料理。这能行吗?” “种甘蔗不麻烦,如果你愿意带头种,会有专人上门教导。” “东家真需要这么多甘蔗?” “我们东家倒是想从外地贩运,只可惜路途遥远,人生地不熟。或许等个两三年,东家在南边找到好地方,届时云霞山这边自然不需要种植甘蔗。” “能否让我回去想想。” “此事不急,明年开春之前答复即可。” ------题外话------ 第二更会比较晚。 元宝要去医院,这个星期下个星期都要忙着跑医院做复查,检查,等报告,所以只能抽空码字。 第190章 文抄公要写《包青天》(二更) 刘珩收到宫里的消息,心情有点复杂。 两份令旨就摆在桌上,一份是皇后娘娘的令旨,一份是元康帝的令旨。还有一封信,张家写的,详细讲述了事件始末。 当然,张家不会承认举子闹事是他们策划的。 这种事情天知地知,万万不能留下文字记录。 “你们怎么看?” 他文了一句。 叶慈吃着红豆糕,不就是写书,她没意见。 皇后娘娘要求她写一本反应官场真实性的书籍。 元康帝则要求她出一本歌颂官场的书籍。 哎呀呀,这两位,果真是针锋相对,谁也不服谁。 章先生一脸乐呵呵,“帝后真有意思,一个揭露官场,一个就要歌颂官场,真是为难我家小叶子。 京城的事情更有意思,一群参加会试的举子,竟然跑去敲登闻鼓,公然和御史台作对。 这事,一看就知道背后有推手,这群带头的举子,必定收了好处。无非就是名利。 登闻鼓啊,百年才敲响一次,显然是名声更重于利益。 啧啧……这热闹,可惜老夫不在京城,否则非得跑到皇城亲眼目睹这场士林盛宴。瞧一瞧朝中诸位官员的脸色是不是猪肝色。” 典型的幸灾乐祸,就差落井下石。 “是挺热闹的,要是能在现场,将现场画下来,我的画作也能跟着这群举子留名青史。“叶慈还挺遗憾的,失去了一个沾光的机会。 刘珩吐槽她,“你早就留名青史了,日后史书上必然会有你的名字,不过可能是在民间杂记栏目里面。” “我想跟着读书蹭一个留名青史。只可惜王爷不是读书人。“叶慈哈哈一笑,吐槽谁不会啊。 刘珩呵呵两声,“本王若是参加科举,说不定也能考个进士。” 叶慈大笑出声,“义父,你听王爷吹牛,他的水平能考进士吗?必定不能吧。” 章先生捋着胡须,公允地说了一句,“以王爷的读书天分,努力个两三年,考个举人不难。想要考个进士,怕是得有十年之功。” 尼玛?! 刘珩感觉到脸颊火热,有点丢人怎么办。 “章先生,你确定我需要十年之功才能考得上进士?内学堂的先生都说本王读书天分好,功课好,文章好。内学堂的先生可都是天下知名的大儒。” 章先生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儒们给皇子教书,也是混口饭吃。人家夸你几句,王爷听着就行,怎么能当真。你当真不要紧,大儒们很为难啊!” 噗哈哈…… 叶慈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嘲笑吧! 瞧瞧定王丢脸的样子。 刘珩:“……” 谁让教书的大儒说得情真意切,他那会小,分辨不清楚,自然会当真。 就跟许多人会将小学年代得到的夸奖当真一样,长大后既然记忆深刻。尽管长大后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却不妨碍将小学时代得到的夸奖一直牢牢记在心中,记到长大,记到中年,甚至老年。 人生少有的高光时刻,绝不能忘。 “本王读书行不行不要紧,关键是这两份令旨,怎么解决?” 刘珩努力挽尊,赶紧转移话题。 章先生皱眉深思,写文章他没问题,写话本还是写官场,他得想一想。 叶慈:“……” 她想了想,然后拍了下脑袋,有了。 抄书啊! 原来她也有当文抄公的机会,哈哈哈…… 想当年跟着老爹走南闯北,别的学问一般般,各种古籍古文文言文可没少看。忽悠人的时候有用啊,显得高深。山 其中就有《官场现形记》,以及《七侠五义》。 抨击官场,直接将《官场现形记》搬过来,截取其中几段剧情,剩下的自己编。 编故事她在行。 而且,她手中有文笔很不错的写手,她给大纲给剧情,写手负责润笔。妥了! 至于歌颂官场,不能照搬《七侠五义》。 她想到了,电视剧包青天,她当年可没少看,里面好几个案子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其中过程,若有模糊的地方,编,全靠编。 写书嘛,全靠作者瞎编。 关键是要编得合理,前后有逻辑,剧情要精彩,节奏要明快,遣词用句要美,读起来要顺。 不能为了显摆文笔,故意用那种拗口的词语句子。那不叫写,那叫显摆。 根本要义,就是要通俗易懂,谁都能看,谁都能看懂,才能有更广阔的市场。山 曲高和寡不可取啊! 砰! 她拍着桌子很是兴奋,“区区两本书,怎么可能难得住本姑娘。大纲我已经有了,要怎么写,我已经有了想法。只等将大纲列出来,就可以动笔。这回我多准备两个写手,争取早点写完出书印刷。” 章先生都惊了。 竟然比老夫还快?这是什么速度。 “小叶子,你可不能掉以轻心。这是皇后和陛下交代的任务,一定要写好。” “义父放心,我将大纲说给你们听,你们肯定满意。” 她先说包青天,剧情参考了《少年包青天》第一部,就尔康那一。后期剧情则参考台湾版《包青天》。 话说庐州府有位举子…… 年代架空,提笔就是上京赶考,路宿村落,遇命案…… 啪! “……欲知详情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小叶子你这不厚道啊,哪有讲故事讲一半的道理。”章先生首先就不答应了。 刘珩也不答应,“后续到底如何,案子有没有破,你到是说清楚啊。” 叶慈嘿嘿一笑,“案子肯定破了,但是过程嘛,我还没想出来。” 怪只怪,没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案子她还记得,可是中间的具体细节好多都忘了。她还得自费脑细胞,自己构思其中细节,转折点,如何破案。 总而言之,她是拿着《包青天》的皮,自个填充里面的血肉。伤脑细胞啊! 这可太考验人了。 她都没写过悬疑。虽然心中有一颗当悬疑推理作家的梦,虽然已经打了好几个开头,但,毕竟没有正式动笔开写。 脑子里想的终归是浅了些,能不能写好,还得等正式下笔的时候才知道。 章先生和刘珩齐齐失望。 原来还是半吊子。 章先生吩咐道:“你认真想,赶紧写,将案子想明白了。就你说的那个,什么来着,逻辑自洽,一定要前后理清顺序,要有逻辑,否则故事不好看,会有大批人挑刺。 而且,不出意外,这两本书一出,主要购买者必定是读书人。读书人最擅长挑刺,小叶子你可要做好被天下读书人喷个狗血淋头的准备哦。” 叶慈是谁啊,她会怕被人喷?简直是笑话。 想当年,被人质疑是神棍,被人拿着棍子撵,她都不带心虚的,更不带怕的。 咱理直气壮,凭本事吃饭,怕个屁。 要是读书人故意挑刺,大不了她再写一本书,专门反驳。 不不不…… 不用写书,她直接办报。 都有现成的,直接将双河镇商情报扩版,从一月一刊,改成三日一刊,甚至是一日一刊,天天写文章骂那群没事找事的读书人。 然后利用过往船只,将报刊运送到天南海北,让天下人都见识见识她的厉害。她不仅会挖矿,她还会骂人。 打骂战,她从没怕过谁。 键盘侠的威力,是时候展现出来啦! 键来!必大杀四方,所向披靡。 谁充当她的键盘,当然是书坊雇佣的写手。几个穷酸秀才,靠着书坊,也能过上天天喝酒吃肉的生活。= 章先生和刘珩都成为了《包青天》的粉丝,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后续剧情。 过往都不曾有人谢过类似的话本,叶慈这么一写,也算是开了个先河。 “真没人写过吗?我竟然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叶慈乐不可支。 章先生说道:“前朝曾有出任刑房书办的人,写过一本如何断案的书。但他写的是如何专业断案,属于参考类,并非话本。本朝有人在这本书地基础上,又增加了许多内容。但都没逃过专业二字。像是《包青天》这类可读性极强的断案话本,暂时是没有的。” 叶慈一拍桌子,“从今以后,大周的推理悬疑市场,本姑娘就是开山鼻祖。接下来,你们都别打扰我,我要闭关写书。” “记得写完了一页就拿出来给我们检阅。”章先生不忘提醒。 刘珩干脆狗腿道:“本王给你磨墨,说不定还能给你提供思路。” “不用!我写的时候,身边不能有人。一有人,我灵感全无,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刘珩:“……” 他很遗憾啊,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剧情内容,心里头就跟猫爪子在抓似得,挠心挠肺。 清河书坊的几个秀才写手,当天就被拉到农闲庄住下来。 过几天,还要将抄书的人叫来。 被皇帝赏赐给刘珩的那些美人,有七八个都在书坊抄书。其中一个,已经和某位写书秀才看对眼了。 听说的,刘珩也是听说的。 他自有耳报神,张五郎就是最大的那一只耳报神。 张五郎多会社交啊,在双河镇混了一段时间,家家户户都熟悉了。叶慈名下的产业,更是他时常光顾的地方。 反正他脸皮厚,自来熟,哪里都吃得开。 第191章 叶慈的药材 亲自动笔写,果然是一件要命的事情,叶慈感觉自己头快要被她的双手给薅秃了。 写不出来的时候,脾气也变得暴躁。 她已经连着好几天没给刘珩好脸色看了。 刘珩自觉当起了受气小媳妇,还关心询问,要不要帮忙。 叶慈摇头,她坐在屋檐下,望着墙角一丛枯黄的杂草,心神恍惚。这是写书写得走火入魔,这是病,得治。 “别写了,别写了。本王不看了总行了吧。别到最后书没写出来,把身体给折腾坏了。大不了本王出面,上书父皇母后,写书的差事咱们拒绝。” “我脑子里有剧情,算了,一会将大纲交给 “早该如此。” 刘珩很欣慰,叶慈总算想通了。堂堂老板,何必自己动笔写书。 写书是苦力活,又动脑子又下力气,赚得又不多。 叶慈又说道:“突然想吃芝麻饼。” “有!想吃什么都有。还有什么要求?”刘珩贴身问道。 叶慈一把推开他,靠得太近了,挡住了她的目光,也挡住了她的呼吸,简直就是个障碍物。 如此不受待机,刘珩有什么办法? 他连找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章先生是不管的,他早就说清楚了,他是来养老的,不是处理小两口的矛盾。 刘珩:“……” 他总不能找父皇母后告状。 哎! 只能硬生生受着,谁让他是个好男人。 芝麻饼端来,叶慈咬了半个饼子,又不吃了。 其实,她就是需要休息。 睡一觉,明天又是打满鸡血的一天。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尽管还没天黑,她也决定将大好时光用来睡觉。 连着休息两日,叶慈终于恢复了生龙活虎的那一面。 写书的事,她再也不亲力亲为,只负责提供大纲,部分细节,剩下的事情自有写手承担。 这一天,大掌柜卢长远传来消息,药材商人屠老板上门,想和叶慈见一面。 屠老板是老顾客,往年都是派伙计上门,购买药材。 叶慈卖药材卖得少,对方买的也不多。次次都是两三百斤。 双方合作已经持续了四五年。 “一点药材买卖,屠老板怎么会亲自上门?可曾问过?” “屠老板没说具体的,只说有生意要和四妹妹面谈。”传信的人叶二郎。 他也是难得休息一天,正好回农闲庄改善伙食。 “这些天,他就住在镇上最大的客栈,瞧着也不是很着急的模样。但他坚持要和四妹妹面谈。” “还是药材生意吗?” “应该是。” 屠老板不是大主顾,但他是个老主顾。 叶慈决定给老主顾一点面子,明儿去镇上面谈。 正事决定,她才问起叶二郎这些日子怎么样。 叶二郎笑道:“挺好的,卢掌柜很照顾我。跟在卢掌柜身边学了不少门道。结合我在京城的见识,我这个月已经谈成了两笔买卖。” “恭喜二公子,这是好的开始啊!看来,你真的有经商的天赋。” 叶二郎很是兴奋,“卢掌柜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基础好,见识多,又会识字算数,很适合做这一行。” “再接再厉,祝愿二公子早日出师。” 叶二郎露出灿烂的笑容,他身份是学徒,但也有工钱可领。 靠着自己的本事,第一次挣到钱,钱虽然少,但是成就感很足。 他谈下来的生意,也会有少量提成。 农闲商行对待学徒,没有其他商行那么苛刻。 其他商行的学徒,纯粹就是个拿着最低廉工钱的半奴工。 不是说传统的学徒制不好,而是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 传统规矩,学徒期间挣到的钱,全归商行所有,自个是一文钱都拿不到。学徒五年,就只能拿五年的学徒工钱,那点工钱,真干不了什么事。还有任由师傅打骂。 老实孩子或许能默默忍受,真正有天赋又聪明的孩子,难保心里头就有别的想法。 于是乎,背叛师门的事情比比皆是,年年都有。 老师傅们也开始敝帚自珍,看家本事绝不外传。 到最后,很多手艺失传,传统学徒制也要背负一定的责任。 叶慈吸收了传统学徒制的优点,撇弃了缺点。 只要学徒期间,学得快,有贡献,提高工钱给予提成都是可以的。 而且,师傅若是能早日教会徒弟,师傅也能拿到奖励。这就是鼓励大师傅们将本事都拿出来,不要玩敝帚自珍那一套。 就算学徒学成后,不再农闲商行干,要另谋生路,或是自个当老板都没关系。 有天赋有想法的人,商行不仅不为难,甚至还愿意投资,给予启动资金。 做生意嘛,朋友多多益善。 今日是学徒,他日未尝没机会成为商行的合作伙伴。 没必要抱着传统学徒制不放,搞得大家面上不好看。教会一个徒弟结一次仇,图什么? 不如好聚好散,常来常往。 将农闲商行的生意,通过一个个出师的学徒广布天下。 …… 次日一大早,叶慈来到双河镇。 刘珩身为跟屁虫,理所当然要跟着来 “本王替你瞧瞧这位屠老板,到底靠不靠谱。” “我和他做生意,一手交货一手付钱,他靠不靠谱于我何干。” “话不能这么说。” “那该怎么说?” “总而言之,本王不放心。” 叶慈甩了他一个大白眼。 同屠老板见面,就约在商行后院的签押房。刘珩提前跑到书房,占据有利位置窥探。 他反驳,“本王这不叫窥探,本王这是考察生意,查验账本。商行本王也占了小小股份,这不年底了嘛,本王查看账本不过分吧。” 叶慈:“……” 编,尽管编。 反正编瞎话不犯法。 屠老板姓氏有点凶猛,听起来好似是个屠夫一般的壮汉,其实人家长得白净斯文,还读过书。是个斯文人。 “上次见面,已是三年前,那会叶姑娘还是个小孩子。一转眼,叶姑娘都这么高了。不知尊师可好?若有机会,还想聆听道长讲经。” “不巧,家师外出云游,不知何时回来。” “可惜啊!不能得见尊师,着实遗憾。不过,有叶姑娘在,想来此次也能顺利。” “每年的药材都是定额,屠老板派个伙计过来就行了,何须亲自跑一趟。” “不跑不行啊。这一次我来,是想和叶姑娘谈一谈之后的药材买卖。我欲购两千斤药材。” 叶慈当即皱眉。 “药材不易得,两百斤已经是上限。” “两百斤太少,还请叶姑娘看在多年的交情上,帮我一帮。你家的茶叶,无论好坏,我包了,如何?” 听他这么一说,叶慈心头难免会想更多。 “请问屠老板,为何突然增加药材采购量。两百斤,应该够你用了。” 屠老板突然变得有些扭捏,“不瞒叶姑娘,最近我结识了一位贵人,需要大量药材。还请叶姑娘行个方便。” 叶慈端起茶杯,琢磨起来。 屠老板见状就知道,他要是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叶慈不会卖药材给他。 他便将实情细细道来。 原来,屠老板一直想结交权贵,今年夏天终于让他逮住了机会。 知府大人的老娘病了,看了无数名医,用了无数好药材,都不见好转。 机缘巧合之下,屠老板从叶慈这里购买的药材被送到知府大人面前,然后知府大人的老娘服用了这批药材,咦,病情竟然开始好转。 于是乎,屠老板就入了知府大人的眼。 之后,知府大人又将屠老板引荐给了正在当地治军的镇国公,镇国公用了叶慈的药材也说好,而且需求量大。让屠老板无论如何,必须搞个上千斤给他。 于是乎,屠老板只能亲自跑一趟双河镇,求到叶慈跟前。 他之所以能拿到采购药材的名额,还是源于当年的一个缘分。 往年,青云子总会带着叶慈云游天下,有一年游历到屠老板的老家,屠老板盛情款待,于是结下了善缘。 后来,青云子做主,给了屠老板一个药材采购名额。这才有了每年一次交易的事情。 他知道叶慈家的药材好,他采购药材也主要是为了自家人使用。 但是,没想到叶慈家的药材能好到,连见惯了天下好东西的镇国公都说好。镇国公亲口说,叶慈的药材比宫里的还要好。 同样的药方,用了叶慈的药材熬制,效果明显更好。且服用量也少了许多。 用更少的药材治大病,这不是好药材又是什么。 镇国公交代的任务,屠老板只能硬着头皮厚颜求到叶慈跟前。 第192章 获得五百斤却失了天下(二更) “这么说,你是为镇国公购买药材,并非为自己?” 叶慈一开口,屠老板只能小心翼翼赔笑。 第一年采购药材的时候,他想不通,区区几百斤药材,那些药材商何至于如此郑重其事。 后来他懂了。 现在,他更是悟了! 同样的药材,叶慈出售的药材药性是别家的五倍,甚至十倍。有时候都不能药性强弱来比喻,而是一种妙之又妙,玄之又玄的感觉。 总觉着,叶慈的药材,表面看是药材,却饱含着别的什么东西。 或许这就是道宗的高明之处。 反正,人身上出现的大部分毛病,以及危机性命的外伤,用叶慈的药材基本上都能治。 镇国公有咳嗽的毛病,一到冬天格外严重。算是个老病号。 用了叶慈的药材熬制汤药,咳嗽明显减少,连大夫都说或许有痊愈的希望。 镇国公啊,实权派人物,手中掌握着几万兵马。叶慈的药材真能治好他的顽疾,他就还能再战二十年,为家族保驾护航二十年。 只恨没能早几年遇上。 更恨叶慈竟然在定王的地盘上。 若非叶慈是在定王封地,镇国公早就派自家子侄亲自走一趟,打好关系,直接问叶慈购买药材。而不是让屠老板走这一趟。 正因为定国公是实权人物,他,或者他的家人,都不能和定王碰面,更不能有任何来往。 别管你是买药材还是干什么,只要定国公府上的人或是相关联的人踏入定王封地,都会引起四周官员警惕。直接参一本定国公勾结地方藩王,图谋不轨,就足够让定国公吃一壶。 他一个掌兵大佬,可以贪污,可以杀人,可以和地方官员打擂台,唯独不能和皇子藩王结交,甚至是路过都不要。太容易引起猜忌,被人编出有的没的谣言。 他被重用的时候,这些谣言无关轻重。 一旦皇帝准备卸磨杀驴,要找由头收拾他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谣言足以让整个家族功亏一篑。 定国公老成稳重,不想冒险,更不会抱有侥幸心理。故而,他才让屠老板代为出面购买药材。 叶慈直接回绝他,“两千斤没有。药材出产有限,你的购买定额只有两百斤。” “叶姑娘,求求你帮个忙。没有两千斤,一千斤行不行?价钱好商量,上涨五成都行。我这回要是交不了差,定国公肯定饶不了我。求叶姑娘看在青云子道长的份上,匀给我一些。” 叶慈说道:“我师父是方外之人,最不喜结交权贵。而你买药材却是为了镇国公。我没有取消你的购买资格就算不错了,你还想要一千斤,不可能。” “八百斤!如果我只带两百斤药材回去,我将一斤都剩不下。镇国公的人这会就盯着我家,我一回去他们就知道。” “帮不了你的忙。”叶慈再次拒绝。 “一斤药材五两黄金,如何?”屠老板开始采取金钱攻势。 叶慈轻蔑看了他一眼,没作声。 屠老板咬咬牙,“七两黄金换一斤药材,如何?” 叶慈依旧不为所动。 “十两黄金。”屠老板拿出最大的决心,这也是他能做主的最高价格。 往年购买药材,只需三十两白银就可以换购一斤药材。 两百斤,也就是几千两白银。但转手一卖,至少上万两。很有赚头。 叶慈蹙眉,她盯着屠老板,对方满头汗水。 她直接问道:“镇国公威胁你了?” “那倒是没有。只是我不敢想得罪镇国公的后果,他要碾死我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还请叶姑娘看在多年的交情上,通融一回。” “凡事有一就有二。通融了一回就有第二回第三回。如果人人都如同你这般搞下去,我可能随时会结束药材生意。我的药材,药效如何你很清楚。越是贵重的东西越是难得,每年这点药材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得到。” “是是是,道理我都懂。我也是没办法,只能求到叶姑娘跟前。” 叶慈沉默不语,她在琢磨此事。 她有钱,有不少钱。 其实,买土特产,开商行,只能维持日常开销。 她养了那么多人,开销很大。有点赚头,都要投入再生产 她之所以还能攒下大笔银钱,主要是靠卖药材。 药材有贵有便宜,最便宜的也要三十两一斤,贵的则上不封顶。 师父炼丹需要大量药材,还需要大量银钱。 最初种植药材,主要就是满足师父炼丹所需。因为外面的药材太烂,根本达不到师父的要求。 换句话说,外面的药材没有灵气。 炼丹,要有灵气,药材要有灵气,只能自己种。 最好的,都留给师父炼丹。师父出门两年,她的仓库里积存一批可谓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药材。 剩下的,留一部分自己用,一部分拿出来卖钱。 这就是为什么她出售的药材,效果那么好,能将刘珩从胎里面带出来的病给彻底根治。 这也是为什么,镇国公的咳嗽顽疾在吃了她的药之后,能有好转并有痊愈的希望。 种植药材的地,是师父青云子亲自圈的。水同样是师父圈定的山泉水。 为了防止野兽践踏,或是外人误闯药园,青云子还设置了阵法。 天下间,唯有他们师徒二人知道如何操控此套阵法,如何开启阵法进入药园。 这也是叶慈每年都要进山消失个半月一个月的原因。 今年,因为刘珩跟屁虫左右不离,她还没机会进山。 但,仓库储存的药材,也足够贩卖。 看着屠老板可怜兮兮的样子,叶慈告诉他,“五百斤,十两黄金。这是最后一次交易,明年你不用派人来了。” 啊! 屠老板如丧考妣,脸色灰白,仿佛天塌地陷一般。 “叶姑娘可否通融一二?” “你再聒噪,一斤都没有。” 屠老板不敢再废话,但他拿出了一张纸,小心翼翼又胆战心惊。 “镇国公希望除却常规药材外,还能购买这两样药材,多少不拘,一株也行半斤也可以。” 姜黄灵芝,长翠青羽。 这是炼丹所需的药材。 她不动声色,问道:“镇国公让你购买?” “正是!不知叶姑娘这里可有?” 叶慈缓缓摇头,“我没本事,我手头上别说一株连渣渣都没有。” 只是,镇国公为何需要炼丹的药材? 难不成镇国公是一位隐藏的修道士,还是说他手底下养了炼丹人才? 哼! 别管谁来炼丹,反正在叶慈心目中,天底下唯有师父青云子炼的才是真正的丹药。其他人都是假借丹药之名敛财。 正儿八经修道炼丹的就没有。 得知叶慈这里没有,屠老板也不失望。原本这就是附带的任务,没有强行规定必须完成。 能购买到五百斤常用药材,回去后他就能交差。 只是,从今以后他就失去了购买药材的资格。 想哭! 却又哭不出来! 都怪他贪心啊! 要是没有主动巴结镇国公,吹嘘自己多牛逼,或许就不会失去宝贵的药材名额。 真是悔不当初。 从今以后,他对镇国公来说,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废物。不能购买药材的他,镇国公连个眼神都不会给他。 失策! 大大的失策! 屠老板欲哭无泪,默默交割了一部分黄金,剩下的则折算为白银,以钱庄银票支付。 两天后,他拿到五百斤药材,哭着上船离去。 啊啊啊…… 男人哭吧哭吧…… …… 刘珩围着叶慈转,他想打听药材的事。 他是没想到,这药材竟然如此昂贵,卖出十两黄金的高价。 这里面肯定有秘密。 叶慈不搭理他,还想着如何将这个碍眼的人支走,她该进山了。 结果还没等她想出办法,梁家那边送来请帖,梁三要和沈老板订婚。梁家摆了个酒席,请相熟的人上门喝酒。 “本王也要去。就说我是你的族亲。” “我孤家寡人没族亲。” “反正本王要去,你随便编个身份,或是公开本王的身份也没关系。” “真要去?” “去!” “准备礼物吧!总不能空手上门,对不对?” 紫笔文学 第193章 破财 梁家同沈家的订婚宴,一共请了五桌。 叶慈带着刘珩登门吃酒席,对人介绍刘珩是章先生的弟子,姓张。 众人都知道定王的母族是京城张家,一听说他姓张,就误以为他是京城张家的子弟,和张五郎是亲眷。 刘珩很满意这个身份,从今以后就可以跟着叶慈四处蹭吃蹭喝。 错错错,不是蹭吃蹭喝,他有赶礼。 没赶重礼,就按照当地风俗,又加了两成。 按理说,男宾和女宾应该分开坐。 但,因为今天只是订婚宴,梁家请客,请的都是相熟的人,也就没那么多讲究。大家混坐,吃酒的坐一起,不吃酒的坐一起。 刘珩自然是和叶慈坐一桌。 别人邀他喝酒,他只说不会。再邀请,他就说身体不适,大夫嘱咐不宜喝酒。 叶慈也帮他开脱,证明他暂时不能喝酒。 着实遗憾! “下次张公子来,一定要当浮三大杯。” “一定,一定!” 刘珩满口答应,他还挺喜欢这种氛围。 叶慈悄声告诉他,“他们喝的酒比较烈,不适合你。至少现在不适合你。” “我知道。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养身,关键在于一个养。养个一两年,等身体彻底好转后,到时候随便吃喝,再也不用忌口。 梁三今儿难得羞涩了一回,受不了别人打趣她,拉着叶慈邹舟回房里说话。 “你身边那个小伙,果真是章先生弟子。” “的确是章先生弟子!”叶慈肯定并确定,章先生时常指点刘珩的学问,说刘珩是弟子也算是名正言顺。 “他真的姓张?”邹舟问道。 叶慈笑而不语。 “啊!难道他就是定王殿下。”邹舟一声惊呼。 叶慈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但,两人都明白了其中意思,那人就是定王殿下。 两个人又跑到墙根偷看,想要将人看清楚些。 “定王殿下竟然来我家吃酒席。天啦,天啦……” 梁三激动得语无伦次,完全没了头绪。只得回了房里请教叶慈。 “我是该继续当做不知道不认识,还是该郑重其事领着家人上前拜见?” “王爷不想公开身份。” “明白了。我就继续装不知道,谁也不告诉。” 说完,梁三自个长舒一口气。她没做好面对定王殿下亲临的准备,装作不知道,大家都轻松都自在。 浑身一松弛,她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没想到定王长得好挺好看。那么多人里面,就定王最好看。” 能不好看嘛。 皇室家族代代都娶大美女生儿育女,一代代基因改良,皇室就没有丑人,也不会有笨人。无非就是开窍还是不开窍的区别,亦或是思维见识的限制。 总而言之,不可能有真正的笨人。 “恭喜三姐姐喜得良缘。”叶慈为梁三单独准备了一份礼物,一对珍珠耳环,一根金钗,外加一个玉镯。 “太过贵重,我不能要。”梁三推辞。 叶慈说道:“你我之间何必客气。再说了,礼物已经送出去,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可是……” “没有可是。将来你有了孩子,认我做干娘可好?” “那是孩子高攀。过两年你就要嫁给王爷,成为王妃。孩子能有王妃做干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孩子承了你的情,我就不能再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最后,梁三只取了金钗,耳环和手镯都没有。 无论叶慈怎么劝,她都不肯收。 无法,叶慈沈只能将耳环还有手镯收回去。 她调侃了一句,“第一次遇到送礼送不出去的情况。” 梁三将金钗往头上一插,“怎么样,好不好看。有这根金钗足矣。等我成亲的时候,我一定要将这根金钗插在头上。” 邹舟连连点头,“好看!小叶子送了金钗,我没有金钗,不如我帮着你绣嫁衣。” “好啊好啊!我绣活不太行,有小舟子帮忙,可是解决了我的大难题。” 婆子来请梁三,说是梁太太有事情吩咐。 梁三去了,叶慈和邹舟就准备回到席面上。 邹舟很好奇,“小叶子,你去过京城吗?” “去过。”叶慈没有隐瞒。 “京城什么样子?” “奢华,糜烂,是个富贵乡,也是个是非窝。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也有穷人的活法。” “那地方好吗?” “有钱有权有势,什么都好。没钱没权没势,也能活。普通人若是有一份营生,在京城还是能活得不错。京城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至少不用担心天灾,物价也比较合适,虽称不上低廉,但也不算昂贵。不过,要防着人祸。” “真想去一趟京城啊!”邹舟发出感慨。 叶慈很意外,“你想去京城?” “我长这么多,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武清县县城,还不如咱们双河镇繁华。我就想出去走走看看,等将来嫁人后,怕是再也没有出院门的机会。” “你想去京城,也不是太难。” “小叶子有办法?” “临近年底,王府要往京城送年礼。你可以跟随车队上京,开春后再回来。我在京城有座宅院,你可以住在我的宅院,甚至可以继续做绣活。你要是不想做绣活,就帮我盘点一下京城的账本。” 邹舟张口结舌,很意外很吃惊,“小叶子,你在京城有生意?” 转念一想,以小叶子的本事,在京城没有生意才奇怪吧。 叶慈笑道:“就是一点小生意,卖点酱菜之类的土特产。” “以前听你说不会去京城做生意。” “早些年师父帮我在京城盘了一个店铺,一直空在哪里怪可惜的,不如拿出来做点小买卖,好歹房子有人气,不至于荒废。” “说的是。房子长久不主人,会坏掉的。小叶子,你可否帮我说服我爹娘,就说派我去京城了解京城的绣活,万一我们家的绣活能卖到京城去,这可是大喜事。” “你没把握?” “没有你帮忙,我连三成把握都没有。你若是出面,我至少有七成把握。” “没问题。” 若有机会出门长见识,这是好事。女子也不是非要困在闺阁,天天埋头绣活,年纪轻轻颈椎就出了毛病。 …… 吃了一趟民间酒席,刘珩心满意足。 只不过,他没高兴多久,《镜花缘》一案,终究还是得了一个处分。 少府欠他的那笔钱,被彻底罚没。 这还不止,元康帝还另外罚了他五千两,用铜矿收益抵债。 还要求他抄写《孝经》三百遍,一个月后送往京城检查。若有发现代抄,会加倍严惩。 刘珩如丧考妣。 抄书他不怕,一个月三百遍任务虽然重,他也有信心完成。令他心疼的是罚钱五千两,这让本就不宽裕的王府雪上加霜。 他是欲哭无泪啊! “你果然不受陛下宠爱。不仅不受宠爱,还被陛下厌弃。你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惹得陛下如此厌恶你。” 面对叶慈的疑问,刘珩没法回答。 他总不能揭母后的短,说是上一代结下的恩怨。 章先生翻看着朝廷邸报,“王爷被罚重金,或许不是因为被陛下厌弃。西北战事顺利,吴王刘璞筹措粮草得利,算一大功。陛下在这个时候降下惩罚,或许是要表明立场。” “难道陛下当真要立吴王为储君?” “未必!或许陛下是想让朝臣关注吴王,而不睡天天盯着无关紧要的定王。” 叶慈很好奇,“许贵妃,赵德妃都很得宠。义父,你认为陛下会行废长立幼的事情吗?” 赵婕妤在上个月,被晋升为德妃。赵德妃身怀有孕,只要诞下龙子,就能和许贵妃打擂台。 而且,赵德妃有一个优势是许贵妃没有的。 赵德妃出自青州赵氏旁支。 青州赵氏乃是天下知名的望族,传承了七八百年,去王朝寿命还要长。 眼下,赵氏一族出仕做官者,足有一二十人,在朝中也有三两人。 这等家族势力,绝非区区许家能比。 只要赵氏长房嫡支给予赵德妃一点点支持,赵德妃完全有机会碾压许贵妃,甚至能在朝堂上发挥赵家的影响力。 关键还是在于,赵德妃这一胎能不能生个儿子。 若是生下公主,其实也不差。既能发挥影响力,又能置身事外,不参与夺嫡之争,性命无忧。 章先生捋着胡须,他也无法猜透元康帝的心思。 刘珩拿起邸报翻阅,冷笑一声,“父皇为吴王张目,还有什么比惩罚本王用来衬托吴王这个办法更好。说是惩罚,其实是在打母后的脸,是在为薛贵妃撑腰。” “归根结底,王爷你不得陛下宠爱。陛下对待你,近乎仇寇。”叶慈点明关键,直接往刘珩心口插刀。 刘珩心口好痛。 何必将真相说出来了,他难受啊! 叶慈继续插刀:“王爷还是夹起尾巴做人吧!吴王刘璞越风光,你的处境越艰难。你和吴王,注定就是互相衬托,注定是对手。” 刘珩气恼道:“你是成心想气死本王。若是本王前往西北督军,肯定比吴王做得更好。” 叶慈摊手,“你和我说这些没用,陛下不肯用你,你纵然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只能憋着。” 刘珩:“……” 让他静一静,否则他会吐血。 第194章 牵手(二更) 刘珩也是有脾气的。 他只是擅长隐忍,十几年的病秧子生涯让他学会了如何掩饰情绪,但不等于没有情绪。 大冬天,半夜三更不睡觉,往山上跑,谁都劝不住。 邓少通无法,只能带着一群人跟在后面。 “你们这么跟着,何时是个头。就没让上去劝一劝。” “劝不动。要不叶姑娘上去试试。” 叶慈裹紧了大棉袄。 刘珩半夜不睡觉,闹得整个庄子人仰马翻,她也不能置身事外。 她提着一口气,来到刘珩身边,就着石头坐下。 山上风大,呜呜呜得吹,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犹如鬼哭狼嚎。远处的树影子,已经化身鬼影,随风晃动。 “不冷吗?”她问道。 刘珩望着山脚下,其实什么都看不见,连一丝灯火都没有。 “本王是不是生来就人厌鬼憎?” “你别妄自菲薄,你生得很好看。那天在梁家吃席,那么多男子,就你最耀眼,一眼就能相中。” “区区一具皮囊又算得了什么。长这么大,从未得到过父皇哪怕一句称赞的话。他厌恶我,犹如实质。小时候,我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常年生病,所以惹他不快。长大一些,才明白过来,无论我怎么做,他都是厌恶。你说说,天底下哪有一个父亲,会这般厌恶自己的亲生子?” “有!人品低劣,毫无节操的渣男,就会视孩子为负担,只想甩掉。” “本王不曾遇到过。” “那是因为皇后还有张家将你保护得太好。生来被人厌弃,不仅是你,我也是。我们两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是我们的错吗?我们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生而不养的父母,他们才是罪魁祸首。他们制造了一个人的悲剧人生,也终将自食恶果。” “所以你选择和和叶家脱离关系,而不是回到叶家。你心中有恨。” 叶慈笑了起来,“王爷心中难道没有恨意吗?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能记事,师父没找到我之前,我只能算是活着,有那么几口气。师父找到我之后,才算活得像个人样。 要说不恨,是假的。但要说恨到扒皮拆骨,也不至于。我不稀罕叶家,也不想和叶家产生关系,这就是我解决仇恨的办法。” “你不是本王。本王无法脱离皇家,本王也不能和宫里彻底断绝联系。本王注定要在这个泥潭里头挣扎一辈子。过两年,你嫁给我,你也会被拉进这个泥潭。你会恨我吗?” 叶慈摇摇头,“我不会恨你。像我这种情况,其实没人敢娶我,除了你。我本打算不嫁人,不过既然你想娶,那就嫁吧。皇宫不要你,陛下不要你,我要你。皇宫那个家冷冰冰,那我们就自己建一个家,温暖的家。” 刘珩将叶慈抱紧怀里,紧紧抱着。 两个人第一次靠得这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叶慈也是第一次没有拒绝对方的靠近,并且互相温暖着,呼吸着对方的气息。真好闻。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好闻。 刘珩缓缓捧起叶慈的脸,缓缓印下一个吻。 叶慈同样没有拒绝。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靠得更近。 她问道:“心情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只要有你在身边,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用。” “我不得不给泼一盆冷水,三百遍《孝经》,你一个字都还没写。” “无所谓,耽误几天不影响。可惜今天没有月亮。” “你还真想在山里面吹一整晚的风吗?刚养好的身体,可经不起你这么糟蹋。” “那就下山?”刘珩问道,语气颇为不舍。 他想这样抱着,一直抱着,长长久久。 叶慈点点头,“现在下山,别让大家都跟着你一起吹风。我们带了大棉袄,他们可没有。” 她指了指下面的人,可都眼巴巴等着。 刘珩也知道自己任性了,“那就听你的,现在下山。” “无论陛下如何对待你,你都要记得我们始终站在你这边。他既然不稀罕你,我们也不稀罕他。” “你说的对,本王根本无需稀罕他的看重。” 叶慈突然牵起他的手,这也是第一次她主动出击。 她牵着他,往山下走去。 走到光明处,邓少通立时松了一口气,可算下来了。 “王爷冻坏了吧!快快下山,已经熬好了姜汤。” “大家都要喝姜汤。今晚辛苦大家跟随本王奔波,每人一两银子赏银。” “谢王爷赏。” 有了赏银,立时冲散了无边寒气,冲散了心中怨气。 邓少通在后面照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两个人的手竟然牵在一起,五指相扣,极为亲密。 这这这…… 感情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天啦撸,王府看来注定只有一个女主人。除了叶慈,怕是连个母蚊子都难见。 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王爷的感情得到了回应,他该高兴。 可是…… 就叶慈那善妒的毛病,那雷霆手段,自家王爷这是被套牢了吧! 入了叶慈的手掌心,岂能脱身。 想哭! 回到庄园,姜汤伺候。 一碗浓浓的姜汤灌下,顿时驱走了周身的寒意,身体由内向外暖和起来。 章先生没有上山,却一直等着。 “没事了吧?”他悄声问叶慈。 叶慈点点头,“没事了。他就是一时想不开。” “因为陛下?” 叶慈再次点点头。 章先生叹息一声,“王爷心思重,你有空开解开解他。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别闷在心里头,当心闷出病来。” “义父言之有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独自胡思乱想,这样的人最容易生病。” “这叫郁结于心。叫你多读书,你总是不停。书到用时方恨少。” “义父的说法,大部分人都听不懂。我的说法,人人都能懂。女儿敢问,究竟是哪个说法传播更广?” 章先生语塞。 接着恼羞成怒,“这不是你逃课不读书的理由。” 叶慈:”……” 还能怎么办,赶紧逃吧。 义父生起气来,是会大人的。 章先生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和刘珩谈一谈。 择日不如撞日,次日一早,吃过早饭,两人步入书房。 “王爷昨日可有休息好?” “累先生操心,本王休息得还行。若觉困倦,午后再休息一个时辰可缓解。” “那就好!” 章先生斟酌着言辞,“老夫今儿是想问问王爷,究竟是何打算?是要继续争一争那个位置,还是就守着封地,做一个朝廷藩王?” “先生认为本王该作何选择?” “这得王爷你自个决定。目前王爷身边并无掣肘,没有功高之人逼着王爷做选择。王爷可以从心。” 刘珩垂首沉思。 路要怎么走,的确需要有个决断。 “本王对那个位置当然有想法,现在有,将来也会有。但,现实情况是,本王必须先经营好封地,让治下粮食丰收,人口增加,才能谋划其他。” “王爷的意思老夫明白了。” “而且……”刘珩继续说道:“若是本王不去争那个位置,母后怎么办?张家怎么办?这些年,他们为本王付出良多,若是本王就此放弃,本王不敢保证他们还有命在。想要保命,就得有钱,有粮,有兵……” 章先生点点头,“王爷的担心不无道理。王爷的处境,的确不适合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地方藩王。无论哪个皇子继承皇位,王爷嫡出的身份,都会令他们如鲠在喉。 迟早双方会爆发冲突,要么王爷束手就擒,要么就只能铤而走险。可若是皇后娘娘被废,不等新皇继位,陛下一道旨意就能夺走王爷拥有的一切。” “本王就是个夹心,看似逍遥自在,实则并无多少选择的余地。” 刘珩对于自己的处境,是有清醒的认知。 他知道自己不受父皇待见,而且已经彻底失去了被父皇册封为储君的机会,可以说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有。 做了藩王也别想高枕无忧。 父皇不会轻易放过他,其他兄弟无论哪一个继位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其实,他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父皇一边厌恶我,却并没有下旨处死我,也不曾在我的药方上动手脚。他似乎想让我活着 ,却又厌恶我活着。着实矛盾。” “陛下只有你这么一个嫡子,所以会矛盾。”章先生如此说道。 刘珩嗤笑一声,“如果嫡子对他真有那么重要,他又为何如此对待我。” “这就是矛盾之处,他厌恶你,却又想让你活着。但不希望你活得太好,只需担着嫡子名分,像个牌匾一样就好。” “他若是想要嫡子,大可以废了母后,立薛贵妃为后。如此一来,刘璞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不一样!”章先生缓缓道:“皇后娘娘是先帝赐婚,张家底蕴深厚,你这个嫡子背后拥有的力量是其他皇子没有的。没有人能比你更名正言顺占据嫡子的位置。” “本王还是不懂。” “陛下是庶出。”章先生就说了这么一句,不再多做解释。 第195章 帝王猜疑带来的机会 开了年,就是元康十七年。 待到四月,草长莺飞,西征大军发起了反攻,骑兵深入草原,直逼戎狄王庭,斩杀无数,抓获汗妃王孙,第戎大汗仓皇奔逃。 六月月,戎狄派遣使臣和谈。 八月,谈判达成初步意向,戎狄向大周称臣。 除却部分军士常驻边关,大军班师回朝,历时近一年的战争告一段落。 此战,为西北边关带来了二十年和平。前提是,二十年内,草原上不会出现第二个新兴势力。 此战,同样为元康帝带来了巨大的政治利益。 是他继承皇位以来,真正意义上由他主导的,打的第一场灭国之战,并且胜了。 无形中,加大了皇权。 元康帝说的话,明显比以前更管用。 出征的将士,当然各有好处。 只不过…… 这一战将戎狄打怕,朝廷也付出了巨大代价。 历时近一年的战争,打仗开销将近两百万两。战后抚恤,奖赏,遣散,各项开销又是一百多万。 一场战争,花去三百多万两真金白银,还不计算牛羊马匹死亡,人口伤亡损失,辎重兵器铠甲这些后续需要补充的物资,总之这场战争在户部眼里是大亏特亏。 从戎狄得到的缴获,折算为银钱最多几十万两,根本不足以平账。 因为和谈,缴获的俘虏也都还给了戎狄。 总而言之……户部上下愁眉苦脸,今年注定是亏空的一年。 元康帝手中有矿,不怕亏空,几百万的亏空他还是能承受的。 随着大军班师回朝,吴王刘璞论功,据说论了个头功。说他负责大军辎重,处置得当,确保了大军后勤得到及时充分的保障。 吴王刘璞一时间名声大噪,朝中百官仿佛约定好了一样,山齐齐上本请陛下尽快立下储君。 吴王刘璞贤良谦逊,又是长子,堪为储君最佳人选。 元康帝不作声,任由朝臣们闹腾。 他越是不作声,朝臣们闹腾得越发厉害。 什么秋收赋税,都没空关心,所有人都盯着册立储君这件大事。不光是京官凑热闹,地方官员也纷纷上本请立吴王刘璞为储君。 “册立吴王为储君,此乃人心所向。请陛下下旨!” 一句“人心所向”彻底刺痛了元康帝。 西征大军立下不朽功劳,是他这个皇帝的指挥得当。当初,也是他力排众议要发兵攻打戎狄。 而今,大军班师回朝,无人为帝王歌功颂德,却人人都在称赞吴王刘璞如何如何贤良,如何如何堪当储君大任,还说人心所向。就连内阁某些人都在凑热闹。 气煞人也。 元康帝出离了愤怒,直接拂袖离去,将朝议半途而废。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立储君,事关国本,是朝廷头等大事。陛下生的哪门子气? 总不能一直不立储君,更不能废长立幼。 过去,都说吴王没有德行,暂时不该请立储君。 如今,吴王攒下军功,有了德行,为什么陛下依旧一副不满的样子。 有人想不明白,有人却能想明白。 内阁几位都是学霸人精,大家打个眉眼官司,无需开口,一切尽在不言中。 陛下的心意众人都明白,明白归明白,却不能自己挑头做马屁精。 陛下想要朝臣称颂,想要歌功颂德,朝臣们却只盯着储君这件大事,不屑做马屁虫,徒呼奈何。 这年头,文官们还是有骨气的。偶尔做做马屁精可以,但不能在大朝会的时候公开做马屁精。 名声还想不想要了? 公开拍皇帝马屁,读书人的节操呢?骨气呢? 这帮当官的,很多时候最喜欢和皇帝对着干,以博取一个不畏皇权的美名,被士林称颂,好处大把大把的。 …… 元康帝很清楚朝臣们的做派,所以没在大朝会上开骂,仅仅只是让大朝会半途而废。 回到建章宫议政殿,元康帝一腔怒火立马发泄出来。 砸了一套又一套的瓷器,书案上的奏章统统扫落在地。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人心所向,呵呵!干错让朕退位,当个太上皇得了。” 这是真动怒啊! 连退位这种诛心之言都说了出来。 方内监当即挥挥手,宫女太监内侍统统退出大殿。 陛下说的话决不能传出去,谁敢乱说一个字,死! “陛下息怒!” “这怒火朕熄不了。是不是在百官眼里,朕就是个昏君,不及吴王百分之一。他民心所向,朕算什么?朕是不得民心吗?” 方内监蹙眉,朝会的时候,喊出民心所向那位官员,他可以肯定必定是浑水摸鱼,故意搞事的。 他甚至怀疑,这一切都谁张家安排,甚至赵家也参与了其中。 薛家太着急了,这个时候请立太子,并且搞出这么大的声势。 也难怪,吴王立下军功,下面的官员看不清形势,以为储君之位非吴王所属,于是乎随大流。万一能博个拥立之功,就发达了。 一群投机客,跟着薛家的号召,纷纷上本请立吴王为太子。 这么大的阵仗,难怪会被人利用,当着元康帝的面喊出民心所向这句犯忌讳的话。 元康帝脸色发青。 儿子民心所向,他这个当老子的绝不会感到丝毫开心,唯有愤怒警惕怀疑甚至是恐惧。 他老了,儿子却正年轻。 他精力不济,儿子却精力充沛。 他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儿子至少还有几十年。 此消彼长,元康帝心中对薛贵妃,对吴王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警惕心。 朝臣拥立吴王为太子,他偏不答应。 但,他也不能和朝臣们硬碰硬对着干。 该想个什么法子,破了这一次的拥立,灭了吴王的气焰。 “传朕旨意,吴王从军一载,劳苦功高。着居家休整,休养生息,以待将来为朕分忧。” 方内监:“……” 这是让吴王刘璞赋闲在家,不授实权,也不给差事。 这哪是劳苦功高,分明就是功高盖主,必须打压。 方内监提笔,默默书写诏书。 写完后给元康帝过目,然后盖印,安排一名太监前往吴王府传旨。 做完这一切,方内监才说道:“老奴担心朝臣恐有非议。” 元康帝冷哼一声,“他民心所向,朝臣当然有非议。认为朕不该让贤良英明的吴王赋闲在家。朕是慈父,关心吴王身体,怕他在外落下隐疾,这才让他在家休养。什么时候休养好了再说差事。” “陛下慈爱!只是,此举还不能彻底平息请立储君一事。甚至于,会让朝臣们更加坚定请立吴王为储君。” 元康帝大皱眉头。 “此局必破!朕春秋鼎盛,今年才添了十三皇子,朕还有几十年,根本不着急确立储君之位。” “陛下言之有理。奈何,卫王以吴王马首是瞻,其他皇子更是不堪。无一人能和吴王对抗,灭杀吴王风头。也难怪朝臣都在为吴王出头,要请立吴王为储君。” “卫王就是个孬种,蠢货,扶不上墙的烂泥。朕给他机会,他都抓不住。吴王一回来,他就缩了起来,屁都不敢放一个。朕要他何用。” 元康帝本来是想扶持老二卫王刘玉同吴王刘璞打擂台,卫王母妃是杨贤妃,出身是足够的。 可惜啊,卫王在吴王的淫威下蛰伏了十几年,可能是条件反射,也有可能是真的怕吴王,吴王从西北一回来,卫王转眼间就没了动静,甚至还要主动示好。 这令元康帝极其失望。 莫非,卫王也认定吴王天命所归,民心所向。 气煞人也! “朕那么多儿子,却没有一个成器的,全都是废物。莫非,朕还得指望十二,十三长大成人吗?” “其实有一人,能给吴王带来致命打击,也会让朝堂格局发生转变。“ “谁?” “定王!”方内监小心翼翼说出定王二字,心里头是紧张的,这一句话可是担着天大的风险。一个不小心,权柄全失,人头落地。 元康帝蹙眉。 方内监咬咬牙,已经踏出了第一步,就不能半途而废,更不能犹犹豫豫。 他说道:“定王是嫡出!” 只需一句话,足够了。 朝廷百官,天下官员,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嫡出,只有极少数庶出能够读书出仕出人头地。 朝堂上,基本上很难看见庶出的官员。即便有,也是记名在嫡母名下。 这就是为什么,朝臣坚持维护立嫡立长的原则,坚定维护嫡出皇子的利益。嫡庶有别,坚定支持这一点,其实就是维护他们自身的利益。 只有区别了嫡庶,这帮嫡出官员才能在家族中理所当然攫取最大的利益。 维护嫡庶有别,就是维护自身,利益是一致的。 之前,嫡出的定王就藩,本朝传统,就藩的皇子等于是失去了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 故而,朝臣们才会转为支持身为长子的吴王。 但…… 一旦嫡出的定王回归京城,意味着定王重新拥有了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那么,很大一部分朝臣会天然地转为支持定王。 这就是嫡出的优势,代表了法统! 自古以来,就没有嫡出皇子还有资格的时候,庶出皇子却能爬上去的道理。 皇帝同意,朝臣也不会答应。 如今的关键在于,元康帝敢不敢召定王回京。 第196章 召定王回京(二更) 方内监提供的办法,转眼间就能破局。连消带打,甚至能将吴王和薛家积攒一年的优势,打个七零八落。 你吴王功劳再大,在朝臣眼里始终差了个“嫡”字。 而且,吴王的功劳究竟是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 什么筹措粮草辎重,他没拖后腿就算是万幸。 给他的功劳,不是因为他真有功,是因为他是皇子是亲王,甚至有可能是未来的储君。 这叫分润。 钱财要分润,功劳当然也要分润。 如今的格局是,宫里有张皇后,薛贵妃,许贵妃,加上一个赵德妃,四足鼎立之势已成,元康帝很满意。 朝堂上,诸多皇子,却只有吴王刘璞独大,卫王成了扶不起的烂泥,其他皇子更不用说。 没有人能掣肘吴王,以至于朝臣都靠向了吴王。 岂有此理。 元康帝斟酌,一时间难以下定决心。 他得再想想。 …… 傍晚,张皇后得了消息,当即吩咐李少监:“你亲自出宫,前往张家,让他们再接再厉。” “会不会太过火。” “我儿能不能回京城,现在就差最后一把火。” “老奴知道了,老奴这就出宫。” 李少监急匆匆赶往张家,见到了张家当家人张大老爷张培申。 “娘娘说已到最关键的时刻,就差最后一把火。” “确定吗?” “消息确定。只是陛下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召回定王殿下。” “老夫明白了,这把火过两日就添加。” 直接点燃这把火的人非张家人,而是金吾卫。 金吾卫秘密上报,说崔家和吴王有接触,似乎是要联姻。 “联什么姻?”元康帝愣了一下,吴王的孩子今年才出生,这么小就要联姻。 “陛下误会了,是崔家打算送女给吴王为侧室。” 元康帝震动,大怒! 当年,那会他还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先帝想为当时的太子聘娶崔家长房嫡女为太子妃,崔家竟然拒绝了。 先帝不仅没生气,还说崔家家风好,有风骨。 而今,崔家竟然主动送女给吴王为侍妾,就算只是一个庶女,这也是…… 此刻,元康帝的心情充满了愤怒。 “去将崔方正叫来。” 次辅崔大人,是崔家嫡支,并非长房。 崔家给吴王送女,他就不信崔方正会不知情。 次辅崔大人急匆匆赶到建章宫,还以为是征询请立储君一事,但是,看气氛看表情好像不对劲,事情有点严重。 “臣参见陛下!” “崔大人好啊!”元康帝几乎是咬牙切齿。 当年,连先太子都得不到的崔家女,吴王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山 崔大人一脸懵逼,“陛下召见臣,有何吩咐。” “听闻你们崔家长房打算和朕做亲家,真是可喜可贺。” 嘴上说着可惜可贺,面上表情却像是要杀人。 次辅崔大人惊呆了,“不知陛下从何处听来的谣言,此事绝无可能。” “有人亲眼见到崔家人进了吴王府,商量送女为侧室一事,你还敢说这是谣言。” “陛下明鉴,此事必有误会。崔家再落魄,也不可能主动送女做妾啊!上百年的清誉毁于一旦,崔家上下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请陛下容臣调查此事,两日后,一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好!朕就给你两日。两日后,若是说不清这件事,休怪朕翻脸。” 崔大人急匆匆离去,调查真相。 元康帝则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算此事是误会,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就算崔家不送女,其他家族呢? 吴王会推辞吗? 不会的。 吴王贪花好色,早早就泄了元阳,还搞出正妻没过门,小妾怀孕的闹剧。 荒唐透顶。 再这么下去,过个几年,吴王怕是势大难制,到时候父子反目,你死我活。 元康帝一直提醒自己,不可效仿武宗,轻易诛杀皇子。 武宗最大的污点,就是杀起亲儿子来毫不手软,接连诛杀了五个儿子。期间,还诛杀了数个藩王。 武宗开疆拓土,赫赫威名,至今还能震慑南诏等地的土司,令其不敢反抗。想当年,武宗发兵南诏,据说杀了百万人口,将南诏杀得人丁凋零。此战已经过去近百年,至今还没回复元气。 武宗杀东北,将盘踞于白山黑水之间的几股地方势力,杀了个精光,女子全部迁入内地。 十年后,此地就没剩下几个人。这些部落没了女人,就没有小孩,没有了新生人口,凋零也就是一二十年的时间。 武宗的赫赫战功至今流传。然而武宗杀儿子,杀藩王,杀宫妃的污名同样流传甚广。 后世对武宗的评价,褒贬不一。 皇室宗亲,每每说起武宗,总要叹息几声,为那些没诛杀的皇子,藩王叹息。 元康帝不想被后人辱骂,他一直在警戒,不要轻易诛杀子嗣。不想背负一个滥杀的名声。 然而,这一刻,他却生出了杀心。 他想下旨赐死吴王,一如当初某一刻想要赐死定王刘珩一般。 很难抉择。 究竟是杀,还是选择召定王回京? 诸多皇子里面,吴王,定王,唯有这两人有点才干。其他皇子目前看起来都很平平,无胆,是元康帝最不满的一点。 身为皇子,可以畏惧,但不能没有胆量没有勇气啊! 真是难以抉择。 朝臣还在继续上本,请立吴王为储君。 哼! “还想做储君,妄想!” 思来想去,又单独召见温首辅问话。 君臣二人关起门来商量了一个时辰,具体谈了什么无人知晓,因为元康帝根本没让人在跟前伺候。 一日后,元康帝下了一道旨意,召定王刘珩回京省亲。 …… “省亲?陛下这道旨意,到底几个意思?” “你可以当成是比单纯的省亲,也可看做吴王失宠的信号。” 几个朝臣围在一起嘀嘀咕咕,不太明白元康帝发这道旨意的真正含义。 “省亲就省亲,还让叶慈也跟着上京。这么说,定王和叶慈的婚事,打算在京城大办。” “京城办婚事,那么定王到了京城后,至少要停留一年半载。一年半载之后,会不会永久停留在京城。” “少府那边正在选宅子,作为定王在京城的王府。看样子是要常住啊。” “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上本请立吴王为储君?” “你糊涂吗?有了这道旨意,还请立什么太子啊。赶紧和吴王府划清界限。” “是极,是极!陛下召回定王,显然是对吴王有所不满。这是要用定王制衡吴王。” “当初是你们说陛下厌恶定王,如今又说陛下要用定王制衡吴王。这才多长时间,变来变去。” “那是因为陛下的心意变了。” “许贵妃得了十二皇子之后,陛下对吴王的宠爱就不复往昔。” “难道陛下真要废长立幼?” “不可说,不可说。总之,一切等定王回京之后再说。” …… 次辅崔大人很不高兴,有人利用了崔家的名望,给了吴王致命一击。 干这事的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张培申。 找了个机会,崔大人在夹道拦住了张培申。 “张大人好手段,败坏我们崔家名声,就不怕我们催家与你们张家为敌吗?” “崔大人见谅,一切都是误会。” “真误会还是假误会,你我心知肚明。” 张培申抿唇一笑,“为表我们张家诚意,张家米铺即将退出河西市场。” “当真?” “此事,已经知会了崔家族长,相信崔大人很快就会得知消息。” 崔家族长是长房当家人,也是崔大人的长兄。同样是进士,在官场厮混了十几年,如今已经致仕,专心打理家族事务。 崔大人捋了捋胡须,既然张家已经做出了补偿,那么此事就此揭过。 “张大人行事莫要太过急躁。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好歹给老夫打声招呼。就像这次一样,杀了老夫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提前告知大人,大人又如何能在陛下跟前轻易过关。” 咦? 此言有理。 但…… “这么说,老夫还得感谢你张培申吗?” “不敢!很多时候都是不得已为之,请大人见谅。” “罢了,这次老夫就不和你计较。定王回京,你们张家真是好谋划,将满朝堂的官员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连陛下也被你们张家牵着鼻子走。” “大人折煞我了。绝无谋划,一切都是因势利导。若非薛家办事急躁,朝臣急于下注得一个拥立之功,我们张家也不会有机会施展。” “你倒是善于把握机会,薛家一场忙活,结果却为定王做嫁衣。而且,吴王还因此恶了陛下,如今赋闲在家两月有余,陛下也没有启用的意思。张大人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妙。就凭张大人这番手段,薛家拿什么和你们张家争。吴王拿什么和定王争。” 张培申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吴王有陛下的宠爱,单这一点,胜过定王百倍。” “两年前吴王的确受陛下宠爱。而今,呵呵……其宠爱还不及十二皇子一根脚趾头。” “所以,大家更应该携手合作。” “区区许家……” “别忘了还有个赵家。赵家是和崔家一样的百年世家。” 崔大人被噎住。 崔家和赵家之间的恩恩怨怨,一句话难以说清楚。 第197章 启程回京 云霞山,农闲庄。 下人们进进出出,正在忙着收拾打包行李。 王府已经建好了,原定计划是过年之前搬进去。谁能想到,一道旨意,召定王回京。叶慈也在名单内。 这下子,搬新王府是不成了,将就着之前打包的行李,拆分一部分,直接回京城。 章先生很是感慨,“没想到张培申真将这事办成了。” 原先就商量过,既然要争夺大位,就不能留在封地,必须回京城。 只有回到京城,回到权利中心,才有资格并且有机会争夺那个位置。 这事很难办。 本朝历史上就没有哪个藩王成功过。 章先生对此事一直保持理智且悲观的态度。 万万没想到啊,张培申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竟然成功了。 吴王太菜了吧! “薛家和吴王怎么如此虚弱?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刘珩太清楚里面的门道,因为他曾深陷其中。 他为章先生解惑,“吴王失去了父皇的宠爱,甚至是令父皇厌恶。故而,本王才有机会回到京城。” “陛下当真恶了吴王?” “如果没有恶了吴王,本王根本没机会回到京城。” 刘珩对于这一点,十分肯定。 他经历过,他太清楚其中门道。清楚父皇的宠爱憎恨,对于他们这些皇子意味着生死。 “陛下恶了吴王,却并没有严惩,只是让吴王赋闲在家。这是何意?” 章先生着实猜不透元康帝的心思。 刘珩为其解惑,“父皇爱惜名声,不想背负杀子杀妻的污名。本王也是最近才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像小叶子,叶家从不在乎她的死活,甚至盼着她能死,这才是厌恶某个子女该有的态度。 父皇的态度一直充满着矛盾,他厌恶我,却又不想我死,也不曾将我逼到绝境,甚至偶尔还会关照一二。想来想去,唯有名声,才让父皇如此矛盾。吴王现在的处境和我当初的处境差不多,失了宠爱,但并无严惩,也无性命之忧。” “陛下如此爱惜名声,当年为何会生出庶长子?”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吴王出生那会,父皇还只是一个普通皇子,那时候的父皇只想恶心母妃,用这种方式反抗先帝。登基称帝后,身份变了,想法自然也变了。读书人求名利,父皇同样求名利。”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章先生茅塞顿开。 叶慈给了章先生一个更通俗的总结,“屁股决定脑袋。” 章先生闻言,大笑出声,“这话虽然粗俗,却道尽了世间百态。无论是民,亦或是官,都是屁股决定脑袋。就像老夫,读书那会,看那些当官是怎么看怎么嫌弃,怎么看都看不顺眼,还曾作诗讽刺。 等自个当了官,见到同僚,脸上先带三分笑,别管心里头如何想,面子上都要过得去。写诗讽刺那更是不存在。反而写了不少当官不易的诗词。原来,老夫年轻那会也曾如此的不坚定啊!” 叶慈抿唇一笑,顺便打趣刘珩,“等你身份变换,你的想法也会跟着变。” “对你的心始终不变。” 肉麻! “你们小两口真是的,当着老夫的面好歹端庄些,莫要搞鬼名堂。老夫先说好了,叶慈到了京城,不住王府。老夫在京城有宅院,叶慈自然是跟随老夫住。” “理应如此!”刘珩很是赞同,“京城重规矩,小叶子一天没过门,本王都不敢请他到王府做客。怕是连见面的机会也少之又少。” 一想到到了京城,不能天天见面,刘珩心里头很是遗憾。 只盼着能够早日成亲,两口子光明正大天天腻歪在一起。 私下里,他对叶慈说道:“京城规矩大,到时候怕是要委屈你。到了京城,母后肯定会召见你,若是受了委屈你暂且忍着,找机会朝我发泄。 宫里规矩大,我怕有人拿规矩做文章,治你的罪。宫里那帮人,整治人花样繁多,往往让你又憋屈又无处申诉。莫要和那些人一般见识。” “我懂!在什么地方守什么地方的规矩。” “等将来大婚,王府所有规矩你来定,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绝无掣肘。” “这可是你说的,我会当真。” “要不本王给你签字画押。” “好啊,好啊!” …… 此去京城,不知要耽误多长时间,一年,五年,十年。 甚至有可能再无机会回到云霞山。 叶慈做出安排,现有的职位都不变,大家各司其职。 她会挑选数十名家丁,并两位管事,随她一起进京。 云霞观也要做出妥当安排。 先是安排两位老人上山看护道观,充作洒扫。 之后,叶慈亲自前往位于凤仪县双河观寻石光道人。 “晚辈拜见道长。” “小叶子来了,快坐下说话。这两年你折腾出好大的动静,上达天听。偏偏你这两年又不曾过来,只派了人过来送年礼,贫道还以为你是要避嫌不认咱们这些老朋友。” “晚辈惭愧!定王殿下住在府中,晚辈行事有诸多顾忌,故而不曾亲自前来拜见。” 石光道人疑惑,“那这回你是……” “陛下下了旨意,召定王回京,我也在回京的名单上。” “哦,原来如此。此去京城,怕是不会太平吧。” “努力争取太平。” “去了京城也好。你即将嫁给定王,京城才是你该去的地方。留在这穷山僻壤,又有多少作为。” “多谢道长体谅。此次进京,云霞观我是鞭长莫及,只能厚颜恳请道长帮忙照看一二。” 石光道长哈哈一笑,“我道是什么事,这点小事,贫道义不容辞。” 接着,他又发出疑问,“你师父当真不回来了吗?” 叶慈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也不知。师父这次出行,一直不曾通信。师父如今人在哪里,我都不知。” “哎!”石光道长跟着叹了一声,“你师父也真是的,好歹交代一声。他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留下偌大的云霞观给你,偏偏李又要嫁人。小叶子,你可曾想过代师收徒?你将来无法照看云霞观,总不能一直这么个情况。你代师收徒,安置在云霞观,云霞观的传承也能继续传下去。” 叶慈有些错愕,“我能代师收徒吗?师父的本事,我连十分之一都没学到。” “只是代师收徒,当然可以。若是你那些师兄能归来,当然不用如此做。可你那些师兄死的死,散的散,怕是指望不上。” 叶慈迟疑片刻,“此事我会郑重考虑。” “此事不着急,三五年,甚至十年,都是可行的。关键是在贫道过世之前,确定照看云霞观的人选。” “道长的身体?”叶慈闻言,不由得担心起来。 “无妨!人早晚有一死,贫道只是未雨绸缪。” 叶慈明显松了口气,“道长身体康健,可喜可贺。改明儿,我再派人送些药材过来。” “那就多谢小叶子。” …… 夏幺儿想去京城,夏老汉夏婆子当然不同意。 夏幺儿于是就使出撒泼打滚的传统技艺,在家里闹腾了几天,最终达成了目的。 得了父母允许,他就赶到农闲庄报名。 东家说了,此次跟随进京,全凭自愿,时间不定。中途若是想回来,也是可以的。 夏幺儿如愿报名,终于能随东家上京城长见识,开心得不行。 小张氏也想去京城长长见识。在农闲庄这两年,是她人生新篇章的开启。可是,她放不下家里人,放不下孩子,只能遗憾放弃这次机会。 蒋胖子肯定是要跟着去京城的。 用他的话说,“东家和王爷都习惯了吃我做的饭菜,我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但他也留了几个徒子徒孙。糕饼店离不开人,农庄也要日日开火做饭。 吴庄头选择留下,“老了,就不去京城折腾。若是东家不嫌弃,就将我家小子带去使唤。他跟在我身边历练了几年,也算有点长进。” 叶慈满口答应下来。 …… 刘珩这边,王府大部分人俱都留下,进驻新修的王府,不能失了人气。 三百亲兵,他全部带走。 一道手令,要求张五郎扩建税兵,从原先的五十人扩建到五百人,目标是一千人。用这些税兵护卫王府安危,负责封地安全。 等到税兵扩建结束,张五郎可随时回京城。 大部分的家当也都留在了新修建的王府,不打算带回京城。 “本王回京,少府自有准备。母后也会有相应的安排。唯独钱财货物,需得本王自己想办法。好在,这一年码头钞关总算是运转起来,按货物收税,银钱上还算宽裕。” 不容易啊! 堂堂定王过了一年多苦日子,今年终于能见到一点盈余。 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王府修建完毕,大宗花钱的地方暂时没有,这才有了盈余。 原本计划明年要兴修水利,疏通沟渠,其实他那点钱根本不够用。 如今,既然要回京城,他一走,封地这边的开销至少少了大几万两。如此一来,明年失兴修水利,倒是有了一笔银钱。 叶慈问道:“王爷回了京城,少府会负责王府的开销吗?” “少府会负责一部分,比如米粮蔬菜瓜果这一类的,少府不能短缺了王府。” “不给田庄?” “本王已经有了封地,自然不会再给田庄。所以,少府得负责是本王的吃喝开销。” 第198章 驿站(二更) 腊月初一,宜出行。 浩浩荡荡的车队,自农闲庄出发,沿着官道,朝北方行去。 天寒地冻,路人行人客商稀少。 定王刘珩骑着马走了一段路,实在是受不了寒风扑面,只得认怂,乖乖爬进马车取暖。 邓少通赶紧递上一个手持黄铜炉子,“王爷身体养好了,也不该如此糟践。万一发烧感冒如何是好。” “有大夫,有上好的药材怕什么。再说了,既然本王身体已经养好,又正值年轻力壮的年纪,何惧区区寒风。” 这话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面子都丢了。 邓少通嗷嗷叫唤,着急得不行。也不管是不是在行路,就吩咐内侍熬制姜汤。 内侍有什么办法,只能坐在车板上,顶着寒风,用小煤炉熬制姜汤。 叶慈同章先生一辆马车,章先生说了,要亲自监督她的功课。趁着还没到京城,多了解京城的风土人情,规矩礼仪,以及宫规。 “义父以前在礼部当过职?” “非也。老夫先是翰林院,之后进御史台。” 原来是奉命当喷子的御史台啊! 叶慈很好奇,“义父在御史台的时候,是不是舌战群儒,大杀四方?” “想什么呢。御史台也是讲规矩的地方。” “那群御史三天两头逮着定王弹劾,我瞧着也没多讲规矩。” “现在不比往昔。老夫那会,御史台是真讲规矩,虽说也有风闻奏事,但不似如今这般夸张。那帮御史,分明就是公器私用,只求明,哪管事情真相,又怎么会管百姓死活。也难怪张家一挑唆,那帮举子就跟着闹事。” 章先生不胜唏嘘,京城已经不是他年轻那会的京城,朝堂也不是他记忆中的朝堂。 物是人非啊! …… 紧赶慢赶,离着京城越发近了,官道上行人客商也都逐渐多了起来。 今年是个丰收年,只需往京城周边的乡下瞧一瞧,看一看乡人的脸色,就知道百姓日子是不是好过。 丰收年,百姓面带喜色,显然京城周边的小百姓的日子是不错的。 想想也是,皇亲国戚们盘剥小民,不会光逮着京城周边祸害。金吾卫和绣衣卫也不是摆设,皇权威严正盛,权贵们做事勉强说起来还算有点分寸。 章先生却说了一句,“不如往昔多矣。老夫年轻那会第一次来京城,京城周边乡下阡陌纵横,皆是自耕农。而今,大部分沦为了农庄佃户。这些农庄里面,十有八九都是朝中勋贵,皇亲国戚所有。” “土地兼并!”叶慈言简意赅。 章先生连连点头,“此话道尽真相,正是土地兼并。土地都进了权贵的口袋,难怪户部年年叫苦,缴税的自耕农越来越少,能不苦嘛。” “其实朝廷只需下令,土地不许自由买卖。若是要买卖,只能卖给官府。之后,农人可前往官府申请耕种土地,做官府的佃农,还能少去许多盘剥。” 章先生看着眼角,眼角抽抽,“这番话你当着老夫的面说一说便罢了。进了京城千万不要吐露半句。你这个法子,是在挖权贵勋贵天下官员的根基,他们必然视你为仇寇。任你在有本事,也要除之而后快。” “多谢义父提醒,我知道轻重。到了京城我一定管好嘴巴,绝不乱说话。” “是得改改你这个口无遮拦的毛病。” “我这叫才思敏捷,伶牙俐齿。” 章先生闻言,哈哈一笑,“才思是真敏捷,嘴巴也是真的毒辣。” 在河口驿站休息了一晚,这里是进京必经之地,客栈云集,货栈同样云集此处。 大批客商,跑官的人员,权贵走狗,贩夫走卒,闲汉力夫…… 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驿站很大,以定王的身份,自然是住进了最大一座院落。 打听了一番,驿站所有房舍基本上都住满了,还住了几位进京述职的封疆大吏,就在定王院落的隔壁。 人家也知道定王就府在隔壁,但只派了管事上门请安,本人并没露面。失 身为封疆大吏,万万不能和皇子亲王有牵扯,一着不慎就要落人把柄。 其他小官员,连请安的资格也没有,甚至都不知道驿站住进了一位王爷。 驿站上下殷勤伺候,只想赶紧送走这帮祖宗。 定王也不为难人家,甚至还给了打赏。 将驿站上下感动得热泪盈眶啊。 历来,官员住进驿站,向来是呼来喝去,不拿正眼看他们这帮驿丞驿卒,伺候不好还要挨骂,伺候好了也没句好话。更别提打赏了,想都别想。还不如外面的客栈。 人家客栈好歹还有银钱收入,驿站则是自陶腰包伺候这帮祖宗,之后将账目上报,等候上面拨款。 驿站弊端,历朝历代都有,却又不能裁撤,只能继续这么着。 真实历史上,某位皇帝作死裁撤驿站,致使上万人下岗。其中一位狠人,十几年后带兵杀入京城,直接结束了这位皇帝的性命,同时结束了一个王朝。 公务员下岗真的会要命啊! 这个时空,没有驿卒下岗造反的事,但官员和皇帝还算清醒,知道驿站不可撤销。这帮驿卒,堪比兵卒,几万青壮男人下岗堪比几万随时会炸的火药包。 宁愿户部辛苦点,多拨钱,也得养着驿站。 章先生说起驿站弊端,也是叹息连连,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慈呵呵一笑,很是不屑。 “解决驿站这还不简单。开办民间业务,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何为民间业务?” 叶慈解释道:“驿站的作用,无非就两个,一是客栈功能,二是邮差功能。分一部分出来,成立民营部,就在驿站隔壁修建客栈供来往客商落脚,只要服务好一点,比肩其他客栈,广大客商还是愿意住进来的,至少安全有保障。 其二,邮差这项职能,若是能朝民间敞开,帮民间邮寄信件甚至银两,只需抽取少量费用。有了这两样,驿站就能解决大部分费用,驿卒们也能增加点收入。 而且,这些驿卒因为常年行走派信,递送消息,上能骑马,下能健步如飞,脚力极好,且身体强壮,是极好的兵源。 朝廷募兵,何需民间强征兵役,闹得民怨沸腾。直接从驿卒中选拔,个个都是优质兵源,且只需少许训练就能上阵。” 章先生听完,瞠目结舌。 他赶忙将定王唤来,让叶慈将刚才所讲再重复一遍。 定王听完,思路大开。 “从驿卒募兵,又可以招募新的一批驿卒,几年后就是新的兵源。只是,年龄会不会太大了些。” “年龄再大,能大过朝廷强发兵役的年龄吗?” 定王摸摸鼻子,有点尴尬。 朝廷强征兵役,年轻从十六到四十五。 有时候若是战事吃紧,年龄会放开到十四到五十。拿年龄说事,的确毫无说服力。 定王琢磨着,“若是有机会,本王一定会谏言父皇以及兵部还有户部,是时候对驿站做出改变。” “其实,驿站还有一个办法增加收入,且能减少当地官府的负担。” “什么办法?”一听能减轻地方官府的负担,定王急不可耐。 叶慈斟酌着说道:“将管道承包给驿站,由他们修建养护。同时,允许他们在驿站设立关卡,收取过路费。” 啊? 章先生和定王面面相觑。 章先生含蓄道:“官府就是官府,不能做土匪啊。” “义父此言差矣。河道十年二十年都未必会维护一次,却可以设卡收取过路费,人人习以为常。为何官道收取过路费就成了土匪。” “小民艰难……” “那就不收小民费用,只收过往车马。牛车收一文钱,马车收五文钱。” “为何马车要多收?” 这不公平吧。 “能坐得起马车的人,必然是有钱人。岂能和牛车驴车骡车一个价格。这也太看不起马车主人了。人家缺那五文钱吗?” “镖局呢?” “让镖局问货主要钱。” 定王连连点头。 就连章先生也说道:“陛下爱财又缺钱,若是上陈这个办法,说不定陛下真的会心动。包括对驿站的一些列变革。” “怕就怕户部趁机裁撤驿站用度,让天下驿站都自负盈亏。富裕的地方还好说,山区地方如何是好。长年累月都几个人,如何能自负盈亏。” 定王的担忧很有道理。 一旦搞一刀切,必然有人要倒霉。一倒霉,就会生事。届时,她叶慈就是罪魁祸首。 叶慈眨眨眼,“其实这个问题也有办法解决。” “如何解决?” 叶慈说道:“让各个驿站自行呈报盈亏。富裕的驿站可选择完全承包,自负盈亏,不要朝廷拨款,但朝廷也不能拿走他们的收入。 偏僻的驿站,可愿意选择继续请户部拨款,那么户部自然有权利查他们的账,账目若有剩余就得上缴或是抵扣第二年的拨款。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各家驿站报账,每年从户部拿多少钱,反正不能超过以前,剩下的缺口自行解决。当然,无论哪种办法,都不能避免出现贪腐情况。总之有利有弊。” 第199章 凶残啊凶残 夜已深,定王刘珩还在埋首奋笔疾书。 他将今日所得,一条一条写下来。 邓少通在一旁伺候,感慨了一句,“叶姑娘果然擅财。等她过了门,王府的产业都交给她打理,肯定能钱生钱,要不了两年王爷就是京城最富。” “千万不能最富,否则如何在母后跟前诉苦,如何博取父皇同情。” “是老奴相差了,还是王爷想得周到。” 刘珩早就想好了,他要做个孝子,一个啃老的孝子。 能啃老,也是一种本事。 可不能让父皇母后以为自己有钱花不完。得时常讲困难说苦难,才能让父皇母后知道自己的难处。 这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本王过去就是太老实,受了什么委屈都默默忍着,生怕惊动了父皇母后。如今想来,真是傻。我不说,他们又怎么知道本王的难处,又怎么会体贴我,关照我。从今以后,本王只报忧不报喜。” 这…… 定王还真是个‘大孝子’! “会不会不太好?”邓少通很是含蓄。 世人都说大孝子要报喜不报忧,到了定王这里怎么全都反了过来了。 “不好又如何?情况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就藩本王就了,大不了就是除爵。然而,本王并没有犯下要命的大错,为何要被除爵?至于性命,吴王都已经民心所向,不也好好的嘛。至少本王并没有威胁到父皇的位置。” “依着王爷的说法,吴王已经威胁到陛下的位置。他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当然没有。但是,薛家给吴王造势,造出了一个很有能耐的势,引起父王警惕和猜疑。他们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希望他们继续如此聪明下去。” 刘珩心情很不错。 吴王犯错,他才有机会冒头。 吴王犯下更多的错误,他就有更多的机会。 …… 次日一早,队伍继续前行,直奔京城。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繁华依旧,人烟稠密。跑官的,买卖货物的,出京任职的……这就是全天下人人向往的权利中心。 有嚣张奴仆打马出城,双方眼看要要撞上,幸亏及时刹车。 “没长眼睛吗?耽误了大事,吃罪得起吗?” “放肆!胆敢冲撞王爷车驾,死罪!” “哪个王爷?说清楚哪个王爷?” “此乃定王座驾……“ “哈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定王殿下。知不知道我们是哪家的,不才,正好是克定王的薛家。”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直接打!打死了算本王头上。”马车内传来定王刘珩冷清的声音。 亲兵得令,哪里还有顾忌,直接开打。 双方就在城门口,厮杀起来。 周围行人车马急忙躲开,却也不忘看热闹。躲到安全位置,看着稀奇,偶尔还要起哄两声,“打得好!” 薛家的奴仆自然不是王府亲兵的对手,几个回合,玖被打趴下。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不要杀。 亲兵副统领马鹞子请教,“请王爷示下。” “胆敢冲撞本王座驾,看在大哥吴王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人一根手指头。” “大拇指?”马鹞子请示道。 “随便!此事你做主,本王不管。” 马鹞子嘿嘿一笑,当即下令,砍手指,每人一根大拇指,必须都是右手大拇指。 命令一下,几个亲兵就拿着斧头,大庭广众之下,当着看热闹的民众,就要砍手指头。 “妈呀,砍了右手大拇指,这手还能用吗?” 不少围观者,纷纷举起右手,想象没有大拇指会怎么样。 特么的,竟然连筷子都握不住,更别说提重物拿刀棍。 “完了,完了。砍了大拇指,这手就废了啊!” 薛家的奴仆自然也知道大拇指的重要性,一个个开始求饶,哭爹喊娘。 “有眼不识泰山…… “我狗眼看人低……” “我不是个东西……” “王爷饶命啊!” “两根手指换一个大拇指,求王爷开恩。” “砍左手砍左手。” “不能砍啊!” 砍了右手大拇指,大家就成了废人。薛家不会要一群废人,更不会为几个废人出头。 亲兵哪会听那么哭嚎,直接堵住嘴,斧头一起一落,右手大拇指滚落在地。 这帮亲兵个个都是外伤高手,直接往伤口上洒上特制止血药,血很快止住。又给洒上伤药,还嘻嘻哈哈说道:“要不了几天就能结疤。从今以后,你们个个都是好汉。” 不等砍手指结束,定王的车驾已经缓缓驶入京城。 此次回京的定王,用七八根大拇指,彰显了他的脾气。他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忍气吞声的三殿下。 谁若是以为他依旧是一个软柿子,可以随意揉捏,就得掂量掂量。 定王无所顾忌,其他人敢吗? 入了京城,叶慈是来过京城的,对京城没什么好奇。 到了朱雀大街,双方分开。 定王回他的王府,少府已经为定王的回归做好了一切准备。 叶慈则跟随章先生回章府。 双方分别,刘珩有些不舍,只说道:“过几天本王想办法出来一趟,拜会先生。” “你刚到京城,千头万绪,老夫这里无需急切。先将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好,稳住阵营才是要紧的。你大舅舅张培申,多和他沟通沟通,多仰仗他。” “多谢先生提醒,本王晓得。” 他朝叶慈看去,叶慈冲他灿烂一笑。 她说道:“你可别学邓少通,当个哭包。” 一旁的邓少通:“……” 又一次被内涵,想哭。 刘珩跟着笑起来,“放心,本王不是哭包。你可别玩得乐不思蜀,忘了本王。” “放心,忘不了的。” 双方正式告别,各自回家。 章先生在京城有一处三进大宅子,挨着西市,可谓是闹中取静。 跟随他的几个老仆,并没有像当初说的那样被辞退,而是安置在宅子里,负责看守大宅子。 章先生回归,几个老仆高兴得老泪纵横,“先生总算回来了,谢天谢地。” “哭什么哭!老夫比之两年前可是强多了。瞧瞧老夫这脸色,这身体,云霞山养身啊!” “老爷说得对,比起离京的时候,气色果然好了许多。” 章先生哈哈一笑,心情极好,“都过来,见见叶慈姑娘。以后她就是这个府里的当家人,有什么事李们都请示她,老夫是不管的。家里的产业,要是经营不下去,也都交给小叶子打理。 别的不说,小叶子理财的本事有目共睹,连陛下都要靠小叶子圈地挖矿。” 叶慈上前一步,“义父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也就是会点钱生钱的本事,别的都不擅长。我刚来,什么都不清楚,府中一切照旧。另外,我带来三十家丁,另有两位管事,烦请安排一下住宿饮食。” “叶姑娘客气了。叶姑娘放心,家丁和管事都会安排妥当。老爷和姑娘的院子,都收拾出来了,也不知合不合心意。” “辛苦你们了。” “都是小的们应该做的,当不起辛苦二字。” 章先生的院落就在二进,叶慈的院落则在三进。 三间正屋带东西想厢房,院子里还种了花花草草,面积很大,比起叶慈在农闲庄的院落还要大一些。 这么大个宅子,又是京城,要花不少钱吧。 叶慈旁敲侧击了一番,得知这座宅子当年买的时候,作价三千两。如今已经上涨到八千两。 “京城居,大不易。诚不欺人。京城的房地产,果然红火得很。” 历朝历代,京城的房地产都这么红火,就没有过例外。 叶慈啧啧称叹两句。 她眼馋啊,可惜实力不济,不能加入京城房地产大军成为其中一员。 背靠定王府?拿定王做靠山加入房地产大军? 呵呵! 定王现在的任务是自保,攒本钱,根本没有余力和京城权贵们争夺房地产市场。 以后再说吧! 现在只有眼馋的份。 叶慈是个闲不住的,也不可能像其他闺秀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安顿下来,就开始逛大宅院,熟悉周围环境。 逛完了三进院落,参观了厨房,花园,来到二进找到义父章先生。 “院落里面那个小池塘,没有活水,一到夏天必定滋生蚊虫,对环境不利。甚至会破坏风水。不如将池塘填了。” “你还懂风水?”章先生笑着问道。 “这是常识。人人都知道死水滋生蚊虫。蚊虫一多,人必受其害。住在房子里的主人好不了,房子的风水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言之有理。你做主,带人将池塘填了,做个假山什么的你看着办。” “不如种菜吧!池塘肥沃,填起来正好滋润蔬菜水果。”叶慈一说起种菜种水果,就很兴奋。 章先生一脸不忍直视,“小叶子,这可是京城,京城的大宅子,你竟然要用来种菜。” 叶慈理直气壮,“种花草浪费,种药材这里气候水土都不行,唯有种菜种水果是可行的。大不了我多种几颗桃树。也不知京城的气候适不适合种植桃树。要是能种起来,等到春天看桃花,也是极好的。” 章先生哈哈一笑,“算了,算了,都依着你。这么大个园子用来种菜种果树,估计这是京城第一家,也算是特立独行。加上老夫在士林的名声,说不定还能成为京城美谈,不错,不错。” 第200章 名与利(二更) 说干就干! 第二天,叶慈就带着三十个家丁填园子里的池塘。 章府管家章武负责监工。 “听老爷说,池塘填完后,打算用来种菜种果树?” 这个主意肯定不是自家老爷想出来的,自家老爷多风雅的人,怎么可能有这种荒唐想法。 叶慈大方承认,“这是我出的主意。种植花草太过俗套,家家户户都种花草,出不了彩。义父何等的才华名声,岂能泯然众人。 不能和权贵们比豪奢,咱们就另辟蹊跷,来个独树一帜,别具风格。就种菜,种上小白菜,我这里有现成的种子。经过了改良的种子,特别耐寒。 另外,还要麻烦管家弄点稻草回来,给小白菜保暖。如果需要支用银钱,就从我这里出。这个菜园子,是我特意打造出来孝敬义父的,自然不能用公中的钱。” 管家章武:“……” 他能说不吗? 好话歹话都被叶慈说完了,他要是敢说个不字,他怀疑立马就会被戴上一个不体恤她的一番孝心,不为老爷的名声着想,身在管家位却不能尽心尽力。 罢了,罢了! 老爷都同意的事情,他何必另生事端。 “一切听姑娘吩咐。” 填池塘很快,两天功夫就完成了。 之后就是平地,开垦,洒下种子,盖上稻草。 前前后后,统共就花费了十两银子,不算人工。 家丁们都是领月俸,干活是这么多钱,不干活也是这么多钱。区别就是,季度奖金,年终奖金的多寡。 章先生回京城的消息一传开,转眼就忙碌起来。天天都有上门送帖子,邀请章先生出门参加诗会,文会,法会,其中包含大量请喝花酒的帖子。 就连青楼里面的名妓,都给章先生下了帖子,请他观看新排练的舞蹈,做做指导。要是能当场得一首诗词,那就更好了。 有了诗词的名妓,才是名副其实的名妓。 别人喝花酒要钱,章先生喝花酒那是从不花钱。就差被人倒贴。要真是倒贴,那就和真实历史上的柳某某一样一样,成为后世男人们的心目中至高无上的榜样。 对于各处的邀约,章先生有选择地赴约。 连喝了十来天的酒,章先生开始闭门谢客。 他和叶慈唠叨,“过惯了清静生活,回到富贵窝,先是激动如今竟然有点不适应。难怪都说京城生活不养身,天天这么喝下去,老夫迟早要死在温柔窝里面。年纪大了不行啦,得养个几天再战。” 叶慈哈哈一笑,调侃道:“义父当初跑到云霞山养老,是不是为了躲避没完没了地邀请?” 章先生哈哈一笑,坦诚道:“被你猜中了,还真有这点意思在里面。其实更大的原因则是,老夫十分好奇,定王的病太医都治不好,怎么到了云霞山就治好了。 莫非真是福天洞地?到了云霞山,过了两年清静自在的日子,才知道那地方是真的好。 当然,京城也很好,就是太过奢靡富贵,走在大街上都能闻到脂粉味,闻到酒味。这地方太容易消磨人的意志,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 难怪,那些乡野举人到了京城不出三五年,都变了,本性暴露无遗。这地方太迷惑人心。你当心定王也被迷惑。” 叶慈说道:“定王生于斯长于斯,若是会被迷惑,也不用等到今天。” 章先生却摇头,“你错了。过去,定王身体不好,不能近女色。故而,京城的奢靡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而今,他身体养好,与正常男子并无两样。又是独居王府。老夫猜测,王府里面的美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陛下安排的,皇后安排的,个个手段辈出,说不定哪天定王就被其中某个美人给吃了,你也不知道。” 叶慈:“……” 要说不在乎,那是骗人的。 要说在乎,也没预想中那般在乎。 “他真要被美人吃了,我能如何。大不了将来划清界限,他是他,我是我。虽是夫妻,却互不干涉。” 章先生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喝酒误事啊!老夫一喝酒是话多,又在乱说。你可千万别当真。定王对你的心意,老夫看在眼里,他肯定不会负你。不过,你也不能干坐着。王府里面那些美人,你替定王想个法子,全都打发了。” 叶慈笑了起来,“不如我就在京城办个清河书坊分部,让那些美人统统抄书去。” “可!抄书风雅,比起干绣活更让人接受。还有,《包青天》,《官场现形记》两本书,多印些。你不是说要出插图版吗?就在京城发行插图版。京城最不缺有钱人,趁机为书坊打开门路。” “正打算出插图版,《镜花缘》也要出插图版。平安造纸坊已经搞定彩色印刷,试着印了几百本,效果还不错。” “怎么搞定的?” “用的是线雕印刷,先请画师……” “不用和老夫说具体的步骤。将样本给老夫看看。” 叶慈取了彩印样本过来,章先生一页页翻阅,“色彩能一直保持这般明艳清晰吗?” 叶慈点头,“线雕印刷,一个雕版,只能印刷五百份。五百份之后雕版就要报废。如此才能确保色彩统一鲜艳。所以彩色插图书籍,会比普通书籍贵上不少。 我们商量过,一本《包青天》普印版是五百文,京城卖六百文。这边房租贵,必须摊入成本内。彩印插图版《包青天》则要四两银子一本。一套下来,得花费十几两银子。” 目前《包青天》已经出版到第三本,大受好评,成为清河书坊最赚钱的书籍,比《镜花缘》系列丛书还要赚钱。 《包青天》属于男女老幼通杀型书籍,市场注定要比《镜花缘》广阔。 而且,这个时代识字的男人明显多于女性,这也是《包青天》成为最赚钱书籍的原因之一。 元康帝对这本书也很满意,年初的时候还口头嘉奖过。就是太抠门,只有口头嘉奖,一文钱的奖赏都没有。 《官场现形记》则逊色许多,目前只出了第一册。 说是好书,但是购买者寥寥。 为何? 官方安虽未明说,行动上却在打压此书。 因为官府的立场,这本书连盗版都没有, 比如在京城,去任何一家一家书店,都买不到《官场现形记》。但,《包青天》却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且还是盗版。 天下盗版何其多,清河书坊亏大了啊! 可惜并无什么太好的举措打击盗版。 这时代信息交流不畅,路途运输不便,注定了盗版拥有着广大的空间。就跟后世流行盗版磁带VCD那些年一样。 章先生对于平安造纸坊弄出来的彩印很满意。 “老夫真想早日看到插图版《包青天》。何时写第四册?” “先将前面三册的利好消化干净,再考虑出版第四册。” “这样也好,免得便宜了盗版书商。” “义父以后要出书,就出彩印版,利于收藏。” “言之有理。” 章先生回到京城后,整日泡在富贵窝里面,再次动了著书出版的想法。否则,如何在人前装逼,装文坛大佬。 文坛大佬也要时常写作啊。 他已经连着几年没有新作问世,长此以往不利于地位名声巩固。 他不是官员,他若是官员,倒是可以借口政务繁忙无暇写作的借口搪塞过去。 他不是官员,甚至不曾担任任何一家书院的山长老师,还被革了功名,只是一白身。只能靠作品维持地位名声,在花花世界行走。 好在,他是真有才华,并非浪得虚名。 做了决定要写书出版,真的就要闭门谢客。 好友们却不肯放过他,青楼名妓还指望着他的新诗博取名声。 大家纷纷上门相劝,再喝半月,喝到正月十五。 是啊,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要不,等到正月十五之后再闭关。 叶慈痛心疾首,“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事事待明日,万事便蹉跎。” “小叶子,你这样不行啊,你总不能拦着老夫过年吧!总不能过年期间还要闭关写书吧。” 章先生要自辩,他可不是万事蹉跎的无能之辈。 叶慈:“这么喝下去,义父就不担心身体?” 章先生揉了揉腹部,“少喝点!老夫争取少喝点。” “少不了!” 就连管家章武也劝解,“老爷真该少喝点。喝多了伤身。老爷的那些朋友,喝起酒来就是一天一夜,一边喝酒一边吟诗,各种花样很能折腾。” “无妨,无妨!老夫身体扛得住。” 章先生再三保证,喝完正月十五,就开始闭关写书。 再不写书,地位堪忧啊! 看着章先生义无反顾出门喝酒去,叶慈叹了一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义父这般年纪,还要为名利所累。” “都怪先帝。若非先帝夺了老爷的功名,老爷何需如此辛苦。”章武很是不忿。 “以张家的本事,就没机会恢复义父的功名吗?” “难!今上吝啬,不仅仅是在钱财方面,其他方面亦如此。” 元康帝的名声是真不好啊,人人都知他吝啬。哈哈…… ------题外话------ 本书已经两百章啦,撒花庆祝! 第201章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叶慈来到京城后,第一个邀请终于到来。 说邀请也不适合,皇后下懿旨,让叶慈大年初一进宫朝贺。 而且很体贴地给叶慈送来两套特别正式端庄的衣衫,似乎是担心她没合适的衣服穿。另配两套头面首饰。束 “竟然是青色。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穿这么老气的衣衫,皇后娘娘真有意思。 叶慈看着两套宫里赏赐的衣衫,有点嫌弃。 “关键是,皇后娘娘怎么会有我的尺码?” 丫鬟娟儿说道:“邓公公有一双利眼。无论是谁,他只需看一眼就能准确说出穿衣尺码。” “这么厉害,以前我怎么不知道。” “东家又不和邓公公里闲扯聊天,而且,这种小本事也没必要拿出来炫耀。” “有理!邓公公果然是能人,难怪王爷重用他。” 尺码的疑惑解决了,在丫鬟娟儿的帮助下,叶慈试了下两套衣衫,果然合身。 照了照镜子,也没想象中难看,看起来成熟稳重,比真实年龄大了一点点。就是不能笑,一笑就显得和衣衫不配,不够庄重。 “这衣服穿在身上,就是让人板着脸不笑的吧。”她吐槽了一句。 “大年初一进宫,东家还是要注意些。老爷也提醒了,少说话多看多想。” “你还让我少说话,你自己呢,到现在还没改口。” 娟儿愣了下,立马回过神来,“奴婢总是忘记,如今到了京城,不能再称呼东家,得称呼姑娘。姑娘,姑娘,叫着叫着也顺了。” 正说着话,下人禀报,王府来了人,请叶慈去花厅说话。 王府来的人正是邓少通邓公公。 邓公公见了叶慈,满脸堆笑,“王爷一直记挂着姑娘,姑娘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咱家,咱家一定会据实转告王爷。” “你们王爷回了京城忙不忙?” “忙!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分身乏术。今儿咱家过来,一是给先生和姑娘送年礼。二是,王爷得知姑娘大年初一要进宫,特意命咱家搜罗了一些头面首饰给姑娘送来。另外,宫里的情况,也得和姑娘好生说说。” 邓少通奉上礼单,叶慈翻看,很厚重。 比起往年刘珩往京城送的那些土特产,贵重无比。 “多谢你家王爷。” “姑娘千万别和我家王爷客气,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你家王爷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没了。” 叶慈闻言不由得一笑,“邓公公,这里是京城,你无需害怕。” “咱家没有害怕,姑娘定是误会了。” “误会了就好。那你说说,去了宫里要注意什么?” “除了未央宫的人,其他人都不可信。凡是未央宫之外的人给予的饮食酒水,碰都不要碰。” 说起此事,邓少通显得格外郑重其事。好似叶慈已经吃了别人给的酒水,就要一命呜呼一般。 叶慈问了一个很关键的一天,“大年初一,命妇朝贺,是由皇后娘娘主持,还是薛贵妃主持?” “不瞒叶姑娘,这两年都是薛贵妃在主持大年初一的朝贺。” 听起来张皇后似乎很可怜,但也免去了许多麻烦。 “这么说,初一那天,本姑娘只需前往未央宫即可。” “是!” “多谢邓公公。到了未央宫,想来一切都有保证。” “就怕薛贵妃生事,邀姑娘出席朝贺。” “这个时候,薛贵妃敢生事吗?真不怕我出点什么事,算到她头上。” 叶慈轻松如常,并没有被邓少通说的那些内容吓到。 反倒是邓少通愣了下,回过神来忙说道:“是咱家糊涂,姑娘说的对。” “回去告诉你家王爷,让他放一百个心。最近大家都很忙,让他不用操心我这里。” 关于进宫一事,叶慈并非盲目自信。 人的名书的影。 她这么大的名声,过去是天煞孤星,如今是善财童子。她敢说,京城没有哪个闺秀的名气能超过她,别管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 皇帝还没见到她这个圈矿小能手,相信没人胆敢在她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冒险弄死她,最多给她制造点‘小’麻烦。 她这人最讨厌麻烦,但从不怕麻烦。 别管小麻烦大麻烦,大不了来个一力降十会。 至于伪装自己,像别的闺秀那样又规矩又端庄,别想了。人可以伪装一次,两次,无法伪装一辈子。 至少她自认没有伪装一辈子的本事。该暴露本性的时候就别迟疑,否则又要等好长时间。 …… 年三十这天,章先生终于回归家庭,没有出门喝酒。 “今儿过年,老夫戒酒。” 叶慈嗤之以鼻,报以含蓄的笑容。 厨房准备了年夜饭,她招呼大家一起吃。不必坐一桌,关键是求个热闹。 “义父今晚果真戒酒?” “那是当然。明儿一早天不亮你就要进宫,老夫得替你把关。” “可惜!我倒是想喝两杯。” 取出一坛子果酒,当着章先生的面开封,倒了一杯,晶莹剔透,酒香味扑鼻而来。 “我亲手酿造的果酒,不远千里带来京城,义父尝一尝?” “老夫就喝一杯。” “祝义父新年万事如意!” 父女二人就着酒菜开吃。 吃到酒酣耳热之际,章先生开始引颈高歌,显得十分快活。 叶慈陪着守岁,一直守到夜半三更,到了新年,才让管家章武将章先生扶下去休息。 “让义父好好休息一晚上,不用吵醒他。天天出门喝酒,怪累的。” “姑娘有心了。宫里的事情,只可惜府中无人能帮忙。” “管家不必如此。有娟儿陪本姑娘进宫,一切无忧。对了,义父的族人……” “好些年没有来往。小的也不知老爷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章家也是大族,果真这么多年没来往?” “据小的所知,的确没有来往。” “义父被除族了吗?” “并没有。只是老爷不欲和族人联系,家族那边对老爷也有不满。双方一直僵持着。” “义父的妻儿……” “这都是伤心事。姑娘若是好奇,改天不如直接问老爷。小的不便多说。” 叶慈了然点点头。 “多谢管家替我解惑。” “不妨事。” 丫鬟娟儿提醒叶慈,“姑娘歇会吧。等时辰一到,奴婢叫姑娘起来。” 看了看沙漏,还能睡个一两个时辰,那就休息一会,养精蓄锐。 …… 凌晨出门怪寂寞的。 快到宫门的时候就热闹起来,各家各府的马车,汇聚宫门。 马车上挂着灯笼,灯笼上还有各家的家徽,族徽。 叶慈的马车在外围边缘,她不欲和人争抢。 车夫是章家的老仆,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 丫鬟娟儿偷偷掀开马车一角,也不怪冷不冷,伸出个脖子往外看 “姑娘,好多马车。最前面几辆,看起来好威风。” “最前面几辆,不出意外,应该是各位公主的车驾。” 不知道定王的亲姐姐新平公主有没有混迹其中。 “姑娘不紧张吗?” “还好!” 跟着师父长了不少见识,这点挣扎还吓不了她。 她摸了摸插在腿部的短剑,想了想,还是取了出来,放在马车上。冒险带武器进宫,万一露馅,也是麻烦。 又摸了摸头上的头饰,簪子锋利,可当一用。 腰间几个香囊,其中各色药丸,也可当一用。 有这两样,她心安定。 另有小额银票若干,用来打赏宫人。还带了少许金瓜子,金叶子,这是给关键人物的打赏,希望用不上。 轰隆隆…… 宫门打开。 下马车递牌子进宫。 果然,在宫门的时候被翻看了行李。 她的牌子是未央宫给的,宫门侍卫还多看了她几眼,似乎是在猜测她的身份。 叶慈走在当中,其实格外扎眼。 为何? 但凡闺秀,都是跟着家中长辈一起进宫请安。 唯有叶慈,身边并无长辈,竟然一个人带着个丫鬟就进宫了。引来众多侧目,纷纷猜测她的身份。 “没见过。” “哪家的?” “看得不甚清楚,模糊着看,模样还行。” “她拿的好像是未央宫的牌子。” “莫非是……” ‘叶慈’之名,呼之欲出。 谁让她名声太响亮。 前方好几人回过头来看着她,皆是公主王妃一类的人物。 周围好些人悄咪咪拉开同她的距离。毕竟,天煞孤星的名头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叶慈面色坦然,还冲周围人露齿一笑,显得自来熟。 众人:“……” 齐齐转移目光,绝不回应她的笑容。尽管她很快会成为定王妃。 说到底,会在宫门遇见,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基本上每个人都还没有做好准备,该以何种态度面对名声响亮的叶慈。唯有避开,假装不认识。 叶慈毫不在意,她现在苦恼,她要怎么去未央宫。 命妇们前往长乐宫朝贺,她肯定不能随大流跑去凑热闹。 来个人啊!好歹来个人给她领个路啊! 内心默默呼喊,果然有了响应。有小内侍在巷道内冲她招手,叶慈再三确定,然后脱离队伍。 “叶姑娘随我来。” “你是未央宫的人?” “娘娘担心姑娘走错路,特意安排小的在这里等候。” “新平公主呢?” “公主殿下昨晚就歇在未央宫。” 叶慈闻言,这才跟着小内侍前往未央宫。 ------题外话------ 元宝现在背着测量动态心电图仪器,要背24小时。所有的行动都被束缚了。幸好还能码字。 第202章 面见皇后 未央宫偏殿,叶慈已经坐了一盏茶的时间。 丫鬟娟儿有点慌,她倒是很镇定。 “姑娘不慌吗?万一皇后娘娘不喜欢姑娘……” “皇后娘娘喜欢我才是万一,不喜欢我才属正常。你被颠倒了。”她一本正经提醒,弄得娟儿一点脾气都没有。 “姑娘别这么埋汰自己。” “我说的是事实。皇后娘娘凭什么喜欢我?她又没见过我。你会喜欢一个没见过的人吗?皇后娘娘不讨厌我已经是幸运。” 娟儿:“……” 她无话可说。叶慈已经将她能说的话全都堵死了,她只能闭嘴。 “姑娘猜猜,还要等候多久,娘娘才会召见?” “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叶慈很笃定。 “姑娘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这是基本潜规则。” 超过半个时辰的等候,都是得罪人的。别管忙不忙,也不能将人干晾着半个时辰。 相信皇后娘娘不会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来折辱她。 果不其然,两炷香的时间过去,偏殿的门从外面推开,小内侍说皇后娘娘请她去大殿相见。 随小内侍出了偏殿,穿过长长的回廊,终于来到正殿。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笑声。 叶慈递上银票,悄声问道:“新平公主在里面吗?” 小内侍不动声色收下银票,埋着头,悄声说道:“正是。” “皇后娘娘心情如何?” “娘娘今儿心情好。姑娘快进去吧,别让娘娘等久了。” “多谢!” 经过通报,叶慈被迎进大殿。 “婆媳”二人首次见面,双方都在从各方面打量对方。 当然,叶慈的打量是悄悄的。 她上前几步,躬身请安行礼。 “免礼!走近些,让本宫好生瞧瞧。” 叶慈往前数步,下巴微微往上抬了抬。 “容貌不俗。我儿眼光不错。哈哈哈……” 张皇后发出爽朗的笑声。 叶慈抿唇一笑。在她眼里,张皇后是个明朗大方的人,鹅蛋脸,肤白,眼神锐利。就那么一坐,就散露出控制全场的威压。 仿佛是在告诉世人,她就是王,尔等皆是贱婢。 这女人气场好生强大,长得又美,一股成熟风韵。像刀又像风雨。难怪能和元康帝打这么多年的擂台,至今没有被废。 “这是新平公主,你来见见。” 叶慈侧个身,给新平公主行礼。 “叶姑娘免礼。” 新平公主在张皇后面前,被衬托得像个弱鸡,柔弱无助的小白花,需要人时时保护。 不仅气势弱,眼神也弱。就连潜意识的肢体动作,也是柔弱。 模样倒是极好,是那种男人喜欢的,能引起男人保护欲的温温柔柔的模样。还能在她脸上看到两分刘珩的影子,姐弟二人是长得有点相似。 张皇后示意叶慈坐下说话。 叶慈微微一躬身,在小杌凳上坐下。 张皇后一拂袖,一抽身,在榻上换了个更随意的姿势。姿势很随意,气势依旧不减。她不需要正襟端坐,只需一抬手一眼神,就足以碾压全场。 “来到京城还习惯吗?” “谢娘娘关心,一切都还习惯。” “可有什么难处?” “回娘娘的话,暂无难处。” 叶慈不卑不亢,嘴角还挂着一点点笑容,让自己看起来更坦荡一些。就是身上穿的青色衣衫,和她的气质的确不太配,太严肃。 “若是有人欺辱你,你不必忍气吞声。你是定王的未婚妻,也就是本宫的儿媳妇。你软弱三分,不仅丢自己的脸,更是丢本宫的脸面。明白吗?” “明白!多谢娘娘提点!” 张皇后轻飘飘瞥了眼新平公主,似乎是在警告对方。 新平公主慌乱了一秒钟,镇定道:“叶姑娘第一次进京,不曾沾染京城的气质,看起来倒觉着清新。” 叶慈含蓄一笑,“公主殿下谬赞。” 话说,清新可不可以理解为泥土芬芳。她果然是从乡下来的。 叶慈内心自嘲。 张皇后说道:“叶慈,你以后倒是可以和新平多亲近亲近。你们都住在宫外,可以多走动。新平,你也要多出来走走看看,莫要将自己困在府中。” 新平公主原来是个宅女。 叶慈抓住了关键点,一边回应张皇后,一边偷偷观察新平公主。 新平公主在张皇后跟前,永远都是弱的那一方。她少有反抗的时候,多半时候都是听命行事。 她见叶慈留意到她,还冲叶慈笑了笑。 这个时候,李少监进来,“启禀娘娘。薛贵妃得知叶姑娘进宫,想请叶姑娘过去说说话,认识人。” “不去!”张皇后直接拒绝,“本宫的家务事她也敢插手,叫她有多远滚多远。” 李少监没有劝,直接应命。 叶慈看着好生过瘾,这才是皇后该有的权威,谁的面子都不给,内宫唯她独大。 新平公主犹犹豫豫,似乎有话要说。 张皇后瞥了她一眼,“新平是否想劝本宫和气些?” “女儿不敢!就想着今儿是大年初一,若是闹起来,父皇一旦怪罪,母后又要吃亏。” 张皇后呵呵一笑,“偶尔吃亏没关系,只要能本事找回场子就行。你啊,就是太怕事。” “女儿只是想息事宁人。” “老三回京城那天,砍了薛家奴仆的手指头,此事你听说了吧。老三都不怕,你怕什么。你看薛家事后有追究吗?一群奴仆胆敢冲撞亲王座驾,砍了就砍了,谁敢说个不字。薛家自知理亏,事后还给老三送去了赔礼,你道为何?” 新平公主老实摇头,“女儿不知。” 张皇后就说道:“那是因为,薛家和本宫都明白,在小事上纠缠来纠缠去没有用。大家真正较量的地方朝廷,是勋贵,是武将,是天下。区区几个奴仆,还不至于翻脸。 今日之事是同样的道理,薛贵妃不会因为本宫的拒绝就敢如何如何,更不会将事情捅到陛下跟前。你也说今儿是大年初一,谁给陛下找不痛快,陛下就让谁一年都不痛快。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今儿大家都得忍着。懂了吗?” “女儿谨记母后教诲。” “你要记住,你是本宫的女儿,胆子大一些,别堕了本宫的威名。” 新平公主微微垂首,似乎是不太赞同。 张皇后瞧见了,只当没看见。要是能教好,早就教好了,不至于等到今天。 她将目光转向叶慈,“你如何看待此事?” 叶慈说道:“娘娘的家务事,外人当然没资格插手。” “哈哈哈……” 张皇后放声一笑,似乎很满意叶慈的回答,“听闻你曾面对康兴发而不为所动。” “康大人的确煞气很重,还好,我还能承认。” “不错,不错。” 张皇后看起来很满意。 当年,康兴发的名声何其威风,多少官员见了康兴发都要两股战战。叶慈一个小姑娘,竟然敢在康兴发面前笑谈,还敢给人批命,这胆子,不错,不错。 单就胆量这一块,张皇后对叶慈是极为满意的。 做她的儿媳妇,就是要胆子大,有勇气,能担事。 如果凡事都要小心翼翼,前怕狼后怕虎,张皇后是看不起的。 怕个屁,大不了就是命一条。就必须得有这样的态度。 她又问道:“你和章先生住在一个屋檐下,章先生那个酒鬼没惹事吧。” 咦? “义父是酒鬼吗?回到京城后,义父的确有许多宴请。” 张皇后笑道:“早些年,章先生可是京城有名的酒仙才子,一年内大半时间都在温柔乡厮混。不是在喝酒,就是在醒酒,少有清醒的时候。荒唐了几年,突然就醒悟过来,这才开始有了节制的生活。本宫曾想着帮章先生恢复功名,奈何陛下死活不肯答应。” “谢娘娘对义父的一番良苦用心。” “本宫也就是顺手而为,而且事情还没办成。回去后,你让章先生少喝些酒,趁着还不老,找个女人生个孩子才是正经。” “诺!” “本宫知道你手头有好药材,给章先生调养调养,好歹让他留下个血脉承嗣,了却他一桩心愿。” 叶慈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心愿,好歹控制住了。 她一一应下。 张皇后挥挥手,“你和新平多亲近亲近,本宫乏了,都退下吧。” 叶慈和新平同时起身,躬身告退。 新平公主领着叶慈去偏殿说话。 张皇后则将李少监召到身边,“薛贵妃那边如何?” “并无动静。” “她倒是学聪明了。还是许贵妃好啊,跟个愣头青似得。” “娘娘以为叶慈如何?可满意?” “几时做婆婆有看儿媳妇满意的。” “娘娘对叶慈不满意?” “也不是。目前看来,她勉强算是合本宫口味。只是,终归是出身差了些。” 李少监出主意道:“京城出身好的闺秀极多,娘娘是否想要……” 张皇后琢磨了一会,摆摆手,道:“暂时就不必了。老三身边有叶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叶慈懂得冲锋,而不是一味躲在背后。她还有善财的名声,也是老三需要的。如此说来,她也是个良配。” 第203章 帖子 “叶姑娘平日里做什么消遣?” 新平公主语气温柔,没有丝毫公主架子,就跟普通闺秀似得。 二人朝着偏殿走去。 叶慈看着周围的风景,一边说道:“也就是读些闲书,再种种花草。” 种菜种果树还是别说了,莫要引人侧目。 恰当的谎言也是一种善意。 新平公主笑起来,“看来我们的喜好差不多,倒是有许多话题可聊。改明儿,我做东,叶姑娘务必到我府上捧场。” “公主殿下有请,岂敢不从。” “那就说定了。正月初十,我府上宴请,叶姑娘务必到场。晚些时候,我就派人将帖子送到贵府。” “劳公主殿下费心了。” “将来都是一家人,叶姑娘不必客气。” 刚到偏殿,茶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有宫女急匆匆跑来禀报。 “殿下,窦驸马君前失仪,你快去吧。” “怎么回事?” “具体的情况奴婢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和江驸马有关。” 新平公主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叶姑娘,我先失陪。今儿真是对不住。” “驸马的事情要紧。我这里没关系的。” “记得一会送叶姑娘出宫。”新平公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吩咐内侍一声。 叶慈在偏殿坐了一会,很是无聊。 她干脆给内侍打赏,随口问道:“窦驸马出事,未央宫不担心吗?” 小内侍收了钱,脸上果然多了笑容,“死不了人,最多就是一顿板子外加禁足多日。不出元宵,一切风平浪静。” 好有道理。 宫里一个小内侍都能看明白的问题,可见元康帝脾气,大家都掌握了。 元康帝还真是,爱惜名声啊! “能否麻烦公公问一声李少监,若是皇后娘娘没别的吩咐,我想提早出宫。” 小内侍收了叶慈的钱,服务态度那没的说。 “叶姑娘稍等,小的区区就回。” “多谢!” 没多久,小内侍回转。 “李公公说了,叶姑娘若想出宫,现在就可以。” “麻烦前面带路。” “叶姑娘这边请。” 叶慈跟着小内侍顺利出宫,全程平平安安,没有刁难,没有‘偶遇’某某某,没有意外突发情况。 出了宫,直到上了马车,还感觉有点不真实。 穿越文里面进宫必生是非的桥段,为何没在她身上应验? 是她不够王霸之气? 还是大家都开始守规矩? 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回到章府,犯困。 昨晚上就没怎么睡,从天没亮折腾到将近午时,累得不行。一会必须睡个午觉。 刚进门,门房就告诉叶家送来帖子。 “叶家?平武侯那个叶家。” “姑娘说笑了,除了这个叶家不会有第二个叶家。送帖子的人还等着姑娘回话。” “将叶家的帖子给我看看。” 这不是一封请帖,而是拜帖。 递帖子的人是叶家的三位姑娘,叶卫芸,叶卫兰,以及叶卫茹。 初五这天,她们想过来拜年。 叶慈有点恍惚。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时间过得真快。 她问门房,“叶家的二姑娘还没出嫁吗?” 元康十五年的时候,叶卫芸就着急着要出嫁。现在都已经是元康十八年,难道还待字闺中? 门房也是个消息灵通之辈,笑道:“听说是定亲了,具体是哪一家,有点记不清。” 定亲了就好。 “姑娘要接这份帖子吗?怎么回话,还请姑娘示下?” 叶慈想了想,她不屑叶家的长辈,但是对于叶家几个姑娘并无偏见。 闲着也是闲着,她也想知道这几位姑娘上门找她,具体有什么打。 “欢迎之至。” “姑娘答应了?” “为何不答应。京城看似很大,实则很小。又不是生死之仇,她们登门拜访,届时我准备好茶水点心招呼便是。若是高兴,就留她们吃一顿酒席。若是不高兴,直接一杯茶水打发。主动权全在我。” “姑娘言之有理。” 叶家迟早会找上门来,对此叶慈早有心理准备。 早有早的好,晚有晚的好。叶家出招,她接招就是。 …… 叶府上下,都很紧张。这个年过不好啊! 老太太许氏,诰命夫人,今年的初一朝贺竟然没她的份,苏氏更没份。 至于平武侯叶怀章,腿都断了,就别进宫了。 失去了进宫朝贺的荣耀,反而得知叶慈被邀请进宫,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不知该喜还是该哭。 该如何和叶慈打交道,叶家人想了许久。 还是老太太许氏精明,她让叶卫芸几个姑娘出面,就当是姐妹之间的来往,不涉及其他。 也是想透过此举,试探一下叶慈的态度。 帖子送上门,一直没等到消息,急啊! 叶慈是拒绝还是同意? 如果拒绝,该怎么办?要不要继续厚着脸皮登门拜访? 老太太许氏也着急,当她面上镇定,“有什么可着急的。无论叶慈认不认这个家,叶家和掌家都是亲戚。” 苏氏奉承道:“老太太说的对,亲戚之间理应常来常往。” 老太太许氏又说道:“章先生的才学是出了名的,要是四郎能拜在章先生名下读书,学业可期。” 三太太庄氏一听,笑得合不拢嘴。 “四郎若是有机会拜章先生为师,那可是全府的喜事。” 苏氏微微垂首,撇了撇嘴。 就叶四郎那个剽窃犯,半桶水晃叮当的水平,哪有资格给章先生做弟子。 老太太一如既往的偏心,有什么好处都惦记着三房的人,长房的人难道不配拥有姓名吗? “回来了,回来了!老太太,人回来了。好消息啊,大好消息。四姑娘接了帖子,欢迎几位姑娘上门做客。” 婆子一脸喜气洋洋的冲进来,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起来,如释重负。 老太太许氏笑容灿烂,“好好好!赏,重赏。” “谢老太太赏。”婆子喜笑颜开,费心思抢到报喜的差事,果然得了赏赐。幸好她腿脚快,又机灵。 老太太许氏又吩咐道:“去将几个姑娘请来,老身有话吩咐。” 三位姑娘就在厢房等候消息,片刻功夫就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一句句叮嘱道:“都听说了吧,叶慈接了帖子,欢迎你们三初五那天上门做客。去的那天,首先要注意的就是穿衣打扮,别穿得大红大绿,别太招摇,尽量朴素些。 叶慈受了多年的委屈,你们要是穿得太过张扬,难保她心里不会有想法。 另外,见了人,说话都要客气些,尤其是五丫头,别耍小性子。她是你的亲姐姐,你不亲近她就算了,还敢得罪人,简直荒唐。” 五姑娘叶卫兰略显委屈,“老太太,孙女长大了,不会耍小性子。过去是我不懂事。” 老太太许氏哼了一声,“别光嘴巴说,要说到做到。三丫头,你替老身监督她。” 三姑娘叶卫茹只能应下。 叶卫兰嘟了下嘴,没敢反驳。 老太太许氏又朝二姑娘叶卫芸看去,这是她最看重的孙女,也是抱有极大期望的孙女。 只可惜婚事不顺,无端端蹉跎了许多时间。 “二丫头,见到叶慈,和她多聊聊。姑娘家之间应该有很多可聊的。关键是要是留意叶慈的态度,看看她对咱们叶家是怎么想的。” 二姑娘叶卫芸内心苦笑。 这么大个事,压在她一个未嫁女头上,还真是太看得起她。 老太太莫不是以为凭她一己之力,就能修复双方关系吗? 奈何,内心想法不敢吐露,只得应了一声“诺!” “回去好生准备吧!都想想见了叶慈后,该说些什么,该聊什么话题。” 三位姑娘躬身退下,走出松鹤堂,五姑娘叶卫兰就开始吐槽。 “这也太郑重其事,比去见什么太太夫人,还要郑重三分。至于如此吗?” 二姑娘叶卫芸自嘲道:“家里现在什么情况,五妹妹又不是不知道。四妹妹叶慈称得上是最后的指望,再怎么郑重其事也不为过。” “让我讨好叶慈,我做不到。”叶卫兰当即宣布了自己的立场。 叶卫茹小声说道:“就算不讨好,也不能得罪。五妹妹明儿少说几句。” 哼! 叶卫兰冷哼一声,也不反驳。 二姑娘叶卫芸则叹了一声。 三太太庄氏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后,直接回了三房。 她拉着闺女叶卫芸唠叨道:“老太太那些话,你听听就算了。叶慈是要紧,但咱们也不必委曲求全。再过两月你就要出嫁,这个时候不宜多生事端。这话你记在心里头就行,不要说出去。” “母亲不看好这次拜访?” “不管叶慈是什么态度,咱们三房只需独善其身。你也别妄想着有了叶慈帮衬侯府如何如何。侯府的好坏,关键在于爷们有没有担当。侯爷缺少担当,就算给了机会又能如何。有心思想着如何攀附,不如多给你们攒点钱。” “母亲,当年大伯母将四妹妹送出去,真的是因为野道士批命吗?天煞孤星的命格是真的吗?” “我哪知道。那会我吓得要死,天天担惊受怕。你大伯母生叶慈,我没在场。野道士批命,我更是不知道。等你大伯母把人送走了,我才听说。” “大伯母就不亏心吗?” “她好好的,亏什么心。他们苏家人,心肠一向硬得很。” 弟204章 态度(二更) 初五这一天,叶家三位姑娘一大早起床,洗漱打扮。 果然都穿的比较普通,没敢花枝招展。看来老太太地警告,还是很管用的。 少不得又是一番叮嘱,苏氏和庄氏都不放心,亲自送到二门,均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好似叶慈那里是龙潭虎穴,三位姑娘今儿是勇闯虎穴。 马车走了。 苏氏忍不住刺了庄氏一句,“弟妹好福气,生了个好女儿。” “比不上嫂嫂,生了个善财童子,谁不羡慕。” 苏氏面色一垮,话不投机半句多,走人! …… 马车穿街过巷,来到章府门外,经侧门入内,直接到二门下车。 章府,怎么说了,许是主人长期不在,显得有些萧索。 毕竟章先生和顾玖回京不到一月,还没将府邸的人气给旺起来。 “三位姑娘请先到花厅奉茶,我家姑娘很快就到。” “麻烦了!” “三位姑娘客气。” 将叶家三位姑娘安顿在花厅,上了茶水点心,下人当即离开。 叶家三位姑娘相顾无语,只能耐心等待。 过了差不多半杯茶的功夫,叶慈来到花厅。 刚一见面,大家都有些陌生,差点不刚认。 叶慈是因为,她们三位穿的也太朴素了吧,叶家沦落到如此地步了吗?连个金银首饰都没戴。 叶家三位则是因为叶慈变化太大,最明显是身高,其次就是从婴儿肥变成了鹅蛋脸。高了,瘦了,颜值再上两个台阶。且,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叶慈是个乡野丫头。 就她浑身的气派,穿衣打扮,这要是乡下丫头,城里姑娘该哭了。 “四妹妹别来无恙!” 还是二姑娘叶卫芸最先回过神来,带头打招呼。 叶慈微微颔首,“二姑娘,三姑娘,五姑娘,大家又见面了。过年好!” “四妹妹过年好。”三姑娘叶卫茹显得很羞涩。 “四……姐姐好!”五姑娘叶卫兰难得没嚣张。 “都站着做什么,快坐快坐。家中冷清,你们一来,果然热闹了几分。” 叶慈也学会了做表面文章。 三姑娘叶卫茹开启话题:“四妹妹这两年还好吗?时常听到你的消息,闹出好大的动静,我们都跟着担心。清河书坊出版的《镜花缘》,我们都看了,而且看了不下一遍。还特意买来续集看接下来故事。写得真好!真佩服四妹妹!” 有了《镜花缘》系列丛书这个话题,气氛才真正热闹起来,没了一开始的隔阂。就连五姑娘叶卫兰也加入了讨论,显得很激动。 当得知故事的大纲,是叶慈提供的,包括后续还有好几册,三个人都激动坏了。都想尽快知道剧情发展,就算不告诉剧情,好歹说说大结局,一定要觅得如意郎君啊! 叶慈打着哈哈,“肯定是大团圆结局,我们写书的目的就是让大家看得开心。” 气氛融洽,说起话来自然也就越发随意。 光是坐着聊天没意思,叶慈领着三人前往花园吹风看景色,就当是散散步。 叶卫兰拉着叶卫茹参观章府花园,看得出来心情极好。 叶卫芸则跟在叶慈身边。 犹豫挣扎许久,她才开口说道:“四妹妹应该已经猜到,我们来的用意。老太太想要修复双方的关系,又怕引起你的不满,于是派出我们三人打个前锋。” “二姑娘同我说这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还是想听听我的想法?” “我是想听听你的想法。我定亲了,婚期定在三月。我在侯府的日子只剩下最后两个月,这次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帮老太太跑腿办事。” “恭喜二姑娘喜得良缘。” 叶卫芸抿唇一笑,露出少许羞涩之意。 永平侯世子续弦,这门婚事叶家并没有攀上。身为实权家族,永平侯府不可能结一个拖后腿的亲家。很显然,叶家就是个拖后腿的。 但…… 也得庆幸永平侯世子续弦这事,叶卫芸的婚事才得以确定下来。 男方是京营参将,得永平侯保举,也算是永平侯一脉的人物。叶卫芸人才出众,又懂人情世故,好歹也是侯府出来的姑娘,是个良配。 于是乎,永平侯夫人保媒,给两家牵了线。 一开始,三太太庄氏没看上男方,嫌弃对方是个粗鄙武将,家底子虽厚实,却缺乏底蕴,只是勉强算个将三代。钱是有,可是,一家子武将…… 最后还是三老爷叶怀礼拍板同意了这门婚事。 “再不济,这门婚事也是平武侯夫人保媒。而且,严家背靠平武侯府,等二丫头嫁过去,说不定咱们家也能跟着沾点光。再说了,严家有钱。穷文富武,严家三代军武,肯定攒了不少。” 如此这般,叶卫芸同严家儿郎的婚事就定了下来。 未婚夫名叫严少均,模样周正,是个英武青年,二十好几,正是大好年华。 就凭那模样,叶卫芸也是喜欢的。军武世家也不差,家风更包容些,没读书人那么多臭规矩,更没有穷酸京官的清高劲。 过去,她也是清高的,非高门大户不嫁。 而今,她放下了清高,变得更加务实,更看重实际利益。因此,她对严少均是满意的。 “四妹妹和王爷的婚期定了吗?” “快了,等宫里的安排。” 两个人俱都沉默下来。叶卫芸等着叶慈的答案,叶慈则斟酌着要如何将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 始终是要说的。 叶慈郑重说道:“我愿意和二姑娘你们来往,我们之间并无利益冲突,也没有恩怨情仇。只是,老太太的期许,我没法满足。当初过继的时候就说清楚了,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侯府想做我的娘家人,我若是认了,又如何对得起义父对我的恩情?长这么大,照顾我教导我的长辈,有师父,有义父,唯独没有叶家。单凭血脉亲情,要将我捆绑在叶家这艘船上,着实办不到。 我们彼此心知肚明,叶家为何非我不可。一是因为定王,二是因为我被称为善财童子。不说善财一事,就拿定王来说,定王的处境你们都是看得见的。你们觉着他是王爷,必定能办成许多事情,能帮叶家飞黄腾达。 殊不知,他的处境根本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好。反而是处处荆棘坎坷,随时都有可能被陛下严惩。实话告诉你,陛下不喜定王。这一个理由胜过千言万语。 请二姑娘务必将这番话带给老太太,请她降低期许。我和你们偶尔来往,叶家那边就算了吧!” 哎! 叶卫芸一声叹息。 “多谢四妹妹坦诚相告,回去后我也能交差了。你也别怪老太太功利心重,侯府一年不如一年,之前连遭大难更是元气大伤。老太太算计你,也是为了整个侯府着想。” “我知道!但我没有责任替侯府张目。再说了,侯府落到今天,还是因为叶家的男人能力有限。” “你是说大伯父吗?他是你父亲,你这么说他,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只是说了句实话。” 叶卫芸垂首,片刻之后她笑了笑,“爷们不顶事,就指望着女人。我们女人又不能做官,又干得了什么。如果女人也能做官,叶家或许不是今日光景。” “说的是!叶家的女人比男人强不少。”叶慈很赞同对方的说法。 叶卫芸又说道,“我家四弟你没见过,家里人都说他是读书苗子。只有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读不出来的。 小时候,先生布置的功课,他都是抄我的。需要背诵的课文,我看几遍就能背出八九成的内容。而他看十几遍,才背一个开头。这事没人知道。 全家人就误以为他能读书出仕。哎,你说,你说我是不是害了他。一起读书那会我要是不帮他写功课,或许家里人就能早早给他谋划其他出路。” “叶家的男人就没有读书的天分,可惜叶家的长辈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叶卫芸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家里的兄弟,没有一个读书有出息的,习武也不成。文不成武不就,我也不知道叶家将来会落到什么境地。” 说完又是一声叹息。 看得出来,叶卫芸是个责任心比较重的人,家族衰落,她也跟着担心。但她也有自知之明,这两三年的经历让她学会了务实,而不是好高骛远。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今儿你们留下来喝酒,我从云霞山带来的果酒,都尝一尝。” “却之不恭!” ------题外话------ 明天继续跑医院,之后应该能轻松一段时间。 第205章 公主府 正月初十,新平公主宴请。 叶慈盛装打扮出席,以示重视。 新平公主府位于东大街,位置极好。看来,元康帝对待闺女明显好过儿子。定王府的位置都比不上新平公主府。 府门外,车马云集,今儿大家都是来出席公主府宴请。 排着队,依次从侧门入内。 当然,也有人直接插队进入,那身份就非同一般。 叶慈老老实实排着队,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才轮到她,真够慢,也说明来的人很多。 由此看来,新平公主在京城权贵的交际圈里面很吃得开,大家都很给她面子。不像在张皇后跟前那般软弱的模样。 果然,是个人都会伪装自己。单凭第一次见面就做出判断,委实过于草率。 进了二门,自有迎客的婆子领路,将她带到花厅奉茶。 一屋子的女眷,她一个都不认识。 她属于这个交际圈的新人,异类,格格不入。 不过,叶慈向来不在乎外界的看法,很懂得自得其乐。 嗯,公主府的茶水很好喝,茶叶可能是宫里御赐的。点心也好吃,比起她的糕点铺,更胜一筹。莫非点心师傅是从宫里出来的?有机会要切磋切磋,若是能偷师学艺两招,那就更好了。 椅子上很贴心地放置了坐垫,竟然是用羊毛布做的,柔软且暖和。 叶慈心头欢喜啊! 新平公主果然识货,知道羊毛布的好处。 改明儿她要和贺定远说说,京城是个大市场。不要光盯着西北,京城市场大有可为。 她自得其乐,殊不知,早有人关注了她。 圈子里来了个陌生面孔,还是独自一人,想不关注都难。 有人窃窃私语,早已经猜出叶慈的身份。 传闻中的天煞孤星,以及善财童子。圈哪哪出矿。 又好奇又想远离,生怕沾染了霉运,又怕错过了财运。这就是在场大部分人的想法。 自有不怕霉运缠身的人,主动上前攀谈,“妹妹面生得很,以前没见过。还未请教妹妹贵姓?” “免贵姓叶,名慈。姐姐贵姓?” “我姓高,东大街第三家。或许妹妹听说过。” 叶慈恍惚了一下,她应该知道对方的来历吗? 哦! 转眼,叶慈恍然大悟。 那个高家啊,她知道了,差一点娶了新平公主的高家,还因此被下了诏狱受了好大的苦。据说破财百万两才被放出来。这才几年时间,高家翻身了吗?太快了吧! “原来是高姐姐,幸会,幸会。” 高芸抿唇一笑,“叶姑娘长得真好看。” “高姐姐更好看!” “叶姑娘是不是很好奇,为何我会在这里。” “没有,没有。高家乃朝廷功臣之后,为陛下分忧解难。这样的宴席高姐姐理所当然要来。” “世人都说叶姑娘粗鄙,可见世人都是偏见。不过,叶姑娘也不怪罪她们,每个人背后都担着责任,没拿捏清楚情况之前,不敢和叶姑娘来往。” “为何高姐姐不担心被我的名声所累?”叶慈直接问道。 “因为我觉着天煞孤星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再说了,叶姑娘同时还是善财童子,我就想沾一沾叶姑娘身上的财运,交个朋友。不知叶姑娘可否愿意。” “承蒙高姐姐不嫌弃。” 高芸欢喜一笑,“那就说定了。改明儿我给你下帖子,你务必要来。我家的腊梅可好看了,正值开放。到时候邀请三五好友赏梅,我介绍几个新朋友给你认识。” “多谢高姐姐盛情。” 其实叶慈很想问问,高家和新平解除婚约,两家没结仇,还继续来往,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窦驸马难道没意见吗? 还是说,窦驸马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高芸拉着叶慈,“叶姑娘随我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认识。” 高芸介绍的人,竟然是田家姑娘。 哪个田家? 南康长公主的夫家,那个田家。 叶慈再次错愕了一下。 田驸马一家人至今还关在诏狱里面,田姑娘竟然出现在新平公主的宴席上。 嗯,这圈子果然够复杂。 没点消息来源,根本吃不开。 “娉婷,我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叶慈。叶慈,这位是田娉婷田姑娘,南康长公主唯一的闺女。” “见过田姑娘。” “原来是叶姑娘,幸会!”田娉婷微微颔首,算是认识了。 高芸拉着田娉婷闲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怎么又想通了?” “新平公主再三邀请。母亲也叫我不要整日困在府中,大过年的是该出来散散心。可我觉着我和这里格格不入。” “你就是心事太重。我爹都说了,田驸马肯定没事,你不用太过担心。” 高芸缓缓摇头,“腊月的时候,我随母亲去诏狱看望了父亲还有两位兄长,哎……被关押了几年,都快没了人样。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 “嘘,小声点。人多眼杂,当心被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我不怕!大不了下诏狱同父兄作伴。”田娉婷一脸倔强的模样。 叶慈听着听着,总算弄明白了前因后果,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田驸马一家子下狱,只涉及到男丁,女眷免罪。 再加上南康长公主在那杵着,田家的女眷自然不会受到什么委屈。 田娉婷作为南康长公主的闺女,生活起居各方面待遇并没有因为父兄被下诏狱而有所降低,反而得到了更多的宠爱。 新平公主给南康长公主下了帖子,南康长公主声称身体不适不愿意来,只派了田娉婷出席。 “我们光顾着说话,冷落了叶姑娘,叶姑娘莫要怪罪。” “田姑娘客气了。” “我们三人,还真是同病相怜。如今,也就高芸你的处境好些。”田娉婷颇有感触。 高芸连连否认,“可别这么说,我爹我哥整日里战战兢兢,生怕哪天陛下又要秋后算账。” “钱都给了,陛下若是翻脸,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定。” 田娉婷点点头,嘲讽道,“说的也是!我父兄被下诏狱已经有四五年的时间,杀也不杀,放也不放,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宫里头也不给个说法。” 她是满腹怨气。 当然,也知道将声音压得小小的。 两个人倒是没有防备叶慈。 在二人看来,叶慈是可信的。因为叶慈也是受害者,受害者就该帮助受害者。 叶慈心想:你们也太高看我,万一我跑去告密,你们两就完蛋啦。 要不要告密? 对她又没有好处,告个屁。 至于元康帝名声,还需要非议吗?就摆在那里,人人都看得见。 “叶姑娘,你会不会嫌我们俩说的话太过无趣?” “当然不会。” “多谢叶姑娘体谅。你的事情我们都有听说过,你能坚持到今天,我们都很佩服。” 叶慈:“……” 不知不觉,一不小心,貌似成了榜样? 除了圈地挖矿之外,她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田姑娘谬赞,我并没有做什么。” “叶姑娘太谦虚。我若是处在叶姑娘的处境上,怕是没机会活着长大。叶姑娘不仅将自己照顾得好好的,而且还活的逍遥自在,叶家以血脉牵绊都拿你没办法。私下里,大家都很佩服你。” 叶慈抿唇一笑,“大家没骂我不知好歹,我有点高兴。” “叶姑娘真会说笑。其实,也有人说过,叶姑娘不该和叶家撇清关系,叶家好歹也是侯府,可成为叶姑娘的助力。如今看来,这些人都是目光短视之辈。就凭平武侯夫妇去宗正寺告状一事,就看得出叶家根本不是什么助力,分明是拖后腿。” 田娉婷真的是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 高芸连着啦了她两次,都没能拦住。只能抱歉的对叶慈笑笑,“娉婷一直都是这样,话多。” 叶慈笑了起来,“田姑娘快人快语,若是不嫌弃,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自然不嫌弃。能和善财童子想做朋友,说不定我也能跟着沾光。” 三人一起笑起来。 其他人瞧着,显得格外不屑。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三个晦气人,互相祸害。” “不可这么说。叶慈早晚要嫁给定王,改明儿她就是定王妃。届时,我等见了她还要行礼请安。” “这是什么世道,一个天煞孤星也能做王妃。皇后娘娘竟然没有反对,也不知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就凭叶慈开矿的本事,皇后娘娘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说的也是。人可以什么都没有,千万不能没钱。就连各位王爷也不能免俗。” 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各聊各的,互不打扰。 至于说说彼此的闲话,这事太正常。 叶慈心情不错,认识了高芸和田娉婷两位朋友,在这偌大的京城,她也算是有了社交。 一个看起来派头十足的大丫鬟,领着两个小丫鬟来到三人组面前。 “你就是叶慈叶姑娘吗?我家主人有请,叶姑娘请随我来。” “你家主人是谁?” “叶姑娘去了就知道。” “那不行!你是谁我都不知道,我岂能仅凭一句话就跟着你走。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叶慈一本正经。山 大丫鬟一脸懵逼。 高芸拉了拉叶慈的衣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位是吴王妃身边的姐姐,应该是吴王妃请叶妹妹过去说话。” ------题外话------ 一会上医院去,早点去排队。估计要搞到很晚才能回来。元宝尽量早点码完二更。 第206章 实力不允许输(二更) 田娉婷也认识这位大丫鬟,张口直接怼了过去,“你家王妃就这么让你请人的吗?嬷嬷们没教过规矩吗?不说清楚自个身份就请人,怎么着,是要给叶姑娘下马威吗?别忘了,今年之内,叶姑娘迟早会是吴王妃的妯娌。一个个说话客气些。” 身为南康长公主的闺女,田娉婷果然气势十足。 即便父兄都下了诏狱,也不影响她半分。该怼谁就怼谁。事情已经够坏,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大不了她下诏狱陪父兄去。 但是,谁又敢让她下诏狱。 南康长公主的确是救不出自个的老公和儿子,但是不妨碍收拾别人。 长公主要收拾某个人,元康帝十有八九会假装不知道。只要没人在朝会上告状,就算有人上本弹劾,元康帝也可以假装没看见。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长公主。 至于放人,抱歉,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大丫鬟还没怎么样,两个小丫鬟先急了起来。 “田姑娘这话好笑,我们怎么不客气了?这不正在客客气气请叶姑娘过去说话嘛。” 田娉婷嗤笑一声,直接问大丫鬟,“你的人多嘴多舌,显然是没有调教好。管不管?” “田姑娘息怒,她们也是为主分忧。”大丫鬟上前一步,“叶姑娘,我家王妃想请姑娘过去说话,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人家不和田娉婷纠缠,直捣黄龙,就盯着叶慈发问。 叶慈点点头,“王妃有请,却之不恭。高姐姐,田姑娘,我去去就来,一会咱们接着聊。” “要不要我陪你去?”田娉婷问道。 叶慈含笑摇头,“不用了。这里是公主府,相信吴王妃不会为难我。” “叶姑娘说得没错,我家王妃最是和善。”大丫鬟时刻不忘替自家主子争脸面。 叶慈跟随三个丫鬟离开花厅,来到大堂。 新平公主人不在,吴王妃就成为在场最耀眼也是最尊贵的女宾。人人围着她说着奉承话。 叶慈一进来,立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纷纷朝她看来,一边窃窃私语议论着。 偶尔议论声音有点大,叶慈还能听见天煞孤星几个字。 她了然一笑,跟着大丫鬟上前,微微一拜,“见过王妃娘娘!” “早就听闻叶姑娘大名,今日终于如愿得见。快来,快来,坐在本王妃身边说话。诸位,这位就是叶慈叶姑娘,百闻不如一见,大家今儿有福气。” “王妃说的是。” “我们都是沾王妃的光。” 吴王妃身边腾出一个位置,叶慈顺势坐下,并没有客气。 吴王妃孙氏望着她,“今儿认识了,以后还要常见面。等到三月,百花盛开,届时本王妃也要办一场赏花宴。到时候叶姑娘一定要到。” “王妃盛情,慈恭敬不如从命。” “那就说好了。你平日里什么消遣,本王妃喜欢打马吊,改天组个局,叶姑娘可愿赏光?” 叶慈抿唇一笑,“我不会打马吊,但是我会打另外一种牌,和马吊类似,但是比马吊更难一些,也更考验技术。” “什么牌,快说,快说。” “麻将!不知王妃可曾听说过?” “麻将?本王妃不曾听说过,这牌如何打。” 叶慈简单讲述了一下规矩,麻将各地有各地的打法,叶慈选取的是网络上流行甚广的血战到底。 将规则一说,吴王妃孙氏果然有兴趣。身边其他人也都竖起了耳朵,恨不得立马下场来两圈。 “叶姑娘什么时候教我们打麻将,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你们可别笑话我。” 一位打扮富贵的太太,很自来熟的拉着叶慈。的确是迫不及待,一看就是老打牌的人。 叶慈笑道:“我家里就有一副麻将。” “好啊,好啊。快快派人取来,正好无事,可以现场教学现场切磋。” 众人纷纷附和。 叶慈:“……” 原来,这屋子里的人都是牌搭子啊! 这么喜欢打牌,那就将麻将取来呗。 一声零下,家丁出动,骑马前往章府取麻将,以最快的时间赶回来。 摆好桌子,叶慈开始教授在场众人如何玩麻将。 说实话,麻将几年前就搞出来了,只是私下里玩一玩,消遣消遣,输赢也就是几百文而已。打的都是小麻将。 她本人也没什么瘾头,可打可不打。 今儿,教了两盘,富贵太太就嚷嚷着会了,会了,要玩真资格的,也就是算输赢。就打一两银子,封顶八两。 也就是说,最大最好的牌,只算胡牌的牌面,封顶就是八两。至于暗杠明杠这类,则另外算钱。 定下规则,众人开始。其他人则纷纷围观。 叶慈,吴王妃,富贵太太,还有侯府夫人,四人组成牌局。 叶慈身为老司机,连下两局,手边已经赢了一堆小额银票。赢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欺生。 “不早了,快开席了吧,不如打完这一盘就结束?” “离着开席还早,继续,继续。我已经真正掌握了诀窍,下一把肯定赢。” “叶姑娘赢了钱可不能中途退出哦。我们三打你一人,就不信打不赢。” 吴王妃输得最少,一脸笑眯眯,“是比打马吊有意思,就是麻将手感不太好。改明儿做一套白玉麻将。” “还是王妃娘娘想得周到。” 叶慈的麻将,是木头做的,刷了漆。手感只能算是一般般。 她听到白玉麻将,心头暗自啧啧两声,土豪啊!实名羡慕! 她也想摸摸白玉麻将的手感,蹭一蹭富贵气。 “杠!” “抢杠!杠上炮,哈哈……” 富贵太太抢了吴王妃的杠,笑得合不拢嘴。打了这么盘,她还是第一次第一个胡牌的人,这盘有进账,总算不用输钱了。 吴王妃:“……” 弄了个杠上炮,那心情别提了。倒不是说对富贵太太有意见,而是运势受到影响,这一盘怕是要糟。 叶慈做了一把清一色,大对子,一人八两封顶。 最后剩下吴王妃和侯府夫人,牌只剩下最后十个,就看谁先胡牌。 点炮! 吴王妃点炮。 侯府夫人赢了。 吴王妃这把输得最惨。 好在,脸色还挺好。输点钱不算什么,关键是脸面不能丢。 叶慈是真不想打了,欺负一群弱鸡有什么意思。 就凭她的牌技,她可以肯定,她能全场通吃,没人是她的对手。 她想结束牌局,偏偏吴王妃不同意。侯府夫人倒是不介意换个人。 吴王妃则说:“换了人,本王妃的运势也要跟着受影响。叶姑娘可不能中途退出。” 富贵太太深以为然,运势这东西太要命了。 “再打两圈。” 新平公主忙碌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得空喝杯茶,一进来就看见一帮富贵人围在一起看人打麻将,其中一人竟然还是叶慈。而且,是叶慈在教人打麻将。 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咦? 叶慈和吴王妃孙氏,竟然能相处如此融洽?两人没有针尖对麦芒? 叶慈厉害啊! 这手段,这心智,三弟都是白担心。 刘珩担心叶慈被人欺负,再三嘱托新平公主把人照顾好。 她也担心,担心叶慈被人嘲笑奚落,落下埋怨。忙完了一阵子,急匆匆赶来,竟然是如此和谐又热闹的一面。 “三弟还是低估了叶慈的本事。” 还说叶慈不会社交。这社交能力比她强多了,强上好几倍。 至少她没办法和吴王妃坐在一张桌子上愉快的玩牌,还能一心二用嘻嘻哈哈。 “谁赢了?”她随口问了一句。 “公主可算来了。当然是叶姑娘赢了,善财童子名不虚传。” “吴王妃肯定打不赢叶姑娘。叶姑娘毕竟是师父。” “她们打的是什么牌?” “麻将。公主不知道吗?叶姑娘带来的,大家正在学怎么打这个牌,比打马吊有意思。改明儿让人烧几副陶瓷的麻将,木头麻将太粗糙。” 新平公主:“……” 要不要提醒叶慈少赢点,赢太多怕某人心里头有意见。 叶慈也想赢少一点。赢太多怕被打。 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她已经有意让牌,喂牌,奈何其他三家依旧输得哗啦啦。 真是…… 送财童子都没这么积极。 不行! 真的不能继续下去! “不好意思,我想去洗漱一下。不知谁可以代我打几把,输了算我的,赢了自己揣着。” 众人跃跃欲试,都想亲自下场练一练水平。 叶慈指了位看着年轻机灵的太太帮她打牌,然后她趁机脱身出来。 “你这办法倒是不错,再打下去,吴王妃一张脸快要滴出水来了。”新平公主拉着叶慈到僻静的角落说话。 “我也是灵机一动,想了这么个办法。赢她们那么多钱,有点不好意思。” 就这么点时间,她已经赢了几百两银子。这可不是小钱,几百两都能在京城南城买一栋宅子,还带一个小院子。 新平公主问道:“你怎么想到和她们打牌?” “也没其他可聊的,干坐着大家都尴尬。不如就打点小麻将消遣。哪里想到,输赢能有几百两。”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及时抽身,为时未晚。 ------题外话------ 八点才回家,吃完饭赶紧码字,二更终于出来了。 第207章 吴王和定王 午时开席,牌局结束。 一群人还商量着吃过酒席后继续打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有人想邀请叶慈组局,叶慈急忙摆手拒绝。 今儿已经赢了几百两银子,继续赢下去,她会成为你众矢之的。 高芸和田娉婷拉着叶慈叽叽喳喳。 “你真赢了几百两?赢得还是吴王妃她们的钱?” 叶慈含蓄笑笑,“今天运气好。” “我和娉婷一直担心你,没想到你在打牌,还赢了钱。我一个月的月例钱是五两银子,一年六十年。加上逢年过节,长辈给的赏赐,一年下来也只有一两白两银子。你倒好,打一场牌就赢了几百两,抵得上我几年的积蓄。” 高芸有点羡慕。 这年头身为未出嫁的姑娘,财富自由是不用想的,支配金钱的自由也是没有的。只有等到出嫁,手里头捏着嫁妆,才真正拥有了支配金钱的自由。 也因此,那帮邀请组局打牌的人,全都是已经出嫁的贵妇太太们。他们手里头有嫁妆,说不定还能从爷们手头划拉点钱,能干的说不定还捏着府中的管家权柄,财富自由早已经实现。打起牌来自然也是爽快得很。 一百文钱的牌都看不上眼,起步就是一两银子。 亏得叶慈有点经济实力,否则,都不敢和这帮贵太太们一起操练。 叶慈笑了笑,“大有大的打法,小有小的打法。我们要是打牌,就打几文钱的牌。” “几文钱的牌我都不敢和你打,我怕输。”高芸直接说道。 田娉婷有南康长公主这位母亲,钱是不缺的,她打得起一两银子的牌,也愿意打一文钱的牌。只是,她对打牌兴致不大,也就是偶尔陪着长辈们消遣消遣。 她更关心别的。 “叶姑娘,吴王妃没有为难你吗?我们一直担心着。” “让娉婷担心,是我的不是。王妃并没有为难我,大家忙着打牌,没空关注别的事情。” 田娉婷闻言,不由得多看了叶慈几眼。 她相信,叶慈刚去见吴王妃的时候,没有人在打牌,也没有牌局。也就是说,牌局其实是叶慈组建的,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牛啊! 田娉婷不由得说道:“叶姑娘厉害,我得多和你学学。” 叶慈忙说道:“我也就是顺势而为。若是换做田姑娘,肯定比我做得更好。” “我不如你。我这暴脾气,吴王妃敢甩脸色,我就敢甩她脸色。我也不怕她。我早说了,大不了就去诏狱陪着父兄。再说了,吴王至今还赋闲在家,陛下什么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吴王妃这个时候也不敢太嚣张。” “娉婷你有底气,自然敢和她们针尖对麦芒。我和叶姑娘则不然,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些好。”高芸明显更稳重谨慎一些。 叶慈一直很想问,高家不记恨新平公主吗? 但,她问不出口。 直到酒席结束,高芸提前离去,田娉婷私下里问了句,“叶姑娘是不是一直很好奇,高家和新平公主怎么还能来往?” “的确有些好奇。高家遭了大难,捐献了家产才得以脱身。按理说,高家应该和新平公主划清界限。” “叶姑娘在张皇后那里,是不是见过新平公主?是不是觉着公主性子很弱?” 叶慈点点头,第一面的确觉着新平公主很弱。 田娉婷笑了起来,“新平公主在皇后娘娘面前弱,在别人面前可不是这样。张皇后不屑维持 她请客,吴王妃欣然赴宴,由此可知,新平公主并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弱势。 大年初一那天,窦驸马君前失仪,这事你知道吧。那你知不知道,此事怎么解决的?” “还请娉婷为我解惑。” 田娉婷轻声道:“新平公主亲自出马,同淮阳公主谈话。说服淮阳公主同她一起面见圣上请罪,事情就是这么解决的。 淮阳公主是陛下的长女,生母早早过世,陛下对她一向比较关照。新平公主找淮阳出面,这一步棋走得很妙。 定王的脾气,其实和张皇后有些相似,也可能是因为常年生病的原因,没空维持兄弟姐妹之间的情意。 新平公主不一样,她在兄弟姐妹里面算是吃得开的。性子弱也只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同兄弟姐妹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很活跃的。以她的手段,同高家重新建立联系,不是难事。由她牵线,窦家和高家还有了生意来往。” 田娉婷口中的新平公主,同叶慈印象里面的新平公主,完全就是两个人。 一个人,果然拥有着很多面。安静的时候,闹腾的时候,思考的时候,犯傻的时候……总而言之,人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去年是那样,今年可能就是这样。 没有一成不变的人,要以发展的眼光看待每个人。 叶慈连连点头,道理都在书本上写着,关键是要活学活用。 学到了! 吃过席面,吴王妃她们没去听戏,而是继续牌局,还拉着叶慈当参谋。 新平公主也凑了凑热闹,打了两把。她要忙着招呼客人,只得退场,去戏园子忙活。 打了两圈,吴王刘璞和定王刘珩,这两兄弟竟然携手来到大堂,说是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牌局,一群人连唱戏都不听。 公主府请的可是最近半年京城爆火的戏班子,很难请的。正月里天天都排满了。 吴王妃见到吴王,笑得合不拢嘴,“王爷真是好彩头,服了!” “你胡牌了她们三人为什么还在继续打?” “这叫血战到底,要打到最后两家,直到其中一家胡牌为止。” 吴王点点头,貌似懂了,又像是没懂。直到一盘打完,他出声说道:“果然是血战到底。这名字取得妙。” “是叶姑娘带来的新玩法,比起打马吊有意思多了。” 在场谁是陌生人,谁就是叶慈。 吴王一晃眼,果然玖认出了叶慈本尊。 而这个时候,刘珩早就来到叶慈身边,偷偷摸摸牵牵小手,笑开了花。 他是没空关心牌局,从进门开始,眼睛里面就只有叶慈一人,其他人全都是浮云。 叶慈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动手动脚。转眼,自个却先笑了起来。 进京一个月,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想死了。 刘珩悄声问她:“可有委屈?” 叶慈摇摇头,“放心,我没事。” “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叶慈抿唇一笑,又点点头。 “这位就是叶姑娘吧。叶姑娘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比起牌局,吴王显然更关注叶慈。 甚至于,吴王妃也从牌局中抽出少许的注意力,关注着他们几人,打牌都打得心不在焉。 “见过吴王殿下!区区贱名,不足挂齿。” “叶姑娘谦虚了!叶姑娘随手一圈,就能圈出矿产,只此一事,就叫人叹为观止,又心生向往。真想亲眼见识奇迹地诞生。叶姑娘可否告诉本王,究竟是如何圈出矿场,你怎么知道哪里有矿?莫非真的有神谕?” 叶慈摇摇头,“不方便说!” “叶姑娘给本王一个面子可好,本王求知若渴。还请叶姑娘不吝赐教。” “是真的不方便说。”叶慈再次拒绝。 吴王脸色一垮。 但,还不等他发作,定王刘珩却率先发作起来。 “大哥什么意思?再三追问,莫非大哥也想开矿。就连弟弟我,也不曾习得半分本事,大哥未免异想天开。” “三弟作何这般姿态。本王只是请教一二,请教也不行吗?” “这是请教的态度吗?你当着我面为难叶慈,你给我面子吗?” 他们两人起了争执,牌局自然进行不下去。 吴王妃率先丢了牌,起身,边说道:“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好好的吗。王爷,今儿是新平请客,大家都要给新平面子。” 她拉了拉吴王的衣袖,做得很隐蔽,眼神带着请求。 吴王刘璞沉默片刻,突然哈哈一笑,“本王开个玩笑,没想到三弟竟然当真了。几年过去,三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气啊!” 刘珩嗤笑一声,“我是没有大哥大气,干不出刁难小姑娘的事情。” 吴王大怒! 岂有此理! “都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吴王妃赶紧出面打圆场。 她是真怕这两人当场闹起来,万一惊动了陛下,固然定王吃不了好果子,可自家吴王同样不会有好果子吃。 生怕吴王控制不住脾气,吴王妃只能悄声提醒,“王爷,陛下那里……” 经此提醒,吴王刘璞悚然一惊。 大过年的,万万不能给父皇留下不好的影响,坏了父皇的兴致。 他咬咬牙,又是一阵大笑,“三弟消消气。既然叶慈说了不方便,本王自然不会多问。三弟可以放心了吧!” “这还差不多。”刘珩得了便宜还卖乖,真的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吴王。 他就像是放飞自我,不管不顾,什么谨小慎微都是狗屁。 那些年,他天天谨小慎微,又得到了什么。 不如放肆些,大胆一些。 ------题外话------ 终于忙完了,撒花!这两个星期元宝都快累瘫了。 第208章 道不同不为谋(二更) 男宾不能长时间厮混在女宾当中,即便是王爷也不能例外。 很快,吴王和定王这两兄弟,又携手离去。 人走了,场面却诡异得安静下来,安静得好可怕吗? 某人头铁,问了一句,“还要继续打牌吗?” 众人纷纷朝吴王妃看去,这里以她为首,她的意见最重要。 吴王妃放声一笑,“打,当然要打。本王妃正赢着钱,不能不打。” 话音一落,场面转眼又热闹起来。 叶慈趁机悄无声息地离去。 她要去听戏,她还没听过最顶尖戏班子唱戏是什么水平,是不是配得上最红戏班子的称号。 到了戏楼,丫鬟将她带到新平公主隔壁落座,这位置可谓是黄金位置。 戏台上正咿咿呀呀地唱着,她凝神细听,想要听进去听出味来,一旁的新平公主却找她说话。 “吴王和三弟宿没闹起来吧?” “几句口角而已,公主放心。” 新平瞄了她一眼,“因你而起,你不担心吗?” “名声太大,难以避免。”叶慈倒是坦然得很。 新平公主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笑了起来,“难怪你和三弟看对了眼,你们某个角度还挺像的。” “定王和公主长得像,一看就知道是姐弟两。” “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虽然被母后骂了一顿。我还记得他软软的,这么大一点点。转眼也到了成亲的年纪。” “公主和王爷感情深厚,真令人羡慕。” 其实新平公主就比刘珩大了两三岁,姐弟两相差不大。 新平公主看着戏台,脸上却挂着笑容。 她轻声说道:“母后一直很忙,只有我时常去看望三弟,关心他,安慰他。他能平安长大,且养好了身体,我比任何人都要高兴。叶姑娘,我希望我和三弟的感情一如既往。我这么说,不是要干涉你和三弟之间的事情。而是……三弟这两年变化太大了。” 叶慈微微挑眉,等待下文。 新平继续说道:“过去的三弟,绝不会在公开场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同吴王争吵。我了解他,他很有想法,也能忍耐。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了忍耐,变得张扬。这很危险! 就比如,你们到京城的那天,三弟竟然下令剪掉那些人的大拇指。你可知道,现在外面都在怎么议论三弟吗?说他凶残! 幸亏薛家没有翻脸,逃过一劫。我们的处境很不好,处处都该小心谨慎。公然授人以柄,这是蠢人的做法。” 叶慈听完了,也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她笑了笑,说道:“我明白了!公主殿下认为定王便蠢了,是我影响了他。不过,我还是想说,谨慎处事固然没有错,偶尔张扬一些也没关系。刚柔并济,方是长久之道。” “你还没见过父皇吧!”新平公主扭头看着她,“等你见过了父皇,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叶慈:“……” 她好想反驳,但……逞口舌之能并不能解决问题。 “公主殿下言之有理。我还没有了解全盘情况,的确不宜做判断。只是,人长大了,有了想法有了主张。普通家庭的孩子,长大后都会试着反抗长辈,更何况堂堂亲王。缺乏主见,一味隐忍,没有血性的男人,我想并不受大部分人喜欢。” “但是官员们喜欢。”新平公主反驳道。 叶慈抿唇一笑,“准确地说,是文官集团喜欢缺乏主见没有血性的男人继承那个位置。但是,勋贵武将集团,以及皇室宗亲集团,或许并不喜欢这样的人。 三条腿走路最稳当。一条腿走路,会摔跤的。公主也不希望定王一条腿走路吧!” 新平沉着脸,说道:“莽撞是血性是两回事,凶残和智谋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叶姑娘,暂时你还没有嫁给三弟。等你嫁给了他,做了定王妃,希望你能多为他考虑考虑。 不夸张的说,我们所有人,都指望着三弟。他若是不好,我们也好不了。” “公主殿下说的对,慈受教了!今日过得很愉快,临时想起家里还有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我先告辞。” 新平公主疑惑地看着她,“你生气了吗?本宫和你开诚布公,实话实说,你受不了吗?还是说,你希望本宫在你面前虚伪一点?” “公主误会了,我没有生气。我很高兴公主能如此坦诚,也提醒了我,过去有许多地方考虑不周到。我这会脑子里钻出很多想法,没法听戏,故而提前请辞。请公主不要多心。” 新平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既然你心里头烦乱,那你就先回去歇息。有机会我们再聚!” 叶慈微微颔首,起身离开戏楼。 话不投机半句多,趁早离开,大家都舒坦。 没想到田娉婷追了下来,“叶姑娘要走了吗?” “娉婷怎么下来了?听说今儿请的戏班子是现在最当红的戏班子,若是错过倒是可惜。” “我都听腻了,已经听过好几次。我看你和新平公主一直在说悄悄话,莫非不太愉快?” 叶慈当下否认,“当然没有。我们就是闲聊,聊到哪里算哪里。我这人不懂戏曲,实在听不懂,这才请辞。” “我也不耐烦听戏。那我就跟你一起告辞。” 田娉婷说干就干,派个婆子上去告知新平公主,然后毫无负担的跟着叶慈一起离场。 两人出了公主府,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这才分开。 路上堵车,马车走走停停。 突然间,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有人钻进了马车。 叶慈都要动刀子了,这才看清钻进马车的人不出意外就是刘珩。 “搞突然袭击,不怕吓死我吗?” “吓到你呢?”刘珩有些内疚,“本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差点变成了惊吓。 叶慈默默将刀子藏好,幸亏没拔出来。 “你怎么来了?”叶慈好奇得很。 “跟着你出来的。怎么没去听戏?不好听吗?” “我不懂戏曲,听着听着想打瞌睡。真要那样,可就丢人了。故而提早出来了。你跟着我出来,没关系吗?今儿可是新平公主宴请。” “没关系。新平姐姐最体谅我。” 刘珩坐下来,直愣愣的看着叶慈。 叶慈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娇嗔道:“不许这么看我!像是要吃人似得。那能这么看着别人。” “本王不看别人就看你。” 说着,他就拉起她的手,就是不放。可想死他了。 “没想到你还和吴王妃她们打牌,打的还是麻将。” 叶慈哼了一声,“都怪你。我的麻将没了。” 刘珩一脸笑嘻嘻,“我重新替你做一副新麻将,你要什么样的?瓷的?还是玉的?” “瓷的就好。玉质麻将我可不敢打,只能用来收藏。” 得多豪横才能用玉质的麻将打牌,反正她现在没这实力。 刘珩笑道:“本王一口气给你定做十副麻将,打一副扔一副,随便折腾。” 叶慈白了他一眼。 刘珩很遗憾地说道:“今儿吹风,天气不好。要是天气好,我们就去城外郊游。本王知道一个地方景色不错。” “你的王府弄得怎么样了?” “随便弄弄。” 叶慈似笑非笑,“听闻定王府有许多美人,有皇后娘娘赏赐的,有陛下赏赐的,有各位皇室宗亲送的。王爷好福气。” 刘珩凑上前,“吃醋啦!你放心,那些美人在本王眼里,皆是姿色平平,本王一个都没看上眼。” 叶慈顿时就笑了,不是愉快地笑,而是抓到把柄地笑。 “这么说,但凡有个姿色入眼的美人,王爷就要纳妾?” 刘珩:“……” 糟了,说错话了!赶紧想法子补救。 “本王可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么说的。” “本王的意思是,天下女人都不如你重要。任谁站在本王面前,本王都不多看一眼。” “不多看一眼,那你具体看了几眼?” 嗯? 刘珩懵逼,这年头连看一眼美人都不行了吗? 怕怕怕! “本王一眼都没看过。” “那你怎么知道她们姿色平平?” 啊? 刘珩张口结舌,原来处处都是坑啊!看与不看都有坑等着他。 完蛋! 赶紧扯过话题,想想别的。 “明儿本王要进宫请安,希望父皇心情好。” “陛下心情不好吗?” 话题顺利转移,刘珩内心深处高呼一声庆幸!下次万万不能提起美人这个话题,回去就将那些美人统统打发走。只能看不能吃,纯粹就是浪费粮食。 叶慈一脸笑眯眯,一双眼睛早已经看透了一切,且让他高兴着。 “按理说,大过年的,父皇的心情肯定不错。但是,宫里的事情说不准。” “等元宵过后,吴王还会继续赋闲在家吗?陛下真的就一直晾着他?” “这得看薛家的本事以及薛贵妃的本事。所以本王才说明儿情况说不好。薛贵妃不甘寂寞,若是要搞事,许贵妃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陛下每天和后宫嫔妃们耍心眼,也不累。” “嘘!父皇春秋鼎盛,当然不会累。” 第209章 婚事 章先生又喝醉了酒。 不同的是,这一回有人送他回来,还是个成熟美妇人。 “……老夫今儿高兴,当浮三大杯,喝……老夫吟诗一首,诸位听好了……尔等都是卑鄙小人……” 喝醉酒的章先生,向来都很安静。今儿却一反常态,很是聒噪,叶慈看得目瞪口呆。 美貌妇人丝毫不嫌弃,在管家的帮助下,终于将章先生扶上床,又命人打来热水亲自擦拭,除衣除袜,尽心伺候着。 反正,叶慈身为闺女,半点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 等美貌妇人忙完了,叶慈上前道谢,“多谢夫人。” “你就是叶姑娘,大家都叫我梦娘。” “原来是梦娘夫人,多谢!” “叶姑娘不必客气。我与章先生是老熟人,见不得他这般糟蹋自己的身体,于是多劝了几句。他或许心有不满。哎,都怪我,是我多事了。” “不不不,我义父的确需要有一个人管教。梦娘夫人有责任心,很合适。” 不出意外,梦娘应该是章先生的红粉知己,关系可不一般。 她可是好闺女,也记得皇后娘娘的嘱托,义父一个人生活太过孤单,若是身边有人陪着是极好的。若是能留下一儿半女继承血脉,也是了却一桩心愿。 叶慈对梦娘格外关注,“以前没见过梦娘夫人,不知住在何处,远吗?” “不算远,就住在南山附近。” “那可远了!梦娘夫人若是不嫌弃,今晚干脆住下。” “这怎么好意思!” “若是义父在这里,肯定也会邀请梦娘夫人住下。你辛苦送人回来,岂能让你担着危险独自回去,义父要是知道了定我骂我。” “他有这么凶?” 叶慈连连点头,眨巴眼睛。瞧她真诚的小眼神,真得不能再真。 “等明儿一早义父醒来,梦娘夫人好生和他唠叨唠叨。他清醒的时候,还是能听得进几句劝解之话。” 叶慈设再三邀请,梦娘终于答应住下来。 叶慈暗自高兴:义父,闺女我只能帮到这了,剩下的就靠你老人家自己努力。 …… 次日一早,叶慈睡到自然醒才起床,天光已经大亮。 这就是自个立规矩的好处啊,没有人管着,也不用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请安被人立规矩。 她已经起得够晚的,没想到义父章先生比她起得还要晚一些。 她到二进院子,梦娘洗手作羹汤,章先生正吃着早餐,一脸笑眯眯的,心情可好了。 她在门口冲义父章先生挥了挥手。 章先生龇牙,冲她摆手。 叶慈秒懂,会心一笑,走了。她是好孩子,不做电灯泡,不打扰两人世界。 自此之后,章先生喝酒明显少了,梦娘也成了府中的常客。 眼看,元宵过去,官员们开始上班。 叶慈抽了个时间,同章先生谈了一回。 “义父觉着梦娘如何?女儿觉着挺好的。这家什么都好,就是缺了个女主人。义父赞不赞同。” 章先生轻咳两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梦娘对义父的心意,世人皆知。不知义父意下如何?” 章先生突然沉默下来。 叶慈心头一咯噔,小心翼翼询问,“莫非义父是顾忌梦娘的身世?” 梦娘本是官宦人家出身,小的时候家里遭了难,抄家灭族,成年男丁被砍头,未成年被罚为奴,女眷进了教坊司。 长大后的梦娘出落得极为美艳,被某个权贵看中,走了门路,将她从教坊司带了出来。后来,又经过一番波折,梦娘赎身,开了秀坊在京城生活。 章先生反问一句,“你可知梦娘的亲兄弟,如今在何处?” “不知!”叶慈能打听到消息,都是些大路货消息。更隐蔽的消息,她没有渠道,自然打听不到。 章先生长叹一声,“梦娘的兄弟,如今在宫里当差,在御马监。” “太太监?”叶慈震惊了。 章先生点点头,“正是太监。当年梦娘家出事,未成年的兄弟被罚为奴,有的去了皇庄,有的去了矿场,有的进了宫去了势。到如今,死的死,还剩下两个兄弟。 一个在御马监当差,也算是出头了。一个在皇庄当了个小管事,娶妻生子,他们家也算有了后。 梦娘本是教坊司的人,之所以能赎身,全靠她在宫里的兄弟奔走。” 原本叶慈以为梦娘能赎身,靠得是某位权贵。没想到最终能指望的只有亲兄弟。 一日教坊司,终身教坊司。教坊司根本没有赎身的机会。梦娘能从教坊司出来,还能恢复平民身份,真是侥幸。 若非她兄弟在宫里闯出了门路,如今的她要么还在教坊司,要么还流落在各家权贵家中,当一个调教嬷嬷。 “义父对梦娘并非无情,梦娘的心意,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义父不肯给她名分,是因为她的过往身份吗?” 叶慈问得小心翼翼。 若非看出两人感情深厚,都有互相依靠的意思,她是不会多事的。 年纪都不小了,梦娘三十出头,章先生离着六十也不远了。继续蹉跎下去,也不知还能剩下多少日子。 若是有情,若是彼此不嫌弃,若是没有其他想法,是可以考虑在一起,给彼此一个交代,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章先生苦笑一声,“老夫岂是那等狭隘之人,老夫从未嫌弃过梦娘的过往经历。都是落难人,老夫又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只是,小叶子,老夫若是娶了梦娘,等于有了个太监大舅子。而你,将来要嫁给定王,这对你或有妨碍。” 叶慈闻言,立马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因为她的缘故。 “义父不必顾忌我。你只需凭心意做事就成了。我和定王,若是连这点难题都摆不平,还谈什么野心和希望。” “此事你还是和定王商量一下比较好。” “我听义父的,今儿就给他去信。” 刘珩的回信很快,他和叶慈一个态度,章先生可凭自己心意做事。 了却一桩心愿,章先生脸上那笑容啊,就没停止过。 特意请了老朋友做媒人,上门提亲。 梦娘对章先生情根深种近十年,一朝得偿心愿,据说提亲的时候,人哭得稀里哗啦。 梦娘的兄长,御马监掌事太监王公公,得知自家妹子终身有了依靠,做主给了大笔嫁妆。有田庄,有商铺,有宅院,还安排奴仆家丁若干……真金白银珠宝首饰更不在话下。 由此可知,这位王公公不差钱,御马监真正是富得流油。 章府也热闹起来,大兴土木。 管家章武干劲十足,自家老爷终于要再次娶妻,绵延子嗣,可喜可贺。 …… 吴王刘璞很不高兴,正月过完了,二月也快过完了。而他依旧赋闲在家,差事没有着落。 本来这也没什么,反正定王刘珩同样赋闲在家。 可是……事情出现了变故。 二月底,元康帝突然下旨,让定王刘珩上朝参政,行走户部,在户部当差。 消息一出,吴王气得当场砸了一套几百两银子的官窑白瓷茶具。 “凭什么?刘珩算什么东西,他能在户部行走,本王为什么不行。” “王爷息怒!” “本王也想息怒,可是本王着急啊!顾先生,你告诉本王该如何做?” 谋士顾朝阳捋着胡须,轻声道:“王爷现如今要做的事情,就一个字,稳!” “你之前也说稳,本王都已经稳了大半年,还要稳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要稳到刘珩被册立为储君为止。” “陛下不可能册立定王为储君。” “哼!当初你还口口声声说陛下不会将定王召回京城,结果呢。顾先生,你的预测不准确啊!” 吴王连讽刺带嘲笑,顾朝阳脸色自然不太好看。 顾朝阳为自己挽尊,“上一次就是因为行事太过急躁,才被张家钻了空子。若是肯听顾某的劝,定王绝不可能被召回京城。” 吴王:“……” 他捏捏鼻子,有些心虚。 西征戎狄,大胜归来。 当时,他自信心爆棚,迫不及待想要坐上储君之位。同薛家那边一商量,就有了请立储君的大局面。 顾朝阳的确劝过他,行事不可如此急躁,缓一缓,等到过年前后再来操作此事会比较好。 他听不进去,大好局面岂能浪费。 结果…… 不仅浪费了,还将最大的竞争对手从山沟沟里弄回了京城。 得不偿失啊! “本王不是信不过顾先生,只是,眼看着刘珩得了重用,本王心头着急啊!” 对于有真本事的谋士,不可得罪太过。吴王懂这个道理,故而他态度同之前比起来,明显软和了许多,甚至带了点恳求。 顾朝阳心头好受了些。 吴王才华平平,年轻冲动急躁,但,胜在还能听得进劝解。并非无药可救。 “王爷莫急。定王户部行走,看似是陛下对他的宠爱,实则凶险无比。” “哦?为何这么说?” “户部缺钱,年年都缺钱,不独今年。定王户部行走,出事是迟早的。一旦出事,陛下雷霆手段就要降下。与其将这事看成是定王的机会,不如看做陛下挖了个坑命令定王往里面跳。” 吴王半信半疑,“真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只会比我说的更严重!”顾朝阳十分笃定,“陛下厌恶定王,众所周知。不可能无缘无故陛下突然就开始喜欢定王。故而,此次差遣,必有深层原因。所以,王爷不可以单看表面。” 吴王刘璞琢磨起来,暗自点头,“先生说的有理。从本王记事起,印象中,父皇就一直很讨厌老三。没道理这个时候突然就喜欢起来。要喜欢也是喜欢小十二,小十三。” 顾朝阳忙说道:“正是如此!所以,王爷大可不必焦虑,稳着来,坚持每日抄写孝经,佛经。日日坚持,月月坚持,王爷的德行一定会传到陛下耳中。一次两次三次……次数一多,陛下定会感受到王爷的孝心。届时,王爷重获重用,指日可待。” “本王信你!顾先生算无遗策,这回肯定没错。” 吴王刘璞重新振作起来,心情大好,给了顾先生一大笔封赏。 而且,他还听取建议,要多宠爱王妃孙氏,多生几个嫡子。至于美妾,什么时候宠幸都行,犯不着这个时候。 偏偏小妾罗氏不甘心,仗着府中元老开始生事。一是打压其他妾室,二是暗搓搓同王妃孙氏作对,并在半路上拦截吴王各种纠缠。 三番两次,吴王刘璞动了真怒。 在知道罗氏如此难缠,当初就该听母妃的话,将罗氏打发出去。 男人一旦心生厌恶,行动力堪称迅速。 刘璞嘱咐王妃孙氏,让她出面,想个办法将罗氏打发了。 第210章 我们只是索赔不是讹诈(二更) 吴王妃孙氏今儿牌局赢了钱心情高兴。 得知刘璞要她出面当恶人,处置罗氏,她也没有出言讥讽。 “罗氏伺候王爷多年,堪称元老。还曾为王爷怀过孩子。就这么打发出去,是不是太过绝情?” 吴王妃孙氏也是想看看刘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大婚之前,就弄大小妾肚子一事,刘璞要脸,故而感到有点心虚。 他捏捏鼻子,“罗氏越发张狂,没规没矩。本王纵容她多次,也给了她足够的封赏,却始终不知好歹。你赶紧将她弄走,本王不想再见到她。” “弄去哪?” 吴王妃孙氏不介意自己当恶人,却介意刘璞全程抽身置身事外。 所以,她要事事请教,全程都让刘璞做主。 “随便选个庄子将她打发了,越远越好,越偏僻越好。总之,要叫她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 吴王妃孙氏挑眉一笑,“王爷吩咐,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只是,这事谁去开口?要不王爷派个人给罗氏说一声。王爷也知道罗氏跋扈,我若是派人去说,她肯定不信。若是王爷身边的人,当是无碍。” “这么点小事还需本王派人处置?”刘璞很不满。 吴王妃孙氏摊手,一副我也办法的样子,“罗氏不听我的,万一她闹起来,岂不是让人看笑话。若是闹得动静大了些,隔壁的隔壁可就知道了。” 隔壁的隔壁就是定王府,离得这么近,的确存在消息走漏的风险。 刘璞冷哼一声,“她要是敢闹,就将她绑了,堵上嘴巴直接送走。” “这倒是个办法。只是,还是需要王爷派个人过去,方能取信罗氏。” “都随你!” 刘璞为了尽快将人打发走,什么也不顾了,当一回恶人也在所不惜。 …… 小妾罗氏,上一秒还在嚣张,下一秒当头一棒,将她打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正如吴王妃孙氏所说,来的人是刘璞身边的老人,也就是说不是王妃孙氏暗害她,而是王爷刘璞的意思。王爷厌弃了她。 此事容不得她狡辩。 如果来的人只是王妃身边的人,她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大闹一场。 天塌地陷! 怎么办?认命了吗? “认命吧!王爷说了,你配合些,许你带走积攒的金银细软,到了庄子上也能过得自在些。你若是不听劝非要闹腾,那就别指望带走一件东西离开王府。” 罗氏缓缓抬头,“王爷呢?我要见王爷!” “王爷不会见你的。” “我要见王妃。” “王妃更不会见你。给你一个时辰,赶紧收拾。一个时辰之后,会有人送你出城。” 罗氏欲哭无泪,只得站起来默默收拾行李。 管事见她如此配合,倒也没有为难,许她带走金银细软。 一个时辰后,马车从后门出府,往城外去。 谁能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能出幺蛾子。 马车刚上大街,车速很慢。当马车路过定王府门口的时候,罗氏突然一把推开看守的人,直接跳下马车,飞跑到定王府大门拍打着门上的铜环。 咚咚咚! 咚咚咚! 这一声声地敲击,敲得押送罗氏出城的几个人,心都要从喉咙跳出来了。 完了,完了! 王爷王妃定饶不了他们。 几个人,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锁住罗氏的手,堵上她的嘴。 到了,到了。 他们终于抓住了罗氏。 偏偏这一刻,大门上开的小门从里面打开,定王府的门房伸出头来。 咦,这都是吴王府的人。 “你们干甚?怎敢在定王府大门口撒野,欺人太甚!” “误会,都是误会!府中跑出一个奴婢,没头苍蝇一样乱跑,这就把人带回去。” 罗氏嘴巴被捂住,眼看就要失去最后希望,罗氏直接下嘴咬上家丁的手掌心。果然,得了喘息之机。 “我不是奴婢,我是吴王的妾室罗氏。王妃记恨,要将我发卖。救命啊!呜呜……” 罗氏是个小聪明,知道不能攀咬吴王,就只能拉王妃孙氏下水,以求脱身。 “她得了失心疯。想要妾想疯了,事情没成,结果整个人真的疯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慢着!在定王府大门口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就想一走了之。” 随着门房走出来,几个王府亲兵也走了出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管事一看这阵仗,脸色一拉,“你该认得我们,我们是吴王府的人。大家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好歹行个方便。若是将事情闹大,对谁都没好处。” 门房哈哈一笑,“若是平常小事也就算了。偏偏这女人在王府门口大喊大叫,不知情的人听见了都会误以为是我家王爷做了始乱终弃的事情。我家王爷的名声都被你们败坏了,岂能一走了之。” “那你想如何?” “把人留下。派一个人回吴王府报告消息,拿钱赎人吧!” “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我们吴王府的人你也敢扣押。” “这里是定王府大门,谁在这里闹事,我们就扣押谁。就算是去衙门打官司,也是这句话。” “荒唐!从未听过如此荒唐之事。我等好言好语,走了便是。你却无故扣押我等,还要拿钱赎人。你这分明是讹诈。” 门房大笑出声,“我讹你了吗?我没有。这个女人损坏了大门上的铜环,该不该赔?你们踩坏了大门口的风水,该不该赔?败坏了我家王爷的名声,改不改赔?” “该!”几个定王府的亲兵齐声大吼,将人吓了一大跳。 “铜环好好的就在那里,哪有坏?大门口的风水,更是无稽之谈。至于定王的名声,更是不存在。” “我说铜环坏了就是坏了,反正之前长得就不是这样。我说风水破了就是破了。若非风水被破,我和你又怎么可能在大门口争吵。这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你你你……” 吴王府的人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辈,真是我辈楷模啊! 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把死说成活的本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从何时起,定王府的人,竟然变得如此臭不要脸,为了钱连基本的体面都不要了。 今日,定王府讹诈……呸呸呸……定王府索赔吴王府,索定了! 也不抓人,就是将人围起来,放走其中一个小厮回去报信。 至于来往看热闹的人,没关系,尽管看。反正定王府占着道理。 吴王府曹管事对罗氏说道:“都是你惹出来的,你死定了!” 罗氏脸色煞白,拼命挣扎,奈何人被捆着,嘴巴被堵,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 罗氏万念俱灰。 她只是想闹一场,将事情引到王妃孙氏头上,然后王爷刘璞再出来替她说话。时间短,她能想到的翻身计划也只有这么一个。却没算计到定王府的反应,竟然是趁机讹诈? 有这么穷吗? 堂堂亲王府已经穷到随便逮着个人就要讹诈的地步吗? 以后,谁还敢上定王府做客?岂不是竖着进去,横着进来。 …… “一群蠢货,这点小事都办不成。本王丢不起这个脸,赶紧将事情解决。” 吴王刘璞气得又砸了一套上百两银子的瓷器。哎,就听了个响声。 “定王府没开价,只说慢慢谈。”小厮吓得趴在地上,要死了,要死了! “那就赶紧去谈。” 吴王府外管事出面,跑步前进,来到定王府谈判。究竟要多少钱才肯放人。 眼看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事情已经压不住了,说不定再过一会消息就传到了宫里。 不管消息会不会传到宫里,反正两家今儿都要跟着一起丢脸。 定王府的态度就是,丢脸无所谓,给钱就行。典型的要钱不要脸面。 吴王府可没有这么光棍,吴王刘璞要脸,和元康帝一样特别重视脸面。 牛管事只想尽快把人带走,“开价吧!多少钱才肯放人?” “也不多。一人一千两。这个女人五千两!” 牛管事被刺激得浑身打摆子。 被围在人群中央的曹管事直接开骂,“怎么不去抢钱。” 门房哈哈一乐,凑到曹管事耳边,说道:“我们正在抢钱,你没看见吗?” “你你你……简直无法无天。天子脚下,岂能容你们这般放肆。” “不给是吧,那就让肯给钱的人来谈。” “将你家王爷请出来!” “我家王爷忙,没空。” “那就找个能做主的人,王府家令何在?”牛管事是真牛气。 门房拍头,“不巧,家令大人去了封地。封地那边几千口人等着吃饭,可不能耽误。如今这里能话事的人,就区区在下一人,虽是门房,好歹也能做个主。牛管事别介意啊!” “谈价钱也要讲究个你来我往。你开了价,我还个价,没问题吧!” “没问题!牛管事尽管还价。” “一人五十两,这个女人一百两,如何?” “不怎么样!” “那你要多少?” 门房一脸嘻嘻哈哈,看起来就不像是正经门房,“看在牛管事的份上,一个人八百两,这女人三千两。” “贵了!” “不贵!这都是友情价。” “一人一百两,这女人五百两,如何?” 门房笑道:“不如这样,这几个人免费给你,这女人作价两千两。” 牛管事咬牙,“一千两!” 门房笑而不语。 “一千一百两,一千两百两……一千五百两……” “成交!就一千五百两。牛管事爽快,我也爽快。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绝不耍花招。我们定王府从上到下,全都是一口唾沫一口钉,绝不食言!” 牛管事冷着一张脸,“等着!” 他得回去禀报吴王,拿条子找账房要钱。 就是不知道,吴王听到一千五百两这个价钱,会不会弄死他? 第211章 王府械斗 一千五百两别说买一个小妾罗氏,就算是买十个,一百个一千个都能买下来。 而今…… 他吴王刘璞却要花费一千五百两买一个被他丢弃的女人。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要是付了这个钱,就真成了京城笑柄。 可要是不付这个钱,他会成为更大的笑柄。 他死死盯着跪在大厅内的牛管事,很是不善。 要说牛管事办事不利,但他将事情谈下来了。 要说办事办得好,却谈了个天价下来。 吴王一时间都在犹豫,要如何处置牛管事,究竟是给钱还是不给钱。 “若是王爷嫌弃这个价格太高,小的可带亲兵打上门,直接将人抢回来。”牛管事郑重其事。 这是他能想到化解眼下局面的最佳办法。 既然定王府耍无赖,凭什么吴王府不能抢人。定王府不要脸,吴王府也完全可以不要脸。大不了就硬碰硬。反正已经是这个局面,就算将官司打到御前,也是吴王府占着道理。 吴王刘璞明显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派兵抢人,要不要撕破脸。 老三刘珩破罐子破摔不要脸,难道他也要跟着不要脸?那他成什么呢! 但…… 若是不抢人,就要出一千五百两银子。 他有银子,大把的银子。可他不乐意陶这笔钱。此刻,在他心里,小妾罗氏一文不值,当场打死都行。 只是……始终还是个脸面问题。 “王爷,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化解此事。”谋士顾朝阳突然出声。 “快快说来,究竟是何办法?”吴王刘璞显得很激动。 顾朝阳沉着道:“可请王妃出面。听闻王妃和叶慈关系还不错,此事事关罗氏。既然是女人引起的,不如就让女眷们去处置。王爷出面,的确不太合适。” 吴王刘璞闻言,一琢磨,貌似可行啊! 既然可行,那就赶紧吧! 吴王妃孙氏不乐意丢这个脸,却也拗不过吴王刘璞,只得坐了马车前往章府。 有求于人,就不要讲究什么身份体面,拿捏好姿态才是有求于人的样子。 孙氏不是吴王刘璞那等傲慢之人,她对叶慈印象还不错,单是看在麻将面上,也愿意来往。只限于目前两家还没真正翻脸的情况。 叶慈得知吴王妃孙氏来访,很是吃惊。莫非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怕是外面出了事。”章先生说道。 此时,这一家子还不知道定王府大门口发生的闹剧。 叶慈在花厅见了吴王妃孙氏。 一番寒暄,孙氏才道明来意,“这件事说起来也是丢人,叶姑娘早晚会知道,本王妃也不藏着掖着。” 于是,她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一千五百两的确高了些,没法子,本王妃只能来见叶姑娘。我们女眷之间谈话,不让爷们参与。叶姑娘,这件小事,你可千万要帮帮忙啊!” 叶慈内心是瞠目结舌。 她都不知道,定王府何时多了一个如此牛叉的门房,竟然敢敲诈吴王府,要价一千五百两。 改明儿她必须得去见识见识,刘珩究竟从哪里找来的人才,厉害啊! 无中生有的索赔,学到了,学到了。 她冲吴王妃抱歉地笑了笑,“王妃娘娘太看得起我,我就是一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哪里管得了定王府的事情。” “叶姑娘莫要谦虚,世人皆知你是做得了王府的主。此事你若肯帮忙,本王妃承你的人情,将来若有需要,本王妃必不推辞。” 这个承诺委实很重。 叶慈想了想,直言道:“王妃娘娘如此厚重,我也不说虚话。自回京之后,我不曾登过定王府的门,甚至连定王府的大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如今定王府内部是个什么情况,我更是一概不知。就比如娘娘口中这位门房,我听都没听过,更没见过。显然是定王回京之后才招揽的人。 如今的定王府,早不是云霞山脚下那个定王府。若说我做得了王府的主,此话着实有些夸张。 不过……王妃娘娘亲自走一趟,总不能让娘娘空手而回。我可以书信一封交给定王,具体如何处置,我着实无能为力。” 这…… 吴王妃孙氏显然是不满意的,与她此趟目的相去甚远。 不过,叶慈说的也有道理。如今的定王府,肯定和云霞山脚下大有不同,究竟是什么门道,叶慈不清楚也说得过去。 但,叶慈能影响到定王。 若是书信一封,或许能行。 “那就麻烦叶姑娘!” “不麻烦!” 叶慈当即提笔,书信一封。 事情成不成,她不管。她只是卖孙氏一个面子。至于定王府和吴王府之间的恩怨情仇和,她暂时不宜参与进去。 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 她仅仅只是未婚妻,还不是定王妃。 即便她已经是定王妃,两兄弟有什么仇怨,她和孙氏身为妯娌也犯不着针锋相对。至少面子情可以维持住。 男人有男人的处事办法,女人则有女人的相处之道。 吴王妃孙氏带着书信急匆匆离开,让牛管事将书信交给门房。 门房很给面子,“等着!我先去请示王爷。”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可算是出来了。 门房当着大家伙的面,“我家王爷说了,看在吴王妃的份上,看在两家比邻而居的份上,一千五百两抹掉零头,一千两把人带走。” 特么的,有了叶慈的书信,竟然只免去五百两。 牛管事很是不忿,但他城府深,没有当场发怒。 “此事我做不了主,得回去请示。” “快去快回!”门房嘻嘻哈哈,他不介意被全京城的人看热闹。 …… “给他!不就是一千两,给钱拿人。”吴王妃孙氏很果断。 她丢不起这人。闹腾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解决,这乐子大了。 吴王刘璞不甘心,“她一文钱都不值,本王一文钱都不想给。” “那就派兵将人抢回来。”吴王妃孙氏也没想到,叶慈的面子竟然只值五百两。 难道外面的传闻都是假的,叶慈和刘珩感情全是装出来,并没有传言说得那么深厚? 丢人丢大了! 为了一个小妾,她堂堂王妃竟然主动上门求人。传出去,她脸面往哪里搁。 “早就和王爷说了,罗氏是个闹腾的主,必须防着。王爷偏不信我。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乐子,拖延越久越发丢人。要么给钱,要么就抢人,选一个吧!” 吴王刘璞难以抉择,他不由得朝顾朝阳看去。 顾朝阳缓缓说道:“王爷的面子已经丢了,也该找回场子。” “这么说顾先生也认为本王应该抢人,而不是给钱?” 顾朝阳点点头,“定王理亏,这官司打到御前,也是王爷占着理。且,动手抢人,也是在对外彰显王爷的态度。咱们先礼后兵,是讲道理的。偏偏有人不想讲道理,王爷只是被迫动手。” “言之有理。牛管事,你带人去抢人。记住,罗氏就不必带回来了,本王从今以后都不想看见她。” “诺!” 牛管事顿生豪气,早该如此了。从一开始谈价没谈拢,就该动手抢人。 王爷就是太好面子,才会拖延至今,还折损了王妃的脸面。真正是得不偿失。 牛管事点齐兵马,提上棍棒,直接从吴王府冲出去,一段距离便到了定王府大门口。 “抢!” 一声令下,双方交战。 定王府这边没想到谈来谈去,竟然谈出个抢人大战来。仓促应战,吃了不少暗亏。好在,都是日日操练的人,很快组织起反攻。 牛管事带人,只为抢人,不为输赢。抢了人就跑,且战且退,竟然叫他得逞了。 人抢到手,双方兵马却还在大街上械斗。这些事不劳牛管事操心,他只管抢人,打架只有亲兵统领负责。 回到王府,牛管事先给了曹管事一耳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曹管事气的脸颊泛红,却不敢还手,只能咬牙忍了。 至于罗氏,如今只剩下一具尸体,有人拉着往城外去。 …… 定王府和吴王府打起来啦! 两家王府亲兵械斗,这可不是大门口讹诈……呸呸呸,明明是索赔来得简单。 此事极其严重,极其荒唐,极其震惊。 必须第一时间报告宫里。 事关两家王府,绣衣卫肯定袖手旁观不敢管。 金吾卫倒是想管,可是没有陛下的令旨,他们也不敢管。 大理寺?刑部? 啥?风太大,听不见。这两个衙门齐齐选择在此刻装聋作哑。他们都在等,等元康帝的态度,然后择机行事。 至于宗正寺,他们倒是管得了,可是没胆子管啊! 从一开始几个亲兵互殴,后面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变成了上百亲兵互殴,宗正寺表示无能为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两家还算克制,只动棍棒,不动刀剑。 最后,竟然是少府家令刘焗,带着少府兵卒前来平息事端,终于结束了这场混战。 刘焗看着眼前的一幕,气得脸色发黑,“荒唐!简直荒唐透顶!去将两位王爷请出来,随本官进宫面圣。该如何处置,自有圣裁!” 第212章 又损失了一大笔(二更) 门房站在刘珩面前请罪。 他当然不是什么正经门房,他是张家子,出身张家旁支,名叫张仲逸。 此人读书不成,对读书一事称得上是深恶痛绝,家中长辈打过骂过也没用。只喜欢舞刀弄棒,又没个正经事情做,整日里混迹于石井街坊。 定王刘珩回到京城开府建制,需要人手,最好是机灵点的人。 于是乎,张家就将张仲逸推荐了过来,想着此人做个跑腿打杂的事情理应没问题。 万万没想到,这小子混着市井,胆子却比天大,竟然敢自作主张讹诈吴王府。 吴王府服软,定王刘珩自然是顺水推舟。只是谁也没预料到,双方亲兵竟然当街打了起来,惊动了半个京城的人,宫里肯定也瞒不住。 之后会有什么后果,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张仲逸是个聪明人,他第一时间跑到定王刘珩跟前请罪,态度很诚恳。 刘珩:“……” 此时,他正在给叶慈回信,邀功。 打架就打架,进宫面圣他也不怕。凡事都没有邀功重要。他可是按照叶慈信里头交代的去做,给点面子,但不用太给吴王府面子。 这事他办得妥妥当当。 叶慈:“……” 她没有! 她冤枉! 她在信里面不是这么写的。 就是一封很普通的信件,请刘珩行个方便,不必将事情闹大。绝无深层次的含义,更没有第三层第四层含义。 这一切都是刘珩脑补出来的。 习惯性脑补要不得啊! “少府家令来了,请王爷进宫面圣。”邓少通慌慌张张跑进来,狠狠瞪了眼张仲逸,惹事的东西。 讹诈不成,还要自负汤药费。甚至牵连到王爷头上。 晚些时候再找这小子算账。 张仲逸缩了下脖子,他对邓少通的态度一直都是敬而远之,还有点畏惧。 “王爷,这如何是好?” 刘珩已经写完了信件,折叠,放入信封,盖上印泥,交给邓少通,“派人给叶姑娘送去,告诉她不用担心,本王一切都好。不可让少府家令久等,本王这就出去见他。” …… 少府家令刘焗就站在大街上,两家王府他是一步都没踏进去。他就站在大街上等着。 定王刘珩同吴王刘璞,几乎是前后脚踏进王府大门。 两兄弟一见面,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见过大哥!大哥今儿心情可好?” “托三弟的福,本王今儿心情不错。听闻三弟府中亲兵勇猛, “哈哈哈……大哥府上的亲兵也不遑多让,着实厉害得很。大哥不愧是带过兵的人,带出来的人就是厉害。” “哪里,哪里,也就一般般。” 咳咳…… 少府家令刘焗不得不打断两兄弟的寒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太不要脸,太无耻了。 “时辰不早,两位王爷随下官进宫吧。陛下还等着回话。” “家令大人言之有理。一切全凭家令大人做主。” 两位王爷自东华门进,路遇官员无数,众官员纷纷侧目。 显然,两人打架的事情已经传入了官员们的耳中。 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嗤笑,有人担忧,有人看热闹,有人事不关己…… 至于定王和吴王二人,昂首挺胸,镇定得很。 谁怕谁是狗,谁怕谁是怂货。 刘焗夹在中间,心想:不怂就好。希望能保持到面圣的那一刻。 元康帝这会正在东暖阁歇息,翻翻奏章。 宫人通报定王吴王到来,元康帝当即冷哼一声,脸色一沉,“让两个狗东西滚进来!” 滚是不可能滚的,但,跪地请罪是必须的。 “儿臣参见父皇!” 两兄弟齐齐往地上一跪。 元康帝既不说起,也不说事,就这么晾着。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一刻钟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两兄弟跪得膝盖生痛,腿脚发麻。 吴王刘璞偷摸狠狠瞪了眼刘珩:瞧你干的好事。干脆将人还给本王,又怎会有今日之祸。 刘珩则冲吴王刘璞龇牙一笑:本王高兴。 他也是跪够了,抬头,斗胆询问:“儿臣知错。不知父皇要如何责罚才能消气?” 好大的胆子! 吴王在内心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老三好胆。 元康帝大怒,朕没让你说话,你竟然敢自己开口说话,找死吗? “你不服?” “儿臣没有不服。若是这样一直跪着,能让父皇消气的话,儿臣愿意继续跪下去。儿臣只是想死个明白!” 刘珩大胆! 吴王刘璞默默一笑,心想:蠢货!胆敢在父皇面前叽叽歪歪,等着吧,肯定没好果子吃。 元康帝冷笑一声,“老三,朕今日才知道你胆子竟然如此之大。你说说看,你何错之有?” “儿臣错在和大哥切磋的时候,没有注意分寸。若是以后还有机会,儿臣一定让着大哥。他是长兄,做弟弟的理应让着他。毕竟我小他几岁,腿脚更灵活。” 刘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刘璞则是一脸错愕: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辈。一边请罪,一边还不忘中伤他。不就差个几岁,怎么着,他就年老腿脚软,老三就腿脚灵活? 无耻! “父皇,老三分明就是狡辩!”他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不能让老三继续败坏他的名声。 “今日之事,全是老三的责任,他无故扣押儿臣的人,开口讹诈八千两,之后又谈到一千五百两。儿臣从未见过像他这般厚颜无耻之辈。至于亲兵打架,若非他扣押了人不放,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你也知道闹出了乱子。”元康帝呵呵冷笑,两个儿子,他看哪个都不顺眼。 “老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讹诈自家兄长。你放肆!朕是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穿,亦或是没请大儒教导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学了个讹诈。朕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刘珩嚷嚷起来,“请父皇明鉴,儿臣绝不敢行讹诈之事。儿臣是索赔。吴王府的人弄坏了儿臣的大门,坏了儿臣的风水,还在儿臣大门口大声嚷嚷败坏儿臣的名誉。 儿臣索赔,天经地义!至于打架,那是因为大哥出尔反尔。说好了给钱,结果又不给,还来抢人。儿臣只是出于自卫,才会反击。” “荒唐!难怪老大说你厚颜无耻,莫非经过你门前的人统统都要给一笔过路费?老三,你太令朕失望了。” “儿臣令父皇失望,是儿臣的罪过。可是,儿臣难道就该忍气吞声吗?儿臣受了损失,难道就不该索赔吗?” “当着朕的面,你还敢胡说八道,还敢信口雌黄。无耻就是无耻,哪有那么多理由。” 哎! 刘珩直接来一声叹息,态度立马软下来,“父皇认为儿臣错了,儿臣必定是错的。儿臣自请闭门思过。” 做梦! 吴王刘璞幸灾乐祸地看着刘珩,还想闭门思过,美得你。 元康帝却被气笑了,老三这是什么操作?很迷惑啊! “你当真知错?错在何处?” “儿臣不该胡言乱语,更不该与大哥械斗,坏了兄弟情分,坏了皇室名誉。儿臣大错!今日这一切全是儿臣的错,和大哥无关。请父皇莫要责罚大哥!” 说完,刘珩直接磕头。 刘璞:“……” 好你个老三,竟然如此阴险。狗贼! “儿臣也有错!儿臣身为长兄,理应让着三弟,不该和他一般见识。擅动兵马,儿臣至少有一半的责任。请父皇责罚。” 刘璞见机不妙,赶紧跟在后头请罪,可不能让刘珩专美于前。 元康帝嗯了一声,意义不明。 “看来你们两兄弟都有悔过之心,甚好!去外面跪着吧!什么时候叫起,你们再起。至于具体的惩处,等旨意。” 元康帝挥挥手,就将两个忤逆子打发了。 这一跪,一直跪到宫门即将落锁的时候才起。 次日一早,宫里颁布了旨意。 吴王,定王二人斗殴,影响极坏,罚二人前往皇陵思过一月,罚爵禄一年,另处罚金五千两,当日给付。 吴王:“……” 定王:“……” 损失惨重啊! 爵禄不是俸禄。 如果只是俸禄,眉眼都不眨一下,一年下来不过几百两而已。 爵禄则不同,一年几万两,惨了惨了。 另外还要自陶腰包五千两,当日就要给付。连一天的拖延都不允许,这是生怕他们两兄弟当老赖啊! 更惨的是,还要去皇陵思过一月。 皇陵离着京城上百里路,地方不算偏僻,但,真的很冷清啊。那地方,一切从简。孝子孝孙祭拜先人,居住之地当然不能奢华富贵。可想而知,房子得有多简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是春天。这要是换了冬天,非冻死不可。 吴王想哭,又气。 “本王全是被老三牵连的。老三这个祸害,全都怪他。”吴王气得心口发痛。 “王爷一定要防备定王!”谋士顾朝阳小声提醒。 “不用你提醒本王,本王也知道要防着他。” “学生不是这意思。学生怀疑,此次斗殴一事,或许是定王故意为之,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什么意思?你和本王说清楚。他怎么就故意为之。” 第213章 要钱 “眼看着陛下对王爷的态度逐渐和缓,陛下重新启用王爷是迟早的事情,只需一个时机。偏偏在这个时候,闹出王府当街斗殴这么大的事情,学生不得不怀疑定王或许是故意为之。” 顾朝阳这类谋士,习惯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 吴王刘璞有些迟疑,“可是老三也遭了惩治,同本王并无差别。” “王爷别忘了,定王本就不得陛下喜欢。” “可他领了户部的差事,这次他可是连户部的差事都丢了。” “丢了才好!户部就是一个深坑,想要脱身,就得跳离这个坑。” 顾朝阳这么一说,刘璞思来想去,貌似也有道理啊! 户部的差事看似很好,其实不然。现如今户部就靠着一层光鲜亮丽的皮包裹着,内里其实很不堪。 若不是叶慈随手一圈,圈了一座铜矿,又圈了一座银矿,京官们去年的俸禄都发不出来。 而且,这两个矿,少府都占据了大头。 也就是说,这天下的钱啊,很大一部分都进了元康帝私人口袋。 你说皇帝的钱就是朝廷的钱,幼稚。 皇帝有钱,朝廷没钱,京官已经发不起俸禄,你看皇帝可曾掏一文钱出来发薪水?你看可有哪个京官因为没有俸禄从而辞官? 将士打仗,朝廷发不出烧埋银子和论功行赏的银子,你看皇帝可曾陶过一文钱。 “难道老三真是故意搞我?”吴王刘璞神色剧变,心头震怒。 好你个老三,越发阴险奸诈。 “学生担心此次皇陵思过,定王可能还会出幺蛾子。王爷不得不防!” 刘璞一咬牙,“他敢生事,本王绝不手软!他都不怕,本王有什么可怕的。本王好歹还有十几二十年的盛宠,母妃也会在宫里帮着本王。 老三他有什么。皇后失了权柄,空有一个皇后名头。老三从来都不得父皇喜欢。至于张家,张家只敢鬼鬼祟祟,不敢大张旗鼓。” “定王自封地归来,明显比过去狡诈,脸皮也越发厚实。这番变化,恐怕那位章先生没少出力。” 刘璞反问,“你想说什么?弄死姓章的?那个姓章的老头就是个被革除功名,整日在温柔乡醉生梦死的无能狂怒之辈。他有什么本事教导老三。” “王爷不可轻忽此人。章先生被革除功名,却闯出偌大才名,可见是有真本事的,否则张家也不会一直保着他。这类人,干具体的事情或许不行,但是论起蛊惑人心的本事,没人能比他们更擅长。” 一主一谋士,都将目光对准了章先生。 至于叶慈,都没入眼,完完全全就被忽视了。 如同叶家一样,只将叶慈当成了一个有点门道小姑娘。至于这门道从何而来,自然是师从青云子道长。 要说叶慈有什么智谋,有什么厉害的见解,能影响到定王刘珩,他们是不相信的。 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来这么大的本事。简直就是笑话。 刘璞压低嗓音,悄声问了一句,“这位章先生,要不要将其处理掉?” “不可!章先生若是此时出了意外,张家首先就会怀疑王爷。再一个,章先生并没有随侍定王左右,想来,章先生虽说厉害,但毕竟远离朝堂多年,加上他自身的经历,本身会有许多局限。” 刘璞连连点头,言之有理! 犯不着为了一个遭老头子坏了名声。 章先生才名彰显,但,要说他有谋国之能,那就是笑话。 一个连官场都混不开的人,也敢说谋国之能,简直是笑话。 …… 去皇陵思过,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 其他皇子都在看两个人的笑话,就连朝中大臣,原本寄希望两位王爷争夺储君之位的某些官员都开始心里头打鼓。 两位王爷是被彻底厌弃了吧? 这二人争夺储君之位还有机会吗? 一时间,两家王府门前门庭冷落,颇有些凄凉之意。 刘珩交了五千罚金,身上真没钱了。于是他跑到宫里,找母后化缘,哭穷,要钱。 要钱必须趁早,不能等从皇陵回来才要钱,等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张皇后一见到刘珩,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冷着脸,质问道:“张仲逸闯出这么大的祸事,你还留着他作甚?” “他是个机灵人,他有用,我当然要留着他。”刘珩自在得很,仿佛根本没感受到皇后娘娘的怒火。 “这么说,你不打算追究他的责任。” 刘珩嘻嘻哈哈,“母后,他就算有责任,也是一点点。同吴王府械斗,是我下的命令。而且,我认为他忠勇任事,是个能人。多历练历练,将来不比五郎差。” “他还敢和张五郎比,书都没读几本。哼!”张皇后显然是不满意的,但她并不打算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张仲逸脑子灵活,他要是愿意读书,其实也能读出来。不说他了。母后,儿子交了罚金,明儿又要去皇陵思过。皇陵那地方你是知道的,东西忒贵。那帮皇陵守卫都不是好东西,想吃点喝点,花费巨大。母后也不忍心看着儿子整整一个月顿顿吃水煮青菜吧!” 刘珩开始诉苦,一副可怜兮兮,装作还是病秧子的样子。 张皇后气得直接敲在他的脑袋上,“就知道你进宫没好事,整日不干正经事,成天就盯着本宫的小金库。本宫攒了几十年的钱,全都被你祸害光了。你就是这么孝敬本宫的?” 刘珩脸上一笑,“要是能让母后出气,母后不妨多打几下。儿子也是可怜,前面十几年没过过一日好日子。好不容易身体养好了,能担事了,父皇却今日罚五千,明日罚五千。 母后要是舍不得小金库,不如将我和叶慈的婚期早日定下。别的不敢说,理财这一块叶慈是极为能干的。” 张皇后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你和叶慈一成亲,从今以后不再问本宫要钱?” 刘珩一噎,接着继续诉苦,“逢年过节母后多多少少好歹打赏一二。儿子比不上刘璞,他年少时就时不时担点差事,又早早出宫开府,有地方搞钱。 儿子也就这两年可以自己做主,只是背后还欠着一屁股债。民间称呼儿子为‘贷’王,这是有事实依据的啊!一大批债主可都等着儿子还钱。” “你有擅长理财的叶慈,还要本宫做什么。本宫只会管着你,教训你。” “母后这是吃醋了吗?别啊!在儿子心目中,母后恩比天高,无人能取代母后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 “高高供起来的地位,是不是啊?” “母后误会了!儿子一片孝心……” “口口声声一片孝心,结果整天惦记着掏空本宫的小金库。有你这么孝敬的吗?” 张皇后气头一上来,伸手就掐住刘珩的耳朵,扭了扭。 “有钱花的时候没见你进宫请安,没钱花的时候就眼巴巴求到本宫头上。你父皇没罚错你,你就是欠教训,就该去皇陵天天吃水煮青菜,好生反省反省。” “母后怎么能和父皇站在一条战线上。父皇心狠啊!母后最是慈爱。”刘珩是决不放弃的,拿不到钱,今儿他就住在未央宫。 张皇后笑了笑,“偶尔,本宫也不介意和你父皇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感受到了吧,朝臣们对你对刘璞,态度是不是冷淡了许多? 再来几次类似皇陵思过这样的重罚,你也别争那个位置了。朝臣不会投资在一个三天两头就被帝王斥骂的皇子身上。” 刘珩说道:“母后提醒的对,那帮朝臣都是墙头草。不过,儿子虽然经常遭到斥骂,并不等于儿子就完全失去了机会。” 张皇后呵呵一笑,“你认为你还有多少机会?” 刘珩想了想,“儿子和刘璞的机会是均等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刘璞斗来斗去,到最后却便宜了别人。一番忙碌结果是替别人做嫁衣,你能甘心?” “这个问题儿子也考虑过。所以,儿子决定扩大占据,将其他兄弟也拉进这蹚浑水中。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张皇后呵呵冷笑,“你这么弄下来,说不定真便宜了小十二,小十三。一个许贵妃,一个赵德妃,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赵德妃,背景深厚,家族庞大。赵家人遍布官场。小十三能依靠的力量不比你差。” 刘珩突然压低声音,“母后怎么确定父皇能活到那个时候。” 张皇后蹙眉,表情凝重,“你想做什么?” 刘珩斟酌着说道:“我听叶慈说,丹药不可随意服用,更不可长期服用。吴道长敬献的丹药的确有效,后遗症肯定也少不了。” “叶慈懂炼丹?” “她不会炼丹,但她曾在青云子炼丹的时候打过下手。丹药一道她至少比世间大部分人都懂。她说丹药不可随意服用,必然有其道理。” 张皇后沉默,心头却在琢磨此事。 片刻之后,她说道:“宫里的事情你别管,你父皇的身体更别打听,一切有本宫。明儿你老实去皇陵思过,别和刘璞起冲突,便宜了其他人。” 话音落下,她拍拍手,有宫女捧着一个木匣子放在桌面上,木匣子里面还是一万两银票。 刘珩要五千,张皇后给一万。也只有做母亲的才有这么大方。 第214章 礼物(二更) 马上就要去皇陵思过,刘珩没了顾忌。出了宫,他就往章府跑。 章先生有了梦娘,再也不出门喝花酒,偶尔自斟自饮,也绝不喝醉。 他开始闭关写书,抒发情怀,忙得很,自然没空理会刘珩,只露了一面。 叶慈带刘珩去书房说话。 最近,府里忙着装修,筹备章先生的喜事,的确有些乱糟糟的。 书房还算清静。 刘珩迫不及待握住叶慈的手,舍不得放下,“我这一去,就是一个月。皇陵那地方可苦了,周围都没人烟。” 叶慈白了他一眼,“就算我没去过皇陵,也知道皇陵附近住着守陵人,并且常年驻扎着营卫,怎么就没有人烟。” “你也说了,那些人都是朝廷安排的,对我岂能有好脸色。到时候吃不好喝不好,一月下来怕不是要瘦成皮包骨头。” 刘珩已经深谙诉苦的最高境界,一是要诚,二是要真。有了这两样,即便是石头做的心,怎么着也要软一些。 叶慈:“……” 她既不是石头心,也不是豆腐心。 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岂能上刘珩的当。 “我可没办法替你送饭,就算相送也送不进去。” “不用送饭!你多关心关心本王,本王就算是吃糠咽菜也觉着欢喜。” 叶慈笑了起来,“听说你去了宫里,又从皇后娘娘手中划拉了多少银子?” “怎么说话的,那是母后疼惜本王,主动给本王的赏赐。不多不少也就一万两。” 皇后娘娘是真有钱啊! 自刘珩封王就藩以来,以各种名目,皇后娘娘给了刘珩粮食,牛羊,银两,合计起来不下十万两。 “恭喜王爷手头有钱,心头不慌。” 叶慈调侃了一句。 刘珩却说道:“我的就是你的。你若是缺钱,不妨告诉我。” 叶慈连连摆手,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刚给的钱,转眼就到了她的手中,怕不是要气得半死。然后骂一句有了媳妇忘了娘。 “我不差钱。皇后娘娘给你的钱你就好生收着,用在正处。你进宫,皇后娘娘可有骂你?” “当然不可能。母后那么疼爱本王,关心本王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骂我。” 刘珩矢口否认,打死也不承认。 叶慈:“……” 她是半个字也不相信。 她直接问道:“你和吴王算是翻脸了吗?” “没有,你可别胡说。本王和吴王是兄弟,兄弟之间偶尔打闹实属正常。当着父皇的面,本王还替吴王求情来着,本王和他可是兄弟情深。” 叶慈威严,不由得嘴角抽抽。 刘珩张口说瞎话的本事,真正一日千里,进步飞速。 “你这话,你觉着会有人信吗?” 刘珩哈哈一笑,“别人信不信没关系,关键是本王必须这么说,也必须这么做。假作真时真亦假。我说一句兄弟情深,莫非吴王还敢上前打我不成。 所以,你和吴王妃也可以像过去一样正常来往,不必有任何顾虑。她要是请你打牌,尽管去。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叶慈问道:“你似乎很希望我加入她们的交际圈。” 刘珩坦诚道:“趁早打进交际圈,好处多多。等你嫁过来,不至于像是无头苍蝇似得,谁是谁都弄不明白。说实话,好多女眷我也没分清楚谁是谁,这项工作只能靠你了。新平那边我也有叮嘱,她会帮你的。” 嗯! 叶慈不置可否。 两个人聊完了正事,又说起日常。 叶慈告诉他,清河书坊京城分店过两天开业,届时,平安造纸坊的彩印技术,将正式和京城民众见面。 另外,有福糕饼店京城分店正在选址,等选好了地方,装修完毕就要开业。也因此,她打算从双河镇调几个人到京城操持糕饼店业务。 德胜楼打算在京城开分店,已经派了人上京。 若是德胜楼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届时,平安造纸坊也将开设京城分店,开展京城彩印业务。 一桩桩一件件,其实都是小生意。比不上那些大商贾,几万几十万的大生意。 但是叶慈却筹划得格外用心,很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刘珩问她,“你现在不排斥在京城开店,要不将货栈也办起来。” “一步一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其实,我心里头有两门大生意,但暂时做不了。” “什么大生意?” “将来你就知道了。对了,我有礼物送给你。” 叶慈一声吩咐,很快,两个家丁抬着一个箱笼进来。 她神秘一笑,“你打开看看。” 刘珩很激动啊,这么大个箱笼,莫非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 咦? 怎么是…… “这是毛毯!羊毛布做的,你摸摸看暖不暖和?这是羊毛袜子,赶紧将你脚上的袜子脱下来,试试这个羊毛袜子。” 刘珩:“现在就试穿?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身上哪里我没见过?又不是大姑娘。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叶慈一脸笑眯眯。 刘珩要坚定维护自己的名声,“我身上除了这脸,这手,哪里你都没见过。要不我现在脱光了,让你大饱眼福。” 呸! 竟然还敢耍流氓。 叶慈直接上手扒衣服。 刘珩怕了,他这是遇上了女流氓啊! 两个人嘻嘻哈哈,丫鬟婆子们都没眼看,赶紧躲开了。 免不了要说一句:太不讲究! 扒衣服是假,就是开个玩笑。 叶慈也是个一个贼心没贼胆的家伙,眼馋人家身子,只能脑补两番,真要上手还是不好意思。 箱笼里面不仅有毛毯,毛袜,还有毛衣,羊毛大衣,羊毛保暖裤,羊毛围巾,羊毛手套…… 全套保暖用品,全是用羊毛做的。 刘珩试穿了毛衣,舒服。分明就是防寒佳品。 又试穿了羊毛大衣,哎呀,都不用照镜子,他就知道好看,喜欢。冬天这样的大衣,必须多整几件。 这么一件大衣穿在身上,笔挺笔挺,特显身材和气质,特棒! “不错,不错!只可惜冬天已经过去了。不过,今年的冬天还没到,等到了冬天多整治几件,我给父皇母后送去。” 叶慈问道:“这东西好不好?还有毛毯,你想想在野外,有这样一床毛毯多省事,又保暖。” 刘珩连连点头,“这东西好啊!” “那有没有机会成为军需?” 啥? 军需? 刘珩朝叶慈看去,对方一脸笑眯眯地冲他点头。 “你没听错,就是军需。你看这羊毛大衣,军中将领如果一人一件,做成制服,多带劲。还有毛毯,袜子,毛裤,普通兵卒都是需要的。如果做成军需大衣,我可以每件大衣配一条羊皮皮带,真皮带铁。” 说完,叶慈就从箱笼里面抽出一根羊皮皮带,皮带头确实是用铁做的,真资格,够扎实。 她亲自动手,为刘珩系上皮带,牵着他的手来到落地镜面前。 “怎么样?若是将领们都配上这样的大衣,随便一站,气势就出来了。” 叶慈设计的款式,类似于后世民国电视剧里面的国军军大衣款,笔挺,帅气,特显精气神。不得不说,就算是一个矬子穿上这一身衣服,都能大幅度提高精神头,看起来特别精神。 好看! 是真好看! “这东西真材实料,尤其是毛毯,毛裤,还有毛衣,对于军营来说特别实用。保暖,又不臃肿。的确适合作为军需。只是……军需这一块,部分握在兵部手中,一部分则在少府。这两个衙门,我一个都插不上手。” 刘珩有些不是滋味。 突然间发现自己好无能。 叶慈却没想那么多,“我听闻少府家令刘焗,是唐王一系的后人。唐王府虽然已经没了,但唐王后裔同齐王府关系不错,是不是真的?” 刘珩嗯了一声,脑子里瞬间转过多个念头,“你的意思是,想走齐王府的关系?” “是有这个想法。齐王府和少府家令刘焗的关系如何?” “据说还不错,逢年过节两家都会互相送礼。” “齐王府貌似欠我一个人情,或许可以用用。”叶慈抿唇一笑,她的计划是要在今年冬天,让羊毛制品在京城大行其道,从京城辐射到江南,辐射天下。 贺定远在西北的局势不是很好,有太多的壁垒。羊毛制品是个好东西,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也因此,太多掣肘,太多人想从其中分一杯羹。 叶慈不是不愿意拉人入伙,而是西北商团给价太低,分明是想一口吞并羊毛产业。 这么一个态度,那肯定没得谈。 不如放弃和西北商团合作,直接从京城寻找合作商,若是能拉少府入伙,扯虎皮做大旗,她倒是要看看天下间谁还敢吞并她的羊毛产业。 西北商路开展不顺,叶慈给贺定远出了个主意,将目光投入到草原。 用羊毛制衣换取羊毛。 西北商团再牛逼,手也插不到草原上面。 如此一来,贺定远就有了源源不断的羊毛供应。 草原上的牧民,除了放牧,他们连冶铁的技术都没有,炖菜的铁锅都要从关内购买。更别提精细加工羊毛做成漂亮的衣服。他们只会做粗加工,做做羊毛毡子之类的。更精细的做不了! 有了草原牧民的购买,贺定远总算打开了一点局面。 不论是羊毛,亦或是牛羊马匹,都可以用来以物易物换取羊毛制品。 贺定远甚至来信问叶慈,能不能搞到一点淘汰的铁制品,比如锅啊铲啊,可以卖给草原牧民,也是一笔收入。 第215章 齐王府的八卦 和少府合作这件事,刘珩帮不上忙。 他和少府的关系,不说势同水火,至少也是见了面要互相冷哼甩脸子的程度。 而且,他还不能出面拉关系。 原本好好的事情,他若是出面,少府必定改变主意。 双方不太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叶慈:“……” 她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说一句:“找个机会,同少府缓一缓关系。反正,那十万两已经被罚没了,银钱方面双方不拖不欠。” “再说吧!” 刘珩对少府,哼哼,一帮子吸血鬼。他可没忘当初刘焗敷衍他的事情。 “这事我不帮不上忙,但也不能给你添乱。你想怎么做尽管去,不用顾忌我。只是,你现在的身份,我怕少府连门都不让你进。” “所以才要走齐王的关系。先派人打听打听齐王如今的情况,也不知道他吃了我药到底有没有效果。” 这事找张五郎最恰当。 张五郎同齐王府的张管事,最初的矛盾早已经消解。如今两人一见面,就要小酌几杯,也算是老熟人。 张五郎想要打听齐王府的情况,比如齐王生儿子的任务可有见到希望?齐王的身体可有好转? 几杯酒灌下去,张管事的话也多了。 他竖起了大拇指,“好,好得很!” “到底怎么个好法,谁好了,你得说清楚啊。你就说齐王生儿子这事有没有着落?” 张管事打了个酒嗝,一脸笑呵呵,“亏得那药材,嗯,这不,王爷让我再多买点回去。” “见效了?齐王府后院有人怀孕了?” 张管事乐呵呵,喝了个半醉,口风还是比较严实的。 张五郎想尽办法套话,东拼一句,西凑一句,还真让他猜出了一个真相。 齐王后院那么多女人,无人有孕,无人生子。 仅有的两个庶子,因为是婢生子,朝廷不认可,不给立世子。 眼看着,继续下去,齐王府就要断根了,或是被元康帝摘桃子,王府上下没人乐意啊! 齐王府上下近两百年的积攒,恐怕不会比元康帝少多少钱,说不定比元康帝还要有钱的存在,若是被效仿武宗摘了桃子,真的对不起列祖列宗。 各种办法都想过,后院女人都没动静。 为了延续王府,后院有人想出了馊主意,要不要借种生子? 甚至开始着手实施这件事情。 最后还是被齐王给叫停了。他可以不介意戴绿帽子,但是,金吾卫可不是吃素的。万一被金吾卫发现蛛丝马迹,王府上下将背负混淆血脉的罪名,死罪! 到时候元康帝更有理由夺了爵位,抄没家产。 不到走投无路,齐王不愿意走上借种生子这种有辱男性自尊的绝路。 药继续吃着,只不过药材换了。从叶慈手头买来的药材,初始并没有觉着有多好。 大约过了七八个月,大半年的时间,后院某个女人竟然查出了身孕,喜得齐王直接祭祖,大肆赏赐。 只可惜乐极生悲,这一胎没保住,流产了。 但是…… 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齐王再接再厉,继续吃药。 今年,齐王府后院再次传出喜讯,就是,还是老问题,滑胎,又没保住。 这可如何是好。 这不,张管事找了过来,想要寻求一个办法。 但他又不能明着说,明着说,齐王的脸面还要不要呢?齐王府的秘密还守不守呢? 只能东一句西一句,让张五郎动脑筋猜测。 张五郎猜到了几成真相,可他不会看病啊! “这事我是真帮不上忙?大夫怎么说?” “大夫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要不,你去京城找叶姑娘。她或许能替你们解惑。” “真要去京城?” “去吧,去吧!” 正好叶慈要请齐王帮忙,将张管事送到京城,剩下的事情就不归他张五郎管。 过了几日,张管事坐上马车,晃晃悠悠朝着京城而去。 到了京城,正是三月草长莺飞的季节。 这会,刘珩和刘璞,这两兄弟正在皇陵思过,暂时不在京城。 元康帝又有了新宠,一位舞姬,被晋升为昭仪,元康帝几乎每晚都在这位昭仪娘娘的宫里歇息。这位昭仪娘娘还有个兄长,擅乐器。 有传闻说,昭仪娘娘兄妹二人,一起伺候了元康帝,令元康帝龙颜大悦,赏赐颇丰。还要给昭仪娘娘的兄长赐一个爵位,最次也要是伯爵,幸亏被文官勋贵齐齐反对,这事才没了下文。 但…… 元康帝荒淫无道的名声,算是传遍了民间。京城百姓私下里都在议论皇帝老儿的香艳故事。 还有胆大包天的说书人,假借不知名的朝廷,偷摸讲着皇帝和娘娘兄长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真是蹭流量蹭得毫无下限,也不怕被金吾卫抓进诏狱砍头。 张管事一边乐呵呵听着皇帝的香艳传闻,一边派人递上拜帖。 进京第三日,张管事亲自登门拜访。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叶慈,和想象中的模样大为不同。 世人都说叶慈是个乡野小丫头,他想象中的叶慈估计就是普通村妞模样。也就比村妞好看点,白净点,有钱点。 结果…… 在叶慈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丝半点的村妞气质。掌家派头十足,要模样有模样,要气派有气派,要格局有格局。比起京城的闺秀,也不差什么。 “见过叶姑娘!” “张管事客气!” 叶慈招呼对方坐下。 “张管事舟车劳顿,路上可辛苦?” “劳叶姑娘费心,小的跑惯了,不辛苦。” “听闻王府传出喜讯,可喜可贺!不知何时能喝上王府的喜酒?” “叶姑娘若是能到王府吃宴席,我家王爷定是喜不自胜。” “谬赞了!齐王他老人家还好吗?” “托叶姑娘的福,我家王爷尚好。只是……” 张管事欲言又止,难以启齿。 毕竟事关王府隐私,又关系到齐王的名声,他在迟疑究竟该怎么说。 叶慈含笑不语,也不催促,她耐心十足。 张管事咬咬牙,干脆说道:“我家王爷吃了叶姑娘提供的药材,好了许多。娘娘们也有了些动静。只是,保不住!不知叶姑娘可有法子解决?还请叶姑娘实言告之,他日必有厚报。” 叶慈一脸笑眯眯,“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难。只是,我最近遇到了大难处,劳心又劳力,精力有限。齐王他老人家的问题,不妨请教大夫。实在是抱歉了。” 张管事:“……” 这是有办法解决? 他当即说道:“叶姑娘有何难处,不妨说出来,小的或许可以参详参详。” 叶慈却摇头,“这个忙你帮不上。让张管事白跑一趟,着实抱歉。” “叶姑娘千万别客气。小的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我背后是齐王府。我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家王爷肯定能解决。叶姑娘不妨将困难说出来。” “不为难你吗?” “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前年我和人合作在西北开了个羊毛厂,做一些毛毯毛衣羊毛大衣,东西还挺好的。” 叶慈不光说,还拿出样品给张管事过目。 她说道:“都是些好东西,按理说不愁销路,利润也还可以。这一点,做生意的人都看得到。奈何,西北商团也想参合一脚,其实这也没什么,大家合伙做生意,一切照着规矩来就行了。 偏偏西北商团想要吃大头,当家做主,一口气吃下我们的羊毛厂。吃不了,就花重金撬走厂里的工人,另开羊毛厂打擂台。幸亏工厂保密措施做得还行,最关键的秘方没被他们拿走。 也因此,他们做出的羊毛制品,始终不如我们的产品。产品竞争不过,这帮人就封锁商路,在西北封杀我们的产品,以至于这些羊毛制品在西北卖得很困难。 我想着,西北商团再厉害,也不能只手遮天。大不了避开西北市场,到京城来贩卖。而且,东西都是好东西,像是毛裤毛衣轻便又保暖,特别适合给当兵的穿着。 张管事或许知道,管着军需的就两个衙门,一个是兵部,一个是少府。只可惜,这两个衙门我都没有门路,也没有熟人。如今,仓库积压了大量的羊毛成品,挤压了大量资金,我那合伙人都快破产了,我也是头痛得很。” 叶慈做出一副愁苦模样。 事实就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只不过稍稍夸大了一些。 被人撬走工人是真的,被人排挤打压是真的,有劣质品挤压市场也是真的。被封锁了商路都是真的。 靠着同草原牧民交易,羊毛厂好歹有了资金回流。牛羊肉马匹换成了钱,羊毛则用来继续生产。贺定远不至于破产,却也好不了多少。 还是要开拓新市场。 只能说,贺定远这个商人,规模太小。在西北商团毫无话语权,只能挨欺负的命。 但…… 只要叶慈能将市场打开,让羊毛厂起飞,之前那些问题统统不再是问题。 西北商团再大,也大不过官府,大不过朝廷。 为何定王刘珩名声没起作用? 其实,定王刘珩的名声还是起了作用,要是没有定王刘珩背书,羊毛厂早就被人一把火给烧了,贺定远说不定也被人弄死了。 但,定王刘珩的名声也仅限于此,谁让定王刘珩根基太浅,目前还没有地方官员投靠。西北太远,他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再加上,西北商团那帮人,背后各有靠山。说不定,他们的靠山就是某个王府,或是朝中某个实权人物。所以,这帮人根本不怕定王刘珩,没烧了工厂就算是给面子。 第216章 实在是太多了(二更) “西北商团那边,我们王府倒是有些关系。” 张管事含蓄地说了一句。 叶慈顿时笑了起来,她就知道经营近两百年的齐王府,关系必定是遍布天下。 没有旨意,藩王的确不能离开封地,王府亲兵同样不能离开。 但,没说王府的管事们不能离开,也没说掌柜们不能做生意。 天下间,公认最富有的几个王府,首当其冲应该是福王,武宗后人,也是武宗最宠爱的小儿子。当年封王赏赐的时候,据说文官们跪在宫门外哭了三天三夜啊,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武宗力排众议,不能将皇位给宝贝儿子,还不许他给宝贝儿子多一点赏赐,凭什么。 据史书记载,为了这事武宗还杖毙了几个言官御史。 比福王府稍微穷一点点,高居富豪棒榜眼位置的,正是齐王府。 嗯,有个问题,福王府只有不到百年的积攒,准确地说也就是七八十年的积攒。而,齐王府却有着两百年的积攒。 结果,两百年的齐王府竟然比福王府还要穷一些些? 可想而知,当年武宗给福王府的赏赐,的确是太多了。多到文官们都在哭啊! 叶慈依旧笑而不语。 张管事迟疑,试探着有说了一句,“若是叶姑娘需要,齐王府可以出面,同西北商团谈一谈。做生意嘛,和气生财,哪能封死商路,这是坏人钱财,得罪人地事情。” 叶慈感谢道:“多谢张管事。” “那,之前说的事情……” “实在是太忙了。”叶慈依旧推脱。 张管事顿时就跟大冬天一盆凉水浇下来,那滋味别提了。 对方要的未免太多了。 他咬咬牙,再次说道:“少府那边,帮忙牵个线也不是不行。但,真的无法保证事情能成。” “若是齐王府肯帮忙牵线,慈感激不尽。一定尽心竭力为齐王他老人家排忧解难。” 张管事闻言,心道:果然要价不菲,打的是少府的主意。 小小姑娘,野心可不小。 莫非是定王在背后授意? 于是,他多问了一句,“不知姑娘和定王的婚期可定了?” “最迟今年年底,应该会提前。” “恭喜叶姑娘。我家王爷感谢姑娘的帮助,特命我带来了一份添妆。” 这老滑头,直到叶慈松口答应帮忙,才肯拿出齐王的心意。 礼单奉上,叶慈一看,这份添妆未免太厚重了些。 金银珠宝这些不算,另外还送了位于京城一座宅子,两个田庄。 这是将生儿子的任务,都压在了叶慈身上。赌叶慈能行! 分明就是个赌徒啊! 叶慈:“……” 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其实,齐王的问题很简单,吃药吃多了。是药三分毒,胎儿先天有缺陷,滑胎实属幸运。总比生下有缺陷的孩子强。 只要将药停了,后续注意身体调养,相信很快又会有好消息传出来。 只是…… 她不能这么说啊。 齐王府又是帮忙找西北商团和谈,又是帮忙牵线少府,又给了这么厚重的礼物,结果就来一句:停药。 恐怕张管事当场就要翻脸。 上辈子跟随老爹走南闯北,学到一个真理,就算是再简单的事情,比如举手之劳就能解决的问题,在主家面前也要假装很难很难。 一分钟能解决的,至少要拖延成三个小时。 一天能解决的,至少要拖延个七八天,半个月。 否则,主家以为你挣钱太容易,甚至以为你是在骗人,给钱就会不爽快,甚至是赖账。 想想看,一分钟就把问题解决了,收费三万,主家能高兴才怪。 这么简单,要我三万,抢钱啊! 如今,叶慈也面临这个问题。 她经验老道,沉声道:“齐王他老人家的问题,说难也难得很。先把药停了吧!” “叶姑娘的意思是,我家王爷吃的药方有问题。” “不是有问题,而是已经不适用。你家王爷现在吃的药方,主要用于治病。显然,病已经治好了,否则后院的娘娘们也不会有动静。病已经治好,药再吃下去真要吃出病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调养。” “请教叶姑娘,该如何调养?几个大夫也都开了调养的方子,却不见效。” “当然不会有效果。大夫们手中的方子,都是传统药方。齐王他老人家天天吃药,年年吃药,身体已经有了耐药性……所谓耐药性,从字面理解,药物对身体已经不起作用,或是作用有限。原本十分的药力,齐王服用后,最多只有一分药力。” 张管事一听,顿时就急了。 “那怎么办?” 叶慈郑重说道:“传统药方不管用,那就换一个药方。” “请叶姑娘救救我家王爷。我家王爷为了子嗣一事,每日殚精竭虑。若我家王爷能心愿得尝,事后必有重谢,加倍!” 张管事生怕自己给出的筹码不够,最后还加一句加倍。 以齐王府的豪奢,加倍的话,肯定不是简单的一倍,估摸着最少都是两三倍。 本来不想和齐王府做朋友,奈何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样的朋友,多来一点,来一打吧! “我去去就来。” 叶慈起身告辞。没多久,她拿着两份药方走进来。 药方纸张边缘发黄,显然年头不小。 张管事见状,心头跳了一下,“这是……” “这是我师父青云子留下的养身药方,一般人我是绝不会拿出来。看在齐王他老人家心诚的份上,这两份药方,你抄一份回去。另外,我再帮你配半年的药。记住,一定要用我给的药材,外面买的药材没有效果。” “谢谢叶姑娘,谢谢!” 丫鬟们端来笔墨纸砚,张管事连忙抄写。 叶慈心中一再感叹:齐王他老人家实在是太心诚,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不拿点真资格的玩意,都不好意思。 这两个方子,叶慈没有骗人,的确是青云子留下的养身方子。吃药辅助一套呼吸练气操,效果很不错。 等张管事抄完,叶慈又说道:“半年内不能行房。半年后停药一个月再行房。另外,我教你一套练气操,你回去交给齐王他老人家,以及后院女眷,效果加倍。” 张管事感动啊! 感动得涕泪交加。 实诚人!叶姑娘真是实诚人。 看得出来,叶姑娘半点没有藏私,是真心实意在帮助自家王爷。 嘤嘤嘤…… 感动得都快要哭了。 叶姑娘大好人啊。 “之前误会了叶姑娘,太不应该了。回去后,小的一定如实禀报王爷。我家王爷听闻后必定欣喜异常,之后定会送上厚礼。届时,叶姑娘千万不要推辞。” “太客气了!我也是真心希望齐王他老人家能尽早得偿所愿。” 她就说嘛,齐王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她无力拒绝。 这世上又有谁能拒绝齐王的好意呢! 反正她叶慈定力不足,拒绝不了。 她是绝不会被金钱收买的,她只是因为齐王的诚意太厚重,才会相帮。 与齐王府的来往,就是如此的简单,纯洁! 张管事干脆在章府住下来。 他怕自己学得不好,学得不全,要一个一个动作的扣,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扣…… 就算叶慈告诉他,已经学会了,他还是不放心。 为了让叶慈放心,之后,又送来几千两的伙食费。说是吃得太多,让叶姑娘破费了。 叶慈:“……” 齐王府的人啊,都是一个样,给得太多。 吃龙肉也要不了几千两啊! 偏偏还不许退回去。 那就只能勉为其难收下这笔伙食费。 然后,在这期间,齐王他老人家的名帖,还有书信到了。 有了名帖和书信,以及张管事出面,牵线少府家令刘焗一事,就成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得靠叶慈自己努力。 西北商团那边,齐王府安排了当地的掌柜出面谈判。西北商团可以不给定王面子,毕竟定王根基浅薄。却不能不给齐王府面子。 两百年的齐王府,究竟织了一张多大的关系人脉网络,尤其是在商业上的人脉网络,那是难以想象的。 可以这么说,齐王他老人家什么都不做,躺在祖产上面当败家子,败一辈子也败不光齐王府的资产,至少也要败个三辈子才行。 这也是当初税兵扣船,张管事那么嚣张的原因。 天下间,也就只比福王府稍逊一筹而已。 张管事将动作和细节都扣完了,还不放心,他自个离每天练着,练着练着,发现还真有好处。于是,他终于放心了,可以启程回王府。 回王府之前,他牵好了线,替叶慈约到了少府家令刘焗,三日后直接去少府衙门见面。 “叶姑娘不必担心,刘焗他肯定不敢刁难你。就算他不给你面子,也要给齐王府一点面子。你大胆的去,大胆去谈。你说的羊毛制品是好东西。羊毛大衣,我先带几件回去。要是我家王爷喜欢,以后年年找叶姑娘订货。” “我这还有女装羊毛大衣,可以做成各种想要的颜色,并且各种款式。” 逮着大客户,不能放过啊。 为了推销,款式她都画好了,还上了色,做成了画册。 “请张管事务必将这本册子带回去,给娘娘们过目。” 第217章 入伙 天气晴好。宜出门,宜访友! 叶慈一身男装,出门办事,又是去衙门,还是男装方便。至少没人指指点点看稀奇。 她带着管家章武,以及两个家丁。 两个家丁的任务就是当搬运工。箱笼里面装着今日推销的样品,以及给少府家令刘焗的礼品,一套军大衣。 邓少通出马,只需一眼,就能准确说出一个人的衣服尺码。这能力不用白不用。 递上齐王的名帖,告诉守门的兵卒,“我们和家令大人约好了,烦请通报一声。” 话音一落,银子顺手递上。 做这一套,章武熟练得很,一晃眼的功夫,钱袋已经落入兵卒的手中。 兵卒掂了掂手中的分量,还挺满意的,“你们都等着,我进去通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兵卒返回,邀请他们进去。 “家令大人在公事房等候,去吧!” “多谢将军。” “我就一看门的门子,算什么将军。” “迟早会是将军。” “借你们吉言。” 跟着指引,终于来到家令大人的公事房,敲门进入。 “晚辈拜见家令大人。” “你是叶慈?”家令大人刘焗迟疑了一下。 叶慈含笑解释道:“为行走方便,才做此打扮。让家令大人见笑了。” “无妨!本官不是迂腐之辈。叶姑娘做此打扮,倒也少了许多麻烦事情。请坐!” “多谢家令大人!” 她一挥手,家丁将箱笼抬了进来,然后默默退出了公事房。只留章武一人随侍左右。 关起门来说话,刘焗是半点不客气。 “叶姑娘没走定王亦或是皇后的路子,竟然走通了齐王的路子,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似笑非笑。 或许是第一印象不好,也有可能是因为定王刘珩的缘故,反正他对叶慈的观感不怎么样。 “大人谬赞!机缘巧合之下,和齐王府有了来往。齐王感念于我一个小女子做点事情格外艰难,处于仁义之心,故而出手相助。” “哈哈哈……仁义!本官还是第一次听说齐王仁义。那个人死要钱,怎么可能仁义。不知叶姑娘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能让死要钱的齐王另眼相看。” 叶慈抿唇一笑,万万没想到齐王竟然是个死要钱的人。明明是个出手大方,一出手就是房子田庄……这里面差距太大了吧! 她轻声说道:“全靠祖传秘法。” 她可没撒谎,能得齐王相助,全靠师父留下来的好宝贝。 咦? 刘焗疑惑,三分相信,七分怀疑。 “听起来,叶姑娘似乎帮过齐王的忙?” “有幸为齐王他老人家分忧。” 刘焗了然点点头,表情不似一开始那么排斥。 “今儿拜访大人,是有好东西想和大人分享。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拿来看看吧。” 叶慈点点头,章武立马打开箱笼,先是取出送给刘焗的羊毛大衣,全套。 “这是为大人特意准备的。还请大人不要见怪,我私下里找人打听了大人的穿衣尺码,特意为大人量身定做了这一套羊毛大衣。” “你说这件大衣是羊毛做的?” “正是!大人若是不嫌弃,可以试一试。穿在身上的效果,就如同他这样。” 章武又从箱笼里面拿出一件大衣,穿在身上,先是敞开走两步。接着扣上扣子,系上皮带,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 别看章武年纪大,但人家身材好,长得高高大大,背脊挺直。穿上大衣,显得格外气派。他那张老脸看起来都顺眼了许多,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岁一般。 刘焗龇了一下牙。 哎呀,这衣服不得了,穿在身上很气派嘛。要是冬天有这样一件大衣,走在大街上,转眼就成为大街上最瞩目的存在。 再想象一下,穿着这件大衣去其他衙门窜门,不得将那些人眼红死才怪。 只是…… 不愧是当官的,绝不会被区区一件大衣给收买。 章武有些遗憾的脱下大衣,默默地站到叶慈身后,转眼恢复成为一个忠实的奴仆。前后这一对比,越发明显。大衣保暖,又衬托人,显精神,其优点只要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 刘焗问道:“叶姑娘今儿过来,就为了推销你的大衣?” “并非如此!大衣是送给大人的礼物,若是大人喜欢,我还可以准备多种颜色的大衣,供大人挑选。我今儿来,是想请大人坚定一番,我们家的毛毯,毛衣毛裤毛袜。” 样品一一摆出来。 先不说朝廷肯不肯给兵卒换上保暖的毛衣毛裤,单说毛毯就是个好东西。保暖轻便,方便携带。作战部队野外行军,毛毯简直是保暖利器。而且,若是沾了水,绝对比厚重的棉被干得更快。烤着火就能将毛毯慢慢烤干,棉被可不行。 叶慈一边展示,一边说起毛毯的好处。甚至编起了小故事,雪花飘飘的夜晚,一队士兵哆哆嗦嗦挤在一起互相取暖,这个时候一张毛毯从天而降…… 刘焗突然打断了了叶慈的小故事,他也是读书人,区区小故事哄骗不了他。 他就关心一个问题,“这个毛毯作价几何?” “二两五钱银子。” “贵了!叶姑娘想做军需生意,不仅仅是东西好就行。如果你能将价钱做到一两五钱银子,本官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叶慈:“……” 她斟酌片刻,说道:“一两五钱银子,也不是不行。只是,品质可能没这么好。” 刘焗笑了起来,不说话。 叶慈又说道:“我那羊毛厂,规模小,一直在发愁如何扩大经营。我打算增资扩股,招募几个合伙人,有钱大家一起赚。光是在北方做民营市场,也有赚头,而且赚头不小。大人认识的人多,不知有没有合适的人介绍?” 刘焗:“……” 哎呀,小姑娘心眼挺多的嘛。 叶慈继续说道:“羊毛厂目前主要市场集中在草原,用羊毛制品换取了大量的牛羊马匹还有羊毛。我们尝试做了一些肉干,初步试验,至少可以保存一年时间。我们的目标是做出能保存三年的肉干。” 话音一落,用纸袋包起来的一包肉干,就放在了刘焗面前。 刘焗哈哈一笑,“叶姑娘准备如此充分,看来无论本官说什么你都有应对的办法。本官很欣赏你这一点,就是喜欢和有准备的人谈生意。这个肉干……” “新鲜的,过年期间作出来的成品。大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尝一尝味道。” 刘焗也不嫌弃,尝了两口。 嗯,很有嚼头。 “早就听闻叶姑娘擅长做一些农产品加工,没想到连肉干也做得如此好。” “陛下圣明,海晏河清,慈才有机会一展所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通马屁很恰当。 刘焗身为元康帝的铁杆党,心腹之一,自然是希望元康帝能长长久久坐在那个位置上。天下太平,方能彰显元康帝的圣明,史书上必定要大书特书一番。 吃完了肉干,刘焗擦了擦手,这才说起正事,“刚才叶姑娘说需要合伙人。这事本官倒是可以帮忙。回去等消息吧!” 叶慈闻言,心中大喜。 “多谢大人!慈恭候大人的消息!” 叶慈带着章武离开,样品则留给少府家令大人。 出了少府衙门,章武问道:“姑娘,家令大人的意思是要合作吗?” “家令大人目光如炬,显然看出了羊毛厂利润可观,肉干更是军需品中的必需品。都是好生意啊!既然是好生意,大家一起合作发财,这很好啊!” “姑娘就不怕家令大人心太大,想吃独食,一口吞下这门生意?” “不怕!我还打算拉齐王入股,加上定王,两个王爷都在羊毛厂占了股份,家令大人心再大,也得掂量掂量敢不敢一口气得罪两位王爷。” “怕就怕,家令大人拉拢齐王,排挤姑娘,甚至将姑娘赶出羊毛厂。” “所以本姑娘一定要占据主动,掌握决定权。无论他们入股多少,始终都是本姑娘占大头。” 叶慈上了马车,她琢磨着羊毛生意,似乎股东还是少了些。 不如,再拉几个人进来。 她心目中有两个目标,一个是张家,一个是方内监。 张家很好联系,直接让张五郎出面。股份究竟是算在张家名下,还是算在张五郎个人名下,张家人自己决定。 方内监就不好联系了。 好在…… 方内监领着钱庄的股份,有个联络地点。 派章武走一趟,递了消息。 方内监能否看得上这门生意,叶慈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过了几天,刘焗那里终于有了动静。 刘焗派了一个管家,还有一个唐王一系的宗子,也是刘焗的子侄过来。 这是要为唐王一系的宗子们找一个吃饭的饭碗吗? 唐王被除爵,唐王一系的宗子们失了靠山,又没了爵田,有很长一段时间,个个活得跟叫花子一样,吃饭都成问题。 幸亏,出了一个刘焗,读书明理,被元康帝赏识,做少府家令,又得了一个奉国将军的爵位。这才解决了唐王一系宗子们吃饭问题。 单单解决了吃饭还不够,还得吃饱穿暖,居者有其屋,儿郎们有钱读书习武,如此才能一代代传承下去,不会再次沦落为叫花子。 叶慈拉刘焗入伙,刘焗经过几天地考虑,最终决定宗子们凑钱,择一人为代表入股。也算是给大家找了个饭碗。 面对这一情况,叶慈欢迎之至。 她正愁没人用,这不,唐王一系的宗子们主动送上门来,免费的劳动力。哈哈哈…… 有了这帮宗子做排头兵,她倒是要看看,西北商团那帮人还敢怎么嚣张! 第218章 打擂台的人有了 方内监在宫内行走,所过之处,内侍宫女皆驻足行礼。 今儿当差结束,他准备出宫歇息两天。 他在京城有宅子,且奢华无比。 并且从老家过继了一个儿子,年岁小,已经送到书院启蒙读书,一月才回来一趟。 出宫,回到自个的宅院,别提多舒服了。 宅院里面还配了几个小内侍伺候,其享受程度比起皇帝也不多让。 “这几天可有什么消息?”方内监闭着眼睛坐在躺椅上,两个小内侍替他捏脚,一个替他揉肩,还有一个躬身站在一旁准备回话。 “启禀老爷,铺子上送来上个月的账本,小的盘点了一番账本清楚明了,并无问题。另外,有几张请贴,邀请老爷喝酒。再有就是,叶慈递了帖子,说是有一门生意想和老爷当面谈一谈。” “有没有具体说什么生意?” “好像是羊毛生意。” “羊毛?”方内监有些糊涂,羊毛能有什么生意可做。 “听闻叶慈和人合伙,在西北开了个羊毛厂。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羊毛加工纺织,织成了羊毛毯子,毛衣毛裤,还有大衣。她还派人送来了样品,老爷可要过目。” “拿来看看吧。”方内监不置可否。 见到样品之前,他想象不出来区区羊毛究竟能折腾出多大的生意。单就羊毛上面的腥臊味怎么去除?莫非叶慈有办法? 他不是没见识过草原牧民做的羊毛毡子,称不上什么好东西。反正关内没人稀罕牧民的羊毛毡子。还不如自家的棉袄。 不过……西域传来的地毯倒是好东西,就是量少。 很快,两个家丁抬着一个箱笼进来。 箱笼里面装的正是叶慈送来的样品,还附带一本画册,各种款式的羊毛大衣,都刊印了在了画册上面。 方内监随意翻看着画册,只觉着精美,其他的倒也平平。款式都不是时下流行的款式,不太符合时下审美。 直到,样品一样样拿出来展示,当其中一个内侍将羊毛大衣穿在身上做展示的时候,方内监顿觉眼前一亮。 “不错,不错,这么一看顺眼多了。皮带简直是点睛之笔。” “老爷认为这门生意能做吗?据小的所知,前些日子,叶慈去了少府衙门面见刘焗。之后,唐王一系其中一个宗子和刘焗府上的管家一起去了章府,耽误了好长时间才出来。” 方内监龇牙,“叶慈哪来的门路,竟然能找上刘焗那个老家伙。” “听闻走的是齐王的门路。” 京城就没有秘密,四处都是筛子。 叶慈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目光下。谁让叶慈名声响亮,将来还会嫁给定王为妻。当然要给予足够多的关注。 若是换成无名小卒,任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她和齐王有联系?”方内监蹙眉。 “听闻齐王在叶慈那里买药材。” 方内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渊源。 片刻之后,方内监才说道:“若是能拿下少府的订单,这个羊毛生意倒是能做。你去和叶慈谈,咱家就不出面了。” 数日之内,叶慈拉拢三家入伙,张家,唐王一系,方内监,还有齐王府! 羊毛厂初成规模,接下来就是大干快上。 她从定王府拉来一批人,加上她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手,以及好些个胆子大脑子灵活的宗子,一股脑地送到西北,交给贺定远。 放手大干吧! 这群宗子不是用来做买卖,而是拉过去同西北商团打擂台用的。 纵然有齐王府西北大掌柜出和谈,却不能保证长久的和平,说不准什么时候商路再次被封锁。 不能次次都求到齐王府头上。 齐王府就投了一点小钱,这点生意他们根本看不上。纯粹是看在叶慈的面子上,象征性地投点钱进去,都没派人去羊毛厂看着。 说到底,这点生意要是最后折本,破产,山都无所谓。 反正齐王府只投钱,不管事。 羊毛厂得凭自己的本事生存。 张家和齐王府的态度差不多,投钱不管事,最多就是介绍几个当地守将认识。门路给了,能不能走通,能不能将这些门路变成关系,全靠叶慈自己搞定,张家不掺和。 同理,方内监也不掺和,只负责投钱。适当的时候,可以用他的名头震慑某些宵小。但不能有什么事都用他的名头。 人家方内监也是要名声的。 说到底,这群股东参个股,得了点小股份,统统不管事。羊毛厂按照叶慈的意思,由叶慈一家独大。 如此一来,叶慈就得全盘负责,随他怎么折腾。名头可以借用几次,但他们不会真的出面帮忙平事。 叶慈一脸乐呵呵,“有个名头就行了,足以震慑住大部分的商人。剩下的各凭本事。” 宗子们的身份很好用,不是一般好用,而是非常好用。 她给宗子们下了任务,“打通一条商路,所得收益,你们抽一成。你们要是有本事,将整个西北市场都打通,那你们就能拿整个西北市场利润的一成。羊毛厂成本,利润,我都公开交代给你们。能不能办成,全看你们的本事。” 这帮宗子一听,一个个嗷嗷叫唤起来。 他们跟着刘焗后面吃饭,弄了点小差事,一个月得个几两银子,穷不死也富不了。 唐王一系的宗子,足有大几百人,加上家属,好几千人。 刘焗一人能让其中大部分解决吃饭问题,实属不容易。想要发财,想要继续过上老爷生活,那真的是千难万难。纵然他是少府家令,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将唐王一系的宗子都安插进入少府。 只能在少府相关的不太重要的产业里面安插部分人马,就这,还要小心翼翼,不能过分。万一引起元康帝的厌恶,宗子们没了差事事小,他要是丢了少府家令的差事那可就事大了。 他在位置上一天,好歹还能接济一下穷亲戚们。 他要是丢了差事,想要接济也是力有不逮。 如今,叶慈送上机会,刘焗当然不会客气。叶慈要多少宗子,他就给多少。 给这群宗子一个差事,让他们能养活自己就成。 这群宗子再穷,那也是宗子,身份不一般。用他们来开商路最合适不过。 这群人离开京城之前,叶慈拿出几张名帖交给带队的管事吴有理,也就是吴庄头的儿子。 她郑重说道:“一张齐王的名贴,一张定王的名帖,还有一张张大人的名贴。这三张名帖,只能在关键时候用。 另外,这是三封信,张家送来的。两封是给边关守将,一封是给当地知府大人,方便以打关系用。你要抓住这次机会,将人脉关系建立起来。 至于西北商团,就让那群宗子们去对付。我倒是看看,西北商团敢不敢对宗子们动手。胆敢动手,直接告官。殴打宗子是死罪,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就是宗子们的护身符,从太祖皇帝传下来的子孙,就算是个穷光蛋,也不是谁都能动手打骂。能动手的,除了刘焗这个唐王一系宗主,剩下的就是宗正寺。其他任何一个衙门,都管不到这群宗子。 士农工商,排名最末的商人,若是胆敢殴打宗子,呵呵,等着被扒皮吧! 有了这些关系,还有这群宗子,叶慈就不信羊毛厂还打不开西北市场。 吴有理郑重其事将名帖和信件揣在怀里,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京城。 …… 西北! 黑娃也说不清自己今年到底几岁十二岁,十五,还是是十六? 他老娘总和他说,等家里有了钱就给他说一门媳妇。 想来他也到了说媳妇的年纪。 他从记事起,就给地主老爷放羊,做了个放羊娃。 他们村紧挨着边关,出去就是草原,茫茫草原就是他的地盘。 前些日子,有行脚商人跑到他们村里收羊毛,说是有多少要多少。他卖了一次羊毛,总算攒了及十文钱。 这一天,行脚商人又来了。 可惜,村里面已经没有了羊毛,上次都被卖光了。 商人很遗憾,“你们谁要能搞来羊毛,有多少我要多少。我就在镇子上设点,有了羊毛直接送到镇子上。” “真的有多少要多少吗?我知道哪里有羊毛。”村里的光棍汉和商人攀谈着,“草原深处要多少有多少。那群牧民手里攒的羊毛都没地方放。” “行啊!你们谁有本事去草原深处收购羊毛,收多少我要多少。” “收羊毛简单,可是我们没本钱。” “没本钱不要紧,赊给你们。不过要等等,这次来得匆忙,手头上只带了铜钱。你们拿着铜钱去草原深处收羊毛恐怕不太管用,我换别的东西给你们做本钱。” 过了几日,商人再次来到村里,这回商人带来了破旧的铁锅铁铲,还有茶砖,以及毛裤毛衣毛袜围脖手套…… 光棍汉赊得最多,黑娃也赊了一批货物。他打算跟着光棍汉一起进草原收购羊毛。 他问商人,“你不怕我们拿了你的东西跑了吗?” 行脚商人哈哈一笑,“你们能跑到哪里去?除了去草原,你去任何地方都需要户籍路引,这些你有吗?草原不是我们汉家子能待的地方,迟早你们都会回来的。我信你们能带回羊毛。” 有了赊账来的物资,他们又搞来了骡马驮运。 在某个寒冷的早晨,黑娃第一次远离家乡,走进了草原。在将来,他将无数次来往于草原深处和边关,成为草原里流传甚广的大老板! 第219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前往西北的宗子,以刘和盛为头领。 这帮宗子到了西北,花了数日熟悉情况之后,就要开始干活了。吴有理让他们多休整一段时间,人家都不答应。 他们可是指望着卖货提成,等着发大财的。耽误一天就耽误一天发财。 谁要是阻碍他们发财,谁就是他们的敌人。 吴有理:“……” 他还能说什么?他还能阻止吗? 当然不能! 员工如此有积极性,这是好事啊!尽快打开局面,让东家投资的钱尽快赚回本钱,谁要拦着,他都不答应。 刘和盛带着宗子们,亲自押货。他们除了提成外,还有固定的工钱,以及押货的奖金。这帮宗子为了赚钱,连镖局的生意都给抢了。 用他们的话说:“我们好歹有宗子身份,谁敢来抢,除非不要命了。” 就连山匪路霸都知道,抢个当官的,未必有事,不一定会有大军来剿匪。但是,若是抢了皇室宗亲,抢了宗子,不好意思,大军一定会进山剿匪。 朝廷的军队,连皇室宗亲的安全都保证不了,干什么吃的? 地方官员连宗亲们的安全都保证不了,就别当这个官了。 以防有人眼神不好,不知道他们这群人的身份,刘和盛让人做了一面旗帜,上书“唐”,意思是唐王后裔。 唐王虽然没了,但唐王后裔还好好活着,人人都上了宗正寺的宗亲名单,个个都是实打实的宗子。只要这天下一天还姓刘,唐王宗子们依旧享受着朝廷的庇护。 至于钱,那是没有的,朝廷不管这群宗子吃饭问题。 一路行走,车费路霸没遇上,但,遇上了关卡。 西北商团联合当地官府设置的关卡,缴费。 缴费就缴费。 关卡人员却要查货。 查货就查货。好歹是顺利通过了关卡,再有几十里地,就到了西北最大最繁华有钱人最多的城池,羊毛厂在城里盘了个店铺,等着货物进仓,就要开业售卖。先将名声打出去,等到秋天的时候就是收获的季节。 却不料,货物进仓第一天,就遭到不明人士纵火。幸亏发现及时,火被扑灭,没有损失。 几天之后,店铺开业。一群地痞流氓打上门来,这下子没法子善了。 掌柜还想花钱买平安。 刘和盛一听要花费几十两,甚至几百两银子,还未必能买到平安,哪里还能忍。 花的每一分钱,其中10%都是他们的啊! 一声令下,这帮宗子抄起棍棒,就和地痞流氓干在了一起。 宗子也敢打,地痞们,你们这回死定了。 打到头破血流,官府衙役出没,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抓到衙门关起来。 到了衙门,刘和盛一群人才亮明身份,他们是宗子,唐王后裔。少府家令刘焗是他们的宗主。 衙门刑曹一听,当场昏过去! 夭寿啊! 这是要命啊! 他竟然抓了一群宗子。 刑曹第一时间禀报了上官,最后捅到了知府衙门。 知府老爷气得,恨不得将算一个统统都是背锅侠。 “赶紧把人放了!” “早就放了,可是那群宗子不肯离开,还住在牢房里面,说是要官府给一个说法。官府不给说法,他们就告御状。”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告御状是不可能告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告御状,没那渠道。 但是对于这帮宗子来说,告御状那太简单了,他们和皇帝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御状一告,皇帝也要替他们做主。 知府大人气不打一处来,“么会将一群宗子抓进去。难道不知道,别管哪个宗,只要带个宗,都是烫手山芋吗?躲都来不及,竟然还敢主动抓人。” 挨批的几个下属全都无语嘤噎。 还是师爷机灵,凑在知府大人耳边,几句话的功夫就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知府大人连连冷笑,“谁收了商团的钱,谁出面解决。这件事,本官绝不姑息。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这帮人的来历都没弄清楚,就敢收钱办事,真是要钱不要命。本官定要参尔等一本!滚,统统都滚!” 怎么办? 为今之计,一是敲大户,二是送神。 西北商团也知道自己这回踢到了铁板,羊咩咩羊毛厂竟然请来了一群宗子,要命啊! 没错,羊毛厂名叫羊咩咩,叶慈亲自取的名字。她这个取名废,还觉着这名字极好,简单,好记,走哪都能记忆深刻。所有人反对这个名字,她也不改。 她是老板,她是大股东,自然是听她的。 只是…… 这个名字初始的确有点羞耻啊! 好在,后面叫着叫着也顺耳了,感觉还挺好。 西北商团哪敢讨价还价,自然是同知大人开口要多少钱就给多少钱。只求能平事,能将这群瘟神宗子给送走,千万不要惊动京城方向。 同知郑富诚,亲自前往县衙牢狱……至今,宗子们还“关”在县衙牢房里面。 县衙倒是想将这群瘟神转移走,奈何以刘和盛为首的宗子,根本不知这一套。人家就要公道,要一个说法,问问当官的老爷还有没有王法,这天下到底是不是姓刘? 既然天下还是姓刘,那为啥姓刘的宗子搞点营生,做点小买卖,先是被人放火,接着又被人打砸抢?这地盘上的地痞流氓,谁给他们的胆子,让他们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打砸新开业的店铺? 到底是碍着哪路神仙?妨碍了谁家的财路? 不把事情说清楚,他们坚决不离开牢房。 县衙上下愁死了,赶不走这群祖宗,还要好吃好喝伺候着,愁得头发都白了。 幸亏同知大人出面,希望同知有办法将这群瘟神给请走。 同知郑富诚从西北商团那里拿了钱,但没急着办事,而是派人将羊咩咩羊毛厂的负责人请了来。趁着这段时间,郑富诚还派人去京城打探消息,这帮瘟神究竟是哪路神仙弄来的。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才好谈嘛! 本以为是哪家王爷看他们不顺眼,故意搞他们。 打听来打听去,才确认这一切都是叶慈搞出来的。叶慈主动问少府家令刘焗要人,只要登记在册的宗子,许以重金,让这群宗子为其卖命。 “够狠的啊!”郑富诚龇牙,“之前西北商团封锁了羊毛厂的商路,羊毛厂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得去草原开辟商路。还以为这个叶慈是个软弱的,定王嘛根基浅薄朝中一堆麻烦也是无能为力。没想到,之前的忍气吞声全都是假象,在这憋着大招呢。” 师爷补充道:“叶慈不仅拉拢了少府家令刘焗,这个羊咩咩羊毛厂,张家,方内监,齐王府都有入股。虽说股份不多,但……不好惹啊!” “想不到这个叶慈不声不响,竟然拉拢了这么多人。张家入股,本官还能理解。方内监和齐王为什么入股?刘焗他穷疯了,竟然看得起小小的羊毛厂。” “羊毛厂替刘焗分忧,解决这帮宗子吃饭问题。”师爷提醒道,“至于方内监和齐王府为什么入股,暂时打听不出内情。或许,和叶慈的名声又关联。” “你是说开矿?” “有这个可能。只要陛下一天还指望叶慈开矿,这帮人就不会得罪叶慈。” “这么说,叶慈的面子比定王还管用?” 师爷肯定的点头,至少在他打听到的消息里面,叶慈的脸面是要比定王管用一点。 定王不得陛下宠爱,除了一个皇后和张家,以及嫡出的身份,本钱真的很少。 不得皇帝宠爱的皇子,历朝历代少有登上大位。就算有,也是行了非常手段,成功率很低。 “西北商团怎么招惹了这样一个对手?羊毛厂在城里开铺子,他们事先就没打听打听羊毛厂怎么突然间改变了策略。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一点点钱,就想让本官替他们平事,做梦。你出面,找他们谈去,告诉他们钱不够!” 师爷笑眯眯点头,“大人放心,西北商团惹来这么大的祸事,定要他们出血。” 羊毛厂这边,贺定远赶鸭子上架,随吴有理一起来到城里面。 贺定远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他老家的县令大人。 这一回他要见同知大人,而且还是谈判,难免心虚,底气不足。 吴有理同他说道:“贺老板,你这样不行啊!按照我们东家的规划,羊毛厂的生意,以后要遍布天下。区区一个同知有算得了什么。 将来,你还要和知府大人,和巡抚大人,总督大人,同少府,同皇室宗亲就们打交道。眼下,就是你起飞的起点。拿出气势来,绝不能丢了我们东家的面子。” 贺定远苦笑不已,胆子不是一天就能炼出来,对官员的畏惧也不是一天就能克服。 “吴掌柜可别为难我,你让我适应适应。这回谈判,还得你拿主意。” 吴有理见他这副心虚的模样,叹了一声,”罢了,罢了,这次我和你一起去见姓郑的。你多学着点。这帮当官的没什么可怕。你要清楚,你的靠山是能点石成金的叶姑娘,是定王殿下,还有张家以及少府!现在是他们怕我们!” 第220章 定王他回来了(二更) 双方会晤,同知大人郑富诚自持身份,全程没说话。一切都由师爷代劳。 羊毛厂这边,则是吴有理出面。 吴有理跟在叶慈身边,也算是见过了世面,面对同知大人那是半点不怵。 再说了,一群宗子,这么大的筹码在手中,他有什么可怕的。 双方互相慰问,就商务问题进行了友好的磋商,对未来发展表示了极高地期许,对于当前任务双方都表示要精诚合作,共度难关,互惠互利。 回顾过去,心潮澎湃!展望未来,满怀希望! 双方是多年的老朋友,老朋友之间一切好商量。 比如…… 师爷说:“宗子擅离封地,这可是死罪!” 吴有理表示了高度的赞同,并哈哈大笑,说道:“唐王一系早几十年前就已经除爵,爵位都没有了,哪来的封地。他们这一系的宗子,可不受封地限制。再说了,人家出门讨生活,宗正寺都是默许的,何来死罪一说。” 师爷面目严肃,“你们雇佣宗子干活,就不怕被问罪?” 吴有理哈哈一笑,“合作!全都是合作,山没有一个是雇佣。那群宗子老爷,可都是羊毛厂的股东,不信你们尽管查。人家为自己的事业打拼,有错吗?何错之有!就连宗正寺也是默许加鼓励。 毕竟,一大群穷亲戚成天在京城晃悠,一到逢年过节就要问陛下打秋风,陛下也难受啊!我们这是为陛下分忧,报效陛下隆恩!” “既然这群宗子都是贵厂的股东,还请吴掌柜将人带回去吧!县衙牢房毕竟不是住人的地方,条件简陋,最近天气反常得很。万一病了,怪令人心痛的。” 吴有理忍着笑,“师爷言之有理,是不能继续住在牢房里。又没犯罪,住在牢房里面成何体统。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官府不问青红皂白,只问钱多钱少,穷哈哈统统抓起来。这对大人的名声有损啊!” 师爷忍着气,附和道:“吴掌柜说的是。那这件事,今儿就把人带回去吧?” “且慢!我是个好说话的人,可我毕竟只是个掌柜。宗子们到丢是什么想法,还得问问。” “不用问,不用问,他们肯定想出来。” 吴有理掰着指头开始算账,山“就算他们想出来,那耽误的时间,误工费,营养费,汤药费,身体损害费,精神损失费,以及对羊咩咩羊毛厂所造成的损失,是不是也该算一算? 账目要是不算清楚,我担心宗子们怕是不服气,整天嚷嚷着要去告御状。你也知道,我是拦不住他们的,他们要告状,这天下间就没人拦得住。” 师爷脸颊抽搐,陪着笑,“一切都好商量。关键是人没事,得先将人请出来。” “人请出来容易,可是事后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告御状。师爷,你说是不是?” 师爷:“……” 干脆握住吴有理的手,别误会,人家可不是表示亲热。 而是…… 师爷在吴有理的手指心内比划了一番。 吴有理一脸笑眯眯,默默地还价。 双方你来我往,进行了一场无声的讨价还价游戏,最后敲定了一个数目,成交。 钱的事情谈完了,生意呢?商路呢? “各凭本事做生意!谁要是该打着官府的名义拦截商路,吴掌柜尽管报上来,我们大人定会给你们做主。” “谢谢郑大人,谢谢师爷!” 吴有理亲自去劳烦,将宗子们请了出来。 “这些日子委屈了各位。西北商团摆了请罪酒,诸位意下如何?” “当然要吃,不吃白不吃。” 喝了请罪酒,拿了赔罪银子,之前的矛盾一笔勾销。之后,各凭本事。 羊毛厂的货物,终于开始在城池内销售。单就品质,就甩了西北商团的羊毛厂一大截。而且,中低高档全都有,任君挑选。 有了第一座城池打开局面,就会有第二座,第三座…… 覆盖整个西北市场是迟早的事情。 此次,宗子们立下首功。 西北商团给赔罪银,扣除商铺的损失,伙计们的汤药费补偿,叶慈做主,剩下的银子全给了宗子们分润。 几千两银子,一帮穷光蛋宗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钱,全都瞪大了眼睛,激动啊! 果然选择出来做买卖是对的。继续留在京城,只能挣点伙食钱,穷不死也富不了,一辈子浑浑噩噩,孩子读书习武都没钱,未来自然也没指望。 有了这笔银钱分润,宗子们越发坚定要留下西北,不仅要打开局面,还要打开市场。想方设法将羊毛厂的产品覆盖全天下。 甚至,有几个宗子,自个拿着分润的钱做为本钱,跑到草原去收购羊毛,赚差价。 对于宗子们的积极主动性,吴有理一概支持。 …… 京城。 叶慈备了一份礼物,派人给叶卫芸送去,为她添妆,恭贺她大喜。 定王刘珩完成了皇陵思过的任务,重新归来。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第二件事就是嚷嚷着要吃肉。 “本王在皇陵天天吃水煮青菜,吃到面色发黄,心里发慌,肚子里半点油水都没有。估摸着至少瘦了七八斤。” 叶慈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嗯,是瘦了点。皇陵那里真没肉吃?” “没肉吃!守陵卫得了父皇的旨意,不许拿肉给我们吃。就算花钱买也买不到。那帮守陵卫一个个就跟木头似的,不管多少钱摆在眼前,全都不为所动。幸亏只有一月,若是来个半年,本王怕是会成为第一个天天吃青菜吃死的王爷。” 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分明是想让叶慈哄着他。 叶慈如了他意,哄了他两句,真的就只有两句:“王爷受苦了!王爷今儿多吃点,我让厨房做了一桌王爷爱吃的饭菜。” 区区两句,就将刘珩哄得眉开眼笑。 吃饱喝足,次日一早进宫谢恩。 幸亏进宫之前,将嘴角的油腥给擦干净了。 到了建章宫,刘珩和刘璞撞见,兄弟两人可谓难兄难弟,一起在皇陵吃青菜吃了整整一个月。 双方一见面,齐齐冷哼一声,各自扭过头,互相嫌弃。 等候了半个时辰,终于被宣进大殿,磕头谢恩。 元康帝看着两个儿子貌似都瘦了些,嗯,心情还不错,满足了。果然是欠收拾。 “起来吧!” “谢父皇!” “既然都回来了,老三继续在户部行走,老大就去……” 迟疑了一下,元康帝才继续说道:“就去吏部学习!” 刘璞先是一惊,接着大喜过望。竟然是去吏部学习。之前的冷落,惩罚,委屈,在这一刻全都得到了释怀。父皇最宠爱的儿子果然还是他,也只能是他。 刘璞得意地瞥了眼刘珩,他就是显摆,最好能气死刘珩。 刘珩:“……” 老头子一如既往的偏心,他也习惯了。 他目不斜视,躬身行礼谢恩。 元康帝不耐烦两个儿子杵在跟前,挥挥手,就把人给打发了。 成年后的儿子,没一个看得顺眼的,还是小十二和小十三最乖巧最贴心最懂事。 吴王刘璞将在吏部学习,消息一出,吴王府再次热闹起来,送礼的,走关系的,请托的…… 反正,原先那群墙头草又涌了过来。他们再次在吴王身上看见了继承皇位的希望。 至于定王刘珩这边,当然也有人开始投资。 就算不受陛下宠爱,好歹也是嫡子,又在户部行走,同吴王比起来也没差什么。双方平分秋色。 貌似…… 皇位最终会在吴王和定王之间产生。京城,绝大部分的官员都是这么想的。 不是没人想过废长立幼,但,太难了! 以文官的尿性,以勋贵的立场,是绝不允许元康帝干出废长立幼这种遗臭万年的事情。就算是轮,也轮不到十二皇子,更轮不到十三皇子。 本朝正朔,讲究立嫡立长。兄长都没轮到,哪能轮到小的。 就算皇家不那么在意嫡庶,但也不能坏了规矩。 皇室要给天下人做表率,立榜样。如果皇室乱来,世家百姓又该如何自处?分家的时候,是不是都不管长幼嫡庶,只管谁更得宠爱? 一般小老婆最受宠爱,是不是要将家业都交给小老婆以及小老婆的娘家人? 简直荒唐! 嫡庶长幼,立下规矩,是一个家族兴旺之本。 没规矩不成方圆。比如后世某某赌王家族,某某上市药业公司,全是不守规矩不尊嫡庶搞出来的恶心事,三天两头要么上社会新闻,要么上娱乐新闻。而且,这两家都死了人。 且看着,说不准后面还能搞出事情来。 另外一个家族,管着某港体育事业的家族,这家族的老祖宗同样有几个老婆。 但是,掌家的人,始终是原配生的三个儿子,包括下一代下下代,也只能是嫡出长房的子孙当家。 几房庶出,悄无声息,从未见其出来露面掌事。 这一家的名声就比较好,基本上没什么非议,也不存在一家人的事情被人当笑话看。 某赌王家,基本上都是当娱乐八卦当笑话看。 第221章 赌咒发誓 路上遇到卫王刘玉,刘珩也就口头上客气了两句,邀请对方上门喝酒。 没想到,卫王刘玉竟然当真了。 刘珩:“……” 好像有点骑虎难下,还有点尴尬。 酒是有的,就是喝酒的人不太对。 他调侃道:“你不怕刘璞怪罪?” “三弟说笑了。我们兄弟间喝喝酒,实属平常。吴王若是怪罪,没道理的人就是他。” “你真要去我府上喝酒?” “莫非三弟不乐意?刚才的邀请是哄人玩的?” “哈哈哈……当然不是。走!我还没和二哥一起喝过酒,今儿不醉不归!” 卫王和定王勾肩搭背,进了定王府,此事很多人都看见了。 消息传到吴王刘璞的耳中,刘璞说什么也不相信。 直到,一个又一个的人证明,信誓旦旦告诉他亲眼所见,刘璞才勉为其难相信此事为真。 他心头不好受啊! 卫王是他最好的兄弟,是最忠诚的马前卒,怎么就变了呢? “本王如今在吏部行走,众人都来恭贺。而,本王最好的兄弟却跑到隔壁贺喜,忘了本王这个大哥。你们说,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卫王也有想法?” “卫王有想法才正常,若是没想法反而令人起疑。”谋士顾朝阳郑重其实。 很早以前,他就想提醒吴王,对于卫王还是要防着点。如今,可算被他逮住了机会。 吴王刘璞却连连摇头,“本王不忍怀疑卫王,本王相信他到隔壁喝酒定有缘故。本王等着他的解释。” “若是卫王不肯来解释,王爷又该如何?” 吴王刘璞露出伤心难过的表情,“若是他不来,本王便亲自去找他。” …… 卫王和定王,这二人喝酒也就聊聊风花雪月,聊一聊家长里短。什么朝廷,父皇,未来前程,都不在聊天范围内。 酒喝完了,卫王告辞。这个时候定王依旧没有猜透卫王的目的?仅仅只是单纯喝一顿酒?不能吧! 真的猜不透啊猜不透。 卫王这个人太过低调,平日里不争不抢,不显山不露水,偶尔冒头也是替吴王当马前卒。他内心真实想法,难以猜度。 定王刘珩不由得琢磨起来,“敢情几兄弟里面,心思深沉之人其实卫王!” 反正他的心思很好猜,吴王的心思也很好猜。 有所求,必然能看出行为轨迹。 只是……卫王仿佛无欲无求,一时间就能难看出他的行为目的。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头痛!干脆不想了。 过了两日,卫王主动上吴王府做解释。 吴王刘璞见他主动登门,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你不用解释!本王信你!你和老三也是兄弟,喝酒本就平常。你就不用解释了。” 他表现得宽容大度,一副完全信任,绝无怀疑的模样。 此举,收买人心最是好用。 “大哥请听我说,我去定王府上喝酒,都是为了大哥的大业啊!” 啥意思? “莫非你是打听出了什么情况?” “大哥一直都说,老三从封地回来后人就变了。只因为我们这边没人和老三走得近,老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凭猜测,长此以往恐坏了大哥的大业。故而,弟弟我主动接近老三,就为了摸清老三的底细。” “当真?” “大哥不信我吗?那个位置在我的心目中,只有大哥有资格坐上去。换任何一个人我都不答应。我从小就跟在大哥身边,我的兄弟只有大哥一人。” “好好好……” 吴王刘璞连说几个好,心情格外舒坦。 他拉着卫王刘玉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们兄弟之间没什么可隐瞒的。以后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事后告诉我一声便成。若是遇到危难之处,不妨提前告知一声,我替你出头。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全听大哥的吩咐!” 两兄弟一副好得穿同一条裤子的模样。 卫王刘玉趁机提出,“以后我会和老三多多接触,大哥千万不要误会。” “本王理解。你放心和老三接触。老三这两年变化着实太大,不仅养好了身体,连性子都改变了。” “有了好身体就有了胆量和底气,他分明是要和大哥一较高下。他无非就是仗着嫡出的身份兴风作浪。若是哪天皇后娘娘……我看他还能怎么嚣张。” “不用再说了!老三是嫡子,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那群迂腐的文官,不知所谓。抓着嫡庶这一点,死活不肯松手。本王是长子,又能比嫡子差多少。迂腐之辈!” 吴王刘璞倾诉内心不平之事。 就因为他不是嫡子,本来板上钉钉的事情,出现了诸多变数。 那群老顽固,整天争论嫡庶之分,拿着嫡子说话。偏偏父皇始终不肯下定决心册立储君。 徒呼奈何! “大哥莫恼。嫡庶只是表,实力才是真。大哥在吏部当差,趁机网罗天下官员。只要绝大部分官员都支持大哥坐上那个位置,弟弟我就不相信老三还有机会。即便他有着嫡子身份,届时也要让贤。” 吴王刘璞连连点头,这话说在他心坎上去了。 父皇让他在吏部行走,这何尝不是一种宠爱,这是在给他制造机会啊! 只要有了父皇的宠爱,区区刘珩,他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 不被放在眼里的刘珩,在户部衙门摸鱼。反正他是没本事解决国库不充盈这个问题,也不会主动去干催缴积欠这类得罪人的事情。 户部就是一个坑,而且这个坑还有越挖越深的趋势。 户部的弊端,人人心知肚明,他刘珩也是知道内情的。可是,能改吗? 皇帝都改不了,他一个没权没势的王爷又做得了什么。 要想改变现状,先将漂没的潜规则给解决了吧。漂没的潜规则不解决,再多钱也是打水漂。 刚偷了个懒,户部尚书白大人就跑来抓壮丁,少府那边还有一笔钱没有兑付,已经拖了快半年时间。这种事情,随便派个人去解决不了问题,非得大佬出面不可。 刘珩就是白大人眼中的大佬,俗称壮丁。 刘珩:“……” 他疯了吧,才会跑到少府催账。 没空! 当即,他借口要进宫请安,跑了! 出了户部衙门,天色这么早,干脆进宫吧! 先问了父皇在忙什么,听说忙着开小朝会,那他理所当然先去未央宫请安。 “母后,儿子给你请安来了。” 还没进大殿,他就开始嚷嚷起来,顺便吩咐宫女拿点吃的来。 “饿着你了吗?眼巴巴跑到本宫这里蹭吃的。” “在衙门坐了一上午的班,早就饿疯了。午饭吩咐厨房做得丰富一点,口味重一点。我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吃得太清淡。” 张皇后挥挥手,自有宫人去安排。 “在户部当差,可还习惯?” “习惯是习惯,就是干不了正经差事。所有的差事基本上都是催账,这是得罪人的事,没法干。审核拨款这事有轮不到我来做。每日就是闲。” 闲得他天天拿着看。 “户部在外面的账目甚多,说是催账,催了这么多年也没见真的催回来几笔款子。若非一个铜矿,一个银矿,户部今年日子更难熬。 按理说,你和叶慈立下旷世功勋,比起刘璞水分极重的军功强多了,理应给你们重赏。可你看看你那吝啬的父皇,除却赏赐一点金银外,什么都没有。 叶慈是姑娘,给她官职的确不合适。可是,她那么大的功劳,就算不给官职,给一个爵位总是要的吧。区区几样赏赐就给打发了。你回去告诉叶慈,再有下次,莫要开矿。” 张皇后对于元康帝的吝啬很是鄙视。 “赏赐的事情以后再论。母后,我和叶慈的婚事,是不是该早日定下。老这么拖着,儿子心里头有点慌。” 张皇后调侃道:“想媳妇了?” 刘珩脸皮厚,他不怕调侃,“母后就当儿子是想媳妇了。儿子的婚事究竟定在什么时候?” “你想定在什么时候?” “自然是越快越好。要不定在五月?” “五月太着急,好多事情来不及准备。”张皇后否认了。 刘珩抓头,“六月七月太热,不如就定在八月。金秋八月,想来是个好日子。” “八月也行。我和你父皇商量商量,然后让少府筹备。” “少府肯掏钱替我筹备婚事?”刘珩见识过少府的做事风格,和元康帝是一脉相承的吝啬。 张皇后斜了他一眼,“少府为什么不能掏钱为你筹备婚事。这是少府的职责,少府还想甩包袱不成。少府若是敢不掏钱,本宫亲自收拾刘焗。” “母后应该早一点治一治刘焗。我的开府费用,被少府漂没了将近十万两,后来又被父皇借口罚没。” “少府漂没皇子们的开府费用,这是早些年就形成的规矩。不独是你,刘璞也被漂没了一笔。” 刘珩闻言,差点吐血。敢情少府漂没他的钱,还是理所当然。 他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题外话------ 2021年最后两天,月票统统都到碗里来!双倍月票走起! 第222章 着迷(二更) 皇后主动邀请皇帝到未央宫用饭。 近几年内,这是首次! 元康帝很疑惑,问道:“皇后有没有说具体什么事?” 以他对张皇后的了解,没事是绝不会请他去未央宫吃饭,连喝茶都不行。 方内监微微一躬身,说道:“或许是为了定王的婚事。” 哦! 元康帝恍然大悟。 定亲好几年,叶慈去年就已经及笄,是该将婚期尽早提上日程。 “你告诉皇后,婚期她自己拿主意。算了,朕还是去一趟。免得她又骂朕偏心。” 来到未央宫,元康帝难得见到张皇后的笑脸。就凭这一脸的笑容,今儿他就该过来。 “陛下安康!” “皇后找朕,是为了商量老三的婚事?”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张皇后亲自斟茶,双手奉茶,给足了元康帝面子。 元康帝心头满意,“此事你决定,朕无异议。” 张皇后趁势说道:“那就定在八月,陛下意下如何?” “可!” “少府那边……” “朕会给少府打招呼,让少府务必好好筹办老三的婚礼。” “多谢陛下!” “皇后的要求,朕都答应了。那么,皇后是不是也该答应朕一件事?” “何事?”张皇后一番猜测,各种可能都有。 元康帝笑了笑,“袁昭仪的兄长,朕想给他一个身份。然而朝中多有阻碍……” 张皇后愣了愣,紧接着大笑出声。 她掩着唇,眼神似笑非笑,“陛下对袁昭仪的兄长真是情深意重啊!” 袁昭仪兄妹二人,一起伺候元康帝,传闻伺候得极为舒服。元康帝飘飘欲仙,那滋味,那享受,以至于他现在都不爱去别的嫔妃处过夜,只爱去袁昭仪处。 而且,三次去袁昭仪宫中,至少有一次同时召见了袁昭仪的兄长。 那宫里,得腌臜成什么模样,一般人是想象不出来的。 这兄妹二人,本在教坊司长大,习得各种本事,模样堪称绝色。一朝入了元康帝的眼,转眼就是飞黄腾达。 连京城的老百姓都在议论,说是宫里的天气三天两头在变。今儿是许贵妃受宠,明儿又换成了赵德妃,过几日又成了袁昭仪。 这后宫啊,就跟赶集似得,过几天又有新花样。 笑过之后,张皇后轻咳一声,正色道:“陛下是想给袁郎一个什么样的差事?若是爵位,恕臣妾无能。” “随便给他一个官职。” “这事好办啊!陛下一道旨意就可办成。” “不可!朕若是直接下旨意,必定会有人议论袁郎是个佞臣,朕则是昏君。若是有人肯举荐袁郎,事情又是另外一个情况。” “温首辅最听陛下的话,不如让温首辅举荐。” “朕不忍坏了温首辅的名声。” 张皇后嘴角一抽抽,不忍心坏了温首辅的名声,倒是忍心坏了张家的名声,坏了她这个皇后娘娘的名声。 心,终究是偏的。 “陛下想给袁郎一个什么样的官职。” “给他一个二品武威将军,再给一个文官虚职。” “袁郎由一个白身,骤然得此高位,难怪朝中会有非议。陛下要不要考虑一步一步来,先让袁郎立下功劳,再将他提拔也不迟。” “不可!袁郎对朕忠心耿耿,为朕排忧解难,岂能委屈了他。” 张皇后:“……” 看来元康帝的真爱不是袁昭仪,而是袁郎。啧啧…… 宠爱之,就要捧在手心里。若是厌恶之,必除之而后快。 “罢了,罢了!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责任,这事臣妾来办,定叫陛下心满意足。” 元康帝极为满意。 郑重托付,并嘱咐尽快。 张皇后一口答应。 于是乎,数日后,京城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人口失踪案,官府就跟‘无头苍蝇’似的找不到头绪。此案惊动了元康帝,元康帝下令限期破案。 袁郎闪亮登场,查看卷宗,抽丝剥茧,当第四起人口失踪案发生的时候,袁郎以一己之力破获此案真相,找出‘真凶’,救出了被拐卖的人口。 元康帝龙颜大悦,要嘉奖破案人员。 此时,有不起眼的官员上本,说是此案得破,袁郎居首功。此等人才放在基层那就是暴殄天物。这般天赋奇才,理应在朝廷当差,为陛下分忧,为朝廷分忧,不能让人才流落民间啊! 此提议深得元康帝赞许,还是有人懂得他的心思。 于是乎,借着这个由头,元康帝力排众议,将袁郎提拔为武威将军,外加一个兵部职方司员外郎。 衮衮诸公:“……” 真是骚操作啊! 到底是谁给陛下出的这个馊主意?究竟是谁为虎作伥? 最后,众臣的目光落在了张家大老爷张培申的身上。 张培申:“……” 本官是无辜的! 此事与本官毫无关系。 问大理寺,问绣衣卫,问刑部。总之,不要问他。此事和他没关系。 众臣:“……” 线索到了宫里就断了,不是薛家,就是你张家。张培申你就认了吧。 张培申连连摇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 关系到个人名誉,家族名声,这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认。 祸水东引,指了指皇宫方向,“除了那位,天下间还有何人能将朝堂诸公耍得团团转。” “这么说是陛下炮制了此案?” “嘘!不可说,不可说!” “真是无耻啊!” “一想到要和那个卖屁股的男人同朝为臣,就感觉恶心。” “奸佞小人!陛下竟然宠信此等小人,此乃昏君所为。” “别说了,别说了,当心隔墙有耳。”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姓袁的马上就要和我等同朝为官,如何是好?” “除了忍耐,还是忍耐。” 众官员又是气愤,又是无可奈何。 剩下的一条路,就是弹劾。就姓袁的名声有损,进行弹劾。一定要将姓袁的赶出朝堂。 当天晚上,袁郎进宫“述职”,逗留到宫门落锁才离开。好几个时辰,啧啧…… 朝臣们越发愤怒,第二天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弹劾。 元康帝在乎吗? 元康帝丝毫不在乎! 他将所有弹劾奏章都给烧了,并且在大朝会上,当着几百官员的面厉声呵斥。这一次,他连名声都不要了,再次提拔了袁郎,直接让他掌绣衣卫,严查官员不法。 这…… 这是实缺啊! 姓袁的手里头握着绣衣卫,权利大涨。不再是之前的的虚职,只要一个官员名分不要实权。 众官员:“……”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就这么算了吗? 当然不行! 这一次,更大规模的弹劾汹涌而来,不仅仅只弹劾姓袁的,还要弹劾皇帝本尊。 你这个皇帝是昏君啊,你被男色迷了眼啊! 官职乃是国家重器,岂能用来讨一个男宠欢心。此举动不是君君,都说不过去。 元康帝大怒,竟然敢骂他昏君,还要求处死袁郎。 欺人太甚! 他乃是天子,不就是想享受一下,提拔一二个他的身边人。这都不允许,是想造反吗?他堂堂帝王,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一个个是不是都想架空他?让他当一个光杆皇帝! 做梦! 元康帝怒火攻心,直接下令将闹腾得最厉害,言辞最激烈的一帮言官御史抓起来,关进诏狱。下令金吾卫使者江流,严查这些人的罪名。 言下之意,就是要将案子办成铁案,十年二十年一百年都别想翻案。 金吾卫使者江流:“……” 他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要为绣衣卫当家的擦屁股,要为一个男宠奔波。 不奔波还不行,还得笑脸迎人。 主动将姓袁的请到金吾卫,询问对方这案子到底要如何办,才符合心意? 袁郎大名叫袁友仁,果然是上面‘有人’。 长得真好看啊,唇红齿白,眉眼如画,肤白貌美。关键是,人家还不娘,一看就知道是个大男人。 堂堂男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关键是长身玉立,身材挺拔,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娘气。 难怪陛下如此宠爱,为了他,要和全天下作对。 男颜祸水! 咳咳…… 江流清了清喉咙,“辛苦袁大人亲自走一趟。这是今年的新茶,好不容易从少府得了半斤,袁大人尝一尝。” 茶杯奉上,全程小心翼翼。 如今…… 袁友仁当之无愧最受陛下宠信的人,他一句话,就能要人生,要人死。当年的康兴发在袁友仁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康兴发是狗腿子,是元康帝无聊时消遣的玩物。 而,袁友仁则是元康帝宠在手心里的宝。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陛下一句话要了康兴发的命。袁友仁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陛下怕是要疯,疯狂杀人。 这般人物,江流认为自己无论多小心翼翼都不过分。 袁友仁给了江流一个面子,喝了口茶水,“还行,比起宫里的只差了少许。” 江流:“……” 好尴尬哦! 他陪着笑脸,“袁大人见识非凡,下官佩服。此案,陛下交给金吾卫,袁大人放心,金吾卫上下将全力以赴,不将此案办成铁案,绝不放弃。” 袁友仁浅浅一笑,就一个笑,江流差点慌了神。 他赶忙收敛心思,内心默念金刚经,告诫自己皮相只是外物。 袁友仁轻声说道:“我信江大人,定不会让本官失望。本官自幼坎坷,平生最恨有人以外貌羞辱本官,这等人,死不足惜!” 江流心头一跳,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袁友仁冲他一笑,“江大人是否明白本官的意思?” “明白,明白!下官知道该怎么做。” “多谢江大人替本官出气,待此事一了,本官必有重谢。叨唠许久,告辞!” “我送大人出门。” 江流一直将人送到大门外,眼巴巴地望着对方身影消失在马车内,又眼巴巴望着马车消失在街角,才肯收回目光。 哎…… 天下间为何会有此等尤物?! ------题外话------ 双倍月票走起 第223章 行宫避暑 没见到袁郎之前,江流的态度就是公事公办,好好办差。 见过了袁郎,江流再次走进诏狱,见到一个个被关押的言官御史,顿时他就生出了同仇敌忾之气。 你们这帮人都是活该,死不足惜。 袁大人那样一个清隽人物,被你们说得那般不堪。 更过分的是,竟然还给市面上的说书人提供素材,不仅污蔑陛下的名声,还污蔑袁大人的清誉。该死,该死,统统该死! “一个个审!若是不招,大刑伺候!” 江流一改之前的和稀泥,开始走酷吏路线,下面的儿郎都惊了一跳。 他不仅在金吾卫大兴酷刑,还三天两头往绣衣卫跑,美名其曰是要报告案情进展。俨然将袁友仁当成了上司对待。 这让金吾卫的儿郎们很是不满,没几日,下面就有了闲话传出来。 “历来都是金吾卫压绣衣卫一头。如今倒好,绣衣卫竟然成了金吾卫的顶头上司。我们出门,还得给绣衣卫的人好脸色看。” 心头一股不平之气,怒火烧得很旺盛。 “不说谁压谁,单说建制,两边本来就一样大,没有高下之分。江大人主动卖好绣衣卫,分明是自甘堕落。就算他不顾忌自个的脸面,也该顾忌一下金吾卫上下所有人的脸面。” “少说两句。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姓袁的独得盛宠,文武百官都要让他三分。江大人也是不得已。陛下亲自交代的差事,自然要用心处置。” “用心归用心,三天两头往绣衣卫跑,给姓袁的报告案情进展,又算什么事。姓袁的还管不到我们金吾卫头上吧。” “姓袁的的确管不到金吾卫头上。然而,江大人并不能时刻见到陛下,姓袁的却可以。姓袁的自个进宫,陛下也会召他进宫。这份盛宠,自陛下登基以来,何人有过?就怕是当年的薛贵妃,也比不上如今的袁大人。” “有如此厉害?” “只会比你们猜想得更厉害。外面那些说书的还是含蓄了,事实比他们说的更夸张。传闻,陛下给袁大人的赏赐,能堆满一屋子。恨不得将皇宫内库搬空,全搬到袁大人的府上。” 滋! 众人都发出一声声惊叹,感到不可思议地同时,心中又对袁友仁生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嫉妒恨还有一丝丝畏惧之心。 都幻想着若是自己得了这样的盛宠,又是何等的嚣张和痛快。 这下子,众人多少爷明白自家大人的想法,是要和姓袁的打好关系。姓袁的在陛下跟前说一句话,抵得上旁人一百句,一千句。 金吾卫使者江流为了讨好袁友仁,终于弄死了人。 有一二言官御史受不住酷刑,死了! 江流气得将行刑的几个衙役抽了一顿鞭子。 “身为金吾卫,掌刑狱,连基本的手法和力道都没熟练掌握,竟然让犯人如此轻易死去。本官不罚你们,难以服众。” 按理说,以金吾卫刑狱的手段,行刑是极有分寸的。可以让一个人生不如死,却又死不了。绝不可能出现行刑过程中,犯人死掉的情况。这是极其不专业的操作。 只有那种愣头青刑狱,或是地方衙门那种不专业的刑狱人员才会干出行刑过程中致人死亡的情况。 上面没发话让一个人死,以金吾卫的专业,就不会让一个人死掉。 现在一下子死了两个,什么情况?莫非是有人金吾卫掺了钉子? “启禀大人,经过初步查验,这两人均患有心疾。事先大家都不知情,下手重了些,才会出现死人的情况。” “心疾?这么重要的情况,为什么一开始没调查清楚。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本官不知道的内情?” “大人的意思是,有人在往金吾卫掺沙子?” “查!严查此事!凡是参与此案的人,统统查个清楚。本官现在就进宫请罪!” 江流急匆匆进宫,禀报情况。 他跪在西暖阁内,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元康帝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在专心致志作画。 画中之人,可想而知。除了袁大人,无一人有资格让元康帝放下朝政,只为作画。 只见画中之人,侧着身曲折腿躺在床上,半遮半掩之间,尽显风流。 方内监只敢偷偷瞄了眼,再也不敢张望。 此为陛下私人所爱,任何人不得窥视。胆敢窥视者,就是在挑战元康帝的底线。 单看元康帝的表情,显然很满足这幅画作,可谓是十年来他最得意的作品。 一想到袁郎,元康帝心头又是一阵火热。 但,一眼看到江流,他便觉得厌烦。 从江流想到朝臣,从朝臣想到朝中非议,想到袁郎不甘愤怒的神情,到底要如何才能讨得袁郎一个笑容? 莫非得远离了朝中这帮聒噪者? 皇帝宠幸个人,也一天到晚嚷嚷嚷。 要是遇到武宗那样积皇权之大成者,早就大开杀戒。 当然,武宗朝的言官御史有眼色多了,人家绝不聒噪。皇帝的私事,绝不干涉。 只可惜,本朝只有一个武宗皇帝。 他收起画作,卷筒,封存,这才有空给江流一个正眼。 “死了几人?” “两人!都有心疾,事先不曾发现。微臣死罪!” “你没罪!那是他们罪有应得。死了就死了,不死个把人朝臣都不知道好歹。将消息散布出去,好歹也能震慑数人。” “谢陛下恩典!那,可否让家属领取尸身?” “可!剩下的人好生看着,没有朕的旨意,若是再让人死了,你提头来见。” “诺!” “滚下去,好生办差。记得早点将案子办扎实了。该怎么做你明白吗?” “微臣明白,一定将案子办成铁案。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 听到抄家二字,元康帝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不错,不错。 江流是个好用的狗腿子,那就继续留着吧! …… 金吾卫的诏狱死了两个言官御史,消息一出,朝堂哗然。不少官员在宫门口痛哭失声,哭声都已经传到了宫里头。 元康帝听着烦闷,这宫里果然不能待了。 规矩多就算了,讨厌的人更多。关键是,宫里不留男人过夜,这就过分了。 静极思动,虽然还没到夏天,但是元康帝已经有着出京避暑的打算。 于是乎,在某天朝会上,他提出了出宫避暑的要求。 户部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一句话,没钱。 元康帝板着脸,“不让你们户部出钱。一切开销少府负责。” 户部:“……” 只要不让户部掏钱,一切都好商量。 “据钦天监说,今年夏天不会太热。陛下避暑,会不会不太合适?” “钦天监谁说的?朕听到的怎么不一样。”元康帝很生气,钦天监是不是混进了滥竽充数的半桶水,竟然敢说今年夏天不热。明明很热好不好! 他现在已经感觉到热滚滚,宫里面热得他天天冒汗水。 “陛下打算何时出行?还是玉泉宫,还是?” “就去玉泉宫。就下月月初出发。” “离着下月月初只剩下十来天的时间,日子挑得真好啊! “陛下要何人随行?是否指定名单?” 元康帝想了想,点了三位内阁大佬的名字,并朝中数人。和稀泥的温首辅肯定在名单内。 “玉泉宫离着京城也就一两百里,快马一日夜来回,无需太多人员随行。温首辅,具体的安排朕交给你,朕相信你。” “老臣领旨!” …… 要去玉泉宫避暑的消息传出来,后宫嫔妃都动了起来。好多人蠢蠢欲动,都想在随行名单上。 许贵妃当仁不让,想要担当此次后宫随行大总管。 却不料,元康帝一盆冷水浇下来,叫她透心凉。 元康帝一道打碎了所有嫔妃的美梦:后宫唯有袁昭仪随行前往玉泉宫,其余嫔妃皆留守皇宫。 旨意一出,后宫梦碎。 许贵妃气得,快要咬碎了银牙。 她面色都扭曲了,“陛下哪是宠幸袁昭仪,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一心一意宠幸袁大人。他嫌我们这些人碍事,这才决定去玉泉宫避暑。说什么避暑,分明就是荒淫无道。” 就差骂一句昏君! 许贵妃是真想不出办法化解,对付女人,她有千百种办法。如今,让她和一个男人抢皇帝,她表示:“臣妾做不到啊!” 性别都不一样,她哪是对手。 她毕竟年轻,情绪外漏。一激动,一愤恨,就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被人看了笑话。 反倒是张皇后,薛贵妃这类宫中老人,镇定得很。从一开始传出避暑的消息,她们就没有随行的想法。 “陛下去玉泉宫,是为了逍遥快活,自然轮不到我们这群老太婆随行。一张脸看了几十年,早就看腻了。要我说,我也不乐意动弹。玉泉宫在山沟沟里面,真不如京城好玩。” 得知许贵妃不能随行还哭了一场,薛贵妃当笑话听。 “她啊,就是太年轻,见识少。再过几年,别说不能随行,就算陛下召些小妖精,男男女女一起大被同眠,也没什么稀奇。” ------题外话------ 2021最后半天,双倍月票冲冲冲! 第224章 吵起来(二更) 前往行宫避暑,没有吴王刘璞的份,自然也没有定王刘珩的份。 元康帝只点了七皇子,八皇子两人的名字。 这两位皇子,母妃身份不高不低,处于中不溜的位置。一直不受重视,却也没有被彻底冷落。属于平日里想不起来,节庆日一见到面就会恍然大悟那类人物。 这也就注定七皇子,八皇子不受重视,就像是隐形人似得。 这一回,皇帝行宫避暑,偏偏点了这两位皇子,一时间,传出诸多猜测。 难不成…… 这两位皇子要翻身呢? 难道,陛下真的打算从小的里面选一个合适的继承皇位? 反正,皇帝的心思太难猜。 私下里,元康帝问方内监,“知道朕为什么要点老七老八的名字吗?” “老奴不知!” “老七老八胜在老实忠厚,想法不多,没那么多幺蛾子。你派人点点这两人,到了行宫后继续老老实实,事后朕自有重赏。” “诺!” 五月初,元康帝在兵将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前往玉泉宫避暑。 行到半路,元康帝已经忍耐不住,将袁大人叫到御撵上,美其名曰商量国家大事。 据传,全程袁大人都是冷着一张脸,跟个冰坨子似得。 还有传闻,说是袁大人当着陛下的面,也没个笑脸,爱答不理的。 这般狂妄大胆,按照元康帝过往的脾气,早就打入诏狱。谁给你的脸,竟然敢给脸色给朕看。 偏偏,这一回,元康帝就吃袁友仁这一套。袁友仁一张脸越愁,他越是心疼,越是小心翼翼讨好。恨不得将心肝捧出来给他。 私下里,官员们都说这叫一物降一物。 这场冤孽,恐怕至少也要持续个三五年。 一想到朝中要被一个佞臣把持三五年的时间,文武大臣们都露出一张绝望的脸。 难啊!当京官越来越难。 要不找个机会外放地方,好歹远离了是非窝,能保自家平安。 …… 身在京城的定王刘珩偷摸跑到章府,当着章先生的面抱怨起来。 “姓袁的好长的手,已经伸到了户部。白大人刚将人弄走,宫里就下了旨意,又把那几个人塞进了户部。” “不是说袁家就剩下两兄妹,没人了吗?袁友仁从哪里搞来的人,还能塞进户部。” “袁家是没了人,可是世上不缺投机取巧的人。大把落魄举子投靠袁友仁,他借着陛下的东风,大肆插手各个衙门。听说,下一步,他还要插手少府铜丞的差事。” “他想铸币?让一个佞臣负责铸币,陛下会有如此昏聩?” 章先生都吃惊了,顾不得写书。 外面的事情,比起他的书可有趣多了。这种剧情写都写不出来。 哎! 定王刘珩叹息了一声,“我看父皇是越老越昏聩,越来越好大喜功。如今,只听得进歌功颂德的话,但凡谁敢当面抨击指责,转眼就被下了诏狱。” 章先生也跟着叹了一声,“长此以往,朝堂将充斥着一群幸进弄臣。但凡敢说真话,能说真话的人,都将被排挤出朝堂。” 为国事担忧,却什么都做不了,唯有一声叹息。 刘珩喝了一口茶,“父皇自从有了袁友仁,就听不进朝臣的劝告。这回去行宫避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想要那个……” 儿子议论老子的闺房乐事,着实有些说不出口。 刘珩也是尴尬,他朝叶慈偷看了一眼,生怕对方露出嫌弃的表情。 叶慈没有嫌弃。 类似元康帝这样的行径,史书上早就写满了,历朝历代都有。 英明能干的君王一样免不了在裤裆这档子事情上面瞎几把乱来。就好像,男人的终极追求也就二两肉的满足。 史书上的例子看多,见怪不怪。 元康帝这才哪到哪啊! 想想脏唐臭汉,想想北魏,别说男宠,兄妹****,也不少见。 尤其是北魏,元家那一大家子,男男女女,个个都是神经病,都有着做疯子的潜质。感觉基因里面带出来的毛病,遗传学上就不正常,带着疯狂基因。 元康帝这点爱好,小意思! 刘珩迟疑了一下,对叶慈说道:“你不要听,这些事情不适合你听。” 叶慈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笑,“这点阵仗算得了什么。再来十个八个袁大人,实属正常。” 嗯! 这下子轮到刘珩惊诧不已。 “你不觉着这事已经超出了常理吗?” “皇帝的事能用常理度之吗?你的思想太窄了,必须把路走宽一点。” 刘珩愣住。 章先生哈哈大笑,“我们两个大男人竟然不如小叶子想得通透。发生在帝王身上任何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都不必错愕惊诧。一切不合理的事情,在皇帝那里都是合理的,必然会发生的。区区一个袁大人算不了什么。” 哎…… 刘珩叹了一声,“你们可以不用惊诧错愕,然而本王呢?那可是本王的父皇!” “他先是皇帝,之后才是父亲。你也想开些。”叶慈的安慰就是这么直击要害。这种事情,皇子皇女们必须自个想清楚,否则只能钻牛角尖。 还指望做皇帝的人守着后宫嫔妃老老实实不作妖,怎么可能。 除非是权臣当道,皇权旁落,皇帝都要看权臣脸色过日子。 就算是如同汉献帝一般的皇帝,偶尔也会偷摸着搞点事情出来。 刘珩冲叶慈龇牙,这样的安慰直戳心窝子,不如不说。 叶慈一脸笑眯眯,“要不,我给你做好吃的。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就吃一顿火锅。如果还解决不了,就吃两顿火锅。” “本王要吃鱼火锅。” “行吧!今儿本姑娘亲自下厨伺候你,不许不开心。必须笑起来!” 刘珩冲她一乐,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叶慈收拾收拾就准备下厨房。 门房来报,“老爷,姑娘,外面有人找。说是,说是老爷的家人。” 众人面面相觑。 章家来人呢? 这节骨眼上来人? 大家齐齐看向章先生,这事,于情于理,旁人都干涉不了,只能章先生独自拿主意。 章先生将手中蒲扇一扔,“来的人有没有具体身份?” “没,没说。”门房有点紧张,好像报了个了不得的大消息。 章先生想了想,“把人请到花厅奉茶。哎,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女儿能做什么?”叶慈小心问道。 “你管好定王的伙食就行了。一会,老夫还等着吃你的鱼火锅,不好吃老夫可不答应。” 章先生独自去处理家事,叶慈在想自己身为义女,是不是该露面? 刘珩拉住她的手,“章先生没带你过去拜见,暂时你就不用考虑认亲这件事。这么多年没联系,章家突然派人来,恐怕……” “你是说和章先生的婚事有关?” 叶慈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件事,值得自持书香门第的章家登门。 旁的事情,章家都不乐意搭理。 章先生给梦娘下了聘,娶妻,而非纳妾。 然而,梦娘出自教坊司,以后还伺候过权贵,以章家的门风得知此事后,肯定不会同意。 叶慈有点心不在焉,这状态没法下厨房,只得将伙食一事交给蒋胖子负责。 她和刘珩坐在书房院子里等消息。 小厮一会进来报一声:“来人是章先生的兄弟,不知道是不是一母同胞。” 过一会,又跑来说道:“吵起来了,吵起来了。章先生和来的那位章家人吵起来了,章先生可生气了。” 再一会,消息又变成了,“章家请章先生回老家祭祖,拜祭先人。还说,已经给章先生相看了一门续弦,对方家世人品极好,年轻能生养。说是梦娘只能为妾,不能为妻。两边吵得可厉害了。” 通过耳报神小厮,一场会面还没结束,叶慈同刘珩已经知晓七七八八。 “这事不好办啊!”叶慈嘀咕了一句。 刘珩附和道:“一边是家族,一边是情深意重的梦娘,不好取舍。而且,王公公已经给梦娘准备了大笔嫁妆,是以嫁娶之礼准备的。 转眼,又让梦娘做妾,王公公定会记恨上章先生。王公公虽然只是御马监掌事太监,但他干爹不得了,是仅次于方内监的乐公公。 但是,站在章氏家族的立场,梦娘的身份的确不太适合为妻。章先生有心结,这些年他一直想回老家扫墓,祭祀父母,却一直不得启程。如今章家主动登门,本是个好时机,却偏偏因为章先生的婚事起了冲突。不好办啊!” 叶慈问道:“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有!”刘珩肯定及确定地说道:“两个办法,一是宫里赐婚,章家无话可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二是,给梦娘一个身份,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两个办法都很难。你可别指望母后,她是不会答应赐婚的。” 叶慈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听闻袁大人和袁昭仪兄妹也是从教坊司出来的,你们他们和梦娘认不认识?” 刘珩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叶慈竟然敢将主意打到袁家兄妹头上。 他迟疑了一下,”认不认识,得问问梦娘才知道。如果要帮梦娘求身份,或是求一份赐婚旨意,这事还得梦娘自个出面才行。但,眼下袁家兄妹都去了行宫……” “眼下正是换季的时候。梦娘的秀坊出了几样新花样,有没有机会给袁昭仪以及袁大人过目?” ------题外话------ 新年快乐! 2022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第225章 自请为妾 章先生气呼呼地回赖。 他和章家人的谈话不欢而散,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吵也没吵过,只能休战再说。 “义父喝口茶,消消气。犯不着生这么大的闷气。” “你们不懂!” 章先生喝了半杯茶水,顺了顺心气。他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饭也不吃,直接回房歇息。还叫人不准打扰他。 叶慈:“……” 先问问具体情况再做决定。 正如耳报神小厮说的那样,章家那边得知章先生在京城定了亲事,本来很高兴的,想借此机会缓解关系。 紧接着,就听说女方是从教坊司出来的,而且你年纪很大了。三十岁,比起二十岁,在这年头是大了不少,感觉上好像隔了好几代人。 年纪大一点好能忍,毕竟章先生也是个糟老头子,还是二婚。 但,为什么是教坊司出来的? 这这这……这门婚事分明有辱门风。 不行! 不能让章先生如此任性。 当年,就是太过放任,眼看着他任性行事,闯下大祸,罢官,功名被夺,妻儿跟着遭殃。 这么多年过去,还要任性行事,简直是荒唐,从来就没有悔过。 本来,章家是想写信,又担心信件不起作用。 于是,章家派出章先生的兄弟亲自跑一趟京城,务必劝阻这门婚事。 没想到,两兄弟时隔一二十年再次见面,见面就是吵架,吵到最后不欢而散,就喝了两杯茶,连一口饭都没吃到。 叶慈当然希望章先生能心想事成,既能娶到意中人,又能和家族和好,回老家祭祖。 于是,她瞒着章先生,给梦娘写了一封信,将事情始末都说了,并且也给出了解决方案。 梦娘收到信,整整思考了两日夜,心神不宁。 两日之后,她登门,见到章先生之后,第一句话便是:“我愿自请为妾。只求先生能家族和睦,能顺心如意。” “你都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他去找你了?” 梦娘连连摇头,“你不用管事谁告诉我的,只要我肯为妾,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解决。” “荒唐!老夫答应娶你为妻,就一定会做到。” “先生莫要固执。” …… 叶慈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却没料到人心变幻。 丫鬟娟儿急急忙忙跑进院落,“姑娘,不好啦!梦娘登门,说要自请为妾。她和先生吵起来了。” “什么?她怎么会主动登门,还自请为妾?” 叶慈都懵了。 她的设想里面,梦娘应该为两个人的幸福努力奋斗,比如去找御马监的大哥,联络上在行宫的薛昭仪。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可否下一道赐旨意。 万万没想到,梦娘根本没想过往上努力,而是要往下舍弃。她要舍弃正妻的身份,甘愿为妾,只让章先生不要夹在两头为难。 为什么这样啊! 难道不知道这年头妻妾相差巨大,还会连累孩子吗? 为什么就不争取争取。 若是争取之后失败了,无话可说。可万一成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叶慈叹息一声,她能理解梦娘的想法,曾经的经历让她不敢有太多奢望。可是,她无法赞同。 她和梦娘的价值观是不同的,不到最后一刻,她是绝不会放弃。 …… 梦娘就跪在章先生面前,苦苦哀求。 只要先生肯点头,撤回婚约,以纳妾之礼将她迎进门,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我的身份,为妻本就不合适。为妾才是我的本分。你肯许我正妻位份,我已经心满意足。能不能为妻,其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这份心意。难道,我为妾,你对我就不好吗?” “你误会了!无论你怎么样,老夫对你都好。”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老夫许了你正妻位份,岂能出尔反尔。而且,老夫不想委屈你。府里在大兴土木,很快就要完工,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等到小叶子出嫁,老夫与你相依为命。这个时候,你应该和老夫站在一条线上。” “我不想让你为难。是妻是妾,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我无所畏惧。只是不忍心见你愁眉不展。从十年前我就知道,你想回家,你想祭祀祖宗。我不能耽误你。” “你糊涂!只要再坚持坚持,未必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梦娘却摇头,脸色有些凄苦,“没有了!这世上哪来的两全其美。唯有妥协方能求全。我来妥协,总比先生妥协强少许。你放心,我兄长那里我会和他们说清楚。” 哎! 章先生一声叹息,心里头又是感动,又是难受,好像是解脱,又有点愤怒。 梦娘懂他,他也懂梦娘。 他们两人,一个太固执,太任性。一个太喜欢为他人着想,只委屈了自己 “你起来!老夫答应你,无论是妻是妾,老夫身边始终只有你一个。若是有了孩子,就记在已经过世的嫡母名下。你看可行?” 梦娘连连点头,眼中含着泪花,喜悦的泪花。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此刻心贴着心,听着彼此的心跳。 叶慈急匆匆赶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知道晚了,木已成舟。 不用问她为什么知道,只需看两人的表情,那如释重负的表情,梦娘眼中的笑,就知道事情已经如梦娘所愿。 退一步为妾,便能解决所有的纷争,也不用冒险去行宫求人。只是,唯独委屈了梦娘。 然而,梦娘却不觉着这是委屈。 她只想相伴章先生左右,是什么身份,似乎真的不重要。 叶慈叹息。 梦娘以献祭自己的方式,成全所有人。只怕将来还有受苦的时候。太擅长牺牲,而不懂索求,哎……也不知将来会是什么情况。 只愿先生这辈子不负梦娘。 叶慈默默地退去,没去打扰二人。 梦娘回头,“小叶子好像来过。” “不用管她。她和定王的婚期已经定了,正忙着筹备嫁妆。” “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还是算了,我的身份不合适。” “不用多想。你若愿意帮忙,小叶子会很乐意。她对身份一事看得没那么重,她比所有人都要通透。” “正因为小叶子太好,我更不能给她添麻烦。她可以不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我却不能不在意。若是因为我,让她的婚事蒙上山了阴霾,我无法原谅自己。” 章先生点点头,“此事你决定,老夫不干涉!” …… 叶慈的心情有点小小的郁闷,她想写信给刘珩,诉一诉内心的想法,可是提笔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不如,抄写经书吧! 十年如一日的抄写,她已经做到不用动脑子,闭着眼睛就能写出来的程度。也可以一心两用,一边想着别的事情,一边抄写经书。 刚写了个开头,丫鬟禀报,说是梦娘来了。 梦娘有些歉意,很是不好意思。 她是来给叶慈赔罪的。 “夫人怎么来了?” “万万不可,我怎配叫做夫人。”梦娘连连摆手,“以后姑娘称呼我一声王姨娘就是。” “夫人何必如此!娟儿,奉茶!” 梦娘客气了一下,这才坐下,“辜负了姑娘,是我的不是。此事,我有自己的考虑,还请姑娘原谅。” “事关夫人的终身大事,我身为旁观者只是建议,真正拿决定的只能是夫人。夫人做出这个决定,成全了义父,我得说一声谢谢。” “你不怪我?” 叶慈摇摇头,“我虽然不是很赞同这种做法,却也能理解。我知道夫人善解人意,不想让义父为难,也不想得罪章家。” 梦娘长出一口气,“多谢姑娘大度。正如姑娘所说,我的确不希望先生夹在中间难做。固然,我或许能请到宫里的助力,然而这样一来,却会让章家记恨。 章家不能反对婚事,必然会在别的方面为难先生。我怎么忍心看着他处处被刁难。 他的心愿我一直是知道的,我只想让他快快乐乐,事事顺遂,不希望看到他事事都要和人争执。他年龄不小了,平平安安就是福。” “夫人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冒昧问一句,夫人和袁家兄妹果真认识?” 梦娘擦掉眼泪,点点头,“自然认识。兄妹二人小的那会,我还照顾过他们。不过,我们他们相处时间不长,后来我又离开了教坊司,便断了来玩。他们恐怕已经不记得有我这个人。” 难怪……梦娘不肯走宫里的关系。 她根本没有把握事情能成。其实,就算有把握,她也不会选择这条路。正如她所说,她不忍心让章先生陷入为难境地。 可以通过宫里赐婚,压制章家的反对,却压不住章家的愤怒。终归,她还是要替章先生考虑。 “夫人一心成全义父,义父定不负你。” 梦娘笑了起来,眼神变得柔和且坚定,“为了他,什么我都愿意。他能要我,别说为妾,就算是为奴为婢我也是愿意的。接下来,还得安抚暴躁的兄长。今儿打扰姑娘,你忙,我这就告辞!” “夫人慢走,我送你出门!” 叶慈一直将人送上马车,目送对方离去。 第226章 国舅爷(二更) “老夫辜负了他!” 不知何时,章先生出现在叶慈的左侧,一声叹息,情绪太过复杂。纵然有一丝如释重负,更多的则是愧疚。 “老夫是个懦夫,内心深处是希望她能主动退一步。如此,老夫就不必夹在中间难做人。” 叶慈回头看着章先生,“义父今儿为何如此坦诚?” “你不鄙视老夫吗?你会看不起老夫吗?” 叶慈摇摇头,“义父的过往我也听说过,其实,义父一如既往都是如此。若要鄙视,何须等到现在。” 章先生闻言,不由得苦笑起来,“老夫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摘掉了。老夫纵然有才,却是个政治上的失败者,是个懦夫。世人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此话用在老夫身上再合适不过。总是在关键时刻,患得患失,机会转瞬即逝,再也抓不住。” “义父老了,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才会患得患失。这没什么可丢人的。人都有弱点,我也有弱点,我怕死!” 啊? 章先生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老夫和你有同样的弱点,老夫也怕死。世人都怕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我还怕疼,怕麻烦,怕事情繁杂。我就想躺着,躺赢。” 章先生再次大笑出声,此刻,他诗兴大发,突然就有了写诗作词的欲望。 “老夫刚想到一句妙句,老夫要回去理理思路。若是梦娘的兄长怪罪,你一定要派人告诉老夫。” 交代完,章先生急匆匆离去,片刻不做停留。 …… 章先生的兄弟,章家五老爷再次登门,这一次明显看得出来,心情好了很多。 章先生结束短期闭关,不冷不热地招呼章家五老爷。 五老爷也不在意。 梦娘肯主动退让一步,是个知情知趣,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这样的人,尽管年龄大了些,出身也不好,但是为妾是可以的。身为妾室,就是要有这份体贴。 五老爷主动邀请章先生回老家祭祖,甚至同意带梦娘回去,顺便就将梦娘记入族谱。 章先生叹了一声,感慨了一下人生和利益。 他是打算回去,但要等叶慈出嫁之后。 “还没见过这位叶姑娘,二哥不打算请她出来认识一下吗?” “认识做什么?好让你没话找话,让你又来挑刺?我章安之,就是回家祭祖。等祭祖结束,以前怎么样将来依旧怎么样。” 章先生没给对方好脸色,并且端茶送客。 他连一餐饭都不肯留,果然是……难怪会和家族闹翻,这脾气,和年轻时候一样讨人嫌。 章家五老爷厚着脸皮,“二哥连一餐饭都不肯请?” 章先生翻了个白眼,“话不投机半句多,留你吃饭,你吃得下吗?不怕被噎死吗?走吧,走吧!过些日子我纳妾,你爱来不来。至于叶慈出嫁,你就不用来了。她只是我的义女,和章家没关系。” “怎么就没有关系。她能得到兄长的庇护,这就和章家有了关系。” 章先生当即怒斥道:“有个屁关系。她连姓氏都没改,也没上章家的族谱,只是做了个记名义女,哪来的关系。你告诉我,哪来的关系? 你赶紧歇了攀附王府的心思。你在京城住了一段时间,定王是个什么处境你没见过总听说过吧!和定王搭上关系,你是真不怕死字怎么写。” “如今定王在户部行走,处境早就有了极大的改善……” 章先生果断打断对方,“你果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蠢货!你怎么不想想吴王还在吏部当差,吏部才是六部之首,是真正做事的地方。 户部如今年年闹亏空,日日忙着催缴欠债。两个衙门一对比,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谁得宠,谁受嫌弃。 到底是你清楚京城的情况,还是我清楚。你要找死我不拦着,但别想走我的关系。我没关系给你走。叶慈她不是章家人,你也别想着攀亲戚。” 章家五老爷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喘了好一会,才将气息给喘匀了。 “二哥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脾气。” “一样毒舌不讨人喜欢。”章先生嘿嘿一笑,他是天才,从小就是天才。天才无需在意旁人的想法,故而从小他说话就很毒辣,比起叶慈毒辣多了。 后来遭受了社会的毒打,才学会了收敛一二。 主要还是因为朝堂集中了太多太多的天才,把他给秒了,并教会了他做人的道理。 想想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能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读书那会基本上都是当地甚至是一个州府一个省的天才。 天才多了,就不值钱。 人家不仅学习是个天才,还人情练达,懂官场规则。 章先生这样一个纯粹的天才,和这帮同样天才的聪明人比起来,不受打击都难。 天才在更厉害的天才面前,是不能嚣张的。 也只有比才华的时候,章先生才敢嚣张一二。比其他方面,他就乖乖当个正常人就好。 章家五老爷见章先生油盐不进,很是恼怒,“章家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要如此对待我们?你要记住,没有章家,你根本不可能读出来。” “是,没有章家,我不可能得到名师指点,不能早早科举出仕。然而,现在说这一切已经毫无意义。要钱,我给。别的,没有!” 章先生就是这一个态度,混不吝,和他年轻那会一样的混蛋,一样的招人嫌弃。 章家五老爷叹了一声,“你,你真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赶紧滚吧!被让我撵客。” “你现在就在撵客。” “那你还不快点滚。” “你就是如此对待自家兄弟。” “能让你进门,老夫已经是宽宏大量。你若是再聒噪,别怪老夫不顾念兄弟情分。” 章家五老爷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拂袖离去。 章先生则是一脸疲惫,心情很不美妙。 心情不好他就喝酒,叶慈劝不住,只能请来梦娘。 果然,还是梦娘出马管用,章先生不喝酒了,改为吟诗作对。 …… 这期间,行宫那边出了事。 有内侍窥探宫闱,擅自揣测圣心,被砍了头。山 元康帝认为此事并非单一事件,必定有人在背后指使。金吾卫领命,严查窥探宫闱一事。 与此同时,对于之前那些因为弹劾袁友仁而被抓捕的言官御史,处置方案终于下来了。 抄家,全家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如此一来,皇帝进账一笔,诏狱被腾空,诏狱又可以招待新的案犯。 江流领命,再次兴大狱! 金吾卫出动,所到之处,哭爹喊娘,人人畏惧。 谁都没想到,第一个被抓的人,竟然会是淮阳公主的驸马江驸马。 这,这太出奇了吧! 江驸马有什么理由去窥探宫闱?莫非江驸马暗中投靠了谁? 紧接着,薛家的马前卒被抓了,张家也没能幸免,手底下好些个官员都被牵连其中。 而且,其他几个皇子背后的人,都没能幸免。 这是要将所有皇子一网打尽吗? 真的打算废长立幼,要给小十二小十三腾位置吗? 正这么想,赵德妃娘家也遭到了弹劾和警告。 许贵妃娘家人也没能置身事外。 打击面太大了吧! 元康帝到底想做什么? 京城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来往于行宫和京城的官道上,车马络绎不绝。有金吾卫绣衣卫,也有各路请旨的官员。 然而,无论谁前往行宫,元康帝一律不见。 …… 定王刘珩急匆匆赶往未央宫。 他显得很急躁,“没办法了!父皇的一些列举措,儿子根本想不通,也想不明白。还请母后提点。” 张皇后一脸镇定,“急什么急。别忘了你是定王,你要给 “母后批评得对。”刘珩强自镇定下来,在席上坐下,“母后不慌吗?” “本宫为何要慌乱。你父皇无论做出什么样荒唐的举动,在本宫眼里都是稀松平常。” “那这回呢?父皇一些列举措,几乎是要将我等一网打尽的意思,就连他最宠爱的小十二,小十三都不能幸免。” 张皇后神秘一笑,“如果此次的事情没有牵连到小十二小十三,本宫还真猜不出你父皇的用意。偏偏他对小十二小十三也动手了,其用意不言自明。相信已经有聪明之人和本宫想到了一处。” 刘珩愣住,“母后知道父皇的用意?” 张皇后笑出了声,“当然!这一切只有一个可能,袁昭仪怀孕了。你父皇想让袁友仁当国舅爷。他要将最好的给袁友仁,还有什么比一个国舅爷的身份更为重要? 接下来,不出意外,你父皇就要谋划着给袁友仁赐爵,最次也是一等伯爵起步,最终至少也是个国公爷。若不是本朝有祖制,不可设异姓王,你父皇怕是要给袁友仁一个王爵。” 刘珩听完,一脸瞠目结舌。 “叶慈一开始就说过,父皇将姓袁的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我还不相信。如今看来,捧在手心里都不足以形容父皇对袁友仁的宠爱。怕不是要将江山交到他手中。这分明就是昏君所为。” 第227章 风声鹤唳 终于说出了“昏君”二字,刘珩长舒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 张皇后告诉他,“本宫和你父皇在一起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见他对某个人如此上心。比之当年的薛贵妃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动心了啊,就想将最好的给那个人。” 说完,连一向洒脱的皇后娘娘也忍不住一声叹息。 自个男人的心从不在自己身上,不是在这个身上,就是在那个人身上。反正不会是她。 她早就看透了想通了。只是,时到今日,难免还是有些惊诧莫名。 向来没心的元康帝竟然会动心,还是对一个男人? 究竟是她判断错了,还是元康帝脑袋不清楚了? 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君君所为吗? 刘珩有些莫名,更多的是仿佛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话题。 “父皇会动心?” 父皇有心吗?他其实是想这么问。 张皇后笃定地说道:“你父皇也吃五谷杂粮,自然也会动心。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袁友仁动心。袁友仁长的嘛,的确秀色可餐。但也不至于……宫里头那么多绝色美人,他偏偏对一个男人。莫非本宫看错了他?” “据传闻,袁友仁对父皇不假辞色。” 哈哈…… 张皇后嗤笑一声,“原来你父皇喜欢吃这一套,真是天生的贱皮子。” 她骂了一句,没有丝毫顾忌。 “母后要当心袁昭仪。她的兄长那般受到宠爱,母后若是和她起了冲突,过去父皇或许不会计较,将来就说不定了。儿子会派人前往行宫打探消息……” “不可!你不能动,行宫那边你必须摘出去。你父皇失心疯了,这个时候任何人撞在他手上,不死也要脱层皮。行宫那边,本宫会安排。袁昭仪到底是不是怀孕,本宫会弄清楚。你安心在户部当差,旁的事情一概不用理会。” “可是……” “没有可是!你父皇的想法,现在连本宫也未必能猜个准确,你有什么资格和你父皇斗。听本宫的吩咐,老实当差,别惹事。你父皇疯起来,说不定真会效仿武宗诛杀皇子皇女。” 刘珩闻言,心头一惊。 武宗也有过极为宠信的男宠,而且杀了好几个皇子皇女,夺了好些个藩王的爵位。唐王的爵位就是被武宗夺走的,到现在都没有机会恢复爵位。 齐王的爵位则是被武宗的儿子给夺走了。如今的齐王,其实是武宗的儿孙后代。 如果父皇效仿武宗,那……朝中即将掀起滔天冤情,多少人会因此丧命。朝堂必将被血洗。 怀揣着重重心事,刘珩离开了皇宫。半路上遇到同样从宫里出来的吴王刘璞。 两兄弟一见面,都没说话,而是看着热闹的大街。 还是吴王刘璞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笑出声来,“许贵妃才得意几年,就被区区袁昭仪给比了下去。就连小十二,父皇去行宫多长时间了,都没派人过问一声。完全没有之前的宠爱。” 刘珩看着他,“大哥心情似乎很好。” “本王失了父皇的宠爱,岂能忍受小十二小十三专美于前。如今好了,大家都没了宠爱,哈哈哈……” 刘珩哦了一声,没接话。 “三帝就没点敢想?”吴王刘璞就是不肯放过对方。 刘珩说道:“大哥别急着高兴,如果父皇降下雷霆怒火,你猜谁先倒霉。想来想去,也就是我们这群成年皇子最令父皇厌恶吧。” “是你受父皇厌恶,别将本王算在其中。” “大哥真会说笑。事到如今,你觉着你还能得到多少宠爱。我劝你在吏部收敛点,当心有一天被秋后算账。” “应该是本王劝你,在户部好生当差,好好催账。要是哪天户部又在父皇面前哭穷,说不定父皇会拿你祭旗。” 两兄弟互不相让,犹如斗鸡似得。 最后,齐齐冷哼一声,分别上了马车离去。 今儿真不是个好日子,心情坏透了。 偏偏两人住在一条街上,还是隔壁邻居,真是晦气。也不知少府怎么安排的,竟然将两人的府邸安置在一起。 …… 行宫越是不让人窥探,越是有人蠢蠢欲动。金吾卫每天都会在行宫附近,以及来往于京城和行宫的官道上抓人。 诏狱都快要满了,到时候恐怕要从绣衣卫借牢狱一用。 绣衣卫如今是袁友仁掌事,绣衣卫上下跟着鸡犬升天,越发跋扈嚣张,都不把金吾卫放在眼里。 金吾卫:“……” 虽然不服气,却也只能忍着。忍着忍着,说不定就成了忍者。 京城看似平静,暗地里暗潮涌动,人人面上一副无事模样,其实大家心里头都在担心。 担心这个局面究竟会往什么方向发展,元康帝究竟意欲何为?还有没有基本的理智? 莫非真要为了一个男人做昏君? 过去骂元康帝昏君,可他没现在这么昏啊! 朝臣们忧国忧民,忧心忡忡。却也有人从中看到了机遇,暗地里早已经投靠了袁友仁,要为袁友仁做马前卒,做眼睛做耳朵,报告朝臣们的一举一动。 第一个被袁友仁收拾的人,就是江夏侯周才德。罪名是聚众非议元康帝,对陛下不满,包藏祸心,以及贪赃枉法,草菅人命。 贪赃枉法这是没得跑的,肯定有。关键看皇帝老儿会不会处置? 至于草菅人命,则需要派人调查,有可能只是罗织罪名。 非议元康帝,估计也是有的。最近这段时间,留守京城的官员哪个没有牢骚,哪个没有非议?人人都是满腹牢骚,满腹不满。若要治罪,怕是一个都逃不了。 可,袁友仁偏偏就拿江夏侯周才德开刀,此次由绣衣卫抓人审案,这是要和金吾卫抢生意啊! 历来,金吾卫负责稽查天下官员,抓捕审讯。 绣衣卫负责京城治安,缉盗。 如今,绣衣卫竟然干起了抓捕官员,而且还是侯爷的差事,这不是抢生意又是什么。 金吾卫上下都不满,到江流跟前情愿。江流只能弹压! 绣衣卫今非昔比,袁友仁出任绣衣卫使者,绣衣卫上下一体鸡犬升天。 金吾卫除了忍,还是只能忍。 他知道手底下的儿郎们有很大的意见,可他也是无可奈何。难不成他还有本事同袁大人争宠吗? 周才德被抓,也为留守京城的官员勋贵武将们敲响了警钟,皇帝狠辣啊! 周才德在之前的西征戎狄的战事中,还曾立下功劳,转眼就要诛杀功臣。 皇帝老儿究竟是在敲山震虎,还是想要一步一步剪除朝中各方势力? 历史上,洪武大帝为了让孙儿朱允炆顺利登基掌权,将跟随他的武将勋贵杀了个一干二净,一个不留。 等到燕王朱棣骑兵,朝廷真的没剩下几个会打仗的将军,都是靠着家学渊源赶鸭子上架。真正会打仗的那批老将,有一个算一个,因为蓝玉案全都死光了。 这件事,洪武大帝干的真的是……为了他的孙儿也算是殚精竭虑,却没考虑到他儿子野心勃勃。 叶慈看着京城这一幕幕乱想,心生恐惧。 她担心这不是敲山震虎,这是在有计划地剪除各方势力,尤其是勋贵武将手中的权柄。是在和洪武大帝做同样的一件事,要为小儿子铺路。 “京城怕是要乱了!” 现在袁昭仪究竟有没有怀孕,人人只是猜测,都没有确定。 这一胎能不能生个儿子,也要看天意。 元康帝这么急不可耐,放任袁友仁抓捕堂堂朝廷侯爷,分明是在混乱朝纲。这么下去,朝堂迟早会成为袁友仁的一言堂。 谁能想到,一个地位卑微之人,不到一年时间,竟然权倾朝野,生杀予夺以他的意志为标准。 这样下去,怕不是人人自危。 这个时候,新平公主开了个生日小宴,请叶慈过府吃酒。 叶慈也需要放松一下心情,欣然答应。 去到新平公主府,才发现赴宴的人很少,比不上正月那次宴席的规模。 新平公主为她解惑,“非常时期,本不想摆宴请客,却架不住大家的请托。于是摆个小宴,自家人聚一聚。” 叶慈了解,难怪今儿新平公主不用忙着招呼客人,拿到请帖的人少,操心的事情也少。 “京城最近不太平,虽然应该不会牵连到我们女眷身上,叶姑娘还是要当心些。你那书,要不暂时停一停,我怕出事故。” “公主是指彩印书?” “也不知你怎么想到的,竟然在书中添了彩印人物图像,画得真好也很精致,五两银子一本也不算贵。只是,本宫担心树大招风。眼下这个节骨眼上,那位,万一想多了……” 是啊! 《包青天》讲的都是惩奸除恶,万一有人联想,将其中某些人物认作袁友仁,那可就完蛋了。连堂堂侯爷都被下了牢狱,区区一个清河书坊,一个叶慈又算得了什么。 叶慈从善如流,“公主提醒得及时,否则我将铸下大错,今儿,我就安排书坊,将店里面的书籍全都下架,暂且关门歇业。不过,外面有很多《包青天》的盗版……” “此事我来帮你。驸马在礼部挂了个闲差,正好借此机会整顿一下京城的书商,也是为了大家活命。” 第228章 是个人才(二更) “快!快!快!将所有的书籍全都下架,一本不留。尤其是《包青天》,《镜花缘》系列丛书,一本都不能少。” “掌柜,《包青天》彩印版刚出来,卖得正好,真要下架吗?” “废话那么多,听吩咐办事就成了。叫你下架就下架,莫要想东想西。从今日起,书坊暂时歇业几天,什么时候开业等通知。都放心,东家大气,歇业期间工钱照领,就是没了奖金。” “掌柜,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如此慎重?” “不要命了吗?都别打听。知道得越少对你们越好,大好头颅要珍惜啊!” 这么严重? 几个伙计全都面面相觑,心中生出惧怕。 掌柜将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谁能用,谁不能用,一眼看透。 “都愣着做什么,赶紧将书籍下架。做事慢慢腾腾,也就是东家不嫌弃。你们这样子做事,到了外面,哪家可要你们。都珍惜眼下吧!” 伙计们又都动起来,将一本本书摞起来,用绳子一捆,放在箩筐里,挑着去仓库。 忙了一天,总算将书坊的事情处置妥当。平安印刷坊那边,也取消了订单。什么时候恢复,现在还不确定。 将店铺门一关,挂一个长期歇业的牌子,黄掌柜晃悠悠前往章府复命。 黄掌柜到达章府的时候,还碰到一个熟人,德胜楼的大掌柜,如今出任京城德胜楼以及印刷厂负责人的林掌柜。 林掌柜正在询问关于订单取消一事。 “叶老板好歹给我交个底,突然取消订单,是不是有什么缘由?我们印刷厂是不是要做什么准备,要不要也跟着停业歇息一阵?” “跟你们印刷厂关系不大。”叶慈说道。 “那跟什么东西关系比较大?叶老板,我们合作这么多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我的人品你是知道的,嘴巴严实,从不在外面乱说。我们做酒楼的人,若是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谁还来我们家酒楼用饭,对吧!” 叶慈斟酌着说道:“有可能是我杞人忧天。前阵子江夏侯下狱,把我吓着了。可能是我想多了。” “就为了这事?”林掌柜似乎不太相信。 叶慈重重点头,就是为了这事。 林掌柜不由得琢磨起来,“江夏侯这件事很严重吗?” 叶慈含蓄道:“此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认为很严重故而以最严肃的态度对待此事。林掌柜不必以我的态度为标准。” 林掌柜砸吧了一下嘴巴,“哎,京城做生意就是这点不好,要时刻关注朝中局势。就怕一个浪打来,将小破船给翻了。还是双河镇好啊,天高皇帝远,京城发生天大的事情也影响不到双河镇,该吃吃该喝喝。” “林掌柜言之有理。” “叶老板,你和我透露一句实话,你是不是担心那位袁大人?” 叶慈点点头。 林掌柜得到肯定的回复,顿时咬着牙,“那位袁大人可真是……他就不怕……” “嘘!当心隔墙有耳。林掌柜在外面还需小心些,谁也不清楚究竟哪些人做了袁大人的爪牙。万一传到当事人耳中,就怕引来一场弥天大祸。” “朝堂诸公就不管吗?” “朝堂诸公自顾不暇,又怎么管得了那许多。而且,那位圣心独宠,自然不怕朝堂诸公。” “哎……叶老板,你说,京城还能做生意吗?我是真怕被牵连啊!要不退回双河镇算了。” 叶慈沉吟片刻,“印刷厂印刷科举书籍应该是没关系的。至于别的书籍,保险起见还是别印了。酒楼还是继续开着吧。好不容易在京城站下脚跟,就这么退出去,你也不甘心对不对。再说了,上面的斗争,未必会波及到我等小老百姓。” “叶老板可不是小老百姓,叶老板改日宿嫁入王府,真就是人上人。” “若是你们担心,近段时间暂且别来往。万一牵连到你们不好。” 林掌柜连连摆手,“叶老板多虑了,我是不怕的。” 叶慈笑了笑,“林掌柜纵然不怕,也该为下面的人着想。他们何其无辜,若是被我牵连,我又该如何自处。” 哎…… 林掌柜一声叹息,心里头很是难受。 他觉着京城这地,富贵是富贵,就是太折磨人。富贵不长久啊! 不如双河镇,平平安安,几辈子人都没遇到过什么大难事。 要他说,还不如去江南做生意,好歹没有这么多天潢贵胄,没有朝堂,没有什么袁大人。远离朝堂才是真正的平安。 他冒昧问了一句,“叶老板可曾想过回武清县?武清县虽贫瘠,但守着双河镇,生意还是好做的。” 叶慈笑了笑,“有机会我肯定会回双河镇,我也喜欢那地方,还有云霞山。” “对对对,还有云霞山。王府已经修好了,定王他老人家还没住进去一天,怪可惜的。不知何时定王才会住进去?” 叶慈含笑说道:“此事我也不知,非我能决定。” 哎…… 林掌柜再次叹气。 他老了,经不起折腾。再来这么几次,说不定他得考虑回双河镇养老的问题。京城,就留给年轻人闹腾吧!年轻人精力旺盛,也不怕死。人年纪大了,就怕死,从古至今皆如此。 送走了林掌柜,黄掌柜才得了说话的机会。 “按照东家的吩咐,已经将所有的书全部下架,放在了布仓里面。接下来店铺歇业,全听东家吩咐。” “要是掌柜不嫌弃,就去羊毛店帮个忙。上面闹腾得再厉害,也得穿衣吃饭。羊咩咩那里正需要人帮忙。” 黄掌柜:“……” 他倒不是嫌弃羊毛店铺,而是…… 他斗胆问了一句,“东家真不打算改个名字?羊咩咩,这这这……”这个名字真的有点羞耻啊! 叶慈哈哈一笑,“西北那边,所有的店铺都叫羊咩咩,已经打出了名气。你想想看,一群西北糙汉子口称羊咩咩,多喜庆。人家都没嫌弃,你们嫌弃什么。还有那群宗子,他们也没嫌弃这名字不好。 一个品牌,想让大众记住,无非三点,简单,易记,有特点。羊咩咩三样全都符合,百姓一听羊咩咩就知道是和羊有关系,特点鲜明无比,至于易记,羊咩咩多好好记啊!这名字吧,叫着叫着多叫几次就习惯了。黄掌柜莫要太嫌弃他,等到秋天,相信羊咩咩会给大家带来惊喜。” “是是是,掌柜说的对。只是,书坊真的不开了吗?” “没说不开。书坊肯定要开,先看一看风向。等风向明确之后,再择期开店。我也是怕你们闲着,闲出毛病来。你们去羊咩咩帮忙,自然要领工钱。加上书坊的工钱就是两份。当然,此事自愿,不做强求。” 既然又两份工钱,黄掌柜当即决定去羊咩咩帮忙。 至于名字好不好听,在工钱面前全都是浮云。 也只有事不关己的人,才会在意名字是否好听。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无论朝堂如何动荡,老百姓婚丧嫁娶耽误不得。 这不,章先生就遇到了一个麻烦。 御马监王公公亲自登门,人家不要银子,只要一个说法。 章先生有点心虚,毕竟是他许了聘礼,要娶梦娘为妻。事后又因为章家事,梦娘自请为妾。 王公公身为梦娘的兄长,自然要来讨一个说法。 关于今日之事,章先生早有考虑。 他郑重承诺,“老夫年纪大了,梦娘无论为妻为妾,老夫身边只有她一人。名分是妾,老夫心中却将她当做妻对待。这一点,王公公大可放心。” 王公公呵呵冷笑,“咱家放心不了。章先生才名显著,咱家佩服。至于其他方面,尤其是在处理家事上,章先生的能力咱家着实怀疑。 眼看着,婚期快到了,章先生这把年纪却依旧处理不好自家家事,最后还是我妹子出面替你解决。先生不觉羞愧吗?虽然梦娘说她不在意,她是自愿的,但咱家身为兄长不得不提梦娘讨个公道。” “王公公言之有理。不知王公公想让老夫如何做,才能取信你?” “就将先生之前所做的承诺,手书一封,盖章确认,以做凭证。若是将来,先生身边多了别的女人,我们再做拉扯。” “老夫身边除了梦娘不会有别的女人。” 王公公哈哈一笑,“既然先生如此笃定,写下来又有何妨。写吧!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若是辜负我妹子,具体的补偿也都写上。” 话音一落,自有小内侍奉上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都无需章家的管事们动手。 章先生苦笑连连,只得提笔写下承诺,绝不辜负梦娘。若是将来身边有了别的女人,必须对梦娘做出补偿多少…… 按照王公公的要求,写完承诺,盖上印章和手印,此事成了。 王公公收起这张宝贝纸,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不复一开始的横挑鼻子竖挑眼。 这会是看妹夫越看越顺眼。 他一声令下,“都拿上来。今儿咱家首次拜访章先生,岂能空手而来。咱家特意为章先生准备了一份见面礼,章先生无论如何务必收下。” 能在宫里做到掌事太监的人,都有两把刷子,比如投其所好。 王公公给章先生送的礼物,不是金银玉器,而是绝版书籍,或是孤版,或是残版。总之,在读书人眼里都是宝贝。 章先生果然爱不释手,这位大舅子是个人才啊! 第229章 狂悖 随着叶慈关闭了清河书坊,紧接着礼部下了命令要严查京城各大书铺,一时间,京城出版业从业人员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礼部特意从兵部借了人,每天上街,“指点”各大书铺。 “除了科举类的书籍,其他书籍统统下架,统统下架,一本不留一本不留!” “官爷,给点消息行不行?上面怎么突然想起要查书?我们的《侠义传》卖得正好,市场上广获好评。” 随着《包青天》的走红,其他书商随之效仿,纷纷推出诸如《侠义传》,《乌江大侠传》,《告官记》之类的话本,很是畅销。 当然,最畅销的依旧是《包青天》。 “别问!照做就是了。上面的事情岂是你们能打听的。统统下架,赶紧下架。” 书铺的老板,掌柜们纷纷叹气。 也有消息灵通之辈,得知清河书坊带的头,很是不忿。 “谁不知道清河书坊的老板,将来要嫁给王爷做王妃。她身份不一般,怕受到波及,竟然也连累着我们这些人跟着倒霉。”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清河书坊的老板那么大个来头,竟然还怕被波及。比我等小老百姓还怕事。” “她倒不是怕事,她是怕事情不够大。人家的想法我们哪里知道,她关门损失点钱财承受得起,她也不靠那点钱吃饭。真正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些人,真是无妄之灾。” “老板,来一本《侠义传》!” 有顾客上门,看打扮还是个书生。 “没有,没有。”老板很是不耐烦,挥挥手要将客人打发。 “别家没有,你们家怎么会没有。《侠义传》是你们家出的,我买五十文一本的那种,怎么可能没有。” 五十文一本的《侠义传》属于最便宜,也是最粗糙烂制的书籍,有时候字迹都不清楚。就这,都卖爆了。之前是借别人的书看,还没看完就被迫还了回去。他好不容易凑了点钱,登门照顾生意,竟然被老板如此打发,欺人太甚。 “你这后生,都说了没有,全都没有。科举的书倒是有大把,你买不买?给你算便宜点,正文公注释算你三百文,如何?” “我只要《侠义传》。” “你这后生怎么这么固执,你进来瞧瞧,你看我这里哪有《侠义传》?我倒是想卖你,可是没书卖啊。” “什么时候有书卖?老板就不知道多印几本。” “你也去过别家书铺,应该看出来了,最近咱们这群书商的日子都不太好过。上面在严查,懂了吗?” 书生不懂,一脸懵逼。 人家还处于求学的初级阶段,暂且没有接触过这般高端话题,脑子跟不上节奏啊。 老板一瞧,敢情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当即说道:“你去别家看看吧,说不定别家还有。” “老板以后还卖《侠义传》吗?”书生多问了一句。 老板实话实说,“现在不知道。将来,或许会卖吧。” 书籍是有寿命的。 也不知这一波过去后,《侠义传》还能不能继续火爆市场。得组织人手,重新构思书籍。还是写才子佳人保险一点。官府总不能连才子佳人也要禁止吧。 他又不写《镜花缘》那种遭读书人记恨的书籍,他就转写读书人喜闻乐见的剧情,相信官府也会喜闻乐见。 …… 京城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查书运动,闹得各家书商怨气满腹。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住人在行宫的袁友仁。 绣衣卫儿郎们将情况如实禀报。 袁大人听闻之后,呵呵冷笑起来,“他们不闹,本官也不会注意到京城的书铺。他们这么一闹,本官想不注意都不行。查的都是些什么书?” “都是些话本,比如《包青天》,《侠义传》之类的书籍。” “《包青天》本官也看过,就连《镜花缘》本官也翻看过几页。他们为什么要查这些书籍。哦……” 袁大人恍然大悟,“他们是在害怕本官,怕本官多做联想,牵连到大家。本官是这等小人,要以文字兴大狱吗?” 绣衣卫诸兵将纷纷低头,不敢作声。 以言行论,袁大人是十足的小人。可是,这话不能说啊!说了,脑袋就没了。 不仅不能说,还要大肆拍马屁。 “大人做事最为公道,京城那帮人以小人之心揣度大人,该死!” “那你们说,这事要如何处置?” “不如将所有在京书商都抓起来。” “不可!一群书商抓来没用,敲也敲不出几个银子。此事由礼部牵头,礼部尚书是个老古板,不如从他身上下手,炮制一桩大案。大人,下官请命督办此事,请大人成全。” “下官愿为马前卒!” “嗯!”袁大人不置可否,“此事暂且不忙。你们继续盯着京城动静,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放过。” “诺!” 袁友仁是想放过留守京城的官员吗? 他当然不是。 他是想让元康帝来背黑锅,让元康帝下旨。 他的枕头风前所未有的猛烈,礼部查书,京城书商人人自危,干什么这么紧张?莫非是心虚? 一群人都这般心虚,莫非是做了犯忌讳的事情。 就比如《包青天》,里面的皇帝可不见得英明神武,反而时常被人牵着鼻子走。这是对陛下的诋毁啊! 还有那《侠义传》,里面更是少不了各种犯忌讳的言语和剧情,若要查,一查一个准。礼部只是搜书,却并不禁民间议论,到底意欲何为? 元康帝倒是想得开,“写书嘛,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且,《包青天》一书,是朕交代叶慈书写,给天下官员正名。” “叶慈啊,她出书有功。但,她在书中夹带私货,诋毁陛下,臣不忿。为陛下清誉,臣以为应该严查此事。” 元康帝罕见地没有立马同意袁友仁的提议。 而是说道:“叶慈会开矿,她是好帮手。而且,她很快就要嫁给定王,成为朕的儿媳。朕不欲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 袁友仁很震惊。 当然,他天生冷脸,震惊与否,都是一个表情,那就是没表情。 “陛下莫不是对叶慈起了心思?” “胡说八道!她是朕的儿媳。” “哼!陛下连我们兄妹都不放过,何况区区儿媳。” “不可胡说。朕身边有了你们兄妹,这些日子来,何曾正眼看过其他人。” “为何陛下不肯下旨……” “事关皇后娘娘,操作不可急切。其次,礼部查书,也算是有功。朕不赏赐就算了,下旨惩治不太合适。” 袁友仁深深看了眼元康帝,“好吧!陛下言之有理。这几日臣操劳政事,很是忙碌,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空。陛下早些安歇!” “爱卿不可!长夜漫漫,没有爱卿的陪伴,朕如何度过。朕依着你便是。” “陛下当真!” “金口玉言,岂能儿戏。不过,查封书铺即可,倒不必大张旗鼓。” 袁友仁点点头,“微臣谨遵陛下口谕,只查抄书铺,并不牵涉旁人。至于那叶慈,只是女眷,微臣也不为难她。就让她安安心心嫁给定王为妻。” “甚好!” 有了元康帝的口谕,绣衣卫全体出动,开始在京城大街小巷逞威风。 借着查抄书铺的机会,将其他店面一并纳入他们的范围。凡是在京城开店的,别管背后的靠山是谁,都要给绣衣卫每个月交一笔钱买平安。 若是不交,好啊,直接查封。 若是胆敢不从,那就抓人下牢狱。金吾卫的茶水不好喝,绣衣卫的茶水莫非就好喝吗? 绣衣卫是时候展露自己的手段,他们办事,比金吾卫更有章法,更有讲究。 这般乱子,众臣眼睁睁看着,只觉瞠目结舌。 “谁给绣衣卫这般胆子?谁让绣衣卫在京城公然收取保护费?是谁?” “除了陛下还能是谁!” “陛下怎会如此昏聩。本官不相信这是陛下的旨意。定有人矫旨意,一定是有人假传圣旨。” 这个人是谁,呼之欲出! 除了袁友仁,不做第二人想。 太疯狂,太不可思议。 天欲让其亡,必先让其狂! 袁友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怎会如此张狂! 他就不为自己着想吗?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他失了宠信,就凭他今日所作所为,凌迟处死都是轻的。他已经成为全京城任命的公敌,他是要和所有人作对啊! 疯了! 疯了! “不能再让姓袁的继续张狂下去,一定要阻止他。得派个人前往行宫提醒陛下,袁友仁分明是在堵塞消息,迷惑圣心。陛下若是知道京城发生的一切,一定不会继续容忍袁友仁这个奸人。” “派谁去?” 这是个大难题。 随随便便派一个人前往行宫,就怕还没到元康帝跟前,就已经被袁友仁找借口给打发了。这还是好的,就怕被袁友仁找个借口给宰了! “不如安排七皇子,八皇子的人过去?” “不可!两位皇子人微言轻,想要见陛下也不容易,必须经袁友仁这一关。” “那还有谁?” “金吾卫使者江流,他每三天就要上行宫走一趟。只要能说服他,袁友仁休想在堵塞陛下耳目。” 第230章 我的人头尽管拿去(二更) 金吾卫使者江流被架在了火上烤,他很为难。 袁友仁狂性大发,竟然下令绣衣卫满京城收取保护费,一月一交,这件事是真的突破了朝廷官员,甚至是民众的底线。 从未有哪个衙门敢这么干。 偏偏,绣衣卫这么干了,貌似还没人治得了袁友仁。 袁友仁手中的权利,是元康帝给的。理所当然,想要收回权利,也只能靠元康帝。 现在,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江流手中,朝臣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他觉着有些好笑。 数月之前,金吾卫还是朝臣眼中人人喊打的存在。他江流,在众人眼中也只是一个奸诈小人,是陛下的狗腿子。 一转眼,朝臣却将他当成了希望之所在,说他是忠贞为国,是良臣,过去大家都误会他了。 是啊! 有对比才有好坏。 袁友仁出头之前,他江流就是最坏的人,没有之一。因为,没有哪个衙门比金吾卫更令人厌恶。 如今,有了袁友仁的衬托,百官才发现他江流的好。 至少,金吾卫从不乱来,更不敢矫旨,假传圣旨更是没有的。收取保护费,哈哈,金吾卫从未这般干过。 不得不说,袁友仁开了一个先河,将历代金吾卫使者衬托成一朵朵白莲花,绝世老实人。 就连浑身煞气的康兴发都成了老好人。、 世态之魔幻,都在当下。宿 金吾卫内部,苦绣衣卫久已。儿郎们都想杀一杀绣衣卫的嚣张气焰,最好是将绣衣卫狠狠踩在地上反复摩擦。 但…… 江流内心是矛盾的。 他想到了袁友仁,想到他的笑容,想到他那张脸,魂牵梦萦。每天做梦之前不想一想,吃饭都不香。 他这么积极地往行宫方向跑,无非就是为了见到那个人。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是要命的,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他有罪。 如果元康帝得知他竟然胆敢觊觎袁友仁,怕是会宰了他。 他真是胆大包天,连皇帝的人也敢惦记。 内心在撕扯! 一边是公义和利益,一边是私心,究竟该如何做? 一整夜,他都没睡,就着酒壶,一杯一杯浅饮。 酒喝得越多,脑子越清醒。尽管小妾几次提醒他要早点歇息,莫要误了差事,他却毫无睡意。 小妾很美。他江流的女人,也是一等一的绝色,琴棋书画不比世家闺秀差半分。伺候人的功夫,更是一流。 可是,这会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袁友仁,真的是入了魔。 他紧握住小妾的手,“本官若是看上了了一个人,却求而不得,你说该怎么办?” 小妾浅浅一笑,“大人但凭心意做事即可。” “他从未正眼看过本官。现在,本官有一个机会,或许能折断他的翅膀,但未必能成功。你说本宫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吗?” “大人说的,妾身不懂。” “若是换做你,你会怎么做?” “求而不得是天下间最苦的事情,妾身不忍心见大人每日皱着眉头。既然有机会,大人何不抓住。” “不一定成功,反而会恶了对方,从此结下死仇。甚至有可能,本官保不住脖子上的脑袋。” “啊?这般严重吗?”小妾一声惊呼,“既然这般危险,大人不妨别做了。再等等,或许将来还有更好的机会。” 没想到江流竟然点头了,“你说的对,时机还不够成熟。要等京城更乱一些,更乱一些,乱到那些人忍不住自己挑出来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大人在说什么?” “哈哈哈……本官今儿心情好。” 两日后,江流启程前往行宫面见元康帝,禀报朝廷动静。 关于绣衣卫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提。只说了一句,最近街上秩序井然,或许是天气太热,街面上人气不多,有些萧条。 元康帝没多想。 天气热,大家不想出门,实属正常。山 当江流上报完所有事情,躬身退出大殿,正好就撞上候在一旁的袁友仁。 瞬间,他心跳加速,感到了恐惧。 袁友仁免去表情地看着他,“江大人别来无恙!” “多谢袁大人挂怀,为陛下分忧,是下官的本分。” “好一个本分!京城最近很热闹吧,说什么的都有。听闻,有人给江大人找了麻烦,若是江大人解决不了,不妨告诉本官,本官或许能替你解决一二。” “多谢袁大人好意。目前,下官还能应付。” “等不能应付的时候,记得告诉本官一声。本官替你出头。” “袁大人好意,下官铭记在心。” “去吧!” 简短的对话,却让江流浑身冒冷汗。 袁友仁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是谁?身边哪个人卖主求荣背叛了他。 好个袁友仁,这才掌权多长时间,手已经伸得这么长,哪里都想掺一脚。难怪他公然大肆敛财,网罗这么多人,都是要花钱的啊! 难道他不懂玩火自焚的道理吗? 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何处处安插眼线?莫非他要做陛下的耳目,替陛下拿主意? 江流回想面圣的经过,元康帝看起来一切都很好,精神头很好,气色也很好。言语,逻辑,智商都在线,并没有打家所担心的身体出了问题被袁友仁全面架空的情况出现。 陛下对京城的情况,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吗? 江流不敢再想下去。 越想心头越发恐慌,对袁友仁竟然生出了恐惧之心。 可,就算如此,他对袁友仁的惦记半点没少,心头依旧是火热的。 权势滔天的男人,若是雌伏于他,光是想一想,他浑身就颤抖不已。真正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朝臣们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他们对江流是失望的,却不敢给予丝毫怒火。 因为…… 之后他们还需要江流传递消息,需要江流率领金吾卫上下同绣衣卫打擂台,正本溯源。 总之一句话,江流还有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 定王刘珩来到张家,有些话他不吐不快。 他也想问问大舅舅到底怎么想的,对于袁友仁的所作所为竟然无动于衷,还吩咐张家的铺面配合绣衣卫,如数缴纳保护费。 “舅舅不觉着憋屈吗?” 张培申没作声,忙着做花匠,给花花草草修剪枝丫叶子。 “袁友仁仗着父皇的宠爱,肆意妄为,公然勒索,可谓是一手遮天。如今我们这些皇子见到绣衣卫那帮狗腿子,都要客客气气。什么时候这般被人羞辱。舅舅难道就不打算做点什么?” “老夫能做什么?老夫一不能面圣,二不能取信陛下,三没有枕头风可吹。两边一对比,老夫有什么优势和袁友仁斗。就算老夫见到了陛下,你猜猜,陛下是相信袁友仁还是相信老夫?” “舅舅不出面,好歹也该联络朝中诸位臣工,一起上表。” “温首辅他们就在行宫,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京城的情况吗?你看他们可曾做过什么?可曾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 “那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京城乱下去?眼睁睁看着姓袁的祸乱全京城全天下的百姓?” 刘珩很愤怒。 他认为,这个时候大家应该撇弃成见,团结起来做点什么。不能让袁友仁继续嚣张下去,更不能让袁友仁手中的权柄继续膨胀下去。 可是,没有人愿意这么干。 今儿来到张家,是他最后的希望。 却没想到,一衯冷水泼下,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张培申放下手中的园艺剪刀,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动吗?知道为什么只肯让江流当马前卒吗?那是因为京城还不够乱,袁友仁还不够狂悖。只有足够乱的时候,振臂一呼,万千云集,方能成就伟业。” “你们,你们……为了一己私利,坐视袁友仁继续祸害京城百姓。百姓们破家灭门,你们就无动于衷?” “王爷,成就大业者,必须要有人牺牲。不是你牺牲,就是百姓牺牲。换做你,你怎么选?” 刘珩:“……” 张培申继续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人人都想独善其身。大家都知道袁友仁迟早要完,但,时机还不到,火候还缺了点。这个时候,损失和牺牲是必要的。” 刘珩脸色很难看,他很愤怒,“舅舅过去常说,身为上位者要爱民如子。而今,你又教我要有枭雄之态,要学会舍弃,百姓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张培申轻描淡写地说道:“过去教你爱民如子,是因为你需要树立一个仁义形象。而今,教你学会舍弃,是因为你已经大了。成年人的世界本来就这么残酷。这才刚刚开始,还没到见血的时候。 你若是连这点牺牲都承受不起,这么大个缺点,是个人都会利用。换做老夫,直接抓了你身边的人,逼着你就范。 届时,大位必将离你远去。你的仁义善良,不仅没能救得了至亲之人,还让你失去大位,让成千上为人因为你的失败而人头落地。这样的良善仁义,你还要吗?” 刘珩:“……” 他沉默。 “老夫今儿再教你一课,身为上位者就要有一颗狠毒心肠。若是有一天,你需要老夫的人头,尽管拿去。老夫绝不怨恨你!” “舅舅……” 第231章 敛财 “舅舅不恨父皇?” 张培申笑了,“老夫当然不恨陛下,他所做的不过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会做的事情。” 刘珩皱起眉头,“可是母后……” “你母后不一样。她先是陛下的妻,之后才成为皇后。” “当年父皇一边利用张家,一边又过河拆桥,处处薄待母后,舅舅难道真没有怨气?你真的就认同所谓的帝王心术,纵然牺牲再多人,即便是牺牲自己,你也认同?” 刘珩无法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 至少他做不到。 他会因为不公而心生恨意。 张培申叹息一声,“认同,不等于赞许。你明白吗?” “本王不明白。本王只知道,若是我在那个位置上,我绝不会苛待舅舅,不会苛待帮我助我的功臣。除非,触犯到我的底线。” “这话你说得太早。你以为陛下刚登基那会,他不英明吗?你以为陛下没有雄心壮志吗?这些当年他都有。但是,那个位置会腐蚀人心,会让人迷失自我和方向。历朝历代,类似的例子太多了。只要是个人,就算是个乞丐,坐上了那个位置,都会变得。所以,今日你说的承诺,老夫就当没听见过,不作数!” “不!一定要作数!” “你会后悔的。” “未必!” 刘珩神情坚定。 他厌恶父皇那般自甘堕落,愿为昏君的样子。他绝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如果,有一天,他活成为自己最讨厌的模样,他会……他会如何? 他怀揣着满腹的不甘,疑惑,自我怀疑,来到章府。见到叶慈的那一刻,莫名的,他突然就平静下来。 所有的风风雨雨,仿佛都被叶慈的笑容所融化。 他释然,不再困惑。 他抱住她,悄悄说了句,“有你在真好!” 叶慈笑问他,“今天吃了多少糖,嘴巴这么甜?” “一颗糖都没吃,全是发自内心。” “刚才看你的模样,好像很愁。现在怎么又不愁了?” “有你在,我当然不愁。绣衣卫行事狂妄,公然收取保护费,还封了你的书坊,你怎么一点都不愁?” 刘珩很好奇,叶慈究竟有一颗多强大的心脏?绣衣卫都找上门来了,也没见她皱一下眉头。 叶慈给他斟茶,笑着说道:“这回要多亏新平公主的提醒,袁大人的所作所为岂不是正符合书中奸臣形象。既然是奸臣,做出任何夸张的不可思议的举动,都实属平常。若是有一天,有人告诉我,某个奸臣妄想自己做皇帝,我都不会有任何惊讶。” 刘珩惊住了,“你认为袁友仁想做皇帝?他想造反?” 叶慈摇头,“不!他的所作所为,绝不是一个打定主意要造反的人的做派。他的作为,更像是故意要搞烂朝堂,搞烂天下,大肆敛财。只管当下,哪怪死后洪水滔天! 他很疯狂,且很聪明。你千万不要和他正面争锋。你想想看,陛下那样一个精明且视钱财为生命的人,不仅放权还任由袁大人肆意敛财。这里面必有缘由。“ “能有什么缘由,不就是被美色给迷惑了。” “你将陛下想得太简单了。有没有一种可能,袁友仁是在为陛下敛财,背负骂名。” “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父皇他怎么可能……” 说着说着,刘珩说不下去了。 他表情痛苦且震惊,“如果袁友仁真的是在替父皇敛财,为什么?父皇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财,而且还将目光盯在小老百姓身上。小老百姓才几个钱。” 叶慈缓缓摇头,“看来你对京城的商业版图不了解啊!我这么告诉你吧,打个比方,如果京城有一千家商铺,那么八百家都在各家权贵手中捏着,剩下的两百家背后也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在京城,就没有单纯的小老百姓开设的店铺。那种路边摊除外。南城够穷吧,都是下苦力的人住在那一圈。那你知不知道,那边的地皮还有房屋,以及商铺,都在谁的名下?肯定不是在小老百姓的名下。” “在谁名下?本王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刘珩很错愕。 “你在京城开府的时间太短,过去又常年困在宫中,没机会了解京城民生百态。你不知道情有可原。” 说完,叶慈凑到他耳边,说了好几个名字。 刘珩顿时吃了一惊,“温首辅,崔次辅……他们……” 叶慈郑重点头,“那些地皮不可能直接登记在他们的名下,而是由家中奴仆的亲友所掌握。反正你从契书去查,是查不到这两位大人的头上。但是,这两位大人每年都能从南城收取很大一笔租金,且来源合法。” “他们是文官,又不是京城的坐地户,怎么可能在京城置办下这么大的产业?” 刘珩太意外了。 像是皇亲国戚,勋贵武将,身为京城坐地户,一代一代积攒,积攒下这么大的家业倒是说得通。 文官属于流官,今年在京城做京官,明年说不定就外放到地方一去十几年。死了都还在地方上任官,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只有世代居住在京城,在京城联姻,关系盘根错节,才有资格成为坐地户。 这就好比地方上的豪强,只能当地作威作福,离开家乡啥都不是。 文官也一样啊,离开家乡,到了京城,啥也不是。有钱也未必好使。 且,南城早年是有主人的,怎么就落到了温首辅他们的手中? 叶慈悄声说道:“具体怎么到他们手中,无非是赠送,或是强取豪夺,亦或是别的机缘。至于崔大人,他们崔家有钱,在京城置办点产业不算什么。 总之,京城不是双河镇,京城的商铺大部分都属于权贵。袁友仁仗着陛下的宠信,收取保护费,其实是在对权贵们开刀。若是没有陛下的默许,我想,京城应该不会这么安静吧!” 很罕见啊! 向来一毛不拔的权贵,这一回竟然集体失声,齐齐闭嘴。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穷,没有一个人喊冤屈,大部分都乖乖配合绣衣卫交钱,这很诡异。 江流也是个聪明的,没有当出头鸟,否则必定成为刀下亡魂。 刘珩经叶慈这么一提醒,也发现京城现在的情况很诡异。 朝臣的沉默,舅舅那番言辞,意味着什么? “舅舅说,袁友仁还不够狂悖,京城还不够乱,还没开始死人,所以还不到动手的时候。本王当面质问,是不是要等死人,要等小老百姓破家灭门才肯反击?舅舅说是!这就是权势,令人浑身发冷!” 叶慈握住他的手,“你怕了吗?过去你困于宫中,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刘珩苦笑一声,“本王还是见识太少啊!遇到一点事情,竟然控制不住脾气,内心愤怒得无法纾解。不过,见到你之后会,一切都好起来。” 叶慈调侃道:“我和你,我们现在都是小人物,左右不了大局。绣衣卫要收钱,我们只能随大流,给钱买个平安。对付袁友仁自有朝廷重臣们操心,他们还没有出刀,我们着什么急。 朝堂上那些人,个个聪明厉害。袁友仁这般闹腾,我想,他们未必有放在眼里。” “没放在眼里是肯定的,没有一个朝臣会正眼看待一个佞臣。只是,等他们出刀,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是啊! 这个过程中要死很多人的。 希望少死一点吧! 元康帝到底有多不待见这个天下,多不待见自己的子民,非要这般折腾。 亏得这些年老天爷还算开眼,没有大规模的天灾人祸,西征戎狄也很顺利。可以说,元康帝拿了一手极好的牌,只要他肯用心,肯好好打,成为一个明君也不算多难。甚至,中兴大周也是可能的。 可他偏要折腾,似乎是嫌弃这天下太过安静,老百姓日子过得太好,非要搞事情。 昏招频出。 手中的牌,还有没有王炸,还有几个2?大小王还在手中吗?有顺子吗? 别到最后,牌都快走完了,手里面只剩下一个三,一对四。那真是要了老命了! 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元康帝人在行宫,行宫被袁友仁把持,消息很难透出来。元康帝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究竟是放纵姓袁的,还是被蒙在了鼓里,大家都说不清楚。 有人愿意相信元康帝还是清醒的,一定是被蒙蔽了耳目。 也有人则坚信元康帝是个昏君,被美色迷惑,倒行逆施,遗臭万年。 大家日子都不好过,皇子们也都夹起了尾巴小心做人。 吴王刘璞不是没想过和袁友仁打对台戏,如此一来,他必将获得满朝堂的人心,威望一时无两。 结果,这个大胆的想法,被薛贵妃一巴掌给打醒了。 “你这不是打擂台,你是在清君侧,是在找死。手中无兵无将,你敢兵行险着做出头鸟,谁给你的信心?信不信,你这边刚闹出动静,行宫那边就会有诛杀你的旨意。你父皇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父皇,别再抱有不切实际的指望。” 第232章 震惊三连(二更) 七月的时候,一抬小轿,梦娘进了章家的门,做了章先生的小妾。 纳妾比不上娶妻。章先生做主,就摆了三桌酒席,请了一些关系比较近的好友。 叶慈身为女眷,不方便出席,只在后院单独置办了一桌酒席。 她还去看望了梦娘,有点可惜。 梦娘却很满足,“终身能托付给先生,是我平生心愿。如今心满意足,我是再无所求。为妻为妾,只要能跟在先生身边,我都不在乎。” “夫人倒是想得开。” 梦娘笑着,是幸福的笑容,“比起过去的生活,现在美好得一点都不真实。叶姑娘,不怕你笑话,我现在做梦都能笑醒。” 哎,就这么点要求,叶慈也不好再说什么。 “义父还在外面喝酒,我会安排人提醒他少喝些。一大把年纪了,再这么喝下去,如何得了。” 就算这年头酒水度数很低,也经不起天天跟喝水一样喝。 “叶姑娘考虑得周到,我也担心先生喝酒伤身。” “以后就靠夫人管着义父,他听你的。” 梦娘垂首一笑,有些羞涩。 紧接着,她又急着说道:“叶姑娘以后莫要称呼我为夫人,我一个妾室,哪配称作夫人。” “不妨事,这是在家里。” …… 纳妾之后,章先生就过起了甜甜蜜蜜的新婚生活,每天有梦娘红袖添香,好不快活。 七月天,热得人浑身焦躁,动一动都是一身汗。 一场暴雨突如其来,却只下了小半个时辰,连地面都没浇透,雨就停了。以至于地热随着雨水一起征发,整个京城仿佛被塞入了蒸笼里面,屋里放着冰块也降不了暑气。 妈呀,再这么热下去,怕不是要热死人。 京城真是越来越乱了。 元康帝下旨,袁友仁便接任了城防,几个城门如今都落入了袁友仁的手中。 他在城门设关卡,收取人头税。 其实,人头税过去也在收,但,大部分时候也就是象征性收一收,管得没那么严。一般是上午收得多,下午就随便啦。 袁友仁接手城防之后,那是严格执行人头税,别管老人小孩,追要是个人,统统缴税才能进入京城。 税也不高,一个人一文钱。 只是,这对小老百姓来说,却是一个极重的负担。尤其是对小商小贩,每天进出几趟,几文钱也是钱啊。 不仅征收人头税,也征收车马税。 说到底,就是收取过路费。 甚至于,袁友仁还想插手京城郊外的货运码头,想接手货运税卡。 但,货运码头税卡向来都是户部和兵部的自留地,连京兆尹都没资格插手,袁友仁想要插手就是触犯这两个衙门的利益。 户部尚书白大人第一个就不答应。 闹腾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一个大佬站出来,要公开弹劾袁友仁,吃相未免太难看。 白大人问定王刘珩,“王爷可否和本官一起弹劾姓袁的,只需署名即可。” 定王刘珩没有急着答应,“大人有几成把握?” 白大人实话实说,“把握不大,但有必要让陛下知道真相。袁友仁在京城大肆敛财,将毒手伸向市井小民,致使民生凋敝,此乃奸邪! 如今,他又盯上了郊外的钞关码头,想从户部口中抢食。本官倒是想问问他,他收了这么多银子,都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事?莫非是在暗中养兵,意图造反。” “本王也很好奇,他收了那么多钱,莫非都堆放在地窖里面等着生锈?还真是地主老财的做派。” “他若是将钱堆放在地窖里生锈,此人不足为虑。若是别有所图,比如暗中蓄养死士,这才是大问题。王爷可想清楚了,到底要不要在老夫的奏章上署名?” “身为户部的一员,大人有需要,本王当然不能推辞。本王决定署名!” 白大人大喜过望,瞬间对定王刘珩的观感上升了好几个台阶。定王有担当啊!不是那起子怕事的人。 刘珩想得很清楚,他在户部做事,有必要卖一个面子给白大人。 至于会不会得罪袁友仁,就算他不署名,只要他还在户部,照样得罪。 再说了,袁友仁对他们这群皇子,可没有好感。 有传闻,七皇子和八皇子人在行宫,都挨了廷杖。源头就在袁友仁身上。 袁友仁在元康帝耳边告叼状,一阵怂恿,元康帝当即下令杖责两位皇子。 幸亏廷卫收着力,两位皇子才没有伤筋动骨。 此事传到京城,引起朝堂哗然。 七皇子,八皇子,都属于老实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老实本分。老实孩子都免不了被仗打,像是刘珩,刘璞这起闹腾的皇子,怕不是要被打死。 想想都令人咬牙切齿。 袁友仁欺人太甚,这是要将所有人得罪个遍。 按理说,袁友仁哄骗元康帝的手段,绝对是个聪明人。懂得敛财掌权,那更是聪明人的做法。 这样一个聪明人,竟然不懂得结交盟友,不懂得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的道理,真的很反常啊。 他的所作所为,仿佛是有意和所有人作对,故意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 成为天下人的公敌,有啥好处? 白大人怒骂道:“姓袁的就是一个奸佞小人,是个蠢货,他哪懂什么取舍,哪懂做事的分寸。” 刘珩不太赞同,“说他是奸佞小人这没错,但要说他是个蠢货,本王却不这么想。他可不是一般的佞幸小人,他懂得为自己揽权,懂得敛财,懂得收拢下面的人心,懂得网罗党羽。 他所干的事情,可不是一个蠢货能干出来的。就说这绣衣卫,他只用了一招,就收拢了绣衣卫的人心,试问有几个人能做到?” 白大人蹙眉深思,心里头对袁友仁始终是看不上眼,有本事又如何,历史只会书写他是个佞幸小人,是个男宠。至于旁的,呵呵,除非是历史爱好者,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从大众通识书籍上得到真相。 刘珩继续说道:“本王的意思是,不要看轻了袁友仁。此人不可小觑,大家要将他视作对手。他的每一步,无论是掌控绣衣卫,还是如今的京营城防卫所,归根结底都是一个字:兵! 他无需从头培养兵将,更不用偷偷摸摸培养死士。他只需要将京城的兵权掌握在手中,尤其是关键几个地方的兵权,我等就成了瓮中捉鳖。到时候,城门一关,我们还能怎么办?” 白大人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 “王爷的意思是,袁友仁要造反?” “本王不知道。可看他的布置,一边敛财一边又握着兵权,且用钱收买人心。他到底图什么,可不好说。” “就靠那么一点兵,他就想造反。莫非是嫌自个头上大好头颅太过碍事。” “他或许造反不成,但他要是封锁了京城,杀我们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白大人心头哇凉哇凉。 他眉眼紧蹙,心头激荡,“不行,本官必须要提醒陛下注意此人的动静。最好是解除此人手中所有兵权?” “就怕不管用。” “不管用也要试一试。” 白大人义愤填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但他不是莽撞汉,不会草率行事。他打算先和内阁商量商量,揣摩揣摩。并且先将弹劾袁友仁敛财的奏疏递上去,试探试探一下陛下的反应。 若陛下的反应是他希望的那样,那么夺走袁友仁手中的兵权,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若是陛下的反应不符合期望,甚至于,陛下根本不给反应,事情就糟糕了。 白大人急匆匆走了,刘珩也跟着出了衙门。 没事干,他打算去找吴王刘璞聊聊天,谈一谈心事。 现在,两人也算是难兄难弟,都被困在京城,行宫那边的消息有一阵没一阵的。 还没见到吴王,手下人急匆匆带来一个消息。 邓少通赶忙禀报,“启禀王爷,确定了,终于确定了。” “什么确定了?” “已经确定袁昭仪怀了身孕,据说还是双胎。” “当真?” “此事千真万确。皇后娘娘走的太医院的关系,得到的消息。另外,还打听到袁友仁花费重金,铸造一尊一人高的实心金像,要献给陛下。” 我靠! 刘珩都惊呆了。 一人高的实心金像,那得用多少黄金?换算成白银,怕不是几十万上百万白银。 若是加上金像流通货币之外的价值,比如艺术价值,政治价值……总之各种价值叠加在一起,这一尊金像那真的是无价之宝,龙颜大悦是必须的。 可想而知,袁友仁敛财究竟有多厉害,已经有钱铸造金像。 只是…… 真的是一人高实心金像吗? 有那么多黄金给袁友仁糟蹋吗? 这就是父皇放任袁友仁大肆敛财的缘故吗?就为了这华而不实的东西,劳民伤财,坐视奸臣当道。 好大喜功! 典型的好大喜功! 刘珩都无法想象,这一尊金像铸造出来,是何等惊人的场面。 袁友仁真有两把刷子,讨好人的手段,他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过去那种拍马屁的讨好,在袁友仁面前都是弟弟。 第233章 大奸似忠 其实,这是袁友仁铸造的第二座金像。 第一座金像,底座有巴掌大,一尺来高,内部空心。以元康帝为形象,塑造成人们想象中的玉帝模样。 这样一份礼物,送到元康帝面前,自然是龙颜大悦。 “陛下不仅要治理地上,天上也该由陛下治理。陛下文治武功,可比三皇五帝,本该世世代代享受凡人的跪拜。” “哈哈哈……” 这话说得,纵然脸皮厚实的元康帝,也有点不好意思。 “朕不敢自比三皇五帝,若能效仿武宗南征北战,开疆拓地,朕心满意足。” “臣愿为陛下的宏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打仗无非就是钱粮,靠着户部那种方式,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南征北战的钱粮。臣,纵然背负千古骂名,也要替陛下扛下这件事。” 袁友仁一番表态,元康帝何止是龙颜大悦啊! 这才是忠臣,纯纯的忠臣。为他分忧解劳,为他背负骂名,为了他的大业什么都能付出。 元康帝感动啊。 他拉起袁友仁的手,“爱卿为朕背负骂名,朕定不会辜负爱卿。” “臣要为陛下铸造一尊真人般大小的金像!请陛下成全!” “这……会不会太过破费,朕担心消息传出,朝臣们又该骂了。” “一切都由臣来承担。臣出身低微,自小就在辱骂中长大。臣不怕被骂,天下的骂声冲着臣一人来,臣承受得起。臣只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祝陛下扫荡天下仇寇,威名传播寰宇!” “好!天下自诩忠臣者何其多,唯有爱卿才真正明白朕的心意。朕已经迫不及待要和爱卿促膝长谈。” “一切全凭陛下吩咐!” 元康帝大喜,拉着袁友仁的手朝着寝宫而去。 方内监没跟上去伺候,而是派了两个机灵能干的干儿子跟上去。 方内监自个累了一天,想着接下来陛下应该不会召他服侍,于是回了房里歇息,由干孙子洗脚按摩,放松享受。 身体放松了,但心情很难放松。 袁友仁手中的权柄,是肉眼可见的一日重过一日。陛下对他的宠信和看重,也是一日重过一日。 这些都是令人不安的迹象。 如今,连他这个原本陛下跟前第一得用的人,都要腆着脸讨好袁友仁,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纵然有着小心思,也不能表露出来。 整个行宫,他方内监掌握着一批人事包括部分廷卫。但,整个行宫进出通道,所谓的陛下的安全,则都在袁友仁的手中捏着。 若是发生了可怕得一幕,他只能靠着手中的大小太监和少量廷卫护卫陛下的安全,能不能冲杀出去,他可没有把握。 隔绝内外消息,蒙蔽圣听,哄骗陛下,袁友仁玩得真溜。难怪能在短时间内从一个低贱之人,爬到权力巅峰。 看着他那张清冷高傲的脸,谁能想到,手段竟然如此之高,野心如此之大,行事手段如此狠辣。 袁友仁那张脸,真的是一张正派脸。和他做的事情,根本画布上等号。看着他的脸,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和奸臣当道联系起来。 也就难怪元康帝会受到他的蒙蔽。 哎! 方内监叹了一声。 干儿子魏公公悄无声息走进来。 方内监瞬间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挥挥手,伺候的干孙子们全都悄声退下。 “干爹,儿子查过了,每个进出通道都加派了重兵把守。我们的人出不去,也进不来。” 方内监紧蹙眉头,“袁大人今儿要给陛下铸造第二尊金像,一人高,实心。” “他疯了吗?这得靡费多少金银?他在京城大肆敛财还不够,如今还要借由铸造金像敛财。这笔钱他打算从哪里搞?难不成还要继续盘剥京城百姓?” “不出意外,这一次他会朝留守京城的文武百官还有勋贵们开刀,让他们募捐。” “让权贵募捐,他疯了吧!他难道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之前,他收取保护费,没人出来反他,不等于接下来没人反他。” 方内监摆摆手,“说不定他要的就是所有人反他。他就可以借此机会抄家。” “他,他干这么干?”魏公公惊呆了。 方内监冷哼一声,“有什么是他不能干的,你也太小看他。别以为长得好看的人,心眼也好。 像他这样的人,咱家也是平生仅见。能屈能伸,既能雌伏陛下,也能上马杀人,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像他这般能屈能伸之人,这些年你见过几个。天下官员,连胯下之辱都受不了,更何况是雌伏。他不仅受得了胯下之辱,他还能将劣势变为优势。 他如何哄骗陛下你也是见过的,那是一个忠臣孝子啊!不明真相之人,必定会被他的正义凛然所打动,并被说服。” 魏公公连连点头,袁友仁如何哄骗元康帝,他是亲眼见过。说他舌灿莲花,都是看轻了他。人家无需夸张的言辞,无需唱作俱佳,只需一副忠心耿耿,为陛下分忧,就能取信于人。 难怪陛下不曾怀疑过他的用心。 因为,袁友仁早已经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告诉了陛下,并且在外面包了一层华美的忠心耿耿面具。 朝臣弹劾袁友仁揽财,可是在元康帝看来,袁友仁是在替他分忧为他敛财。这是一个大大的忠臣,却不得不忍辱负重背负天下骂名。 朝臣如何说,如何解释,都不可能比袁友仁更有说服力。 一切都是朝臣的误解。这就是元康帝的态度。 这个时候没有人能扭转元康帝。甚至可以说,天下太平一天,元康帝就会坚信袁友仁一天。 就算某一天,有人反了,说不定元康帝的内心深处也是坚信不已。只是迫于压力才会如何如何。 这是极有可能的。 这也是方内监不得不叹气的原因。 难啊! 太难了! 袁友仁已经彻底将元康帝玩弄于鼓掌之间,莫可奈何。 朝臣们的愤怒,叹息,弹劾,甚至是哭泣跪拜,统统没有用。 此时,有内侍敲门,“启禀方公公,温首辅邀请公公前往议事堂。” “有说所为何事吗?” “好像是京城有弹劾的奏章递了过来,请公公过去商量此事。 “告诉首辅大人,咱家一会就过去。” “诺!” 魏公公一听弹劾,立马说道:“定是弹劾袁大人。” “就怕没有用!”方内监对于弹劾不报希望。 “干爹的意思是?” “咱们做好本分就行了。你要记住,我们都是陛下的家奴,要以陛下为重。偶尔可以和朝臣联手,但若是陛下和朝臣之间发生了冲突,我们必须坚定地站在陛下这边。只要陛下没吩咐,我们就守着本分。明白吗?” “儿子明白!那,袁大人……” “袁大人是陛下身边最倚重的重臣,你懂这个意思吗?” 魏公公重重的点头,即便内心不甘,但,在宫内生存就是如此。 皇宫就是一个存在着诸多魔幻现实的地方。 不要妄想着将皇宫变成朝堂,更不要想着在宫内还有公平正义可言。 方内监去了议事堂,也看了弹劾奏章。果不其然,是弹劾袁友仁的。 他表态,明儿一早,见到陛下后,他会将所有的弹劾奏章递上去。但是不能保证陛下会不会处置,也不能保证接下来的一切。 温首辅点点头,“方公公将奏章递上去就行。尽人事,听天命吧!” “首辅大人乃是百官之首,可不能泄气啊!”方内监提醒了一句。 温首辅淡然一笑,“都是陛下的臣子,自然是依着陛下的意思行事。” 罢了! 次日,奏章递了上去。 果不其然,元康帝就寥寥看了几眼,全都扔进了箩筐里。 元康帝怒斥道:“朕早就知道朝臣会有此举。在他们眼里,凡是替朕办事的人,都是奸臣,都该诛杀。 哼!他们能干,能干着每天琢磨如何争权夺利,如何发财,如何贪墨。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替朕着想。 如今,朕身边好不容易有了袁爱卿,这才多久,一个个就看不过眼。朕偏不如他们的意。 拟旨,袁爱卿忠心为国,堪为百官表率。晋袁爱卿为巡盐御史,纠察盐业。” 方内监惊呆了。 但他不能一直呆下去,赶紧提笔拟旨,给元康帝过目。 元康帝看过后,很满意,用了印章,吩咐道:“交给议事堂用印,尽快明发天下。” “启禀陛下,老奴担心议事堂那边会驳回这道旨意。” “告诉温道贵,若是驳回这道旨意,朕会用中旨,不经内阁。无论如何,袁爱卿必须出任巡盐御史。不过,朕也不会强人所难,昭仪里面关着的言官御史,可以酌情放出一二人。” 方内监迟疑了一下,“以昭仪犯官作为交换,这会不会……”有失体统! 堂堂皇帝陛下,和朝政做交易,真的不太合适啊。 不是说皇帝不能做交易,而是不能这么直白地做交易。好歹,迂回一下,含蓄一下,双方都要有体面。 明刀明枪地做交易,这不符合皇帝的身份。 “就照着朕的意思去办。朕希望袁爱卿能尽快出任巡盐御史,纠察天下盐业。正好绣衣卫闲得很,就让绣衣卫为袁爱卿出一份力。” 第234章 眼看着就要倒霉了(二更) 一场弹劾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就算了,反而让袁友仁升官发财。此消息一出,京官们气得想要吐血。 为何说是升官发财? 别看御史只有五品,可是手中权柄,所经过的银钱,就是给一品大员也不换。 为何人人争当御史,就是因为这里面有太多的利益交换。 其中,所经手利益最多的莫过于巡盐御史。 无论是淮北盐商,西北盐商,亦或是西南盐商,想要发财,不将巡盐御史给打点好,分分钟就能让你没盐可卖。 盐商们可以不鸟朝廷的制度,可以不鸟皇帝的旨意,但不能不鸟巡盐御史,且还要好生伺候着。 这就吓人了! 摆明了,皇帝是在亲手给袁友仁送钱。 元康帝不是刚登基啥都不懂的愣头青,今年是元康十八年,盐业究竟怎么回事,他心知肚明。 明知道巡盐御史的重要性,元康帝依旧将这个位置给了袁友仁。 当然,朝廷不会只有一个巡盐御史。却给了袁友仁最富有最嚣张最爱斗富的淮北盐商。这是摆明了要让袁友仁杀猪,杀肥猪好过年。 然而,这里面牵涉到太多利益,盐商手中的钱不仅仅是盐商的,后面有一大帮关联人物,直达京城最顶级那批权贵。 什么皇室宗亲,什么内阁大佬,什么勋贵世家,这帮人同盐业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牵连。说不定,盐商手中的产业,就有他们的股份。 皇帝让袁友仁去查淮北盐商,这是摆明了要从大家口袋里掏钱。 之前,收取保护费忍了。 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能忍。 否则,国将不国!民不聊生啊! …… “哈哈哈……” 叶慈很欢乐。 不管袁友仁究竟想要做什么,她突然发现,这个大家口中的奸臣,正在干着一家类似于“打土豪,分田地”的事情。他是在搞一场重新分配,是要掀了桌子,自己制定游戏规则。 也可以说,他要将所有人赶下桌,他要吃大头,他的小弟们则是新的利益团体一起吃小头。 至于,这里面有多少利益会被输送给元康帝,没人知道。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定王刘珩板着脸。 他都快担心死了,叶慈竟然表现得如此轻松。 按理说,两人婚期将到,不该见面。 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刘珩还是忍不住跑到叶慈这里寻求安慰。 “白大人上本弹劾袁友仁,本王也有署名。结果,这份弹劾奏章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动静。父皇摆明了,如今他只信任袁友仁,其他人说的话都是包藏祸心。” “王爷应该庆幸,袁友仁忙着捞钱,没空理会你们。之前,袁友仁开始在城门设卡收取人头税的时候,我认为他疯了,竟然盘剥小民。而今,他要开始拿盐商开刀,我发现他真聪明。” “你是真心的?”刘珩郑重问道。 叶慈点头,“我当然是认真的。在我看来,袁友仁表面上是在敛财,可,何尝不是在进行一场利益重新分配的改革。虽然,他的目的并非如此,但他做的事情本质上就是一场利益重新分配。 高官显贵,皇亲国戚,霸占着天下最多的财富已经太多年,将整个天下变成了一潭死水。是时候,来一点革新,让整个天下的财富流动起来,若是能流通一部分到小老百姓手中,这个天下都会变个模样。不过,我显然或许是想多了。” 刘珩显然是不赞同叶慈的说法:“你肯定是想多了。纵然,皇亲国戚,勋贵世家霸占了天下太多的财富,也不该由袁友仁来打破这个局面。他是在祸乱朝纲,祸乱天下。” 叶慈却说道:“若是不乱,死水又怎么可能变成活水。淤泥堆积的池塘,本来就需要一阵挖掘,才能重新变成水流潺潺的新鲜水源。” “你支持他?” “我不支持!我想,袁友仁本人也没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何深层意义。但在我看来,他干的事情,纵然遭到千夫所指,却也有积极的一面。” 刘珩皱眉,之后,他还是说服了自己接受叶慈的奇怪想法。 “你这角度真是新奇。这番话千万别对第二个人,章先生都不行,会遭到口诛笔伐的。眼下的局面,但凡有人为袁友仁说话,就会被打成袁党走狗。你说的这些话,眼下真的很犯忌讳。” 叶慈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只在你面前说。你想要那个位置,你就要学会从多种角度看待问题。袁友仁坏不坏,估计全天下大部分人都要骂他一句奸臣。 可他的坏,对陛下来说有没有好处?其实是有好处的。这就是你们想不通的,为什么陛下会一而再再而三重用他的原因。 袁友仁是很疯狂,可他的疯狂用在了陛下一直想动手却因为种种阻力一直不能动手的方面。 盐业的利润,盐商的富庶,人人皆知。过去,陛下难道不想动一动盐业吗?显然不是的。而今,袁友仁冲锋陷阵,为陛下马前卒,要动一动盐业,且是最富庶的淮北盐商。 你说他敛财也好,说他祸乱朝纲也好,反正他干的事情是陛下喜闻乐见的。若我是陛下,我既要用忠贞之臣,也要用袁友仁这样的奸臣来敛财,将上层的财富垄断打破。只要有一成财富流通到民间,就是一种胜利。 如果,陛下懂得如何花钱的话,甚至可以达到五成财富流落到民间。比如粮食采购,棉花采购,蚕丝采购,布匹采购诸如此类。以及兴修水利,修建官道,都可以直接惠及到小老百姓。前提是,控制好一手价格,别让中间商吃饱吃撑。” 刘珩缓缓摇头,“不会的,父皇不会将这些钱用来惠及民生。父皇只愿意将钱财堆积在库房,堆得越多越好。” 叶慈也有些遗憾,但还是说道:“你可以建议。” 刘珩蹙眉,“照你这么说,袁友仁不仅不奸,他还有大功劳。” “他有没有功劳,得看他敛财的目的,以及,这些钱都用在了什么地方。如果,只是用做哄陛下开心,充斥他自己私库,培养党羽,他就是奸臣。若是能用在民生,或是军队的建设上面,说他有功劳也不过分。当然,此事全凭陛下心意。” 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元康帝圣心独裁。 元康帝要那么多钱,到底想干什么? 袁友仁疯狂敛财,根本不考虑退路,他又想干什么?或许,他认为靠着手下的党羽,无需结交朝中各方势力,他自己就是一方最大的势力。 很有自信! 然,独木难支的道理,他真的不懂吗? 还是说,他以为掌握了关键的兵权,即便是独木,也能成长为苍天大树,俯瞰一众花花草草残枝败叶? 没见过袁友仁,也没接触过,叶慈无法下结论。 她告诉刘珩,“朝中有两个人我很好奇,一位就是人称和稀泥的温首辅,另外一位就是袁友仁。若有机会,真要和他们见一面,聊一聊。” “朝中那么多才俊,为何你独独对这两人感兴趣?”刘珩不太理解。 叶慈想了想,说道:“我不管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管看他们做了什么。这两人,都是顶顶聪明且行事别具一格的人。温首辅聪明在暗处,能独霸首辅十来年,这等本事朝中几人能比? 袁友仁短短时间,就掌握了财富密码,一飞冲天,且能被天下人口诛笔伐,这等本事纵观天下又有几人能拥有?朝臣们对着袁友仁喊打喊杀,却无视他的真正本事,怕是要吃大亏。” “这话本王赞同,袁友仁出身微末,却是极聪明的人。他们兄妹都是绝色,然而,真正得宠的人其实是袁友仁,袁昭仪只是附带的。” “袁昭仪不得宠吗?”叶慈很好奇,她可是一颗八卦之心。 刘珩悄声说道:“如果以过去父皇宠幸后宫美人的标准来说,袁昭仪也得宠。但,比起袁友仁,那是远远不如。 而且,传闻袁昭仪性子懦弱,凡事都听袁友仁的。袁友仁让她往西,她绝不会往东。总而言之,他们兄妹以袁友仁为首,一切都是他在拿主意。不出意外,很快父皇就会公开袁昭仪怀孕的消息,且晋升她的妃位。” 叶慈笑了起来,“宫里已经有两位贵妃,按照祖制,也只能有两位贵妃。袁昭仪无法晋升贵妃位份,陛下会不会采取什么令天下人哗然的举动。” “你是说,降一位贵妃,将袁昭仪晋升为贵妃?”刘珩被叶慈的想法震惊到,明显吃了一惊。 “袁友仁难道不希望袁昭仪晋升为贵妃吗?”叶慈反问。 刘珩沉默下来。 叶慈的判断,说不定会成真。 那可就……太好看了! “薛贵妃为父皇生下长子,意义非凡。且薛家势大。许贵妃时日过短,也就是最近两三年才被晋升为贵妃。谁让她生下了小十二,可……万一袁昭仪也能生下皇子,恐怕真正危险的人就是她。哈哈哈……” 说到这里,刘珩不由得大笑起来。 许贵妃处处找他麻烦,给他制造事端。眼看着要倒霉了,真是令人喜闻乐见。 第235章 婚礼没了 刘珩只是暂时高兴。 事情会不会朝着叶慈预判的那样发展,目前谁也说不准。 绣衣卫招兵买马,摆明了是要扩军。这不合祖制。 然而…… 袁友仁以佞幸小人晋升朝堂,已经打破了太多的祖制。就算弹劾奏章铺满了整整一座屋子,也不能动摇元康帝分毫。 “绣衣卫实心办事,忠臣良将自然多多益善。” 就这么一句话,元康帝就把朝臣们给打发了。 朝臣们气得已经开始诅咒元康帝,恨不得将这个皇帝弄死算了,换一个听话的皇帝上来。 绣衣卫扩军完毕,老兵带着部分新兵南下,直奔淮北盐商。 看样子,若是盐商不配合,就要杀人祭天。 袁友仁当然不会离开京城,他要守在元康帝身边,确保元康帝在他的掌握中,不会被人影响。因此,南下的差事,他交给了手底下的人去做,且安排了明暗两帮人马。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从元康帝那里请来了调兵旨意。 若事不可为,直接抽调当地兵马平息混乱。 为了能顺利调兵,私下里袁友仁叮嘱手下儿郎:“不必吝啬钱财。从盐商那里查抄的银钱,本官允许拿出两成打通各个环节和人脉关系。关键是,淮北盐商必须换上咱们的人,以后都得听本官的吩咐做事。” “属下明白!” 绣衣卫带着袁友仁的吩咐,以及元康帝的旨意,急匆匆南下。 京城这边,则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 权贵们不会搞兵谏这一套,因为这一套太危险,稍微不注意就会引火烧身,烧到自己头上。 权贵们最擅长做的事情,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也就是拉拢腐化打压,利用金钱攻势开路。总有要钱不要命的人,或是有把柄被抓住的人,为他们所用。 于是乎,就在元康帝又一次将朝臣的弹劾奏章扔进箩筐不予理会的时候,突然一个御前侍卫跑了出来,并大声疾呼: “陛下岂能做昏君?陛下可以不在乎朝堂衮衮诸公的想法,可是不能不在乎民意啊!如今奸臣当道,民不聊生,人人都在盼明君,盼青天!陛下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大胆,狂悖!!” “他疯了,疯了!” “快来人,堵住他的嘴!” “昏君,昏君!陛下对得起刘家列祖列宗吗?对得起先帝的在天之灵吗?重用奸臣,祸乱朝纲,祸乱天下。陛下是要当亡国之君吗?” “还不快堵住他的嘴!” “臣不愿做亡国之臣。然,陛下却要当亡国之君!袁友仁此贼不死,王朝不保啊!老天爷,睁开眼看看吧!” “拖下去,堵住嘴。快快快!” 侍卫纵然能拳打三五个,却打不过七八个,十几个人的围攻。终究还是都被抓捕,被堵住嘴,拖了下去。 “别让他死了!”方内监不忘嘱咐一句。 “陛下,那些都是狂悖之言,不必当真。” 元康帝已经气得脸色发青,脸颊上的肌肉一个劲的抽搐,额头上青筋直冒,胡子一抖一抖。可想而知,他气得快要爆炸了! 轰! 元康帝直接将书案上的所有物件扫落在地上,并提起茶杯狠狠砸在地面上。 依旧不解气。 屋里凡是够得着的物件,都没能逃过他的毒手。 所有内侍宫女全都跪了下来,瑟瑟发抖。 就连方内监也跪在一旁,等着元康帝息怒。 “朕不杀人,他们当朕软弱可欺吗?”元康帝怒火攻心,一个劲的喘气。 “查,严查此事。无论查到何人,一律抓起来。朕特许金吾卫先斩后奏,不必有任何顾虑。” “陛下……” “闭嘴!指着朕的鼻子骂昏君,真当朕是死人吗?朕以前容忍他们,不等于现在将来依旧要容忍他们。朕已经忍够了,朕已经忍了十几年不想再忍了。” 方内监:“……” 他什么都劝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他早就提醒过某些人,不要玩火,不要搞试探。 要么就安安静静当个老实本分的‘忠臣’。 要么就来个雷霆反击,一局定成败。 搞这种半吊子的谏言,有个屁用啊!只会激怒陛下! 果不其然,陛下被激怒了,即将打开杀戒。 杀戮从行宫开始! 当天晚上,廷卫就消失了数十人,宫女太监更是高达上百人 这些人都去了哪里,最终什么结果,没人清楚。反正,从今以后,再也没见过这群消失的人。 杀戮从行宫蔓延到京城,金吾卫大肆出动,开始抓人。 从都察院到六部,从文官到武将,从京官到地方官员,从勋贵到皇亲国戚,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大街上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就连事不关己的小民都感受到这一波的凶险,生怕一出门就撞到金吾卫的刀口之下。 金吾卫使者江流之前的名声,毁于一旦。他不再是百官心目中的好帮手,他已经成为同袁友仁一样恶毒的奸臣。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下,叶慈和刘珩的婚期到了。 大办是不可能大办的。 现在,谁还有心思吃喜宴啊! 请帖发了出去,大家都是提前送上礼物,并表达了歉意,婚宴当天怕是不能出席了。 刘珩气了个倒仰。 叶慈这边情况差不多,章先生广发请帖,得来的只是礼物和歉意,人是不会到的。讲究的还写了书信给章先生道歉,一般的就是派管家上门致歉。 章先生无可奈何,“这个婚期定的真是……老夫很想找人理论理论,可是转念一想,换做老夫遇到这种情况,恐怕也只能派章武去道一声抱歉。哎……” 叶慈抓抓头,有点遗憾。 “第一次成亲,竟然遇到这种事情,也是见了鬼了。” “你还想成亲几次啊?”章先生一脸哭笑不得的模样。 叶慈说道:“罢了,罢了。既然大家不肯上门,那我们就自己吃吧。” “大婚怎么办?没有亲友的见证,难道悄咪咪就嫁了吗?” “这还不简单,没有亲友我有伙计啊!敲锣打鼓,我大张旗鼓嫁给定王。反正,场面一定要大!” 梦娘在一旁小声说道:“要不,还是低调点吧!非常时期,过于高调,我担心会惹来是非。” “梦娘言之有理。金吾卫正在大肆抓人,这个时候千万别撞到金吾卫头上。实在不行,就和定王商量商量,要不将婚期改改。” “少府不同意更改婚期。”叶慈早就收到了刘珩的信件。 刘珩也是想改一个婚期,太不吉利了。 可是少府那边说什么都不同意,还拿出了各种理由。 叶慈转眼又说道:“婚期改不改我没关系。在我看来,金秋八月是最好的季节,这个时候办婚礼最合适不过。没有宾客固然遗憾,却也省却了许多事情。” “哎……所有的事情怎么都撞在了一起。陛下这一次……你们成婚后,要去行宫请安吗?” “陛下传了口谕,说是不用去请安。” “看来陛下也不同意推迟婚期。” 叶慈点头,这才是婚期不能推迟的真正原因。 …… 刘珩前往未央宫请安。 面对张皇后,他没隐藏自己的情绪。 “婚礼泡汤了,除了新平,没有宾客愿意上门。” 张皇后最近爱上了纺织,自己纺纱织布,宫女们也安排上纺纱织布的差事。 她看了眼刘珩,手上没停,语气淡漠地说道:“宫里最近少了很多老面孔,多了一些新面孔。你父皇借着这次机会,正在大肆清洗皇宫大内。就连本宫身边,也少了几个人。” “母后没事吧!难道父皇怀疑母后?” “哼!本宫只会当着他的面骂他,绝不会假手于人。” “父皇他……” “他是在敲打本宫,也是在敲打张家。这一次的案子,张家从始至终置身事外,令你父皇很不满意。他倒是想栽赃陷害,但本宫也防着他这么干。” “父皇岂会投鼠忌器?攀咬是金吾卫最拿手的好戏,这回竟然没有使用?”刘珩很意外。 张皇后停下手中的活,“因为,本宫走了袁友仁的关系。” 轰! 刘珩脑子一懵,仿佛听见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话语。 宫女送来一杯养生茶,张皇后一边喝茶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安排袁家兄妹到陛下跟前露面,此事是本宫一手炮制。兄妹两人长得太好看,太出挑,宫里很多人都很紧张,下面的人这些年一直在打压他们兄妹,不让他们出头。是本宫暗中给他们兄妹两一次机会,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刘珩紧皱眉头,他没说话。 现在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 张皇后轻声说道:“你或许想说本宫放了一头吃人的狼出来,也许真的是这样。本宫看到了这对兄妹身上野心勃勃的一面,但,的确没想到袁友仁会如此狂妄,如此大胆,还如此聪明。 他太擅长利用身边的优势为己谋利,太懂得玩弄人心和权术。似乎天生就会这一套手段。 本宫也时常在想,当初是不是做错了,不该将这对兄妹放出来。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或许,以袁友仁的聪明,就算没有本宫的暗中帮助,他也有办法出人头地,去到陛下身边。” ------题外话------ 医院人太多,耽误时间久了。继续码字第二更。 第236章 添妆(二更) “袁友仁肯帮助母后?” 刘珩表示极大地怀疑。 他和袁友仁没打过交道,只是在朝堂上远远的见过几面。模样那不用说,朝堂衮衮诸公没有一个比袁友仁长得更好看。 关键的是,袁友仁的好看,就算是最偏见的人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是阴柔美。 他的好看,是模糊了性别的那种,看起来就像是个温柔善良的好人。太具有欺骗性。 温首辅年轻那会也有美男子之称,因为长得好看本来是个榜眼,结果变成了探花。同章先生的遭遇差不多。 温首辅私下里也嘀咕过,他年轻那会模样不如袁友仁。可想而知,单论相貌,袁友仁胜过所有人。 可,观他所言所行,他可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是一头披着羊皮的饿狼,逮着人就要张嘴咬一口。 这样一个人,肯帮助母后,刘珩……他很迷惑。 张皇后抿唇一笑,“不过是一次利益交换而已。本宫曾帮过他,他帮本宫一回,算是还清了之前的人情债。从此以后,大家各凭本事。” “母后有渠道联系他?” “只想要做成一件事,总有办法达成目的。” “母后对袁友仁怎么看?” “他长得好看!”说完,张皇后哈哈大笑起来,她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欲望,“若是有一日,本宫做了太后娘娘,他这样人本宫肯定不会放过。” 刘珩:“……” 他脸都绿了! 言语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只能用表情表达自己的内心的情绪。 张皇后嗤笑一声,“你是在鄙视本宫吗?你即将成亲,已经是大人,本宫不妨和你说句实话。这些年,本宫忍够了。若是他日能为太后,本宫不住宫里,常年住在行宫逍遥快活。本宫身边来来去去无论多少个男人,你最好当做没看见。 如果你非要干涉,咱们之间的母子情分,怕是要重新论一论。这就好比,当初你执意要娶叶慈,本宫反对无效一个道理。人生快活这件大事上,我们母子最好都能做到彼此尊重。” “这不一样!” “其实都一样!你娶叶慈,不也是为了快活!她能让你快活,你离不开她,所以你要娶她为妻。本宫也需要快活,谁能让本宫快活,本宫就宠爱谁。 你别说什么含饴弄孙这种事情,本宫从来都讨厌小孩子。你和新平,小时候都不可爱,一点都不可爱!只会哇哇大哭!” 刘珩:“……” 他除了板着一张棺材脸,已经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才合适。 “母后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完全可以藏起来,一个字都不吐露。” “本宫为什么要藏起来?” “父皇他还活着。” “你父皇一个女人接着一个女人,如今还有了男人。凭什么你父皇天天快活,本宫却要独守宫闱十几年?本宫不是石头,本宫也是血肉做成的,本宫也有心,本宫也有七情六欲。别拿什么道德贞洁来批判本宫,全都是狗屁!” 张皇后显得情绪激动。 刘珩:“……” 他第一次面对如此棘手的情况,还是自己的母后,有点懵,究竟该怎么处理才最恰当? 若是叶慈在这里,一定会有办法吧。 他当即说道:“等儿子成亲后,儿子带叶慈进宫给母后请安。母后一定会喜欢她?” 张皇后表情缓了缓,“叶慈是不错,虽然只见过一面。你告诉她,这次婚礼虽然没有宾客,但该有的都会有。本宫也会送她一份大礼。从今以后,你的王府她做主,本宫没意见。她是女主人,当然该她来做主。 还有,她将宫里赏赐的美人全都打发去做事,这么做也没关系。但,如果你们成亲三年内,不能生下嫡长子,那么本宫就不得不插手安排女人进府的事情。” “母后刚才还说要彼此尊重!” 张皇后挑眉一笑,“所以,本宫不反对你娶叶慈,也不介意她将宫里赏赐的美人都打发了。只是,子嗣事关重大,必要的时候本宫只能插手干预。就好比,将来,本宫宠幸的某个人犯了忌讳,你要处置,本宫也无话可说。” 刘珩皱眉揉头,他头痛。 还没影的事情,说得跟真的一样。要不要这么富有想象力? 还有,为什么话题会扯到这方面来? 完全乱套了! …… 因为张皇后对袁家兄妹那点香火情,张家此次没有被牵连,得以平平稳稳。 薛家可没那么好的运气,许家也不能幸免。 赵家,几百年的世家,袁友仁也敢下手。当然,他只下手边缘小人物,真正的核心人物暂且他是不会动的。 金吾卫完全成了袁友仁的走狗,从始至终都照着袁友仁的意思在办事。 金吾卫内部有人满腹牢骚,有人满腹怨气,全都被江流弹压下去。谁要是敢搞事,统统清理出队伍。 几个心腹,都不理解江流的做法。 “袁大人势大,可咱们金吾卫也不用仰人鼻息吧!大人事事都依着袁大人的意思去办,下面的人都想不通。还请大人给大家一个说法,以按人心?” 江流大怒,“你们要本官给说法?谁又能给本官一个说法。你们以为本官愿意这么做啊,人家势大,不低头能怎么办。不低头,人家一道旨意就能撤了金吾卫,从头到脚换新血。你想不想被换掉?你呢,你想不想被换掉?大家都不想被换掉,那就别抱怨,听吩咐做事就成了。” “这……” 江流直接打断,“这什么这。本官不是危言耸听。以袁大人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他可以随时换一群听话的人来充任金吾卫。甚至于,他可以直接从绣衣卫调派人手过来接管金吾卫。 不想让金吾卫易手,不想丢了这份差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再让本官听到抱怨,不用袁大人出手,本官直接踢他出队伍。” 几个手下面面相觑,最后,全都无可奈何齐声称是! 没人愿意丢了这份差事。大家都靠着这份差事养家糊口,罢了,罢了,上面怎么说下面就怎么做吧! 万一因为办差不利被撤换,真亏大了! …… 就在京城人人自危的当下,时间到了晒嫁妆这一天。 没想到,叶卫芸竟然不怕事,特意登门为叶慈添妆。 “你怎么来了?” “我算着时间,今日是你晒嫁妆的日子,无论如何也该来一趟。” “你成亲的时候,我都没有出席……” “你那是情有可原。” “你来我这里,你夫家那边,还有叶家,他们没意见吗?” “他们还不知道。我只告诉了夫君,他没意见。”叶卫芸年初三月份的时候,嫁为人妇。 如今一身小妇人打扮,显露出几分风韵。比起未婚的时候,显然更稳重了些许。 这么一个会权衡,会计算的人,竟然不顾当下的局势,跑来添妆,叶慈心中百感交集。 果然……人都有多面性,不可一概而论。 “谢谢!”她郑重道了一声谢。 叶卫芸抿唇一笑,“四妹妹不用同我客气。明日婚礼,你打算怎么办?要不明日我拉上夫君一起过来。” “不用了!眼下京城人心惶惶,婚礼不宜大操大办。我和定王商量过,照着流程将婚礼走一遍就行。没有宾客就没有吧!” “真有那么严重吗?连婚礼都不参加?” 叶卫芸的夫家,在京城这个权贵多如狗的地方,只算小人物。 这场大清洗,还轮不到小人物上台面。 叶卫芸本人能得知的消息,着实有限。她只是感受到了紧张,却不知道究竟严重到何等程度。 明明小户人家婚丧嫁娶,还在照常办宴席,最多就是比往常少个几桌客人而已。 堂堂王爷娶妻,竟然没有宾客登门。 简直是……反正在叶卫芸看来,这是一件特别不可思议的事情。 什么时候京城的权贵这么胆小?连吃个喜宴都不敢。 叶慈只能有限度地告诉对方几句,“这是一场权利清洗,也是皇权和百官之间的争夺。” 叶卫芸心跳漏了一拍。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番话的深意,她却能从中感受到刀光剑雨,感受到血腥恐怖。 “来的路上,还撞上了金吾卫抓人,怪可怕的。”她深呼吸一口,又喝了口茶水平缓激动的内心。 “金吾卫最近一直很忙,忙着抓人,忙着审问。你就这次当成元康元年以来,最大的案子即可!” 叶卫芸又惊了一跳,悄声说道:“大家都在说,此次是那位袁姓官员挟私报复……” “嘘!”叶慈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朝堂上的斗争,叶家还有叶卫芸的夫家,都没必要牵扯进去。 如今想想,叶家遭到贬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叶怀章还在朝堂上做事,这回少不得也会被下诏狱。 就叶怀章那性子,进了诏狱,还不是人家说什么他做什么。让他攀咬谁,他就攀咬谁。 如今,叶家能得平安,也是因祸得福。 远离朝堂保平安! 她希望叶卫芸和她的夫家也能远离朝堂保平安。 胜负未分之前,别掺和也别议论。当心隔墙有耳,被人秋后算账。 第237章 出嫁 没有亲眼见到,任谁也不知道叶慈究竟能拿出多少嫁妆。 反正,叶卫芸是震惊了。 尽管今日没有宾客上门添妆,章府上下依旧齐心协力,将叶慈的嫁妆摆出来,摆得满满当当。 太多了吧! 她直接看花了眼。 “四妹妹,你这是……” “一百二十台嫁妆,想来嫁给王爷是足够了。” “够了,够了!吴王妃出嫁的时候,据说也只有一百二十台嫁妆。四妹妹孤身一人,竟然置办下这么多嫁妆。” 她一度怀疑,箱笼里面是不是空的,是不是做做样子而已。 但…… 当下人将箱笼一打开,不是空的。每一台都是实打实的嫁妆,绝无弄虚作假。陪嫁的宅院竟然有三套,田庄更是五六个。更别提商铺,还有整片云霞山…… “四妹妹太能干了吧!我和你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 她出嫁的时候,只有六十台嫁妆,其中一部分箱笼只装了一半,轻飘飘的。 好在,她母亲给了她一笔压箱底的银子,足够让她在夫家挺直了腰杆,不必委屈求全。 叶慈笑道:“其中有一部分嫁妆,是一些朋友给的添妆。” 其中,齐王和张皇后占大头。 她都没想到,张皇后竟然派人给她送了一栋宅院,以及一个田庄作为添妆,还让她不要多想。 张皇后似乎是担心她自卑,送礼物都送得悄无声息,还让她不要告诉刘珩。 第一次见到婆婆给媳妇送添妆,叶慈觉着这体会挺好,很不错。 齐王也是大方的,仿佛在京城有着数之不尽的房产。反正最近两次送礼,都是送房子。这等豪爽的客户,要不再来一打! 叶卫芸参观嫁妆,到了后面,已经只剩下麻木,说不出话来了。 之前,还担心叶慈的嫁妆寒酸,会被人看轻。如此看来,是她想多了。 “难怪四妹妹底气十足,就算没有叶家,四妹妹也能生活得很好。” “钱是人的胆!我也是冒险一试,走了一条所有人都不会选择的路,没想到竟然走通了。” 是啊! 这年头,没有人有胆量和勇气脱离家族。只听说过被除族,没听说过主动要求在族谱上除名。 可见,家族的重要性。一个人如果没了家族,是无法在社会上立足的。女子更是如此! 叶慈偏偏走了一条过去没人走过的路,她果断的脱离了叶氏家族,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步走到今天。 叶卫芸突然间就有些伤感,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流。 “芸姐姐怎么哭了?” “你叫我芸姐姐?你竟然叫了我姐姐!”叶卫芸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样,捂着脸哭出声来。 叶慈有点懵逼,默默拿出手绢替她擦拭眼泪,“你肯为我添妆,叫你一声芸姐姐是应该的。” 叶卫芸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她又哭又笑,哭了又笑。好一会才喘匀了气息。 “真该让叶家人看看这一幕,好叫他们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自大,狂妄,不知所谓!四妹妹,我真心佩服你。我做不到你这样,但我真心佩服!你嫁给定王,一定要好好的。即便所有人都等着看你笑话,你也要好好的。” “我会好好的!谢谢芸姐姐!” “有你这声姐姐,今儿值了!值了!真好!” 叶卫芸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某些人的嘴脸,看看那些人得知叶慈凭借一己之力攒下这么多嫁妆的时候,会作何想法? 还敢继续轻视吗? …… 大婚! 宾客们不上门吃酒席,不等于不关注这门婚事。 尤其是叶慈的嫁妆,这是很多好奇的一点。 一个失去家族沈支撑的孤女,唯有义父一个亲人,究竟能拿出多少嫁妆? 如果只有二三十台嫁妆,岂不是要笑死人。 哎……可怜的定王殿下,本身不受陛下宠爱就算了,娶妻竟然娶了个没有家族的女子。这等于是,没有了妻族的助力。 争什么大位啊,趁早认输吧! 待到大婚这一日,各家各户纷纷派出婆子,管事,上章府附近或是上定王府看热闹去。务必将嫁妆的详情看清楚。反正没宾客,唯有嫁妆才是最重要的。 张五郎陪着定王刘珩上章府迎亲,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冷清的婚礼,真是令人唏嘘。 倒不是唏嘘定王门庭冷落,而是唏嘘时局变化太快了吧! 距离他上次回京城才多久啊,天就变了,变得他快认不出来了。 反正,他在双河镇的时候,离得远,半点感受都没有。什么刀锋剑雨,什么血流成河,在双河镇的时候全都变了一个个故事,遥远而不真实。 只有当踏进京城城门,方才感受到,那些消息并非故事,而是真实的正在发生的。 京城和天下,像是两个割裂的空间,彼此撕扯,联系却又不是那么紧密。 他都这样了,地方上的小老百姓对于京城所发生的一切,更是毫无知觉,不痛不痒。 “难怪京官们都在找机会外放,京城已经待不下去了。” 他感叹了一句,就遭到了定王刘珩一记白眼。 “今日是本王娶妻的大日子,不谈政事。谁要是故意找不痛快,本王就和他翻脸。” 张五郎收到,立马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本以为冷冷清清,章府这边意外的竟然很热闹。 吹吹打打,该有的都有了。 宴席也置办起来了。 原来叶慈将伙计们全都请来吃她的喜酒。 热闹! 热闹才好啊! 嫁妆摆满了大厅,大厅摆不下,就放在院子里。 张五郎一声嘿呦,这下子那些想看好戏的人看不到了。 这么多嫁妆,莫非有一百二十台? 丫鬟说道:“原本是有一百六十台嫁妆,我家姑娘说太张扬,就缩减到一百二十台。每一台都是满满当当,绝非做样子。” “哈哈哈……” 张五郎大笑出声,“好啊,好啊!今儿有好戏看了!” 他还调侃刘珩,说对方娶到一个富婆。刘珩则回了他一个冷眼,然后自个却先笑了起来。 吉时到! 新粮拜别亲友。 没有兄长背着上花轿,叶慈独辟蹊跷,直接骑马出嫁。 她隔着红盖头,问新郎官刘珩,“赞成还是反对?” 新郎官刘珩大笑出声,“赞成!一百个赞成!” 反正很多人都等着看笑话,那就让所有人看个够。看一看,这别出心裁的婚礼,看看自家娘们多飒多有劲。瞧瞧这些嫁妆,和那些世家闺秀比丝毫不差。 想看笑话还是等等吧。 刘珩上马,这对还没拜堂成亲的夫妇,齐齐骑马出门。 章先生:“……” 想哭!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只是没想到叶慈会以这个方式出嫁。 也不知是好还是歹。 梦娘陪在他身边,“小叶子是有福之人。过去那么多坎她都过来了,没道理成亲后却过不好日子。” “你说得对。老夫要对小叶子有信心。她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如何应付皇室那一大家子。” “王爷成亲,其他宾客家里出了事不上门情有可原。皇室那些人,那些个王爷公主都不上门,就说不过去了吧。” “哎……人情冷暖,不外如是!” …… 迎亲队伍刚出章府大们,就引来四邻侧目。 “来了,来了!新娘子出来了。” “天啦,没有花轿,新娘子竟然骑着马出嫁。天啦,天啦,天啦……”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嫁妆,后面全是嫁妆。” “昨儿没有上门催妆,敢情是等着今天啊。我就说嘛,这婚事太不合规矩。按理说,应该在晒妆这一天将嫁妆送到男方家里,却没想到,啧啧……果然是不懂规矩。” “就算章府不懂规矩,难道王府也不懂规矩吗?少府的人干什么吃的,昨儿该走的流程却拖延到今日。莫非就为了给大家一个好看?亏得我昨儿顶着太阳等了好几个时辰。没想到嫁妆今日才出来。” “哇,多少台了?这不止二三十台吧!” “好歹也是王府娶妻。就算是做面子也要做足。我瞧着,至少六十台嫁妆。” “怕是不止,恐怕有九十台嫁妆。” “怎么可能!叶慈就一孤女,章先生不可能将所有产业都让她带到王府去。最多给她两三千两压箱底的银子。” “别忘了,叶慈自己也做生意。” “她那点小破生意能有几个钱。” “叶慈还会挖矿!” “嗯……这……就算她有九十台嫁妆,不可能再多了。” “瞧瞧,瞧瞧,扁担都弯了,那里面装什么东西竟然这么重。” “挑得还挺吃力,这是装出来的吧!” “已经出来六十八台嫁妆,后面还源源不断。怕是不止九十台。” “怎么可能!叶慈一个孤女,怎么可能攒下这么多嫁妆。假的吧!” “都别吵了,仔细数着。” 叶家的管事也在人群中数着一台又一台的嫁妆,还生怕自己数错了。 尤其是数到九十台的时候,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他和身边看热闹的人群一样,都被震惊了,竟然还有。 因为太过于震惊,差点又输错。 幸亏,看热闹的人群也在数嫁妆。 一百一十台,一百二十台…… 竟然有一百二十台。 管事直接往地上一倒,这么多嫁妆,他回去后没法交代啊! 第238章 婚礼(二更) 新娘子进门! 是谁说定王府没有宾客。 除却张家,皇子皇女们该来的都来了。虽不及一开始预订的一百桌,好歹也有十来桌客人。 在众宾客的见证下,叶慈翻身下马。头上的红盖头对于她,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众人看呆了,什么时候流行起骑马出嫁,坐轿子出嫁不好吗? 红绸子一牵,叶慈跟随刘珩前往大堂准备拜堂。 当中不少人还没见过叶慈的模样,都很好奇,这个名声响亮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瞧那高挑的身量,应该不差吧! 关键是,她有一百二十台嫁妆,很豪华啊! 章先生哪来的本事为叶慈准备这么多的嫁妆?莫非是青云子回来了? 有人在吴王妃孙氏耳边嘀咕,“她的嫁妆和你一样多,显然叶慈是比照着你的嫁妆来的。” 吴王妃孙氏呵呵一笑,“本王妃可不嫉妒。你要是嫉妒人家嫁妆多,改明儿让你娘家给你添一点。” “哼!也不知哪箱笼里面装的是不是嫁妆,莫要是个空箱子,那可是闹了大笑话。” “你当人家和你似的,就喜欢弄虚作假。有青云子这样的师父,一百二十台嫁妆又算得了什么。莫要小看了人。” 吴王妃孙氏第一印象,就觉着叶慈是个能干聪明人。否则,只要是和叶慈打麻将,每次赢钱的人都是对方。脑瓜子不聪明,不懂得算牌,她能赢钱吗? 她和叶慈一共打了三回麻将,三回加起来一共输了七八百两。 叶慈也是真敢赢她的钱。 如今,嫁入王府,以后打麻将,叶慈只会更敢赢! 吴王妃孙氏想着,下次麻将搭子,得选几个出手豪气的人。 “拜堂了,赶紧过去。” 吉时已到! 叶慈和刘珩来到大堂,隔着红盖头,叶慈隐隐约约看到四周围观的宾客。 她还看见了近在迟尺的刘珩,她忍不住笑起来,笑容过半才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但她就是想笑。 不是因为好笑而笑,而是因为开心而笑。 她的心情很好,感觉很激动。 就像是盼望了许久,终于盼到了这么一天。 她看见,刘珩也在笑,咧着嘴巴,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两个人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瞬间就有种我和他心有灵犀的感觉。这种美妙体验,难以言喻,心中只觉着暗爽,爽得不要不要的。 天下间,有一个人和自己心意相通,马上就要成为夫妻,天下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 司仪唱喝: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高堂不在,张皇后没有出宫,两人直接向着皇宫方向躬身一拜,算是完成了设礼仪。 之后,送入洞房。 闹洞房大家最喜欢了,都想看新娘子被揭开盖头的那一瞬间。这是女眷们的专场,大家兴奋地涌向洞房。 男宾们则去了酒席,今日必须开怀畅饮,不醉不归。数月来的苦闷憋屈统统发泄出来。 叶慈安坐在床上。 一把秤杆落在刘珩的手中。 洞房里面闹哄哄,只等着定王刘珩挑起红盖头。 有人等不及,一个劲的催促。 “王爷是太激动还是怕了啊!” “王爷定是怕了,以后怕是要惧内。” 刘珩一脸笑眯眯,无所谓地说道:“惧内是美德,因为本王有个贤妻。” 众人哄堂大笑,笑话他脸皮厚实,成亲了果然不再是毛头小子,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此刻,刘珩很紧张,他觉着自己的手在发抖,其实并没有。 他冲着叶慈说了一句,“我来了!” “再次引起众人善意的大笑。 叶慈回了他一句,“嗯,你快来!” 更是引得宾客们乐不可支。这两口子太好笑了。 刘珩深吸一口气,秤杆缓缓上前,触碰到盖头,只要一挑起来就能露出叶慈的脸。 他想看!又嫌弃周围宾客太多,不忍叶慈最美的一面被人看见。 旁边的宾客已经等不及了,一个劲的催促。最终,刘珩还是挑起了红盖头。 美!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转眼间又是嗡嗡嗡…… “新娘子真美!” “这模样可不像是乡野丫头!” “新郎官都看呆了!” 还是一旁的喜娘提醒,新郎官刘珩才回过神来。 夫妻双双床头坐,一杯合卺酒,礼成。 之后,喜娘逗着叶慈说话,叶慈全程配合。 喜娘问她是什么,她说枣。 喜娘问她生不生,她说生! 全场轰然大笑,凑一个早生,好兆头。 刘珩也跟着发笑,望着叶慈的脸一副很激动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开始生。 叶慈用衣袖盖住手,偷摸掐了把刘珩,提醒他克制点,别那么露骨。 刘珩依旧傻笑不已,一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生儿子的模样。 要不是女宾们嫌他碍眼,一个劲地催他去外面吃席喝酒,他还要赖在洞房不肯离开。 “新郎官恨不得长在新娘子身上,新婚小两口就是甜甜蜜蜜,羡煞旁人。” 终于将刘珩赶走了。 女眷们围着叶慈说话,叶慈则是趁机认亲。 闹了一刻钟,女眷们才纷纷散去宿吃席。 新平却留了下来。 “今儿我陪着弟妹。” “公主……” “叫我新平姐姐。” “我这里不用人陪,有丫鬟有喜娘足矣。新平姐姐也去吃席吧,外面热闹。” “我没关系,席面什么时候都能吃。今儿只来了这点人,弟妹别见怪。” “能来这么多人,已经出乎意外。我还以为除了张家,不会有人过来。” “母后的面子他们多少也要给一点。” 新平不介意说出真相。 叶慈起身,坐在椅子上,有个靠背还是舒服。天不亮就起来洗漱化妆,她早就累瘫了。 显然,张皇后的影响力,比她想象中更大。她还以为,皇子皇女们不卖张皇后的面子。 “明儿进宫请安,要多谢皇后娘娘。” “明儿进宫,记得改口称呼母后。母后不是不想出宫,而是担心出宫后大家玩得不够尽心。” “母后是真心为我们着想,我和王爷感激不尽。” 新平公主突然握住叶慈的手,“从今日起,我将三弟正式交给你,你好好照顾他。说实话,他能养好身体,我已经很满足了。那个位置,究竟能不能拿到,其实无所谓。大不了你们回封地,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怕就怕,安稳小日子也过不了几年。” 等到新皇登基,少不得要开始清算旧账。刘珩身为嫡子,首当其冲。 就算新皇心善,不肯清算旧账,朝臣也会鼓动新皇清算旧账。因为,这是新的利益分配,不将老人扫入垃圾堆,新人怎么冒头。 新平公主跟着叹了一声,“生在皇室,总是有许多无可奈何。反正,你们尽力保全自身,不用顾虑我这里。” “多谢新平姐姐!” “都是我该做的。” …… 酒席闹腾了两三个时辰才散去。 刘珩醉醺醺的,被几个小内侍扶着回到洞房。 “小叶子,我来了!我听你的话,我没喝醉!” 啊,好大一只酒鬼。 酒臭味铺天盖地,整个屋里沈全都是他的酒味。 叶慈当即命人给他灌醒酒汤,之后又送入浴室洗漱。 她已经洗过了,穿着家居服,披着头发坐在灯下随意翻看着一本书。 邓少通领着宫女内侍将定王刘珩洗漱干净,再次送到房里,然后一挥手,所有人退出去房内,独留下新婚夫妻二人。 刘珩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叶慈放下手中的书籍,来到床头,戳戳对方的鼻头,戳戳对方的脸颊,掀开衣领瞧瞧里面。 嗯! 她点点头,显得很满意。 “睡着了还是很好看嘛。” 她玩心一起,双手捏着对方的脸颊,往两边拉扯。紧实,富有胶原蛋白,真是一张帅脸。 色胆包天,手缓缓往下,已经来到了胸膛,突然被人抓了现行。 “小叶子你这是在调戏本王?” “你没睡?” “本来要睡了,你又是摸又是掐,本王如果继续睡着岂不是成了死人。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从第一面开始,就觊觎本王的美色?” 哈哈…… 叶慈大笑出声,“第一次见面,就瘦成了豆芽菜一样。我怎么可能对豆芽菜感兴趣。” “脸呢?那会本王虽然瘦,脸还是好看的吧。本王知道了,肯定从那时候开始,你就惦记着本王的美色。” 叶慈忍俊不禁,掐着他的脸颊,“瞧瞧,这脸皮多厚实啊!分明是你在打本姑娘的主意。” 刘珩反客为主,一把抱起叶慈,侧身压在身下。 两人脸颊贴着脸颊。 叶慈有点慌,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而且,穿得都很少,好像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上的温度。 “你……” 她感觉脑子有点短路,只顾着看对方的脸,看对方的眼。 他的双眸,像是一汪泉水,温柔而深邃。 他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脸颊,轻声说道:“那会你就是个野孩子,还给本王下马威。如今,你终于落入本王的手掌心,从此以后,再也不让你离开。” “你……” “本王又怎么了?” “你是不是又重了?” “大喜的日子,不许说这种扫兴的话。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你疼。” “你懂吗?” “本王什么都懂!” “哦!是不是宫里的教养嬷嬷……” “你闭嘴!算了,还是本王亲自堵上你的嘴。” 第239章 进宫请安 一晚上,房里要了三回热水。 邓少通激动得热泪盈眶,自家王爷行啊,不仅行而且很行。 王爷不近女色,害得他一直在担心王爷的身体是不是某个方面出了问题。 现在,事实证明他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谢天谢地,祖宗保佑。 高兴啊,想哭! 赶紧擦掉眼泪。要不然被王妃发现,又该笑话他是个哭包。 …… 闹腾了一早上,又早早起床,叶慈怀揣起床气,看刘珩各种不顺眼。 在丫鬟地伺候下洗漱穿戴完毕,用了早饭,急急忙忙坐上马车前往皇宫请安。 刘珩理所当然钻进马车内。 叶慈看着他,是各种不顺眼。她的起床气可没那么容易被消解。 “累不累?我看你没睡好,要不要给你按摩?” 叶慈呵呵一笑,没作声。 刘珩自知理亏,他捏捏鼻子,“你得体谅本王,初尝滋味,稍微激动了一点。下次本王一定注意,绝不乱来。” 呵呵! 叶慈再次冷笑。 “要不你打本王几拳头出出气,如何?” 哼! 臭男人!谁稀罕打拳头啊! 叶慈扭头,看着马车窗外,很是傲娇。 “要如何做,你才肯原谅本王?” “晚上你睡书房。” “睡书房倒是没关系,就怕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今天是新婚第二日,传出睡书房的事情,外人会误会你不讨本王喜欢,总之会有各种闲言碎语。” “谁敢乱说话,直接打出去!” “对对对,全部打出去。王府内外你说了算。”刘珩胆大包天,试探性地拉拉叶慈的手,没想到被一把甩开了。 要不再试一次? 叶慈看着他,直笑,冷笑。 刘珩:“……” 算了,还是晚一点再拉手。 他也是没话找话说:“你放心,母后不会为难你。其实,母后对你的第一印象很好,你们肯定聊得来。” 叶慈没作声。 张皇后给她添妆,她心里头感激。一会见到人,说实话,她还没做好身为儿媳妇的心理准备。 毕竟是第一次结婚,第一次给人当儿媳妇,什么都是第一次,若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只能说一声抱歉。 幸运的是,她不用和张皇后同住一个屋檐下。 那场面,光是想一想,就叫人浑身抖一抖。和婆婆相处什么的,光是想一想,脑子里就一堆婆媳不和的信息钻了出来,叫她难以安宁。 到了宫门,下马车,验过身份牌子,进宫。 这一回,刘珩顺利牵上叶慈的手,他一个人偷着乐,只恨甬道太短,不能一直走下去。 到了未央宫,刘珩还不肯放手,叶慈只能自己挣脱。 “大家都看着,你别乱来。这是在宫里。”叶慈小声提醒他。 刘珩偷偷一笑,“还以为你不在乎规矩。” “我是不在乎规矩,却不等于我不会守着规矩。入乡随俗,客随主便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这里是未央宫,自然要守着未央宫的规矩。” “言之有理!我家王妃就是端庄!”刘珩又是一阵嘚瑟。 叶慈被他逗笑了,好歹没笑出声来。 经宫女通报,两人被请进大殿。 今儿,张皇后没有纺纱织布,她端坐主位,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为了这一刻,她已经准备了许久。 “免礼,都坐下说话!” 张皇后仔细打量着叶慈,她是以婆母看待儿媳妇的眼光在观察。 叶慈微微垂首,保证视线一角能看到皇后娘娘,又会显得恭敬。她端坐不动,气息平稳,一直都很镇定。 差不多了,张皇后才面露微笑,“一对佳儿佳妇,本宫很高兴。将老三养大不容易,能看到他娶妻生子,更是令人欣慰。你们夫妇从今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利益共同,一定要齐心协力。” “诺!” “朝堂上的局势,你们都看得见,很严重。而且,看样子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你们要做好准备,即便有一天袁友仁死了,局面可能也不会得到改善。” “母后的意思是,袁友仁死了后,会有人继承他的政治遗产,继续为陛下冲锋陷阵?”叶慈斗胆接话。 张皇后赞许地点点头,叶慈的敏锐令她很兴奋。老三有这样一个聪慧的妻子相伴,这是好事。皇室家族不需要单纯,更不需要不知世事的小姑娘。 纯真固然美好,却不合适这个环境,会死的。 “你说的没错,袁友仁替陛下打开了局面,让陛下看见了另外一种可能。一种既可以敛财,又不用背负骂名的责任。就算有一天袁友仁不在了,陛下也会提拔李友仁,张友仁来接替那个位置。等到那个时候,朝臣脸面会非常难看。” 叶慈点点头,“袁友仁不在了,朝臣们以为自己打赢了这一仗,从今以后众正盈朝。一转眼,陛下又狠狠打了他们的脸。届时,他们的怒火将前所未有,他们会觉着自己被欺骗被玩弄。君不贤,臣不必忠,或许会发生不堪言的事情。” 张皇后都想为对方鼓掌,真是个厉害的脑瓜子。 她只提了上半句,对方就将下半句给补充完整。 她朝定王刘珩看去,瞧瞧你老婆,多学着点。 刘珩:“……” 他捏了捏鼻子,只能说立场不同。其实,他已经试着代入父皇的立场,如果他在那个位置上会怎么做?或许袁友仁该死,但袁友仁做的事情必将继续,不能就此毁灭。 可他,若是代入朝臣的位置,这一切简直不可忍受。 “照此发展下去,父皇和朝臣之间的矛盾,将无可调和。冲突是必然的。母后,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缓解吗?” “你父皇肯将到手的钱财退还吗?朝臣肯放过袁友仁吗?双方都不肯退后一步,此事没办法缓解。除非……”换一个皇帝上位,新的利益分配,才能掩盖存在的矛盾。 未尽之言张皇后不用说,叶慈同刘珩都心知肚明。 目前看来,元康帝的身体还不错,连着几年搞大了三个妃子的肚子。而且,以元康帝目前敛财的疯狂程度来来看,他显然是准备着大干一场。 身体不好的人,光顾着身体,哪有心思大干一场啊! 所以,换一个皇帝,难度很大啊! 除非搞一场兵谏! 可是,谁敢承担兵谏失败的后果?就算兵谏成功,将来秋后算账的时候,带头的人必然不得好死。总而言之,没人愿意出这个头。 除非有着巨大的让人愿意冒着掉脑袋的利益诱惑。 谁来许诺这个利益? 张皇后不想当出头鸟,张家也不会当这个出头鸟。就意味着定王刘珩也不能当出头鸟。 时机不合适啊! 远远不到沸反盈天,民不聊生的地步。 这个时候,但凡有个人站出来振臂一呼,结果都是乱臣贼子的下场。 言下之意,皇权和朝臣之间的矛盾,还没有到达沸点,大家都需要继续煎熬。 但,必须做好万一事发的准备。 张皇后对叶慈的表现很满意,于是留小两口在未央宫用午膳。 宫女禀报,薛贵妃请定王和定王妃过去喝茶。 张皇后嗤笑一声,“告诉薛贵妃,本宫要留他们用膳。若是薛贵妃不午睡,倒是可以去她的宫里走一走,喝一杯茶。” 宫女领命而去。 叶慈悄声问刘珩,“我们需要去贵妃宫里拜见吗?之前没听说有这个流程。” “不是非去不可!母后是正宫皇后,本王是嫡子,按道理无需去其他嫔妃宫中请安。但,其他皇子皇女成亲,按照规矩必须到母后宫中拜见。” 哦! 原来如此! 嫡子就是嫡子,待遇上本就不一样。 “那我们要去薛贵妃那里吗?” “此事听母后的吩咐。后宫诸事,我们不必参与其中。母后都会解决。” “你有个好母亲!”叶慈诚心实意感慨道。 刘珩笑了起来。 “你们小两口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小叶子说我有个好母亲。”刘珩就这么愉快地将叶慈出卖了。 叶慈:“……” 很想捶对方一拳头。 张皇后很高兴,她大笑出声,“本宫自认为身为一个母亲,还是合格的。老三,你得和叶慈学着点,以后不准同本宫唱反调。” “儿子以为该唱反调的时候还是要唱,母亲不能阻拦。” “本宫为何不能阻拦。” “因为不是什么时候母亲都是对的。” 张皇后:“……” 这个逆子,果然从小到大都不可爱。 “本宫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想留你用膳。干脆叶慈一个人留下,你爱去哪去哪。” 刘珩才不答应,“那可不行!叶慈是我的人,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母后不能单独扣下她。” 张皇后一脸的哭笑不得,“叶慈,你以后得好好管管他。娶了媳妇忘了娘,胆子越来越大,整日和本宫唱反调。” 叶慈抿唇一笑,“母后和王爷母子情深,相处愉快,羡煞旁人。” “本宫都快被他气死了,三天两头问本宫要钱。如今你们成亲了,以后缺钱不许问本宫要,没钱找你媳妇去。” 说完,张皇后自个先笑起来。 刘珩“……” 他将失去啃老的资格吗? “我是母后的乖儿子,母后可不能不怪我。” “滚!要钱没有。不要钱你还是本宫的乖儿子。” 第240章 接管王府(二更) 叶慈最终还是没能见到薛贵妃。 出宫的时候,倒是遇见了吴王刘璞。 “赶巧了!三弟和三弟妹果然是一对璧人!” “大哥这么闲?”刘珩直接挡在叶慈面前,“不去衙门当差,怎么有空进宫来玩耍?” “进宫给母妃请安,难道这也有错。三弟跟防贼一样防着本王,大可不必。本王只是想和二位打声招呼,三弟妹,进宫不紧张吧!” 叶慈含笑摇摇头,没有作声。 “打完招呼,你可以走了。” “正好,一起出宫吧!老二母族那边有个亲戚被请到诏狱喝茶,他求到本王跟前,请本王帮忙。现在谁敢和金吾卫打擂台啊,本王也是爱莫能助。要是三弟有办法,不如帮帮你二哥,让他别着急上火。” “什么人竟然让二哥着急上火。” “他叫一声表姨父,之前曾替他奔走过,做些买卖。” 刘珩笑了起来,“做些买卖?只怕没这么简单吧!” “你要是想往复杂方面想,我也没办法。反正,他告诉我的就是这些。三弟,你先说能不能帮忙?” “不能!我才听政几个月,连大哥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我更没办法。” “谦虚了,三弟实在是谦虚了。最近京城风声紧张,大家都提心吊胆,没有一天是安宁的。偏偏张家却能在这场风波中独善其身,三弟不妨给我透露透露,到底有什么秘诀。” “你都说了是秘诀,本王怎么可能告诉你。” “三弟不厚道啊!” “都是和大哥学的。” “哈哈哈……三弟对我是有怨气啊!要不这样,你告诉秘诀,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本王对大哥的秘密不感兴趣。”刘珩冲对方笑笑,牵着叶慈的手就要离开。 吴王刘璞抢先一步挡在两人的去路,“三弟干什么这么着急。我们之间完全可以坐下了聊聊,尤其是当下这个情况。袁友仁可不是一个纯粹的权臣,三弟别忘了,袁昭仪是他的亲妹子。 你想想看,如果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袁昭仪上位扫清障碍,我,你,皆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我想,我们有必要联合起来。你说呢?” 刘珩笑了,仿佛是听见了一个笑话。 “满朝堂文武百官,正在和袁友仁打擂台。大哥想在这个时候跳出去吸引火力,我是一点意见都没有。不过,我就不参与这场盛事。预祝大哥心想事成。” 吴王刘璞蹙眉,“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吗?” 刘珩低头一笑,“大哥觉着,你和温首辅比起来如何?你比温首辅权利更大,还是比他更聪明。你不妨先看看温首辅在做什么。” “温首辅除了会和稀泥,他还能做什么。” “他还能在首辅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几年。话不投机,告辞!” 这回,吴王刘璞没能拦截,而是站在原处,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 上了马车,刘珩才开始畅所欲言,“老大永远改不了自以为是的毛病。他总以为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只要他想要,自有人双手捧着给送上门来。” 叶慈打开车窗朝外面看了眼,“他着急了!他说的那个卫王的表姨父,有可能专门负责他们的钱财来往。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落入金吾卫的手中。” “金吾卫和绣衣卫在联合办案,一般的小鱼小虾,入不了他们的眼,他们也没空去抓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若是真有这么一号表姨父,此人肯定不一般,绝非老大说得那样轻描淡写。” 叶慈指了指南边方向,“绣衣卫正在办盐商,这位表姨父莫不是和盐商有牵连?” 刘珩:“……” 他开始琢磨起来。 “数年前,朝中就开始有呼声,要册立老大为储君。那会薛贵妃正得宠,薛家如日中天。盐商给老大输送利益,是完全有可能的。 盐商手握大量财富,他们也需要靠山,最好能上达天听的的靠山,那时候还有谁比老大更合适? 毕竟,那会我还是个病秧子,随时都有可能暴病身亡,在众人眼里老大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人选。 是了,是了,我若是盐商也会想办法投资未来的帝王,结一个善缘。我就说嘛,同样是皇子,老大为何从不差钱,他的府邸比起我的,可是奢华多了。” 叶慈调侃道:“嫉妒吗?” “我会嫉妒他,开什么玩笑。他是比我有钱,可是我有个能干的王妃,以后我会比他更有钱。” 叶慈哭笑不得,“你啃不了皇后娘娘,就来啃我,过分了啊!”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我们夫妻一体,不分彼此。” 叶慈直接甩了他一个白眼。 貌似,张皇后是来真的,以后恐怕真的不会再给刘珩银钱帮助。 叶慈想着,有必要多开几个产业。 回到王府。 内院管事便将王府名册上交,“家令大人特意写信嘱咐,从今以后,王府内外皆由王妃定夺。这是王府名册,另有账本若干,还在账房锁着。王妃可要照着名册唤人过来见面?” 叶慈翻开名册,“你是黄公公,邓少通的干儿子,本王妃没说错吧。” “王妃认识小的?” “本王妃不认识你,但是听说过你的名字。你现在是王府内院总管事,今后依旧是内院总管事。名册我收下,后天,你让内院的人逐一来见我,大家认识认识。之后,再安排外院的人来见我。现在,你可以去通知账房,让他们将账册和钥匙都拿来。” “王妃今儿就查账?” 叶慈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黄公公立马就慌了一下,“小的多嘴!小的这就去账房通知他们赶紧过来。” 黄公公急匆匆离去,叶慈对放下名册,对丫鬟娟儿说道:“找个时间,给邓少通提醒一声,有必要提点一下他的干儿子。” “诺!王妃之前说过需要会识字的大丫鬟伺候,奴婢已经办好了。一共选了十二人供王妃挑选,王妃要见她们吗?长得都怪好看的。奴婢知道王妃喜欢长得好看的人,长得不好看的我都没选。” 叶慈笑出声来,“娟儿,你是想夸自己长得好看吗?” “奴婢长得不丑。” “当然不丑。王府事情太多太杂,本王妃需要选一批得力的干将分忧。你确定选的人都合格?” “按照王妃的要求,她们都识字会基本的算账。” “把人带来吧,之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希望这些人能够马上派上用场。” 叶慈手中有很多人可用,但大部分都是家丁掌柜之类的人物,丫鬟就只有娟儿一个,外加几个婆子。 所以,她需要添置一批人手。 王府很有多人,正好人尽其用。 至于,忠不忠心,慢慢挑选吧! 先将王府内院外院,整个架子搭起来才是目前最紧要的事情。 娟儿选出来的十二个丫鬟,其中有好几个是从宫里出来的,过去在宫里的时候就伺候刘珩,年纪大了则安排了其他差事。 十二个人站成一排,环肥燕瘦,春兰秋菊,各有千秋。 这些人里面,有人紧张,有人镇定,有人不忿,有人好奇……不一而足。 叶慈轻咳一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说道:“从左到右,依次自我介绍。包括姓名,年纪,籍贯,家中都有些什么人,读过什么书,过去干过什么差事,最擅长的事情都说一说。 不瞒你们,本王妃今儿是为了挑选身边得用的大丫鬟,干的活不是洗衣叠被,捶腿倒茶。而是替本王妃管理账本,核算工钱,管理府中下人。 也就是说,名为大丫鬟,其实干的都是管事的活。工钱,一月三两,另有奖金,以及年终奖。奖金多少,得看你们的能力。 今年,我手底下最能干的掌柜,不出意外,差不多能拿两三百两的奖金。等到明年,只会更多。 我和你们说这些,是希望你们都能清楚了解今日是一场事关你们前程的面试,好好表现,不要因为个人情绪影响此次机会。我也希望能从你们当中挑选出合格的人。开始吧!” “启禀王妃,奴婢名叫秋葵,今年十七,祖籍安州府,家中还有……” 一场不同于以往的面试,就此开始。 一个时辰后,叶慈从十二人中选出了六人。 她将花一段时间,亲自带教这六人,让她们尽快上手,替她分忧。 剩下的六个人,除却其中一个实在是性子不合适外,剩下的五个,都作为预备役留了下来。 叶慈还安排了两个嬷嬷,调教这些丫鬟,观察她们的品性。 若是品性不过关,还是会被淘汰掉。 账房这边,直接留下账本和钥匙。 在盘点完库房之前,她不会和账房过多说话。 等叶慈忙完,黄公公又将婚礼收到的礼单全都送了过来。 “请王妃娘娘过目,王爷吩咐,此事由王妃拿主意。” 叶慈翻看着礼单,“都做了登记吗?” “已经做了登记。” “哪些送了礼人却没来,那些人和礼都来了,可有注明?” “都已经注明。” “谁能和本王妃说说,这些人送的礼,是否符合身份地位?将来回礼,是不是就按照这个标准回礼?有谁的礼物过重或是过轻?” 黄公公立马主动请缨,这些问题他全都了解。 第241章 羊咩咩要发达 西北。 刚进入九月,天气急转直下,一夜间就从夏天到了冬天。 人们纷纷翻出压箱底厚实的棉衣棉裤,却依旧感觉寒风呜呜往骨头里钻。 这时候来一顶羊咩咩瓜皮帽子,那一定爽极了。 羊咩咩羊毛店,迎来了开业以来第一次业务高峰期。 李老头今儿奉东家的吩咐,拿着钱来到羊咩咩羊毛店。 “那个羊毛大衣,大号的,来三件。大大号来五件。另外毛衣毛裤,围巾,毛线,各来几件。你们先把货摆出来,我一样一样挑。” 手中有钱,李老头也充起了大款。 他东家,也算是小有资产,在外面也需要讲究行头。 往年嘛,穿着绫罗绸缎,就算是讲究。 今年,嘿,城里头风气变了,竟然开始流行穿羊毛大衣,男款女款都有。这场风气是谁带起来的? 哦,想起来了,好像是那群兵头子最先穿,一个个骚气得很,穿在身上就脱不下来了。整日里在城里瞎逛,生怕别人看不见似得。 接着,衙门里面的大老爷也开始穿羊毛大衣。 衙役们则流行起戴瓜皮帽,暖和。 李老头已经打算好了,要抠搜点钱出来,给自己还有家里小子置办两顶瓜皮帽,将耳朵盖起来的瓜皮帽,冬天保暖神器。 “这位客官,不赶巧了,大衣就剩下五件,码数还不齐。毛衣毛裤倒是有货,其他的都要等几天。” 李老头一听,顿时不干了。 他嚷嚷起来,“你们这么大个店,外面看起来又这么气派,竟然没货?没货你开什么店。” 伙计忙安抚道:“真不好意思,昨日遇到一个南下的大客户,一口气买走了两百件大衣,连最后一条毛毯都给买走了。我们已经通知了工厂,工厂那边正在加班加点的赶货,最多还有三天就能送过来。 要不,你留个地址,等货一到,就给你送上门去。你看我这账本,全是今日来登记的买家,已经有十几家了。” 李老头凑上去,盯着账本看。 其实,他不识字。但他不能怂,不能叫人看出自家的深浅。所以,他假装认识字的样子从头看到尾。 “真有这么多登记的?你哄人玩吧。” 伙计赶忙说道:“我哪敢哄人。我这还有几件样品大衣,你摸摸看,这手感,这质量,这保暖,隔壁那家羊毛店可没有这质量。一看就知道你老是有身份的人,隔壁那种劣质仿造的大衣不能穿吧,太掉价了。 只有咱们羊咩咩羊毛店的羊毛大衣,才是货真价实,才配得上身份。而且,我们这里中高低档全都有,能满足各种不同的需求。像是瓜皮帽,里面都是真正的羊毛,已经买脱销了。我这里还剩了几顶瓜皮帽,你老要不来一顶帽子?” 李老头:“……” 什么伙计?莫非是长了一双火眼金睛,把自己都给看透了。 他要离这个伙计远一点,两尺远就好了。 “现在真没货?” “真不骗你,我后院仓库都空了。要不先带点别的回去。毛衣毛裤,围巾,毛线……这些还剩了点。” “那就先来几样。” “好嘞,你稍等,我马上把货物拿出来供你挑选。” 李老头替老板娘买了围巾,毛线,替东家买了毛衣毛裤,付了钱。然后又登记了地址。 走的时候,他再三提醒伙计,“货一到,记得通知一声。” “放心,忘不了你。” 刘和盛站在店铺门口送走了李老头。 他太年轻,被李老头误认为是伙计,其实他现在已经升任掌柜。经过半年的努力,他现在已经不用亲自去押货,而是做起了掌柜开拓业务,努力打击隔壁羊毛店。 他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帽,暖和得很,招呼着过往行人。 想当初,他可是在京城混饭吃的,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识过。有钱没钱,具体什么身份,他只需看一眼,就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就像是刚才的李老头,一看就是给人帮工,当了个小管事。买货是替东家买,而不是替自己买。 他也没想到,在京城的生活和经历,竟然能让他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宗子身份更是给他带来了不少便利。 就凭他这双利眼,只要客人进了店,就逃不过他一顿忽悠。 …… 边关。 黑娃下意识紧了紧裤腰带。 他现在已经能吃饱了,而且还是一天三顿,还有白面馒头。只是还改不了紧一紧裤腰带的毛病。 他戴着瓜皮帽,里面穿着毛衣毛裤,外面依旧是打了补丁洗得发白的棉袄,里面加了一点新棉花,比去年暖和。 他有一件羊毛大衣,最便宜的,舍不得穿。他要带去草原上做样品。 他发现,羊毛大衣在草原上很好卖。 那些牧民,只要有点家底,都喜欢穿羊毛大衣。还有部落贵族,都是十几件的买。 上一次进入草原,他带回来一百多件的订单。 这一次,他要进入草原交货,还要收购羊毛。 羊咩咩羊毛厂的羊毛,好像不够用,他听熊老板说的。熊老板就是当初那个下线卖货的货郎,现在已经成了方圆十里知名的羊毛大老板。 黑娃所有的货,都是从熊老板那里赊欠的。 听熊老板说,羊咩咩羊毛厂今年冬天生意特别好,加上西北商帮有样学样,也学着羊咩咩利用放羊娃大肆收购羊毛,使得今年的羊毛都涨价了。 边关附近的牧民家的羊毛,早就卖光了。 接下来,只能深入草原,去草原深处收购羊毛。 熊老板对一帮昔日放羊娃,今日的草原羊毛贩子们说道:“羊毛,每十斤,我多给你们五文钱。你们要不要给牧民涨价,你们自己拿主意。 这一回,我不仅搞来了草原急需的铁锅铁铲,还有大量的茶砖和一点盐巴。看清楚,这是盐巴,盐巴有珍贵你们都知道吧。这一点盐巴,在草原至少能换一匹马,一匹马懂不懂?一匹马能换多少羊毛,都清楚吗?” “清楚!” “清楚就好!黑娃你过来,你上次带回来一百二十件羊毛大衣的订单,非常好。大衣都在箱笼里面,一会你点一点。几百两银子的货物,你小子可要警醒点。这回你打算带几个人进草原?” 黑娃吸了口鼻子,其实他没有鼻涕,就是长年累月养成的毛病至今还没改过来。 他算了算,“就我和几个兄弟,一共八个人。” “八个人带着几百两的货物进草原,又是冬天,安全能保证吗?” “八个人够了!要不熊老板借我两把大刀。” 熊老板想了想,“我给你五把大刀,回来后记得还给我。另外我再借给你几头骡子。” “有没有马匹?” “想要马匹,你得押钱。马匹多珍贵,你也是知道的。而且马匹吃得多,你养得起吗?” “我再赊点豆饼。” 靠! 熊老板直接翻了个白眼,臭小子,敢情都在打他的主意。 “黑娃,不是我说你,你赚了钱要攒起来娶媳妇啊!” 黑娃嘿嘿嘿的笑,“我攒了钱。” “那就老实给押金。货都没收你钱,全都给你赊欠,我老熊对你够好了吧。” “熊哥仗义。我上次拜托你的事情,可有消息? “你说取名字的事情,有了,博闻,以后你就叫毛博闻,这个名字好不好?” 黑娃姓毛,没有大名,因为长得黑,一直都是黑娃黑娃的叫着。 就连草原上的牧民,都叫他黑老板。 他说了好多次,自己姓毛,应该叫毛老板。牧民们不听,依旧坚持黑老板黑老板的叫。 弄得镇子上的人跟着叫黑老板。 黑娃很生气,又无可奈何。 于是想到给自己取一个大名。 村里没人识字,就连地主老爷也只读过一本书,他信不过。 于是他求到熊老板跟前,让他帮忙想个好点的名字。 这不……大名有了,以后他就叫毛博闻。 黑娃咧着嘴傻笑。 “黑老板……” “滚!老子从今以后就叫毛博闻,记住,老子叫毛博闻。” “知道了,知道了。黑老板,这次我们一起进草原。边关附近的部落,已经没羊毛卖了。只能往更草原更深处去。” 黑娃带着八个表兄弟,外加几百两的货物,由骡马驮着,出了边关,直往草原而去。这一回带了茶叶和盐巴,这两样都是极为紧俏的货物,足够他们收购上万斤甚至是几万斤羊毛。 只要有了羊毛,什么都有了。马匹有了,钱有了,馒头有了,体面尊严也有了…… …… 此时此刻,贺定远急得额头冒汗。 货不够卖! 羊咩咩的产品不够卖! 去年,也就是一年前,羊咩咩的产品堆积在库房卖不出去。 今年,冬天才开始,库存已经清空,大量的订单飞过来。已经扩招了两批工人,新厂房正在修建,却赶不上出货的速度。 刘和盛已经写了七八封书信,专门催货。催到后面已经开始骂娘。 城里的店铺,零卖就是小生意,俨然已经成为批发基地。 有大量南下的客商,出发之前,都会采购一批羊毛制品带走。现如今,羊毛制品已经成为西北土特产里面最上档次,也是最好销的一块龙头产品。 贺定远过去也是做南北货物。 早些年,他也是常年跑南方市场。 他知道南方冬天的时候,很多地方还是很冷的,也要穿棉袄,全身裹得厚厚的。 羊毛厂很多产品,其实都适合南方的气候。 加上南方经济富庶,购买力更强,羊毛制品拿到南方去应该很好卖。 可是,货赶不上啊。 招人,招人,继续招人。 他还需要截留资金,继续扩建产房。 眼下,还有更严重的问题,管理人员不够用,怎么办? 他一边想办法,一边写信给大老板叶慈,管理人员不够用,到底该怎么解决? ------题外话------ 神兽期末情绪波动大,元宝头痛啊。差一点又要进医院了 第242章 人才(二更) 京城! 西北一夜从夏天到冬天,京城不可避免也跟着来了一波大降温。 羊咩咩羊毛店京城旗舰店,顾客盈门。 开店半年,帖进去上百两银子,总算见到了回头钱。 没想到,瓜皮帽竟然是最受欢迎的产品,比毛线帽还要受欢迎。关键是,男女老幼都不嫌弃样式,只图个暖和。 走在大街上,有种错觉,仿佛满大街的人都戴着瓜皮帽,真的不嫌丑吗? 就连刘珩也跟着凑热闹,找了一顶瓜皮帽带着头上,美其名曰:亲民! 不仅如此,他还穿着羊毛大衣去衙门办差。 用他的话说:“羊咩咩本王也有股份在里面,身为股东之一,本王也要尽一点责任。” 有他这个衣架子,充当现成的模特,果然,五两一件,十两一件,甚至是三十两一件,五十两一件的高档羊毛大衣,卖的很火爆。 西北那边卖不出去的高档羊毛大衣,统统都运送到京城。京城这边不缺有钱人。 卖钱了,刘珩很嘚瑟,恨不得全京城的男人女人都能穿上羊毛大衣,实现他的羊毛理想。 叶慈:“……” “你的理想先放一边。羊毛厂那边已经超负荷,根本供不上货物。很快,京城这边也会缺货。不得已的话,只能限量出售。” “怎么可能缺货?是人不够,还是钱不够?” 如今的刘珩豪气,他已经看见羊毛赚钱的前景。当初这笔投资,纯粹就是顺手而为,就没正儿八经想过羊毛到底怎么赚钱。 眼下,事实就摆在眼前,羊毛不仅可以赚钱,还能赚取大价钱。 即将大干一场的当下,竟然缺货,这不是开玩笑吗? 生意还要不要做,钱还要不要赚。养人是一件很昂贵的事业,尤其是他两头花钱,封地,京城的府邸,处处都要钱。 积攒人脉,拉拢人心,同样需要花钱。 想让别人支持自己,想让别人帮自己干活,给钱吧! 要是连最起码的金钱都给不了,就别谈什么前程理想未来,都是虚的。 这年头,容易被忽悠的人很多,可那些都是刘珩不需要的人。 他需要的人,没有一个是好忽悠的。反正,单纯吹牛皮,谈理想,是休想将他看中的人才忽悠过来。 总之,干大事业就要花打价钱。 结果,却告诉他缺货。 他气得想将贺定远拉过来打一顿。 姓贺的到底行不行啊! 要不要换一个人? 叶慈告诉他,“不缺人,也不缺钱,而是缺羊毛,缺管理人员。边关一带的羊毛,陆陆续续都被收完了。 现在,收羊毛队伍已经开始深入草原深处寻找那些大型部落。这需要时间。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收购羊毛的消息传遍整个草原,并且在边关,或是离着边关不太远的草原地带设立一个互市。若是能得到官府的支持,我们可以缴税,按照互市标准缴税。” 刘珩蹙眉,郑重说道:“想走官府渠道,开通互市,交易羊毛,这件事你暂且想都不要想。还是按照过去的办法,大家悄咪咪自己去收购羊毛,甚至我们自己在草原设一个互市都可以。” “你是担心被袁友仁摘桃子。” “不仅仅是袁友仁,还有边关守将,已经当地的官员。每一个层面都需要打点到。这会远远高于现在的成本。” 叶慈想了想,点点头,认可刘珩的说法。 现在也需要打点,但打点的人不多。 一旦公开化,常态化,缴税是一方面,打点则要全面覆盖。甚至,京城这边也需要打点。成本会直线增加。 让官府出面设立互市这条路行不通,只能走民间路线,维持现在的局面。 叶慈说道:“靠着放羊娃进草原收购羊毛,效率太低,数量太少。羊毛厂需要扩大,需要更多的羊毛,互市是最佳途径。 我需要一个有这方面经验,并且熟悉西北熟悉草原最好还熟悉军事的人出面组织这件事。我需要人,你必须给我提供人。如果有从西北退伍的兵将,有多少你给我来多少。一百不嫌少,五百不嫌多。” “你要这么多退伍兵干什么?养得起吗?” 一想到要养这么多退伍兵,刘珩头都快秃了。 最便宜的养法,一人一个月一两银子月钱,五百人就是五百两。外加伙食开销,住宿开销,逢年过节还要改善伙食,偶尔还需要奖金。说不定还要置办马匹,有了马匹就要置办马鞍,置办武器…… 账目经不起细算。 一旦开始细算,堂堂王爷也吃不消。 叶慈很豪气,“有羊毛有互市就养得起。没有羊毛,自然养不起。而且,我正在着手找人改善纺织机,会大大加快效率。另外,我有一个新产品,绝对是打开草原市场的利器,甚至有望做到人手一件。” “什么产品,竟然能做到人手一件?” “搪瓷!” “什么什么?” “搪瓷!你没见过的东西,绝对是居家旅行军队必需品。比什么毛毯更加必需品。” 其实,叶慈一直好奇一个问题。 那就是,军营怎么吃饭? 尤其是行军途中,怎么吃饭?陶瓷碗易碎,行军途中陶瓷碗怎么运输? 几百人好说,几千人几万人怎么办? 难道大军出征,每个士兵腰间都要挂一个陶瓷碗吗? 就算有后勤,需要多少骡马来拉陶瓷碗? 碎了怎么办? 一碎碎一车,几大车,怎么办? 她没去过军营,也没见过大军开拔,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 她又不好意思问刘珩,怕显得没见识。 有机会,她一定要去军营看一看,看看都谁怎么吃饭。 她想着,如果有了搪瓷产品,那一定是生活利器吧。 后世,某个年代,搪瓷产品走入千家万户,绝对是家家户户的必需品。 搪瓷洗脸盆,搪瓷茶缸,搪瓷饭盆,还有搪瓷水桶…… 那个年代,新媳妇出嫁,嫁妆里面必有几件搪瓷产品,印上大红的喜子,还有胖娃娃,要有多喜庆就有多喜庆。 后来,塑料制品走俏,搪瓷产品这才慢慢退出了市场。 但是眼下,叶慈却找到了搪瓷产品的最佳使用市场。 搪瓷产品技术含量并不高,这个年代,只要给了思路,工匠们肯定能做出来。 但…… 这个利益要如何分配? 尤其是袁友仁在一旁虎视眈眈,忙着敛财的当下。 一旦搪瓷产品面世,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这个产品的市场价值和前景。袁友仁或许不会对远在西北的羊毛厂动手,但,他一定会对近在迟尺的搪瓷产业动手。 毕竟,朝廷手握铁矿,不像羊毛还需要求购于草原。 真不是好时机啊! 搪瓷的事情先放一边,还是先解决羊毛问题。 她需要会识字算账的管理人员,需要有人帮她开一个草原互市。 她弱弱说道:“其实,宫里赏赐的那些美人,就是最好的管理人员。” 刘珩:“……” “让她们在京城周边干活,宫里也不会说什么。但是,你将她们送到西北去,肯定是不行的。你送她们过去,知道的,自然楚你是让她们去管理厂子。不知道的,以为你买卖人口,你在苛待。” 叶慈嘴角抽抽,“我又不是人贩子。” “你差不多快要成为人贩子了,在别人眼里。” “那怎么办?我这么和你说吧,论识字率,西北那边远远低于京城。贺定远找不到合适的人,但又不能一直耽误下去。我知道西北条件艰苦,很多人不愿意去……” “谁说没人愿意去。你去找少府家令,让他将唐王一系的宗子都借给你,能借多少是多少。反正都是找活干,大不了效仿之前那一批给奖金。唐王一系几百个宗子,这季节,正是缺吃少穿的时候。刘焗肯定乐意将那些没活干的宗子打包给你,减轻他的负担。” 叶慈:“……” 听起来唐王一系的宗子,一个个都是叫花子似得。 刘珩告诉她,“离着叫花子也不远了。好在,这帮宗子小时候基本上都读过两年书,识字算数都不成问题。 要说管理,他们自小耳濡目染,看着刘焗如何管理他们,肯定比你从民间找人更好用。而且,这帮宗子还能帮你震慑工厂里面的刺头。刺头再刺,也不敢冲着宗子动手。 关键是,宗子去了西北,好歹也算是我们的人。贺家那边,必须有人监督。本王可是听说,贺家整个家族的人都进入了羊毛产业。你也说过,要预防贪腐。现在就是机会。” 叶慈连连点头,“我书信一封,给少府家令。希望少府家令看在我替他宗子解决吃饭问题的份上,多给我几个能干人。 另外,退伍兵我依旧需要,至少给我弄一百个人。光有退伍兵还不行,有没有会识字算账的退伍将领,最好和边关守将和草原部落打过交代的人。” “这样的人只能问张家要。我这里是一个都没有。” 张家也入股了羊毛产业,羊毛制品卖得好,他们也高兴啊。 什么,羊毛不够? 需要人深入草原收购羊毛。 最好还是退伍兵? 没问题。 张家不缺人。 别说一百个退伍兵,就算是一千个也能弄来。只是太打眼,容易引起误会,误以为张家私自蓄养兵将要造反。 熟悉边关和草原的将领,要在草原私设互市的人才,有啊有啊,张家就有现成的。 第243章 羊毛镇 张耀祖,,同张培申的嫡支是没有出五服的族亲。 经年宿将,在西北军中待了二十年。西北那一片就没他不熟悉的。 前两年卸甲归家,身上挂着闲差,实际上没事干。 张培申派人问他,“可愿意重回西北,不为将,但干的却是为将的活。” 张耀祖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愿意!只要能回西北,能带兵,干什么都愿意。” “那你好生准备!到时间后等通知。” 数日后,张家选出一百个退伍兵,全是从西北军中退下来的,组成护镖队伍,在张耀祖地带领下,跟着商队前往西北。 出发这一天,风很大,吹得瓜皮帽两个猫耳朵一震一震。若非有绳子系着,帽子都要被吹翻。 这帮退伍兵将心中却是一片火热。 能打熟悉的土地上,再干一场,心中激动啊! 人未老,血未冷,还能再战三百回! 这支队伍里面,还有一群唐王一系的宗子,年龄大的有四五十岁,年龄小的只有十五六。二三十号人,穿着棉袄,坐在马车上面,瑟瑟发抖。 冷啊! 第一批去西北的宗子们写信回来,都说西北好,容易挣钱。也的确寄了钱回来。 只是…… 纸上得来终觉浅。 没有亲眼看见之前,心里面总是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别以为都是宗子就不会骗人。 宗族内,骗钱的,骗色的,虽不普遍,却也不少。都是为了一口吃的。 可是宗主刘焗发了话,他们这些人要是半路逃跑,回到京城后直接打断腿,从此也没了差事。 为了活命,只能顶着寒风前往西北。 两帮人马,对比鲜明。 退伍兵将们无法理解宗子们为什么如此沮丧,像是死了爹娘一样。 同理,宗子们也无法理解这群退伍兵为什么这么兴奋。西北能有京城好?西北风呜呜吹,天天吃沙子能有京城花花世界好?明明是去吃苦,一个个却像是吃糖一样甜。 两帮人马互不理解,自然是彼此看不顺眼。 商队的人则是没每天紧张兮兮,紧张货物,紧张行程被耽误,紧张路上吃得太多消耗太高推高成本,又担心天气冷了生意不好做。紧张氛围下,一会看看激动的退伍兵,一会看看丧气的宗子,已经是赶路过程中难得轻松的时刻。 一路摇摇晃晃,数日后,这群队伍平安到达西北,但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先是在城里卸货,休整两天,之后继续赶路。 羊咩咩工厂设在距离边关一百里的乡镇上。 整个镇子,短短两年时间,彻底变成了一个羊毛镇。来来往往全是和羊毛产业相关人员,家家户户都投入到了羊毛产业。 并且,周围乡镇村落,附近几个县的乡民,也在陆续涌到这座被改名为羊毛镇的镇子上。 羊毛镇,羊毛厂,一切围绕羊毛转。 一百多个自京城而来的陌生人的到来,自然引起了镇子上的主意。 修路的民夫停下手中的活,好奇地打量他们。 “羊毛厂怎么走?” “你们哪里来的?” “京城!” “羊毛厂直走,走到底,一大片房子那里就是了。你们从京城来干啥?” “干活!” “京城人还来咱们这穷地方干活?” “你们这里不穷诶,家家户户都靠着羊毛发财了吧!” “就挣点小钱,比不上你们是从天子脚下来的。” “大冬天还修路啊!” “大冬天没活干,正好修路。” “这路谁出钱修的?” “羊毛厂!羊毛厂天天走货,路烂了耽误事情。所以要把路重新修一修。” 马车继续前行。 后面传来滚滚车轮声,回头一看,哇,仿佛看见了羊毛山。 堆积得几人高的羊毛,用马车,骡车,驴车,牛车……各种车拉着,一车车往工厂方向跑去。 几十车的羊毛,这场面,瞬间将这群从京城来的‘土包子’给震撼了。 “这么多羊毛?哪来的这么多羊毛?” “到处收购来的。”路遇热心乡民,“现在放羊娃都不去放羊啦,都跑到草原里收购羊毛。明年我也去收羊毛。” “这么多羊毛要花不少钱吧。放羊娃有钱吗?” “赊账啊!你们不知道啊,羊咩咩给大家赊账,羊毛收回来后再结算。” “赊账的话,不怕有人拿了钱跑了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说了,这么大的厂子,生意这么好,来回一趟就能赚钱。多来回几趟,都不用赊账自己就有本钱支起这门生意。用脑子算一算,就知道拿着钱财跑路划不来啊!成了官府通缉的犯人不说,还会牵连家里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齐齐点头。 “这么多羊毛,怎么又听说羊毛不够用。” “这点羊毛才哪到哪啊。你们是没见过真正多的时候,几百车的羊毛一次入库,全镇子的人洗羊毛都忙不过来,还得去村里招人。” 马车继续前行。 看见了客栈,酒楼,粮铺,杂货铺,成衣铺,票号,钱庄。 最大的钱庄莫过于四通钱庄。 一个边关小镇,繁华如斯。 路上还有很多来往的商人,看打扮,听口音,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羊毛镇生意好做,这是商人们最真切的感受。 羊毛厂薪水多,发薪水及时。工人有收入,就会有消费。 有了消费,就会有提前嗅到商机的商贩涌过来。 别管生意大小,一年赚几两银子是赚,一年赚几十两银子是赚,赚几百两也是赚。 关键是,有得赚,不用担心天灾人祸,不用担心坐吃山空。 只要平平安安有得赚,就算辛苦一年最后只落下十来两银子,也是值得的。一年十两,两年就能攒够二十两,三年就能回家修砖瓦房。 这叫做有盼头。 有了盼头,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眼中都是热情和希望。 商贩们望着这群从京城远道而来的一百多号人,兴奋啊! 一百多号人,就意味着镇子上又多了一百多个强有力的消费人群。这群大爷,一看就是舍得花钱的主,比起村上来干活的人太舍得花钱。他们就是商贩眼中最佳顾客,没有之一。 就好像,第一批的宗子,每次来到镇子上,就是大爷。确确实实,真正的大爷,花起钱来那叫一个豪爽。一晚上花费一两银子都不带眨眼的。 张耀祖对商贩们的目光太熟悉了,他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肥羊。 他不得不提醒手下的儿郎,“都管好钱袋子,攒点钱不容易。实在是管不住手脚的,就把钱存进四通钱庄,还有利息拿。” “张老大,你可别哄我们。钱庄不收咱们的利息就算了,怎么可能倒给利息。” “信不信自己去问,四通钱庄大门开着,随时都可以进去。我也犯不着拿这种事情哄你们。” “老大肯定不会骗咱们。真要给利息,我就把钱存起来,等下次回京城的时候在取出来。” “取出来作甚,直接让他们开汇票,你拿着票号去京城四通钱庄取钱,又方便又安全。” “四通钱庄在京城有店吗?” “有!”张耀祖肯定地说道:“今年新开的。” 据说,张家还入了股。 “真要有这么好,明天我就把钱存进去。” 宗子们冷眼旁观,心中呵呵冷笑,一群傻子肯定被人骗了。这年头,哪有钱庄倒给利息,听都没听过。 终于到了! 工厂门卫早已经得到通知,在厂门口迎接他们。 之后是互相认识,门卫带着他们前往宿舍区安顿下来。 很快,吴有理同刘和盛,还有贺定远一起出现。 刘和盛是被特意叫来的,担心宗子们不服管,需要刘和盛出面说服说服弹压弹压。 吴有理是给张耀祖讲解任务。出京城的时候,张耀祖只是很笼统的知道点自己的差事,具体的内容他毫无所知。 吴有理就负责给他讲解具体的任务目标。 “王妃吩咐了,具体怎么做,我不干涉你。你需要多少钱,就到账房支取。三百两银子内,不用请示。三百两以上的银子,需要打个报告。这是报告单样本,你以后就照着这样写。” “王妃有没有要求这个交易市场多大规模?” “规模大小没有要求,因为没有获得朝廷的许可,所以安全方面需要你们自己把握,需要打点那些人你给我个名单我可以和你一起出面。” “不能离边关太近,也不能太远,还有别的要求吗?” “安全,低调,不要过于张扬。且,我们只做羊毛和牛羊肉生意,以及少量马匹。出关的货物,可以有铁锅铁铲之类的铁器,但不能有兵器。盐巴和茶叶都必须严格管控数量。不能让对方吃饱,也不能让他们天天饿肚子。必须卡着他们的咽喉,确保羊毛收购顺利,以及价格稳定。” 张耀祖听完,咧嘴一笑,“王妃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一句话,这门买卖我们主导价格,他们只有照章办事的份。” “就是这个意思。安全,安全……王妃再三强调安全。既要防着草原部落硬抢,也要防着官府和边关守将黑吃黑。如果一百个人不够用,你打申请,王妃会替你解决。” “目前一百个人够用的。我来的时候,听说还要帮厂子培训一批护卫。” “没错。开春之前,你要为厂子培训至少一百人的护卫队。人员籍贯最好分散。我们必须打破贺家在厂子里一家独大的局面。” “明白!” 第244章 命运(二更) “我身上这件羊毛大衣,都看见了吧。八两银子,我自己买的,一次性付清,没有欠款。” 刘和盛指着身上的衣服说道。 他太清楚这帮宗子的尿性,都是在京城混大的老油子,见了皇帝也能照样躺地上耍赖的混子。不给点实际的甜头,这帮人肯定不会用心办事。 但…… 王妃娘娘亲自给他写了信,让他务必带好这帮人,成为羊毛厂的中坚力量。有了他们的管理经验,将来修建新厂的时候,肯定会从中提拔几个。 刘和盛知道自己今日的好生活是怎么来的,他感激定王妃。 大家都是靠着羊毛厂吃饭。 羊毛厂好了,大家才能好。 谁要是捣蛋乱来,就是在坏大家的财源。 “和盛,你可别骗大家,这么偏僻的一个镇子真能赚钱。” “能不能赚钱,你们用眼睛看,用耳朵听,光是我说你们肯定不信。外面那些做生意的,眼巴巴跑到这小镇子来,图什么呢?不就是图这里有生意。生意怎么来的,靠得就是这家羊毛厂。这里的工人,最便宜的一个月也有五百文钱,多的一个月能拿一两银子。王妃让你们过来,是希望你们你利用起读书识字的优势,管理好厂子。月钱二两起步。具体能拿多少,就看你们的本事。” “二两月钱也不高啊。” “就是,就是。” “我也是二两月钱。你们看我是靠着月钱过活的人吗?” “和盛,你捞钱了?怎么捞的,给大家说说呗。” 众人都是一副我们都懂的表情。 呸! 刘和盛气得大骂,“老子行得正坐得端,我要是贪腐了一文钱,我不得好死。” “别赌咒发誓啊,你先和大家伙说说钱都是怎么来的。” “就是,就是,你买大衣的钱都是怎么来的。” “老子是靠提成赚钱。我们第一批来的宗子,有一个你们没有的福利,凡是经过我们的手出去的货,利润我们能拿一成。而且,老子自个还卖货,每件都有提成。懂不懂!” “别老子老子,这里比你辈分大的有的是。” “大个屁。这里就属我辈分最大,我是和字辈的,有谁比我辈分大?充老子怎么了?” “和盛,你先别激动。我们都好奇这个提成,真有?” “废话!每个月兑现,当然有。” “那,我们呢?我们在工厂不能卖货,我们怎么办?” “就是,我们又没有提成。” “但是你们有生产奖金。只要你们负责管理的部门能保证产量,确保安全,确保卫生,月底总结下来就有奖金。年底还有过年奖。别以为那些工人你们可以任意打骂,要是工人出了事,就会扣你们的钱。” “工人出事扣我们的钱太没道理了吧。” “管理管理,什么叫管理。这就好比大户人家的管事,手底下的丫鬟出了事情,当管事的难道没责任?” “可是……” “没有可是。到底干不干,能不能干好?我先声明,谁要是阳奉阴违,不肯用心办事,我直接将他踢回京城。到时候,自有宗主发落。” 众人都缩了缩脖子。 “那就干吧!” “很要有说的那么好,我们一定好好干,用心干。” 羊咩咩羊毛厂没有让这群宗子失望,饭菜能见到荤腥,单就这一点,足以让这群饱一顿饥一顿的宗子好感倍增,留下来的愿望强烈了不少。 之后开始培训。 刘和盛一边充当培训人员,一边叫骂道:“为了帮你们尽快适应,我可是牺牲了自己的买卖还有提成。你们要是不好好干,就是对不起我。到时候,我损失的钱,谁被开除我就找谁要。” “要是没人被开除呢?” “我就自认倒霉,就当是请你们喝了一顿酒。” “和盛,要真的请喝酒,嘴上说说不管用。” “叫叔,老子辈分比你们大。” “谁让你比我们年岁小。” 狗日的,一个个混子,非得抽一顿才行。 …… 林二丫穿着一件单薄的裤子,站着寒风中,脸被吹得红扑扑,生痛。 她排在队伍中,时不时搓搓手。 她今年十四,模样是个清秀的小姑娘,一双手却像是裂开的老树皮,苍老又可怖。 手上是冰冻开的口子,看起来很吓人,她却一点都不觉着痛。看着望不到头的队伍,她有些心慌。 排在前面的是同村的一个嫂子。 她戳戳对方,“能轮到我们吗?厂子会要我们吗?” 她充满了担心。 出门的时候,她可是和家里人说了,挣不到钱不回去。 家里仅有的五文钱都给了她,路上花了三文钱,就只剩下两文钱。 要是羊毛厂不要她,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去后,会被打死吧!不被打死也会被骂死的。家里人可都指望着她赚钱回家,才肯同意她和村里人一起来羊毛厂找活干。 同村的嫂子回过头来,“我打听过,羊毛厂要女工,要好多女工。这还没到中午,肯定轮得到我们。” “真的?” “你就放心吧。” 林二丫没办法放心。她时不时伸出头张望,队伍缓缓前进,一个接着一个…… 好像除了个别太老的,身有缺陷的,基本上都要了。 终于轮到同村的嫂子,接下来就是她。 激动,紧张,手心在冒汗。 单薄的衣裤,已经感觉不到寒冷。然而,浑身都在发抖,只因为紧张。 “叫什么名字?” 她半天没反应,傻愣愣地站在桌子前面。 同村嫂子都急了,扯了扯她的衣袖,“问你叫什么名字,别走神。” “哦哦,我叫林二丫。” “哪个林?” “我,我不知道。”她更紧张了。 “那就当你是树林子的林。林二丫,多少岁,会做什么?” “十,十五,今年十六。我什么都会干,我会搓麻线……” “纺纱织布会吗?” “不,不太会。” 招聘的人员抬头看了她一眼,“嗯,进去吧,下一个。” “我我我……” “跟我走, 幸好同村的嫂子等着她,否则第一次出家门的林二丫一定会像个无头苍蝇似得,什么都不懂,往哪里走都不知道。 她们从一道侧门进入了厂子,里面果然又在排队。 这次是分组。 林二丫很幸运的和同村嫂子分在了一个组。 “我问了,十天试用期。只要这十天我们好好表现,就可以留下来。” “那,那吃饭怎么办?”林二丫一听顿时急了。她身上只剩下两文钱,还有十天才能正式进厂。两文钱吃十天能行吗? “我都问了,工厂包吃住。住就住大通铺,几十个人一间,还有棉被,暖和得很。一会你跟着我,我们早点去通铺抢个好位置,抢一床暖和的棉被。吃饭你也跟着我,能吃多少吃多少。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干活干得好,人家肯定会要我们。” “不知道柱子哥怎么样了。”林二丫小声说道。 这一次,村里加上她一个来了七个人,有两个人半路上反悔又回去了。剩下两人,很幸运,遇上粮铺招力夫和洗衣做饭的婆子,一下子就被选上了。 还有柱子哥,他长得高,去应征了厂子护卫,不在一个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选上。 “柱子有一把力气,比你聪明多了,肯定选上。” “我脑子太笨了。”林二丫有些愧疚,她觉着自己就是拖后腿的。 同村嫂子看着她一个劲的笑。 “嫂子笑什么?” “你有胆子跟着出来,比村里其他姑娘强多了。她们都不敢出来,好像我会把她们卖了一样。等你挣了钱,她们就该眼红你了。” “小月也想出来,她家里人不让。她家里给她说了一门亲事……” “什么亲事,不就是换亲。我呸,拿闺女换亲,也就是那一家子干得出来。小月也是死脑筋,她家里人不让,她就不知道偷偷摸摸出来嘛。她针线活干得那么好,她要是来,我们三个一起,肯定都能留下。” 林二丫点头,“我的针线活都是跟小月学的。” “哎,都是命啊!” 同村嫂子感叹一声,其实她也是偷跑出来的。家里男人天天打她,她受不了了,要么逃要么死,她选择了逃出来。 预想中抢通铺抢棉被的事情没有发生。 管事婆子很凶悍,拿着棍子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木牌,上面有奇怪的符号。 管事婆子说:“这是你们的身份牌子,很重要的东西,关系着你们在厂子里吃喝拉撒睡。吃饭领工钱,都要拿牌子出来。” 通铺的位置,也都是按照牌子上的顺序来的,不准抢。分配到哪个位置就是哪个位置。 同村嫂子姓李。 李嫂子是个擅长交际的人。 在通铺安顿下来后,她已经问清楚木牌上的内容。 “我的是九十八,你的是九十七。波斯你听说过吗?我也没听说过。这里真好,什么都新鲜,还不用挨打。” 李嫂子拿着木牌子吃吃地笑起来。 林二丫则将木牌贴身存放,牢牢记住自己的号码,九十七。还有李嫂子的号码,九十八。 之后,她们被安排统一吃饭,洗澡。 竟然每个人还发了一套衣裤,统一的款式统一的颜色。 虽然不是新衣服,款式是上衣下裤,有点奇怪,可是…… 林二丫长这么大第一次穿上没有补丁,如此干净且合身的衣服,她就不想脱下来了。 她想一辈子都穿着这一身衣服。 第245章 转折 京城。 刘珩身为“大孝子”,羊毛大衣自然要孝敬给元康帝。 不能只有一件,而是一打。 光是一打还不够,还要有各种款式,各种色彩,方能表现出孝心。 礼物送到行宫,却迟迟等不来回应。 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刘珩忐忑了几天,干脆放下此事。 他刚放下此事,行宫那边就传来消息,让刘珩再孝敬五百件单一款式。看到要求,刘珩呵呵一笑,分明是兵将款。这是要给行宫的廷卫换装吗? “五百件钱不多,就是……本王心里头怎么想都觉着不痛快。” 叶慈揉揉眉心,“你别操心到底怎么样才能痛快的事情。五百件,我没货。必须从西北那边调货。传话的人走了吗?没走的话,你好生和对方说说,交货期必须推迟。” “人已经走了。” “那就赶紧追回来。否则不能按时交货,行宫那边就有理由收拾你。” 叶慈不和他废话,挥挥手让他赶紧去办此事。 刘珩也知道此事重要性,急忙让人快马截人,重新确定交货日期。 免费给行宫廷卫换装,都是些小事。 令叶慈更头痛的事情,少府家令刘焗可算是看见了羊毛制品的好处,舍得下单。 可惜,还是老问题,没货! 叶慈派人交涉,少府那边不可松口。要么接单,按期交货。要么取消订单。延迟交货是不存在的。 人家说了:“这是军需,军令如山,说好什么时候发货到军营就得什么时候,晚一天都不行。你们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军需订单。要是不懂,就别妄想一口气吃成大胖子。什么时候解决了供货问题,再来谈吧!” 叶慈:“……” 亏她帮了刘焗那么大的忙,对方竟然半点都不肯通融,一切都是冷冰冰公事公办的态度。 想挑错都不好挑,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实在不行,就只能放弃少府的军需订单。等到彻底解决了生产和供货问题后,再说吧。 接到吴王妃孙氏的请帖,邀请叶慈过府参加菊花宴。 正好趁此机会松弛松弛,叶慈欣然同意。 大丫鬟秋葵问道:“要不要多准备一些小额银票,吴王妃的宴席肯定少不了马吊和麻将。” 叶慈当即吩咐道:“小额银票是要多准备一些。另外再准备一点设金豆子银豆子,有备无患。” “既然是赏花,手绢也要多准备几条。”大丫鬟碧玉说道。 叶慈全都点头,“将你们想到的都列成一个单子再给本王妃过目。后日过府赏花,我带四个人,你们自己商量着办。若是商量不好,从今以后,都由本王妃亲自点名。” 几个丫鬟一听,心知肚明王妃是在考验她们到底能不能胜任管事一职。几个人全都打起了精神。 …… 待到宴席这一天,叶慈早早起床。 刘珩有点担心,“晚些时候,本王去接你。” “就在隔壁赴宴,坐马车都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你就没必要多跑一趟。” “本王这是关心你,你还不领情。”刘珩随口吐槽一句。 叶慈翻了个白眼给他,让他自行领会。 刘珩就不答应了,拉着她的手,“有时候你稍微弱一些,好歹让本王有点成就感。” 叶慈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出声。 “你来接我,这就叫弱一点吗?你也就这点要求,要求太低了吧。” “低了吗?那,怎么样才算高要求。” “比如,要求我做低服小,恭敬服侍。只要你回府,你就是大爷,本王妃就是伺候人的丫鬟,任由你使唤。” “真能这样?”刘珩一脸兴奋,似乎有点迫不及待。 “当然是真的。梦里面全都是真的。” 刘珩:“……” 他受到了打击,刚给他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梦境,转眼就破碎。 “你好歹让我多体验体验。” “你要是嫌梦境里面不够真不够久,话本里面什么都有,各种款式一定能满足你。” “本王要是惦记上别的女人,你就不吃醋?” “你认为你有机会让我吃醋吗?” 刘珩:“……” 好像,貌似……他要是对某个女人感兴趣,恐怕连小手都没牵上,某个女人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不是做了抄写员,就是做了纺织工。 可怜啊! 也不知道他是在可怜自己,还是在可怜别人。 叶慈捏捏他的脸颊,又印上一个吻,“我就是去隔壁喝喝茶打打牌赏赏花,松弛松弛。用过酒席我就回来。你呢,就安心在衙门里面当差。” “本王会盯着老大,他要是提前回府,本王一定赶来救你。本王一直觉着他对你心怀不轨,你一定要警惕。” “我知道!我听黄公公说,吴王府的采买最近换了人。” “怎么回事?”一听有八卦,刘珩特别来劲头。 “据说是之前的采买贪墨过多,吴王妃做主,王府整顿,查了不少钱财出来。吴王妃也趁机小发了一笔。这回换上的采买,是吴王妃的陪房。” “莫非吴王府没钱了?” “那么大个王府,再怎么缺钱也不至于养不起人。恐怕还是吴王妃最近受了损失,要从下人手里头找补回来。” “难不成盐商那边,吴王妃也投了钱。” 叶慈点点头又摇摇头,“这种事情说不准。听说盐丁抗税,还死了人。” “死人怕什么。绣衣卫巴不得死了人,死了人他们才好大开杀戒。我没想到袁友仁的办法竟然是让盐商补税,包括市面上的私盐也算在盐商头上。” 叶慈嗤笑一声,“谁不知道那帮盐商最擅长将官盐私卖。市面上九成九的私盐,都是从盐商手里头漏出来的。袁友仁要他们补多少税。” “从元康元年到今年的税,一共十八年,初步估算不下千万两。” 哇! 叶慈惊呼了一下,“补税上千万两,这是要了盐商半条命啊。难怪要拼命了。” “因为出了人命,从地方到朝堂都在弹劾绣衣卫还有袁友仁。所有的弹劾奏章,父皇全都留中不发,完全是要力保袁友仁的态度。” 叶慈嘀咕道:“换做我是皇帝,我也要力保袁友仁。真要让他一口气收回上千万两税银,陛下只会越来越信任他,重用他。只要没到卸磨杀驴的那一天,袁友仁迟早会权倾朝野,成为名副其实的权臣。届时,内阁在他面前都要伏低做小。你做好准备吧,后面我们的日子难熬了。” “你是说袁昭仪?” “一旦袁昭仪生下皇子,袁友仁要干的事情就是为小皇子攒本钱。你们这些成年皇子,转眼都成了眼中钉肉中刺。看来搪瓷产业只能继续退后。” 叶慈也只能叹气。 现实情况决定了双方立场对立,基本上很难会有合作共赢的可能。除非一方放弃争夺那个位置。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今儿是一套绿宝石头面首饰,衬得皮肤特别白嫩。 刘珩特别稀罕她盛装打扮的样子,都不舍得让她出门。 眼看时辰不早了,叶慈赶忙将男人推出去,催促他去衙门当差。 “你是王爷,要给大家做表率。整天迟到早退像话吗?” “就因为本王是王爷,准时到衙门才不像话。你根本就不懂。” 叶慈:“……” 她就站在原地盯着他看,用眼神询问:到底走不走? 刘珩败下阵来,“走走走,本王现在就走。走之前,让本王多看两眼。” 又闹腾了一阵子,总算将男人打发走了。 算着时间,叶慈也乘坐马车,带上丫鬟和护卫,前往隔壁的隔壁吴王府赴宴。 吴王妃邀请的都是相熟的女眷,主要集中在皇亲国戚。亲戚之间小聚,不妨事。 叶慈很高兴,因为她在宴席上看见了田娉婷,对方也是今日的宾客之一。 “田姑娘,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见过定王妃。” “别别别,你这样我是没法和你玩耍了。” 田娉婷抿唇一笑,“你添妆的时候,我人没去,你会生气吗?” “你不提我都忘了,长公主身体可好?” 叶慈添妆那会,正遇上南康长公主生病,田娉婷要留在家中伺候汤药。 “托你的福,母亲身体已经大好了。你会生气吗?” “当然不会。京城现在是什么局面,大家都清楚。也是为难大家了,我的婚期正好赶上了最紧张的时候。” “你没生气就好。瞧你的模样,你和定王相处一定很好。可喜可贺!” 叶慈抿唇一笑,“王爷他很好。” “眉眼弯弯,果然是婚姻幸福的样子。”田娉婷打趣道。 叶慈有些好奇,田娉婷比她好要大一些,却没有婚配。有些意外。不过想想田家的遭遇,也在情理之中。 “娉婷心情不错,莫非是有什么好事?可否分享一二?” “对我来说的确是好事。我父亲和兄长,有望放出来。” “当真?!那真要恭喜你。怎么这么突然,难道是行宫那边……” “嘘……如今有了更多的肥羊被抓进诏狱,我父兄越发显得无足轻重。毕竟,比起豪富的盐商,我们田家又算得了什么。” 第246章 威慑谁(二更) “你们两人躲在这里说话,倒是叫我好找。定王妃,吴王妃请你过去打牌。” 富贵太太越发富态。 叶慈拉着田娉婷的手,“娉婷,随我同去可好。” “我不爱打牌。” “你为我加油助威,赢了钱我们对半分。若是输了钱,都算我的。” “罢了,罢了。今儿我就指望你帮我赢一点零花钱。” “那可不一定哦。”富贵太太一脸笑呵呵,“最近我们都有在操练麻将,定王妃未必能赢。” 田娉婷说道:“我相信定王妃,打牌光是靠运气可不行。” “没有运气,再好的牌技也是白费功夫。” 来到花厅,麻将桌已经摆上,麻将是用白瓷做的,手感极好。 吴王妃孙氏一脸笑眯眯,看起来气色很不错。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妆容遮盖之下眼角周围颜色偏深,显然最近睡眠不太好。 话说回来,今年以来,京城各家各户,少有能睡好觉的人家。 多多少少都会受到牵连和影响。 叶慈如今身份不一般,众人对她的态度,隐隐约约也发生着改变。大家都在不动声色之间,非常自如的转换了各自的身份和地位。 “定王妃,今儿你可要手下留情,好歹让我们少输一点。” “这话说得太早了,你们可别只盯着我一个人。” “本王妃今儿很有信心,必定能大杀四方。”吴王妃孙氏说完,自个忍不住先笑出了声。 众人都在附和。 今儿吴王妃做东,大家都要给足面子。 至于赏花,年年月月赏花,不急在这会。还是打牌重要,难得能凑齐这么多人。 田娉婷是个聪明人,看了两把,就已经看明白麻将的玩法。 她心情好,倒也不计较坐在牌桌边上观战,吃着瓜子喝着茶水也算惬意。 待到淮阳公主赏花结束从外面进来,大家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最近,淮阳公主在圈子里还挺火爆。 先是江驸马被请到诏狱喝茶,喝了两个月又被放了出来。紧接着就传出江驸马同淮阳公主不和,爆出淮阳公主私下里养面首的消息。 是不是真的养了个面首,暂且不清楚。 夫妻不和,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江驸马近一段时间来,都住在父母家,不曾踏入公主府半步。 看淮阳公主的表情,心情很好嘛。完全没有受到夫妻不和的影响。 叶慈当即招呼道:“淮阳可愿意玩麻将,我让给你。” “定王妃,这才打了两圈,你就要走,不合适吧。” 叶慈看了眼抽屉里面一把的小额银票,她的确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赢得有点多。 淮阳公主摆摆手,“我不打。定王妃你们继续玩。” 田娉婷主动请缨,“我来,我来。我已经学会了,我来打。” 她也是来了兴致。叶慈得了同意,欣然起身,不忘说道:“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那不行。无论输赢,我们都平分。这点零花钱我还是有的。” “娉婷大气。” “娉婷可别把钱给输光了。” “想赢我的钱,别做梦了。打熟不打生,没听说过吗?今儿我要杀你们一个片甲不留。” 田娉婷放下豪言壮语,开始了麻将征占之路。 花厅里挺热闹的,大家各自都有活动安排,聊天的,打牌的,丫鬟们穿梭来去添茶水和瓜果点心。 一个管事婆子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迟疑了一下,还是凑到吴王妃孙氏耳边悄声禀报消息。 这一幕被众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好奇是什么消息非得这个时候进来禀报。 禀报了消息,婆子退下。 片刻之后,吴王妃孙氏笑着说道:“和大家说个事,刚得到消息,陛下即将启程回京。” 啥? 花厅内这一瞬间安静如鸡,落针可闻。 不过,很快又嗡嗡嗡声四起。 “陛下要回来了,此事当真?” “自然是真的,这么大的事情岂能有假。” “那……” 之前朝臣苦于见不到元康帝,不能当面直抒胸臆,不能当面劝解,因此大骂袁友仁这个奸臣国贼。 既然,元康帝即将回京,是不是意味着,袁友仁堵塞视听,一人独大的局面即将得到改善。各家各户的处境也会得到改善。 那些被绣衣卫被金吾卫抓起来的人,是不是也能放出来。 还有,南边的盐商,是不是也能逃过一劫。 盐商不是单纯的盐商,里面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和关系,不知道有多少人的银钱都投在了里面。若是被绣衣卫一锅端,损失之惨重,哎,没看见吴王妃孙氏都有了黑眼圈吗? 总而言之,陛下回京,对在座所有人而言都是好消息。 有望打破眼下僵持的局面。 叶慈却没有众人那么乐观。 元康帝这个时候回京,唯一能确定的是,袁友仁已经有彻底地把握,就算自己不在皇帝跟前,也能确保皇帝和他站在同一个战壕里面。 两个人不仅仅是帝王和臣子男宠的关系,更结成了利益共同体。 相同的利益才是最紧密的联系,比起单纯的感情牵绊更加可靠也更加放心。 等到大家消化完这个消息后,吴王妃孙氏接着说道:“还有个消息,陛下决定在行宫大兴土木。” “朝廷有钱吗?” “朝廷没钱,陛下有钱啊。陛下没钱,袁大人肯定有钱。”有人凑趣,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袁大人难怪能得陛下信重。就凭他肯出钱为陛下修建行宫,谁不说一声忠心耿耿。” “好一个忠心耿耿……也不怕噎着。” 一群女眷,将袁友仁当成聊天八卦随意打趣着。 此时此刻,众人心态都很放松。 仿佛,只要陛下一回到京城,局面转眼就会朝着众人期盼的方向发展。这种自信,毫无理由,却又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就连丫鬟婆子们也被这种氛围影响,一个个脸上都多了许多笑容,待人越发热情。 新平公主来到叶慈身边。 “弟妹没打牌?” 叶慈小声说道:“开个玩笑,她们都不是我的对手。娉婷帮我打着,她要是输光了,我再上场也不迟。” 新平公主抿唇一笑,“是不能赢太多,否则一个个牢骚满腹,扫了大家的兴致。陛下即将回京,弟妹不高兴吗?” “新平姐姐好像也不怎么高兴。” “我没她们那么乐观,行宫大兴土木,少则几十万两,多则上百万两。这些钱,恐怕还都落在了袁大人身上。袁大人为陛下花钱,陛下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卸磨杀驴。” “说的是啊!大家还是不要太乐观,先静观其变就吧!” “我很担心你们。”新平公主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叶慈愣了下,回过神来,“暂时应该没事。等明年吧。” 等到年底或是年初的时候,袁昭仪就该生了。是男是女,局势会如何发展,到时候揭晓答案。 “弟妹记得提醒老三,暂且忍耐,莫要冲动。” “我会的。” …… 元康帝即将启程回京的消息,像是旋风一样迅速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众人翘首以盼,就像是在盼着青天大老爷一样。 朝臣们第一次如此期待元康帝的回归。过去,恨不得元康帝当个虚君,朝廷大小事情都别过问。 如今,元康帝远离视线数月,真的当了个“虚君”,众臣又开始怀念起元康帝临朝听政的日子。虽有争斗,好歹,大体方向是朝着大家预想的方向发展。 不像现在,一切都脱离了掌控。 就像是在内阁之外,元康帝又设立了一个小朝廷。这个小朝廷以袁友仁为首,大肆迫害忠臣良将,肆无忌惮与民争利,闹得无数人破家灭门。 这是奸臣,大大的奸臣,人人得而诛之。 元康帝回京这一日,天气晴朗。 众臣前往正阳门外迎接元康帝的车驾。 浩浩荡荡的队伍,自城外而来。 廷卫们全都换了装,一个个穿着羊毛大衣,系着牛皮皮带,穿着牛皮靴子,那军武,那气势,简直呢! 老百姓看得直呼过瘾。 “威武之师!” “雄壮之师!” “我就说羊毛大衣穿在身上显气势,果不其然。” “陛下天威,方有此威武之师。” 人群议论纷纷,他们也不懂朝中各个派系之间的斗争,反正就觉着好看。 叶慈坐在茶楼二楼临街包间。 累死她了。 陛下回京,没想到还有她的任务,那就是限期供应五百套青色羊毛大衣,配上皮带和靴子。 为了这五百套,她连吃奶的劲都拿了出来,安排快马前往西北调货。护镖的镖师,都累瘫了七八个。左赶右赶,总算是赶在了限期内交货。 于是,才有了今日的威武之师,雄壮之师。 统一的服装,统一的装备,整齐的步伐,即便只有区区五百人,也会给人一种五千人的震撼感觉。 整齐,统一,就等于好看,等于威武雄壮。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也不知朝臣们看见五百廷卫,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揣测元康帝这么做的用意。 肯定会揣测。 如此高调的显露武力,这是一种威慑。 元康帝是在威慑谁?他觉着谁有些威胁?是文臣还是武将?亦或是所有反对袁友仁的官员? 第247章 一场交易 回到熟悉的皇宫,元康帝心情大好。 众臣求见,他欣然同意。 当众臣走进西暖阁,发现袁友仁也在,并且就坐在元康帝的下首,瞬间就有人暴怒。 尤其是左都御史邱大人怒目而视,面露狰狞,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诸位爱卿坐下说事。朕离京多日,诸位爱卿留守京城,凡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朕很满意。尔等皆是国之重臣!” “陛下,这位袁大人为何也在?莫非他也是国之重臣?” 好嘛,这才刚见面,左都御史邱大人就开始发难。 元康帝没有动怒,反而耐心说道:“袁爱卿一心为朕分忧,他当然是国之重臣,是朕的肱骨之臣。” “陛下视这等小人为肱骨之臣,可知会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啊!明年又是大比之年,天下举子云集京城。陛下重用姓袁的,这叫天下人如何看。” “天下人?呵呵!”元康帝笑了起来,“爱卿说的天下人,莫非是淮北盐商?朕问盐商要点钱怎么呢?莫非是损害了你们当中某些人的利益?” “陛下岂可如此污蔑臣等?陛下莫非视臣等为贼寇?” “开玩笑!朕是和诸位爱卿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都别当真啊。朕知道你们都是忠心耿耿,一心为朕分忧的忠臣朕怀疑任何人,也不会怀疑诸位爱卿。不过……” “不过什么,请陛下明言。” 元康帝哈哈一笑,“袁爱卿忠心国事,朕打算提拔袁爱卿为兵部尚书。” “荒唐!” “陛下糊涂啊!” “陛下岂可将国之重器交给一个奸诈小人!” “奸臣当道,民不聊生。请陛下收回成命。” “袁大人既非科举出身,也非武举出身,身无功名。身为绣衣卫使者已然是过分重用,岂可再提拔为兵部尚书。兵部乃是六部之一,军队更是国之重器。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袁大人都不适合出任兵部尚书一职。” “出任兵部尚书,至少要懂兵事。敢问袁大人,是否懂得兵事?” 袁友仁说了在场的第一句话,“本官不懂兵事,但本官学什么都快。” “在座谁学东西不快,温首辅过目不忘,崔大人贯通古今……袁大人又有什么拿得出手。我等在朝中多年,都不敢说熟悉兵事,袁大人有何能耐居然能出任兵部尚书。此事万万不可,必定会引起天下非议。” “此乃祸乱朝纲的举动。不用历练,不用科举,毫无才华,只靠幸进,就能出任六部之一的兵部尚书。这会坏了朝中规矩,立下极坏极坏的榜样。为朝廷计,为后世子孙计,请陛下收回成命,莫要自误。” 众臣又是愤怒,又是痛快。 终于可以当着皇帝的面直抒胸臆。哪像前几个月,空有一腔怒火,却找不到人发泄。 还有那个奸臣袁友仁,以色侍人之辈,也妄想登堂入室,简直是有辱斯文。 陛下糊涂啊! 好在…… 还有他们。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将陛下引导回正途,沉迷美色是可耻的。尽管,袁友仁长得的确秀色可餐。 元康帝脸色越发阴沉,“诸位爱卿都不同意袁爱卿出任兵部尚书一职。” “臣等皆不同意,请陛下收回成命。” “请陛下收回成命!” “朕打算提拔一人入内阁,诸位爱卿可有想法。” “内阁已有七人,再提拔一人……” “徐大人已经递交了好几次致仕奏章,这一回,朕准奏。徐大人老了,三病六灾,朕也不忍心让他继续操劳。” “陛下仁慈。究竟何人能入内阁,是否廷推?” 元康帝似笑非笑,“廷推吗?可有人选?” 当即,几位臣子就推了好几个人选。这其中,当属左都御史邱大人,以及现任礼部尚书机会最大,因为他们够资历,够文凭。都是科举二甲头五名,翰林出身。 左都御史邱大人面目泛红,眼睛睁大,他很激动。 入阁,是他梦寐以求的,若这次能入阁,他将成为内阁最年轻的那一位。将来有望胜任内阁首辅,文臣终极目标,实现人生理想,成为人生大赢家。 但…… 凡事就怕一个但是。 元康帝面对到手的名单,既不说同意,也不反对 “朕今日乏了,诸位爱卿都退下吧。” “那么廷推一事……” “晚些时候再说。” 众臣心头一凉。 元康帝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直接走了。同时离开的还有袁友仁。 众臣:“……” 众臣一回到签押房,立马就开始发作起来。 “陛下分明是在要挟!若是我等不同意袁友仁升官,廷推一事将无限延期。” “陛下摆明了情愿内阁少一人,也不放弃扶持袁友仁这个奸贼。” “陛下分明是中了袁友仁的迷魂药。一个幸进之臣,也妄想登堂入室,成为六部尚书之一。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要不发动下面的人,来一场请愿。” “温首辅,大家以你为主心骨,你好歹说说话。这事到底要怎么办?难道真要让内阁少一人?” 温首辅叹了一声。 他不想掺和,可是以他的身份他不得不掺和。 朝野内外都有人在骂他,说他占着茅坑不拉屎,就该杀了祭天。 他也偷摸请辞过一回,可是陛下没同意,执意让他继续留在首辅的位置上。 当然,从他内心来讲,他也不想离开朝堂。人走茶凉的道理他是懂得,毕竟当年差一点就是状元,只因为长得太好才落选了状元。 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瞒不过他聪明的脑瓜子。 他心平气和地说道:“陛下的态度,大家都看见了。议一议吧!” “这事还需要议吗?” “不议,那么内阁就永远少一个人。你们要是乐意,老夫也没意见。” “温大人,都已经这个时候,你还帮着陛下和稀泥,这不合适吧。袁友仁这几个月干的事情,你心知肚明。你还要放任到什么时候?你简直愧为文臣之首,你就该羞愧自尽。” 呸!老夫当官当得好好的,老夫才不羞愧。 温首辅撩了下眼皮,轻声说道:“老夫该不该羞愧,都改变不了陛下的心意。与其指责老夫,浪费时间,不如想一想要如何化解陛下给出的难题。邱大人,这一次你很有希望入阁,你是怎么想的?” 左都御史邱大人吹胡子瞪眼,他能怎么想,这个时候他就不适合开口说话。 他要是说妥协,别人必定指责他为了入阁脸都不要了。 他要是说不妥协,又有人会说他不顾大局。 总而言之,他说什么都不是。 “此事全凭首辅大人做主!” “呵呵!”温首辅不知可否,“陛下无非是想提拔袁友仁,尚书肯定不能给他。不妨酌情另外给个位置。” “首辅赞成和陛下交易?” “老夫无所谓。你们要是反对交易,就当老夫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首辅大人认为什么位置适合袁友仁,又能让陛下满意?” “尚书不行,那就给个侍郎。” “不行!以袁友仁的奸诈,又有陛下支持,他若是出任兵部侍郎,必定会架空尚书,大肆揽权,染指兵权。”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不妨给他一个刑部侍郎。” “更不行!他若是当了刑部侍郎,大兴冤狱,届时我们都是罪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什么位置适合?” “既然陛下大兴土木修建行宫,可否让袁友仁到工部任职。” 次辅崔大人当即反对,“工部来往银钱颇多,让袁友仁进入工部,等于是耗子进了粮仓,乱弹琴。到时候,工部亏空,工程出了问题,你们谁来负责。” “礼部和吏部,都是国之重器,更不能让袁友仁染指。你们说吧,到底该怎么办?” “就让袁友仁出任兵部尚书,但,必须卸任巡盐御史一职。”温首辅一锤定音。 其他臣子暗自数深思,又纷纷点头。这是个办法。 没有人希望袁友仁继续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继续干下去。 “那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办吧!” “此事还要麻烦首辅大人。” “老夫会抽空进宫同陛下好好商量此事,诸位等消息吧。” “辛苦首辅大人!” 一场官场交易,初步达成了统一。 宫里头…… 元康帝拉着袁友仁的手,“爱卿放心,朕一定会让你进入兵部。” “多谢陛下!臣将为陛下扫清寰宇,让四海臣服。” “好!爱卿的心意朕都明白!不过,你真的想进兵部,户部礼部其实更好。明年大比,朕安排你负责科举,届时会有无数学子投靠在你的门下。” “多谢陛下厚爱。礼部是那帮文臣私人领域,臣不愿意让陛下难做,更不愿意挑起陛下和众臣之间的纷争。兵部足矣!而且,臣从小的愿望就是领兵作战,当一个大将军!” “好一个大将军。若是人人都像爱卿这般一心一意为朕分忧,天下事情何愁不能解决。” 元康帝感动啊! 袁爱卿不仅是他的爱宠,更是他的心腹重臣。 不仅为他解决钱财问题,还要为他征战四方,忠心可嘉。 他仿佛看见了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他,元康帝,亲自培养出来的将星。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令人兴奋。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拉着他的袁将军大战三百回。 第248章 气吐血(二更) 数日之后,朝廷公布了一项新的人事任命。 袁友仁卸任巡盐御史一职,出任兵部右侍郎。另外选拔能干之臣出任巡盐御史。 礼部尚书钱大人入内阁,左都御史邱大人落选。 消息一出,朝廷内外人人都露出了一张震惊脸。 什么?姓袁的出任兵部右侍郎?开什么玩笑。崔大器担任巡盐御史。崔大器就是袁友仁的狗腿子,是第一个投靠袁友仁的文官,被称为文官宿之耻的小人,竟然担任巡盐御史。 这是什么昏君决策? 国将不国啊! 什么?左都御史邱大人落选,廷推没赢过礼部尚书钱大人,再次同内阁擦肩而过。额,这件事吧,具有两面性,不能简单地看输赢。钱大人忠君体国,资历够,文凭够,入内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邱大人,反正还年轻,才四十几岁,还可以等一等,等几年内阁有了位置再进去也不迟。 什么?传闻左都御史邱大人因为落选,大发雷霆,还当面甩了温首辅好几个冷眼子。 哈哈哈……看来朝廷几位大臣都有识人之明。就邱大炮那张嘴,不让他入内阁是对的。他要是进入了内阁,内阁就能变成菜市场,堪比市井泼妇一般。 袁友仁没有成为话题的中心,反而是邱大人成为了热点新闻。大家似乎很乐意看邱大炮的笑话,很乐意看到他暴跳如雷的样子。 邱大人本尊,快要气死了。他过去的好人缘,显然都是假象,他的人缘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好。人人都说他正直,敢于直言。其实是在讽刺他二愣子吧! 呵呵! 一群小人! 事前答应得好好的,一到廷推的时候,全都变了挂。 他竟然输了钱胖子三票,整整三票啊!要是只输一票,他还可以安慰自己没关系,不就是一票。 三票,整整三票。统共只有是一张票,扣掉他本人的一张票,再扣掉钱胖子那一张票,还剩下九张票。他竟然输了三张。 钱胖子那个废物,有什么资格入内阁?比他更能说,还是比他更有才华,亦或是比他更有钱? 特么的! 他连请三天假,不肯去衙门。 此事都惊动了元康帝,派了宫中内侍前往邱府询问情况。这是陛下对于臣子的关心啊! 邱大人尽管是个大炮嘴,面对宫中来探望的内侍,好歹也会装一装样子,躺在床上假装虚弱。 “邱大人好些了吗?陛下几天没见到大人,甚是关心。” “劳陛下关心,臣已经好多了,再有两天就能起身办差。” “不急,不急。病了就多养几天。陛下说了,邱大人务必养好身体,切莫带病操劳。就算养到过年也无妨。陛下如此关怀,大人还不快谢恩。” 什么意思? 想夺他的权?还是想趁机找茬。 金吾卫何在? 邱大人疑神疑鬼,怀疑元康帝包藏祸心。等到内侍离开,他立马翻身下床,安排家中管事出门打探消息,同时将自己几个心腹门生都请来,他必须为自己造势。 明儿,最迟后日就回衙门。谁都别想夺走他手中的权柄。 最后发现虚惊一场,没有金吾卫窥探,都是他想多了。仔细分析,元康帝分明是在敲打他,闹情绪差不多得了,要是继续闹下去,夺权是必须的。 一个萝卜一个坑,大把人等着他落难,就可以升上去。 左都御史邱大人结束了闹情绪的日子,冷着一张脸上朝。 袁友仁在列,一看见那张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幸进之臣,一个男宠,竟然登堂入室,同朝为官。而他,努力奋斗几十年,却不能入内阁称王称霸。 努力多年,还不如人家陪睡数夜。 这世道,对读书人太过残忍。邱大人委屈得快要哭了。 …… 许贵妃才是真的要哭了。 她看见了,看见袁昭仪挺着一个大肚子在御花园散步。 她还看见了袁友仁,那个迷惑了帝王的俊美男子。 陛下回京多日,不曾到她宫里来过,只派了内侍过来关心了两句。 小十二这么可爱,陛下竟然忍心不来看望。 她已经哭了三场,却也换不来男人的心。是不是男人的心一旦变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明明……之前那么宠爱她,视她为珍宝。这才几年时间,变了,一切都变了。 算算得宠的日子,她连薛贵妃的零头都没有。 不甘心啊! 有那么一刻,魔鬼入心,她就想冲上去,给袁昭仪狠狠的一巴掌,甚至想让对方流产。 幸亏,只有那么一刻,身边的大宫女又及时拉住了她,才没有铸下大错。 哭了几场,重整旗鼓,她不能就此认输。 她必须振作起来。 她选择了盟友,那就是小十三的母妃赵德妃。 两个人都是宫里的后起之秀,都收到了袁昭仪的威胁,理应联合起来。她根本就没想过赵德妃会拒绝。 在她看来,只要她主动联合,赵德妃只会欣然同意,并且以她为首。 结果…… 赵德妃拒绝了,竟然真的拒绝了。 “多谢贵妃娘娘看得起我,我一介妇人,只求平平安安,实不愿意惹上纷争。” “你以为你不招惹麻烦,麻烦就不会找上你吗?你记不记得,你已经多久没见过陛下的面?” “应该和贵妃娘娘差不多的时间吧。”赵德妃轻声一笑,许贵妃脸都绿了。 “在这吃人的后宫,我们姐妹本应该守望相助,德妃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贵妃娘娘说的是,只是……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 “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 许贵妃拂袖离去。 赵德妃放下茶杯,嗤笑一声,“冲动,易怒,毫无自知之明!本宫除非脑子进水,否则绝不可能和她合作。她也就是运气好,才会被陛下册封为贵妃。我倒是要看看,等袁昭仪生下孩子,她这个贵妃还能不能继续嚣张。” 许贵妃放弃了赵德妃,又去找其他嫔妃结盟。 总之就是一句话,不能认输。 …… 张皇后在未央宫纺纱织布,穿着自己织的布匹做的衣衫,显得十分简朴。唯一奢华的衣物,唯有肩上一张羊毛披风,着实方便暖和。 几个宫女从旁协助,李少监则在一旁伺候茶水。 “许贵妃最近很好客,她的宫里,天天流水的人来来去去。” “让她去吧,脑子不清醒的玩意。她以为自己的对手是袁昭仪,殊不知,袁昭仪那个懦弱性子根本碍不了事。真正的大敌,实则是袁友仁。只要袁友仁一句话,本宫的皇后也要让出来。” “娘娘多虑了!袁友仁似乎并不介意袁昭仪的位份高低,他现在更重视自身的利益。” “他的利益就是袁昭仪的靠山。他现在贵为兵部侍郎,不出意外,染指兵权是迟早的事情。此人,果真是狼子野心,手握绣衣卫,大肆敛财还不满足,还想要兵权。陛下竟然信了他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真的认为他是忠臣孝子,呵呵……” 张皇后连连嗤笑。 她都很好奇,袁友仁到底给元康帝吃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被迷得五迷三道。 以她对元康帝的了解,光靠美色是不可能有这个功效。 袁友仁那张嘴,有机会,真要领教领教才行。 “娘娘是在担心袁友仁掌握了兵权,会有不臣之心?” “不光是本宫担心,满朝堂谁不担心。袁友仁什么出身,众人皆知。他们袁家在武宗朝的时候就被打入了教坊司,到他多少代人。你觉着他心中能不恨?想当年,袁家也是簪缨世家,风光了几百年啊,一朝风云变,落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当年还有一个袁贵妃,也没能落个好下场。” 说起过往尘封往事,张皇后也是唏嘘不已。 其实,也就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 那会袁家,是公认的一等一的豪门大家族,宫里又有袁贵妃为其张目。以及袁贵妃的孩子,备受宠爱的太子殿下。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结果呢? 太子死了,袁贵妃死了,袁家覆灭。幼童和女眷皆打入教坊司。 还以为这个家族就此消失在人世间,却没想到,几十年后的今天,袁家最后的两个人竟然逆风翻盘,要起飞了。 真要让袁昭仪的孩子得了这个天下,袁家算不算是大仇得报? 在武宗皇帝手中失去的一切,又在元康帝的手中夺了回来。 历史就是个圆,兜兜转转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李少监提醒道:“袁友仁没有成亲,也没有孩子。陛下也不会让他成亲。” “你怎知陛下不会让他成亲?就算不让他成亲,也会让他纳妾留下子嗣。说不定,他已经有了子嗣,只不过大家不知道而已。” 李少监:“……” 似乎没办法反驳。 “袁友仁究竟是想重振袁家,还是别有所图?” 张皇后冷冷一笑,“看似是两个不同的目标,其实是一个。无论他是不是别有所图,他都让世人想起了曾经那个风光无限的袁家。 不过,以朝臣对他的态度而言,就算他什么也不干,迟早也是个死。既然都是死,不如就搏一搏。万一成功了,死的人就是别人。” 第249章 送礼 袁友仁一口气纳了三个妾,还都是贵妾。 元康帝不仅不介意,还送了极重的礼物,恭贺袁大人纳妾。 这一幕…… 嗯,朝中众臣私下里说什么的都有。 有天真者说,皇帝和袁大人之间是清白的,一切都是有心人编出来污蔑中伤袁大人的名声。 对于这类天真者,众人嗤之以鼻,笑话对方脑子里都是草,才会见到谁都觉着清白无辜。 也有说人,陛下怕是厌了袁大人,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宠幸。男女才是天道,男人和男人图的不过是个新鲜。新鲜劲一过,就会发现还是女人又香又软。 也有人说,袁友仁想通过纳妾洗白自己,但是没用。没有人会相信他的清白无辜。他早就是一团漆黑,黑得不能再黑。身为陛下的男宠,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史书上必定要记上一笔。 不管大家心里头怎么想,人家打开家门广迎宾客,总不能无视吧。那毕竟是兵部右侍郎,目前最得陛下重用和信任的臣子,当之无愧的权臣。 送礼! 必须要送礼! …… 刘珩很不忿,“本王还要给姓袁的送礼,开什么玩笑。我看他不是纳妾,而是借机敛财。” 叶慈在看礼单,看王府过去来往的人情礼单,黄公公从旁协助。 袁友仁公开纳妾,一次纳三个贵妾。如果此事悄无声息就算了,权当不知道。 既然对方大张旗鼓纳妾,连陛下都派人送了重礼,那么,定王府也必须有所表示。 “王妃请过目,这是小的初步拟定的礼单,是否合适?”黄公公请示道。 叶慈面无表情,“你这礼单,分明是照着娶妻礼单拟定,也不知是否合适。” “真要送礼吗?”刘珩故意打断,他竟然被无视了,必须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 叶慈看都没看他,只是埋头说道:“陛下都派人送了礼,王府岂有不送礼的道理。” “本王就不乐意送礼。送谁都行,凭什么是姓袁的。” “就凭他得到陛下的信任,短短一年时间,从教坊司到兵部右侍郎。本朝立国两百年,无人能出其右。两百年啊,朝堂上几十万人来来往往,袁友仁独一份。给这样的人送礼,没什么可羞耻的。” “本王没有羞耻。” “那你在嚷嚷什么?不就是一份礼单,想开些。” 刘珩凑到叶慈跟前,“你真的不在意?” 叶慈挑眉,“我在意什么?” “袁友仁啊!” “你是说他的身份?教坊司出身,又是幸进之臣,靠着美色往上爬,我就该鄙视他吗?” “难道不应该鄙视他吗?”刘珩反问。 叶慈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道:“如果要鄙视他,是不是也要鄙视后宫嫔妃,后院妾室?她们也是靠着美色上位。只不过一个性别女,一个性别男。” “你……” “我的想法很奇怪,我都知道。只是……他的手段的确不光彩,也不够光明正大,可是我也没必要鄙视他。” “莫非你还赞同他的做法?” 叶慈斟酌了一下,“打个比方,如果我们身处教坊司,要如何摆脱这个身份?除了美色和身体,好像并没有第二个途径。但凡有选择,谁愿意让自己背负一世骂名。 教坊司那么多人,很多都选择了袁友仁一样路数。可是,只有他成功了,不仅成功还登堂入室。你不觉着,他很有手段吗?换做我处在那个处境,我未必能做到他那样,很可能还没彻底摆脱教坊司身份,已经脑袋搬家。 单是朝堂衮衮诸公天天喊打喊杀,但凡承受力差一点,手段弱一点,中途有丝毫迟疑,袁友仁都活不到今天。换做你是他,你能活到今天吗?” “没有如果!本王生来就是皇子。”刘珩掷地有声,他是在强调身份,也是在提醒叶慈莫要随意代入某个人的处境。 选择共情没有错,也得看什么身份。 身份,很重要。古往今来一直都如此。 叶慈笑了笑。 上辈子跟随老爹走南闯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一无所有却知足常乐的人,也有拥有巨大财富却依旧不满足的人。 种种经历,让她根本不在乎所谓的身份。 身份只是一层包装,撕开包装,内心阴暗面富人和穷人没有区别,高贵和低贱早就模糊了界限。只剩下人性,最原始最本质的一面。 这番想法,她没法和刘珩解释。 她只能笑笑,求同存异。 “不管袁友仁过去如何,至少现在他是兵部右侍郎。在陛下明确表态的前提下,我们若是不送礼,会显得太过突出。你也不希望因为送礼与否的问题,去同陛下解释吧,那多难堪。” 不仅难堪,更是对身份的羞辱。 这个理由说服了刘珩。 “若是因为没有送礼,父皇让本王请罪,本王非得呕死不可。如此看来,这份礼非送不可。” 叶慈点头,“想开点。无非一份礼物而已,犯不着生气。” 刘珩苦笑一声,“堂堂皇子,还要讨好一个佞臣。” “他是佞臣也是权臣,讨好权臣不丢脸。黄公公,本王妃说得可对?” 黄公公:“……” 黄公公想死。他只能求救似得朝干爹邓少通邓公公看去。 邓少通轻咳一声,“王妃说得都对。” 然后用眼神教训干儿子黄公公:学着点。王府内外,王妃说了算。 “那么邓公公能否给本王妃些许意见,这份礼究竟该怎么送?” “陛下给袁大人送重礼,那是陛下对袁大人的爱重。王府送礼,不必如此。老奴以为,比娶妻之礼略少半成,足矣!” “不谋而合!邓公公果然经验老道。黄公公听见了吗,照着你干爹吩咐的办,略少半成即可。” “小的遵命!” 黄公公得了吩咐,急忙退下去筹备送礼一事。 …… 袁府! 这几日登门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袁府的管家一边鄙视这帮朝臣,一边又乐滋滋的统计礼单。 等到礼单统计完毕,交给袁友仁过目。 “可有问题?” “大部分送礼颇重。最少也要多出常规礼单一两成。唯有……” “唯有什么?” “唯有定王府,并无重礼送上。而是按照规矩减了半成。” 袁友仁一听,呵呵笑起来,“把礼单给本官看看。” “诺!”管家交上礼单,垂手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袁友仁翻看着礼单,嘴角微微翘起,不知是笑还是怒。 他虽然出身教坊司,但该学的一点都没耽误。凭借他聪明的脑袋,就算是偷学,也学会了一身本事。京城权贵之间如何送礼,他一清二楚。 这份礼单,分明是照着娶妻礼减了半成。 有点意思。 人人都在送他重礼,就连那些骂他的文官都不例外。除却死硬顽固派没有送礼外,就连温首辅也给他送来一份比娶妻礼单略多一成的礼物。 偏偏定王府独树一帜,竟然略减了半成。 “大人,要不要将定王府的礼物退回去?” “为什么要退回去。本官纳妾,定王府派人送礼,这是心意。” “可是,定王府送的礼物太薄了一些。吴王府和卫王府,还有几个公主府,可都是送了重礼。” “大家都送了重礼,无非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勉为其难。指不定背后如何羞辱本官。唯有定王府,本官纳妾,就送纳妾匹配的礼物,这才是送礼该有的样子。” 管家一脸糊涂。 自家大人不计较,反而赞许? 他没听错吧。 “听闻定王妃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自幼背负天煞孤星的骂名,还脱离了家族,却能嫁给定王为妻。本官和她都是靠着自身逆转命运。你说说看,是她厉害些,还是本官厉害些。” “自然是大人更厉害。” “为何?” “定王妃好歹有过家族,还有师父照料,又从青云子那里学了点矿的本事。大人自幼靠着自己一路打拼到现在,定王妃根本没法比。” “青云子是定王妃的贵人,宫里那位娘娘何尝不是本官的贵人。若非娘娘暗中相助,本官不知道还要蹉跎几年才能得见天颜,才能出人头地。” 袁友仁颇有感慨。 绝美的容颜,忧郁的眼神,管家很是心疼。 “大人受苦了!” “寻个机会,本官很想会一会这位定王妃。” “定王妃?不是定王吗?” “定王也就那样,普普通通一皇子。自古以来像他那样的皇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反倒是这位定王妃,古往今来,可谓是独树一帜。就好比本官,注定是要在史书上记上一笔,供后人猜想。” 袁友仁收起了礼单,今儿他心情不错。发现了一个和他有着相似经历的人,都是从地狱深处一步步爬上来,真有意思。 管家不懂这份有意思。 定王妃有什么值得看的,不就是一个女人。天下间的女人都那个样,关了灯没啥区别。 袁友仁瞧着管家不明白不理解的模样,轻声一笑,“好了,你下去吧!明儿本官要进宫看望昭仪娘娘,记得备好东西。” “诺!” 第250章 刘珩挨打(二更) 刘珩挨打了! 被元康帝亲自拿着鞭子抽了一顿,还不解气,又给了刘珩一顿廷杖。 同时挨打的还有好几个文官。事情起因很简单,袁友仁纳妾之后,紧接着又是生辰。元康帝想给袁友仁大办生辰宴,不知什么原因,竟然被袁友仁给拒绝了。 拒绝了也没关系,元康帝想出了别的办法庆祝,那就是让朝臣上贺表,为袁友仁写生辰贺词,一定要诚心。 此事荒唐之极。他袁友仁何德何能,竟然能让文武百官上表称贺?就算陛下宠信袁友仁,也不是这么一个宠爱方式。 当场,就有文官武将跳出来反对。 元康帝根本不理会众臣的反应,他不仅让朝臣上贺表,还要求所有成年皇子都要上贺表。 这种要求,刘珩肯定不答应。他过去很擅长隐忍,但,这事他忍不了,他不干!这么恶心的事情他要是干了,他自己都会唾弃自己。上一次送礼物就算了,这一次竟然要上贺表。 呵呵! 所以……当其他皇子纷纷上了贺表,而他却毫无动静的时候,元康帝自然要过问啊。 于是,他先说自己病了,之后又说手痛……借口编不下去之后,他才直抒胸臆,袁友仁算什么葱,满朝文武百官给他上贺表,他承受得起吗?父皇就不担心他折寿?这种事情绝对会折寿。 这下子,也算是捅破了马蜂窝。 元康帝大为恼火。朝臣不听自己的就算了,如今连儿子也敢跟他唱反调,还敢跳出来教训他。 反了他了!元康帝怒极攻心,直接抽出鞭子朝着刘珩抽过去。 “当初就该一把掐死你,今日你就没有机会气朕……你以为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敢和朕对着干,你妄想。就算你长出了翅膀,朕也会亲手将他折断。” 元康帝往死里打,然而,刘珩却始终不肯松口,连丝毫软弱都不曾表露出来。他就站在原地,任由元康帝抽打,也是个倔脾气。 元康帝累了。他毕竟老了,体力不如年轻那会。加上,这几年有点纵欲过度,反正就是看起来保养得很好,内里其实有点虚。 他不承认自己老了,他只承认自己怒极了,怒到没有力气抽打。于是,干脆丢掉鞭子,一声令下,一场廷杖开始。 …… 张皇后听闻刘珩又是挨鞭子,又是挨廷杖,气得咬牙切齿。 她谁都气。 “该!就是欠揍!早就和他说了,不能对着干不能对着干,非不听。希望这顿打能将他打醒。翅膀还没硬,就敢唱反调,分明是脑子犯抽。叶慈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劝着点。” 接着又开始骂元康帝,“老东西,为了一个男宠将亲儿子往死里打,还真是新人笑旧人哭。男人都是负心薄幸的东西,有了新人,什么婆娘孩子全都不要了。反正他儿子多,死一个两个一点都不心疼。”“娘娘少说两句!” “本宫为什么要少说。” “娘娘刚才还骂王爷脑子犯抽,如今瞧着,王爷都是跟着娘娘学的。” “李老奴,你敢顶嘴了。” 李少监微微一躬身,“老奴只是实话实说。王爷表面上性子软和,实则和娘娘一样刚硬。老奴担心,王爷他不会吸取教训,将来说不定还会……” 哎! 张皇后一声叹息,“本宫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操不完的心。他要是不听劝,就让叶慈想办法。都说他听叶慈的话,这回本宫要亲眼看看。” 宫女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启禀娘娘,王爷回来了。王爷受了伤,是抬着回来的。” “快快快,快去请王太医。王太医最擅长治疗外伤。” “诺!” 刘珩被一张门板抬进了未央宫。人还是清醒的,就是,时不时龇牙咧嘴,痛得脸都变形了。 张皇后瞧着气不打一处来,“活该!谁让你和陛下对着干,脑子现在清醒了吗?” “母后,能不能让太医先给儿子治伤。”张皇后呵呵冷笑,“现在知道痛了,直抒胸臆的时候不是挺有骨气的嘛。” “儿子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儿子肯定也会这么做。我一堂堂亲王,给袁友仁上贺表,他配吗?他受得起吗?父皇也是发昏,竟然干出这般……” “你父皇这一两年来,可没少干昏聩的事情。那些文官整日里叫嚣得厉害,可是你瞧见了,此次上贺表最积极的就是这帮软骨头文官。有何感想?” 张皇后有点幸灾乐祸。年轻的儿子,心中有些纯真,有些理想化。 此次,可否打破他心中的理想,让他真正开始正视官场黑暗面。 不能光看官员们怎么说,必须要看官员们怎么做。 嘴里喊着忠君爱国,比谁都要义正辞严,可干的事情全都是生意。 这种人在朝堂上,在地方上,比比皆是。 忠君爱国不是用嘴巴喊的,喊口号这一套是成本最低的方式。 对于官员们来说,就是不要钱的买卖,不做白不做。 太医终于来了,刘珩暂且摆脱了张皇后的奚落式关心。 太医清洗伤口,上药,刘珩偶尔也会吼叫几声。 实在是痛极了。 张皇后安排人去请叶慈进宫。看样子,刘珩今日无法出宫,要留在宫里一晚上。 …… 叶慈只知道刘珩挨打了,具体原因具体过程都不清楚。 她带着自家的特效药,急匆匆赶到未央宫,就见到刘珩趴在榻上,正在和张皇后斗嘴。 既然能斗嘴,看来伤情不重,精神头还不错,估计只是一点皮外伤。 “你可算来了!”刘珩一脸谢天谢地的模样,他终于有理由让母后暂且离去,他要和亲亲娘子来一场亲密接触。 “给母后请安!”叶慈躬身一拜。 “免礼。老三挨了打,行动不便,今日就留宿未央宫。” “我不要!我要出宫回王府。”刘珩反对。 他怕留下来会被母后唠叨死。张皇后脸色一垮,刘珩不为所动。他开始打亲情牌,“母后,太医都说了,儿子的伤只需静养数日就能痊愈,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再说了,宫里规矩大,半夜三更儿子想吃碗羹汤都不行。还是王府自在,儿子想怎么折腾都行。” 张皇后一脸笑眯眯,“本宫这里不舒坦,规矩大,还是说你嫌弃本宫话太多吵着你了。” “不不不,母后对儿子拳拳爱心,儿子都感受得到。儿子绝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儿子一定听劝,以后老实办差,父皇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本宫可没有逼你。行了,你和叶慈说会话,本宫去安排出宫的办法。你这样子坐马车,怕不是要……” “马车很好,太好了。儿子就坐马车回王府。” “行吧!”张皇后勉为其难答应。 等到张皇后离开,叶慈才坐到床头。 刘珩一把握住她的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小叶子,本王挨打了,你快看看严不严重。” 叶慈都笑了,“刚才你在娘娘跟前,可是振振有词,一口一个没事。” “那不一样。你快帮本王看看,本王今儿挨了打,可怜死了。” 叶慈瞧了眼伤势,“没问题,就像太医说的那样,静养几天就好了。” “当真?” “我岂能骗你。说吧,为什么挨打。传话的人说得不清不楚,我又赶着进宫具体也没问。” 刘珩龇牙,吩咐邓少通说。反正,他是不好意思将过程说一遍。邓少通领命,上前两步,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了。 叶慈:“……” “来的时候,我就猜是不是因为上贺表的事情。果不其然。关于要不要上贺表,我一直没表态,也不曾劝过你。因为我知道,这件事触及到你的底线,我不能亲手打破你的底线。只是没想到,陛下会较真,打你打得这么狠。” “他就没当我是亲儿子。” “嘘!不许乱说话。” 刘珩抬头望着她,“你认为本王做得对吗?” 叶慈斟酌着说道:“对也不对!你坚守了自己的底线,这当然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可是,你又伤害了自己,这显然是不对的。” “打人的是父皇,什么叫做本王伤害了自己。” “你别狡辩。那种情况下,我相信你有许多办法化解,犯不着和陛下对着干。你完全可以采取迂回的方式,避免这次挨打。然而,你却用了最激烈的手段。这顿打,是你自找的,所以你要承担伤害自己的责任。” “叶慈说的没错,老三就是欠打。” 张皇后从外面进来,“马车给你们准备好了,直接乘坐马车出宫。”“这能行吗?” 在宫里乘车,这可不是一般的待遇,那是相当牛的待遇。 张皇后霸气道:“本宫说可以就可以。若是谁敢阻拦,就说是未央宫的马车。知道是未央宫的马车依旧还敢阻拦者,对于这种人直接打回去就行。” 有张皇后出面,于是乎,刘珩享受了一把从宫门口直接乘坐马车出宫回王府的待遇。 张皇后的马车,自然是又宽敞又软和,趴在上面舒服极了。路上也没遇到不开眼的人。 刘珩:“……” 好想在马车内打个滚,可惜身体不允许。 ------题外话------ 这一章可能排版有问题。 作者后台电脑端死机,只能从电脑端上传到手机上再发布。 第251章 帝后谈条件 张皇后要为刘珩善后,然而元康帝并不买账。 他不肯去未央宫见张皇后,反而派人传话,叫她安分些。 张皇后怒极反笑,“让本宫安分些,如何安分?” “娘娘息怒!陛下这会还在气头上,或许晚几天消了气就好了。” “没那么简单。” 张皇后冷笑一声,“他不来见本宫,本宫就亲自去见他。” “娘娘……” “娘娘,袁昭仪求见!”宫女急匆匆跑进来,显得很惊慌。 “区区一个昭仪,你们慌什么慌?”张皇后怒斥。 宫女只能低头认错,袁昭仪的确不可怕,可怕的是袁大人啊!那份宠爱,旷古烁今,本朝两百年就没有哪个嫔妃哪个臣子能比得过袁大人。 李少监轻声说道:“要不老奴去迎一迎她,顺便探一探她的来意。” “去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本宫可以不给袁昭仪面子,也要给袁大人面子。” 堂堂兵部尚书,其手中权柄都要越过内阁首辅。 温首辅那个和稀泥的玩意,竟然也上了贺表,老脸都不要了,名声也不要了。如今,官场士林对于温首辅的评价真的是,就差没问候祖宗十八代。 都说他是元康帝的第一狗腿子,比金吾卫的江流还要称职。 骂归骂,半点不影响温首辅继续占据着首辅的位置。而且,看元康帝的态度,目前也没有撤换首辅的打算。 真是…… 天下官员怕是一半都要气吐血。剩下一半,则是想着如何走通温首辅的门路,也能跟着沾沾光。 毕竟,投靠袁友仁对名声伤害太大,难保会被秋后算账。 投靠温首辅风险就小多了,大不了被罢官去职,回家休养。过个几年,又能起复。 投靠袁友仁,恐有杀头的风险。划不来! 张皇后思路发散,正想着事情,李少监将袁昭仪迎了进来。 袁昭仪挺着个大肚子,比平常孕妇都要大一些,她怀了双胎,这在皇室真是罕见。 一张绝美的脸,眉眼神情却显得柔柔弱弱,和她的性子很像,是个懦弱的主。 就是不知道,今日怎么有胆量主动来到未央宫。 “赶紧扶着袁昭仪坐下。身子这么重,昭仪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万一有个意外,本宫如何是好。” “让皇后担心,是臣妾的不是。今日过来,是因为……” 袁昭仪咬着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张皇后忙说道:“昭仪有什么话,尽管说。在本宫这里,无需顾忌太多。”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听闻定王殿下因为贺表一事同陛下起了冲突,深感不安。我兄长绝无针对定王的意思,我来,就是想说清楚这件事。” 张皇后笑了,“昭仪有心了!这件事,已经过去,本宫怪天怪地也不能怪在袁大人头上,更是和昭仪半分关系都没有。昭仪大可放心!” “真的吗?”袁昭仪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昔日承蒙皇后娘娘关照,臣妾才有今日。臣妾和兄长都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臣妾心中一直都记得皇后娘娘的恩情。” “昭仪的心情,本宫完全能理解。你能亲自来解释,本宫很欣慰。” 正说着话,小黄门急匆匆跑进来,凑到张皇后耳边悄声说道:“启禀娘娘,陛下来了。” “哈哈哈……陛下竟然来了。定是为了昭仪而来!” 袁昭仪一下子就慌了,“臣妾不曾告知陛下,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 张皇后哈哈一笑,“本宫都明白。定是陛下听闻昭仪在本宫这里,你现在身子重,天气又冷,故而过来看望。陛下也是关心你。” 元康帝几乎是闯进来,脸上还带着怒气。 一进来就问袁昭仪,“皇后可有为难你。” 张皇后似笑非笑没作声。 袁昭仪连忙摇头否认,“皇后娘娘待人很好,不曾为难臣妾。” “你不必为她说好话,朕在这里,尽管实话实说。” “臣妾说的句句属实,皇后娘娘真的没有为难我。” 呼! 元康帝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正眼看着张皇后,丝毫没有冤枉人的心虚。反而问道:“皇后和袁昭仪有什么可聊的。这么冷的天,皇后怎么忍心让她跑这么远。” 张皇后也不生气,“就随便聊了两句家常。陛下放心,不仅你关心昭仪,本宫也很关心。要不,陛下安排人将昭仪送回去。我的人,陛下恐怕不太放心。” “朕正有此意!方内监,安排人送昭仪回宫,务必确保安全。之后,再请太医看一看,若有问题及时禀报朕。” “诺!”方内监领命,这回他要亲自送袁昭仪回宫,可不敢将这份差事交给干儿子。 就凭元康帝对袁昭仪肚子里的孩子的重视程度,他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有丝毫懈怠。还得盯着太医诊脉。 人一走,大殿内就空旷了些许。 张皇后似笑非笑看着元康帝,“陛下喝茶吗?” 哼! 元康帝冷哼一声,在她的对面坐下。 “你最好不要打什么歪主意。若是袁昭仪肚子里的孩子出了问题,朕饶不了你。” 张皇后掩唇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我有那么蠢吗?明知道你重视她,还要动手,我又没活腻。” “你能这么想就好。朕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如何做对你有好处你心里头清楚。” “多谢陛下夸赞。咱们夫妻难得坐在一起喝茶,不妨聊一聊老三的事情。” “没什么可聊的。朕可以答应你,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追究老三。但,你要帮朕一个忙。” “陛下请说。”张皇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元康帝郑重说道:“你要确保袁昭仪顺利生下孩子。” 没想到,张皇后竟然摇头。 “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她怀的又是双胎,更加危险。我可保证不了她能顺利生下孩子,我又不是神医。” “你只需要确保她的安全,直到生孩子为止。若是孩子顺利出生,务必确保孩子能顺利度过周岁。” 张皇后再次摇头,“我可以确保她的安全直到生孩子为止,之后的事情我不能保证,我没那本事。孩子脆弱,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引起风寒感冒,万一有个意外,是不是也要算到我头上。这责任,我可背不起。” 元康帝蹙眉。 张皇后含笑不语,却寸步不让。 元康帝板着脸说道:“行,就按照你说的,确保袁昭仪平安直到生孩子为止。” “那么,陛下不追究老三的责任?” “老三忤逆不孝,当众顶撞朕,虽不严惩,却不能不罚。就罚银五千两。” 张皇后嗤笑一声,“不如罚他在府中静养反省。反正也到年底了,就当是提前休沐放假。” 元康帝讥讽道:“你倒是慈母心肠。” “一如陛下关心袁昭仪腹中孩儿一样,本宫也仅仅只是关心自己的孩子。还望陛下成全。” “朕成全你,也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你该明白,你这个皇后,朕随时都可以废掉。” “多谢陛下念在往昔,没有废掉我。”张皇后一脸笑嘻嘻的,半点不生气。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是笑着应答。 比起过去动辄脾气爆炸,不可同日而语。 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元康帝心中狐疑,是什么让张皇后做出了改变?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貌似,或许是在袁友仁出现在朝堂后,才有了改变。 嗯,这就很有意思了。 元康帝玩味一笑,起身离去。 张皇后起身恭送,这在过去更是没有的。 元康帝回头看了她一样,“皇后越发顺眼了。” “陛下谬赞!” 夫妻二人各怀心思,各自的表情都很值得揣测一番。 …… 叶慈带着刘珩回王府。 马车走得很慢,却很平稳。 只是没想到,会被人拦车。 然后…… 叶慈就见到了传闻中的陛下最宠爱的男人袁友仁。 没错,拦车之人正是权倾朝野的袁友仁袁大人。 车门洞开,帘子被挑起,袁友仁伸个头看了眼趴在软垫上的定王刘珩,也仅仅只看了这么一眼。他的目光,更多的是停在了叶慈脸上。 久闻大名! 彼时,二人产生同一个想法,百闻不如一见。 刘珩大怒,“袁大人好兴致,竟然在半路拦车。莫非袁大人想到王府做客?” “王爷若是诚心邀请,袁某倒是不介意前往王府做客。” “抱歉了。本王现在不方便招待客人。” “王妃也是一样的。” “放肆!袁大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刘珩暴怒,奈何身体限制了行动,不甘心啊! 袁友仁没理会对方,反而问叶慈,“王妃是否欢迎袁某登门做客?” 叶慈含笑道:“袁大人肯上王府做客,蓬荜生辉。只是,现在府中有事,的确不太方便。或许,改天找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再约。” “好!袁某记住王妃的话,改日再约。” 接着,他又冲刘珩来了句,“你娶她,倒也不算辱没。” 撂下这句话,他就走了。 走了?! 刘珩看着车门外,又看着叶慈,“他什么意思?他想做什么?难道他对你……” 叶慈打断他,“别胡思乱想,回去再说。” 第252章 不相干的男人(二更) “他绝对没安好心。他肯定是在觊觎你,要么就是在打别的主意。” 一回到王府,刘珩就开始嚷嚷。 他感觉自己和袁友仁相克,那个男人他怎么看都不顺眼。更过分的是,他一边伺候着父皇,一边还敢打小叶子的主意。 “本王一定要杀了他!迟早!” “行了,别嚷嚷,当心伤口崩裂。”叶慈安抚道。 “你就没别的想说?”刘珩抬头望着她,像是在审视。 叶慈当即白了他一眼,“你想让我说什么?和你一起骂他,还是对着你表忠心。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了解?袁友仁不管做什么,都不能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现在你放心了吗?” 刘珩一把抓住她的手,故意板着脸,“不许离开本王。” 叶慈戳了下他的额头,“醋坛子!” “本王这是紧张你,担心他对你不利。最近少出门,莫要让小人有机可乘。还有,以后不许和他那么近距离说话。” 叶慈再次白了他一眼,“你再废话,行不行我让你在床上多躺几天。” 刘珩立马委屈起来,“本王也是关心你,你不识好人心。” 叶慈说道:“你分明是想多了。你心里头惦记着我,就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惦记我。我又不是银子,不可能人见人爱。袁友仁或许只是单纯好奇我这个人,毕竟我名声在外。” “那么多人都对你好奇,为何没人拦车。偏偏袁友仁就来拦车。” “天下那么多男人,为什么他们都不是权臣?只有袁友仁才是权臣?” 想要反驳刘珩歪理论,太简单了。直接用歪理论打败他。 刘珩气恼不已,“从一开始,你就对袁友仁很好奇,并且对他并无恶感。还为他的种种行径,寻找理由。今儿见到他,是不是很满意?” 叶慈哭笑不得,臭男人翅膀硬了,敢和她叫板了是吧。 她直接伸出双手,捏着男人脸颊上的肉肉,“还有谁的醋,是你要吃的,一次性说出来。这些人,改明儿我都去见见,成全你。” “你怎可如此狠心!本王这么可怜,你竟然毫无同情心。”刘珩可怜兮兮诉委屈。 叶慈笑道:“是啊,是啊,我没有同情心。你活该挨打,打轻了。应该让陛下打重一点。” 刘珩:“……” 他不服! 臭女人,好狠心。 他一把抱住叶慈的腰身,死也不松手。 “你想去看外面的臭男人,做梦。本王死也不放手。” “放手!” “就不!”他一脸得意,脸上仿佛写着:你能奈我如何! 叶慈无语望天,到底是嫁了个老公,还是带了个小孩。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是吧,叶慈今儿非得给他一点好看不可。 一巴掌拍在伤口上。 哎呦! 刘珩痛得差点要跳起来。 “谋杀亲夫!小叶子,我要是死了,你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到时候整个府邸都是本王妃的,岂不爽快。” “你放心,本王长命百岁,你想当寡妇这辈子别指望了。哼哼!”刘珩还在嘚瑟,貌似是骄傲于自己身体好寿命长。 叶慈忍俊不禁。 她拥抱对方,“你长命百岁,我也长命百岁,我们一起长命百岁。这下你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外面的臭男人,别管好不好看,你都不许看。” “我就看三眼,好吧,最多看两眼。长得好看的人,难免会受到关注。再说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不许提袁友仁。” “我不提他,你也不许乱吃醋。还有,你不好奇他的用意吗?” “一,他想看本王的笑话,他想告诉本王,我做的一切都是螳臂挡车,徒惹笑话。二,他对你有想法,本王非常不高兴。” “你看,他只是拦了拦车,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成功激怒了你。说不定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你。” 刘珩皱眉深思,“他激怒本王做什么?难不成指望着父王夺了我的爵位?可是,本王目前对他并无危险。” 叶慈说道:“这只是一个猜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只有他最清楚。” …… 袁友仁能有什么目的,他无非就是想看看定王妃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模样。 结果,没有令他失望。 和他想象中地差不多,对此,他很满意。 他还特意经过叶家门口,冷哼一声。一家子没见识的东西,误将宝珠当鱼目,难怪会越来越落魄。 “就让叶家慢慢死去吧!” “大人何必理会定王妃。她都不在意叶家,大人犯不着对叶家动手。” “你不懂!从地狱爬出来的人,理应互相关照一二。她不动叶家,是因为她良心未泯。但是本官,哈哈哈……本官哪有什么良心。世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看着某样东西缓缓的灭亡腐烂。” “可是……定王妃固然没有得到家族的认可,可她自小有师父教导。而且观她行事,她不曾深入地狱。她只是在地狱边缘打了个转,又很快离开了。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袁友仁朝对方看去。 什么样的人最值得信任,当然是在教坊司一起长大的小伙伴。 他发达了,免不了提拔了几个昔日的同伴为自己办事。他没有家族,没有亲人,唯有这些伙伴值得信任。 “她当然不一样,她嫁了人,将来还会有孩子。只要定王不乱来,她就能平平安安到老到死。而我们,迟早一死,无非是怎么死的区别。小六子,你想怎么死?” “我想杀入皇城力战不竭而死,死得其所。”陈小六郑重其事地说道。 袁友仁把玩着手中的扳指,“本官会成全你。但,不能着急。” “小的明白,一切但凭大人吩咐。狗皇帝……” “嘘!皇室欠我们的,终归要让他们一一偿还,不急在这会。” “其事,小的是想问这么做值得吗?大人如今功成名就……” “不过是个笑话而已。”袁友仁嗤笑道,“还不够,远远不够。只可惜,皇帝没几年活头了。” “大人懂医理?” 袁友仁神秘一笑,“丹药吃多了会死人的。” 陈小六悚然一惊,“如此一来,必须抓紧时间,尽快掌握兵权。” “理应如此。儿郎们需要好生训练,很快机会就将到来,届时随本官战场厮杀。” “小的遵命!” …… 刘珩养好了伤,也只能赋闲在家。 元康帝罚他闭门思过,连王府大门都出不去。好在,王府足够大,大到他可以肆意逍遥。 张五郎跑来和他说话解闷。 “家里给我相亲,相看了好几个。你猜相中了谁?” “谁?本王都成亲了,你还打光棍,是该抓紧点。” 张五郎神秘兮兮地说道:“竟然是永平侯的小闺女。就是永平侯夫人的老来女。” 永平侯有个原配嫡出的小闺女,是他夫人四十岁那年怀上的,说是老来女一点都不为过。 这位杜姑娘,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刘珩果然很意外,“杜家愿意和张家结亲?就不怕本王哪天……” “呸呸呸……王爷,你别和王妃学,什么都往外说。杜家还在犹豫,要是杜家不同意,我就娶田娉婷。“ “你疯了吧!小时候一句戏言,你还当真了?田家父子如今还关在诏狱里。” “迟早会放出来的,今年内一定能放出来。” “这么有把握?”刘珩很意外。 张五郎悄声说道:“我家老头子说了,田家父子继续关在诏狱内已经没有价值,只要长公主再使使力,放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刘珩点点头,赞同这个说法。 “你到底是想娶谁?杜家的姑娘,还是田家的姑娘?” 张五郎抓抓头,他也有点矛盾。 “论家世,肯定是杜家更好。田家嘛,经此一事,元气大伤。即便有长公主帮衬,也难以改变败落的趋势。论感情,我肯定是和田娉婷更熟。我听说,杜家小闺女有些骄纵,不是那么好相处。” “田娉婷也不见得脾气好。以前,他可没少讽刺本王。” “谁让你先出言针对她。她是正当反击。” 啧啧啧…… 刘珩一脸看笑话的样子,“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为田娉婷说好话。本王可是你的亲表弟。” “你还是田娉婷的表哥,你别忘了。”张五郎‘善意’提醒。 刘珩扶额,头痛。 一边是表妹,一边是表哥,他们要是结合在一起,嗯,这个场面好像也不违和。 “你自己的婚事,就没有一点主见?”刘珩鄙视对方。 张五郎嘿了一声,“我不像你,没你这么任性。我虽然不是长子,也得为家族考虑。” “得了吧,你家有你大哥掌舵,轮不到你来牺牲。” “我大哥也难啊,在军中多年,却一直遭到打压不能升职。” “是我牵连了大表哥。”刘珩有些愧疚。 “和你没关系。就算没有你,陛下也会打压我们张家。”张五郎脑子很好使,也很清醒。 刘珩迟疑道:“要不,你就娶了田娉婷吧。她也老大不小了,到现在婚事还没有一个着落。” “莫要让她听见这番话,她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她好得很。” “是是是,她好得很,你赶紧娶了她吧!” 第253章 官员指导手册 腊月二十三这一天,关在诏狱数年的田家父子终于被放了出来。 南康长公主决定,要大宴宾客庆贺。 来之不易啊! 多年奔走,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叶慈接到了长公主的请帖,她欣然赴邀。刘珩就不行了,他还要继续闭门思过。 元康帝一日没开口要他出府,他就一日不得出府。 刘珩有点小小的郁闷,“本王也想为姑母庆贺,奈何父皇却不给本王这个机会。” “以后说话注意些,就不会遭受这番折腾。” “本王都是和你学的。” “我可不会在人前胡言乱语,更不可能当面顶撞陛下。你就是学了个四不像,根本没有学到我的精髓。” “你精髓是什么?” 叶慈得意一笑,“当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 “当初和本王刚见面那会,你对本王连讽带讥,究竟是人话还是鬼话。” 叶慈神秘一笑,悄声说道:“自然是将你当成了人,才会连讽带讥。若当你是鬼,自然是鬼话连篇。” 好有道理的样子。 刘珩琢磨起来,“你还没见过父皇。若是将来见了他,他问起袁友仁,你会如何?他若是让你上贺表,你又如何?” “上贺表嘛,写一写口是心非的祝贺话,对我而言不是问题。至于袁友仁,陛下爱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刘珩指着她,啧啧两声,“你若是为官,必定是个佞臣。” 叶慈嗤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唯有佞臣才能办到。你心目中的正直忠臣,就是因为正直,凡事多半停留在口头上,实操为零。 个别能办成事的忠臣,都是一半忠一半奸。若是心中无奸,又如何和下面一群贪官污吏做斗争? 你连别人的手段都不了解,如何出招。想要了解别人的手段,就必须心中有奸。所以,当官不能单看人品。 通常情况下,人品好不等于办事能力强。有的时候,还会被人品所拖累。多看看我的《官场现形记》对你有好处。” “本王看了,都是对本朝官员的讽刺和污蔑。”刘珩照本宣科。 叶慈哈哈一笑,“我写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场手段,如何贪腐,如何分赃,如何欺上瞒下。有人当这本书是对官员的污蔑,然而,慧眼识珠的人却当着本书是官场教科书,指导他们如何在官场做官处事。 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官场现形记》现在卖的很好,就连京城私下里也有人在倒卖。” “当真?不是都说官府封禁了此书,不许贩卖。” “可是架不住官员自个也想看啊。当官的人,又不是天生就会贪腐,会欺上瞒下。需要学习的。没有老师教导,那就买一本指导书指导自己。还有什么能比《官场现形记》更适合做教科书。” 强大的理由,刘珩无从反驳。 如果他是官员,初入官场,所有官场规矩懵懵懂懂的情况下,若有这样一本书指导自己,他肯定也会买。 就算市场上没有卖的,也会托人从别处买来。实在不行,就抄书。 抄书,读书人最在行的一件事。 凡是读书人,若是没干过抄书的事情,读书生涯都不算完整。 刘珩对于叶慈的生意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本基本上被贴上死刑标签的书籍,也能让她翻身。 他很好奇,“这本书怎么就成了官场指导手册?” 叶慈笑道:“有需求就有市场。读书人最不缺的就是同乡同年同窗。我让徐久治给他的官场好友们写信,推荐此书。一传十十传百,历时一年多时间,总算推广开了。” “徐久治他肯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我给了他提成。后续每卖出一本《官场现形记》,他都能拿到一笔提成。光明正大的收入,不怕查不怕告,他没理由拒绝。 你也知道,他在封地做官,有王府家令盯着,他不敢朝下面伸手要钱。但他又需要钱,所以,我给他开了财源。” “除了卖书,你们还有什么合作?” “多了去了。凡是我能拿出来的产品,他都可以参与其中。比如羊毛制品,河州府的销售我承包给了他,他做得还挺好。” “他到底在做官,还是在经商。” “不耽误。我给他的产品,并不涉及当地农副产品,不涉及当地民生。另外,他不直接参与,只是参股。还有,了解商贸才能更好的了解民情民生,有利于治理地方。总而言之,他的主业还是当官,替你管理地方。” 刘珩:“……” 他都没法反驳。 封地只有两县地盘,却要养几千上万人。不多开点财源,不多给下面人找点来钱的门路,时间一久人心会乱。人心乱了,人就会乱来。到时候,封地会成为灾区,人祸造成的灾区。 毕竟,封地的官员没有升职的空间,一时为王府的官,一世为王府官。 哎! 刘珩叹了一声,“本王还是太穷了。母后现在又不肯支援。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本王还没忘了娘,娘先将我给忘了。” 叶慈忍俊不禁,“担心这话被皇后娘娘听见,够你吃一壶的。” “我倒是希望她罚我,这样我就有理由问她要钱。” “你真好意思开口问皇后娘娘要钱。” “本王有什么不好意思,挣钱不羞耻!” …… 田家的宴席定在腊月二十七。 一大早,叶慈乘坐马车,带上礼物赴宴。 车水马龙都不足以形容公主府门前的盛况。可想而知,南康长公主这一回的的确确大撒请帖,广邀宾客。 听闻,宫里也送了礼。 真是奇闻怪谈。 元康帝把人关起来,一关好几年。如今又派人送礼,到底几个意思呢? 反正,元康帝送礼肯定不是为了道歉。 马车终于了进入公主府,到了二门下车,早有婆子候着领路,前往花厅喝茶歇息。 田娉婷快乐得像个花蝴蝶。 她一看见叶慈,立马凑了过来,“你可算来了!几年来,我家第一次办宴席请客,有些生疏。若有待客不周的地方,还请包涵。” “娉婷和我客气什么,今儿是贵府的大喜日子。别说没有不周到的地方,就算真有也不会有人见怪。” “谢谢!今儿我是真开心,我家的人终于到齐了。你也为了开心,对吗?” “当然!” 田娉婷红了眼眶,高兴得快要哭出来。 她擦掉眼泪,紧接着又问道:“最近你可有见过张子期? 张子期就是张五郎。 “前些日子他来王府找我家王爷说话,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子,我也没问,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田娉婷咬着唇,一副犹豫挣扎矛盾的样子。 “娉婷可有话要说,莫非还是和张五郎有关?”叶慈也只是随便出猜一下。 田娉婷拉着叶慈到了角落,“我和张子期从小就认识,对他这个人还算熟悉。今儿他来得早,算是最早到的一批客人。你猜都猜不到他干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 “他说,今儿张夫人登门做客,其中一个目的是为了商量婚事。” “谁的婚事?” “哎呀……” 田娉婷一阵扭捏。 叶慈恍然大悟,抿唇一笑,“不用管我,你继续说。” “他悄悄问我,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说什么如果我愿意,什么都不用做,让大人去操心。要是不愿意,他会出面让这门婚事成不了。” 啊! 叶慈假装惊讶了一下,“那你怎么回答他?” 田娉婷咬着唇说道:“我告诉他我没想好。他说,开宴之前,会再来问我。我告诉他,这么点时间我没法想,至少要好几天。可他却说,不能让长辈面子上难堪,最好是今天做决定。 真是的,他这个人,尽给人出难题。我烦都烦死了。你和张子期熟悉,你说说看他到底怎么样,我该嫁吗?” 叶慈笑了起来,“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心里头已经有了答案。你是愿意的,对吧!若是不愿意,你根本无需纠结。” 田娉婷一张脸蓦地爆红,像是煮熟的虾子,耳朵更是红得滴血。 她这么爽朗大方的姑娘,也有如此羞涩的时候,着实难得一见。 “哎呀,我可没这么想。”田娉婷极力否认,可是语气语调毫无说服力,既不斩钉截铁,也没有丝毫不满厌恶。 真心反对一门婚事,必然不会是这般模样。心中早有主意,又何须问人。 “算我的错,我就是随口一说。” 田娉婷急得跺脚,“一会他又会来找我,我该怎么办?要不我躲着他。不行,不行,躲着他岂不是显得我很懦弱无能怕了他。事后他一定会笑话我。要不,你陪我去见他。” “我?”叶慈有点错愕,“我陪着你去不合适吧。这是你们之间的小秘密,我一个外人……” “你不算外人。定王是我的表兄,你就是我的表嫂。而定王又是他的表弟。靠着定王府,我们和张家勉强也算是亲戚。总而言之,你陪我去。我一个人,有点担心。” “无需担心,张五郎他是正人君子,他不会乱来。” “我不怕他乱来,我就是……哎呀,反正你陪着我去嘛。我一个人真的没信心。” 第254章 偷听(二更) 叶慈被田娉婷拉着,来到中庭花园。 大丫鬟秋葵和娟儿一直紧紧跟着,什么田娉婷将自家王妃带到沟里去,全程紧张不已。 田娉婷同叶慈咬着耳朵,“你两个丫鬟够警惕的,好似我会将你卖了。” 叶慈抿唇一笑,“她们只是忠于职守,并非怀疑你。” “一会到了地方,让她们离远一点。” “放心,等张五郎一到,我们都退得远远的。” 见面地点在水榭厢房院落,这里人少,又有院墙挡着,不怕被人看去。 不得不说,公主府的景色真好,非常好。 大冬天,依旧处处是景。 可想而知公主府的豪富,非定王府可比。 难怪刘珩整日里叫穷。见惯了富贵,对比自家的府邸,果然够穷。 叶慈心想,自己还是见识少了。上辈子,见识到的有钱人,无非就是庄园别墅。同古代真正的豪富比起来,所有的庄园别墅都是渣渣。 瞧瞧人家这府邸,京城黄金地段,寸土寸金,占地上千亩。院子套院子,花园连花园。 园林式住宅! 这才是真正的豪奢。 她的搪瓷生意,或许可以拉上长公主,也算是一大财力。 她们刚到,张五郎就钻了出来。应该是早已经等候多时。 “你们聊!”叶慈就要退去。 田娉婷却拉着她的手不肯松手。 田娉婷难得结巴,“有,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吧。是我请叶王妃过来做个见证人。” 张五郎低头一笑,“你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当然不能吃了我。”田娉婷努力想在气势上赢过对方,却大败亏输。 她太紧张了,紧张到张五郎一直在笑。 “我想听听你的答案,你愿意嫁我吗?” “我都说了要等几天。” “何必等几天。你若想嫁,心里头必然是愿意的。若是不想嫁,直接拒绝就成。” “你是强人所难。”田娉婷气得跺脚。 张五郎:“……” 叶慈看不下去了。 这两人车轱辘话翻来覆去。 “张五郎,你好好说话。姑娘家脸皮薄,又不是人人都和你似的,有什么说什么。我去外面看会风景,你们慢慢聊。记住,都别急,慢慢聊。” 这一回田娉婷总算是松手了。 叶慈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院门,留秋葵在院门口守着,以防万一。 叶慈则来到湖边。 公主家的池塘都比别人家大,称之为湖倒也合适。 娟儿在身边伺候。 “王妃是不是认为他们能成?” “郎有情妾有意,加上两家本来就在相亲,当然能成。” “这么说他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值得庆贺。今儿果然是好日子,好事成双。” 叶慈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 远处有人过来。 “王妃要不避一避,奴婢守在这边,看看是谁过来。” 叶慈趁机回到水榭。 片刻之后,娟儿跑回来,一脸兴奋地说道:“王妃一定想不到来的人是谁,竟然是卫王殿下。“ “卫王?他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 “奴婢不知道,看样子好像是在等人。奴婢要不要继续盯着?约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等的人一定很重要吧。” 叶慈点点头,娟儿兴冲冲又跑了出去。 一炷香过去,娟儿又跑回来,“不好了,不好了,他们朝着水榭这边过来了。” “他们?卫王等到要见的人?” “是个年轻妇人,奴婢也不认识,很面生。王妃,我们怎么办?” 叶慈当机立断,敲门,提醒正聊得起劲的两个人。 “有人过来了,你们要不要避一避?” 田娉婷直接跳了起来,“怎么会有人过来,这里这么偏僻。平日里除了洒扫的下人,都没人过来。” “今儿客人多,或许是有人过来散心。” “我们走吧!” 张五郎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显然结果很好。 众人一起离开水榭。 当得知来的人是卫王,张五郎当即借口离开。 “他肯定是回去偷看。”田娉婷说道,“要不我们也回去偷看。” 叶慈问她:“你确定?万一发生少儿不宜的场面,那就尴尬了。” “什么是少儿不宜的场面?”田娉婷求知欲都写在了脸上。 叶慈:“……” 她能说什么。她只能神秘一笑。 “男女之间的事情,嗯,以后你会知道。” 她就这么含蓄一说,田娉婷就兴奋起来。 “我知道了。是不是卫王在偷情?” 叶慈:“……” 她含笑不语。 田娉婷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第一次碰到偷情,我们也回去偷看吧。我们小心点,肯定不会被人发现。” “真要回去偷看吗?” 两个丫鬟都是一副想看好戏的表情,尤其是偷情这种好戏。 于是乎,四个人又偷偷回到水榭。 不知道张五郎藏在什么地方,反正没看他人影,他也没露面。 田娉婷是主人家,她显然很熟悉水榭。带着大家从后门进入。 还在回廊,就听见厢房内传来动静。 “……小乖乖,想死本王了!” “王爷慢些,啊……王爷饶了奴家吧……” “比起许成喜那家伙,本王是不是强多了?” “王爷……” 污言秽语冲入耳中。 娟儿第一时间捂住了秋葵的耳朵,叶慈则捂住了田娉婷的耳朵。 田娉婷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脸上全是兴奋和好奇。 “叶慈嫂嫂莫要捂着我的耳朵,我全都懂,让我听一会。” “你还是未嫁姑娘,听这些不合适。我们赶紧退出去。” “还没看见……” “偷听就够了,你还想偷看。万一惊动了里面的人,也是一桩麻烦。” 叶慈拉着田娉婷从原路返回。 出了水榭,被热风一吹,潮热退去,终于恢复了冷静。 “天啦,天啦……我刚才是听见了什么?我没听错吧,卫王竟然和许家的媳妇搞在了一起。” 田娉婷一副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样子。 叶慈问道:“许贵妃那个许家?” “许成喜就是许贵妃兄长,许家名声在外那一个。说是为了包养名妓,花了好几万两银子。万万没想到,他的妻子竟然和卫王有染。天啦,天啦……” 简直是刷新了认知。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不知怎么就搞在了一起。 按理说,这两人应该没什么机会见面,就算见面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就眉来眼去,还搞在了一起。 太不可思议了。 这就好像王校长突然官宣和范九亿在一起一样不可思议,令人惊讶错愕,无法想象。 田娉婷一个劲的天啦,天啦。她的认知又被刷新了一回。 叶慈同样惊讶,想不出这两个人是如何搞在一起的,没机会啊! 不过…… 卫王为人一向低调踏实,不争不抢,和诸位兄弟相处还算不错。外界评论卫王是个有自知之明的聪明人,是个懂得明哲保身的人。 虽然他以吴王刘璞马首是瞻,但他长大了会做人会处事,其他皇子对他的观感也在逐渐改观。 就连刘珩偶尔也会说卫王两句好话,承认对方有优点。 就算这一切都是装的,属于韬光养晦。依旧无法想象他竟然喜欢人妻,睡了许成喜的老婆。 另外…… 除了许成喜的老婆,暗中他是不是还睡了其他人的老婆?比如薛家的女人有没有别他睡过? 比起许家,他更容易接近薛家。 毕竟他是吴王刘璞的左膀右臂,进出薛家再方便不过。 田娉婷激动完了。 她和叶慈坐在湖边石头上,也不嫌风大。 叶慈说道:“卫王妃我只见过三四面,打过招呼,不曾聊过。她和卫王感情如何?” 田娉婷哼了一声,“感情一般!都说卫王重感情,后院女人少。敢情一切都是假的。难怪每次见卫王妃,她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以前我以为她是脾气古怪,如今可算是明白,她是受了嫌弃却无处哭诉。家丑不可外扬,事关卫王和别的女人的名誉,她就算知道也是一个字不敢吐露,只能藏在心里。过去,是我误会她了。一会我就去找她道歉。” “千万别!你找她道歉,等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也是哦!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事要是传出去,不知道要翻起多大的风浪。而且,陛下的态度最关键。我们都要守口如瓶,对吧!” 叶慈点头,“是该守口如瓶。这种事情传出去,卫王很大概率不会有事。那些女人,恐怕,或许活不成了。” 家丑不可外扬。 遮掩家丑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制造家丑的人弄死。人都没了,家丑自然也就没了。 如果卫王睡了十个八个人妻,那些人妻是不是都得死? 如果他还睡了别的女人,是不是都要死? 叶慈揉眉,道德伦理和生命权,或许只有她才会这般纠结吧。 “她们背着家里人在外偷人,或许真的该死。”田娉婷迟疑道,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该死。 “男人偷情,为什么不用死,反而还被传为美谈,引起其他男人羡慕嫉妒,甚至成为男人当中的榜样。而,所有的错误却要女人承受,甚至要付出生命做代价。公平吗?” “可是,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不等于就对。自古都是男人做官,就对吗?自古都是男人读书,女人不能读书,就对吗?换个角度想,这会不会是男人为了禁锢女人,约束女人,而进行的一场持续数千年的阴谋。” “啊?” 田娉婷呆了,她已经忘记该怎么说话。 第255章 唇枪舌战 众人怀揣着一个共同的秘密,回到花厅。 见到卫王妃那一刻,田娉婷明显控制不住情绪。脸上的表情,瞎子都看得出来有事。 叶慈赶忙偷偷掐了把田娉婷,才让她回过神来,不敢多看卫王妃一眼。 “我怎么突然觉着她好可怜,我自己竟然还感到愧疚。叶慈嫂嫂,我是不是不清醒啊!” 田娉婷很迷惑。平生第一次遇到类似的事情,实在是有点无措,不知道怎么处理才是最好的选择。 叶慈握住田娉婷的手,将她带离花厅,总之就是要离着卫王妃远远的。 她对田娉婷说道:“道德感高的人,才会感到愧疚。娉婷,你是个好人。” “是这样吗?”田娉婷有些迷惑,“我是真的觉着卫王妃怪可怜的。事情没闹起来就算了,万一有一天被人捅破,她得多难堪啊!” “你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我们今天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我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想到卫王他竟然……哎呀,真的太难了。我会尽量忘记这件事。我嘴巴很紧的,一定不会往外说。万一,外面有闲言闲语,肯定不是从我者流流出去的,我保证!” 叶慈笑了起来,“也不会从我这里流出去。卫王的事情,不可能绝对保密,一定还有其他人知晓了这个秘密。所以,你心里头是不是好受了些?” 田娉婷连连点头,自己不用承担说出秘密的责任,瞬间轻松了许多。 到了午时,开宴。 忙了一上午的南康长公主,招呼女眷们在大厅内用餐。 南康长公主今日容光焕发,仿佛焕发了第二春。 她爽朗地大笑着,“大家都不要客气,一定要吃好喝好。本宫还准备了行酒令,可不许耍赖哦。” “驸马归来,长公主果然今非昔比。” “长公主的酒令,大家是不敢耍赖的。” 叶慈:“……” 她一个学渣,参与行酒令,一会会不会丢脸。 一旁的卫王妃突然表达善意,“定王妃若是为难,一会我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卫王妃。” 两人被安排坐在一起,吴王妃孙氏也在。 宴席是传统模式,长公主端坐主位,主位两侧分设案几,各自端坐于案几前。中央位置则用于歌舞表演。 长公主府果然豪富,田驸马下狱数年,也不耽误公主府养了一批歌姬舞姬。 身处的环境和位置,注定了在座的人都是敏锐之人。 卫王妃看了眼对面的田娉婷,她很奇怪,“娉婷为何频频看向本王妃。莫非本王妃有不当之处?” 叶慈:“是吗?我还以为她是看着我。” “嗯?难道是本王妃误会了。” 此刻,叶慈举起酒杯朝着田娉婷。 田娉婷收到暗示,也急忙举起了酒杯。 二人这么一互动,卫王妃果然打消了疑虑,“果然是本王妃想多了。定王妃和娉婷关系很好?” “本王妃和娉婷一直比较聊得来,偶尔也会通信,关系一直不错。” “如此说来,定王妃来京城之后,也结交了几个朋友。恭喜!” “同喜!听闻卫王妃怀孕了,可喜可贺。” 卫王妃掩唇一笑,心情极好,“太医说胎像很稳定,可以出来走动走动。长公主广邀宾客,本王妃说什么也要当面恭贺一声。” “说的是!长公主为田驸马奔走数年,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 “谁说不是。为了田驸马的事情,娉婷的婚事都给耽误了。田驸马被下诏狱之前,长公主就在为娉婷说亲。后来驸马下狱,一切只能推后。好在,如今驸马出狱,娉婷的婚事再次提上日程。也难怪长公主今儿如此高兴。” “诸位!”长公主一出声,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感谢诸位来到本宫的宴席,请举杯庆贺!” “庆贺!” 所有人举起酒杯为长公主贺! 一杯满饮,酒杯刚落下,丫鬟上前斟酒。 歌姬舞姬乐师入场,奏乐表演,场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众人嬉笑打闹,半点不输男宾那边。 淮阳公主嬉笑着和新平公主喝了一杯交杯酒,又凑到长公主跟前要好处。 南康长公主今儿心情好,只要不过分,自是满口答应。 田娉婷端着酒杯来到叶慈跟前,“我敬嫂嫂一杯!” “娉婷客气了!” 之后,娉婷又分别敬了卫王妃,吴王妃。 吴王妃孙氏还打趣她,“娉婷已经是大姑娘,可需要本王妃帮忙相看婚事。我倒是认识几个青年才俊,娉婷若是有意,我就去和长公主说。” “吴王妃莫要笑话我。我一个姑娘家,你和我说这些不合适。” “娉婷害羞了。” “哼!”田娉婷扭身就走,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 吴王妃孙氏嗤笑一声,“老大不小,都快成了老姑娘,脾气还这么坏,也不知哪个倒霉的男人娶了她。” 咳咳! 叶慈轻声咳嗽,今儿是长公主的宴席,编排主人家的话不合适。 卫王妃也提醒吴王妃孙氏,“娉婷的婚事自有长公主做主,轮不到我们操心。” 吴王妃孙氏掩唇一笑,“我就是关心关心而已,瞧你们严肃的样子,真没意思。要我说,看歌舞还不如打牌。一会我去给长公主敬酒,我要劝劝她,下次别整这么老套。如今京城流行打麻将。昨儿我还打了半日,赢了几十两。” “难怪提起麻将,原来是赢了钱。偶尔打打牌消遣消遣还行,长公主的宴席就别提打麻将的事情。”卫王妃好心劝道。 吴王妃孙氏一脸笑眯眯,眼睛看着表演,“那个边上的舞姬长得倒是挺好看。你们说我若是开口问长公主要人,长公主会给吗?” “你要一个舞姬做什么?跳舞给你看吗?” “那倒不是。我打算给我家王爷纳个妾。” 卫王妃一脸错愕,接着又恍然一笑,“你倒是大度。后院那么多女人,还往里面塞。就不担心住不下。” “住得下啊。一个院子多住几个人就住得下。不过……”吴王妃孙氏缓缓地将目光移动到叶慈身上。 “定王妃,你家后院好像至今还是空空荡荡,是不是不太合适。” 叶慈看着她,似笑非笑,“吴王妃真会说笑,怎么就空空荡荡了,难道我不是人吗?” “定王妃真会说笑。好歹也该给定王纳几个妾室,才算体面。” “我倒是不知,替男人纳妾竟然成了体面。不纳妾,难道就不体面了吗?”叶慈一脸笑眯眯,温柔得很。说出的话却似软刀子,半点不让,更不存在不纳妾就心虚这种事情。 吴王妃孙氏吃吃一笑,“我们就是随口说说,定王妃不必如此急切。你也别怪我们多嘴,你来京城时间短,好多事情都不清楚。我们也是好心提醒你。在京城上,就算是七品小官,后院要是没个妾室,出去都没面子。更何况是堂堂亲王殿下。” 叶慈笑了,“我倒是不知,堂堂亲王殿下的面子,是靠后院妾室撑起来的。敢问,我家定王出门,有人胆敢笑话他吗?有人胆敢在他面前胡言乱语,就因为他没有纳妾。谁敢?真要有这么一号人物,我一定要好好认识认识,简直就是人间一朵奇葩!” 额! 这? 吴王妃同卫王妃皆沉默下来。 好一会,卫王妃才开口说道:“独树一帜固然没错,可是与光同尘方是常态。与众不同终归不太好,容易惹来非议。各种闲言碎语纷至沓来,定王妃也不好受吧。” “卫王妃说的对,人言可畏啊!”吴王妃孙氏一番感慨。 叶慈笑了笑,“人言固然可畏,说到底还是自己不争气,容易被外界干扰。人活着,究竟是为自己而活,还是为了在别人嘴里的自己而活,亦或是为了别人而活?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我选择为自己而活。来,我敬两位王妃一杯,祝我们都能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还要儿孙满堂!”吴王妃孙氏觉着自己特有趣,率先笑了起来。 三人饮尽杯中酒,卫王妃调侃道:“定王妃真是洒脱,我们比不上。只是不知,皇后娘娘可有想法?” 吴王妃孙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慈,“皇后娘娘脾气不太好,定王妃千万当心。” “多谢两位提醒,皇后娘娘其实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人。过去人们对她有太多的偏见。” 咦? 这是在说皇后娘娘吗?为什么叶慈口中的皇后娘娘和她们遇见的不一样? 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并不和叶慈争执。好歹,还是要给足面子的,尤其是在皇后娘娘这个问题上。 “我不如定王妃,我得做个贤惠王妃啊!”吴王妃孙氏再次感叹道:“我家王爷在外面辛苦,靠我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伺候不过来。后院多几个女人,好歹也能替本王妃分担一二,让我家王爷开心开心,才能精神百倍为陛下分忧。还是定王妃福气好,我不如。” 叶慈侧头,朝对方看去,“吴王妃可是身体不好?我手里头还有点药材,若是不嫌弃,改明儿可以给吴王妃送一点。” “毕竟是生过孩子的人,比不上定王妃。等定王妃生了孩子,就知道女人的辛苦。到时候你也会盼着有人替你分担。” 叶慈嗤笑一声,“我只知道纵欲伤身,不曾听闻纵欲还能养身。吴王妃,你可要多多关心吴王殿下的身体。” 第256章 好男人(二更) 噗嗤! 卫王妃笑出了声来。 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又赶紧收起笑声,左右看看。 “二位莫要争吵,各有各的活法。吴王妃贤惠,谁不夸一句。定王妃还是新媳妇,慢慢来就好。” “卫王妃真是深谙和稀泥的精髓,莫非师从温首辅?”吴王妃孙氏暗暗地刺了一句。 卫王妃轻咳一声,“吴王妃说笑了,今日是长公主大喜的日子,我们在此争论不太好。” “的确不太好。来,喝酒,喝酒!”叶慈率先举起酒杯,显得很大度。 吴王妃孙氏不甘人后,也举起了酒杯,“定王妃,今儿我是好心,或许说了些你不爱听的话,但不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情。以后我们还一起打牌,你意下如何?” “却之不恭!我敬吴王妃一杯。” “哈哈,定王妃够爽快!” 酒席过半,吴王妃孙氏果然跑到南康长公主跟前开口要人。只是没想到,南康长公主竟然拒绝了。 “非本宫不愿割爱,而是因为本宫早有承诺。此女子自幼就在公主府长大,本宫曾答应她待年纪一到,就给她自由,让她自行婚配。本宫乃是言出必行之人,岂能做出言而无信之事。吴王妃还请见谅。” “是我唐突了。长公主不怪罪晚辈,晚辈感激不尽。” 吴王妃要人失败,只能回到位置上,故作无事。 酒席下半场,大家都无心说话。 待到酒席结束,众人纷纷离去。 叶慈一脸疲惫地回到王府,刚在躺椅上的坐下,正准备松懈松懈,让丫鬟揉揉肩膀捶捶小腿,刘珩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一挥手,丫鬟们全都退了出去。 他主动拿起木制小锤,为叶慈捶腿,“累了?” 叶慈嗯了一声,闭着眼睛享受。 “听说你们今儿看了一场大戏。” “张五郎告诉你的?”叶慈睁开眼,没有丝毫意外,“张五郎还真是个大嘴巴。” “这么大的事情他当然不能瞒着,第一时间就得告诉本王。卫王真的和许家的大少奶奶有了苟且之事?” 叶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很遗憾自己当时没在现场。” “本王要是能亲自逮住卫王的把柄,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继续装好人。” “没有亲眼看见,你也有了他的把柄。你打算怎么做?公开此事,还是要挟他?” “你认为本王该怎么做?” 叶慈斟酌着说道:“暂且当做不知道。你嚷嚷出来,对大家都没好处。” “本王不是那种小人,这等阴私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本王权当不知道。你是不是以为本王会利用这个机会,逼着卫王就范。你太不了解本王。这种把柄对女人是致命的,但是对于卫王,甚至连污点都算不上。” “幸亏你足够清醒。许家不值得拉拢!”叶慈就这么一个态度。 许家不值得拉拢,所以不需要拿这件事去威胁许家如何如何。 用来打击许家? 呵呵! 许贵妃都失宠了,许家又能嚣张到几时。 大不了,许家偷摸将女人处置掉,对外声称暴病而亡。女人的娘家都不敢提出异议。这等丑事,似乎唯有死亡,才能让大家都满意。 刘珩显然不擅长捶腿这门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捶了一会,他嫌累赘,将小锤子一扔,就挨着叶慈躺下来。 一张椅子挤着两个人,叶慈感觉自己都要被挤扁了。说了好几回,让男人下去下去,他就是不听。似乎很满意这样挤着躺在一张椅子上。 叶慈唯有以白眼回敬。 “本王这是稀罕你,你都不知道珍惜。” 呸! 叶慈呵呵一笑,“幸亏是冬天,这要是夏天,早就一脚将你踹下去。” “你可真狠心,真舍得一脚揣本王下去?” “到了夏天你可以试试。” “命人做一张宽一点的躺椅,足够咱们两人躺着。本王就想不明白,卫王有娇妻有美妾,怎么就惦记上别人家的媳妇?他这爱好挺特殊的。要说他和许家的大少奶奶纠缠,有什么图谋的话,可是许家并不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或许,只是出于单纯的喜好,他就是喜人妻。啧……” 刘珩的好奇心很旺盛,他揣摩不透卫王的想法,就越想弄明白。 “也有可能他就是喜欢玩弄别人家的媳妇。” “你是说他爱好玷污别人家的婆娘?”刘珩再次啧啧称叹。 叶慈也说不准,她含糊说道,“有一种帽子,俗称绿帽子。就类似许成喜这样的男人,你就可以说他头上戴了一顶绿帽子,或是说他头上青青草原。有一种男人,就喜欢往别的男人头上戴绿帽子,他们将这种事情当成了趣味,用以证明自己的男人魅力。” “绿帽子?这个说法倒是有意思。卫王给许成喜戴了绿帽子,他的心思有点恶毒啊!按理说,他一个王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弄到人,却偏偏喜欢良家妇女,还是偷来的。” 叶慈轻咳一声,“你们男人的毛病太多了,搞出这种事情不意外。” “你这是一棍子打倒一片,打击面太广了。本王就是好男人。” 叶慈笑起来,“你现在的确是好男人,就是不知道十年后二十年后,会不会依旧还是好男人。” “本王这辈子都是好男人!你要对本王多点信心。” “我对你有信心,你自个有信心吗?” “本王充满了信心。本王现在就只稀罕你,别的女人本王都不拿正眼看的。” 叶慈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这话有吹牛的成分,但,还是很高兴啊! 高兴一时是一时,切莫为还没发生的事情忧虑。 …… 腊月二十九,叶慈回了一趟章府,亲自给章先生还有梦娘送去新春贺礼。 章先生自从有了梦娘陪伴,心情好,吃得好,养得好。 面色红润,就连头发也开始黑起来,明显比之前年轻了好几岁。 “恭喜义父。有了夫人照顾,义父身体看起来好多了。” “哈哈哈……” 章先生捋着胡须,心情很美好,“昨儿梦娘陪着老夫做了一幅画,称得上是老夫近几年最好的作品。来来来,你也来品鉴一番。” 章先生领着叶慈来到书房,一副秀丽江山图,就放在书案上。 叶慈凑近了看。 她对画作的鉴赏能力只能算是一般,即便如此,也能看出这幅画的意境悠远,作画之人胸有沟壑,着实了得。 “义父是悟了吗?感觉好像到了另外一个层次。” “你看得出来?小叶子,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我就是感觉,看线条看泼墨我不懂。但我能感受到画作中的境界,模模糊糊能体会到作画人的心情。” “小叶子,你真是出人意料啊。老夫没想到你竟然能感受到画作的意境。看来,你可以做个鉴赏大师,只要你肯下功夫。” “就算我能做鉴赏大师,谁会拿名家画作给我鉴赏。” “王府肯定有很多古玩,宫里面更多。有机会你可以试一试,就当是一个爱好。” “义父言之有理。” “你们父女两聊什么这么热闹。”梦娘端着茶水还有点心来到书房,“王妃,你义父是不是拉着你说个没完没了,别理他。” “夫人这些日子可好?” 梦娘连连摆手,“莫要称呼夫人,当不起。你如今是王妃,要是被人听了去,会有闲话。” 章先生说道:“在自己家里,没那么多规矩。小叶子是真心拿你当自己人对待,莫要辜负了小叶子一番好意。” “还是义父了解我。” “我一个糟老头子就不占用小叶子的时间。你们女人家自己聊去。趁着这会有思路,老夫要多写点内容。” “我们不打扰他。”梦娘抿唇一笑,领着叶慈往花厅说话。 梦娘手里头有不少好东西,她哥哥王公公时不时就派人给她送点稀罕物件。 有些物件,甚至定王府都没有。 御马监的太监,真是豪富啊。 梦娘让叶慈挑选。叶慈只拿了一个玉如意。 “多拿些,不要同我客气。” “今儿我是来登门送节礼,也是为了看望你和义父。怎好拿礼物。” “你视我为长辈,我就厚颜赠送一二礼物。你莫要嫌弃。” “我自然不嫌弃。” “那就多拿几样。我兄长送来的这些物件,大部分我都用不上。与其让其蒙尘,不如送给需要的人。” 叶慈无法,又挑选了两件。 梦娘非要将一对红宝石耳环送给叶慈,叶慈觉着太珍贵不肯要。 两人推来推去,最后还是突然跑来的章先生拍板,叶慈这才收下。 章先生偷偷告诉叶慈,“梦娘的兄长,着实有些门路。” 叶慈提醒道:“义父就不担心,万一那位王公公有一天出了事被清算,会不会牵连到你们。” 章先生早有考虑,“老夫也想过这个问题。估摸着,王公公也觉着自己未必能善终,所以将值钱的不易变现玩意陆续送给梦娘。哎,就当是替他保管。若是将来,王公公能出宫养老,到时候让梦娘都还给他。” 第257章 宫宴惊变 大年三十,宫里设了家宴,皇室成员俱都入宫吃年夜饭。 叶慈身为皇室新媳妇,第一次见到公爹,也就是传闻中的元康帝。 好在,元康帝并没有荒唐到在年夜饭这个重要的日子里,让袁友仁在场。 袁友仁不在,但袁昭仪却陪伴在元康帝身边。 过去,这个位置是薛贵妃的,后来换成了许贵妃,如今又换成了袁昭仪。 唯有张皇后,她始终坐在老位置,与元康帝并排,离着至少三尺远,两人互不干扰。 如此一来,最为失落的人莫过于许贵妃。 她虽然掩饰得好,但,偶尔依旧流露出一丝愤恨,时不时朝袁昭仪硕大的腹部看去。 袁昭仪怀了双胎,腹部明显比单胎大多了,脸颊还是瘦瘦的,但整个人却显得极为笨重和迟缓。走路若是没人扶着,怕是走不了几步。 “爱妃若是累了,乏了,告诉朕一声。” 袁昭仪一副怯怯的模样,“多谢陛下关怀,臣妾还支撑得住。” “若是不适,千万别忍着。你肚子里怀的是龙种,记住了吗?” 袁昭仪点点头,“臣妾谨记在心,不敢拿腹中胎儿玩笑。” “如此甚好!老三两口子,过来过来。” 元康帝的心情,显然很不错。 据说,崔大器仗着袁友仁的势,在江南催缴盐税,事情办得还算顺利。最近,派人押送了一批款子回京,直接入了少府私库,户部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也就难怪元康帝心情大好,看谁都顺眼得很。 叶慈跟着刘珩上前。 “走近一点,让朕仔细看看。老三媳妇可是功臣,大大的功臣。如今银矿出产稳定,老三媳妇功不可没。朕还是第一次见到功臣,有赏!” 方内监站出来,唱着赏赐礼单,一长串,只听见金多少,银多少,布匹多少,绸缎多少,玉石多少……竟然还赏了叶慈一个田庄。 叶慈跟着刘珩赶紧磕头谢恩。 元康帝难得大方一回啊! 要知道,刘珩都没从元康帝手里头拿到过田庄这样的赏赐。就连两人如今住的王府,那房子那地皮从产权上来说,全都属于少府。一旦两人回归封地,少府就要将府邸收回去。 好惨一王爷! 在京城连一栋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府邸都没有,混得特惨。 “儿臣(儿媳)叩谢父皇恩典!” “起来,起来。今日家宴,不必讲究这么多礼数。好一对佳儿佳妇。皇后,这个儿媳妇你可满意?” 张皇后抿唇一笑,“本宫自然满意。叶慈孝顺懂事,也会规劝老三,堪称典范。” “是吗?朕怎么听闻老三后院空虚。不如,朕给老三赏赐几个美人,充实一下后院。” “陛下就别操这个心了。小夫妻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这会老三可没心思看别的女人。再说了,两口子连个孩子都没有,充实后院一事不急不急。” 张皇后四两拔千斤,轻松化解了元康帝的难题。 叶慈偷偷松了口气,元康帝当面赏赐美人,她还真不能拒绝。事后,也不能随意打发到书坊了事。 幸亏有张皇后替她解围。 她感激的朝张皇后看去,刘珩也偷偷拉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不用紧张。 元康帝大笑道:“皇后言之有理。还是要给小两口留足时间,等有了孩子再说此事也不迟。反正老三这么年轻,有的是时间。” “陛下言之有理。”张皇后微微一躬身,算是感谢。 元康帝心中大为受用。 没想到兜兜转转,张皇后竟然改了脾气,看起来顺眼很多了嘛。 薛贵妃暗中惊疑不定,张皇后竟然改了脾气,天方夜谭吗?看元康帝的模样,似乎很满意。 张皇后必定是有意为之,必定是为了蒙蔽陛下。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做出改变? 就因为袁友仁,以及袁昭仪? 她总不能扶持袁昭仪的孩子上位吧! 不不不……绝不可能! 必有其他目的。 薛贵妃一边揣测,一边留意着众人的反应。 许贵妃还沉浸在愤怒中,今儿话特别少,也没有刻意讨好元康帝。真是一个蠢货! 皇帝的心从来不属于任何人,甚至于皇帝根本就没有心。愤怒都是多余的。 赵德妃一副淡然处之,任由外界风吹雨打,她都不为所动。 至于杨贤妃,依旧是一副老实模样,不显山不露水,妆容也很寡淡,很难引起他人目光。 薛贵妃端起酒杯,遮掩住嘴角的嘲讽笑容,心中冷哼一声。 此时,舞姬入场,歌舞表演开始。 大家也可以随意走动。 刘珩端起酒杯,他身为嫡子,要第一个为元康帝贺,为母后贺。 没想到吴王刘璞竟然抢先一步,说出了贺词。 他以长子的身份,带领所有兄弟姐妹齐齐恭贺新春。 刘珩:“……” M的,他就晚了一点点,张嘴慢了一拍。 叶慈偷偷拉扯他的衣袖,提醒他不必争一时之气。谁先谁后,看起来很重要,过几年回头再看一点都不重要。谁先谁后根本决定不了谁输谁赢。 刘珩悄声说道:“本王就是不服气。” “嘘,陛下看过来了。” “恭祝父皇身体康健,事事顺心如意!” “好好好!”元康帝乐得合不拢嘴,“此杯满饮。朕今日很欣慰!” “父皇健康喜乐,是儿臣最大的愿望!”刘珩总算抢了一回先。 元康帝笑道:“不错,不错,一个个都长大了,也知道孝顺。皇后看着这一幕,可有想法。” “本宫替陛下高兴。本宫也敬陛下一杯,祝元康十九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朝堂清明,陛下声威日重。” “皇后说到朕的心坎上。朕这么辛苦,所求为何。无非就是为了四海升平,大周江山永固,兵强马壮,无敌敢犯。” “陛下的心愿一定会实现。” “哈哈哈……皇后今日说的都是朕爱听的话。来来来,都来给皇后敬酒。” 皇子皇女们依命而行。 众人正高兴着,许贵妃突然吼了一声,“袁昭仪,你怎么啦?” “怎么回事?” 元康帝急忙放下酒杯,扶着袁昭仪。 袁昭仪脸色苍白,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陛,陛下,臣妾……” “传太医!用朕的御撵送袁昭仪回宫!” 元康帝急了,脸色极为难看。 方内监亲自指挥几个内侍,用软轿抬着袁昭仪离去。 元康帝紧随而去,大殿内众人面面相觑,事情突然就发生了,然后突然间人就散了。 “皇后娘娘,这宴席还要继续吗?” 张皇后说道:“陛下忧心袁昭仪,本宫亦然。今日宴席到此为止,散了吧!大家别急着打听动静,各回寝宫好生安歇。若是有了消息,自会有人通知。” “皇后娘娘言之有理。这个时候我们就别凑过去,人多眼杂,万一有个什么情况,陛下又该分心了。” “散了,散了!” 年三十皇室家宴,就此结束。 因时辰还在,刘珩和叶慈随张皇后回了未央宫。 张皇后端坐主位,“都饿着肚子的吧。本宫早有准备,传膳!” “诺!” 未央宫早就准备了酒席,只等人一到就能开席。 刘珩高兴,“还是母后心疼儿子,知道儿子在宴席上没吃两口,光顾着喝酒去了。” “少喝点酒。酒喝多了没什么好处。” “母后教训的是,儿子平日里极少喝酒。这一点叶慈最清楚。” 叶慈点点头,刘珩喝酒的确很有节制,从不酗酒。 张皇后笑了起来,显得心情很好 “咱们今儿慢慢吃,不着急,大不了你们留宿宫中。咱们边吃边等候消息。” 李少监轻声说道:“袁昭仪怀的是双胎,恐怕没那么容易生出来。” “女人生孩子都难,都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袁昭仪看她自己的造化吧,能平安到生产,本宫尽力了。” “娘娘辛苦了。” 刘珩则是一脸错愕,“母后暗中保护着袁昭仪?这,这是为什么?” 张皇后眼一瞪,怒斥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不争气的混账。你以为顶撞陛下,一顿板子就能解决吗?愚蠢!若非本宫出面,你现在说不定已经被关在了宗正寺吃着没滋没味的饭菜。” 刘珩:“……” 他张口结舌。 叶慈赶紧拉着他起身,“多谢母后搭救!” “哼!亏你还是宫里长大的,还没叶慈懂事。叶慈都知道的道理,你却不知道,丢不丢人。” 刘珩蹙眉抓头,“儿子那会也是昏了头,才会……” 张皇后厉声呵斥,“少找借口。本宫后悔啊,后悔过去将你保护得太好,让你没有正经经历过大风大浪。只因为那会你身体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本宫就想着,反正你身体不好,外面所有的风雨本宫替你挡回去。 哎,要是你身体能早几年好起来,本宫就有更多时间教导你。记住,以后莫要和陛下顶嘴,无论陛下说什么,你听着就行。尤其是在袁友仁的事情上,你最好给我闭嘴!” “母后,袁友仁他……” “叫你闭嘴,你是听不懂吗?本宫难道不知道袁友仁的危害有多大,本宫难道没脑子。本宫和张家都静默不动,你就不能从中体会我们的良苦用心?” “儿子忍不了!” “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冲动行事。忍不了也必须忍!” 第258章 绑架(二更) 气氛一度很紧张。 叶慈轻咳一声,“母后喝茶,润润喉咙。” 嗯! 张皇后对待叶慈的态度还算和蔼可亲,一改怒斥刘珩时那副横眉冷对的模样。 她端起酒杯抿了口,“叶慈你说说,老三他做对了吗?” “母后明鉴,人都是在错误中总结经验,然后一步一步成熟。母后必须允许王爷犯错,若是不犯错,他永远都不会进步。” “可是你想过没有,这是在宫里,没有那么多机会给他犯错。” “母后说得对。我相信王爷经此一事,肯定会有所长进,不会再冲动行事。” 张皇后勉强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叶慈的说法。 接着,她又瞪眼看着刘珩,“学着点,别一天到晚脑子犯抽。” 刘珩哦了一声,“我是母后的儿子,脾气难免暴躁。” “胡说八道!竟然敢将责任算在本宫头上,你就是欠打。过去本宫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欠收拾呢?” 张皇后手痒了,真想将臭小子抽一顿。 她似乎有点理解,元康帝为什么看着成年皇子越看越不顺眼。 的确没有小时候可爱,能讨人欢心。 长大了,一肚子的心眼,半点不听劝。果然是个讨打的。 叶慈偷偷掐了把刘珩,别忘了今儿是大年三十,非要闹到急赤白眼才肯罢休吗? 刘珩不服天管不服地管,就服叶慈管。 于是,他借势下坡,“儿子知错。母后别生气,儿子给你敬酒赔不是。” “本宫很稀罕你的酒吗?” “母后不用稀罕儿子的酒,母后只需看见儿子的心意即可。” 张皇后勉强笑了笑,“你要是能一直哄着本宫开心,也算是一门本事。叶慈,你以后好生劝劝他。” “儿媳领命。” 这个时候,有面生的小内侍走进大殿,来到李少监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之后又默默退去。 李少监来到张皇后身边,悄声说话。 张皇后挥挥手,“本宫知道了,继续留意动静。” “母后,出了什么事?” “吃你的酒菜,女人生孩子你打听什么。” “儿子也是关心。” “袁昭仪难产,你关心什么。肚子不饿吗?赶紧吃!” 刘珩听命行事,化身成一个吃货,势要将桌上的饭菜都吃光。 叶慈则琢磨着,袁昭仪难产,情况可能很不妙。 技术落后,又是双胎,没办法做剖腹产。万一…… 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若有个万一,局势又有变化。袁昭仪这一胎能不能顺利生下来,也决定着袁友仁的下一步动作。 看来今晚很有必要留宿宫中,随时等待消息。 张皇后面色如常,其实她也是心不在焉。 年夜饭吃完了,没有消息。 大年三十结束,时间进入元康十九年正月初一,还是没消息。 叶慈撑不住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是正月初一的早上。 刚一醒来就问伺候的丫鬟娟儿:“可有消息?” “回禀王妃,不曾有消息传来。” “王爷起了吗?” “王爷也是刚刚醒来,有邓公公带着人伺候。” 昨晚上夫妻二人留宿未央宫,分别安寝。 都已经大早上,袁昭仪那边还没消息,看来情况很不妙啊! 等她洗漱完毕,用过早饭,有消息禀报,说是袁友仁急匆匆进宫,亲自守着袁昭仪。陛下也一直守着,一晚上都没睡。 今儿的朝贺,也不知还不能顺利。 张皇后身着朝服,母仪天下,今日的朝贺无人可以替代她。她将行使皇后权柄,展露皇后威仪。 这是元康帝对她的承诺,也是她的报酬。 “本宫先行前往凤仪殿,你们随后过来。” “母后,今儿一切如常?” “那是当然。不能因为袁昭仪一人,坏了朝廷的规矩。想来陛下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只怕父皇他……” “慎言!无论陛下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可非议!非常时期,所有人都给本宫管好嘴巴。” “诺!” 众人领命。 叶慈目送张皇后走出大殿,什么是真正的荣华富贵,今儿总算见识到了。 进宫朝贺的命妇们,也都得知袁昭仪难产的消息,大家三三两两悄声议论。 叶慈同诸位皇子妃一同前往凤仪殿,刘珩则前往建章宫…… 正月初一朝贺,是一种形式,更是一种荣耀。 有资格出席的人,全都身有诰命品级。若没诰命品级,今儿根本没资格站在大殿内,齐贺新春,为元康十九年祈福,望这一年风调雨顺,君臣和睦,大周江山永固。 这是喜庆的日子,每个人都必须笑,必须开心。 即便很累,仪式很繁琐,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也必须忍着。 待到午时,仪式结束,众人散去。 袁昭仪那里依旧没有消息。 袁昭仪这一胎够难的,也不知能不能保下来。 尽管大部分人都希望袁昭仪这一胎最好生不出来,最好一了百了,嘴上却都说着吉利话。 元康帝的威仪,袁友仁的酷烈,没人想要挑战。 一直等到傍晚,消息传来,生了! 龙凤胎! 竟然是龙凤胎! 袁昭仪大出血,所有太医都被召集起来,为袁昭仪诊治续命。 元康帝动了真火,若是救不回袁昭仪,统统赔命。 就连袁友仁也发了话,若是谁能救下袁昭仪,赏金千两。 太医们束手无策,元康帝甚至连钦天监的几位道士都请到后宫,还请了一批和尚给袁昭仪祈福。 方内监派人来请张皇后,“陛下请皇后娘娘过去一趟。” “可有说何事?” “只是让皇后娘娘过去一趟,旁的没说。也请定王妃过去。” 张皇后蹙眉,“本宫换一身衣衫就过去。” “请娘娘尽快。” 内侍退下,张皇后吩咐道:“老三先行出宫,今儿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叶慈随本宫走一趟永和宫。” 刘珩想留在宫里等消息,张皇后只说不合适。 “你一个大男人留在宫里不合适,不要争论,直接出宫。若有为难之事,去找你大舅舅商量。就这么办。” 刘珩只得出宫,他不放心叶慈再三叮嘱,万事莫要出头逞强。 叶慈就调侃他,“你叮嘱我,可谓是头头是道。轮到你自己的时候,怎么就毛毛躁躁。你也知道在宫里不可强出头,不可逞强。为何你自己却做不到。” “知易行难!就像你说的,总得给我犯错的机会。” 叶慈笑道:“犯错太多,就不怕断了自己的后路?放心吧,我知道分寸,不会强出头。倒是你,莫要慌慌张张。我一介女流,又是晚辈,无论如何陛下也不会迁怒到我的头上。” “我信你,不管父皇让你干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 “我晓得。” 两人啰啰嗦嗦,总算是说完了。 内侍一个劲的催促,张皇后穿戴整齐,带着叶慈前往永和宫。 …… 永和宫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宫女太监们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听闻,今日已经抬出去好几具尸体,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死的人。 天冷,太医们个个额头冒汗,仿佛到了三伏天。 靠近寝殿,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以吴道长为首的钦天监道士团,脸色也不太好看,似乎是被难住了。 张皇后的到来,没有引起大家的关注。 然而,叶慈的到来,却让钦天监道士团们眼睛都瞪直了,不是看傻眼,而是目光探究审视轻蔑不屑。 在道士团眼中,叶慈就是个半吊子,不值得他们重视。但,青云子的名头显然很能唬人。 在场没人说话,大家都是皱着眉头一副深思的模样。 在她们到来后不久,薛贵妃也带着吴王妃孙氏而来,之后杨贤妃许贵妃都来了。 陛下何意? 众人不解。 元康帝在偏殿接见了她们。 “朕不瞒你们,袁昭仪情况很严重。说若是有办法救下袁昭仪,朕必有重赏,要官要钱都不是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作声。 元康帝对大家的反应很不满。 “都闭着嘴巴做什么?哑巴了吗?” 张皇后率先说道:“陛下,我等都是女流,不懂医术,如何能救治袁昭仪。非是我等不愿意,而是无能为力啊!” “是啊!陛下,我们都不同医术,这事真的帮不上忙。” 元康帝怒斥一声,“平日里一个个争强好胜,就没你们办不成的事情。如今,朕需要你们,你们一个个却搪塞。就和外面那群无能的太医道士一个样,朕要你们何用。” 这分明就是迁怒! 可是谁也不敢出头和元康帝对喷,怕成为第一个祭旗的冤死鬼。 “你,对,就是你,叶慈,你是青云子的徒弟,你肯定有办法,是不是?” 叶慈一脸懵逼。 众人则是纷纷退避三舍,作壁上观,幸灾乐祸。 唯有张皇后护着叶慈,“陛下这还是做什么?叶慈一介女流,她又不是大夫,她不会治病。” “老三的病就是她治好的,她就是会治病。朕今日就认定了她,皇后莫要多言。叶慈,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若是你能救回袁昭仪,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叶慈:“……” 她现在被架在火上烤,怎么办? 第259章 对赌 天色已黑。 “陛下……” 叶慈斗胆上前一步,目光正视坐在上位的元康帝。 “儿媳不会医术,这是事实,并无欺瞒。定王的病情能好转,全是天意。儿媳无非就是提供了一点点要采集,或许对病情起了帮助。昭仪娘娘如今是什么情况,儿媳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也帮不上忙。” “朕就告诉你袁昭仪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产后出血,但是血始终止不住。太医想了各种止血的办法,有点效果,却不能彻底止血。袁昭仪继续这么流血,必死无疑。只要你能救回袁昭仪,一切都好说。” 叶慈蹙眉,她都说了自己没办法,元康帝却非要赖上她,好没道理。 张皇后站出来,“陛下,女人生产后,本就要排恶露污血。” “她比别人流的血都多,这能正常吗?这么流下去,她会死的。皇后,你若是有办法尽管说出来。如果没有办法,年纪站一边去。” 张皇后面色一沉,“陛下何苦为难叶慈,她才多大,能有什么本事。” “她有没有本事朕不知道,但朕就是认定了她。谁让她治好了老三的病,听闻镇国公咳嗽的毛病也是靠她治好的。” 叶慈:“……” 真是无妄之灾。 叶慈头痛啊。 “陛下,儿媳真的没办法可想,如何是好?” “你就想办法。” “可是……” “没有可是。若水想不出办法,在场各位都必将被严惩。” 什么? 众人这下子惊呆了,叶慈不顶事凭什么迁怒她们?大家都是无辜的啊。 让一群不懂医术的女流承担责任,陛下这是疯了吗? 一定是疯了吧! 众人又齐齐看向叶慈,“定王妃,这个时候你可不能谦虚啊!” 叶慈冲天翻了个白眼,她谦虚个鬼,她本来就没学过医术,本来就不懂治病。她只是仗着药材好,才能取得一次又一次的成功。 元康帝一直盯着她,“叶慈,可想出办法?” “还请陛下将太医开的药方给儿媳一份,然后跟随我的丫鬟回王府,照着药方配一副药。由我丫鬟贴身带回宫里,亲自煎药,或许有效果。” 之所以让贴身丫鬟捡药煎药,就是担心半路上被疼掉包,却让她来承担后果。 张皇后当即说道:“李公公,你随定王妃的丫鬟去一趟王府。记住了,莫要叫人靠近。无论是谁胆敢接触药材,直接禀报本宫。” “若是有人对药材动手,直接告诉朕,朕来处置。” 有了皇帝的命令,一切办得飞快。 叶慈悄声叮嘱娟儿,“除了照着药方抓药材,另外,你将箱笼下面木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青花瓷瓶。此事莫要告诉任何人。这是钥匙,带好了。” 娟儿有些紧张,“王妃,此事……” “不用害怕。若有为难之处,你就请教李公公。除李公公之外,其他人都不用理会。若是王爷问起来,除却瓷瓶,其他如实相告。记住,药材贴身带着,不能离开你的身体。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让药材离开你半步。” “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将药材带回来。” 事情有了进展,元康帝当即离开了大殿,回寝殿看望守着袁昭仪。 太医和钦天监道士团得知叶慈要提供药材,纷纷冷眼看待。 众太医似乎过于矜持,暂且没有上前寻叶慈的麻烦。 钦天监道士团可就忍不住了。 其中一个中年道士,好像是姓高,大家都叫他高道长,来到叶慈面前。 “你一个年轻人,半吊子水平,逞什么能?” “这位道长明鉴,我若是不做点什么,陛下就要迁怒于我。” “那你也不应该逞能。” “道长是在教我怎么做事?”叶慈也动了火气,客客气气解释,还被人厉声教训。凭什么啊! 就凭她年纪小吗? 她年纪再小,也是堂堂定王妃,是青云子的关门弟子。 都给她放客气点。 “贫道好心教你做事,你却不领情。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对待同道吗?” “我师父告诉我,同道之人都是客客气气,绝不会凶神恶煞。这位道长,本王妃和你毫无瓜葛,就连我师父都不曾这般凶恶教训过我,你又是什么身份?你有什么资格指教我?就凭你比我年长。呵呵,论经书道义,你还未必有我精通。” “小小年纪,无知狂妄。远不如你大师兄谦虚有礼。” “我大师兄早死八百年了,你提他做什么?” “若非你大师兄早早过世,又怎么轮到你给青云子当徒弟。简直是浪费。” “我师父都没嫌我资质普通,你有什么资格嫌弃!你公然羞辱本朝王妃,你该当何罪。”叶慈厉声呵斥。 高道长冷笑一声,“同道之人,不以俗世身份论高低。要比,就比经书道义,比各自看家本事。” 叶慈嗤笑一声,“亏你年长我这么多,竟然如此不要脸。你也说我年纪轻轻,你好意思同我比?就凭你们这群歪瓜裂枣,有资格同我云霞观弟子比试?愚不可及。单凭开矿一事,你们就远不如我。” “好生狂妄!” “青云子晚节不保,怎么收了这么一个狂妄无知的徒弟。” “想当年云中子何等的谦逊有礼,品性高洁。同出一门,相差怎么这么大。” “哎,人心不古啊!小小年纪本事没学到,倒是学会了看不起同道中人的本事。” 叶慈听着道士团的议论,“莫要说闲话。就说袁昭仪的病情,若是今日我能救回袁昭仪,尔等是不是甘拜下风,从今以后奉我云霞观为首?” “等你把人救回来再说吧!” 张皇后也提醒叶慈,“不可冲动行事。事关袁昭仪性命,岂能用来打赌。” “母后教训的是。只是这群小人,未免欺人太甚。” 高道长讥笑道:“连吴道长都没法子可想,你一个年轻人竟然敢口出狂言。好,就认了你这个赌注,你若是救回袁昭仪,我等从此奉云霞观为首。” “不可!高道长怎能代吴道长答应此事。” “无妨!”吴道长出声说道:“若是定王妃果真有办法救回袁昭仪,也是一桩幸事。技不如人,认输也不丢人。” 吴道长嘴上说着认输不丢人,眼神却写着轻蔑二字。 他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叶慈怎么可能解决。 一个年轻人,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今日就得栽跟头。 等到叶慈失败,他再出马,届时必能博取陛下的欢心。当然,如果半途袁昭仪人不在了,那都是叶慈的责任,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届时,青云子和云霞观,都将受到叶慈的牵连。 他只需操作一番,引导舆论,从今以后谁还敢说他不如青云子?青云子连徒弟都教不好,凭什么享有那么高的声誉。 全是吹牛! 等到青云子名声一坏,他就是当之无愧当世第一得道之人,说不定还能混个国师来当当。 哈哈哈…… 想到高兴处,吴道长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情绪,脸上带出三分笑意。他就等着看叶慈的笑话。 暗中,他对高道长微微点了点头,那是赞许。 高道长身为马前卒,做得极好。 更好的是,叶慈竟然会主动挑战,简直是天助! 老天爷都站在他这一边,不赢都没天理。 太医们乐得看戏,叶慈赢了,他们解脱。叶慈输了,他们虽然受累好歹不用承担全部责任。有人分担责任,身上的担子立马轻了三斤。 他们都要感谢叶慈,真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啊! 叶慈冲动吗? 她不会治病,但她相信师父。 师父的名誉不许任何人败坏,她自己都不行。这帮钦天监道士团明里暗里说了师父不少闲话。过去她不理会,是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今儿,机会就在眼前,对方不来找茬她都要主动找茬。 真当云霞观无人吗? 真以为她当了王妃,就不管云霞观了吗? 开玩笑! 等待是煎熬的。 好在,娟儿一路绿灯开道,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永和宫。 红泥小炉早就准备好了,火也烧旺了。 叶慈亲自盯着煎药,不曾离开半步。 药煎好,过滤药渣,由娟儿一路端着前往寝殿,不曾假手他人。 张皇后问叶慈,“有把握吗?” “只要药方没问题,我就有把握。” 张皇后诧异,这么有信心,令人意外。 “你的药材,果然有不同之处。” “都是师父耗费数年苦功,方有这些药材。以后有没有,我都不能保证。” “若是真能救下袁昭仪,你是首功,谁也抢不走。想要什么,不妨先想好。” “我要让那群钦天监的道士,统统滚出钦天监。我要让天下道观以云霞观为首!”叶慈早就想好了自己的要求。 张皇后再次错愕,“你确定?” 叶慈郑重点头,“请母后成全。” “你其实可以要一些更实惠的好处。” “不,我只要那群道士统统滚出钦天监,休要在我面前张牙舞爪。” 叶慈厌恶透了。 她是女子,却不是弱女子。若想欺辱她,不妨先掂一掂自己的分量。 第260章 重谢(二更) 袁友仁邀请叶慈到偏殿说话。 张皇后不放心,“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要去偏殿。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传话的内侍很紧张,也很无奈,“袁大人得知王妃娘娘舍了药材,想要当面感谢。皇后娘娘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 “本宫当然要派人跟着。今儿乱糟糟的,可别再出什么事。” 叶慈跟着内侍,在李少监的干儿子陪伴下,来到寝殿附近的偏殿。 袁友仁已经等候多时。 他见到叶慈,眼神晃了晃,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袁大人派人请本王妃过来,所为何事?还请袁大人直言相告。” “多谢王妃相助!”袁友仁躬身一拜,倒是显得礼数周全。 叶慈侧着身,只受了半礼。 “袁大人客气了。袁大人莫要抱有太大希望,我是被架在火上烤,姑且一试。否则,陛下就该治本王妃的罪。” “本官相信王妃的能力,一定可以救回昭仪。听闻王妃同钦天监的道士起了冲突,若有需要,本官可以出面打发了他们,替王妃出气。” 叶慈摇头,“这倒不用。我和他们打了赌,不好中途变卦。还请袁大人了解本王妃拿昭仪娘娘的健康的打赌,实在是事赶事,当时太过急切了些。” “本官不介意!王妃敢拿昭仪打赌,可见信心十足。这也让本官放心下来,昭仪今儿一定能平安无事。” “那就先恭贺袁大人。” 袁友仁笑了起来,显得很高兴。 “昭仪母子三人若能平安,王妃当居首功。今日匆忙,改日本官必有重谢。另外,本官欠王妃一个人情,随时可以兑现。” “当真?袁大人就不担心本王妃故意刁难,提出过分的要求。” “即便是过分的要求,本官也会兑现承诺。” 叶慈不相信,可是,袁友仁的目光太过于诚恳。 袁友仁靠近一步,“昭仪平安,孩子平安,王妃真的能和本官同喜吗?” 叶慈退后一步,抿唇一笑,“同喜!” 袁友仁再进一步,”本官想听实话。” 叶慈缓缓摇头,又退后一步,“实话不太好听。立场注定我们不能同喜。” “也是!”袁友仁停下了脚步,“是本官的不是,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今日,王妃能抛弃成见,出手相助,本官感激不尽。希望,将来还有和睦说话的机会。” “袁大人客气!” 袁友仁笑了笑,“王妃请回吧。时间久了,不知道又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告辞!” 叶慈始终镇定如一,施施然离去。 无需时间作证,她只要接了袁友仁的邀请,就会有闲言碎语传出来。 宫里就是个是非窝,一大帮女人住在这个笼子里,平日里的消遣无非就是说三道四。 若是失去了这个爱好,她们的日子将难上加难,生活了无趣味。 对于旁人的窃窃私语,叶慈根本不在意。 她要是在意旁人的看法,在意他人的评价,早在天煞孤星那会就不活了,直接一死了之。 流言伤人! 但,对于内心真正强大的人,再多的流言也伤害不了分毫。 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终于有了好消息传来。 袁昭仪的血止住了,命算是保住了。 叶慈偷偷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太医的事情。 至于钦天监道士团,脸色很难看。 高道长叫嚣着,“只是暂时止住了血,到底能不能好转,还未可知。王妃莫要高兴得太早。” “本王妃的确不能高兴得太早,诸位也莫要心存侥幸。记住,这是宫里,切莫乱来。谁敢乱来,陛下定要他的项上人头。” “你……” “高道长,请你说话客气些。论身份,本王妃是堂堂亲王妃,而你不过是钦天监区区八品官员。抛去世俗身份,本王妃乃是青云子名下关门弟子,而你,论起道宗辈分你得叫本王妃一声师叔!”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定王妃放心,若是袁昭仪平安无事,我等自是甘拜下风。”吴道长出面打圆场。 叶慈笑了笑,“诸位请记住今天说过的话。改日可要一一兑现。” “王妃放心,我等都是守信之人,绝不会出尔反尔。” “甚好!都记住了吗?”叶慈回头问内侍。 小内侍躬身应道:“回禀王妃,这几位道长所说的话,全都记录下来,落字为据。且有这么多人证。” “甚好!记你一功。” “谢王妃赏赐!” 钦天监道士团:“……” 一个个面面相觑,没想到叶慈竟然找人将他们的言行全都记录了下来。 这这这……这也太过分了吧。 难不成是怕他们反悔吗? 未免太小看人。 再说了,袁昭仪只是暂时止住了血,不等于一定能好转,也不等于病情不会有反复。生完孩子两三天之后大出血死人的情况可不少见。 现在说保命,为时过早。 …… 叶慈终于能出宫回王府歇息。 那些道士,已经不在她关心的名单内。 今儿没用上瓷瓶中的丹药,也算是幸事。 大家都累了一天,张皇后也是疲惫不堪。 “本宫就不留你在宫中。袁昭仪那里,本宫会派人盯着,若是没消息就等于是好消息。你回去后好生安歇,不必为宫中之事操心。” “谨遵母后吩咐,儿媳告退!” “你确定你有把握?”张皇后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有把握!除非有人暗中使坏。” “这倒是不至于。袁昭仪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是袁友仁挑选出来。另外陛下也安排了可靠的人守着。那些太医,担着性命之忧,想必是不敢乱来的。” 叶慈趁机问道:“袁昭仪活了下来,究竟是好是坏?” 张皇后笑了笑,“自然有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承受陛下的怒火,以及袁友仁的报复,局面会暂时平稳一段时间。但,从长远看,显然坏处更多。有母妃和没有母妃的皇子,是完全不同的。你可明白?” 叶慈点点头,她都明白。 一度,她都想斗胆恳请元康给刘珩更多机会。幸亏,她压住了内心的冲动和欲望。用袁昭仪的性命做要挟,给刘珩要好处,这是最坏的打算。 元康帝的怒火可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你救了袁昭仪,该给你的好处一样都不能少,本宫会替你盯着这件事。” “谢母后!” 叶慈出宫,回到王府,只想躺下休息,完全不想动弹。 这两日太累了,心累! 刘珩守在她身边,“你安心睡觉,本王哪都不去,就守在你身边。” 叶慈点点头,“我眯一会。” 说是眯一会,这一觉一直睡到正月初二临近午时才睡醒,都错过了回章府的时间。 叶慈懊恼得很,“为何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叫醒你。章先生那里我已经派人说了,今儿就不回去。章先生全都理解,还让你多多歇息,不用惦记他。” 叶慈瞪了眼刘珩,下床洗漱。 刘珩就像是跟屁虫一样,一直跟在她身边,就连洗脸的活也要跟丫鬟抢。 叶慈嫌他手重,直接抢过毛巾自己擦脸。 毛巾? 嗯,羊毛厂可以开展毛巾业务嘛。毛巾虽然便宜,但是量大啊,也算是消耗品,只是消耗的时间稍微长了点而已。 甚至于,她可以将毛巾厂办在京城附近,方便运输。 “洗个脸也发愣,又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这两天脑子昏昏沉沉。宫里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居首功。袁友仁派人送来礼物,都堆在外院公事房,礼单在这里,你要不要看看?” 叶慈点点头,她翻看礼单,顿时就被袁友仁的大手笔给吓到了。 出手比齐王殿下还要豪爽。 她自嘲道:“我还费心做什么生意啊,光是靠收礼,就能成为一个大富婆。瞧瞧,又是宅院又是田庄,首饰珠宝都是一匣子一匣子的送,布匹则是上百匹。 我都可以借机开一个绸缎庄,将这些布匹转卖出去,白赚一笔钱。比起费尽心思筹谋生意,这法子来钱太容易了。” 刘珩笑了起来,问道:“甘心吗?你肯定不甘心靠这种方式赚钱。你总想做点什么事。” 哎! 叶慈叹了一声,“我这总想做点什么事情的毛病,是不是没救了。分明就是天生的劳碌命。” “因为我的王妃特别能干。别人想做事情既无机会也无能力。” 叶慈找了张椅子坐下,“目前,袁昭仪的情况并不稳定。万一……袁友仁会不会迁怒?到时候这份礼物可就成了烫手山芋。” 刘珩怒道:“他凭什么迁怒你。太医束手无策,那群道士全都是摆设。要是没有你,袁昭仪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至少你拖延了时间,让太医有法可施。若是袁昭仪终究跳不过死亡,那也是太医的责任。” “就怕袁友仁不是这么想。” “他怎么想不重要。这趟浑水,你本就是被强迫。要怪也只能怪父皇。” “可倒是想怪陛下,可惜……”叶慈自嘲一笑,千错万错陛下都没有错,错的只能是下面办事的人。 第261章 病情反复 两日后,袁昭仪的病情突然反复,叶慈再次被召进宫里。 太医,道士,还是那些人。 只是少了一群不懂医术的嫔妃。 张皇后急匆匆赶来,为叶慈撑腰。 高道长来到叶慈身边,呵呵冷笑,“之前就提醒过王妃,莫要高兴得太早。这不,病情又开始反复。输赢还早着了。” 叶慈嗤笑一声,“你有办法救治袁昭仪吗?没有办法,就给本王妃闭嘴!” “你……” “你什么你。对本王妃不敬,本王妃随时都可以治你的罪。” 高道长怒极,表情都扭曲,却不能出口反驳。 万一叶慈当真治他一个不敬之罪,那就亏大了。 不如,不如暂且退去。 等到尘埃落定之时,再做计较。 “陛下请定王妃进去说话,还有几位太医一起进去。” 内侍传话,并且很有深意的看了眼高道长。 高道长心头一虚,很是不安。莫非,惊动了陛下?陛下要替叶慈出头吗? 高道长赶忙退去,隐藏在众道士中间,恨不得从未出现过。 叶慈看着这一幕,冷笑一声,怂货! 大殿内,张皇后同元康帝并排而坐。 帝后二人显然已经经过了初步的交流沟通,达成了协议。只是,好像协议过程不是那么愉快,因为张皇后显得有些焦虑和沉重。 元康帝直接问道:“昭仪的病情如何,可有办法救治?“ 太医们面面相觑,互相打着眉眼官司,却没人说话。 啪! 元康帝狠狠拍着桌面,“都哑巴了吗?你们这么多人,袁昭仪生个孩子竟然弄得反反复复。明明之前已经稳定下来,为何病情又会加重,谁能给朕解释解释。是不是要朕大开杀戒才肯说话。” “启禀陛下……” 太医院院正终于站了出来,“昭仪娘娘刚刚生完,又是双胎,而且还经历了难产,身体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候。此时,病情反复并不意外。” “别说废话,告诉朕,有没有得治?怎么治?” “这这这……” “这什么这。朕要听实话!不过朕先将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治不好袁昭仪,你们统统都要给她偿命。” 轰! 太医们个个吓得面色苍白,甚至有人两股战战,眼看就要昏倒。 “陛下,非是臣等不尽力,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治不好还敢找借口,朕现在就该斩杀了你们。” “陛下息怒,袁昭仪的身体还需要这些太医照顾,暂且留着他们的项上人头。若是袁昭仪真有个万一,届时再一起论罪也不迟。” 张皇后劝住了暴躁的元康帝。 元康帝怒气冲冲,一张老脸扭曲着,眼里全都是怒火。 他蓦地盯住叶慈,“你可有办法救治袁昭仪。” 叶慈也很懵,“陛下,儿媳不懂医理,也不清楚袁昭仪的病情……” “告诉她,袁昭仪现在是什么情况。”元康帝指着太医怒吼道。 “昭仪娘娘陷入长时间昏睡,一开始还能将人唤醒,到了现在……哎……” “血止住了吗?” “暂时止住了。就是……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昭仪娘娘身体不堪重负,才会陷入长期昏睡。只是,昭仪娘娘一直睡下去,无法饮食,无法补身,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若是王妃有法子想,所有人都感激不尽。” “通俗点说,昭仪娘娘是气血两虚。” “王妃说的没错,正是这个情况。王妃可有法子?” 叶慈沉思片刻,“陛下,外面那群道士不是会炼丹药嘛,可否请他们炼制一枚补气血的丹药,帮助昭仪娘娘迅速恢复。” “朕早就问过,一群没有的狗东西。平日里说得天花乱坠,一到关键时刻一个有用的都没有。要么推说没有丹药,要么就是推说炼制时间长,怕是来不及救治袁昭仪。叶慈,你可有法子?” “陛下,吴道士最擅长炼丹,他手中怎么可能没有补气血的丹药。他一定是在说谎,请陛下派人询问,决不能让他们独善其身。” 叶慈趁机上眼药,一个个拽得很,就给他们一次机会。 元康帝连连点头,“言之有理!朕差一点就被这帮臭道士哄骗。来人,宣吴道长进殿,朕要亲自问他,究竟安的是什么心。”“诺!” 内侍领命,不一会就将吴道士带进大殿。 “参见陛下。” “吴道长,朕问你,你手中是不是有补气血的丹药。赶紧拿出来,给袁昭仪服用。” 这…… “陛下听谁说的,莫非是定王妃。” “朕听谁说的重要吗?袁昭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饶不了你。你到底有没有?你是不是故意隐瞒,就是想看着袁昭仪死?” “微臣冤枉啊!微臣手中有很多丹药,唯独没有补气血的丹药。此事还请陛下明鉴。” “不对吧!”叶慈站出来,似笑非笑,“补气血的丹药并非多难,吴道长身为炼丹方面的大家,怎么可能没有几颗补气血的丹药。” 吴道长忙解释道:“陛下明鉴,微臣过去的确炼制过补血丹药。但,很是不巧,前段时间微臣的几个弟子受了伤,补气血的丹药都用完了,一直没时间重新炼制。以至于现在要用,竟然拿不出一枚丹药。微臣有罪,请陛下重罚。” “混账!” 元康帝抄起茶杯就朝吴道长的头上砸去。 吴道长竟然不敢躲,硬生生受了这一砸,额头直接破皮冒血。血污了脸颊,仿佛地狱恶鬼一般。 他斜着眼睛瞄了眼叶慈,眼神里面有怨毒。 显然,他将这一砸的责任,全都算在了叶慈头上。若非叶慈拱火,他怎会有血光之灾。 “废物,废物,全都是废物!不用你们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用你们的时候,这不行那不行。朕要你们何用,统统砍头!” 元康帝暴怒,每个人心里头都慌得不行。 因为,元康帝不是说说而已,真的有可能被砍头。 自古以来,像他们这样倒霉的人还少吗? 怎么办? 几个太医都盯着吴道长,不说话,只用眼神传达信息:都已经这个时候,就不要藏私啦! 吴道长面色扭曲:莫要冤枉他,他什么时候藏私。 “你们到底谁有办法,说!今儿要是想不出一个救治袁昭仪的法子,都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轰隆! 元康帝此话一出,众人更加紧张。 “吴道长,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就给大家一句实话,到底有没有?”太医再也忍不住,直接开口问道。 “贫道若是有,早就拿了出来。正是因为没有,才拿不出来。问她,问定王妃。她是青云子的徒弟,青云子同样擅长炼丹,她手中或许有补气血的丹药。” 众人纷纷看向叶慈。 就连元康帝也发问,“叶慈,你手头有没有丹药。若能救回袁昭仪,朕可以答应你一件事。真是朕的承诺,在场之人都是见证者。” 元康帝真的慌了,他竟然许了一个承诺。由此可知,袁昭仪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很不一般啊! 叶慈站出来,直面众人目光,“吴道长,你是否承认不如我们云霞观,不如我师父青云子。” 吴道长趁机发难,“都已经这个时候,你还争论此事。定王妃,究竟是你们云霞观重要,还是袁昭仪的性命重要。” 叶慈不急不缓解释道:“自然是袁昭仪的性命重要。可,若是我们云霞观的丹药不如你吴道长,我又如何敢拿出来,万一吃出问题来,本王妃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唯有你吴道长,身为前辈,你亲口确认我们云霞观的丹药好过于你炼制的丹药,我才有信心救回袁昭仪。毕竟,我不曾服用过丹药,也未曾炼制过丹药。好与坏全凭你吴道长一言论断。” “定王妃言之有理。”张皇后率先开口,“吴道长是前辈,你说云霞观的丹药好,必然是真的好。若是云霞观的丹药不如你的,要不要给袁昭仪服用丹药,还需要再斟酌。陛下,本宫说得可有道理。” 元康帝想了想,点点头,“吴道长,你就说实话,云霞观的丹药到底怎么样,是你好,还是青云子更好?” 吴道长内心咬牙切齿,叶慈分明是挖坑给他,想要埋了他。 竟然要他亲口承认不如青云子,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左思右想,心中犹豫不定。 到底是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还是由他出手救治袁昭仪。 并非他不愿,而是没有把握。 袁昭仪的身体那么虚,万一吃死了,他可是要承担责任,人头落地啊! 好不容易将叶慈拉进坑里面,没想到对方也有手段。 “吴道长,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吗?青云子厉害,还是你更厉害,一句话的事情,赶紧!朕不想听废话!” 元康帝在警告对方。 吴道长瞬间有了决定,“启禀陛下,面对青云子的炼丹术,微臣甘拜下风。还请定王妃拿出丹药救治袁昭仪。” 元康帝长出一口气,仿佛找到了希望,“定王妃,吴道长亲口承认云霞观的丹药更好,请赶紧施救。” 叶慈应了一声,“儿媳需亲眼见过袁昭仪,之后才能确定该如何服用丹药。还请陛下通融。” “这是应该的。来人,带定王妃前往寝殿。” 第262章 丹药(二更) 叶慈跟随内侍来到寝殿。 袁昭仪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太医告诉她,“昭仪娘娘已经睡了足足十个时辰,还不曾醒来。” “唤不醒?” 太医缓缓摇头。 “定王妃可有法子?莫非丹药真能救命? 反正,太医院所有人对于丹药的效果,全都保持怀疑态度。 不是怕被人抢了地位和声誉,而是道宗丹药一说从未被推广证实,只是一直流传神乎其神的传说,当不得真。 现在太医院上下束手无策,这才不得不将希望寄托于丹药。 若能借此机会见证丹药的神奇,也算是开了眼界。将来,双方或许有更多合作的机会。 叶慈不懂医理,更不懂号脉。 她对太医说道:“请号脉!” “王妃?” “本王妃不懂医理,此事早就说过,并非骗人。” “哦哦!那……” “所以需要你们太医号脉,告诉本王妃袁昭仪此刻的情况,方能决定丹药用量。” “对对对,是要根据病情调整用量,不可胡乱用药。乱吃药是会死人的。” 太医上前诊脉,表情变幻莫测,一会紧皱眉头,一会又是叹气,一会又是沉思不定,一会又是面露笃定之色…… 叶慈问道:“情况如何?” “哎……昭仪娘娘的病情越发沉重,必须尽快,否则……” “请详细说一说症状,我会做出判断。” “好好好……” 说起症状,太医滔滔不绝,叶慈时不时打断发问。 确定了所有症状后,征求了元康帝同意,叶慈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取出一枚丹药。 众人看着她手中的丹药,目光都跟着发光。 丹药就长这样子啊,昏暗灯光下看起来黑不溜秋,闻着有一股浓郁的药香味。丹药真有那么神奇吗? 站在角落的吴道长,盯着叶慈手中的丹药,更是目光火热,恨不得占为己有。 这可是青云子炼制的丹药,民间根本没有流传,只有有缘人得之。 叶慈手中有一个瓷瓶那么多的丹药,说不定王府还藏着不少。若是能全部据为己有,岂不是他将成为丹药一道真正的宗师级别的人物。 元康帝的目光同样火热,心跳都快了两拍。 他是尝过丹药的威力。 叶慈手中有补气血的丹药,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别的种类的丹药,比如滋阴壮阳,强身健体…… 叶慈真是不懂事。 身为皇室成员,手里头有这么好的东西,竟然不知道孝敬到宫里。只送了几件羊毛大衣,朕缺那几件大衣吗? 真是岂有此理! “昭仪娘娘身体虚弱,正所谓虚不受补。” 话音一落,叶慈将丹药掰开,只取了五分之一粒丹药和水,由宫女给袁昭仪服用。 宫女不顶用,根本灌不下去,急得额头冒出了冷汗。 恰在此时,袁友仁从暗处走出来,“我来灌药。” 叶慈见他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 还真是灯下黑。她根本没注意到,屋里暗处竟然还藏了一个人。藏得真够隐秘的。 元康帝和张皇后神色如常,显然这二人知道袁友仁一直守在袁昭仪房里。 袁友仁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来到床头,强行掰开了袁昭仪的嘴唇,轻声说道:“该吃药了,否则我会生气。” 说完,他一口气将一碗药给灌了进去。 说来也怪,之前宫女无论如何灌药都灌不进去,反而洒了许多。 袁友仁一出手,竟然顺利灌下去,只洒了几滴而已。 袁昭仪服了药,在场所有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然后纷纷离开寝殿。 “王妃稍等。”袁友仁叫住了叶慈。 “今日多亏了王妃。若是昭仪病情好转,等于王妃救了她两回。这份恩义,本官牢记在心,他日必有重谢。” “不用了。之前袁大人已经送了一份重礼,足够了。” “那点礼物又算得了什么。王妃不必同本官客气。我就不耽误王妃,请!” 叶慈微微颔首,告辞离去。 大殿内…… 张皇后说道:“陛下这回可以放心了吧!比起那些整日吹牛无所不能的道士,貌似还是叶慈更可靠一些。” 哼! 元康帝冷哼一声,他不是冲张皇后,而是冲着钦天监道士团。 他给了这帮道士,又是官职又是各种赏赐,还给修了道观,封了一个又一个的天师,结果一个都不顶用。最后还是叶慈出手,病情才有了转机。 废物! 一群废物! 吴道长本想趁机说点吉利话,趁机遮掩自己的过失。 却不料,元康帝直接呵斥,“滚!赶紧滚出宫去!” 根本不听他的辩解,更不会听他吹牛。 紧接着下令,夺了这帮道士所有官职,先关进金吾卫听候发落。 啊? 竟然被下诏狱! 道士团众人听闻这个噩耗,有人直接就吓得昏了过去。诏狱可是恶名昭昭,那真不是正常人能待的地方啊。 太医团则暂时逃过一劫。 袁昭仪身边还需要太医,暂且饶了他们。 叶慈跟着张皇后回了未央宫。 “这回你又救了袁昭仪一命,本宫会帮你,让陛下用邸报明发天下,云霞观为道宗之首。那些个道士,都不会有好下场。” 叶慈却压低声音说道:“多谢皇后娘娘!只是,倒也不用将所有道士都给处理了。陛下一直服用吴道长的丹药,据说效果还是不错的。若是将吴道长赶出京城,以后陛下要吃丹药就会问我要。但是我手中真没有那方面的丹药。” “哦!”张皇后恍然大悟,“你是想让吴道长继续给陛下供应丹药。” “正是!” 张皇后一脸笑眯眯,“你想得很周到。不过,今日你拿出丹药,显然已经勾起了陛下的好奇心。之后,陛下肯定会询问丹药一事。记住小心应答。本宫也会帮你,一定会将吴道长留下来。” 叶慈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无妄之灾啊! “袁昭仪服用了你的丹药,会醒来吗?” “应该没问题。” 她给袁昭仪服用的丹药,说是补气血,其实是吊命的丹药。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救回来。没想到第一次用到这个丹药,竟然是在宫里,还是给皇帝的女人服用。 她头都大了! 在未央宫喝了一杯茶,她就急匆匆出宫回王府。 刘珩担心不已,见她全须全尾的回来,终于放下心来。 …… 一日过去,宫里传来好消息。 袁昭仪不仅醒来,还吃了少许食物。能吃东西,这是身体好转的迹象啊! 叶慈终于松口气,不用再被叫进宫里给人治病开药。她又不是大夫,生病了都找她,好没道理。 不过…… 丹药一事,她还是提着心。元康帝可不是一个懂得放弃的人,迟早要面对。 之后,袁昭仪的身体一日日好起来,饮食,下床,慢慢恢复健康,顺便坐月子。 元康帝心情大好,这回是真大方,给了一大批赏赐。 叶慈跟着刘珩一起跪地接圣旨。 圣旨上面将她夸了又夸,因她已经是王妃身份,身份上面已经加不上去了,故而在银钱上面给了许多,银上万两,金千两,金银珠宝另计。 另外,还赏赐了她两个皇庄,外加内侍二十四人,宫女二十四人,另有奴仆若干。 比起开矿那会得到的赏赐还要多。 叶慈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我名下已经十几个田庄,真是太多了!” “从今以后,请王妃好好养着本王,本王吃定你的软饭!” 叶慈:“……” “想吃软饭以后再说。为什么无论是送礼还是宫里给的赏赐,都喜欢送我田庄。我长得像是很喜欢田庄,很喜欢种田的人吗?” 刘珩:“……” 他唯有哈哈大笑,实在是忍不住啊! 叶慈踢了他一脚,他才肯好好说话。 “你名声在外,大家都知道你再卖农产品,什么腊味卤味,萝卜干豆腐乳。所以,大家都误以为你很喜欢种田,送田庄正合适啊!” 叶慈:“……” 竟然被名声所累,哎! “我想要宅子,我想要商铺,我想要真金白银。送我田庄,我还要花心思打理。这么多田庄,我连管理田庄的庄头管事都没认全,一年到头能收入多少也是不清不楚。” 哎,真是有钱人的烦恼啊! “要是这些田庄亏本,我还要倒贴钱进去养人。” “怎么可能亏本。” “当然有可能亏本,比如干旱,比如水灾,又比如出现械斗死了人……” 总之,名下田庄越多,就算有管事操心,她多少也要花费一点心思过问一下。 刘珩和她商量,“你要真嫌弃这些庄子,不如都卖了,换成真金白银。” “田庄可以卖,里面的人呢?” “一样可以发卖。” 叶慈:“……” 算了,算了。人口买卖的事情,她还是尽量别沾手。 “田庄的事情以后再说。我更担心丹药。” “吴道长按照你的意思,已经从诏狱里面放出来,继续为父皇炼制丹药。有吴道长顶在前面,你这里最多就是虚惊一场。” 叶慈摇摇头,“你派人去敲打吴道长,叫他好生炼丹,不准在陛 “他要是敢乱说,就趁机宰了他!” (https://.bqkan8./77547_77547085/120875460.htl) .bqkan8..bqkan8. 第263章 不成卦 该来的,迟早会来。 正月十五一过,衙门开始办差。 元康帝一道口谕,将叶慈召进宫里问话。 不出所料,正是为了丹药一事。 元康帝很含蓄,似乎还是要脸的,说得含含糊糊,叶慈就陪着装傻,聊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还是方内监醒目,主动为陛下分忧。 他趁着元康帝背对着叶慈假装欣赏墙上画作的机会,来到叶慈身边。 “定王妃最是知情知趣,最懂为上分忧。陛下有所需,王妃是不是该主动敬献?这不是抢,这是给王妃一个孝敬的机会。” 叶慈一脸笑眯眯,“多谢方公公提点。只是……我不懂到底要敬献什么。我名下有田庄,有铺子,有作坊,有……” “不需要,不需要,这些统统都不需要。陛下不稀罕你这些,反而还会赏赐你更多的田庄。陛下需要的是强身健体,能长命百岁,长生不老之丹药。” “天下间竟然有长生不老药,还请方公公详细告知。” “夸张!夸张懂吧。不用理会长生不老,只问你可有强身健体,长命百岁,让陛下焕发青春的丹药?” 叶慈摇头。 方公公大失所望,又不甘心,“真没有?你怎么可能没有。你师父是青云子,连吴道长都承认青云子在炼丹上面胜过他许多,公开承认青云子是炼丹大宗师。你身为青云子的关门弟子,怎么可能没有。” “可是,真的没有啊。我师父已经有五六年不曾炼丹,师父的理由是修炼进入了瓶颈,心不宁则丹药不成,炼制出来的丹药全都是废丹。何为废丹,就是吃了会死人的丹药。” 方公公依旧不死心,“你师父早年炼制了丹药了?难道就没剩下?” 叶慈忙说道:“早年的丹药早就用完了。我师父炼丹,一炉只能得一粒丹药,如此稀少自然很难有存货。而且,丹药不能久放。放久了,药效挥发,就不起作用了。 那什么里面写的从墓室里面盗出存放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丹药,服用后成仙成神,都是骗人的,全都是书写者编出来的剧情。 你想想,丹药真有这效果,墓室的主人怎么不服用,怎么还会被下葬,显然都是假的嘛。方公公莫要被一些传说给哄骗了,十个传说有九个都是骗人的。” 方内监连连点头,此话言之有理。 不对,不对……他应该是站在陛下这一边,岂能被叶慈给忽悠住。 “王妃娘娘上次给袁昭仪服用的丹药,效果就很好嘛。” “可是那个丹药是用来吊命的,既不能强身健体,也不能长命百岁。吃错药是会死人的,这就好比一个健康人没事跑去吃药,吃着吃着就吃出了病,不是肝就是肾。” “王妃所说也不无道理。只是……” 方公公凑到叶慈身边,附耳说道:“陛下求丹药心切,并且对吴道长的水平很是怀疑。主要还是因为吴道长提供的丹药,效果没有以前好用。王妃无论如何还请帮帮咱家,咱家承你这份人情。” “并非我不愿意帮助方公公,而是,手头唯有救命丹药。这还是师父出门云游之前交给我保命用的。其他丹药,当时我还是一个小姑娘,师父也不可能交给我保管。” “真没有?” “不敢欺瞒方公公,我是真没有。不过,我有两个养身的方子,可用于身体调养,效果还不错。” 说罢,叶慈偷摸拿出两张药方,交给方内监。 “请方公公务必收好。照着方子上面的做,不敢说长命百岁,强身健体还是能做到的。” 方内监扫了眼方子上的内容,有药补,有食补,还有一套带着图形的锻体动作。看样子,貌似真的是养身方子,很逼真啊! 他将方子收下,也不客气。 “陛下那里,我去说说。你再想想可有其他办法。” “我努力想。” 方内监几步来到元康帝身边,附耳悄声,嘀嘀咕咕好半天才结束。 元康帝听了方内监的转述,这才回过身来,盯着叶慈。似乎是在审视叶慈的真假,究竟是诚实还是哄骗? “青云子人在何处?” 方内监微微一躬身,“启禀陛下,金吾卫还不曾有消息。天下间,似乎没人知道青云子道长的踪影。有人猜测他或许是出海去了。也有猜测他可能去了昆仑,再也不会回来。” “叶慈,你是青云子的关门弟子。你师父身在何处,你也不知道吗?” “陛下明鉴,自师父出门云游,儿媳再也没有得到过师父的消息。师父也不曾写信回来。就连我大婚,他也不曾派人看望一眼。” 元康帝蹙眉,方内监微微点头,证明叶慈说的是真的。 金吾卫一直盯着这件事,若是青云子和叶慈有联系,肯定逃不过金吾卫的眼睛。 元康帝越发烦闷,“叶慈,你和吴道长都修习道术。你说说,要如何提升丹药的效力?” “启禀陛下,我跟着师父的时候年纪小,还不曾学到如何炼丹。” “那你都学了些什么?” “抄写经书,练习画符卜算。炼丹一道,师父说我没有开窍,不适合学习这个。” “你还会卜算?那你赶紧算算你师父究竟在何处。” “回禀陛下,儿媳不会卜算。” “你怎么能不会。你可是青云子的关门弟子。” 叶慈尴尬一笑,“儿媳资质愚钝,的确不会卜算。师父收我做关门弟子,并非因我天资过人,而是因为可怜我。” 这话真是太有道理了。 当年的叶慈的确很可怜啊,要是青云子不收她为徒,恐怕都没办法平安长大,更不可能成为定王妃。 也就是说,叶慈能成为定王妃,纯粹就是沾光青云子。有青云子,才有了眼前这位定王妃。 偏偏青云子不见了。 很明显,元康帝没有亲眼所见,是不会相信叶慈的话。 他要让叶慈当面不算一次,就算青云子的下落。 叶慈:“……” 没办法了,她只能祭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认认真真来一次,保证次次落空。 为了不被蒙骗,元康帝还请来了吴道长当见证人。 吴道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王妃一定要好好卜算哦!” “若非我替你求情,你现在已经滚出京城,不知下落。你该感谢我。” “感谢你?呵呵!”吴道长冷冷一笑,“你以为贫道不清楚你的用意吗,你留下贫道无非就是为了让我继续给陛下炼丹,你好借此脱身。如今看来,想要脱身没那么容易啊。” 叶慈冲他一笑,“的确不太容易。可是,我这么年轻,师父又常年不在身边教导。你猜猜我有多少本事?” 吴道长皱起眉头,此话有理啊! 叶慈才多大年纪,其中好些年青云子都在外云游。这么年轻,当然不可能将青云子的本事全都学到手。那么,陛下炼丹一事,寻找青云子一事,恐怕还是得落在他的头上。 他奶奶的,他竟然被被一个女人给算计了。 不不不…… 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 且看叶慈卜算。 只要卦象一出来,还不是随他怎么说。他将死的说成活的,就不怕叶慈能脱身。 不是吴道长不想继续给元康帝炼丹,而是他隐约察觉到了危险。 丹药长年累月的服用,过去从未有过。这么吃下去,会出什么问题,他不敢保证啊!毕竟,元康帝是第一个将丹药当成了糖丸来吃的人。 万一有一点元康帝有点头痛脑热,出了什么问题,届时他还跑得掉吗?文武百官就会将他撕成碎片。 他本人,他的弟子,他宗门,他的亲朋好友都将受到牵连。 苦矣! 炼丹一时爽,高官厚禄天天爽。 爽到飞起,根本无需考虑后果。什么后路,退路,在高官厚赏之下都是浮云。 不出事之前,人人都当自己是天命之子,是幸运儿。 出了事才醒悟,原来自己也就是一个普通人,天灾人祸常有,总有一天轮到自己头上。 袁昭仪一事,让他有了这个觉悟。 故而,叶慈暗中使力留下他,让他继续给陛下炼丹,他不仅不感激内心反而充满了愤怒。 害人不浅啊! 他可就等着叶慈卜算,栽跟头。 听闻宫里有卜算,温首辅几人也跑来凑热闹。 这帮学霸,学有余力,平日里也会研究周易八卦,《易经》更是必读书目,倒背如流。 “没想到定王妃竟然会卜算。” “她说她不会卜算。但,陛下还是想让她试一试。” “不会吗?她可是青云子的徒弟,怎么可能不会卜算。” “一会就知道了。” 此刻,叶慈正在焚香沉思,做卜算之前的准备。 她要认认真真,无比虔诚的对待。 态度虔诚到,张皇后都不忍心打扰她。 得知叶慈卜算,张皇后也是第一时间赶到建章宫。 等到叶慈准备好,人员也是基本到齐。 当着众人的面,叶慈取出自己的开光铜钱,眼神无比坚定,态度无比认真,洒下铜钱。 哈哈…… 竟然不成卦!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怎么可能不成卦!王妃可否重来一次。” 不管多少次,结果都是不成卦象! 众人:“……” 他们将目光齐齐对准了吴道长,吴道长请解惑。 第264章 夸人新角度(二更) 吴道长的内心深处,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接连卜算十次,竟然十次都不成卦。这件事分明就不可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可是偏偏就发生了。 尤其是当他看见叶慈如释重负的模样,看见对方眼中的笑意,他笃定这里面又蹊跷。 “她作弊!陛下,定王妃一定是使了什么法子作弊。” 他大声嚷嚷,显然取信在场大部分人。 就连元康帝也是目露不善。 “定王妃,吴道长指认你作弊,你有什么话可说?” “儿媳无话可说。如果吴道长能拿出证据证明我作弊,我认了。可他若是拿不出证据,就是污蔑。请陛下为儿媳做主!” “接连十次,次次不成卦象,这不是作弊是什么。” “敢问吴道长,本王妃如何作弊?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妃作弊?亦或是我的哪只手作弊?你要是说不出来,就是诬告,还是公报私仇。你就是记恨我们云霞观压你们白云观一头,你心中不服,故意搞事。” “贫道绝不是诬告,请陛下明鉴。铜钱!一定是她手中的铜钱有问题。” “我的铜钱绝无问题。” 叶慈掷地有声,却无人相信。 实在是,十次不成卦,此事太过罕见。 叶慈可是正儿八经的云霞观青云子关门弟子。 叶慈将铜钱放在桌面上,任由众人观察。 众人倒是想挑刺,却挑不出来,就连吴道长也挑不出来。这就尴尬了。 咳咳! 张皇后轻咳一声,“既然大家都对定王妃卜卦存在疑虑,那就再来一次嘛。谁有铜钱可借给定王妃。吴道长身上可有?” “皇后这个办法不错,朕同意。吴道长,这次由你出铜钱,无论结果如何都要接受,不能再胡说八道。” “陛下英明!若是此次定王妃依旧不成卦,贫道服了!” 吴道长目光冷然地盯着叶慈,叶慈则是一脸笑眯眯,半点不虚。 她身居反向金手指,不怕任何人耍诈。 吴道长将自身用于卜卦的铜钱放置于桌面上,“王妃请!” 袁友仁悄无声息来到叶慈身后,“本官信你。尽管施为,无论结果如何本官替你出头。” 叶慈蹙眉,并未回头。 她不需要袁友仁的好意,反而让她心惊胆战。 她屏住呼吸,严阵以待,以最虔诚的态度卜算,哈哈,果然不成卦。 吴道长脸都绿了,“再来!贫道就不相信世上还有如此古怪之事。” 再来结果一样,依旧不成卦,卜算青云子的行踪更是无从谈起。 过去,元康帝不是没让人卜算青云子的行踪,结果都是无,算不出来。 有人说要让青云子的徒弟卜算,或许才能准确知道大致方位。 今儿却被打脸了。 青云子的徒弟别说卜算,卦象都不成。 莫非青云子已经不在世上?这可如何是好。 叶慈接连三次,次次不成卦。 这下子谁还敢说她是作弊? 众目睽睽之下,根本不可能嘛。而且,铜钱是吴道长提供的。吴道长同叶慈关系不睦,两个人不可能联合起来糊弄陛下。 看来,定王妃是连皮毛都没学到啊! 可惜可叹! 青云子那样一个高人,竟然也有教不好的徒弟。 这一幕令元康帝大失所望,张皇后却抿唇一笑。 她虽然不知道叶慈是如何做到次次不成卦,却不曾怀疑过叶慈能凭个人本事顺利度过难关。 “吴道长重任在肩啊!”她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哼! 元康帝却极为不满,招手让方内监附耳过来,悄声吩咐道:“让金吾卫寻更有本事的炼丹道士。” “那吴道长?” “暂且用着。继续加派人手寻找青云子的下落。” 他现在是认定了青云子,唯有青云子能让他真正长命百岁。长生不老他不求,长命百岁还是可以期待的。 他当皇帝还没当够,他还想再当皇帝二十年,五十年…… “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温首辅说话很客气,“定王妃今儿让大家都长了见识。青云子收你为徒,果然是有原因的。” 叶慈调侃道:“资质愚钝,也算是收徒的理由吗?” “非也,非也!真正资质愚钝之人,绝不是王妃这般模样。资质愚钝之人不可能次次不成卦象。依着老夫看,王妃分明是天纵奇才,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方法而已。” 不愧是和稀泥首辅,夸人都夸得不一样。 果然有人憋不住笑出声来,“每次听首辅大人说话,总能学到新学问,人生又有新境界。” “首辅大人不愧是首辅,我等甘拜下风。” 温首辅仿佛听不出他人话语中的讽刺,他还一脸笑呵呵,“王妃是奇才,你们没看出来,的确眼拙。” 被称为奇才的叶慈,貌似有点尴尬。想要谦虚,都没法子开口,一开口就成了笑话。 “本官赞同首辅大人的说法,定王妃果然是奇才。” 真正的奇才袁友仁竟然公开支持温首辅,这比叶慈次次不成卦还令人稀罕。 众人的目光在袁友仁以及温首辅之间来回转悠,也不知想到什么地方,竟然有人一副“我都了解”的笑容。 温首辅作为和稀泥宗师,稳坐首辅位置十几年,早就修炼出一身的本领。 只要他想,任何嘲笑讥讽都入不了他的耳朵,能听见的全是赞誉。 他一脸笑呵呵的,“袁大人和老夫一个看法,算不算是英雄所见略同。” 袁友仁顺杆子往上爬,“首辅大人言之有理,果然是英雄惜英雄。” 这两人……好一个厚颜无耻之辈,竟然自称英雄。 真正的英雄怕是要含恨九泉,死不瞑目。 叶慈借机请辞,她就不参与男人之间的争风吃醋。 走出建章宫,浑身舒坦。风一吹,才感觉人又活了过来。 建章宫很奢华,很富贵,天下权利最至高无上的地方。 可她一点都不喜欢,只觉阴森,窒息。 “本官送定王妃出宫。” 袁友仁神出鬼没,永远猜不到他会从哪里冒出来。仿佛无所不在。 叶慈是真的吓了一跳,“多谢袁大人,有内侍领着,不敢麻烦袁大人。” “定王妃不用同本官客气。你救了昭仪娘娘的命,本官欠你天大的人情。送王妃出宫,是本官的荣幸。” 叶慈:“……” 好尴尬。 “真的不用!” “王妃不用同本官客气。若是担心有人说闲话,此事多虑了。若是谁敢胡乱说话,本官自有办法让他们闭嘴。” 好大的权威。 叶慈郑重说道:“真不是客气!本王妃同袁大人不熟,又是男女有别,的确不太合适走在一起。” “定王妃莫非和其他俗人一般,嫌弃本官的出身?” “那倒是不是。我家王爷与大人政见不同,本王妃必须顾虑他的感受。” “这么说王妃本人对本官并无歧视。” “自然不会歧视。” “如此甚好!还请王妃给本官一个表现的机会,请!” 叶慈:“……” 这是强人所难啊! 袁友仁摆明了不可让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叶慈蹙眉,“袁大人若是有什么话想说,不妨现在说清楚。” “本官的确有些话想说。但,本官喜欢边走边说。” 叶慈问道:“非得送出宫?” “请王妃成全。” 叶慈突然一笑,“罢了,罢了。能让袁大人亲自相送,是本王妃的荣幸。走吧!” 她率先跨出步伐,袁友仁紧随其后,和她并排前行。 “王妃幼时受苦颇多,本官也是。我们倒是有不少共同之处。” “天下受苦之人何其多,要说共同之处,本王妃和天下五六成的人都有相似的经历。” “本官却不这么认为。幼时受苦,艰难长大,成年后一朝翻身,这样的人是极为稀少的。王妃算是一个,本官也算一个。可喜可贺,我们竟然有这么多共同点。” 叶慈侧头看了他一眼,“袁大人认为本王妃现在翻身了吗?” “莫非王妃还不满足?” 叶慈笑笑,摇摇头,“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在我心里,自从有了师父,我一直过得很好。即便身处穷山沟,也是乐在其中。 现在贵为王妃,并不意味着快乐就比过去多,日子就比过去好多少。无非都是一餐一碗饭,五尺床铺。 京城富贵奢华是极好的,山沟里清静无为也是极好的。所以,翻身一说不太准确,至少在我这里是这样。” 袁友仁笑了起来,“王妃的境界,果然是本官不能比的。本官就是个俗人,今昔对比,翻身一说再恰当不过。不过王妃比本官幸运的是,你有一个疼你的师父,教你本领。本官只能靠自悟。” “袁大人靠着自学,能有今日成就,真乃世所罕见。可见袁大人之聪颖,远胜天下九成九的人。” “哈哈哈……这番话本官爱听。王妃夸人都是如此与众不同。” “并非夸赞,而是陈述事实。事实就是,万千人当中,只有极少极少数人在没有老师的教导和前辈的提点下,纯靠自学获取一番大成就。袁大人成就非凡,很是了不起。” “真的吗?没想到本官在王妃心目中,竟然有如此高的评价。文武百官都骂本官乃是幸进之臣,是个玩意,不值一提。王妃是第一个如此真诚且客观地看待本官。” 叶慈郑重说道:“自古以来,类似大人这般出身一步步往上爬的人不知凡几,但能走到袁大人这一步的人,上千年来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所以,袁大人不必妄自菲薄。” “王妃言之有理。听你一席话,本官又有了信心。多谢王妃提点!” “袁大人不必客气,聊天嘛,聊到哪里算哪里。” “说的没错!” 第265章 兵马大元帅 正月最后几天,叶慈再次发了一笔小财。 袁昭仪病好,派人给她送来许多赏赐,金银珠宝不用说了,田庄是必有的。 她喜好种田的传闻,是不是京城人都知道啦! 人人送礼都给她送田庄,附带田庄里面的人口。 真是一笔甜蜜的负担。 礼物都送到手上,总不能退回去,只能收下继续种田啰。 二月…… 传来消息,南诏叛乱,天下震动。 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南诏终于走出了被武宗皇帝杀得尸山血海的阴影,只可惜他们没有选择和平发展,而是选择了卷土重来,再次挑战朝廷的权威。 元康帝震怒。 在朝议上公开说道:“南诏蛮荒,不服教化。依着朕看,当年武宗杀得不够多,杀得不够狠,才让他们有胆子再次叛乱。朕誓要剿灭南诏一切反贼设,斩草除根。谁能为朕分忧!” 武将勋贵纷纷站出来请命,此时不表达忠君爱国何时表达。 文官们则纷纷谴责南诏不护教化,辜负了朝廷,辜负了陛下,辜负了天下人。 听着文武百官同仇敌忾,元康帝那是相当的满意,不是一般的满意。 真是难得一见的盛景,文武百官竟然在一件事上达成了共同的意见。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要知道,文官和武将不和由来已久。文官赞成的,勋贵武将一定反对。反之亦然。 人心可用! 元康帝当即问道:“谁可为将?” 话音一落,满朝堂安静下来,不复一开始的热闹。 南诏那地方,不比西北。西北苦寒,却没有瘴气,没有神魔莫测的毒物,没有能让人绝望的丛林毒虫,神出鬼没的当地部落。 西北有什么,不就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外加一群牧民组成的军队。 朝廷同草原打来打去打了上百年,前朝也打,前前朝也打,可谓是经验丰富。无论是地势地貌,还是气候,大部分将领都能适应。 南诏,不行,不行,怕死在那地方。 南诏被称为将领坟地,不是没道理的。 去那边打仗的将领,没有一个是被敌人杀死的,全都死于水土不服,死于瘴气毒虫。 总而言之,大家宁愿去西北,去东南,甚至去西南打仗都可以。唯独不愿意去南诏。 “众将领久居京城,恐不适应南诏气候。臣建议,直接从南边提拔合适的人选统兵,就近募集兵源,前往南诏平乱。” 永平侯站出来,代表勋贵发言。 勋贵武将们纷纷点头,很是赞同。 元康帝的脸色却变得阴沉,“诸位爱卿刚刚还在义愤填膺,表达着忠心,要为朕分忧。为何转眼间,个个都改变了心意。莫非所谓的忠心,都是假的,全都在哄骗朕。” 永平侯再次出列,“陛下明鉴,非是臣等狡辩推脱,实在是南诏气候,北边的人去了的确无法适应。 武宗那会,征南诏之所以花费了十几年的功夫,就是因为一开始的时候从北边派遣将领和兵源,结果到了南诏,四成的士兵死于水土不服,致使战事不顺。 后来吸取了教训,直接从南边募兵,这才解决了兵力不能适应南诏气候的问题。此乃前车之鉴,请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众臣齐声说道。 元康帝压下怒火,“依着诸位爱卿的意思,要启用南边的兵力。朕问一句,何人能为帅,何人能为将。朕不记得南边驻扎着什么名将,还请诸位爱卿为朕解惑。” 众臣面面相觑,彼此之间打着眉眼官司。 南边驻守的将领,这个,这个…… 但凡靠着战功混出头的人,基本都调到了京城,亦或是西北边关,这才是油水丰厚的地方,每年兵部拨款远胜南边。 长年累月下来,就造成了名将都云集在北边边关,亦或是得了爵位在京城过着富贵日子。此消彼长,南边基本上就不存在所谓的名将。 好几十年南边没打过仗了,当年在南诏打仗的那批人早就死光了。他们的后辈……不值一提。 “还请陛下给点时间,臣等一一筛选。” “哦,南边竟然没有一个能让诸位爱卿脱口而出能托付重担的将领。”元康帝似笑非笑,蓦地变了脸色,怒斥道:“一群废物!” “陛下息怒!” “朕无法息怒!朝廷高官厚禄养着你们,如今战事一起,一个个竟然推三阻四。怎么着,都怕死吗?当兵的竟然怕死,依着朕看,别当兵了。朝廷不需要一群废物勋贵武将。” 这话有失偏颇啊! 前年才打赢了戎狄,陛下这就忘了吗? 若是北方边关告急,不用说,在场所有勋贵武将都会主动请命。 南诏不一样啊,那等凶恶的地方,武宗征南诏那会可是死了十来个统兵大将。这才有了将领坟场的‘美誉’! “陛下,臣愿为陛下分忧,统兵作战!” 谁谁谁? 究竟是谁不要命,竟然主动请缨前往南诏。 什么什么? 竟然是袁友仁。 怎么会是袁友仁? 元康帝大喜过望,“哈哈哈……还是袁爱卿忠心耿耿,愿意为朕分忧。尔等同袁爱卿比起来,全都是废物。袁爱卿一番忠心,勇于任事,非常好,堪称百官表率。 拟旨,赐封袁爱卿为征南兵马大元帅,统领征讨南诏一切军政大事。南诏以及南诏周围三个都司衙门,从今日起由兵马大元帅节制,一切军政大事听从袁爱卿调遣。” 轰! 众臣皆惊! 这么快就定下了兵马大元帅?且总管当地一切军政大事。 军也管,民也管,这哪是兵马大元帅,分明是节度使啊! 若让姓袁的出任兵马大元帅,以他的手段,转眼间地方上就会出现于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军镇,听调不听宣也是迟早的事情。 “陛下不可!袁大人虽是兵部侍郎,可他是文官,且从未统领过军队,也不曾打过仗,甚至都没上过战场。宿这样的人,如何能统领大军,节制地方军政大事。军国大事,不可儿戏啊!” “请陛下收回成命,军国大事不可儿戏啊!” 元康帝大怒,“朕给过你们机会,反复询问诸位爱卿谁能出战,谁能为将。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你们口口声声北方人不适应南诏天气,一个个怕死。如今,有人不怕死,愿意为朕分忧,你们又是这不行那不行。尔等再敢废话一句,统统发配军前效力。” 元康帝拂袖离去,圣旨已出,绝不收回。 袁友仁站在大殿内,冲诸位朝臣拱拱手,“烦请内阁三日内拿出一个方略。若是拿不出来,此次南诏诸事,皆由兵部做主,内阁不得干涉。另外,请户部统计钱粮,配合兵部随时调用。” “袁大人好大的威风。陛下刚刚下旨,你还真当自己是兵马大元帅。陛下让你节制三个都司衙门,你倒是不客气,连朝廷也想节制。袁大人如此迫不及待,是想造反吗?” 袁友仁哈哈一笑,“若是诸位不服,大可请旨前往军前效力,让陛下看见诸位的忠心。你们自己放弃的机会,可不能怪本官抢夺。本官只是为陛下分忧而已。告辞!” 哈哈哈…… 笑声远去。 众臣心中怨气冲天。 “小人得志!” “无耻之尤!” “陛下糊涂!” “都怪你们这群武将,关键时刻为何退缩?南诏又要不了你们的命。现在好了,让袁友仁这个佞臣抢夺了先机,一旦他拿到兵权那还得了。” “诸位可别忘了,金吾卫和绣衣卫还关押着一大批人,南边的盐商更是破家灭门。自从袁友仁来到陛下身边,陛下一次次倒行逆施。说不定哪天屠刀就落到尔等头上。” “你们文官那么会说,怎么没见你们将袁友仁骂死?你们连一个袁友仁都对付不了,也有脸指责我等武将。” “这次的事本就是你们武将负主要责任,你们若是肯主动站出来,事情何至于如此。” “放屁! 文官和武将再一次翻脸。 果然,意见一致什么的都是假象。对立才是永恒的主题。 双方人马就在金銮殿上掀起了骂战。 之后嫌弃骂得不过瘾,又开始了武斗。 你扔我一双臭鞋子,我扔你一双臭袜子。 你抓我脸,我抠你鼻子。 一场文武大斗,堪比菜市场泼妇骂街,丢人啊! 张培申直接离开大殿,不屑和这群脑子进水的人混在一起。 “首辅大人怎么也出来了?里面闹得那么厉害,也不管管?” “有崔大人和邱大人在里面,老夫暂且出来透透气。这次,你们勋贵可是失算了啊!” 张培申哈哈一笑,“老夫也能理解那么多武将为什么不愿意去南诏。武宗朝征讨南诏,死了那么多人。大殿内那些武将大多是当年死在南诏那批人的后辈。先辈的教训历历在目,他们不得不多斟酌一二。” “一斟酌,却让别人抢夺了先机。张大人就没话可说吗?” 张培申捋着胡须,“老夫原本想着,三天,只需三天时间,一定为陛下选一个合适的统兵将领出来。 谁能想到,袁友仁会突然跳出来。而且陛下和姓袁的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样,当场就任命袁友仁为兵马大元帅。很是迫不及待啊!” “张大人的意思是?” “首辅不觉着今日之事,陛下有些刻意为之吗?”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 第266章 不可预测的男人(二更) “张大人的意思是,今儿陛下和袁友仁唱了一出双簧?” 张培申却说道:“一切都是老夫的猜测,首辅大人不必当真。” 温首辅呵呵冷笑,“张大人不必如此,老夫知道你有顾忌,很多话不便明言。若是陛下早就有打算让袁友仁统兵,南诏叛乱的确是一个好机会。 西北那边,名将云集,自成一体,袁友仁想要插一手基本上不可能。唯有南诏,也只能是南诏,袁友仁一介佞臣,方有机会借机染指兵权。陛下为了袁友仁,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张培申随口说道:“毕竟是捧在手心里的人,当然不一样。而且,袁友仁也很会做人做事。查抄盐商得了钱,据说至少一半以上都进了少府的私库。 看看满朝堂,竟然无一人能比袁友仁更懂陛下的心意,更无一人能拿出真金白银讨陛下欢心。 首辅大人若是有空,不妨劝劝你的人,不必过分嫉妒袁友仁。要是他们能孝敬陛下几百万两银子,必定也能得到陛下的宠信。” 温首辅有些尴尬,“都是一些耿介之人,张大人何必冷嘲热讽。” 张培申回头看了眼大殿,里面打得很是热闹。 “耿介之人打起架来,武将都要甘拜下风。一群丢人现眼的玩意。” 咳咳! 温首辅轻咳两声,提醒张培申说话好歹注意些。他是首辅,是百官之首,人人都要给面子。 张培申抱歉笑笑,“首辅大人莫要误会,老夫骂的是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武将。机会已经被袁友仁抢走,还是想一想如何补救吧!” “补救一事,就需要张大人多费些心思。这一次,还需武将齐心协力,掣肘袁友仁。” “陛下有意让袁友仁掌握兵权,派人掣肘能起多少作用。” “有作用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上许多。我等身为臣子,不仅要为陛下分忧,更要心怀家国天下,为天下苍生谋福。” “首辅大人何不换个角度来想,袁友仁领兵,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张培申脸上挂着笑。 温首辅先是蹙眉反对,接着恍然大悟,“你是指钱粮。” “正是!袁友仁求战心切,满朝堂文武百官没有人比他钱更多。不如将淮北盐商的钱,想法子用于此次战事,既能让户部节省一大笔,又能让内阁省心,何乐不为。” 温首辅缓缓点头,“是个办法。就怕袁友仁不肯就范。” “袁友仁擅长做交易,咱们就想法子和他做一回交易,他不会不答应。” “如何交易。” “打仗需要统帅,更需要战场将领冲锋。靠他手底下的狗腿子打仗肯定是不行的。说到底,交易最终还是会落到武将这边……” 说完,张培申回头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大殿,文武百官打成一团,都快分不清彼此。 闻首辅随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冷哼一声,“不成体统!读圣人文章几十年,全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张大人稍候,老夫得进去管束管束。” “首辅大人慢慢来,本官不急。这天气乍暖骤寒,就当是活动活动身子骨。” “张大人言之有理。你放心,这一次老夫绝不姑息。凡是参与斗殴之人,必定要申斥一番。” 张培申哈哈一笑,“不愧是首辅大人,处事公正。难怪百官都服你管。” …… 元康帝要为袁友仁撑腰,助他顺利掌握兵权,此事最忌夜长梦多,天长日久恐生变故。 就在第二天,元康帝就要正式授予袁友仁兵马大元帅一职,令户部兵部工部全力配合。只要袁友仁开口,三个衙门都要满足他的要求。 文武百官不服。 纷纷上本反对此事。 元康帝将所有的奏章留中不发。 他握住袁友仁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爱卿放心,朕一定会让你当上兵马大元帅。剿灭南诏乱贼,立下不朽功勋。” “臣要为陛下开疆拓土,任何人反对都不能阻止臣一颗忠心。臣想过了,可以将江南的盐商款子用于购买粮草,直接走水路运往南诏。如此一来,既能省下大量人力财力,还能留下充足时间备战。” “这如何使得。” “为陛下尽忠,就算舍弃臣的全部身家,又有何难。臣活在世上,不过是一日三餐,若能为陛下分忧,就算是将臣的项上人头拿去,也在所不惜。” 元康帝那个感动啊,泪花都冒出来了。 他确信袁友仁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能舍弃掉一切身外之物,只为帝国开疆拓土。 袁友仁是忠臣,大大的忠臣,没有人能比他更忠心耿耿。 从今以后,谁再敢骂袁友仁为奸臣,元康帝绝不轻饶。 “爱卿放心,朕不能让你一人劳心又劳力,还舍弃大把钱财。朝堂那么多人,每个人都必须出力。若是谁敢阳奉阴违,朕定斩不饶。” “陛下如此爱重,臣受之有愧。” “不!爱卿乃是朕的肱骨之臣,是朕的心腹之臣。朕将全力支持你,无论你身处京城还是南诏,朕势必都站在你这一边。” “多谢陛下!”袁友仁叩谢。 君臣相得,元康帝感动啊! 这一刻,他心中竟然生出对袁友仁的尊重。 这等忠臣,岂能以男宠亵渎! 尽管出身低微,但论心论行,朝中无人能比。 “从今以后,朕将视爱卿为肱骨,朕之臂膀,必将珍之重之!” 这是一个帝王的承诺。尽管不可信,但在这一刻,是真实的。情感也是真挚的。 袁友仁感动坏了,“臣定不负陛下!” “好好好!我们君臣相得,必将共谱佳话。” 袁友仁躬身,告退。 元康帝没有挽留,他已经决定放手,让对方做一个顶天立地真正的名臣名将,岂能出尔反尔。 袁友仁内心则在想,不枉他陪着演戏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摆脱了元康帝的纠缠。从今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待他离开京城,没有人能折断他的翅膀,没有人能阻碍他前进。 没有人! 元康帝亲自出面同文武百官做交易。 他要为袁友仁亲自选拔打仗的先锋将领,这是一次彼此妥协的过程。 袁友仁让出一部分利益,获取文武百官的支持和配合,选拔了一批将领和士兵,组成征南中军大营,择日前往南诏。 粮草则从江南起运,用查抄盐商的钱就地购买粮食布匹,各类物资。 少府为征南大军筹备军械战车药材。 袁友仁迫不及待,派出先锋,先行南下整军备战。至少要先摸清楚南边军备的情况,才能做后续的打算。 一切都在为南征做准备。 袁友仁已经不可阻挡的染指了兵权。 且…… 有敏锐之人发现,袁友仁已经很长时间不曾逗留建章宫。陛下对其态度也一改先前的暧昧。 这是……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袁友仁依旧是个幸进之臣,靠着美色蛊惑陛下,大家心中笃定迟早能弄死袁友仁。 可,如今陛下态度大变,以肱骨之臣对待,这就很微妙了。 这等于是,袁友仁在元康帝心目中的地位,来了一个质的飞跃,已经从一个玩物晋升为真正的朝臣,大将,能托付重担的重臣。 完蛋了,完蛋了! 袁友仁到底从哪里修来的妖法,为何如此擅长蛊惑人心,让陛下一次又一次为他打破规则。 朝臣惊! 皇子忧! 就在前两日,元康帝下旨,晋升袁昭仪为淑妃娘娘,赏赐丰厚。 袁淑妃的龙凤胎儿子,刚刚满月,就被序齿,由少府登记,赐下名册玉蝶,成为宫里的小十四。 如今,小十四的亲舅舅,也是唯一的舅舅开始染指兵权,且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供应。就算朝廷上下同心协力掣肘也没有用。袁友仁握着淮北盐商财源,只要这笔财源不断,打仗的钱粮就不缺。 有了充足的钱粮,这仗打个三年五年也不在话下。 仗打得越久,以袁友仁的奸诈,手中的兵力会越来越多,他还可以趁机培养忠于他的将领。 如此一来,袁淑妃同小十四谁还能制? 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袁友仁莫非真的是在为小十四做打算?陛下真要废长立幼吗? 皇子们忧心忡忡。 吴王刘璞每天都在烦躁焦虑。薛贵妃让他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可他没法子安静。 他一烦躁,王府上下不得安宁。 吴王妃孙氏都放弃了最爱的麻将,也不出门应酬,就守在王府准备着随时善后。 “道理本王都懂,可是本王心头就是不痛快。袁友仁一步一步,从低贱之人到权倾朝野,如今又开始染指兵权。你们总是说忍忍忍,忍到现在好了吧,人家开始掌兵。 早知道当初就该听我的,趁着袁友仁还没发达之前,想办法弄死他。现在,想要弄死他都找不到机会下手。” 顾朝阳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吴王虽然冲动暴躁,但他一开始的想法是正确的。 早知袁友仁爬得这么快这么高,还会染指兵权,就该在一开始杀了此人,以绝后患。 只可惜,一开始谁都没想到袁友仁本事这么大。 历朝历代都有类似袁友仁这样的人,靠着美色得到陛下的宠爱,一时风头无两。 这样的人,无一例外只是风光一时,转眼人头落地。帝王的宠爱从来都是来得快去得快。 偏偏出了一个例外,袁友仁太有手段太有心机太会算计,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个乖巧的男宠,一开始就盯着朝堂盯着兵权。人家是有目的有计划一步步跑到今天。 无论是掌握绣衣卫,还是巡盐御史,都是为了敛财。有了财,然后就开始染指兵权。 复盘袁友仁一步步走到今日的步骤,分明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阳谋。 小看了他! “王爷息怒!南诏瘴气依旧是大难题,毒虫猛兽出没,在南诏打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怕敌人还没露面,人已经死于瘴气毒虫之下。袁友仁想要真正掌握兵权,还有很长一段路可走。没那么容易的。” 呵呵! 吴王刘璞连连冷笑,“当初你们也是这么说的,你们说袁友仁一介男宠,想要登堂入室,全是妄想。朝臣是不会同意的。 没错,朝臣自始至终都没同意,可是父皇同意他入朝,没有朝臣的点头他也能登堂入室。 他不仅登堂入室,他手里头还有兵有将,他还在短时间内架空了兵部尚书和兵部左侍郎。兵部成了他的一言堂。 掌握了兵部,染指兵权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你们所谓的不可能,在袁友仁面前全都变成了可能。 你们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悟,袁友仁的行径,是不能用常理推断。他是你们不可预测的男人!” (https://.bqkan8./77547_77547085/120835725.htl) .bqkan8..bqkan8. 第267章 江山姓刘还是姓袁 “你们说的一切不可能,一切不容易,在袁友仁那里最终都会被他拿到手。登堂入室如此,权利如此,钱财如此,兵权迟早也是如此!不要再老生常谈,别说些没用的废话!” 吴王刘璞愤怒,失望,暴躁。 他是对的!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从一开始就该弄死袁友仁,不至于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然而,当初却没人听他的。 所有人都没将一个男宠放在眼里,好似碾死对方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结果呢…… 人家没死,自个反被碾死。 瞧瞧那些被关押在金吾卫诏狱,被关在绣衣卫大牢里面的犯官,当初何等的意气风发,鄙视袁友仁是何等的痛快。结果全都成了阶下囚。 到如今,竟然还劝他忍忍忍,非要忍到储君之位易主吗? 是不是要忍到新皇登基才算结束? 谋士顾朝阳语重心长地说道:“王爷说得有理,的确不能再说废话。只是……眼下袁友仁可不是谁都能对付的人,他现在是兵部侍郎,兵马大元帅,还担着绣衣卫使者。 身边高手如云,想要近身都不容易。说把人弄死,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基本上没可能。而且,他若是死于刺杀,陛下震怒,定会严查此事,不知会牵连多少人。文武百官也是反对行刺杀这类鬼蜮手段。”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掌握兵权,我们却不管不问?过几年,父皇直接赐封小十四为储君,届时本王什么都没了。” “王爷稍安勿躁。之前说了,南诏那地方不是谁都能去的,毒虫瘴气就能要了四成士兵的性命,当年还葬送了十几个统兵将领。袁友仁此去,若是身体有恙,怕是再也站不起来。” “顾先生的意思是?” 吴王刘璞貌似看见了弄死袁友仁的希望,眼神格外的期待。 顾朝阳悄声说道:“袁友仁若是死于水土不服,陛下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言之有理。先生请说,如何让袁友仁死于水土不服?”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从袁友仁身边人下手。” “本王正式将此事交给先生,先生全权负责。事后若是成功,本王记你首功。” 顾朝阳躬身领命,他又提醒道:“事关重大,成与不成皆是五五之数。事情成功之前,请王爷守口如瓶,莫要告诉贵妃娘娘。” “母妃那里,本王自会守口如瓶。母妃只会叫本王忍耐,她是怕死了袁友仁,本王却不怕。”吴王刘璞满口答应,稍稍编排了一下薛贵妃。 顾朝阳放下心来,开始筹谋如何让袁友仁死于水土不服。 这或许是一桩持续时间以年为单位的阴谋,且不可急躁。不能打草惊蛇,让袁友仁有了防备。 …… 刘珩也想弄死袁友仁。 但他和吴王不一样,没想过冒险使用阴谋诡计去杀人,他更希望堂堂正正,以阳谋弄死对方。 他和叶慈抱怨道:“父皇真是糊涂了,竟然让袁友仁掌兵。父皇难道不知道袁友仁掌兵的坏处吗?” “知道啊!” “知道为什么还要袁友仁掌兵?” “因为要用袁友仁这把剑,打破勋贵武将抱团的局面,让局势混乱起来。局势越混乱,皇权才能稳固,才有机会压倒相权。朝堂秩序井然,皇权没有施展的空间,这对于陛下来说是不利的。” “你在胡说什么?”刘珩回头,怎么能这么说话。 叶慈抬头看着他,“我有没有胡说,你心知肚明。看似只是一场简单的战争,实则是权利的争夺,利益的交换。 从最开始,陛下利用袁友仁对付文官御史,从文官手中抢夺利益那会开始,我就知道陛下迟早要对武将勋贵动手。” 刘珩辩驳道:“用文官压制武将勋贵,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叶慈笑了笑,“用文官压制武将勋贵,的确是一种办法,但,文官也会借此膨胀,反过来限制皇权。陛下肯定不愿意见到这个局面。 袁友仁是最好的刀剑,陛下不用担心袁友仁膨胀后反过来限制皇权。他们二人,利益捆绑在一起,已经做到了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袁友仁需要陛下的支持,陛下也需要袁友仁帮他打破僵硬的局面。两个人互相配合在一起,站在陛下的立场,袁友仁必须掌兵,而且还得是强军。” “就为了这?” 叶慈火大:“就为了这?你竟然说就为了这?你知不知道多少帝王为了和相权争夺,为了压倒当朝宰相,为了皇权张目,最终英年早逝,死不瞑目。 那些年纪轻轻就早夭的帝王,真的是因为身体不好吗?你就没想过其他的可能? 我告诉你,文官收买内侍宫女是最容易,也是成本最低廉的一件事。 同时给内侍宫女灌输皇帝残暴不仁,民不聊生的观念,必须纠正帝王的种种倒行逆施的行为等忠君爱国的想法,不用费一兵一卒,不用花费几个钱,就能让这群被洗脑的内侍宫女铤而走险,还查不出任何问题。” 刘珩一脸震惊,不能置信。 他讪讪然一笑,“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宫里的内侍太监,自有制度监督。就算灌输忠君爱国的思想,也不是这么个灌输法。” 叶慈嗤笑一声,“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现在开始,同宫里的年轻内侍打好关系,安排他们读书,并以读书人要求他们,让他们打心眼里认定自己也是个读书人,有着高贵的品格,有着读书人的节操。 然后灌输读书人为官之道,帝王若是倒行逆施,必须劝谏。若是劝谏不管用,以读书人的节操就算是拼上性命也要终止帝王的任性胡为。同时,给他们钱让他们升职,一路高升,最终升职到帝王身边。你猜猜,会发生什么情况?” 刘珩浑身一激灵,出了一身白毛汗。 “真,真能如此?” “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财力,一代接一代像是接力赛一样坚持这么做,关键时候,砰……” 叶慈一拳头砸在桌面上,望着刘珩: “关键时候一举就能定乾坤,改天换日,换上听话懦弱的皇子登基称帝,不过是旦夕之间而已。文官能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你说说,陛下会信任文官吗?他肯放手让文官去打压武将勋贵吗?不会的。 如果没有袁友仁,陛下迟早会启用内侍来制衡文官武将,只是如此作为必然会遭到天下骂声。启用袁友仁则不一样,天下人都去骂袁友仁,骂他蛊惑陛下。陛下则随时能抽身事外。换我,我也用袁友仁替自己背黑锅。” “你你你……” “我什么我!我只是擅长从不同的立场角度思考问题罢了。” 刘珩:“……” 他无从辩驳,因为叶慈说的太有道理。 他自己想了想,若是自己坐在龙椅上,是不是也会启用类似袁友仁这样敢拼敢冲胆大包天之辈为自己披荆斩棘,打破僵硬的局面? 会! 一定会! 这是帝王的劣根性。 任何人坐上皇位,必然凡事都要从自己的位置着想,如何巩固皇权才是首当其冲的要事。如何一言九鼎,让皇权压倒相权,则是帝王毕生的追求。 他颓然,“这么说,我还不能指责父皇。毕竟,他做的事情,在他的立场是必然会发生的。” “为什么不能指责。你当然要指责,还要大力指责。因为你的立场是皇子,是臣子。站在臣子的立场,皇帝当然不能任人唯亲,不能越级提拔,不能让一个人既管民又管军。” 叶慈义正辞严,一副正义使者的模样。 刘珩被她逗笑了。 “你不觉着你很分裂吗?” 叶慈笑道:“我站在陛下的立场考虑问题,是为了更好的理解陛下的行为逻辑和原因。怎么做,则要站在自己的立场。这不是分裂,你应该说本王妃善于思考。” 刘珩笑着应是,“是是是,你说的有道理。如今奈何?袁友仁手握兵权,已经无人能制。除非父皇下定决心。就算父皇下定决心,也不会是现在。 或许是两年后,或许是三五年之后。届时,袁友仁膨胀到何等程度,难以想象。要知道,袁友仁从微末到权倾朝野也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而已。”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翻遍史书,都找不出几个人能在短短一两年时间内从教坊司爬到兵马大元帅。 其升迁速度,古今中外,世所罕见。前后五百年,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再给这家伙两三年,得膨胀到何等地步?莫非要成为一言九鼎的权臣? 一想到,有一天,袁友仁有可能带兵杀入京城,刘珩就急得不行。 这种可能,他坚信不仅仅他一个人预测到,文武百官肯定也想到了这一茬。却无人站出来拼死反对。 难道父皇就想不到吗? 还是说父皇早有计较,真要将皇位传给小十四?让袁家兄妹掌控皇宫内外,掌控朝堂? 将来,江山究竟是姓刘,还是姓袁? 第268章 刘珩又挨打(二更) 刘珩进宫。 虽然希望很渺茫,他也想试一试。 只因一腔孤勇。 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刘氏江山。 这个决定他谁都没告诉,连叶慈都不知道他的打算。 来到建章宫,经过通报,终于见到了父皇元康帝。 “儿臣给父皇请安!” “免礼!你倒是有心,这个时候来给朕请安。户部现在不忙吗?” “回禀父皇,为大军出征筹集粮草棉布,户部上下一片忙碌。” “户部上下忙碌,请了安就赶紧回去当差。莫要耽误大军出征的日子。” 刘珩微微抬头,郑重说道:“启禀父皇,儿臣今日进宫除了请安,还有一事禀报。” “何事?”元康帝扫了眼刘珩,语气冷淡。 刘珩斗胆说道:“儿臣想请父皇收回成命,另选良将出任兵马大元帅。袁大人能力卓绝,可他不适合领兵。他是外戚,外戚如何能……” “闭嘴!此事朕早就有了定论,朕也说过谁敢反对严惩不贷。你赶紧退下,朕只当今日之事没发生过。你若是再敢聒噪,就去宗正寺请罪。” “父皇,袁大人掌兵,终有一天会危害到刘氏江山,请父皇三思啊!” “来人,堵住他的嘴,将他拖出去杖责三十棍,丢到宗正寺。让宗正寺严加看管。” 方内监都来不及劝,元康帝已经拂袖离去。 事已至此,棍棒肯定免不了。 至于宗正寺,这就得看张皇后的本事。 方内监指使一个小内侍,赶紧去未央宫见个禀报消息,莫要耽误。 张皇后听到刘珩挨了一顿板子,没有惊讶。接着,听说陛下下令将刘珩丢到宿宗正寺,顿时慌了。 不敢耽误片刻,张皇后带着人急匆匆赶往建章宫。 她赶到的时候,内侍们正要抬着挨了板子的刘珩往宗正寺送。 “住手!将定王抬进偏殿,请太医过来诊治。陛下在哪里?本宫没出来之前,谁都不许将定王送走。” “母后……”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讨债鬼,本宫前世欠你的。从现在开始,你什么话都不许说,把嘴巴管好。要是胆敢胡言乱语,再打一顿板子。” 张皇后厉声呵斥刘珩,然后急匆匆去找元康帝求情。 元康帝本不想见张皇后,还是方内监劝解,元康帝才同意见一面。 帝后二人见面,自然是闲话少说。 元康帝很直白地说道:“你无需求情,求情也没用。朕心意已决,此次绝不会轻饶老三。” “本宫也没打算让陛下放过他。自从他养好了身体,就变得无法无天,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事关袁友仁出任兵马大元帅,此乃军国大事,岂是他能随意置喙。陛下罚得好,本宫无话可说。” 这倒是出人意料 元康帝盯着张皇后,“既然不为老三求情,你来见朕,所为何事?别给朕耍花样。朕早有明言,谁敢反对袁爱卿,朕定是严惩不贷。老三也不例外。” “他当然不能例外。然而眼下户部忙乱,未来还要忙碌很长一段时间。何不让老三戴罪立功。他在户部干了那么长时间,好歹也算是熟能生巧。而且有他坐镇户部,很多事情办起来肯定会更顺利。” 元康帝沉默不语。 张皇后再接再厉,“老三自幼体弱多病,身体养好之前都不曾正经担过事。不像老大他们,很早的时候就出来做事,陛下亲自教导。说来说去,就是想请陛下给他个机会。老大他们刚出来做事的时候,也时常犯错误,当时陛下极为宽容。” 言下之意,你当父皇的人,可要一碗水端平。对老大宽容,怎么到了老三这里就喊打喊杀。 元康帝呵呵冷笑,“皇后是在责怪朕?” “不敢!本宫也是讲事实讲道理。” “行!朕可以给老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不让他去宗正寺。但,他胆敢公开质疑朕的决定,此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轻饶。否则文武百官有样学样,朕岂不是要被烦死。他可以谏言,但他不能挑衅朕的权威。” “陛下要如何处置?” “他不必去户部当差,不如就到袁爱卿更前听用,到军前效力。” 什么? 到袁友仁更前听用,建筑荒唐。 “陛下就不担心折煞了袁爱卿,给他增添更多的骂名?堂堂亲王到他跟前听用,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毕竟,他不是经年宿将,更不是威望极大的老将?他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个不曾真正领兵作战的新兵蛋子。” 元康帝冷笑一声,“既然皇后反对朕的处置决定,那就按照老办法,去宗正寺住一段时间好生反省。” 张皇后紧蹙眉头,完全想不通元康帝如此折辱刘珩,究竟是什么用意?给袁友仁张目?犯得着做到这般地步吗? “陛下,老三脾气执拗,让他到袁爱卿跟前听用,恐怕他不会答应。” “不答应就去宗正寺。” “能不能换个惩治办法?” 元康帝似笑非笑,“皇后是在求朕?” “本宫是在和陛下商量咱们儿子犯错一事。” “哦!”元康帝一脸笑眯眯,“皇后认为该怎么处置?” “继续留在户部。” 元康帝摇摇头,“朕认为他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户部。不如……” “不如就去礼部,学学圣人微言大义,跟着朝中大儒们学学中庸之道。他小时候耽误了功课,正好趁着此次机会将功课补起来。” 张皇后说的好有道理。 元康帝不由得琢磨起来,“去礼部不是不行,只是朕为什么要答应。” “陛下想要什么?”张皇后单刀直入,在元康帝面前她不用玩虚的,没有用。 元康帝试探道:“让小十四记在皇后的名下。” “陛下是在开玩笑吗。袁淑妃她能答应?袁爱卿他能答应?” “此事正是袁爱卿的意思。” 啥玩意? 袁友仁主动提出将小十四记在皇后名下,他想做什么? 张皇后想不通,“本宫不明白。以陛下对袁爱卿的重用,对袁淑妃的宠爱,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只是将小十四记在你名下,又不是让你抚养。抚养一事自有袁淑妃操心。” “为什么?这岂不是多此一举。陛下若是不解释清楚,本宫不可能答应。” 无缘无故名下多了个儿子,开什么玩笑。记在她名下,那就是嫡子。就算是过继,在法理上,在正统上,都是嫡子。继承皇位的顺序排在了第二位。刘珩之下就是小十四。 如果是为了给小十四争夺储君之位的砝码,根本无需这么复杂。 元康帝完全可以无视这些规矩,直接下旨册封。 元康帝说道:“小十四身体虚弱,袁淑妃身子骨也不好,精力不足。袁爱卿担心母子二人福薄,故而给小十四找一个记名母亲。皇后是有福之人,就让小十四湛湛你的福气。” 张皇后听完,当即嗤笑一声。 “陛下莫要说笑,本宫算什么有福之人。这些年,我受的苦受的罪可不少,没见到半分福气。” “皇后错了!你这是先苦后甜。如今你就是有福之人。” 张皇后不肯答应,“让小十四记名在本宫名下,此事不可能。” “那就让老三去宗正寺!” “去就去!” “你……皇后你可要想清楚。进了宗正寺,想要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张皇后冷冷一笑,“老三也需要冷静冷静,吃点教训没坏处。就让他去宗正寺好生反省,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行差踏错。” “好好好……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可别后悔。” “陛下何曾见过本宫后悔?” “放肆!”元康帝恼怒不已,当即下令,“还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将定王送到宗正寺。告诉刘永福,好生看管定王。” 刘永福是宗正寺正卿,也是宗亲。 宗正寺,少府这些衙门,历朝历代都是宗亲担任主要职务。 元康帝动了怒火,张皇后也懒得伺候,转身离去。 她来到偏殿,冷着一张脸,“准备准备,去宗正寺住一段时间吧!” 啊? 刘珩一脸呆滞,有点不可思议。 张皇后没有姑息,直接往他受伤的大腿上拍了一记,痛得刘珩大叫出声。 “母后是在谋杀儿子吗?” “你活该!本宫和你父皇谈条件没谈拢,只能让你去宗正寺住一段时间。你要是不想住,就去袁友仁跟前听用,到军前效力。” “还是去宗正寺吧!”刘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到袁友仁跟前听用,如果去了,他和那些反复小人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今日本就是一腔孤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身为儿臣,身为帝国亲王,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袁友仁掌握兵权。 他的身份,他的立场,他的骄傲,都不允许他当一个沉默者,更不能做一个随波逐流者。 他要发出自己的声音,纵然受到严惩也在所不惜。 这是身为皇子的骄傲和尊严! 张皇后瞧着他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不愧是本宫的儿子,有骨气。你先去宗正寺住下来,稍后本宫自有安排。” “叶慈……” “叶慈那里无需你操心,她比你精明多了,也比你会算计。” “她不是精明,她是看得通透。” “不管如何,她那里你都无需担心。” 第269章 祸兮福兮 刘珩被关宗正寺,喜大普奔啊! 其中吴王刘璞最为高兴,“本王早就说过,老三迟早要栽跟头。哈哈哈,如今果然应验了。他也是脑子犯抽,竟然妄想靠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不自量力!” 吴王妃孙氏附和道:“定王真是一根筋。都知道陛下宠爱袁友仁,他还冲上去。被罚关押宗正寺也不冤枉。 只是,去年年底才被罚了一次,这才太平几天,又被罚。定王被罚得也太频繁了吧。不行,本王妃得安慰安慰定王妃,现在就命人送拜帖,本王妃要亲自去隔壁走一趟。” “你现在过去做什么?幸灾乐祸,伤口上撒盐?” “瞧你说的,我和定王妃的交情,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好歹,我们也是牌搭子,平日里常来常往。如今定王被关进去,无论是牌友还是妯娌,都该过府去看望一二。” “随你!本王懒得和你纠缠。你要是落井下石,本王肯定不介意。不过,本王身为兄长,是不是也该去看望看望老三?” “王爷当然该去看望。否则,别人该说王爷冷酷无情,没有兄弟情义。” 吴王刘璞连连点头,是这个理,他要表现出足够的兄弟情义,兄友弟恭,比定会被人称赞。 哈哈哈…… 想到高兴处,他大笑出声,欢喜得不得了。 结果,谋士顾朝阳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王爷,大事不妙。文武百官纷纷夸赞定王,说定王有担当,有立场,堪为皇子表率。” “什么?老三莽撞行事,竟然还被夸,有没有天理。他哪点值得夸?”吴王刘璞快要气疯了。 “就凭定王不怕死不畏难,冒着风险劝谏陛下,足以让文武百官对其大为改观。人人都说定王满腔忠义,一心为国为民,为了不让陛下被奸臣蒙蔽,斗胆谏言。纵然也打入宗正寺也不曾退缩半分。” “狗屁!全都是胡说八道!” 吴王刘璞出离了愤怒。 他本来想借看望的机会,嘲笑刘珩。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 文武百官眼睛是瞎的吗? 看不见莽撞,没脑子,只看见了勇气,担当。 哪来的什么担当,分明是找死! 吴王刘璞气得砸了一套茶具,内侍很是心疼,心疼得抬头纹都出来了。 吴王问顾朝阳,“先生,如果本王这个时候进宫行劝谏一事……” “不可!定王是第一人,故而评价极高。王爷这个时候进宫效仿,显然有东施效颦的嫌疑,很容易引来耻笑,被人冠以投机的名声。这会让王爷在文武百官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吴王刘璞暴躁不已,“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本王该如何做?” “按照原计划,王爷前往宗正寺探望定王,兄友弟恭一定要做足。等到时机合适,王爷在陛下跟前为定王求情,一定要情真意切,要让文武百官都看见王爷有情有义的一面。” 吴王刘璞连连点头,顾朝阳的主意还算靠谱。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进宫东施效颦不合适,只是想试一试而已。既然不可,那就不进宫。 羡慕啊! 嫉妒啊! 他怎么没想到劝谏还有这个效果。早知如此,他就该做第一人,做一个孤勇者。 那么…… 此时此刻所有的赞誉都是他的。 真是悔不当初! …… 文武百官们对定王刘珩的评价,的的确确因为此次劝谏被罚宗正寺改观了许多。 “不愧是嫡出的皇子,有勇有谋还有担当。” 显然这是彩虹屁。 刘珩的作为,只见到勇,可没见到谋。 “皇后娘娘的亲子,自然不是其他皇子能比。” “国之幸事!陛下那么多儿子里面,终于出了一个有担当的皇子。” “真没想到,定王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陛下,果然好胆识。” “一心为公,定王一心为公。奈何却不讨陛下喜欢,如之奈何!” “不讨陛下喜欢又如何。立谁为储君,可不是陛下一人说了算。” “就是,就是!我等身为臣子,有责任规劝陛下,选贤良有担当的皇子立为储君,方是国之幸事。陛下身为刘氏江山的君王,岂能在这等大事上面任性胡来。” “总而言之,定王很重要。本官会亲自同刘永福打招呼,让他好生关照定王,不可让定王留下任何隐疾。” “如此甚好!定王是嫡子,如今又展露出非同一般的勇气和担当,必须保护好定王,不能坐视陛下胡来。” 朝臣们议论纷纷,已经决定出力为定王刘珩保驾护航。 这是什么? 这就是名望! 这就是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的声誉。 是每一个官员,每一个帝王终生所追求的身前身后名。 青史留名为何那么吸引人,就是因为好名声能带来巨大的利益,能让大批人围拢在自己身边成为助力,也可称之为党! 如今,刘珩得了有担当的名声,绝对是意外之喜。 …… “多准备几套被褥,这天气乍暖还寒,一会冷一会热。多准备几套不出错。厨房那边都准备好了吗?另有书籍,笔墨纸砚……” “王妃放心,按照单子全都准备妥当,运上马车,随时可以出发。” 定王府,叶慈指挥着下人又是准备被褥,毛巾脸盆,又是准备吃的穿得用的消遣的,准备给定王刘珩送去。 一项项列出来,一项项装上马车,竟然装了三辆马车。 叶慈一瞧,心想是不是多了些。 黄公公最是机灵,忙说道:“王妃放心,这点东西不算多。王爷乃是堂堂亲王,就算住进宗正寺,肯定也是独门独院,地方足够宽敞。” 叶慈点点头,“问问邓少通,让他选的人可有选好。” 邓少通负责挑选一批人,进入宗正寺伺候。他本人肯定是要去的。 他挑选了六个机灵的内侍,外加四个嬷嬷。 叶慈问他,“怎么没有丫鬟?” “启禀王妃,宗正寺地方狭小,恐怕住不下。再一个,陛下要求王爷修身养性,改改脾气,安排貌美丫鬟伺候似乎不太合适。” 叶慈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怕我生气,所以没安排丫鬟伺候。” 邓少通张嘴结舌,他的确有着这方面的考虑,只是不好说出口。没想到一点小心思,当场就被完妃道破,只能尴尬一笑。 准备齐全,叶慈上了马车。她要亲自去宗正寺送东西,顺便打点上下,方便她三天两头过去看望。 几辆马车从王府侧门出发,晃晃悠悠前往位于城西北方向的宗正寺。 越是靠近宗正寺,周围越发冷清。 这地方,不仅普通百姓不乐意来,皇室宗亲更不乐意来这里。没事谁上宗正寺衙门啊! 就算是宗亲上户口,虽说归宗正寺管,但办事都在少府那边。少府那边单开了一个三进院子给宗正寺,专门处理宗亲户口,生老病死,邻里纠纷,这一系那一系之间的纠纷问题。 宗正寺这边,通常都是犯了事的宗亲才会往这边走。 在大家心目中,宗正寺就是一个专门关押宗亲的牢狱衙门,不吉利。 大街上冷清清的,丫鬟娟儿抖了抖,莫名就觉着很阴森。 黄公公下了马车去敲门。 大门上开了个门洞,门房伸出个头来,“做什么?” “我们是定王府的,来给我家王爷送东西。” “等着!此事得先禀报我家大人。” “理应如此。” 黄公公递上一个荷包,门房掂了掂分量很是满意,态度也随之客气了些。 “天冷,你们可以到门房歇息,我给你们开门。” “多谢!” 黄公公办事麻利,获得了先行门房歇息的机会。 他回到马车前,“启禀王妃,还要等一会,门房要先通报刘大人。王妃要不要到门房歇息片刻?老奴瞧着门房还算干净。” “本王妃就不进门房,你带两个人去门房等候,打听打听情况。” “诺!” 叶慈将邓少通召到身边说话,“你这干儿子做事还算麻利!” 黄公公是邓少通的干儿子。 邓少通微微一躬身,“王妃看得起他,是他的福分。” “邓公公想必是善于调教下人。上回陛下赏了几十个内侍并宫女,本王妃一直发愁如何安排。不如邓公公给我派个合适的人,帮着调教调教。” “此事简单!若是王妃看得起,咱家的干儿子马小五是个机灵的,最擅长管人。由他调教出来的人都说好。” “那就说定了,回去后就将马小五安排给我。” “王妃放心,咱家一会交代小黄一声,他知道怎么办。” “如此甚好!” 门房那边传来动静。 宗正寺正卿不在衙门,可能是在少府那边办公。今日唯有少卿当值。 宗正寺少卿,乃是徐驸马,安和公主的丈夫。 安和公主是元康帝一辈的人物,同父异母的妹妹,早几年已经过世。但,这位徐驸马却一直受到元康帝重用,接连几次提拔,如今干着宗正寺少卿的活。 叶慈下了马车,给足对方面子。 “见过王妃!” 叶慈赶忙避开没有受他的礼。 “徐驸马折煞本王妃。论辈分,我应该称你一声姑父。” “王妃客气。咱们各论各的。” “如此甚好!” “王妃里面请!” 第270章 热血不灭(二更) 进了宗正寺,里面倒是布置得挺雅致。 公事房内,二人分宾主坐下。 徐驸马率先说道:“之前,已经得了刘大人的嘱咐,让下官好生接待王妃娘娘。王妃将来若要探望,提前派人来知会一声便可。刘大人说了,尽可能给足娘娘方便。” 咦? 这真是意外之喜。 叶慈没想到宗正寺竟然如此好说话。 她现在还不知道,因为文官在背后使力,故而宗正寺正卿刘永福才会如此客气,大开方便之门。 “多谢徐大人。有了徐大人这番话,本王妃足以安慰。” “娘娘客气!王爷住在这边,娘娘尽管放心。除了不能出院门外,其他事情衙门上下都会尽量给予方便。” “如此说来,我家王爷倒是不用担心苦闷枯燥,只当修身养性。” “正是!这也是陛下的用意,让王爷清静一段日子。” “说的也是。不知现在是否方便见我家王爷。” “方便!当然方便!王妃娘娘这边请,下官在前面带路。” 叶慈含笑点头,“有劳徐大人。” 穿过几条回廊,就到了后院,被隔成多个小院落。 这地方就是用来关押犯事的皇室宗亲。当然,只有地位高身份贵的皇室宗亲才有资格住在小院里面。普通的宗室,也只能去牢房吃牢饭。 诸多小院空荡荡,最近犯事的皇室宗亲很少。 刘珩则是其中身份地位最高,也是迄今为止第一个被关进来的元康朝皇子。 可谓是头一份。 “下官就不进去,王妃请!” “多谢徐大人带路!” “应该的。” 徐驸马知道定王刘珩这会不待见他,他就不凑上去自找没趣。 叶慈领着内侍丫鬟,带着诸多行李物件跨进小院大门。 刘珩正趴在门板上歇息。据闻,任谁来劝说,他也不肯进屋。宗正寺上下也是被闹得头皮发麻,毫无办法可想。 他一见叶慈,立马委屈嗷嗷大叫 “小叶子你快来,本王是不是要留下残疾?本王若是瘸了,你会不会嫌弃?” 叶慈哭笑不得,直接往他没有受伤的背部捶了一下,“别胡说八道。才三十棍子,瘸不了。一百棍子还差不多。” “你可真狠心,刚一见面就给本王一拳头。本王这么惨,如今还被关进了宗正寺不见天日,你就没点同情心。” “你晒太阳晒得挺好的嘛,哪有不见天日。他们说你不肯进屋。” “屋里都没收拾,被褥都有一股霉味。让我住里面养伤,怕不是把自己养瘸了。” 叶慈调侃道:“果然是由奢入俭难。放心,现在就给你收拾屋子,务必收拾得窗明几净。” 屋里有湿气,直接烧了火盆祛湿。 内侍和丫鬟们一起,将屋里屋外彻底打扫,拔出杂草,只留下花木。 甚至将遮阴的树木修了枝丫,不至于将光线都给挡住。 除了家具没换,屋里面一应用具全都换了刘珩用惯的物件。被褥,蚊帐,都是新的。 还点了熏香,熏去墙角有可能存在的虫子。 又疏通了阳沟,清理了沟渠,重新搭建了一个土灶台,方便开火。 人多力量大,只一个上午,整个院子大变样,焕然一新。一改之前的阴暗潮湿,有了人气。 下午,内侍们又搞来新瓦片,换了房顶上的旧瓦片,加固了房屋。 给两个大水缸里添满了水。一个水缸用来防火,一个水缸用来淘洗。 屋里熏了一整天,去了霉味湿气,又烧了热水,邓少通伺候着给刘珩擦洗了身上,换上了舒服柔软的家居服。 叶慈用自己带来的特效金疮药给刘珩上药,“廷卫下手很有分寸嘛,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最多两天就能结痂,到时候你就能下床活动。” “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望本王?留本王孤零零在这里,你可忍心。” 叶慈白了他一眼,“放心,过两天等你伤口结痂我就来看望你。以后和徐大人说好了,来之前派人知会一声就成。宗正寺上下都很好说话,不曾为难我们。” “哼!若非母后使了好处……” “话不可这么说!”叶慈打断他,“就算人家拿了好处,你也犯不着盛气凌人。这年头,托人办点事,还能不给好处?你不给好处,人家就公事公办,拿着章程规矩刁难,有理有据,让你有苦难言,告状都没处告。” 刘珩扭头,“你是不是觉着本王很蠢。” “的确有点蠢。然而,世间就是需要一些人们口中的‘蠢人’,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好。若是人人随波逐流,做个‘聪明人’,这世间哪有什么革新,哪有什么突破。” 刘珩闻言,立马又高兴起来,“这么说你赞同本王的做法?你也认为本王该站出来表明态度。” “你心中有愤怒,有热情,想要站出来那便站出来。总不能一盆冷水将你心中火热浇灭。浇灭容易,再想燃起来可就难了。” 叶慈也想明白了。 刘珩纵然行事毛躁,有点蠢。但他一腔火热必须珍惜。 难得少年热血,还不曾被同化污染,何不让这份热血保持得更久一些。 这年头最难的就是纯粹的热血,不带任何利益思考,出发点仅仅只是为国为民为江山社稷着想。 很难得! 刘珩嘚瑟一笑,“你心头佩服本王,崇拜本王,对不对。你就别否认了,本王早就看出来了。你说出来,本王绝对不笑话你,你崇拜本王是应该的。” 叶慈:“……” 给点颜色就开染房,刘珩这嘚瑟劲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叶慈呵呵两声,“看来这顿打没将你打痛,应该再来三十棍子。” “最毒妇人心!”刘珩‘痛斥’! 叶慈哈哈一笑,“现在你怕了吧!” “本王岂会怕你,岂不闻无毒不丈夫。” “一个毒妇,一个有毒的大丈夫,果然很配。”叶慈调侃道。 她这一说,两人齐齐大笑出声。 刘珩笑起来,就牵动了伤口,果然又哎呦哎呦叫起来,夸张无比。 临走的时候,叶慈才告诉他,文武百官对他这次的表现很满意,称赞他有担当。 刘珩这回却没嘚瑟,他有点意外,“真的?你不会故意这么说,逗本王开心吧。” “事实就是如此,你可以问宗正寺的打听情况。” “这是意外之喜啊,本王竟然因祸得福。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心情不言而喻。 没想到挨一顿打还有这好处。 他都做好了被人嘲笑愚蠢的准备,结果,文武百官竟然赞他有担当。 这这这……心里头美滋滋,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 叶慈捏捏他的脸,“你可真是一点城府都没有。” 刘珩笑道:“在你面前本王要什么城府。自然是该笑就该笑,该哭就哭。本王不是好面子的人,脸面与我都是浮云。” “是啊是啊,全都是浮云。莫要让外面的人看见你这副傻样。否则,会让人大失所望。” “哪有!本王这叫赤子之心,不带半点虚伪客套。”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要不要夸夸你英明神武啊?” “来吧!再多的赞美本王爷承受得起。” 两人一阵笑闹,眼看天色安暗沉,叶慈不得不离去。 “过两日来看你,你在这里要乖乖的,不许惹事。” “赶紧回去,天黑了不要在外面逗留。本王在这里好得很,有人伺候,你不用操心。” 这回轮到刘珩催她赶紧走,走夜路他不放心啊! 就算是在京城,就算有大批护卫,他也不放心。 叶慈也不耽误,又嘱咐了几句,起身离去。 本想再给徐驸马道给谢,问了人才知道,徐驸马早就下班了。 只能等下回见了面再做道谢。 …… 一大早,吴王妃孙氏来拜访。 叶慈打起精神应付,将人请到花厅落座奉茶。 昨晚上没睡好。或许是因为担心刘珩,或许是习惯了两人睡一起,突然只剩下她一个人就有些不习惯。 总之今儿有些精神不济。 不得已上了妆,遮盖了一下憔悴的面色。 若是被人看见面色憔悴,定会惹来各种猜想非议。 吴王妃孙氏刚一见面,就打量叶慈的脸色,“你还好吧?没想到陛下这么大的火气,竟然将定王关进了宗正寺。” “我还好,多谢吴王妃关心。” “定王妃莫要和我客气,我们既是朋友,又是妯娌,住得又近。正该互相多走动走动,谁有了难处也理应多多看望。” 叶慈抿唇一笑,“吴王妃言之有理。定王被关进宗正寺,府里的确乱了一阵子。不过现在都理顺了。” “听闻昨日你去看望了定王,情况如何?伤势不严重吧?” “劳吴王妃关心,伤势不严重,已经用了药,不需几日就能好转。” “听闻宗正寺那地方条件不好,阴森森的。若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告诉我。我家王爷同定王是兄弟,本该互帮互助。我家王爷已经打算好了,等到陛下消了气,就要进宫求情。还说了,改明儿要去宗正寺看望定王。” “这怎么好意思。我家王爷惹出来的祸事,岂能牵连吴王。万万不可。”叶慈连忙拒绝。 吴王妃孙氏却说道:“你莫要同我客气。他们是兄弟,互相帮忙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第271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吴王刘璞想要投机。 只是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快。 此人就是卫王刘玉。 卫王第一时间派人给定王刘珩送去慰问的礼物。 紧接着,他就进宫为定王刘珩求情。 纵然触怒元康帝也在所不惜,就跪在建章宫思政殿大门外,长跪不起,任谁劝说也不顶用。 此消息一出,百官都夸卫王重情重义。 吴王刘璞则被气得火冒三丈。 一步慢,步步慢! 一腔孤勇没赶上,竟然连求情也慢了一步,被卫王刘玉抢先。 啊啊啊…… 吴王刘璞气得大叫。 顾朝阳一进门,见满地瓷器碎片,急得跺脚。 “王爷还在这里置气做什么。还不赶紧换衣裳进宫。就算慢了卫王一步,也不打紧。只要王爷赶上去就行。” “你的意思是,本王现在进宫还来得及?” “当然来得及。现在正是时候。若是再晚,就落在了其他皇子后面,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先生言之有理,是本王糊涂。都是老二刘玉,被他气得本王失了理智。本王一直当老二是个老实人,没想到如此奸诈阴险。” “卫王夹在王爷同定王之间,却能平安无事,顺顺利利,本就不可小觑。过去,他只是为人低调,故而不显山不露水。如今,卫王逐步显露出锋芒,王爷千万警惕,莫要被他的花言巧语哄骗了去。” “先生放心,本王有分寸绝不会再上他的当。” 吴王刘璞换了衣衫,急匆匆进宫。 到了思政殿就看见跪在大殿门外的卫王刘玉,他心头火气。 好在,他多少还有点城府,急切间不露痕迹。 他走上前,不管不顾先跪下再说。 方内监出门一看,头都大了。 “吴王殿下怎么来了?” “请方公公通禀,本王求见父皇!” “吴王见陛下,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三弟一事。三弟虽行事鲁莽,但,他一心为公,念在他并无是私心的份上,本王想恳请父皇开恩放三弟回府修养。” 他说得义正辞严,冠冕堂皇。 一旁的卫王刘玉眼眶都红了,“我与大哥是一样的,都不忍三弟受此磨难。恨不得以身带之。烦请方公公在夫妇跟前为三弟多多美言,若能让三弟早日放出来,便是功德无量。” 方内监蹙眉,“两位王爷一片赤诚之心,咱家会如实禀报陛下。至于陛下肯不肯见两位王爷,咱家却不能保证。” “方公公有心了!”吴王刘璞诚心诚意感谢。 两位皇子看起来,真正是有情有义,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令人感动啊! 方内监进了大殿,门一关,挡住了外面窥探的目光。 他来到元康帝身边,“启禀陛下,吴王来了,同卫王一道跪在大殿门外。” “又是为了刘珩?” “正是!” 哼! 元康帝心头有怒火,“他们笃定朕不会惩治,故而如此放肆吗?朕早就说过,让袁爱卿出任兵马大元帅一事,谁敢反对朕严惩不贷。 老三敢公然反对,朕没有将他下诏狱只是去宗正寺住着,已经是格外开恩。老大和老二跑来求情,说是求情分明是做戏。朕不介意抽两个逆子一顿耳光。” “陛下息怒!两位王爷兄友弟恭,有情有义,陛下是不是见一见?” “朕为何要见他们。什么有情有义,全都是做戏。当然,肯做戏总比连做戏都嫌麻烦要强上少许。既然这么有情有义,就让两个逆子去宗正寺陪着老三。” 方内监大吃一惊,这这这…… “陛下真要让吴王和卫王去宗正寺陪着定王?” “有何不可!免得他们在朕面前丢人现眼,朕不想见到他们那张脸,又聒噪得很。” 元康帝冷着一张脸,完全不存在所谓的父子情义。 果然有了小的,大的就丢边上。 世间人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在元康帝这里,彻底反了过来。 幺儿更招人爱,长子越看越嫌弃。 元康帝下定了决心,一道旨意就将吴王卫王送去了宗正寺。 宗正寺正卿刘永福:“……” MMP,本来很清闲的一个差事,突然关进来三个亲王,这不是找事吗? 皇帝也吃吃多了撑着,没事干就把皇子们送到宗正寺修身养性。 送就送吧,拨款就不肯多给一点。那么一点办差经费够什么用,哪里养得起三个王爷住宗正寺。少不得又要和少府家令刘焗胡扯一通,搞点钱来花花。 他叮嘱少卿徐驸马,“一切照着规矩来,该给的方便就给,不该给的就别给。尽量让三位王爷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咱们能不掏钱尽量不掏钱。” 徐驸马嘴角抽抽,“多少还是要准备点柴火薪炭,米粮蔬菜水果。万一三位王爷有需要,不至于手忙脚乱。” “那就备一点,不必过多,有一点就行。总而言之,在三位王爷身上尽量少花钱。少府一日不拨款,三位王爷也不能怪本官吝啬。” 刘永福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也是难为他,同样是‘坐牢’。一个王爷的开销顶的上一百个普通犯人的开销。 所以,他很讨厌陛下将皇子王爷们罚到宗正寺关押。 要教训亲儿子,就在宫里教训嘛,何必丢掉宗正寺。 上头一句话,下面跑断腿,要命了。 …… 吴王刘璞同卫王刘玉,两个人都没想,本来是想求情做一场好戏给文武百官看,万万没想到演得太逼真,竟然将自己送进了宗正寺。 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可怜见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挨打,全须全尾被送进宗正寺。 凄风冷雨,好生可怜。 定王刘珩听到动静,到门口一看,顿时哈哈大笑,笑得乐不可支。 “大哥二哥实在是太客气了,竟然跑到宗正寺来陪我。情深义厚,铭感五内。二位哥哥,你们的心意我都收到了,我真是太感动了。” 他装模作样擦擦眼角,最后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可见,做戏做全套的本事他是没学到,得再修炼修炼。 吴王刘璞气疯了。 早知道会被罚到宗正寺关押,说什么也不进宫求情。 他冷哼一声,扭头不与刘珩说话。 卫王刘玉倒是想得开,“一直担心三弟的情况。能进来陪着三弟,哥哥我总算放心了。我就住在隔壁,三弟有任何需要,只管喊一声,我必不推辞。” “二哥仗义!二哥独自进来,漫漫长夜可会寂寞?不如让二嫂多安排几个美妾相伴,不至于孤单。” “多谢三弟为我考虑。我是进来反省的,岂能耽于美色。大哥,你说是不是?” 卫王刘玉望向吴王刘璞。 刘璞呵呵一笑,“我们都是为了三弟进来。院子里杂乱无章,无法住人。府中的奴仆估摸着也要等明天才能过来。今晚上,不如我们三兄弟住一起。好久不曾促膝长谈,今日就是机会。” 刘珩敞开了院门,“两位哥哥不嫌弃,尽管来我这里。我这里好歹已经收拾出来,勉强还能住人。” “两位王爷不可!”徐驸马不得不站出来声明,“按照规矩,两位王爷必须住进各自的院落,一旦住进去没有陛下的旨意,不能跨出院门一步。若是两位王爷嫌弃院落简陋,下官这就安排人略作收拾,同时派人前往两位王爷府上催促一番,先送些紧要的物件过来。” “既然规矩如此,我们就不要给徐大人添麻烦。谢谢三弟的好意,促膝长谈一事只能等出了宗正寺再说。”卫王刘玉斯文有礼,像是个谦谦君子。 要是不知道他背地里喜好人妻,真会被他这副好皮相给骗了。 两位王爷各自安顿,纵然条件简陋,暂且也只能忍了。 三座院落紧挨着,时不时听见定王刘珩的爽朗笑声。 吴王刘璞气得浑身发紧,“笑笑笑,笑屁啊!迟早会笑死!” 卫王刘玉则是唉声叹气,心情不佳,听着隔壁的笑声格外刺耳,却又无可奈何。 刘珩笑了一阵,可算是停止了。 他在邓少通面前嘀咕道:“一个两个想蹭本王的热度,也不照照镜子。本王的热度,真要那么好蹭,本王今儿就不是在这里吹西北风。” “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果决,将两位王爷都关进宗正寺。殿下,陛下这是动了怒火啊!看来袁大人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真是非同一般。” 刘珩吃着花生米,没喝酒。邓少通将酒藏起来了,找了许久都找不到。 他冷着脸说道:“袁友仁对父皇有大用,父皇当然要维护他。至于我们这些皇子,在父皇眼里估计全都是面目可憎,被关进宗正寺是迟早的事情。” “王爷就不生气吗?” “早就气过头了。如今有老大老二陪着,本王心情好得很。” 他丢了一颗花生米到嘴里,嘎嘣脆。想着隔壁两位冷锅冷灶,吃着冷饭冷菜,哈哈哈……他心情越发好了。 什么兄弟情深都是虚的。 无非就是见他得了好处,被百官夸有担当,隔壁两位也想趁机得一点好处。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场空啊! 第272章 安抚(二更) 吴王妃孙氏带着几车行李,急匆匆赶往宗正寺。 不料,在衙门大门口,竟然和卫王妃撞在了一起。 两人倒是有默契得很。 “见过吴王妃!” “不必客气!我们倒是有缘,这等事情也能碰上。” 卫王妃很想得开,她抿唇一笑,“我家王爷同吴王乃是难兄难弟,你我妯娌捧在一起也算平常。吴王妃先请。” 吴王妃孙氏自然不会和她客气,率先进了宗正寺衙门。 各自见到自家的男人,少不得一番嘘寒问暖,严重点就哭一哭抹抹眼泪。 “……王爷也不是白白遭这份罪。朝中都在议论,说陛下太过苛刻,无故惩戒王爷实属不当。只可惜,陛下不肯听劝,还在朝会上将百官都骂了一顿。哎……也不知陛下怎么想的,竟然将你们三兄弟都罚来宗正寺。说来说去,还是定王惹的祸事。他不自量力,却牵连王爷身陷囹圄。” 卫王轻咳一声,“王妃不必抱怨。本王并不觉着委屈,为定王求情是本王自愿。” 卫王妃哦了一声,“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王爷要在这里一直住着?” “接下来的事情无需你操心。若是遇到事情却拿不定主意,你就进宫问问母妃。记住,不得擅做主张,凡事以母妃的安排为准。” “王爷放心,我肯定不会擅做主张。今儿来的时候,胡姨娘她们都想跟着来,我没敢答应。若是王爷需要有人伺候,回去后我就安排她们过来。” “不必!本王趁此机会修身养性,王妃不必安排她们过来。” 卫王妃又哦了一声,夫妻二人陷入沉默。 显然,这对夫妻平日里相处,话就不多。可谓是话不投机。 但,又不能刚来就离开。 卫王妃只能安排下人清扫院落,忙碌起起居吃饭问题,避免了夫妻之间的尴尬。 另一头…… 吴王妃孙氏就自在多了。 她嗑着瓜子,听着顾朝阳劝解吴王刘璞,身边来来回回都是内侍宫女清扫房屋。 宗正寺的院落,真是荒凉得很。王府地位最低的人,住的地方也比这破院子好上几倍。 不花大力气整治,这院子真的没办法住人。 顾朝阳劝说吴王刘璞安心住下来,此次事情,祸兮福兮。现在说倒霉不幸,为时过早。 至少在百官心目中,评价还是不错的。 “评价不错有何用,始终是老三拔得头筹,得了一个有担当敢于任事的评价。” “王爷何不换个角度来想,定王固然在百官心目中得到了较高的评价,可是,他在陛下心目中的印象显然已经跌落谷底。陛下厌恶之心更胜往昔。而王爷却没有这番忧虑。” 吴王刘璞一听这话,转念一想有道理啊! 储君之位,说到底,还是要看父皇的心意,百官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 他琢磨片刻,“这么说,本王真要在这破地方住下去,直到父皇消气为止。” “王爷安心住下来,学生会时常进来看望,禀报外面的消息。” 吴王刘璞冷哼一声,“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就算本王想出去也是不能,那就安心住下来吧。” 吴王妃孙氏大笑出声,“王爷肯安心住下来,我可算是放心了。不如给王爷安排几个解闷的美妾?” “不必!要是让父皇知道了,成何体统。若是这点日子都捱不住,又如何担当重任。” 吴王妃孙氏嘻嘻哈哈,“那就只得委屈王爷受苦了。” “不妨事!本王男子汉大丈夫,军中都去得,这里的条件可比军中好多了。” …… 叶慈进宫,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碰见了吴道长。 吴道长如今专心为陛下炼丹,炼得不分日夜,脸色苍白,眼圈发黑,好似一个病佬鬼。 他见到叶慈,自然没有好脸色。不过,转眼他又笑了起来。 “见过王妃。王妃近日一定很闲吧!毕竟定王都住进了宗正寺!” “吴道长今儿怎么有空,难道不用炼丹了吗?陛下可是等着你的丹药强身健体,长命百岁。若是不能,当心陛下怪罪下来,你和你背后的白云观统统吃不了兜着走。” “王妃莫要吓唬贫道。王妃仗着一点小伎俩坑了贫道一回,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回。” 叶慈当即笑了起来,“吴道长这么有信心,要不要再试一试。不如我替吴道长卜算一卦,算算你的运势。” “上回你果然是在作弊。贫道就很疑惑,怎么可能次次不成卦。你真是阴险!” 吴道长气得吐血。 奈何,周边没有第三个人能为他作证。他若是贸然跑到元康帝跟前告状必定不会被采信。气煞道爷。 叶慈笑道:“本王妃就是有本事次次不成卦,你又能如何。若是吴道长也有这个本事,如今也不用如此愁闷辛苦。” “你你你,你别得意!贫道不会轻易认输,迟早找回场子。你们云霞观如今就剩你一人,你纵然占了先机,贫道就不信你能次次占据先机。你且等着!” 吴道长放出狠话。 叶慈自然不惧,“本王妃会一直等着。吴道长别忘了,你可是公开承认技不如人,尊云霞观为首。可不能出尔反尔哦!” 哼! 吴道长拂袖离去。 好好的休沐日,难得能出宫散心,全被叶慈败坏了兴致。心中恼怒不已。 叶慈笑笑,不作纠缠,直接前往未央宫。 张皇后又捡起了纺纱织布这件事,似乎真能静心。至少从面目上看,人很平静。 “儿媳见过母后,给母后请安。” “免礼!老三还好吗?” “回禀母后,王爷他一切都好,伤口已经结痂,也能下床走动。” “如此便好!你坐下说话。” 叶慈依言行事,在小杌凳上坐下,看着张皇后纺纱织布。 这玩意她不懂,是真不懂,想帮忙又怕添乱,只能静坐不动。 “老大和老二都进去了,老三也算是有了伴。这么多年,老大和老二总算是起了一点作用。” 张皇后自嘲一笑。 叶慈静默不语。 张皇后继续说道:“陛下这几日情绪不佳,或许是因为袁友仁公事繁忙,已经数日不得进宫陪伴。” 叶慈斟酌着说道:“儿媳听闻,陛下一改往日的态度,对袁大人尊重有加,显然是要将他当做肱骨之臣培养。” 既然要当做肱骨之臣,赖以依靠的心腹,自然不能再以男宠态度对待。如此,袁友仁不进宫陪伴,恪守臣子本分,也是理所当然。 张皇后嗤笑一声,“所以说嘛,陛下寂寞了。害得一大帮人蠢蠢欲动,到处走门路。” “母后的意思是,教坊司那边……” “不止是教坊司,某些妄图攀附皇权的人也在动心思。陛下又不是只喜欢袁友仁这样的,同样喜欢美人。美人嘛,不拘男女,关键是要美。不出意外,过些日子,宫里又该添人了。” 这…… 这话叶慈不好接。 她干脆将话题转到袁友仁头上,“宫里的动静,袁大人显然一清二楚。他竟然不骄不躁,似乎也没采取补救措施,倒是沉得住气。” “他志向远大,指望着建功立业,岂能耽于后宫事务。不过,本宫猜测他不是没有补救措施,而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就会将合适的人送到陛下跟前。” 此言有理。 袁友仁那么会算计,不可能不为自己打算。等他离开京城,宫中形势变化,朝堂非议四起,对他必定会有影响。他必须给自己寻找几股强有力的援手。 以他的经验来看,枕头风是极好用的。 奈何,袁淑妃性格懦弱,并不是一个好人选。因此,他只能另选他人为其张目。 光是宫里有自己人还不够,朝堂上也必须有自己人。 眼下的局面,袁友仁一党,以他为大。他手下的党羽皆是些小喽啰,尚不能登堂入室在朝堂上发出震耳发聩的声音。 如之奈何? 叶慈真的很好奇,袁友仁会如何做,方能确保他离京之后局势不会乱起来,不影响他的布置。 “袁大人就不怕被人撬了墙角?他根基浅薄,身边聚拢之人俱都是一些趋炎附势之辈。” 张皇后说道:“他名声臭,想要结交外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现在朝中大部分人都在观望,等他出招。老三这个时候被关进宗正寺,也是好事,免于接触这些纠纷。” “母后说的是!王爷他历练不足,性子还有些急躁,一旦袁大人出招,他怕是要急不可耐跳出来。” “本宫就是发愁这个,你见了他一定要好生规劝。挨了几回打,也不知道吸取教训。你说说看,他以前生病的时候,很是沉静。为何养好身体之后,却变得如此毛躁,性格变了个样。难不成养好身体对他有害。” 叶慈抿唇一笑,“启禀母后,这种情况我倒是听过一种比较合理的说法。” “说来听听。” 叶慈轻声说道:“据说自小生病的人,每日被人耳提面命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做,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长年累月下来,看似性格沉静,实则内心压抑,却不得纾解。 一旦身体好转,必定要将过去多年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过去不能做不能吃的全都要做一遍,吃一遍,满足多年来的遗憾。 越是不让做的事情,越是要尝试。越是危险的事情,越是向往之。不过母后不必担心太过,这种情况也就持续个两三年,之后会逐渐好转。” “还要持续两三年?这如何是好?” “儿媳会看好王爷,小冒险可以,大冒险万万不行。” 第273章 大军开拔 宫女禀报,永和宫来人,想请定王妃前往永和宫一叙。 “我家娘娘一直惦记着有机会一定要当面致谢定王妃救命之恩,今儿可算遇见了。还请皇后娘娘通融则个,满足了我家娘娘这个心愿。” “袁淑妃太过客气。叶慈,袁淑妃请你过去,你意下如何?” 叶慈斟酌片刻,“却之不恭。不如,儿媳就去永和宫走一趟。” “那就去吧!奢悦,你陪着王妃走一趟永和宫。” “诺!” 大宫女奢悦领命,陪同前往。 大宫女去了,小宫女自然也要跟上。 像奢悦这样级别的大宫女进出做事,身边少说要跟着两个小宫女,偶尔四个或是六个。 这回奢悦带了四个小宫女一同前往永和宫,替叶慈撑腰,也是以防万一。 宫里头做事,小心谨慎是基本要求。 来到永和宫,比起上次凄风苦雨,如今的永和宫一片欢声笑语,宫女内侍脸上都带着笑。可算是熬过来啦! 袁淑妃极为客气,亲自下台阶迎接,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一直不曾当面感谢定王妃,很是遗憾。本宫这条命是王妃救的,你就是本宫的救命恩人。” 袁淑妃拉着叶慈的手,很是亲热。 叶慈不习惯和人如此亲密,尤其是和一个陌生人。 她和袁淑妃之间,应该算是认识的陌生人。 她微微一挣,挣脱了袁淑妃的手,然后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娘娘折煞我。当时我并无把握,只是尽力而为。幸运的是,娘娘的身体就此康复,实在是可喜可贺。” 袁淑妃温柔一笑,“王妃谦虚了!事情我都打听清楚,关键时候若不是你拿出珍藏的丹药,本宫这条命就要当场交代。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也是两个孩子的恩人。” “此话从何说起?” 叶慈也很懵。 龙凤胎她至今不曾见过,更不曾舍药,如何又能成为救命恩人。 袁淑妃笑道:“王妃保住了本宫的性命,也就是保住了两个孩子的母妃,他们不至于从小尝尽人间冷暖。故此,王妃是两个孩子的救命恩人,此话并未说错。” “娘娘太客气了!都是尽本分而已。娘娘最应该感谢的人是陛下,若是陛下一力主张,拼尽全力,我们也不敢胡乱动手。” “王妃说的是,此事最该感谢的人是陛下。陛下待本宫至诚至善,本宫心中自是感激的。” 袁淑妃招呼叶慈落座,喝茶,闲聊家常。 “听闻定王去了宗正寺,此事……本宫本想出力,奈何后宫不得干政,本宫也不知从何使力。若是王妃有难处,不妨说说,本宫能帮尽量帮。” 叶慈忙说道:“娘娘好意我心领了。我家王爷去了宗正寺,这是陛下的意思,就让他在里面修身养性一段时间。等到陛下气消了,迟早会有出来的一天。” “哦!如此说来,本宫或许能帮上一点忙。等到陛下心情好的时候,本宫在陛下跟前略微提一提,不知管不管用。” “多谢娘娘!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如今大军开拔在即,此事暂且不急。” “王妃说的对,等大军开拔后再提此事会比较合适。” 袁淑妃拍拍手,示意身边的太监。 太监一个眼神,宫女们就端着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出来。 将托盘上的绸布一揭开,哇…… 唯有“哇”,才能表达心中惊叹。 珠光宝气! 不是形容词,就是一句陈述句,描绘事实的真相。 托盘上各类珠宝玉器,在灯光映衬下,能闪瞎人的眼睛。 “娘娘这是? 袁淑妃含笑问道:“区区礼物,王妃可满意?你救了本宫的性命,本宫感激不尽。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些俗物能代表本宫的心意。王妃务必收下,你若是不收,本宫心中难安。” 叶慈迟疑,“可是……上一次娘娘已经派人送过礼物。我如何能收第二次。还请娘娘收回去。” “为何不能收?你救了本宫的性命,只送一次礼物哪里够,少说也要送个两次三次才算略表心意。王妃莫要嫌弃!”袁淑妃很是诚恳,还带着一点点娇嗔,难怪元康帝那般宠爱。 叶慈忙说道:“如此贵重的礼物,谁又能嫌弃。真是因为太贵重,受之有愧。” “王妃不必如此,你大可光明正大收下这份礼物。你若是愧疚,岂非显得本宫的性命太过低贱。” 话都说到哦了这个份上,叶慈若是继续拒绝,就显得不识抬举。 而且…… “低贱”二字,在袁家兄妹面前应该属于禁忌,这两个字出口,就等于话题已经聊到了转折点。要么从顺如流,轻描淡写略过“低贱”二字。要么就是继续执拗,从而放大了这两个字。 叶慈如此聪明的一个人,自然会选择最恰当的方式轻轻略过。 她微微一躬身,“恭敬不如从命!娘娘恩典,我就厚颜收下。“ 袁淑妃当即笑出声来,很是满意,又赞许地点点头,“如此甚好!王妃收下礼物,本宫心里才踏实。今后若是本宫还有孩儿遇到头痛脑热的问题,还需王妃费心。” “娘娘此话差矣!” “哦!此话何解?” “不瞒娘娘,我手中的丹药是用于保命的,若是用到我费心,必定是极难极难的事情。我只盼着娘娘和小皇子小公主平平安安,有点头痛脑热太医就能解决。最好这辈子都用不上我帮忙。” “哈哈哈……王妃此话有理。承你吉言,只盼着本宫和两个孩儿有点头痛脑热,太医就能解决。” “娘娘一定能心愿得尝。” “但愿如此!” 宾主尽欢,叶慈楸准时机,起身告辞。 袁淑妃也不多留,派人一直送到宫门口。 再次返回未央宫。 出门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带着大堆赏赐,全都是贵重物品。 张皇后见了,笑道:“袁淑妃倒是大方,出手就是几匣子珠宝首饰。都说陛下重视她,给她的赏赐都是一车一车拉过去,此言不虚。” 叶慈好奇问了一句,“陛下给袁大人除了官职房屋之类的赏赐,还有别的吗?” 张皇后笑着摇头,“你提醒了本宫,细细想来,陛下给袁友仁的赏赐不少,宅园奴仆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田地庄园。袁友仁名下的田庄,都是他自己花钱置办的。” “陛下是忘了,还是有意为之?” 张皇后笑了起来,“就算陛下忘了,身边人也会提醒。由此可知,陛下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袁友仁置办产业,还真把人当成了玩物。也难怪袁友仁一心一意往上爬,只要爬得足够高,足够重要,即便是玩物也能翻身。” 叶慈轻声附和,“等到袁大人从南诏大胜归来,才是真正的翻身。” “想要大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先过了水土不服这一关再说吧!” …… 四月十五,大吉大利,百无禁忌。 大军开拔! 金銮殿,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袁友仁喝过元康帝递过的壮行酒,立下军令状,率领中军启程南下。 元康帝则率领百官站在御阶上,目送大军离去。 “威武之师!” “此战必胜!” “袁友仁倒是有两把刷子,短短时间,就整顿出一批可用兵士。虽然还上不得战场,但军纪军容已经大为改观。” “这小子到底从哪里学来的本事?他怎么知道如何治军?” “难怪世人都说他聪明,学什么都快,还能举一反三。他就在京营里面停留了三天,就将治军手段学了去。京营拨给他三千刺头老弱兵源,他一番整顿,剔除了老弱,又重新招募了青壮敢战之民,凑足三千人。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就训练得有模有样。恐怕,这一回大家的如意算盘又要落空。” “莫要高看袁友仁。纵然他有点本事,但是南诏那地,摔跟头是迟早的。” “言之有理!袁友仁去了南边还得重新正军备战,招募青壮。当地风俗同北地大为不同,语言不通,气候饮食都是大问题。想要开战,甚至打赢,没有个一两年的适应期是不可能的。若是他轻率冒进,损兵折将,届时本官定要参他一本,治他一个指挥不当,有损朝廷威严的罪名。” “爬得太快,迟早是要摔跟头的。” “他爬得如此快,还不是因为陛下!” “嘘,不可胡说八道。今晚喝酒?” “一起,一起!” 官员们窃窃私语。 率领大军离京的袁友仁,根本不在乎朝臣对他的看法。 踏出京城城门,只觉天高海阔,从今以后任由他自由飞翔,再也没有人能限制他,没有人敢当面给他难堪,以他的出身羞辱他。 若是谁敢以出身污蔑他,他手中的剑不再是摆设,定要斩杀而解心头自恨。 陈小六作为亲兵,跟随在袁友仁身边。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总算脱离樊笼!” “这才是刚开始。真要脱离樊笼,还需大家多多用心做事。” “大人放心,我们都晓得。大家能有今天,多亏大人照拂。没有大人,我们都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不许如此轻贱自己。” “谨遵大人命令!大人从今日终于摆脱了皇帝老儿,兄弟们凑钱想为大人置办一桌酒席。” 袁友仁轻声呵斥,“行军途中岂能喝酒。等到了地方安顿下来,本官再和你们一起喝酒。” “遵命!”陈小六大声应下,抽马往前奔驰,显得格外兴奋。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 第274章 心情很复杂(二更) 叶慈带着酒菜去看望刘珩。 刘珩被关押在宗正寺这段时间,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没事就隔着墙壁同隔壁的两位兄弟闲聊刺激刺激一下对方。 尤其是吴王刘璞,又菜又爱玩,次次都要被刺激得跳脚。 至于卫王刘玉,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闷葫芦,闷不吭声。说实话,真没人能猜到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反正他这个形象同喜好人妻这个爱好,表面看,真是一点关系都看不出来。 要说吴王喜欢人妻,嗯,表面看倒是有可能。那么嚣张又高调的人物,喜欢点刺激的也能理解吧。 卫王,这么低调的一个人,竟然…… 可见啊,人不可貌相。 一天到晚张牙舞爪的吴王,反倒是老实本分守着自家后院的女人们过日子。 存在感极低的卫王,却干出了惊世骇俗的事情。 叶慈送来酒菜的时候,正赶上刘珩中场休息。 他拉着叶慈的小手,舍不得放下,“娘子一来,本王就没心思和吴王吵架。他那人,也只会逞口舌之能。” “好像,你现在也是在逞口舌之能。” “那哪能一样。本王比他聪明,比他高雅,比他会做人,比他……总之,本王样样都比他好。否则,你也不会一见到本王,就觊觎本王的美色。” 呸! 叶慈被逗笑了,“谁觊觎你的美色。那会你就是根豆芽菜,哪来的美色可言。要说觊觎,最多觊觎一下你手中的银子,出手可真大方。” “嘿嘿……你就是被本王的大方英俊给迷住了,对不对?” 对个屁! 叶慈将酒菜从食盒里面拿出来,两个食盒摆满了一桌子。 “知道你在这里面吃不好,我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全都是你爱吃的菜。” “还是娘子对本王最好。”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动筷子。 身上的伤早就养好了。天气热起来,他恨不得光着膀子喝酒,就是不太文雅。 叶慈拿着一把蒲扇轻轻挥动,“这才四月,天气已经热得不行。听闻南边天天下雨,冷得要穿几件衣衫。这天气真是反常。” “宗正寺这边什么都不好,唯独好的一点就是晚上睡觉不热。这地方自带阴气,晚上凉爽得很。” “听闻这地方以前是坟场?”叶慈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刘珩吃着一块排骨,连连摇头,“你被听人胡说。这里不是坟场,就是这里以前打过仗,死过很多人倒是真的。或许是因为这个,阴气会比较重一点。” 哦! “死人啊!还是战场厮杀,那比坟场还要可怕一些。” “你吓不住本王,本王不信这些玩意。” 叶慈哈哈一笑,“我才不是吓唬你,我是实话实说。对了,今儿大军开拔,我在大街上瞄了眼,好生威武。袁友仁果然有几把刷子,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一群**加上新招募的青壮愣是被他练得有模有样,至少表面看上去很光鲜。” “当真?”刘珩一听这个,胃口顿时少了一半,“袁友仁还懂练兵。” “你也惊到了吧!朝堂上所有人都被惊到了。据闻,他就去京营取经三日,然后带着一帮亲信,自己开始练兵。短短时间,至少军纪军容是过关的。” 刘珩蹙眉,“这么说他真懂练兵。” “应该是懂的。对于聪明人来说,很多在我们看来很难的事情,对方却能信手拈来。” 刘珩放下筷子,心情有点郁闷。 “难怪他能说服父皇让他掌兵。这小子莫不是早早就在打算领兵,私下里学了兵事。 他有着父皇的宠爱,兰台寺的各种档案账册书籍,他都能轻易拿到手。最经典的兵书,对常人而言一辈子都摸不到边,对他而言同样能轻易拿到手。 看来大家都低估了他,还以为他是靠美色幸进,殊不知私下里做了多少准备学了多少知识。” 刘珩很是气闷。 突然发现一直鄙视的人,其实并非不学无术,反而很有潜力很擅长学习,这滋味不好受啊。 若是袁友仁换个出身,或是换一个晋升的平台,绝不会被人骂成这样。以他的聪明才智,反而会迎来一片赞誉,成为贫寒低贱之人上进的典范。 如今,呵呵…… 他浑身的骂名已经洗不清了,他的名声也休想扭转。 就算有一日他大胜归来,无人再敢提起他的过去,但史书上始终会记上一笔。千百年后,提起龙阳之好,说不定他也是榜上有名。 这就是身前身后名! 文官孜孜追求的名声! 帝王想得却得不到的名声! 他喝了一杯闷酒,忍不住长吁短叹。 叶慈对他心中的想法一清二楚,不做开解,更不会趁机嘲笑。 她就是默默陪在他身边,陪着他喝酒吃菜,说些家常。 “袁友仁离京,也有不少好处。清河书坊今日下午恢复营业。这一年,书坊攒了不少书,全都交给平安造纸坊印刷。你知道德胜楼吧,他们的彩印经过改良,可算是打出了名气。现在生意好的不行,都是冲着菜单上的彩印画去的。另外,我打算出一本新书,名叫《三国志》,决定每一个人物都要有一个彩印画像。” “《三国志》,你是打算将三国故事写成话本来卖?” 叶慈点头,“这个主意怎么样?书坊那边已经写好了头十回,足够出第一册。我原本打算准备请义父出山,画人物像。你猜义父给我推荐了谁?义父给我推荐了梦娘夫人,说梦娘夫人画人物像才是一绝。我见了样本,真是不俗。” “这些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你有没有算过,做书籍生意,你一年能赚多少钱?” “几百两是有的,若是那一年出现了爆款,赚个一两千两也是没问题。” “这么一点利润,如今的你还看得上。宫里随便给几样赏赐,都不止这点钱。” 呸! 叶慈不赞同他的话,“书坊生意的确不大,辛辛苦苦赚的也不多。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一个书坊可以养活多少人? 润笔,抄书,印刷,画像,掌柜,伙计,包括他们背后的家眷子女……可以解决多少人的吃饭问题。 不能因为利润小就不去做,大家都指望着这个吃饭了。 你知不知道京城有多少落魄的秀才?知不知道有多少无地城市居民,多少失地农民?他们靠什么吃饭?不就是靠一个个店铺吃饭。 若是人人都如同你的想法,单说京城几十万的小民,这些小民都没有土地,他们怎么活?身为上位者,不要那么冷漠,更不要冷酷!刘氏江山靠得就是万千小民。” 刘珩汗颜,“本王想岔了,光想着生意小利润薄,却忘了一个店铺就关系着几十人的饭碗。说到底,还是吃饭最大。你那书坊好好做,争取多开几家分店,多养些人。” 叶慈笑眯眯说道:“清河书房光是京城分店,就养了五个秀才润笔,八个抄书的。梦娘夫人帮忙画像,以后肯定会长期合作,需要给她添几个人手分担一下。外加小厮掌柜……我还打算以后多卖一些科举书籍,有义父的文章肯定好卖。 只是,读书识字的人还是太少了。不如我们自己办个学堂。这件事,以前在云霞山的时候就做过,庄子里的管事幼童,都是这么教出来的。 反正,我在京城郊外庄子多,选一个地段好的庄子,办个初级学堂,多培养点人才。不识字不懂算数,无论是伙做计还是掌柜都是不行的。” “办学堂花费几何?我让家令寄点钱来。” “你就被为难家令。他在封地操持偌大的王府,养着几千上万人,开销庞大。钱的事情,我来解决。多拉几个人合伙办个学堂,帮大家培养合用的人。” “你还打算拉人一起办学堂?”刘珩有些意外。 “有何不可!王府周围全都是大户,不拘多少,一家五十两一百两银子,多拉几家学堂几年的开销就有了。新平公主府肯定能拉到银子,吴王妃那里应该没问题,卫王妃想来问题也不大,长公主府有娉婷帮忙,张家有五郎帮忙,义父肯定不会袖手旁观,高家说不定还能拉到一点银子……” 叶慈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过去,刘珩都惊了。 他很怀疑,“你的人缘有这么好吗?别到时拉不到银子,本王可是要笑话你。” 叶慈白了他一眼,“若是几百两上千两,那肯定很难。几十两银子,最多不超过一百两,应该没问题。大不了,等我做搪瓷生意的时候,将大家伙都拉进股东会。” “你总说搪瓷搪瓷,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你先告诉我,天底下炼铁工艺最好的是哪里?” “自然是少府工匠,这还用说吗。少府拥有天下间最顶尖的工匠,不拘什么行业。泥瓦工,木匠,漆匠,铁匠……总之,所有的工种,最好的工匠都在少府。工部都不行。工部营造工程,年年都要从少府借人。” 搪瓷这东西其实不值几个钱,工艺也很简单。 难就难在,前期投入大。 要自己炼铁,之后冲压,上漆,或是上油彩。任何一个工序,都需要技术。 叶慈有产品思路和销售思路,她知道这玩意大致要怎么做,唯独没有技术。 而且,她的身份,有些事情做起来会有限制。 比如炼铁! 第275章 探望 铁矿属于国家资源,甚至是战略资源。 冷兵器时代,炼铁的技术直接决定了战争的输赢。 民间有很多豪强私下炼铁,做铁器买***如铁锅铁铲,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朝廷查得也不严,很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是敢炼制刀剑弓弩等武器,不知道就算了,一旦被发现就是造反的罪名,杀头抄家都是在旦夕之间。 叶慈身为亲王妃,她的身份就注定最好不要沾染炼铁一事,很容易被人炮制文章到御前告一状,安插一个造反的罪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再说了,这世上赚钱的生意多了去,南买北卖,倒个手就有一倍利,甚至是几倍利润。何必去沾染铁器这行买卖。 铁器的利润只能算一般,农具就几分利润,稍微贵一点也就是一两倍的利润,且不易运输。 叶慈和刘珩都是敏感人物,敏感人物沾染敏感买卖,真不是什么好事。 故此,如果叶慈真的想做搪瓷生意,就必须找人合作,光明正大且被元康帝许可的合作。 没有谁比少府更适合做这个合作方。 只是…… 叶慈心中还是有很多顾虑。 最大的顾虑就是担心给忙活一场,结果却给他人做嫁衣。 “少府吞并产业的可能性有多大?” 刘珩脱口而出,“基本上有七八成的可能吞并合伙生意。你看少府旗下的生意,有几个是和私人合伙的。基本上来来往往就是那几个衙门,什么户部啊,兵部,工部…… 各大衙门同少府合作,都要小心谨慎,派遣专人盯着,谨防少府在其中搞鬼。一旦被少府吃进去,再想吐出来那是没可能的。本王就藩的银子就是这么没的。 本王可是堂堂亲王,父皇唯一的嫡子,本王就藩银子还不是说漂没就漂没,都不用打招呼,理直气壮得很。 若非本王据理力争,舍出了脸面,就藩的时候还要凄凉三分。 这天下啊,天大地大剩下就是少府最大。一帮子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一个个都钻到钱眼里去了。 各个衙门都有官员调动,唯独少府的人,十年都不见一个人出来。进去了,别看官职小,那油水,给个尚书都不换。” 说起少府,刘珩是一肚子的怨气。 他一个堂堂亲王,在少府面前也要低头,找谁说理去。 就连母后都不支持他同少府翻脸。 少府就是帝国第一庞然大物。天下间任何难事,在少府面前,都是小问题。 叶慈有些遗憾,“这么说来,选择和少府合作是下下策。” “当然是下下策。你不会真的打算和少府合作吧,千万打消这个念头。当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叶慈叹了一声,“我的搪瓷产业,估摸着又要推迟了。” 若她是一方割据势力,自然不怕。 然而,身在京城,刘珩又被时时盯着,有的事情真的没法做,也做不了。 刘珩安慰她,“你那什么搪瓷,真有你说的那么好?要不,找找母后,或许有办法。” “算了。目前我还是做做书籍生意,做做羊毛生意。安全为上,赚钱其次。” “如此也好!袁友仁今日离京,想来本王很快就能出去。” “不要想得太美好。”叶慈提前打预防针,避免到时候刘珩又要失望发牢骚。 刘珩嘿嘿一笑,“三个皇子都被关在宗正寺,这是极其少见的事情。之前,碍于袁友仁,朝臣们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袁友仁出京南下,朝臣们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了我们三兄弟声张。 并不是我们三人在朝臣心目中有多重要,而是,我们是最好的切口,一刀下去就能见真章,试探出父皇的心意。 若是此事顺利,后续弹劾袁友仁的奏疏不会少。日积月累,总能在父皇心中留下点痕迹,种下猜疑的种子。届时,身在南诏的袁友仁,鞭长莫及,朝中又无奥援,他就难了。哈哈哈……” 他是幸灾乐祸,见不得袁友仁逍遥自在。 因为袁友仁,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有机会出气,肯定不能放过。 叶慈吃着酒菜,慢条斯理地说道:“若是陛下关押你们三兄弟的理由,并不仅仅是因为袁友仁,又当如何?” 刘珩明显一怔,很快回过神来。 他微蹙眉头,郑重问道:“你真相信父皇会废长立幼?” 叶慈一边思考,一边小声说道:“陛下定期服用丹药,显然陛下心中对长命百岁执念颇深,且完完全全相信自己能够长命百岁。他对丹药的效果不曾有丝毫怀疑。 一个坚信自己能活到八十岁的人,你认为他会如何做?他会宝贝你们这群成年皇子吗?显然几个幼子更得重视。 而且,小十二,小十三,小十四,除却袁淑妃外,许贵妃和赵德妃的出身都很好。一个出身官宦家庭,一个出身延续数百年的豪族。她们的孩子,待过个二十年,有没有资格继承那个位置?” “可是,父皇真能活到八十岁吗?”说这话的时候,刘珩将声音压到了最低,生怕隔墙有耳,传了出去。 叶慈抿唇说道:“我们相不相信不管用。关键是陛下相信他能长命百岁,而且是坚信无比。前阵子我在宫里遇见了吴道长,观他气色,显然每日都在加班熬夜的炼制丹药。陛下对丹药的需求量如此高,可见陛下对丹药的信心有多大。” 刘珩皱眉,心头越发烦闷不安。 “父皇这么折腾下去,若是有个万一,如之奈何?” “只能随机应变!” 言下之意,就是让刘珩做好应付突发事件的准备。 什么是突发事件? 比如,元康帝吃着丹药,吃着吃着一哆嗦就嗝屁了。亦或是吃着吃着,人就脑梗瘫痪了。 如果已经立下储君,元康帝出现意外情况,也不要紧,请太子监国就行了。 可要是没立下储君,那样的情况下,朝堂不知道会混乱成什么样子。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元康帝真是天命所归,吃着丹药也能再活个十年八年,二十年之类的。那……依着叶慈的意思,到时候真不如回封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因为随时都有可能没命。 以元康帝对待成年皇子的态度,有朝一日为了让幼子顺利继位,圈禁诛杀成年皇子这类事情,元康帝绝对干得出来。 别的皇帝或许会顾念一下父子亲情。 元康帝,呵呵……还是不要有太多的指望,失望的时候会好过一些。 刘珩盯着叶慈,叶慈坦然面对。 她悄声说道:“我不是诅咒,我是陈述事实。长期服用丹药,本来就有可能发生任何意外情况。 丹药都是用药材练就,是药三分毒,没病吃药都能吃出问题来,更何况是长期服用丹药。至少我可以确定,陛下的肝肾应该已经出了问题。其他脏器,暂且不清楚。” “你怎知父皇的肝肾出了问题?” “长期服药,主伤肝肾。其次肠胃也会有影响。” 刘珩沉默不语。 叶慈说的这些,医书上都有写。 身为皇子,学业可能一般般,博览群书那是极为方便的。想要看什么书,吩咐一声,自有人操心准备。别人视为珍宝的药书,在皇室就是普通物件,随时可以翻阅。 加上刘珩常年养病,他对医书是极为熟悉,从小不知道翻阅了多少这方面的书籍。 故此,他无法反驳叶慈的说法。因为,那是真的。长期服药,必定会伤肝肾。 他又灌了一杯闷酒。 袁友仁离京带来的喜悦之情,此时此刻已经消散。 唯有对未来的彷徨和茫然。 真不知回到京城是福是祸。 亦或是,心没那么大,守着封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也不错。 可是,一想到母后和张家付出那么多,几乎是将身家性命都压了上去,他就不能退缩。 他一旦退缩,死的人何止上百,恐怕得有几千上万条性命给他陪葬。 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王爷不必忧心将来,过好当下才是正经。” “你倒是想得开,就不怕本王牵连你。” 叶慈摊手,“都已经嫁给你,不想开点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说得好像嫁给本王你很吃亏似得。” 两人互相吐槽,气氛又热烈起来。 酒酣耳热,少不得耳鬓厮磨。 好在叶慈还有理智,及时抓住刘珩作乱的手,将他推开。 刘珩大为遗憾,就差一点点,哎…… 他已经当了两月和尚,也不知还要继续多长时间。 …… 袁友仁离京,朝臣们一改之前颓丧的状态,一个个精神饱满,眼睛发光。这是要大干一场啊! 果不其然,朝臣们开始拿三个皇子的事情做为突破口。 有官员上本,声称将三位皇子关押在宗正寺,着实不合情理,还伤害天家父子感情。念在三位皇子已经认识到自身的错误,还是赶紧放出来吧。 有一就有二。 朝臣们纷纷跟进,上本为三位皇子情愿,可谓情真意切,让人为之感动。 然而,元康帝却将所有奏疏留中不发。 言下之意,不赞同!不打算将三个儿子放出来。 第276章 未雨绸缪(二更) 趁着方内监休沐出宫的机会,有人早早等候,只为打探元康帝的心意。 来人很出人意料,竟然是御马监王公公。 小内侍问方内监见不见? 方内监呵呵一笑,“姓王的算哪门子东西?有没有打听过,他到底代表谁来见咱家?” “他没说。不过,或许能猜出来。他的妹子嫁给了章先生,章先生又是定王妃的义父。或许他是代表定王府而来。” 方内监蹙眉,“定王府?咱家怎么不曾听说他和定王府有来往?” “要不招他进来问问,也就清楚了。” 方内监敲击着椅子扶手,犹豫见还是不见。 内侍躬身伺候,并不吭声,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闭嘴。 片刻之后,方内监“嗯”了一声。 内侍便明白,这是要见面的意思。 很快,王公公被请进花厅落座,奉茶。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方内监才露面。 “王公公可是稀客啊!” “见过方公公!” “客气,客气!御马监前段时间很忙啊。” “劳方公公关心,好在已经忙完了。” 王公公恭恭敬敬,一直站着回话。论身份,他比方内监低了好几个等级。而且,御马监大档头就是方内监的人。 他越过上司,独自前来见面,本就不合规矩。他都已经做好了挨一顿责罚的准备。 方内监一脸乐呵呵的,实则态度冷淡。他不喜欢王公公的做事方式。 “王公公赶着咱家休沐的日子跑过来,莫非只为了问好?”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究竟代表了谁家的意思,最好说清楚。 王公公轻咳一声,“冒昧前往拜访,小的心中一直惶恐。可,事关自己身家性命,又不得不前来。还望方公公见谅。” 方内监似笑非笑,等着他的下文。 “方公公也知道,我的妹子许配给了章安之,牵连颇深。若是事不可为,小的想早日卸了差事回老家养老。” “王公公说笑了,你正值壮年,怎么就急着回老家养老。不至于,不至于!” 方内监哈哈大笑,摆摆手说得很轻松。 王公公却半点不敢松懈,“我实在是胆小,心里头怕得很。” “没什么可怕的,你就安心当差。” 王公公深深一拜,“多谢方公公指点,小的感激不尽。” 送上礼物是应有之意,不能少,但也不能多到让人咋舌的地步。送礼是一个很讲究智慧的行当。 方内监收了礼单,端茶送客,王公公躬身退下。 内侍送走了王公公,又转回来。 他扫了眼礼单的内容,小声说道:“还算正常!” 方内监嗤笑一声,“云山雾罩,你猜他是不是定王妃派来的。” “看着不太像。可,如果不是定王妃派来的,他又何必走这一趟,徒惹麻烦。” “人精似鬼。要么就是定王妃派来的,要么就是他自己未雨绸缪找后路。直接找到咱家这里,胆子够大的。难怪十几年时间,就混到如今地位。” “他们王家当年也是富贵过的。 “你也说当年。他现在连子孙根都没有了,还提什么当年。”方内监嗤笑一声。 后续还有人登门拜访。 方内监选择性的见了几个人。礼物全都如数收下,实话是一句没有。 他的靠山是元康帝,当然不能逢人就透露元康帝的底细,只能含糊其辞说几句。能不能理解,理解到哪个程度,他不负责。 意思就是他这里不包售后,礼物送来了就别想退回去。正所谓,离“柜”概不负责! 休沐一日,倒是比在宫里还要累一些,胜在收获颇多。那么多礼物加起来,发了一笔横财。 …… 王公公离开方府,顺路去章府探望门子。 梦娘日子好过,心情舒畅,脸色红润,人都显得年轻了几岁。 一个人过得好不好,面部就能体现出来,瞒不住的。 王公公见了梦娘如今的模样,很是满意。 “章先生待你还行吧!” “哥哥就别再挑剔他的毛病。我虽是妾室,他却以妻礼待我,府中大小事情基本都是我在操持。” “日此甚好,也没枉费你等他这么多年。只可惜,你们二人年岁都大了,不知还能不能有孩子。” “孩子一事,只看缘分。缘分到了,总会有的。” 王公公却不这么想,“孩子一事,总要想想办法。我去太医院找人,给你们诊脉开个调养的方子。听闻定王妃手中的药材极好,届时药材就从定王妃那里买,无论多少钱咱家给了。只希望你给咱家添几个外甥。” 梦娘感动又愧疚。 哥哥牺牲太多,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自己的子嗣。 她轻声说道:“大哥要不从的二哥那里过继一个?” “此事以后再说。你的事情要紧。眼下的局面,咱家也不知道要不要劝你。” 梦娘不解,“劝我作甚?” 王公公斟酌着说道:”陛下心意难测,咱家不想你和王府牵连过多。可是,章府和定王府是注定被绑在一起,着实令咱家烦闷。” “此事大哥不必操心。先生说了,定王和定王妃自有主张。若是真到了事不可为的那一天,无论什么结果,我和先生都能坦然接受。” 王公公气急,“你真是……你糊涂啊!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子嗣着想。总得提前准备后路,真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千万不能白白等死。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抓住。留得有用之身,以图将来。当年,若是我跟你一个想法,岂能有今日? 若是父亲母亲能想开些,也不至于误了性命。不就是抄家流放,未尝没有翻身的机会。结果,只因为受不住屈辱,就轻易结果了性命。 好在,我那会脑子还算清醒,没有步父母亲的后尘。你记住,真到了不得不做抉择的时候,千万不能轻易选择死亡。死很容易,活才是最难的。能活下来,一切皆有可能。当年你若是随了母亲去,岂能有今日。” 梦娘诺诺不敢言,只能乖乖受教。 王公公是心性坚定之人,深处绝境也不会轻易认输。 只可惜,他运气没有袁友仁运气好,走了一条没有子孙的路,这辈子只能做皇家的奴婢,围绕着宫里的贵人打转。 若是当年没有选择去子孙根,或许又是另外际遇。 要说他不羡慕袁友仁,肯定是假的。 袁友仁出身教坊司,他则是被发落教坊司。两人都是从教坊司出发,奋力往上爬的代表人物。 只可惜,他模样虽也称得上英俊,却远不如袁友仁那般俊美出众。 哎,都是命! 他现在就希望弟弟和妹妹都能过得好,比他好才是真的好。多留几个子嗣,争取下一代挣脱樊笼,真正翻身。 故而,只要宫里有点风吹草动,他总是心惊胆战,就怕牵连到章府。 他对定王府不太看好,优势有,劣势更加明显。元康帝不喜欢定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变数太多,一旦定王失败,不知道多少人会被牵连其中。 来了章府,少不得要见章先生一面。 王公公和章先生秘谈了一盏茶的时间,都没留下来用饭,称御马监有差事要办急匆匆离去。 章先生亲自将送出大门。 他对梦娘说道:“你大哥对你真是关怀备至。” “大哥处处替我们着想,他自己的事情却不上心。从小就是这样。” “他这是关心你们习惯了,这辈子怕是改不过来。” “我知道。故而他说什么,我从不反驳。他都是为了我好,我不能伤了他的心。” “你说得对。他今儿提起子嗣一事,看来老夫还需要多多努力才是。” 梦娘羞涩一笑,“先生莫要逞能,万望保重身体。” “放心,老夫身体好得很。” …… 数日过去,建章宫! 元康帝翻开一本奏疏看了眼,丢进箩筐里。翻开第二本,又丢进箩筐里面。 连着翻阅了十几本奏疏,说的全是三个皇子的事情。大军开拔南下,仿佛不存在一样,简直荒唐。 元康帝气得将所有奏疏丢丢尽箩筐,已经没耐心继续看下去。 他怒气冲冲地说道:“类似这样的奏疏,别拿到朕跟前碍眼。朕早就说过,三个皇子还需要继续反省。” 方内监躬身应是,紧接着拿出袁友仁的奏疏。 “袁大人上本,第一批粮食已经起运。大军再有半月就该到西南,稍作休整就要直杀南诏。” “袁爱卿的本子,赶紧拿给朕。” 元康帝迫不及待,方内监恭恭敬敬将袁友仁的奏疏放在书案上。 不论袁友仁写了什么,元康帝心情都是极好,嘴角带着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袁爱卿忠心国事,这才是百官表率。朝臣们整日逮着三个逆子的事情说个不停,正经事清却不做,分明是乱来。朕必须严厉申斥。召几位大人进宫议事,朕要好好同他们说说。” 元康帝越想越气,拿朝臣和袁友仁对比,他对朝臣是越发不满。 为什么就没有第二个臣子能像袁友仁那般,一心一意为他分忧。 第277章 就是不放人 以温首辅为首的一众朝臣大佬,来到思政殿面圣。 元康帝早已等候多时。 “诸位爱卿,南诏叛乱越演越烈,袁爱卿上本,说要增加募兵人数至少五千。让户部兵部和少府,准备更多的军械战车以及粮草棉布。诸位议一议吧!” “陛下,袁大人还在路上,怎么就要增加募兵人数高达五千。敢问,究竟是谁给他提供的南诏情报,为何政事堂没有收到只言片语,内阁也是半点消息没有?” “陛下,此事有待商榷,以防袁大人虚报军情,夸大南诏战事情况,趁机吃空饷。袁大人爱财之名,天下皆知,难保他不会在军饷一事上动脑筋。” “荒唐!”元康帝怒斥,“袁爱卿虽然爱财,但取之有道。他的人品朕信得过,绝不是一个会吃空饷的人。而且,如果他真要吃空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上本建言,扩大兵力。 定是他得了准确的消息,知道南诏情况远比朝廷了解到的更为严重,才会未雨绸缪,提前扩军。尔等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陛下息怒!或许我等的确误会了袁大人。只是……他人还办半途,不曾到南诏实地了解情况,开口就要扩军五千,着实儿戏。扩军一事,臣以为可以缓一缓。当然,粮草军械布匹可以提前做好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温首辅果然是和稀泥第一人,两边都不得罪,采取折中的办法,调和双方的矛盾。 元康帝冷哼一声,扫视众人。 “诸位爱卿意下如何?可赞同温大人的意见?” “首辅大人老成谋国!” “臣赞同首辅大人的办法,可以先预备着,等到南诏那边的情况核实之后,确实需要扩军的话,到时候也不迟。” 元康帝问道:“就这么办?” “陛下若是不满意,不如下旨让袁大人尽快赶往南诏,时间上更急切些。” 元康帝呵呵一笑,“就按照温大人的意思办吧,各个衙门先将自己负责的部分预备好,一旦南诏战事不利需要扩军,所有辎重粮草布匹必须及时运往南诏。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并无!” “如此甚好!议完了第一件事,接下来我们议一议第二件事。” 众臣打起精神,想来第二件事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袁友仁的奏本,不过是开胃菜而已。南诏那边仗还没开始打,正儿八经的算,远远没到众人提心吊胆,日夜焦虑的时候。 等到何时弹劾袁友仁的奏章漫天飞,才是需要下大力气重点关注袁友仁的时候。 元康帝双手背在背后,面色冷冽,“最近,朝中群情汹涌,每日都有人上本为三位皇子求情,要求朕将三位皇子放出来。何故?” 几个臣子面面相觑,无人说话。 陛下分明就是明知故问嘛! 成年皇子,年长的皇子,在朝臣心目中的地位远远高于幼年皇子。再说了,当初为什么将三位皇子关入宗正寺?还不是因为袁友仁。 这是切入点,朝臣自然抓着不放。 但……理是这个理,话却不能这么说。 谁要真敢这么说,那真是头铁,非同一般的头铁。 “各个衙门很闲吗?”见臣子们都不说话,元康帝动了怒火,“有闲到每天没事干,就盯着朕的家事吗?” “陛下的家事就是国事!”左都御史邱大人总是嫉恶如仇,他就是忍不住,就是想出来怼一怼皇帝。 元康帝大怒,“朕处置几个不孝子,难道还要经过诸位臣工的同意?是不是,朕的后妃要生孩子,也要经过你们的同意?” “陛下息怒!邱大人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一下子关押三位亲王,着实事关重大。而且,三位王爷都已经得到了教训,在宗正寺有好好反省,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何不小惩大诫,将三位王爷放出来,让他们在衙门听用将功赎罪。” 关键时候,总是温大人站出来打圆场,不至于君臣之间面上太难看。 元康帝嗤笑一声,“他们三个能做什么事,全都是废物。朕养儿子养了几十年,就养出了一群废物点心。让他们去衙门将功赎罪,怕不是多的事情都出来了。” 次辅崔大人站出来,“可是,皇子们成年后理应在各个衙门历练,如此方能有所长进。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儿郎,长大了也要出门做事,既是考察也是锻炼。皇子们将来要么是一国之君,要么就管着封地。若是没经过必要的锻炼,如何掌事?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崔大人说的才是老成谋国之言。小门小户都知道让儿郎们出门锻炼,没道理皇室家族却将儿郎们关在宗正寺不问世事。这是养接班人,还是在养傻子? 无论是皇位,还是封地,总不能让一个傻子去承担责任吧! 陛下任性也得有个度,莫要小家子气。 更重要的是,必须借此机会打消陛下废长立幼的疯狂想法,表明朝臣的态度:绝不赞同废长立幼。 如果陛下非要这么干,那么,朝臣必将反抗到底。 说到底,还是相权和皇权的斗争! 究竟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全在则一次次博弈中,你来我往的较量。 元康帝呵呵冷笑,“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在这三个皇子中择一人继承皇位?诸位爱卿莫要想太多。” “难道陛下看中七皇子,八皇子?” 四皇子有点愚笨,一直都是个不被重视的人物。 至于五皇子和六皇子,七八岁的时候已经夭折。 剩下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还有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年幼,母妃身份低微,不做考虑。 七八九里面,老七和老九一母同胞的兄弟,老九为幼,不做考虑。 剩下的有资格竞争,只有七皇子和八皇子二人。但,这两位皇子到如今还没展露出什么才华,只能说平平。 说到底,朝臣心目中属意的人物,还是居长的三位皇子,主要就是吴王刘璞,以及定王刘珩。 至于卫王刘玉,逐渐进入朝臣们的视线,或许也可以考虑考虑。 既然,皇位继承人就在这三人当中选择,当然要提前做好安排,多多锻炼,莫要做个昏君。 可是陛下偏偏将最重要的三位皇子关押在宗正寺,真是荒唐啊! “无论朕看中了谁,都不是你们现在该问的。” 左都御史邱大人左右看看,突然出列,斗胆说道:“请陛下早定国本,以安人心。” 又是国本,元康帝大怒。 “放肆!朕春秋鼎盛,为何要早定国本。安的又是谁的人心?” “安的自然是天下人的人心。” “荒谬!这些年,你们总拿国本说事。好似朕不定下国本,就会国将不国!然而,数年过去,朝堂内外越来越好,尔等纯粹是杞人忧天。” “敢问陛下关押三位王爷,却不肯给一个准确的时间,莫非也是因为国本?”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当面质问。 元康帝怒目而视,死死盯着挑事的左都御史邱大人。 邱大人无丝毫畏惧,就站在大殿中央,腰板挺得笔直笔直。 这个场面就太僵硬了,就怕陛下一言不合要行杀戮一事。 咳咳…… 关键时刻,还是温首辅最靠谱。 他缓缓站出来,“邱大人言语有失妥当,老臣恳求陛下严惩不贷。” 咦? 好你个温稀泥,是要打击报复,还是别有目的? 有了温首辅出头,元康帝的气似乎顺了些,不再怒目而视,但脸色依旧阴沉沉,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发作的样子。 温首辅继续说道:“邱大人心是好的,一心为国,但他说话做事太过放肆,还请陛下降下责罚,以儆效尤。至于三位王爷该如何处置,究竟是继续关押还是放出来,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间。不过,老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温爱卿的话,朕还是愿意听的。”元康帝冷着一张脸。 言下之意,邱大人说的话他是一句都不想听。 邱大人气得又想暴躁一回,好歹是被温首辅瞪了回去。 温首辅斟酌片刻,“世人都爱幺子,老臣也不例外,想来陛下对几位年幼的皇子也是疼爱有加。只是,考虑到大局,是不是也该做两手准备? 几个小皇子年幼,待到成年还有一二十年。不管一二十年后,朝中是何局面,总该都以大局为重。届时,陛下若是真想改变主意,再来讨论也不迟。就是不知道老臣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温爱卿言重了。温爱卿身体康健,定能陪着朕在走二十年!” “有陛下这话,老臣肝脑涂地,誓死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正因为如此,老臣更应该在此时站出来,劝陛下两句,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以安定人心为重。” 元康帝蹙眉,“朕自当以大局为重。但,眼下正值南诏叛乱,战事一起,千头万绪,正需万众一心。然而,三位皇子却一心一意想要挑剔袁爱卿的错处,热衷于同朕对着干。这个时候将他们放出来,只会耽误正事。不如继续关押,继续让他们反省。” “陛下既然担心三位王爷举措不当,耽误正事,何不命他们居家反省。宗正寺那地方条件有限,两三月过去,想来已经起到惩戒的作用。” 元康帝不乐意。 尽管温首辅好言相劝,他也不乐意将三个逆子放出来。 即便三个逆子不在跟前碍眼,他还是不乐意。 他面色犹豫,“放人简单,就怕三个逆子不吸取教训,以为朕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之后会再犯。” 众臣蹙眉,就连温首辅都动了动眉眼。 陛下决心很大啊! 也不知三位王爷究竟哪里碍了眼,这么不被待见。 “不如,陛下定下一个时间,好歹让朝臣们心中有数。” 元康帝迟疑了一下,继续和朝臣们争论下去,谁都别想办成事情。既然朝臣们愿意退一步,他不妨也退一步。 于是,他说道:“最多再有半年。届时,朕一定下旨放他们出来。” 哎! 只能如此! “陛下不会反悔?”左都御史邱大人永远是冲在前面的那个人。 元康帝冷哼一声,“朕金口玉言,何时反悔过。” 反悔的时候还少了吗? 多少次元康帝都将自己的话当成了放屁,还好意思说金口玉言。 邱大人没怼回去,心里头肯定是不爽的,超级不爽。 一番君臣争论,总算告一段落。 众臣散去,元康帝则是疲惫异常。 方内监一挥手,热水就位。 方内监亲自拧了毛巾,为元康帝敷面,缓解疲劳。 “陛下今日可要去后宫?” 嗯! 元康帝不置可否。最近总感觉精力不济,心情不太愉快。 他问道:“吴道长炼丹进展如何?” “有些拖延!” 方内监不是故意告状,而是实事求是,的确有些拖延。催了数次,吴道长总说快了快了,却给不出一个具体的时间。 “朕听闻他炼废了几炉丹药,为何如此不顶用。” “或许是吴道长能力有限。陛下何不召白云观几位长老入宫?比如吴道长的师父,据闻二十年前也是一位名声在外的炼丹师。” “多大年纪了,还活着吗?” “应该还活着吧!陛下要不要召吴道长过来问话?”方内监小心翼翼地建议。 元康帝沉默了少许,最后“嗯”了一声。 方内监努努嘴,当即就有干孙子出大殿宣召吴道长觐见。 毛巾热气即将散去,方内监赶紧换了一条热毛巾,继续为元康帝敷面。 “后宫新来了几位美人,陛下今晚可要去后宫松懈松懈?” “你这老奴,收了别人多少银子?”元康帝笑骂道。 方内监赶紧请罪。 请罪完毕,又继续说道:“老奴也是担心陛下。陛下这些日子太过操劳,好歹也该休整两天,将养将养。” “朕不累!” 元康帝强撑着,他不能在人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他要做给朝臣看,他正值壮年,远远没到册立储君的时候。朝臣们的担心,全都是杞人忧天,是在咒他死。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更,四千字。凌晨零点的时候会有一次爆更。 第278章 告叼状(一更) 吴道长一脑门子的官司。 突然被宣召,他心里头忐忑不安。 最近炼丹很是不顺,不是他能力不济,而是陛下要求的丹药他极少涉足。 他最擅长的丹药,还是助长男人雄风那一类的。 至于强身健体,长命百岁的丹药,真不行。不是他钻研的方向。 强身健体哪里比得上男人雄风的市场大,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需要雄风威猛。至于强身健体,却不是人人都需要。市场对比,该怎么选都知道啦。 就像后世的万艾可,区区一粒药,一年成就多少个亿的市场,完全不愁卖。再高的价格,男人们也不嫌贵。 反而是正儿八经治病的药,多便宜都有喊贵。真要贵一点,就该喊抢钱。 看看网络上,可曾有人喊万艾可太贵,应该降价? 他吴道长的名声,就是靠着一颗颗助长雄风的丹药打出来的,这也是当初陛下重用他的缘故。 可是现在,客户需求变了。 对于雄风要求没那么多,反而对强身健体长命百岁开始痴迷起来,三天两头就要派人催促。 这段时间,他头发都快白了一白,他才四十出头啊! 想哭! 不仅头发白了,而且气血两亏,劳累过度。他已经好多天没睡个囫囵觉,走路都在发飘。 再这么下去,怕不是要死在炼丹一途上面。 哎! 一想到陛下一会垂询,他也是心头惴惴不安,不知该如何度过这个难关。 这一切都是叶慈造成的。 叶慈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吴道长咬牙切齿,心中对于叶慈的恨意,又上升了一个新高度。 非他小人之心。当初袁淑妃产后虚弱,他已经有机会脱身。要不是叶慈在背后搞鬼,他这会已经回到道门,手里拿着大把钱,享受着身为道长的悠闲生活。而不是在宫里日以继夜的为陛下炼丹。 到了建章宫,心都揪成一团,乱如麻。 经过通报,他被请进大殿内。 都没敢抬头望一眼,只用眼角余光看见元康帝在敷面,方内监亲自伺候。 稍稍微松了一口气。 有方内监在,陛下应该火气不会太大。 宫里人都说只有方内监能劝住陛下,有他在,再大的事情都能化解一二。 “微臣叩见陛下!” “免礼!吴道长这些日子辛苦了。” 元康帝结束敷面,坐在龙椅上,面上带着浅浅的笑。 这会心情还不错,方内监给他讲了几个笑话,让他心中的烦闷情绪一扫而空。 “微臣不敢称辛苦,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荣幸。” “朕的丹药炼制如何呢?” 哎,该来的迟早会来。 吴道长急忙打起精神,说道:“启禀陛下,按照陛下的要求,微臣日以继夜的炼制强身丹。只是,微臣的确不太擅长这一类丹药,还需要多一点时间。” 元康帝蹙眉,显然不满意吴道长的理由和进展。 “强身丹有那么难吗?之前的丹药你就炼制得很好嘛,一理通百理通,稍稍改一下不行吗?” 吴道长苦笑不已,“回禀陛下,药理千变万化,不同的药材组合在一起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微臣之前没有经验,如今只能一样一样尝试。正所谓好饭不怕晚,恳请陛下多给微臣一点时间,微臣一定能炼制出让陛下满意的丹药。” 元康帝面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吴道长你到底需要多长时间?莫要糊弄朕。”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吴道长连连请罪,之后才小心翼翼说道:“微臣需要一年,不不不,只需要半年时间。半年之后,一定能为陛下炼制出真正的强身丹。” 哼! 元康帝很不满,区区丹药竟然要半年。 “朕听闻你的师父,也是一位炼丹师。可否请他出面,为朕炼丹?” “回禀陛下,家师老迈,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无法再为陛下炼丹。” 元康帝大失所望。 他朝方内监看去,想求证吴道长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方内监也拿不准,只得悄声说道:“老奴会派人走一趟白云观,求证此事。” 元康帝点点头,只能如此。 他又问吴道长,“你师父的本事,你学了几成?所有的丹方里面,难道就没有一张强身丹?” “微臣这里的确没有强身丹的丹方。或许……” “或许什么?”元康帝紧接着问道。 吴道长舔了舔嘴唇,内心偷摸一笑,正色道:“或许定王妃手中有类似的丹方。陛下可派人询问定王妃,让她交出丹方。” “哦?你确定定王妃手中有丹方?” “她是青云子的关门弟子,早年常伴青云子身边。她手中定有丹方,若是没有,那才古怪。” 元康帝连连点头,此话言之有理。 叶慈身为青云子的徒弟,青云子又是当时第一炼丹大师,就算叶慈不会炼丹,可长期耳濡目染,必然有着过人之处。 担心叶慈耍滑头,元康帝当即命令方内监亲自走一趟定王妃,好好盘问一番。务必诈出定王妃手中的丹方。 吴道长也想跟着去,他想去看好戏。可惜元康帝不许,让他回去继续炼丹,不可耽误正事。 吴道长:“……” 心中着实遗憾,却只能领命,回去后继续做老黄牛。 …… 方内监带着一群小黄门,突然登门,定王府上下都慌乱了一阵。 毕竟…… 自家王爷还关在宗正寺。万一有个好歹,全府上下如何是好。 得知自家王爷好好的,方内监过来是为了见王妃娘娘,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方公公稍等,我家王妃片刻就到。” “你家王妃最近忙些什么?莫非又是打麻将?” “方公公说笑了。”黄公公硬着头皮应酬,话里话外都透着小心谨慎,“我家王妃最近一段时间修身养性,每日看书习字,不曾出门玩耍。” “哦!陛下只是责罚定王到宗正寺思过,不曾责罚定王妃。定王妃为何不出门玩耍?” “正如方公公所说,我家王爷在宗正寺受苦,王妃与王爷同心,又怎么能出门玩耍。” “果然感情甚笃!”方内监哈哈一笑。 黄公公却提心吊胆,生怕对方再问出令他为难的问题。 片刻之后,叶慈来到花厅。 “本王妃来迟,方公公莫怪。” 方公公起身,“王妃客气。” “方公公不必多礼,你是贵客,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快请坐。方公公百忙之中,怎么有空来府上喝茶?” “哈哈哈……当初在云霞山的时候,咱家就尝过云霞山的茶叶,至今回味。今儿叨扰王妃,就为了达成心愿。王妃不会嫌弃咱家不请自来吧!” “方公公说笑了。正巧,前两天云霞山那边送来今年的新茶。来人,给方公公换一杯茶,就换云霞山明雨前茶。” 丫鬟领命而去。 方内监道谢一声。 很快,重新泡了一壶茶。 方内监端起茶杯,微微吹了两口气,吹去茶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含在嘴中回味,一脸享受的模样。 “好茶!云霞山真是个风水宝地,出产的物事,无一样不好。难怪能养出王妃这样上好人才。” “方公公谬赞!云霞山和其他山并无不同。” “不不不!王妃谦虚了!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云霞山正因为出了一位真神仙,故而处处都好,一花一草都透着股伶俐劲,和别处大大不同。至于云霞山的人更是好得很,非常好!” 叶慈:“……” 不带这么夸的。 方公公今日嘴上就像是抹了蜜,夸起人来,叶慈都觉着不好意思。云霞山真有那么好? 她当机立断,“来人,准备两斤雨前茶,一会送到方公公府上。方公公莫要推辞,只是一点小小心意。” “哈哈,咱家就厚颜收下。” 茶也喝了,礼也收了,正事却半句不提。就围绕着云霞山东拉西扯。 叶慈应付了一阵,干脆挑破话题。 “方公公是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方公公不妨明言,今儿所为何事。只要是本王妃能做的,尽力而为。” “咱家等的就是王妃这句话。哎,不瞒王妃,咱家最近日子不顺啊!” “哦,是出了什么事吗?” “陛下心气不顺,咱家在陛下跟前伺候,岂能好得了。陛下为何心气不顺,暂且不提。想让陛下心情好转,大家日子好过,这事最终还要落到王妃身上。” “我?”叶慈笑了起来,“方公公莫要开玩笑,我哪有本事让陛下气顺。此事方公公找错了人。” “没错,没错,还真要靠王妃你帮忙才行。没了你,事情就办不成。” 方公公一副笃定的模样,叶慈反而皱起了眉头。 事情落在了她头上,莫非…… 她不动声色,“我倒是不明白,我一个女子,如何能帮忙?方公公莫要哄我。” “就凭王妃是青云子的关门弟子,这事就落在了你身上,非你莫属。” 方内监似笑非笑。 叶慈挑眉,果然如她猜测那般,又是为了丹药一事。 她笑了笑,“敢问方公公,陛下今儿是否召见了吴道长。” “什么都瞒不过王妃,陛下今儿的确召见了吴道长。” 叶慈嗤笑一声,“我就说嘛,方公公怎么会无缘无故登门。原来是吴道长在背后推波助澜。他还真是,心里头一直惦记着本王妃啊!” 第279章 真怒(二更) “吴道长对王妃娘娘可是推崇备至,直说炼丹一事没有王妃相助,他难以成事。” 方内监一通乱扯,果然很拉仇恨。 叶慈放下茶杯,“这么说吴道长炼丹不顺。” “当然不顺。陛下要他炼制强身丹,他没有丹方,只能逐一摸索。按道理这也是一个法子,只是所需时间太久,陛下等不及。于是,咱家奉命来问问王妃,可有合适的丹方敬献宫中。” 叶慈笑了,“吴道长真是太过高看本王妃。我跟随师父也只有区区几年,且当时年幼,手中哪有丹方。别说师父没把丹方交给我,就算真的交给我,我也不懂啊!今日,方公公怕是白走一趟。” “不白走,不白走!王妃时常有出人意料之处,咱家想着,今日运气应该也不差。” 方内监一脸乐呵呵,摆明了态度不给他一点甜头交差,他就坐着不走了。 叶慈:“……” 这就是声名所累。 “吴道长常年炼丹,可谓是经验丰富。他一个经验丰富的人都搞不定的事情,我一个从未炼过丹药,甚至连见都没见过的人又如何能炼丹?” “王妃误会了,不是请你炼丹,而是丹方!” 叶慈呵呵一笑,“我一个不会炼丹的人拿着丹方有何用。换做你是我师父,你会将丹方交给一个完全不懂炼丹的徒弟手中吗?而且,很多时候炼丹靠得是悟性,没有悟性拿着丹方也炼不出丹药。” 方内监心头焦躁,面上依旧笑呵呵,“王妃何必谦虚,你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也正因为如此,咱家才会亲自走一趟。否则,咱家很难在陛下跟前有所交代。” 叶慈摊手,叹息,“方公公莫要为难我,我这人最诚实,向来都是有一说一,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方公公含笑不语,他不接话。 叶慈无语望天,这是逼她啊。偏偏还不能翻脸。 只能继续喝茶。 沉默良久,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叶慈说道:“丹方没有,养身的方子倒是有几张。若是方公公不嫌弃,可以带回宫里给陛下过目。要我说,陛下也到了注意养身保健的年纪。” “王妃言之有理。然而陛下心中心心念念唯有强身丹。” “想要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吃了就能见效,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生老病死是逃不过去的自然规律,有时候还是要认命。” “天命所归,岂能认命。” 两个人打着机锋,你来我往,谁都不能说服谁。 叶慈咬死手中没有丹方,也没有丹药,唯有半颗保命丹,不到命悬一线的时候万万不敢服用。 方内监则是咬定了叶慈,非得拿出点什么好东西才行。 叶慈咬咬牙,“我可以给吴道长提供几个一份药材,助他一臂之力。除此之外,爱莫能助。外面的传言着实夸大了许多,方公公莫要被谣言左右,理应有自己的判断。” 方公公哈哈一笑,“咱家分得清什么是谣言,什么是真相。看样子王妃今儿是真的拿不出丹方和丹药。罢了罢了,养生方子聊胜于无,药材也只是勉为其难或许能够交差。” 叶慈顿时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将难缠的方内监给打发了。 她赶忙吩咐丫鬟娟儿,配一份药材外加朝养生方子。 娟儿领命而去。 解决了正事,才有空放松心情闲聊。 “事关定王,王妃无需太过焦虑。今年内,迟早是会出来的。” 叶慈呵呵一笑,“今年内?言下之意,陛下心头还在生气。” 方内监微微点头,“陛下最近脾气大,难以消解。哎,自从袁大人走了后,陛下的心情一直不太好。” “陛下对袁大人,还真是情深意重,令人感动。” “陛下将袁大人视为心腹肱骨,若有人胆敢说袁大人的是非,陛下必定会动怒。” 叶慈一番感谢。 方内监能亲自提点她,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改明儿她就去宗正寺提醒刘珩,将嘴巴管严实一点,别一天到晚嘴巴没把门似的胡说八道。 一箩筐药材,外加三张养生方子,交给了方公公。 方公公哈哈一笑,“咱家到了陛下跟前,好歹能够交差。今日多谢王妃娘娘,告辞!” “方公公慢走。” 叶慈又安排黄公公将方公公送到大门外,并且奉上厚礼。 茶叶只是开胃菜,厚礼才是重头戏。 方公公收了礼物,回到宫里,面见元康帝,自然要替叶慈多美言几句,强调她跟随青云子时日短,刚刚入门,还不曾学到炼丹,手中没有丹方情有可原诸如此类。 元康帝大失所望。 “朕每次寄希望于叶慈的时候,她总是令朕失望。偏偏在关键时刻,她又能力挽狂澜。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要和朕作对?” 方内监心头一跳,他不在的时候,谁在陛下跟前进了谗言。 眼神随意一扫,宫女内侍们一个个老实得很。 干儿子张嘴,无声说了一个字,看口型好像是吴。 吴? 莫非是吴道长又胡说八道了什么内容? 真是岂有此理。 方内监小心翼翼说道:“陛下明鉴,老奴今儿在定王府的时候,各种试探,可以确定定王妃手中的确没有丹方,也的确不懂炼丹。 算算时间,她跟着青云子的时间,也才八九年。早年的时候年纪幼小,还不会记事,自然是什么都学不到。等到记事的年纪,也仅仅只是启蒙。刚过启蒙,青云子就外出云游。 要说她短短三五年能学到多少本事,老奴不太相信。估计也就是刚刚入道门的水平,会背诵经书,至于经文释义,恐怕到现在都还没弄懂。” 元康帝蹙眉,“她真的只是刚入道门的水平?” 方内监谨慎道:“老奴瞧着应该八九不离十。像吴道长,也是自幼跟随他师父学道,到了十八九岁才开始学习炼丹,二十八九才算出师。 没道理定王妃十一二岁就能炼丹。纵然是天才,也不至于如此妖孽。而且,老奴听闻,定王妃在学问上头并无天赋。章安之多次斥责她不学无术,还不肯用功。若果真愚钝,炼丹方面估计也没有天赋。 青云子应该不会将丹方交给一个没有天赋的关门弟子。说起她关门弟子的身份,私下里很多人都说她是走了大运气,若非青云子可怜她,她根本没资格进入道门。” 元康帝点点头,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比起吴道长暗中打小报告更有道理。 只是…… 如果光靠道理就能说服帝王,历朝历代为何有那么多让人无法理解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什么诛杀功臣,什么重用奸臣,弄得民不聊生,刚愎自用,频出昏招…… 以后来人的眼光看,那个皇帝太蠢,哪个皇帝太傻,要是自己当皇帝如何如何…… 但,身处当下就会发现,没有一个皇帝是傻子。只是每个人做事的立场不同,采取的手段也就天差地别。 元康帝当然知道叶慈手中极大可能是没有丹方。可,哪又如何? 他成心要找事,还需要理由吗? 吴道长打小报告,纵然私心很重,但很符合元康帝的胃口啊。 就像是,医生嘱咐不能吃辛辣油腻的饭菜,可是辛辣油腻就是符合胃口,病人就是要吃,又能怎样?医生难道还能封住病人的嘴巴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人人都有。最简单的就是减肥,明知道不能吃还要吃,这种情况比比皆是。 至于大道理,比起美食的分量不值一提。一个毫无分量的道理,又如何能撼动一个人想法。 皇帝是天下最任性的人,他不要道理,他只要心头痛快,只要自己舒坦。什么道理都不如他高兴来得重要。 “这个叶慈,数次拒绝朕,简直是大逆不道。她和老三不愧是夫妻,都是忤逆不孝的东西。” 方内监心头突突乱跳。 “陛下的意思是?” 元康帝呵呵冷笑,“朕暂时不和她计较,但下次她若是再敢拒绝为朕提供帮助,只能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方内监偷偷松了口气,“陛下言之有理。陛下让她协助炼丹,这是她的荣幸。可她却再三拒绝,的确有些不知好歹,找机会老奴一定要替陛下申斥她一番,太不懂规矩。” 元康帝冷着脸,“这世间,没有人能连着拒绝朕三次。你替朕记着,下回她若是再敢找借口,绝不姑息。” “老奴遵旨!陛下累了一天,可要去后宫歇息?” 元康帝顿时笑起来,“你这狗奴才,今儿提了好几回了。朕还真要去后宫瞧瞧,到底美到何种程度,难道还能比袁淑妃更美。” “各有各的美,陛下见了便知。” 元康帝去了后宫,少不得又要准备一展雄风的丹药,否则玩得不尽兴。 这回的美人,果然是绝色。 若说袁淑妃是一朵娇弱的兰花,新来的美人则是明艳的玫瑰,可谓是野性十足。 比起袁淑妃的柔柔弱弱,元康帝显然更喜欢带刺的玫瑰,心情大好,当即给了方内监厚赏。 第280章 臣妾是冤枉的(三更) 玫瑰娇艳! 这位新晋美人姓韩,是地方官员送来的,走的是袁友仁的门路。 袁友仁也是聪明,他知道京城的权贵都不待见他,教坊司的人出身又太低,不是每个从教坊司出来的人都能像他一样能在逆境中攀爬往上,不屈不挠。 往上爬光有美貌是不够的,还要有大智慧,一颗大心脏。承受得起多大的荣耀,就能经受得住多大的诋毁。 又有几人能像他一样,在满朝文武百官骂声迭起,天下官员纷纷上本弹劾骂他的时候,还能坚持下去? 朝中的官员都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很多人被一窝蜂弹劾的时候都会选择致仕,更何况是从教坊司出来的人。 教坊司的人,更多还是袁淑妃那样的,被调教得柔柔弱弱,不敢反抗强权,凡事缺少主见。 元康帝见多了柔弱美人,已经没有了新鲜感。 这位新晋韩婕妤,是袁友仁亲自挑选,送入宫中。本是地方上一个官宦家族的女儿,嫡女,自小骄纵。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美,故而自视甚高,一心想要往上爬。听说有机会进宫,韩父满口答应,韩婕妤本人也不反对。在她看来,以她的美貌,也只有王公大臣才配得上。 就算明知道皇帝年纪大,比她爹的年纪还大,人家就是要进宫,就是要做人上人,就是要享受荣华富贵。 双方一拍即合。 袁友仁私下里一番打点,韩婕妤顺利进宫。 之后,还是袁友仁出面打点,方内监从旁配合,韩婕妤顺利承宠,转眼间就成为宫里最受宠爱的女人,成为一朵娇艳的玫瑰,引人侧目。 …… 张皇后掩着蠢咯咯咯地发笑。 她拉着叶慈说闲话,“宫里头真是热闹啊!袁大人刚刚出京城,宫里头又来了个韩婕妤。这会风头无两的时候,嚣张得很。陛下如今也改了口味,就喜欢这类性格独特的美人,宠得不行。一个月倒是有大半的时间都歇息在韩婕妤那里。” 叶慈好奇问道:“听闻这位韩婕妤走的是袁大人的门路。” “没错,走的的确是袁友仁的门路。而且,是袁友仁亲自挑选,并送入宫中。” 叶慈眨巴眨巴眼睛,这里面有很多八卦啊。 她想听,好想听。 张皇后抿唇一笑,“瞧你小样,也爱打听陛下的后宫趣闻。如今大家都瞧明白了,陛下身边只有新人笑,换来换去的美人。袁天兄妹多受宠,袁友仁何等的风光。也就过了一年多,如今就换了韩婕妤。 本宫瞧着,以陛下喜新厌旧的脾气,估摸着这位韩婕妤也只有一两年的风光好日子。若是能趁机生下一男半女,后面的日子倒也不缺什么。要是没能生下孩子,等到宠爱消失,她的日子就难过了。” “袁大人亲自送个美人进宫,和袁淑妃争宠。他就不担心袁淑妃会多想吗?” “你瞧着袁淑妃的性子,她是擅长争宠的人吗?换个说法,她懂得如何争宠吗?她有那么多手段吗?还不是别人说什么她做什么。无论是袁淑妃,还是韩婕妤,都是袁友仁手中的提线木偶。袁友仁人在千里之外,却能左右宫中形势,也是了得。” 张皇后笑了笑,端起茶杯喝茶。 观察韩婕妤的行事,她有冲劲,就如一开始的许贵妃。但她绝没有袁友仁那个脑子 故而,此人不足为虑。 这个时候,有宫女来到张皇后耳边悄悄禀报事情。 张皇后闻言后大笑出声,她对叶慈说道:“今儿心情好,天气也不错,不冷不热的。随本宫去御花园逛一逛,看看稀奇。” “看稀奇?”叶慈意外。 张皇后神秘一笑,“自然是看稀奇。本宫保你不会后悔。” 叶慈心想,定是宫里的娘娘起了是非,这是赶着去看热闹不嫌事大。 自从张皇后放弃了对元康帝唯一的一点念想,她简直是放飞自我,完全将自己设立在旁观者的位置上,只看戏不参与。 好似宫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都和她这个皇后没有半点关系。 什么宠爱,什么地位威胁,全都不放在心上。 任由你东风吹西风,她站稳了中间C位:尔等皆是贱婢。 一路来到御花园,远远的就听见了争吵声,哭泣声。 “哎呀,正热闹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张皇后带着笑意,走入人群。 人群中有谁? 有许贵妃,有新人韩婕妤,有平事的薛贵妃,还有同样看热闹的赵德妃。 张皇后一加入,这场面就跟大聚会似得。 所有人仿佛被按下了按钮,纷纷摆正位置,给张皇后请安。 “免礼!” 早有机灵的宫女端来秀凳,张皇后往凳子上一坐,“这是怎么回事?老远就听见了哭声。这是韩婕妤吧,长得果然够美,本宫见了都要心动。告诉本宫,谁欺负你了?哭哭啼啼的,要是让陛下知道,陛下该心疼了。” 韩婕妤闻言,心中对张皇后好感大增,这是要帮她出头吗? 叶慈站在张皇后身后,做个无关的看客。 韩婕妤不愧是绝色,哭起来都那么美,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看了又看,换做男人那就更忍不住了。难怪陛下宠爱非常。 就是那眼神,装楚楚可怜装得不像啊,和她内心的本质不搭界。说到底,她就不适合楚楚可怜这一挂。还不如拿出泼辣美人的姿态,说不定更能获取好感。 韩婕妤直接跪在地上哭诉道:“谢皇后娘娘垂怜!臣妾本是来御花园闲逛,不小心冲撞了许贵妃。臣妾诚心道歉,不曾想,道歉的话刚一出口,许贵妃就命人抽打臣妾的脸颊。 挨打臣妾认了,谁让臣妾在宫里无依无靠,孤苦伶仃一个人。可是,为何要打脸? 都说打人不打脸,许贵妃却偏要打臣妾的脸。她还说看着臣妾的脸就来气。 皇后娘娘明鉴,敢问臣妾的脸真的有那么招人厌恶吗?要被毁容才能放过臣妾吗?” “打你又如何!”许贵妃怒气冲冲,没等张皇后问询,就率先跳了出来。 她指着韩婕妤怒斥道:“你见了本宫,不知道请安问礼,不懂规矩礼仪。本宫教训你何错之有。” 韩婕妤生性好强,当即就反驳道:“可是臣妾一开始根本没有认出许贵妃。臣妾在宫里是新人,好多姐姐看着都面生,不敢乱认人,就怕认错了人闯下大祸。 并非臣妾不懂规矩礼仪,臣妾只是想先弄清楚身份后再请安。就慢了些许,贵妃娘娘对臣妾就是喊打喊杀,专门往臣妾的脸上招呼。臣妾不活了!” 韩婕妤哭哭啼啼,捂着脸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张皇后看着这一幕心头直乐。 她轻咳一声,“许贵妃,你怎么能无故打人,还专门往韩婕妤的脸上招呼。你是知道的,后宫女人全靠一张脸,脸就是面子就是性命。你打她的脸,就是要她的命。纵然她没有及时请安见礼有错,你也不该凶巴巴的见面就打人。” 许贵妃冷着一张脸,“皇后娘娘教训的是。然而,臣妾以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宫里教养嬷嬷难道没教韩婕妤规矩? 她出门闲逛,纵然不认识本宫,难道她身边的宫女也是瞎子不认识本宫吗? 本宫有理由怀疑,她分明就是故意的。仗着陛下的宠爱,妄想给我们这群宫里的老人一个难堪。这等不知所谓的玩意,本宫的意思是打了就打了。” 哎! 张皇后叹了一声,很是无奈啊,“本宫空有皇后身份,却没有皇后金印,这后宫大小事情本宫的确没资格过问。对了,皇后金印在谁手上来着?叶慈,你知不知道?” 叶慈轻声说道:“回禀母后,金印好像是在薛贵妃的手中。” “哦,原来是在薛贵妃的手中。瞧本宫这破脑子,不记事啊!薛贵妃,这事你来处置,本宫就不插手。来来来,你快坐。” 张皇后貌似起身让座,薛贵妃急眼了,“皇后娘娘折煞臣妾。有皇后娘娘在,哪里轮到臣妾话事。此事全凭皇后的意思,臣妾绝无异议。” 张皇后哈哈一笑,“薛贵妃,你聪明哦!比以前还更内秀一些。今儿就算了,本宫的本意是带着儿媳妇出门逛逛,好久没来御花园,今儿天气好,咱们赏花。 至于韩婕妤同许贵妃之间的纠纷,本宫绝不越俎代庖,薛贵妃也莫要谦虚。陛下将金印交给你掌管,就是对你的信任。你千万不能辜负了陛下的信任,知道吗?” 薛贵妃有些迟疑,她左右看看,这才应下,“臣妾谨遵皇后娘娘吩咐,斗胆处置这件事。” “这就对了!你来问话,本宫旁观。你放心,本宫绝不插话,绝不偏帮任何人。” 张皇后一锤定音,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薛贵妃终于拿回了该属于她的权柄,轻咳一声,吸引众人皆目光,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她走上前,“韩婕妤,本宫问你,许贵妃指责你故意装作不认识人,故意不请安问礼,你认吗?” 韩婕妤频频摇头,哭着喊着冤屈,“臣妾不认,臣妾没有!臣妾是冤枉的。” 第281章 不服(四更) “许贵妃,你命人仗打韩婕妤脸颊,可是故意的?是不是有意要毁她的容貌?” 薛贵妃转头又问起许贵妃。 许贵妃一脸傲娇,韩婕妤骄傲,她比对方骄傲十倍。 一个地方上来的乡巴佬,还敢和她斗。 “薛贵妃明鉴,本宫的确命人仗打韩婕妤脸颊,但,绝没有毁她容貌的想法。本宫只是想以此提醒她在宫里处处都要讲规矩。无论陛下多么宠爱,也不能坏了宫里头的规矩。这是祖制,也是我们每个人必须遵守的行为准则。” 薛贵妃点点头,这话说的没错。 妄想仗着宠爱就胡作非为,还想给宫里的老人难堪,是该给新来的韩婕妤一个教训才行。 她瞧着哭哭啼啼,故作苦情的汗婕妤,有些厌恶。明明就是个带刺的玫瑰,干什么学人家袁淑妃做菟丝花?也不照照镜子,配吗? 可惜,袁淑妃不在现场,否则真要好生对比一番。 她轻咳一声,“韩婕妤,你莫哭。当心哭肿了眼睛,陛下不喜。” 不料,韩婕妤闻言,哭得更大声,更厉害些。一副誓要将眼睛哭瞎的模样。 薛贵妃气恼,这个新人果真不懂规矩。 她好生规劝,竟然不听,反而当场给她难堪。 许贵妃没打错,韩婕妤就是欠打。 “韩婕妤,本宫让你莫哭,你是没听见,还是将本宫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啊? 韩婕妤一脸茫然的抬起头,“回禀贵妃娘娘,臣妾太伤心了。一想到有可能毁容……” “你放心,没有毁容,脸颊好好的,和过去一样美。甚至都没有红肿。可见,许贵妃言语虽然严厉,但是下手的时候还是很有分寸。” 许贵妃从旁说道:“我是最懂规矩的,下手当然有分寸。正所谓小惩大诫,打脸不是关键,关键是要让韩婕妤懂规矩。” 韩婕妤望向许贵妃,满目愤怒,“许贵妃莫非是嫉妒臣妾的美貌,所以才要打脸。” “放肆!薛贵妃你可看见了,韩婕妤就是这样一个态度,该不该罚?”许贵妃怒气冲冲,“她竟然指责本宫嫉妒她的美貌,简直是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张皇后看得直乐,好在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来,否则就尴尬了。 薛贵妃也动了怒火,“韩婕妤,你无视宫规,到了现在还不知错,大放厥词,本宫不得不罚你。来人,将韩婕妤身边的人无论宫女内侍还是嬷嬷,全都绑了,拉下去狠狠打。 韩婕妤是宫里的新人,她不懂规矩还情有可原,你们伺候的人不懂规矩就是该死。至于韩婕妤,来人,送韩婕妤回宫换洗,将宫规抄写十遍。” 就这? 闹了这么一场,就这点处罚? 薛贵妃啊薛贵妃,你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许贵妃气得鼻子冒烟。 张皇后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反正她只管看戏。 薛贵妃压着怒火,“许贵妃,以后打人莫要打脸。你要是打坏了她,她如何伺候陛下?你也回去反省反省吧!” 许贵妃气得脸色发青,“薛贵妃认为本宫有错?” “难道你没错?” “我何错之有?皇后娘娘,薛贵妃处事不公,请皇后娘娘做主。” “放肆!本宫哪有处事不公。许贵妃,你若是故意挑事,本宫也会狠狠罚你。” “皇后娘娘,请你做主。薛贵妃的处置本宫不服!” 许贵妃大吵大闹,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翻脸的架势。 薛贵妃气得咬牙切齿。 张皇后乐不可支,哎呀,薛贵妃果然是名不正言不顺,瞧瞧,后宫嫔妃不服她管啊! 拿着金印又如何,没有名分,大家就是不认可她。 张皇后轻咳一声,“都少说两句。许贵妃你吵什么吵,显得自己嗓门大吗?这是后宫,凡事都要讲究规矩,不是比嗓门的地方。陛下钦定薛贵妃打理后宫,她的意见就是本宫的主张。 一点小事情,不就是请个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好意思吗?韩婕妤,你别昂着个头,你一个新人妄想给老人难堪,你就是不尊重人,典型的仗着宠爱嚣张跋扈。 本宫这么告诉你吧,当年许贵妃刚进宫那会,比你还有受宠三分。许大人如今位居二品,何等荣耀。你父亲现在几品,又在哪里为官?等你父亲升官发财,调入京城之后,你再嚣张也不迟。 许贵妃,你别狡辩,你的心思本宫全都清楚。你不就是心中不忿,嫉妒韩婕妤受宠,拿着鸡毛当令箭,小事化大。 本宫不怪你,你还年轻,心气高。过几年,等你年纪上来后,你也会有想开的时候。但,你真不该打人家的脸。 脸面是什么,是饭碗。你打脸就是砸人家的饭碗,很不厚道。薛贵妃让你回去反省,是为了你好。你也不想被陛下斥责吧!你要是懂事,就赶紧回宫闭门,这几天就别出来了。 韩婕妤,你呢,肯定是想着到陛下跟前告叼状,本宫也不拦着你,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多跟前辈学学。大家能够齐聚一堂,都有过人之处。” 许贵妃一脸讪讪然,冲薛贵妃冷哼一声,同张皇后告辞后扭身离去。 至于韩婕妤,太年轻,太貌美,太受宠,心气又高,肯定听不进去张皇后的劝解。 张皇后懒得和她废话,挥挥手,直接将人打发了。该说的都说了,就算是元康帝在此也挑不出她的错来。 倒是赵德妃,张皇后多看了几眼,一个劲的笑,“宫里最聪明的人,当属德妃,真是秀外慧中。” 赵德妃有点尴尬,“皇后娘娘谬赞,臣妾是个怕事的主。” “你不是怕事,你是不屑。毕竟是出身大族,底蕴就是不一样。” 赵德妃再次尴尬,福了福身,告辞离去。 这下子,热闹的场面转眼变得冷清。 只剩下薛贵妃这个老对手。 两个人从潜邸一直斗到后宫,至今不分输赢。 张皇后冲薛贵妃大笑一声,“薛氏,拿着本宫的金印,好玩吗?” 薛贵妃冷哼一声,“皇后娘娘想看本宫的笑话,尽管看。反正你看得也不少。” “本宫看过的笑话的确不少。现在知道陛下为什么不让你当皇后吗?因为你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小家子气。拿着本宫的金印,依旧改不了小家子气。” “你……” “你什么你!在本宫面前你最好客气点。”张皇后嗤笑一声,“后宫越发热闹,本宫等着看你更多的笑话。连一个韩婕妤都弹压不住,你也好意思。真是丢人。枉费本宫将你当成对手这么多年,你是真不争气。” “谁说本宫弹压不住韩婕妤?分明就是韩婕妤太嚣张。” “你不用和本宫狡辩,事实如何,大家心里头都有一本账。”张皇后似笑非笑,“本宫好心提醒你一句,再这样下去,本宫的金印,迟早你得还回来。” “你休想!陛下将金印交给本宫,本宫就绝不会还回去。” 薛贵妃就跟斗鸡眼似得,她急了。 她现在没有陛下的宠爱,刘璞同样失去了宠爱,她又没有皇后名分,处境的确有些尴尬。 也难怪后宫有人开始不服她管。 要是在两三年前,大家巴结她都来不及。谁敢不服她管,她一耳光打过去。 现在不行啦! 随着刘璞立下军功回到京城,被陛下责罚后,后宫的气氛逐渐就变了。 张皇后说她弹压不住韩婕妤,虽有夸大的成分,却也是半个事实。 薛贵妃捂住了口袋,皇后金印就是她最大的依仗,是她掌管后宫的凭仗和法理。若是失了金印,从今以后,恐怕后宫无一人会服她管。 尝过了权利的滋味,又怎么舍得失去权利。 无论如何也要捂住了。 张皇后嗤笑一声,“瞧你紧张的样子,本宫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好心提醒一句。我们现在也算是难姐难妹,都不得陛下待见,孩子也都关在宗正寺。本该是同心协力,可惜,本宫和你气场不和,咱们就好自为之吧!” 薛贵妃呵呵冷笑,“皇后娘娘何必故作大度,你的脾气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你心里头如何记恨本宫,本宫同样一清二楚。” 张皇后摊手,“话不投机半句多,叶慈,我们走!” 离得远了,张皇后才放声大笑,笑得合不拢嘴,也笑弯了腰。 她一直笑着回到未央宫,心情别提多好。 她问叶慈,“你看见薛贵妃那副嘴脸了吗?生怕本宫抢了她手中的金印。瞧她心虚的样子,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叶慈说道:“薛贵妃患得患失,归根结底症结还是在陛下。” “她活该!她以为干掉了本宫,后宫再无掣肘。却没想到,转眼来了个许贵妃,转眼又来了个赵德妃,紧接着又来了个袁友仁,如今又来个浑身是刺的韩婕妤,有她忙的。本宫半点不同情她。” 叶慈有些感慨,“薛贵妃失了陛下的宠爱,吴王刘璞如今也不得陛下待见。荣华富贵和落魄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还是母后厉害,宠辱不惊,任由他人闹翻天,只管看戏。” “小机灵鬼,跟谁学的拍马屁?” “儿媳不是拍马屁,儿媳是真心实意!” “你这马屁不错,比老三强一点。” 第282章 处罚太轻(五更) 六月…… 袁友仁驻扎金州,离南诏只有五十里距离。 各路大军纷纷云集此地。 袁友仁对待每个统兵将领都是客客气气。 可是谁能想到,等到所有将领齐聚金州,袁友仁骤然翻脸,以雷霆手段先斩了出头的刺头将领,之后又是分化拉拢,趁机吞并打散整顿军武。 他这一套手段使出来,所有人目瞪口呆。 何曾见过这等凶人,一言不合就杀人,杀的还是三品武将。正儿八经的统兵将领,并非光杆武将。 杀人时怒目金刚,血迹还不曾擦干净,转脸就是和和气气,配上俊美的一张脸,着实令人心生荡漾又为之惊惧。 袁友仁也会杀人? 是呢? 他可是杀过不少人。 这两年,诏狱,金吾卫里面关押的人,基本上都是被他干下去的。死了的人加起来有好几十。被抄家的更多。 此人可谓是罪行累累,偏偏朝臣奈何不了他。谁让他有陛下这尊大佛护着。 外加袁友仁很惜命,身边随时都有高手护卫,若是有人想要刺杀他,也是千难万难。 拿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兵权,统一了军队的思想,袁友仁开始大刀阔斧整军备战,同时频频上本,问朝廷要钱要粮要各种物资器械。 从江南起运的粮食,第二批已经在路上,第三批正在采购。 夏粮入库,粮食廉价,这个时候采购正当其时。 淮北的盐商们再次遭了难,继续被清算。 纵然朝中有人活动,上本弹劾崔大器,也就是袁友仁的走狗,出任巡盐御史替袁友仁催缴盐税。奈何,这些钱有部分进入了皇帝的口袋,好好一个财源,让皇帝自断是不可能的。 皇帝有多爱钱,天下人有目共睹。 纵然朝中群情汹涌,皇帝依旧置之不理。 朝臣们一看,既然弹劾崔大器暂时不管用,那就逮着罪魁祸首弹劾吧。 就弹劾袁友仁不经朝廷许可,擅自斩杀统兵将领,造成军心混乱。称得上是地方一祸。 此等人物,不去打敌人,专杀自己人,不严惩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如何给将士们一个交代。 袁友仁必须承担责任。 最好就是让三法司出面,将袁友仁绑缚京城,一一论罪。 所有类似的弹劾奏章,元康帝全都置之不理。 朝臣们却不退却,弹劾之风反而越演越烈,几乎要到失控的地步。 为了躲避朝臣们的攻击,元康帝直接罢朝半月,却堵不住一框框的奏疏被抬到建章宫,放在元康帝的面前。 元康帝怒极,直接踢翻了箩筐。所有的奏疏他一本都不看,反而斥责方内监不会办事,岂能将这些讨人厌的东西放到他面前。 “烧了,全都烧了!” “陛下,朝臣汹涌,陛下是不是……”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朕做事,你算什么东西。朕明儿头痛,不上朝,也不开朝会,告诉温首辅,必须控制住外面的动静。一天天的就盯着袁友仁,难道衙门就没别的事情可干吗?” “嗯,温首辅正在外面求见,陛下要不要见?” 元康帝迟疑,他厌烦听到劝解的话语。 可是……很多时候又不能逃避。 怎么办? 迟疑片刻,他吩咐道:“请温首辅觐见,朕有些话也要当面和他说说。” “诺!” 君臣相得,说起话来气氛还是不错的。 元康帝屏退左右,君臣关起门来谈了一个时辰。 具体谈了什么内容,没人知道。 之后,元康帝就下了一道旨意,先是严厉申饬袁友仁无旨斩杀朝廷将领,致使群臣哗然。俨然是败坏朝廷纲纪,破坏朝廷法度。 紧接着语气来个转移,念在他忠心为国,杀人的目的是为了整军备战,就原职留用,戴罪立功。 圣旨一下,总算安抚住一部分官员。 只是,不满足啊! 袁友仁何德何能,竟然能在斩杀统兵将领之后全然脱身。 和陛下睡一睡就能睡出这么多好处,这么大的权柄,这让寒窗苦读几十年才能站在朝堂上的文官们作何感想?让辛辛苦苦搏杀出来的武将情何以堪? 要不大家都和陛下睡一睡,可惜没有一张好皮相。 处罚太轻了。 于是,又有人上本,要求严惩袁友仁,否则难以服众。 这一回,温首辅主动站出来,调停各方利益关系,为陛下分忧。 元康帝自然是极为满意。 一时间,大家都说温首辅才是陛下心目中真正的心腹肱骨之臣。 袁友仁不在,温首辅的重要性立马就体现出来。 袁友仁果然是众臣的心腹大患。 风波渐渐平息。 …… 一场浇透大地的暴雨,让燥热的天气多了几分凉爽。 叶慈带着酒水饭菜来到宗正寺,一路畅通无阻。 今儿真巧,吴王妃孙氏和卫王妃也来了宗正寺探望,大家的想法都一样,竟然选择了同一天。 三人碰面,少不得一阵寒暄。 “哎,这都多久了,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吴王妃孙氏抱怨得很厉害。 把人关在宗正寺里面,却不给个说法,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偏偏元康帝铁了心,谁去说情也不管用。 卫王妃挺着肚子,看着快要生了。也是难为他,怀着身孕每天还要跑来跑去。 她劝着吴王妃,“总不能一直这么关着,迟早会被放出来。” 吴王妃孙氏直接怼回去,“迟早是多久?是半年还是一年,亦或是三五年?” 卫王妃微蹙眉头,“三五年应该不可能吧!因为一点小事就把人关在宗正寺好几年,这种事情太过荒谬。” 无王妃孙氏嗤笑一声,压低嗓门,悄声说道:“陛下身上发生的事情,哪一件不荒谬?那个韩婕妤,你们都听说了吗?听闻她又在后宫兴风作浪,有陛下撑腰,她连贵妃娘娘的面子也不给。” 叶慈随口问道:“是哪位贵妃娘娘?许贵妃,还是薛贵妃?最近天热,好些日子没去宫里头请安。” 吴王妃咬着牙很是不满地说道:“两位贵妃的面子她都不给。” 薛贵妃是吴王的母妃,就是她的婆母。韩婕妤落薛贵妃的面子,就等于是落她的面子,她心里头恨得要死。 一个外地来的乡巴佬,一朝飞上枝头做了几天瘸脚凤凰,就敢拿腔拿调,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她恨不得进宫,直接扇韩婕妤一巴掌。 什么玩意! 卫王妃劝道:“宫里头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掺和进去。那不是我们该操心的地方。至于韩婕妤,我也见过一面,果然美艳无双。听闻,她从不和袁淑妃为难,显然也是知道规矩和分寸。” “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两位贵妃是软柿子好欺负吗?韩婕妤是菜下筷子吗?” 吴王妃孙氏连声质问,语气不善。 卫王妃退后一步,“我没那意思。我其实是想说,天若让其亡,必先让其狂。她这么狂妄,又没孩子,迟早会有失宠的一天。咱们慢慢等着那一天,何必在这里置气。” “你倒是想得开。事情没落在你头上,你比谁都大度。”吴王妃孙氏讥讽道。 叶慈轻咳一声,“今儿都是来看望各家王爷,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吧!宫里的闲话,将来再说。” 她率先进了定王刘珩居住的院落。 刘珩早就等候多时。 “怎么这会才来?你们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都忘了时间。” “在说宫里头的闲话。上次和你提起过的韩婕妤,好像又惹出了风波。吴王妃气得不行,卫王妃略微劝解了几句,吴王妃根本不领情。” “不领情就对了。吴王妃是皇长子妃,她自视甚高。韩婕妤一个新人骑在大家头上撒野,照着她的脾气只是骂几句算是轻的。” “你好像很了解吴王妃。”叶慈似笑非笑,一脸探究八卦的模样。 刘珩眼珠子一转,“孙家是京城地头蛇,从前朝开始就在朝中做官。虽然称不上顶级豪门,但,孙家姻亲故旧盘根错节,几乎每个衙门孙家都有关系。小时候,吴王妃就经常进宫玩耍,我认识她不奇怪。” “她还进宫玩耍?” 刘珩轻声说道:“孝康太后的娘家同孙家是亲戚,孝康太后活着的时候,经常召姑娘们进宫玩耍。本王就是那会认识了吴王妃。她们孙家的姑娘都很骄纵,本王那会身体不好,不乐意和她们来往。倒是吴王,从小就喜欢钻进女儿堆里面,果然天生好色。” “好美色乃是人之常情,男女皆好色。”叶慈调侃道。 刘珩不同意,“你怎么不好色?” “你错了!本王妃身边的丫鬟,个个姿色上乘,绝无歪瓜裂枣,她们都是本王妃特意挑选出来的,就为了赏心悦目。第一回在宫里头见到韩婕妤,本王妃也是看了又看,稀罕得很。就是那脾气,过于爆裂。” 刘珩闻言,不仅好奇起来,“你竟然好女色?你是女人诶,你为什么要抢男人的活。” 呸! 叶慈白了他一脸,“男色本王妃也喜欢,只是珠玉在前,其他的很难吸引本王妃的关注。” “哪来的朱玉?莫非你是在夸本王?”刘珩嘿嘿一笑,嘚瑟得不行。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 第284章 陛下昏迷(七更) 284 行宫那边出了件大事。 也不知是因为最近太过荒唐,生活过得没有节制。还是因为吃丹药吃多了,元康帝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马上风。 消息是这么传的,到底是不是这样,还有待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就是,元康帝病了,据说引发了抽搐症状,将随行的几个太医吓了个半死。 金吾卫使者江流第一时间赶回京城,将太医院所有太医全都接到行宫。因为这事,留守京城的人才得知陛下生病。 张皇后当即吩咐叶慈,“你回王府守着,注意派人留意各个府邸的动静,尤其是那几家掌兵的勋贵。其余事情本宫自有安排,暂且不用你操心。老三那里派人知会一声,让他做好准备。说不得要越过陛下,提前让他们三人出来。” 不管行宫有没有封锁,张皇后还是第一时间派人前往行宫,同时上本,本人申请前往行宫探望元康帝的病情。 薛贵妃见状,也跟着上本,她也要去行宫探望。 就连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没什么存在感的杨贤妃也紧随其后行动起来。 果然,所谓的淡泊名利全都是假的,一到关键的时候全都显露出原形。 …… 行宫这边,如临大敌! 这从京城到行宫这条官道,已经被京营接管。这是由内阁几位大臣联名做出的决定,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行宫这头,外围由京营负责安全,里面则由金吾卫和廷卫共同负责安全问题。 整个行宫,可谓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玉泉宫群殿之一的温泉宫,是元康帝的寝宫。 此刻,袁淑妃和赵德妃正守在床榻边,唯独不见韩婕妤。 内阁几位大人,外加七八个朝廷重臣,大家齐聚在一起,等候太医的诊治结果。 十几个太医会诊,都是面色难看得很。 陛下突然陷入昏迷,还引发抽搐症状,虽然不清楚得了什么病,但这个情况一看就让人觉着害怕。 “陛下为何突然昏迷,究竟是什么情况,要如何医治,诸位太医可有结论?”赵德妃出声,她显然比袁淑妃有主意多了。 这个时候,袁淑妃已经六神无主,自然是赵德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太医们人人都皱着眉头,一副愁眉不展,遇到大难题的模样。 赵德妃怒斥一声,“不说话就能解决问题吗?要是陛下因为你们的延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统统都将没命。本宫将话放在这里,纵然是诸位大臣也不能驳了本宫的决定,皇后娘娘来了也是如此。来人,去将几位大人请进来。” 以温首辅为首的一群朝臣大佬,就在外殿等候消息,内侍去请片刻就至。 赵德妃指着太医,“告诉大家,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能不能治,到底怎么治,全都明明白白说清楚。不得有任何含糊其辞的地方。事关陛下身体,事关江山社稷,这个时候容不得半点虚假拖延。” “德妃娘娘言之有理,你们太医院可有结果了,赶紧说出来。”次辅崔大人站出来,他显然是站在赵德妃这边的。 崔家和赵家都是绵延几百年的顶级世家豪门,历史比王朝的历史还要久远。两个家族已经送走了三个王朝,大周是第四个王朝。 纵然平时崔家和赵家各种不对付,争也好,抢也罢,关系到王朝兴衰皇帝更迭这样的重大事件的时候,两个家族就会很有默契的站在一起。等到太平年间,又会继续争夺。 太医们面有为难之色。 最后还是太医院院正站出来,“听闻皇后娘娘要赶来行宫,是否已经在来的路上?” “陛下的病情同皇后娘娘有何关系?休要顾左右而言他。”左都御史邱大人怒斥道。 “话不能这么说,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如今陛下病重,皇后娘娘理应出来主持大局。”温首辅轻飘飘将邱大人的话怼了回去,“老夫已经安排人快马进京请皇后娘娘来行宫做主,安定人心。算算时间,皇后娘娘应该已经早路上,最迟明天就能到。若是快马赶来,说不定今晚上就能赶到。” “首辅大人,你何时派人请了皇后娘娘过来。此事为何大家都不知情?”次辅崔大人很是惊讶。 温首辅不慌不忙的说道:“就在陛下病倒的当晚,老夫就已经派人去京城请皇后娘娘过来坐镇场面。莫非,诸位大人心目中,皇后娘娘没有资格做主?” “皇后娘娘当然是最有资格坐镇场面的人物。只是,大家很疑惑,首辅大人何时同皇后娘娘关系如此密切。” 温首辅呵呵一笑,“诸位大人莫要多心,老夫这么做全是依从陛下吩咐行事。陛下同老夫数次谈话的时候都有提到过,后宫唯有皇后娘娘能拿主意,其余人等皆名不正言不顺。老夫深以为然。诸位大人,莫非有异议。” “不管皇后娘娘何时赶到,眼下是陛下的病到底要怎么办?之前陛下还醒来过,如今却长时间陷入昏迷,这如何是好。诸位太医,赶紧拿个治疗方案出来。” 众臣七嘴八舌。 待到安静下来,太医院院正才说道:“回禀诸位大人,陛下是痰迷心窍,非猛药不可医治。然而,陛下身体虚弱,根本无法承受虎狼之药的伤害。 之前之所以问起皇后娘娘,是因为老夫记得定王妃手中还有半颗救命丹。当初,淑妃娘娘就是吃了救命丹活过来的。” 袁淑妃回过神来,“没错,没错。本宫当初就是吃了不到半颗的救命丹活了下来。据说当时本宫也是陷入长时间昏迷不醒,药石无效。幸亏有定王妃在,幸亏有半颗救命丹药。” 崔大人直接问太医院院正:“你的意思是陛下的病,需要定王妃手中那半颗保命丹?” 太医院院正点头承认,“如今唯有定王妃手中的保命丹,能救陛下。” “那就赶紧派人去请,快马来回。” 众臣又是愤怒,又是无奈。 因为一开始,元康帝的病情,无论是肉眼看,还是太医诊断都都没有眼下这般严重。 用了药之后,明显也有好转的迹象。 然而,过了一日,陛下的病情却急转直下,突然间就陷入了昏迷,怎么叫都叫不醒。 大家都慌了。 陛下还没有立下储君,这个时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究竟哪位皇子能继承皇位,恐怕还有一番折腾。万一因为争夺皇位,引发兵祸,在场每个人包括元康帝,都是王朝的罪人。 眼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 等着叶慈拿着救命丹药过来,最好是能将元康帝救醒,大家还能维持现状。 要是元康帝抗不过这一关,各人心里头都打着小算盘,究竟要站在哪一个皇子那边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 等!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有人借口如厕中间离开一段时间,离开后具体干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待到傍晚,终于传来消息。 “皇后娘娘到了!” “皇后娘娘已到,终于有了主心骨。” “定王妃呢?定王妃来没来?” “定王妃和皇后娘娘一道。只是……” “只是什么,还不快说。” “皇后娘娘不仅带了大批宫人,还带了上百披甲兵卒,据说是张家的亲兵。” “荒唐!皇后带着披甲兵卒来到行宫想要做什么?难道廷卫和金吾卫保护不了陛下的安全吗?” 有人怒斥,有人深思,有人漠不关心。 唯有袁淑妃,是打心眼里觉着有了主心骨,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其他人,各有算盘,张皇后的到来,大部分人是不满意的。 张皇后的脾气,在场的人,除了袁淑妃,大家都领教过。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又带着上百披甲兵卒,那就更不好对付。 不知道张培申有没有跟着一起来。 要是张培申也在,这地方就热闹了。转眼间就要成为你张家人的一言堂。 众臣都盯着温首辅,很是不满。仿佛是在说:瞧你干的好事,惹来一个大麻烦。 温首辅面色温和,对外人外物毫不在意。 他一向都很有本事,想关注的人或是言语,他自然会关注。不想关注的,就算是凑在他耳边大声嚷嚷,他也听不见。 转眼,张皇后到来。 张培申果然也在。 众人看着这位张家当家人,都是皮笑肉不笑,不欢迎就是不欢迎,不用假装。 张培申态度则很好,每个人都招呼到。 张皇后打断道:“寒暄就算了,本宫先去看望陛下。有什么话一会再说。” “娘娘所言甚是!”张培申第一个附和。 众人簇拥着张皇后,前往温泉宫看望陛下。 元康帝依旧陷入昏迷中,没有醒来的迹象。 袁淑妃和赵德妃见到张皇后,齐齐行礼,之后靠边站。 这里已经没有她们的位置,也轮不到这两人说话做决定。 一切自有张皇后同诸位臣工商量着拿主意。甚至,张皇后可以一言而决。 尽管张皇后被夺了金印,但多年积攒下来的权威,并非一朝一夕能消除。在众臣心目中,大家还是认可张皇后,薛贵妃终归是差了一截。 ------题外话------ 更新结束,大家新年快乐,看书愉快! 元宝继续为新年存稿! 爱你们哦!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 第283章 出大事(六更) 283 叶慈没忍心打击他。 她口中的朱玉,其实是指袁友仁,那颜值才是真正的男女通杀。 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不出意外,等到秋天你们就该放出去。” “能确定吗?” “不能确定。陛下的心意时刻都在变化,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发奇想,打算继续关押着你们。你们也是造孽,遇到一个不讲理的父皇,有苦无处可诉。” 刘珩大笑一声,并不在意。 或许是想开了。 他说道:“别说,本王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每天打拳看书,日子倒也能打发走。只是长夜漫漫,寂寞难耐。我的王妃,你何时能留下来过夜?” 叶慈白了他一眼,“莫要说些有的没的,这么多菜都堵不住你的嘴巴。” 刘珩吃着酒菜,又问道:“母后还好吗?有空你就进宫请安,替我孝敬孝敬母后。” “你放心,母后很好。不用你提醒,我也会定期进宫请安。宫里头热闹得很,三天两头就有好戏看,母后每天乐呵呵的,就顾着看戏。” 刘珩:“……” 他很佩服母后的心态,这么看得开。 他身为儿子,都有些看不过,时不时琢磨一番,同时提醒自己莫要钻牛角尖。 哐! 砰砰砰! 突然,隔壁传来好大的动静,将叶慈惊了一跳。 刘珩却很淡定地说道:“是吴王,他又在发疯了。” “吴王最近经常这样吗?” 刘珩夹了一口菜,点点头,“关久了,有点失心疯,实属正常。若非本王想得开,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恐怕也会被憋疯。” “卫王呢?” “卫王擅长隐忍,就算沉不住气也会忍着。” 隔壁又传来一阵砰砰砰的动静,还有吴王的怒吼声。反倒是吴王妃,一直没听见什么动静。 隔壁这么一闹,叶慈和刘珩也没什么心情。 两人商定,下次见面一定要避开两位王妃,免得又是一阵砰砰砰的动静。 …… 天气热,元康帝嫌弃宫里不舒服,又想去玉泉宫避暑。 这一回没有袁友仁随行,朝臣们的反对声音果然小了许多。 后宫这边,元康帝点了韩婕妤,点了袁淑妃,还点了赵德妃随行,其他人全都没份。 许贵妃想要跟随去行宫的想法再次落空,心情极坏。 她甚至不惜冒险,亲自跑到元康帝跟前追问。 元康帝对她没有半分好脸色,怒斥她不懂规矩,“将她拉下去,以后不许她出现在朕的面前。” 许贵妃大惊失色。 当初是何等的宠爱,何等的爱重,为了她的小十二,一度还闹出废长立幼的传闻。 这才过了几年,她颜色依旧,陛下的爱意却早已经转移到别的女人身上。 她痴痴地望着,“陛下……” 陛下怎能如此狠心,怎能如此绝情。难不成当初的宠爱,那些甜言蜜语,全都是假的吗?难道孩子也是假的吗? 她哭了! 哭得无声无息,被人拖了下去。 她没有求情,没有跪地求饶,她只是伤心,只是绝望。她被这个男人,这个比她大了两三轮的男人伤透了心。 她被拖回寝宫,直接扑在床榻上哭个不停。 宫女们劝不住,只能将小十二抱来,希望她能看在孩子的面上能想开些。 小十二是一个快三周岁的小男生,软软糯糯,粉雕玉琢,正是最可爱的年纪。 孩子说话迟,表达不怎么流畅。伸出小手替许贵妃擦拭脸上的泪痕,“母妃不哭,母妃痛痛,吹吹就好了。” 孩子做出小大人的模样,嘟着嘴吹气。 许贵妃准眼破涕为笑,伤心绝望为之一扫而空。 难怪世人都说有子万事足。 有了孩子,什么男人都是浮云,宠爱依旧是浮云。唯有孩子是真实的,永恒的。 她一把抱起小十二,“十二心疼母妃,母妃很高兴。答应母妃,你要一辈子孝敬母妃,听从母妃,永远做母妃的乖宝宝,好不好?” “好!” “乖孩子!本宫如今就只剩下你,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你父皇已经对本宫没了感情,对我们母子不管不问。他就是个……他喜新厌旧,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你长大后,可不许像你父皇一样。” 小孩子哪里懂这些,只能懵懂的听着,有点怯怯,不太敢说话。 许贵妃根本没发现孩子此刻有些害怕,依旧唠叨个不停。她将心中所有的不满,所有的绝望,所有的愤怒,一股脑全都吐给了不足三周岁的孩子。想 她就图自己痛快! …… 数日之后,庞大的队伍护卫着元康帝,前往百里之外的玉泉宫避暑。 几十个文武官员随行。 今年避暑的队伍,单从官员配制上来说,远大于去年。 韩婕妤独宠后宫,嚣张得不行,直接上了元康帝的御撵,之后就没下来过。 护卫御撵的宫人都能听见里面穿来令人脸红耳热的动静,白日宣淫。 京城没有秘密,避暑队伍更没有秘密。 不到半日,白日宣淫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队伍。待到休整的时候,众人窃窃私语,都说韩婕妤有手段。比起京城闺秀,没那么多规矩束缚,明显更放得开。难怪陛下宠得无法无天。 幸运的是,韩婕妤是一个女人,女人不能做官,避免了成为第二个袁友仁的可能性。这也是朝臣们懒得管元康帝后宫诸事的原因所在。 除非,元康帝作为损害到了自家的利益。 比如,许家的利益就受到了损害。 只可惜,许家父子登堂入室的时间太短,还没有攒够足够的人脉资本,还没有真正被权贵圈子接纳,许贵妃骤然失宠。以至于许家想在朝堂上掀起风浪搞点什么事情,都没人配合。 靠他们一家人单打独斗,既无那个能力也没那个胆子。只能夹着尾巴小心做人,将过去的骄狂劲全都收起来,老老实实做人。 反正,对上许家是这么一个态度。对下,自然是愈发苛刻。 私下里少不得还要埋怨许贵妃没本事,连一个新人都压不住,反而还被陛下斥责。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好歹还有个小十二,最不济将来也能封王前往封地过日子。 等到小十二封王,许家也跟着去封地。在封地内,许家称王称霸岂不痛快。 所以说,未来还是美好的,这也是许家敢对下苛刻的底气所在。 皇帝一走,后宫顿显冷清。 等到叶慈进宫请安的时候,明显感觉得到宫里的人,无论是宫女还是内侍都显得很轻松自在,远没有之前那般紧张。 就连未央宫的人,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请过安,叶慈就说道:“陛下前往行宫避暑,母后似乎更轻松了些。” 张皇后哈哈一笑,“闹腾了这么长时间,本宫耳边总算清净了。比起热闹日子,安静日子也挺好,大家心里头都舒坦。” “听闻许贵妃那边不太平!” 张皇后咯咯咯笑起来,“她是活该!当初她是如何嘲讽薛贵妃,嘲讽本宫,如今她自己自食恶果,步了后尘。薛贵妃这这些日子,每天都要去看望许贵妃。说是看望,其实就是看好戏。” 叶慈问道:“小十二快启蒙了吧!” “陛下现在哪顾得上小十二的启蒙,只能靠许贵妃自己操心。陛下啊,是懂得享受的人,如今正在行宫换享乐,听着消息本宫都有些羡慕。” 叶慈埋头,不接这话。 元康帝在御撵上白日宣淫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京城。 京城大街小巷,最近最热闹的事情莫过于皇帝的八卦。 京城的百姓啊,见惯了高官显贵,见多了世家兴衰宿,半点畏惧之心都没有。聊起皇帝老儿的八卦,自然也是毫无顾忌。 最多就是衙役巡逻的时候闭嘴,衙役一走又开始叽叽喳喳。 说书人也不甘落后,将故事改编,谋朝某代某个皇帝,事件往上一安,嘿,一个新段子就出来了,生意好得很。 搞得书坊的掌柜也很眼热,也想写几本有关于宫廷香艳故事的话本小说。 打住! 叶慈直接将这个项目给毙掉,是不想要命了? 说书就算了,大不了闭嘴不说。传播范围反正很有限。 写书则是另外一个层面的问题。 写书的传播范围又广又深,要是书籍被人收藏,说不定还能传播到几百年之后,成为考古依据。 写写权贵们的八卦还没事,写皇帝的八卦,这就是成心找事。尤其是当朝皇帝的八卦,真当官府是吃素的吗? 这种热度看戏就行了,别想着蹭流量,当心惹祸上身。 写写传奇故事,写写民间故事,一样能恰饭。 书坊的掌柜终究被说服,就是有点不太甘心,遗憾啊!这么大一个流量竟然不能蹭,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张皇后说起元康帝的八卦还是比较含蓄的,当着叶慈的面,有些话不方便说出口。 正说得兴起,内侍急匆匆跑进来,凑到皇后耳边悄声说话。 叶慈竖起耳朵,也听不见只言片语。 她就看见张皇后的脸色变了,变得有些凝重。 等小内侍禀报完事情,她挥挥手,小内侍悄无声息退下。 接着,她主动开口告诉叶慈,“行宫那边出事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 第285章 审问韩婕妤 285 听完了太医的意见,张皇后端坐秀凳上,问道:“诸位大人意下如何?要为陛下使用保命丹吗?” “不知定王妃可曾带来了保命丹?”次辅崔大人反问道。 张皇后嗯了一声。 叶慈站出来,说道:“丹药带来了。” 这几天,情况可谓是跌宕起伏。 一开始,张皇后还在想法子如何来到行宫,以皇后身份主持大局。 万万没想到,温首辅竟然会主动送信,邀请张皇后过来坐镇场子,安定人心。 那还等什么。 有了温首辅签发的通行令,张皇后再无顾忌。带上心腹宫人,并张家亲兵,浩浩荡荡直奔行宫而来。 路上自然也遇到了盘查,亮出身份和通行令,直接通行无阻。一行人以最快的时间赶到了行宫。 叶慈出门那会,想着要带什么东西,鬼使神差就将药材,丹药,药方给带了过来。没想到,竟然真能派上用场。 而且,元康帝的情况,比一开始严重多了。 消息明明是说差一点引发马上风,又说抽搐,没说陷入长久昏迷。 到了一看,比消息里说的严重多了。 就剩下一口气吊着,太医们又不敢用药,因为没人能承受将陛下给治死的责任。 普通人生病治疗,要是被治死了,家属都要搞一场轰轰烈烈的医闹。更何况是皇帝被治死,抄家灭族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被夷三族,诛九族,牵连所有亲眷好友。 总之一句话,不敢治,不敢用药,承担不起后果。 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叶慈手中半颗神奇的保命丹,没想到,时隔半年多,又会再次派上用场。 张皇后轻咳一声,“太医的意思大家都听见了,要不要给陛下服用保命丹,诸位爱卿都说说吧。如果要用,就尽快,以防迟则生变。” “自然该用!但凡有一线可能,都不能放弃。请皇后娘娘下令,马上给陛下服用保命丹,救回陛下。” 张皇后点点头,“本宫事先声明,保命丹并非万能,只是给人一线希望。若是陛下服用了保命丹,依旧……事后不可追究定王妃的责任。” “皇后娘娘言之有理。既然是大家一起决定冒险使用保命丹,无论结果如何都该坦然接受。” “娘娘放心,肯定不会追究定王妃的责任。” 张皇后呵呵冷笑,转头问李少监,“将今日在场所有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以作凭证。等陛下醒来后,也可作为参考。所以,诸位爱卿都要对自己所说的话所做的决定负责任,休要想着事后清算。本宫绝不给你们这个机会。” 众臣蹙眉。 张皇后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竟然派人暗中记录大家的言行举止。 过分了吧! 然而眼下,却不能出言反对。谁反对,事后万一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此人就是背锅侠,一大口黑锅落下,要死人的。 叶慈取出半颗丹药,化水,交给方内监,由方内监亲伺候元康帝服下。 元康帝陷入昏迷,牙关咬紧,也不知方内监用了什么法子,竟然顺利灌下。 接下来就是等! 等着药效发作,等着元康帝到底能不能醒来,命够不够长。 张皇后嫌弃寝殿内人太多,将大部分人都打发到偏殿等候消息,寝殿这边留下方内监并几个内侍,几个太医,外加两位老臣轮流守候。 确保寝殿内最少有十个人,多方利益代表,不至于大家串联在一起搞出大事。 之后,张皇后将袁淑妃以及赵德妃请到僻静的偏殿,单独问话。 张皇后端坐主位,脸色阴沉,“究竟怎么回事?陛下从京城出发的时候,身体还好好的。为何到了行宫才几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陷入昏迷。 你们二人最好将实情都说出来,本宫自会酌情考虑。若是不说实话,陛下病倒的责任,你们二位少不得要担一担。” 袁淑妃率先被吓得脸色惨白,一副惧怕的样子。 赵德妃面色沉静,不动声色。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人,见识过风浪,张皇后的话还威胁不到她。 “皇后娘娘明鉴……”赵德妃率先站出来说道:“陛下病倒的时候,臣妾二人并不在现场。此事经过,韩婕妤最是清楚。当时韩婕妤独自一人伺候陛下,她叫起来,大家才知道陛下出了事情。” 张皇后板着脸,“陛下是晚上发病?” “嗯,是白天发病。”赵德妃迟疑了一下。 白日宣淫的确不是什么好词,还是要含蓄一点。 “韩婕妤何在?” “就在她自个的寝殿内,方公公派了人看管,不许她出门一步。” “来人,将韩婕妤带来。” 张皇后下令,宫人急忙领命而去。 一盏茶的功夫,韩婕妤被带到偏殿。 张皇后打发了袁淑妃和赵德妃,只留下几个心腹在身边,叶慈当然也被请了出去。 韩婕妤容貌憔悴,头发凌乱,似乎连着几日都没好好打理自己。不复之前的娇艳嚣张,只余下满心的恐惧,对未来的绝望。 不知什么样的命运正等着她。 张皇后自然不会关心她心中所想,直接问道:“韩婕妤,你可知罪?” 韩婕妤跪在地上,期期艾艾,“臣妾知罪!” “将事情经过如实说来,不可有丝毫隐瞒。” 要将事情说清楚,就得从几个月前开始说。 元康帝上了年龄,外加常年服用丹药,身体已经有了隐疾,但从未重视过。太医也只敢隐晦劝解,元康帝志得意满,无比自信,又怎么听得进太医的劝告,继续我行我素,半点忌讳也没有。 自从韩婕妤进宫承宠,元康帝就将她当成了宝贝。 为何? 因为韩婕妤会玩花样,不是一般的会玩,而是相当会玩。 她当然不是无师自通,也不是经验丰富,而是有专人教导。 韩家也是有意思,一心求富贵,想要往上爬的心思一家子可谓是一脉相承。 很担心韩婕妤进宫后不能讨皇帝欢心,于是韩家从青楼楚馆请来了一位专家,真正的专家,绝不虚言。 韩婕妤上京的路上,这位专家一路教导,亲身示范。 韩婕妤好学又聪明,不仅学得快,而且还能举一反三。 进了宫,承宠,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果然让元康帝欲罢不能,爱得不要不要的。 不仅爱,且上瘾。 韩婕妤的花样太多了,元康帝得到新玩具的小朋友,恨不得天天挂在腰间,时时刻刻都要腻歪在一起。 在宫里头,规矩大,眼睛多,元康帝嫌烦。 于是拿着避暑当借口,来行宫逍遥,为的就是天天随心所欲。 果然…… 刚一出宫,两人就在御撵上白日宣淫。等到了行宫,那更是荒唐,元康帝基本不理政事,时刻和韩婕妤厮混在一起,一起讨论新玩法,什么玩法更有意思。 前面说了,元康帝身体不好。想要天天这么玩,玩得这么野,不用药是不行的。 其实,就算是年轻男人天天这么玩,身体也受不住,需的药物助力。 这下子吴道长炼制的雄风丹药,就派上了大大的用处。 过往都是一粒一粒服用,十天半个月服用一粒。 自来到行宫,元康帝放飞自我,一天何止服用一粒,有时候一天要服用五六粒甚至是七八粒。 一瓶丹药一共十粒,元康帝带来了十瓶,转眼间就去了三五瓶。 两人爽是爽了,万万没想到,前两天刚开始玩,还没进入状态,元康帝突然抽搐起来,口吐白沫,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韩婕妤吓得惊声尖叫。 她这一叫,内侍们就冲了进来。 见到元康帝这情况,方内监当即下令,将元康帝移到寝宫,宣太医诊治。同时安排人员看管韩婕妤。又急忙派人通知各位大臣,以及袁淑妃同赵德妃,这才将局面稳定下来。 太医根据病症,给元康帝用了药,也见了效果。 中途,元康帝恢复过一段时间的清醒,做了部分安排。比如,调动京营护卫安全,就是在元康帝清醒的时候,内阁几位大人商量着决定的。 没想到,元康帝只清醒了一两个时辰,转眼病情加重,又陷入了昏迷。 弄清楚了事情经过,张皇后气得连连冷笑。 她怒斥道:“你明知道陛下年纪上来,身体比不上年轻人。你竟然还敢哄着陛下天天玩耍什么新花样。 陛下将丹药当做糖豆一样服用,你明知这样下去会出问题,却从不曾劝解半句,反而哄着陛下同你一起胡闹。 以至于,陛下身体有恙却没能及时发现,发作的时候,来势汹汹。你为了一己私利,不顾陛下身体安危,你该当何罪? 你知不知道陛下的健康关系着江山社稷,关系着天下黎庶。你的所作所为,可谓是祸国殃民。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将韩家满门抄斩都不足以洗清你身上的罪孽!” “娘娘救命!臣妾知错了!” 韩婕妤哭哭啼啼,这回绝对是真哭。 她都要被吓死了。 满门抄斩,竟然如此严重。 她怕啊,怕死了。 只能抓住一切能抓住的稻草,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本宫救不了你的命。且等着吧!你最好盼着陛下能醒过来。否则,就等着满门抄斩!” 第286章 命大(二更) 等待是难熬的。 尤其是当下,越发煎熬。 元康帝的生死,不仅仅是生死那么简单,还关系着江山社稷皇位传承,关系着朝堂格局的变动。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元康帝万一不在了,在场的官员还有几人能继续风光?又有多少人会在几年后被迫致仕? 说到底,在场除了张培申,恐怕大部分人都希望元康帝能够醒来,好歹也要立下册立储君的诏书。 张培申却说道:“本官也希望陛下能早早醒来!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还需陛下亲自拿主意。” 次辅崔大人哈哈大笑,仿佛听见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张大人真爱说笑,只是眼下不适合开玩笑。” “崔大人对本官误会颇深。是,本官的确是定王的亲舅舅,本官心中的确有所求。然而,本官更希望名正言顺,理直气壮。而非你死我活,朝堂混乱,以至于天下混乱。” 崔大人还想讥讽,温首辅却率先发言,“张大人为人坦荡荡,实乃我辈楷模。诸位就别争执了,这个时候正该同心协力的时候。” “那么,是不是也该将薛贵妃,杨贤妃她们请来。甚至将三位关押在宗正寺的皇子请出来?”户部白大人突然插话,他的提议,明显是想让这潭水越发浑浊。 浑水才能摸鱼。 水太清澈,鱼儿都跑光了。 既然大家心思不一,各有打算,那就将所有关键人物集中在一起,谁也别偏袒谁。最后谁能胜出,全凭各自的本事和人望。 他这个提议,显然得到了部分官员的同意。 大家都有各自的利益诉求。 有人支持吴王刘璞,也有人支持定王刘珩,还有少部分人想要投机卫王刘玉博一个从龙之功。 只是…… 温首辅面色沉静,不言不语,仿佛老僧入定。 张培申看不出喜怒,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 左都御史邱大人最先跳出来,“陛下情况不明,这个时候大家着急着将三位王爷请出来,想干什么?莫非在诸位心中,已经认定陛下没救了吗?尔等到底安的什么心?等陛下醒来,本官定要参在场所有人一本。” “邱大人如此急切又是为何?大家现在只是商量。什么是商量懂不懂。又没人现在就要将三位王爷请出来,只是一个提议而已。若是不同意,那就投票表决。”次辅崔大人嚷嚷着。 “不知首辅大人意下如何?” 温首辅轻咳一声,“眼下当然是陛下最要紧。若是事不可为,到时候再将几位王爷请出来也不迟。现在嘛,大家还是耐心等待。” “可是,皇后娘娘……” 温首辅太清楚其中言下之意,当即反驳道:“你们也知道那是皇后娘娘。陛下出事,皇后娘娘坐镇后宫这是应有之理。不能因为定王是皇后所出,就故意挑刺。再说了,真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定王身为嫡子,按照本朝立嫡立长的规矩,有什么可争论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定王是被陛下临时召回京城。别忘了,之前定王已经就藩。一个藩王如何……” “然而,定王人在京城,且是陛下亲自召回来的。”温首辅掷地有声,意思就是要打住这个话题,不能继续聊下去。因为还不到时候。 这个时候启动储君之争,必将致使元康帝处于极其尴尬的地步。到时候,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真心盼着陛下醒过来。 温首辅身为百官之首,必须在这个时候强势弹压住所有异议,专心等待消息。 只要元康帝一日未死,什么请出三位王爷,什么册立储君,这些事情统统都要靠后。 目前唯一的任务,就是想方设法确保元康帝的安危,最好能尽快醒过来,以安人心。 …… 张培申抽空去见了张皇后。 兄妹二人避着人私下里谈话。 “人心乱了!” 张培申开口直至核心。 “温首辅暂时弹压住了所有人,但,若是两日内陛下还不醒来,行宫和京城不知道还能太平几日。届时,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一场动乱。皇后也要早做打算。” 张皇后喝着茶水,“这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你何须惊慌。” “定王妃拿出来的保命丹,到底管不管用?” “袁淑妃用了是管用的,至于陛下用了管不管用,本宫可不敢保证。毕竟,袁淑妃那么年轻,陛下年纪大还乱用丹药。眼下本宫也只能尽力维持局面。真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你尽管行事,本宫会全力支持你。” 张培申点点头,一脸凝重,“最好陛下能醒过来。否则,京城必有动乱,也不知会死多少人。” 张皇后嗤笑一声,“陛下做的孽,希望他醒过来后能意识到错误。就怕,他会继续倒行逆施,还不如永远别醒来。” 如果元康帝就此去了,看似定王刘珩的机会最大。可,吴王刘璞的支持者也不少,加上搅局者,局面不甚明朗。 之后,张培申又私下里问了叶慈,保命丹到底能不能唤醒元康帝。 叶慈:“……” 她唯有苦笑,“张大人着实为难我,我并非大夫,无法给予确定的答案。” 张培申蹙眉,“这几天别乱走动,尽量待在皇后身边。” “大人的意思是,行宫有变。” “以防万一。”张培申就叮嘱了这么一句,就匆匆离去。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 到了第三天,所有人焦躁不安的时候,寝宫那边终于传来消息,陛下有了动静。 什么叫做有了动静? 到底有没有醒过来。 所有人急匆匆赶往寝宫。 左都御史邱大人拉住一个太医,厉声质问,“陛下如何了?别含糊其辞,将话说清楚。” 太医战战兢兢,微微埋首说道:“陛下对声音有了反应,手脚也能活动,但还没醒来。” “怎么还没醒来?到底能不能醒来?” “照目前的情况看,陛下是有极大的机会醒过来。” “什么时候能醒来?” “今晚或是明日。” “既然陛下最迟明日就能醒来,本官今儿就守在这里,确保陛下醒来的时候,身边有靠得住的人。” “邱大人这话究竟在讥讽谁?这里谁靠不住?” 邱大人冷哼一声,“谁靠得住谁靠不住,自个心里清楚。总而言之,本官守在这里,某些人的小九九最好收起来。若敢行险,本官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贼人斩杀。” “荒谬!” 好些个官员气得鼻孔冒烟,左都御史邱大人将大家当成什么了?乱臣贼子了吗? 莫非就他忠心。 哼! 虚伪!妥妥一伪君子。 温首辅本来提议众臣分班守候。 可是,这个时候没人愿意离去,谁都想在陛下醒来的那一刻,及时出现在陛下的跟前,博个头筹。 见此情况,温首辅也不多言,大家就一起守着吧。 人多不困! …… 张皇后亲自守在床边,盯着沙漏,心里头算计着时间。 二更过去,三更到来,已是凌晨,离着天亮没几个时辰。 这个夜晚,整个行宫,或许只有叶慈略微睡了两个时辰。 但,她也是早早醒来,天还黑着。 一看时间,丑时三刻,也就是凌晨两点半,还不到凌晨三点。 叶慈再也睡不着。 她倒是想去温泉宫守着,但她身份不适合,这个时候只能在偏殿等候。 嗯,离得近就能早点得到消息。 她命人点了灯笼,披上一件外套,拿着张皇后的令牌,前往温泉宫偏殿而去。 刚到,就听见一阵动静。 忙拉住一个小内侍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么晚了,怎么闹哄哄的。” 天黑,看不太清楚。小内侍认了认,才认出叶慈,“回禀定王妃,陛下醒了!” “醒了?当真醒了?” 小内侍肯定地点点头,“小的听太医亲口说的,陛下醒了。” 叶慈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要是元康帝再不醒来,她都打算要不要暂时逃个命。虽然,大臣们答应不追究她的责任,可万一呢?出尔反尔的事情,在朝堂上可不少见。 即便有张皇后的保护,也并非百分百安全。 好在,元康帝醒了,她也能舒口气。暂且不用逃命。 就是不知道元康帝醒来后的情况如何,是真清醒,还是半清醒,亦或是人醒来了脑子却丢了。 她急匆匆赶往寝宫,不方便进去,就站在门口等确切的消息。 夏日深夜,有风,凉爽。 寝宫内乌泱泱,全都是人。乱糟糟的,大家都在等候太医最终的诊断。 寝宫内…… 张皇后询问太医,“陛下情况如何?是不是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之后要如何治疗?” 太医院院正面色有些凝重,“微臣和诸位同僚斟酌着开了一个方子,先给陛下服用后再看情况。” 张皇后一听这话,就明白元康帝的情况恐怕不太好。 瞧瞧,都醒来好一会,张了几回嘴,却没说出一个字来。只是眼巴巴的望着,看起来可怜兮兮,再也没有昔日威武霸气的一面。 哪里像个帝王,分明就是个病重的糟老头子 而,张皇后眼下只却要对着糟老头子不离不弃! 第287章 陛下要杀她 “陛下!陛下,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 张皇后凑在元康帝耳边轻声问道。 “大家都很担心你,整晚上大家都守着。陛下要是说不出来,不如就用手比划。” 张皇后抓着元康帝的手,眼中满是焦急和担忧。 臣子们全都伸长了脖子,想知道元康帝究竟比划了什么。 就听见张黄询问,“陛下是问昏迷了多少天,是吗?” 元康帝的头略微动了动,张皇后揣摩着他的意思,“陛下点一点头,就代表是。点两下头,就代表不是。” 元康帝又点了下头。 张皇后长出一口气,好歹总算可以交流。 她轻声说道:“陛下已经昏迷了四日。三日前定王妃带着保命丹给陛下服下,才唤醒了陛下。” 这个时候,自然要替儿媳妇叶慈表述功劳,莫要让无耻小人趁机作梗。 张皇后说的都是事实,无可指摘。 接着,她又继续说道:“一切都按照陛下之前的布置,由京营护卫行宫和京城的安全。陛下放心,行宫安稳,京城也安慰。三个孩子还都在宗正寺关着,没有陛下的旨意,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要安元康帝的心。 果然…… 此话一出,元康帝的眼神明显舒缓了些许。 这也证明,元康帝的脑子是清醒的,所有的事情他心里头都门清。故而醒来后第一个要事,就是询问行宫和京城的动静,尤其是要确认年长的三个儿子动静。 张皇后又解释道:“陛下出事,众臣担忧,首辅大人做主,请本宫过来坐镇,以安抚人心。陛下莫要怪罪群臣,更不要问罪首辅大人,都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也是为了天下人心着想。” 这就是要提醒元康帝,莫要秋后算账。 她的确没有圣旨,但她有内阁首辅的手令,来到行宫坐镇,稳定人心,此乃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问责。 担着皇后的身份,就做皇后该做的事情,何错之有。 不能因为定王是她的儿子,是皇位竞争者之一,就将她视作包藏祸心之辈。这是毫无道理的。 元康帝盯着章皇后,过了些许时候,才缓缓点头,认可张皇后的说法。 张皇后面色一缓,神情也柔和了几分,“多谢陛下体谅。陛下好需好生将养身体,外母的事情有臣子们操持,陛下可以放心。” 元康帝怎么可能放心。 他现在身体动不了,话也说不出来。 这就意味着,他很危险。万一被人架空权势,亦或是被人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他的生命还能剩下几天? 他了十几年的皇帝,早已经沉迷于权势而无可自拔。让他成为一个空杆皇帝,他受不了,还不如死了算到了。 所以,他一定要活着,好好活着。 不仅要活着,还要将权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望着床榻一侧的方内监,只有方内监最懂他的心意。 果不其然,方内监当即询问,“陛下可是要询问群臣?” 元康帝努力地点了一个头。 方内监当即宣召,“请几位大人上前说话。” 以温首辅为首的内阁成员,齐齐上前,终于能站在床榻前,这是离着元康帝最近的距离。 张皇后没有让出位置,她依旧坐在床边,牢牢守着一个皇后该有的权柄和位置。绝不能因为元康帝要和群臣商议国事就让出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的话,全程都由方内监代替,张皇后只作壁上观。 元康帝询问行宫,询问京城,询问臣子,询问勋贵武将……无非就是怕大权旁落,担心有人起了贼心,并且下令加强了行宫同京城的的防卫,京城实施戒严令。 与此同时,撤换调防了好几个京营大将,又另外选派了城防卫指挥使。 一系列调动,为的就是将大权牢牢掌握在手中,以防任何人在他病重之时,行非常之事。 太医已经提醒数次,不可劳累,要静养,元康帝却置之不理。 张皇后也不劝解。 朝臣们想劝解,可刚一出口,就被元康帝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直到最后,元康帝才问起韩婕妤的情况。 得知韩婕妤还活着,只是被限制了行动,元康帝的表情看不清喜怒,也没做进一步的安排。 温首辅将各项人事任命的旨意拿给元康帝过目,得到了赞许之后,这场全靠方内监代劳的朝会,就此结束。 众臣散去,陛下身边自有方内监安排妥当的人照顾。 元康帝还不肯闭眼休息,只望着方内监 方内监揣摩含义,悄声询问,“陛下可要老奴将韩婕妤带来?” 他只是随口试探,没想到元康帝竟然真的点头了。 方内监有些迟疑,“陛下,这合适吗?韩婕妤她害得陛下如此……” 元康帝眼睛一瞪,方内监只能将剩下的数话全部咽下去。并且安排心腹干儿子带着可靠之人去将韩婕妤悄悄接来。 他一再叮嘱,“不可惊动任何人,一定要悄悄的。尤其是要防着群臣和皇后娘娘,记住了吗?” 干儿子连连点头,发誓一定将韩婕妤悄悄地送过来。心里头则想着,陛下命都快没了,这才刚醒来,就惦记着韩婕妤,莫非这就是真爱?爱到连命都可以不要。 干儿子办事果然麻利。 不到两刻钟,就将韩婕妤抬了过来。 没错,就是装在布袋子里面抬过来的,唯有如此才能遮掩耳目。 将口袋上面绳索解开,韩婕妤从里面钻出来,见到元康帝,立马就扑了过去。 “陛下,陛下你终于醒了,臣妾都要吓死了。臣妾好害怕,一直担心陛下的安危,每天都在佛祖面前为陛下祈祷。谢天谢地,陛下可算是醒了,臣妾就算此刻死了也是甘愿。” 韩婕妤哭哭啼啼,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 她抓住救命稻草,只要元康帝肯原谅她,她不仅性命可保,家族可保,说不定还能继续荣华富贵。 一切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所以,她必须更加卖力的苦,卖力的表演,她要用美色用真诚用情感打动元康帝。 她哭得很真诚,也很美。毕竟是特意训练过的,早已经深谙如何哭泣才能让男人心疼,让男人怜惜。 眼泪一滴滴落下,她眼巴巴地望着元康帝,嘴里一个劲的说着请罪的话,同时又在表达着自己的欢喜。 然而,自始至终,元康帝只是冷眼看着她,看着她如何表演,看着她如何哭泣。 到了后面,元康帝才有所动静,朝着方内监努努嘴。 方内监一开始没明白。 直到,元康帝竟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方内监悚然一惊。 他脸色微变,“陛下的意思是,是那个?” 元康帝点了一下头。 方内监再次问道:“陛下确定吗?” 元康帝动了怒火,方内监再也不敢迟疑。 跪地哭泣的韩婕妤一脸懵逼,她根本看不懂主仆二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也不好开口询问。 方内监迅速离开又很快回来。 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茶水。 他来到韩婕妤跟前,“婕妤娘娘这几天辛苦了,又哭了这么长时间,先喝碗水润润喉。” 韩婕妤心头一喜,心想陛下还是关心她的。她只哭了一会,就吩咐方内监为她端茶送水,这一关莫非过去了?陛下不追究她的责任? 她端起茶碗就要喝,想想,还是要先说两句道谢。 哪里想到,一抬头,就从元康帝的眼中看见了厌恶,愤恨,还有笑意,仿佛是在看一个蠢货。 陛下恼她,怒她,她都能理解。 笑意? 这又是为什么。 她悚然一惊,手中的茶碗顿时落在地上。 她大叫一声,“陛下!” “赶紧堵住她的嘴!” 方内监一声令下,内侍们愣住,不明所以。 转眼又回过神来,纷纷上前,直接绑了韩婕妤,用破布堵住她的嘴巴。 韩婕妤大惊失色,奋力挣扎,满眼的不可置信。 不会的,不会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 陛下怎么可能要杀她。 第288章 韩婕妤亡(二更) 元康帝就是要诛杀韩婕妤,并且要亲眼看见韩婕妤死在他的面前。 害他至此的人,就算是美若天仙,也该死! 光是死都不足以平他内心的怒火和仇恨。 他是要求长命百岁,就算活不到百岁,也要活到八十八,活到七老八十。他还有二三十年好日子过,他根本没想过死,更何况是这么早的死。 他才五十来岁,正是一个帝王经验丰富,年富力强,有一番作为的年纪。 他怎么可能死。 但…… 这一次他濒临死亡,亲自体验了一回死亡的味道,身体不受控制,说不出话,身体也动不了。 想要做点什么,还要人猜来猜去。 暂且还能稳住局面,时日一长,一个不能说话的帝王肯定是不行的。 就算皇子们还安分守己,朝臣们就会率先掀翻了桌子,请他这个皇帝光荣退休做个太上皇。 一想到这个可能,元康帝恨不得杀光所有人,杀光一切对他的权势有威胁的人。比如皇子们,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杀了,看看谁还敢抢夺他的皇位。 什么大局,什么天下,什么江山,此时此刻都不如他的健康和权势重要。 首先要杀的人,就是罪魁祸首,害他如此的韩婕妤。 悄悄咪咪杀了,不是他的风格。 他要亲眼见证,他要看着韩婕妤如何死。 无论韩婕妤如何挣扎,都是徒劳无攻。 两三个内侍,就能将她压得死死的,半点动弹不得。 方内监上前一步,“婕妤娘娘何必呢!乖乖喝下茶水,走得安安静静,也算是体面的离开。你现在闹一场,哪有体面可怜。” 韩婕妤哭了,这回是为自己哭,再也不讲究什么形象,也不讲究美不美。 她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频频摇头。 她不想死,她还没有活够,饶了她好不好? 就算将她打入冷宫,她也认了。 然而,元康帝绝不会饶了她。 第二碗茶水端来,方内监对她说道:“这一回,婕妤娘娘你好好配合,咱家就不为难你。你若是同意,就点点头。” 韩婕妤哭着点头,她不闹,她就想趁机说几句话而已。 堵住嘴的破布被揭开,毒药就在嘴边,只要喝下去,转眼就是一命呜呼。 韩婕妤怕,怕得要死。 但她不敢闹,一闹起来,必然就是被灌药,死得极其不体验。 她就想问问元康帝。 她努力张开嘴,眼神哀怨又凄凉,她才十七八的花样年纪,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转眼就要凋零。 心酸,无奈,凄苦,不一而足。 “陛下,臣妾死罪难逃,这一杯毒药臣妾会喝,绝不给陛下添堵。只求陛下饶过我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我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知。求陛下开恩。” 元康帝目光冷冰冰,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或许说,不回应就是最终答案。 韩婕妤失望了,她痛哭失声,“若是早知会有今日结果,还会牵连到家族,当初我绝不入宫。这皇宫,看似金碧辉煌,其实就是个吃人的怪兽。住在宫里的女人,没有人会有好下场,帝王亦如此!” “闭嘴!”方内监怒斥道,“婕妤娘娘,给你机会说话不是让你发泄。你若是不珍惜机会,休怪咱家不客气。” “多谢方公公提醒,这药我喝了。我只是……并非是要发泄,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她端起药碗,一口吞下,又干脆又果决。 只可惜,还是保不住家族。 早知如此,她又何必天天在佛祖面前祈求陛下早日醒来。若是陛下没醒来,落在张皇后的手里头,说不定还能保全家族,吧u至于真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老天不开眼啊! 药效开始发作。 韩婕妤捂住腹部跌倒在地。 内侍纷纷退后,眼睁睁看着,目光冷漠。 韩婕妤不在乎,她伸出手,朝着床榻,想要抓住。 她想抓住元康帝,想问一问,所有的帝王是不是都如此绝情绝义? 想问一问,能不能放过她的家人? 还不等问出来,已然七窍流血,暴毙在地。 方内监朝元康帝看去,“陛下,韩婕妤已经伏法。就此处理掉,还是安排下葬?” 元康帝微微闭上眼睛,不表态。 方内监理解了,冲众内侍挥挥手,“将尸体抬下去,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 就这么埋了?不安排下葬? 这也太草率了吧。 好歹也是登记在册的后宫嫔妃之一,突然暴毙,葬礼没有就算了,连个像样的坟墓也没有。果然是天子无情,翻起脸来,哪有半点情义。 谁又能想到数日前宠冠后宫的韩婕妤,转眼死去,连个像样的坟墓都没有。 可怜,可叹啊! 纵然是麻木冷漠的内侍,内心深处也忍不住一阵唏嘘。 尸体抬了下去,寝宫内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元康帝终于肯闭眼休息,方内监安排妥当一切后,也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之际。 天色已亮,又是新的一天。 想了想,他还是派了个人去找张皇后,将事情说了。 韩婕妤暴毙的事情,等天光大亮,肯定瞒不住人。 随意挖个坑安葬,虽然是陛下下的命令,可终究对陛下的名声有损。无情无义是肯定的,但不能不做半点粉饰。 他身为元康帝身边的心腹太监,自然要替元康帝找补善后。 但,这事他不能亲自出面。唯有让张皇后帮忙善后。 张皇后勉强睡了一个时辰,就被宫人唤醒。 “娘娘,方内监派了人过来,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莫非陛下的病情又起了反复?”张皇后急匆匆下床穿鞋,就要赶往温泉宫探望。 李少监忙出声说道:“不是陛下出了事。而是,昨晚上娘娘和诸位朝臣离开之后,陛下让人将韩婕妤悄悄地带到了寝宫,亲自处死了韩婕妤。” “将韩婕妤带到寝宫,悄悄处死了?”张皇后瞠目结舌。 李少监重重点头,“方内监派来的人就是这么说的。而且,陛下不许喊婕妤落葬在皇陵,而是随便挖个坑埋了。” 噗! 张皇后都要喷了。 “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过几个时辰,这个消息势必传遍行宫。方内监认为这样随意安葬韩婕妤不太合适,她毕竟是陛下的嫔妃,万一被人挖出了尸体践踏,皇室面上无光。” “是陛下脸上无光吧!他还真是,几十年都没变过,到了如今做事还是这么小家子气。” 张皇后一阵嗤笑,笑话元康帝的小家子气。 偷偷摸摸将嫔妃接到身边,悄咪咪处死,这就算了,勉强算是帝王的发泄。 但…… 人都死了,还不给好生安葬。就算不葬入皇陵,也得安排个妥当的地方落葬。那毕竟是他的女人,是后宫登记在册,有名有姓的嫔妃。 随便找个山头挖个坑埋了,元康帝还真干得出来。 韩婕妤那样的绝色,他就真不怕被人偷摸挖出来配阴亲?或是被人糟蹋尸体? 韩婕妤就算死了,也是他元康帝的女人。真不怕丢人啊! 做事太过小家子气,连个像样的坟墓都不给,是真不怕被人在背后骂无情无义,骂蠢货吗? 自己的女人死后被人糟践,活着的男人能有脸面才怪。 也难怪方内监眼巴巴求到张皇后跟前,韩婕妤的身后事不能这么办啊!可是元康帝还在气头上,不肯发话。现在又是大热天,尸体不能久放,唯有请张皇后出面处置。 张皇后连连冷笑,“派人告诉方内监,先寻个偏殿存放韩婕妤的尸体。另外,让他找少府,或是宗正寺,总之尽快安排人去皇陵,或是在皇陵附近寻一处所在,好歹修建个坟墓。另外,等陛下一醒来,就通知本宫。韩婕妤这事,本宫要和陛下好好商量一下。” 方内监不敢违抗元康帝的命令,张皇后没有这个顾虑。 她是真打算和元康帝好好聊聊,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做事还这么小家子气,真不怕人笑话。 第289章 张皇后‘好言’相劝 有了张皇后出面安排,方内监总算松了一口气。 韩婕妤的尸体暂不下葬,安排在最偏僻的偏殿,用冰块镇着。同时,安排了几个老迈宫人守着。 韩婕妤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都打发去守灵。 主子都死了,这些宫人的下场自然不会好。其中一个宫女,一个嬷嬷,是韩婕妤从外面带来的。 这两人这几天一直惶惶然,一直在想办法将消息递出去,却找不到门路。 如今,韩婕妤死了,这两人也吓了个半死,哭得最是凄惨。莫不是要陪葬! 韩婕妤暴毙的消息,逐渐传遍了行宫。 众人早有所料,也不意外。只是有点意外韩婕妤的死亡方式,竟然是被偷偷带到陛下的寝宫才死。 这…… 陛下的恶意真的好大啊! 竟然要亲眼看着韩婕妤死在自己跟前才消气。 要是众人得知元康帝竟然下令随便挖个坑将韩婕妤埋了,怕是想法更多,更要惊得掉下巴。这样的做事方式,出自帝王,真是令人错愕不已。 身为帝王就该有帝王的胸襟气度,做戏也好,真的心胸开阔也罢,好歹表面功夫要做足。又不需要他亲自做,只需他一句话而已。 纵观史书,任何一个皇帝如此对待一个死人,都别想留下好名声。别管理由多么正大光明。 因为…… 除死之外无大事。 事死如事生! 人死万事消! 在传统里,在礼仪里,在道德层面,在世人的心目中,死亡是一件大事,必须郑重对待。 就算条件不允许,草草落葬,也不能随便挖个坑埋了。好歹也要选个地址,垒个坟,树个碑。 后宫嫔妃,随便挖个坑埋了,合适吗?不合适! 好在方内监机灵,及时请张皇后出面。 否则,元康帝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等到元康帝睡了一觉醒来,方内监也是第一时间通知了张皇后。 张皇后赶到寝宫的时候,太医正在给元康帝用药。 今儿,元康帝的情况稍微好了一点点,手指脚趾都能动,动得比昨天灵活多了。 另外,头颅转动也更灵活,嘴巴张大,努努力还是能发出几个音节。 太医说了,好好将养着,别操心被劳累,身体早晚会康复。定王妃的保命丹,效用强大,能将陛下从鬼门关拉回来,自然也能让陛下恢复健康。 张皇后却截了太医的话,“陛下能康复,全赖诸位爱卿,这份功劳岂能记在定王妃身上。定王妃只能拿出了保命丹,起了关键一步的作用。后续陛下康复一事,还有赖诸位爱卿多多费心。” 言下之意,修养将康复一事推到叶慈头上。 叶慈的丹药只管保命,不管康复。 陛下若是康复如初,这份功劳叶慈不要。若是没能康复,责任也别想推给叶慈。 所以,诸位太医管好嘴巴,别胡说。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陛下的命已经保住了,要是陛下不能康复,就是你们太医的责任。 此话一出,太医们也是战战兢兢。 定王妃这个名头好用啊,保命丹的效果更有有目共睹。若非定王妃手中只有一颗保命丹,众人早就踩塌了定王妃的门槛,只为求一颗丹药。 不,只要给半颗保命丹都行,价格随便开。 太医们借定王妃叶慈的名头,一是图个吉利,二是的确存了推卸责任的想法。 不巧,张皇后一眼看穿了他们的打算,一句话就给顶了回来。也算是给元康帝打了个预防针,康复一事别指望叶慈,叶慈不是大夫,她没那么大的能耐。 元康帝嗯嗯两声,表示知道了,他不会无辜迁怒叶慈。 这次多亏叶慈的保命丹保住性命,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同张皇后唱反调。 张皇后挥挥手,打发了太医,只留下方内监并几个心腹内侍。 张皇后替元康帝掖了掖被子,她轻描淡写,就像是聊着家常一样,随口就说起了韩婕妤的事情。 “韩婕妤昨晚暴毙,消息大家都知道了。 元康帝闻言,明显吃了一惊,他恶狠狠地盯着一旁的方内监,恨不得要吃人。 张皇后却语气淡淡地打消了他的怒火,“此事不怪方公公。这里是行宫,到处都是眼睛耳朵,本宫一早得知韩婕妤暴毙的消息,着实吃了一惊。 得知那群宫人要将韩婕妤拖出去随便挖个坑埋了,本宫气得不行。韩婕妤该死,可她就算死了也是陛下的女人,是宫里登记在册的嫔妃。 堂堂嫔妃,一张破席子裹着拉出去埋,简单是简单,未免有损陛下的颜面和皇家的体面。 要是日尸体就会被山中的野狗挖出来吞食。 若,仅仅只有野狗吞食还算好,怕就怕山中老汉将尸体挖出来做别的用途。 这事要是传出去,陛下脸面何存。无论如何,韩婕妤的丧事都不该如此草率。陛下别忘了,韩婕妤可是绝色。” 元康帝嗯嗯两声,眼神倒是没有之前那般火气冲天,显然是被张皇后的一番说辞给打动了。 张皇后观察着元康帝的神色,然后继续说下去,“本宫想着,韩婕妤犯了这么大的事,葬入皇陵就肯定不合适,别说陛下,就连本宫都嫌他碍眼。 不如,就在皇陵附近寻个所在,给她修个像样的墓室,择期安葬。 有皇陵卫在附近驻扎,想来不会有哪个山中老汉胆子大到敢潜入皇陵偷盗尸体。此事还需要陛下首肯。” 元康帝没作声,反而将眼睛闭了起来。 张皇后内心嗤笑一声,言语激他,“陛下若是不作表态,那么此事就由我全程拿主意,按照我的想法安置。如何?” 元康帝没作声,但好歹睁开了眼睛,眼中有怒火。 张皇后轻声一笑,“我知道陛下恨不得将韩婕妤扒皮抽筋,将她碎尸万段。但,事情不能这么做。皇室的体面,陛下的颜面,都是要考虑的。 还有,陛下身为帝王,要为的尸体没必要。更何况韩家满门,还等着陛下你去处置,何必同一具尸体置气。莫要让人看笑话。” 嗯? 元康帝瞪圆了眼睛。 方内监看明白了意思,张皇后也看明白了。 她笑了笑说道,“表面上,当然没人敢笑话陛下。可是私下里,自然说什么的都有。就算是外面的大户人家处置犯事的小妾,也不会用一张破席子裹了拖出去草草掩埋。 干出这种事情的人,都是些目光短浅之辈,没一点度量气派。陛下贵为天下之主,好歹也该表现出该有的气度。 同一具尸体置气没必要,当心气坏了身子。其实,历朝历代像韩婕妤这样犯了事被处死的嫔妃不少,陛下也是饱读史书的人,哪个皇帝会在处死嫔妃后草草掩埋?至少也得修个墓室正式安葬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否则,京城里面的说书人又该有新段子。 等到将来,元康帝这一段故事,说不定会被人改编,搬上戏台子,那才是臭大街了。 元康帝急促呼吸了几下,张皇后亲手替他顺气,“太医说了,陛下需要静养,如此才能早日康复。要我看,韩婕妤的丧事陛下就别操心了。天气这么热,需得尽快落葬。” 元康帝哼哼两声,然后盯着方内监。 方内监心领神会,“陛下的意思是,韩婕妤的丧事就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办,在皇陵附近寻一处所在安葬。墓室不必大,更无须厚葬,简单安葬就行了。 另外,韩婕妤身边伺候的人,统统处死,就当是给韩婕妤陪葬。还有,不立墓碑。等将来,韩婕妤肯定是要从名册里面划去。” 张皇后点点头,“陛下还有其他吩咐吗?” 方内监看向元康帝,又说道:“陛下接下来要安心静养,皇后娘娘不必每日过来伺候。宫里离不开皇后娘娘,皇后要尽早启程回宫。” 第290章 不开恩(二更) 张皇后抿唇一笑,“陛下是嫌弃本宫碍眼吗?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本宫并无伤害陛下的心,若非本宫及时带来定王妃的保命丹,陛下现在安有命在。” 这是将话挑开了说,半点忌讳都没有 “陛下身体真正好转之前,本宫认为自己还是该留守行宫,以防万一。等到陛下身体好转,届时不劳烦陛下费心,本宫也会主动启程回宫。 另外,陛下身体遭此大难,是时候考虑一下江山社稷。我想,这也是朝臣们每日忧心忡忡的原因所在。” 元康帝伸出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指着张皇后,眼睛里面仿佛在喷火。 “陛下的脾气真该改一改,动不动就发怒,长此以往身体如何受得了。我只是说了两句实话,陛下就做出这副样子,真令人齿冷。莫非本宫也要像其他人一样,天天说着好听的话哄着陛下。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元康帝心中大怒,却苦于说不出话来。 张皇后还要刺激他,方内监赶忙阻止。 “皇后少说两句吧!陛下累了,需要休息,皇后要不改明儿再过来探望。” “方公公言之有理。你有空也该多劝劝陛下,吃了亏就要吸取教训。” 方内监一个劲地苦笑,心里头仿佛有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他还得陪着笑脸,不敢有丝毫不满。 张皇后起身,施施然离去。 方内监则急着安抚元康帝,“陛下息怒!这个时候让皇后娘娘启程回宫,似乎的确不太合适。好歹,也要等韩婕妤安葬之后,陛下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 元康帝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方内监苦笑,“老奴知道陛下心中苦闷,也怪老奴做事不秘,韩婕妤暴毙的消息没能瞒住。” 宫里一个大活人,还是有名有姓的嫔妃,且是元康帝病重的罪魁祸首,突然暴毙,这事怎么可能隐瞒。 方内监明面是请罪,其实是想给自己开脱。 想要表明不是他不用心办事,而是情势不允许。 韩婕妤那么大一个目标,不可能无声无息死亡并被安葬,迟早会被人翻出来。 一旦被人翻出来,得知是随便挖个坑埋了,朝臣们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他淹死。 方内监深谙做人之道,当然不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元康帝愤怒,却毫无办法。 他知道,韩婕妤如何安葬这件事情上,注定他不能任性胡来。就算他不要脸,朝臣也要脸,皇室也要脸。 为了朝廷的脸面,朝臣们也会阻止他这么做。 张皇后说得句句在理,可他就是愤怒,就是无法纾解。他就是想任性胡来,就是想将韩婕妤的尸体丢到野外,被野狗吞食。 至于什么山中老汉偷盗尸体,他根本没往这个方向想,要不是张皇后提醒,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这年头老光棍多得很,结阴亲的也不少。 韩婕妤那样一个绝色,还是皇帝的女人,随意被埋葬在野外,等着瞧,大把人想将她挖出来配阴亲。 自家的儿郎,在下面还有一个皇帝妃子伺候,说出去多有脸面啊。 为何皇陵会有守卫,为何会有守墓人? 防的不仅仅是盗墓,还有挖尸。 元康帝也知道自己的任性胡为不对,不该这么做,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控制不住毁灭一切的妄想。 方内监偷偷叹了一声,“陛下想开些,不必纠结韩婕妤的丧事。” 嗯! 元康帝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心里头却在盘算着,迟早要秋后算账。 几十年下来,他看张皇后依旧不顺眼,这就是天注定两人会是一对怨偶。 …… 韩婕妤的丧事有条不紊的进行,并没有丧仪,唯有一座还看得过眼的墓室,急匆匆修建,落葬,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元康帝的身体情况一日好过一日。 某一天,他突然就能开口说话,但,断断续续,说起话来不流畅。同臣子对话的时候,偶尔还需要方内监代为传达。 好在,身体好转,又能下床活动,总算是活了过来。 这一日,元康帝将叶慈唤到跟前问话。 “你救了朕的命,你,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叶慈试探着说道:“陛下康健,全赖老天保佑。儿媳不敢居功。” “该你的功劳,谁谁谁也抢不走。你尽管说,朕,一定答应你。” 于是,叶慈开口说道:“我与王爷成亲一栽,至今还不曾有一男半女。陛下可否准许王爷回家思过,好歹让我儿媳给王爷生个子嗣,繁衍香火。” 事关子嗣,叶慈要求放回定王刘珩,倒也合情合理。避免了元康帝一个劲的猜忌。 元康帝想了想,“你想要孩子?” 叶慈点头,“儿媳的确想给王爷生个孩子。” 哎,刘珩还要靠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何时才会出生的孩子搭救,真是一把辛酸泪。 谁让元康帝顽固,死活不听劝。 无论朝臣们如何说,如何讲道理,元康帝就一个反应: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铁了心的要将刘珩三兄弟关押至天荒地老。 说的也是,元康帝何时听过道理,何时听过他人劝解。做事,向来都是随心所欲。 他看着叶慈,“你想要孩子,朕许你随意进出宗正寺,同老三一起如何?” 啥? 啥玩意? 脑子进水了吧。 不光是一旁伺候的方内监感到错愕,叶慈更是目瞪口呆。 她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救命之恩诶,给她的赏赐竟然是让她随意进出宗正寺,和刘珩造人。 这这这……这也太小气了吧!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小气的帝王,真正是世所罕见,不敢置信。说出去都让人惊掉下巴。 于是乎,叶慈小心翼翼问道:“陛下是在赏赐儿媳吗?” “你对朕的决定不满?” “儿媳……不敢不满。可是,陛下能否让王爷回家思过?”她再次试探道。 元康帝笑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好似猜中了什么小秘密似得。 反观叶慈,一脸坦荡。 她就是坦坦荡荡要求刘珩回家,试探也罢,算计也好,她始终就只有这个要求。 如此一来,她的坦荡将元康帝衬托得越发小人之心。 只可惜,这世上无人能制裁帝王,唯有制衡。 “你想让刘珩回家,朕能理解。但,朕不能答应你。”元康帝直接明言。 叶慈斗胆一问,“为什么?” 元康帝说道:“朕自有打算,你可以提出别的要求。” “可是,儿媳只想让王爷回家,还请陛下开恩。” 元康帝蹙眉,叶慈紧张起来。 她就知道事情不会顺利。 在生死线上走了一趟,元康帝的猜疑之心越发重了,脾气也更加暴躁。 他当初答应众臣,秋天之前放了三位皇子,如今看来也是要作废的。叶慈正是担心这个,才会冒险提出放刘珩归家,却没想到遭到了拒绝。 救命之恩也抵消不了元康帝对刘珩的猜忌,真是见了鬼了。 一个没有兵权的皇子,他能干出多大点事情。无非就是联络联络朝臣还有武将,但不等于就会搞兵变,也不等于有胆子搞宫变。 全都是猜忌! 可惜,要论猜疑之心谁最重,显然是帝王莫属。 元康帝不肯开恩,不肯让任何一个皇子归家。他现在极度缺乏安全感,一度怀疑身边每一个人,看谁的眼神都带着警惕和质疑,似乎生怕身边的人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刺向他。 朝臣的任何建议,他都朝着阴谋论方向联想。 就连对他明显有利的建议,也要再三思量,拖延不决。 叶慈的打算注定落空,她没办法将刘珩捞出来。 于是,她得了一些物质上的赏赐,聊以安慰。 拿着赏赐去见张皇后。 张皇后早有预料,“好歹得了点东西,不至于空手而归。眼下,陛下谁都不信任,以后在他面前别提老三的名字。他现在肯定不会将三位皇子放出来。” “疑心病太重了。”叶慈吐槽了一句。 张皇后呵呵一笑,“他年轻那会疑心病就重,现在更加不得了,好似人人都要害他一样。哼!” 她很不齿元康帝的做派,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第291章 他不会谋害朕 元康帝身体一好,就催促张皇后赶紧回宫,别继续停留在行宫。 张皇后偏不走,她还故意刺激,“陛下今儿说话顺利吗?可有为难之处,尽管告诉我,我替你解决。” “朕不需要你的关心。” 张皇后轻蔑一笑,“陛下要保重身体啊!” 元康帝哼哼两声,“你到底何时回宫?” “自然是跟随陛下一起回宫。你让我独自回宫,就不怕本宫在京城兴风作浪?不担心本宫害了你的皇儿?” “你?”元康帝恼怒不已,“你胆敢威胁朕。” “非也!本宫只是提醒陛下,莫要将无关的事情栽赃在本宫头上。所以,要求本宫回京没问题。但,之后发生任何事情,都莫要找我,我不负责。” 元康帝眯起眼睛,狐疑不定。 张皇后目光对视,似笑非笑。 他疑心病重,她就以毒攻毒,以似是而非的话糊弄他,扰乱他的思路。 元康帝质问,“你想做什么?你是不是已经将老三放了出来?” 张皇后摇头,“老三有没有被放出来,陛下问问朝臣就该清楚。” 元康帝又问道:“你想干什么?” 张皇后一脸笑眯眯,“本宫什么都想干,但绝无要陛下性命的打算,陛下相信吗?” 元康帝当然不相信。 想来想去,还是将张皇后留在身边更安全,免得她回到京城兴风作浪。 就这样,张皇后顺利留在行宫,连带着张培申以及那一百披甲兵卒都悄咪咪留下来,似乎是被所有人给遗忘了。 …… 眼看着元康帝逐渐恢复,朝臣们眼热,好多事情积压良久,必须开始发力了。 首先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弹劾! 狠狠弹劾! 弹劾谁? 首先就是吴道长,丹药是他炼制的,陛下吃出问题,他难逃其责。 其次就是远在南诏练兵的袁友仁,因为韩婕妤是他送进宫里,他难辞其咎。 这两人是必须要打倒的。 朝臣们甚至打算拉一批宫人下水,换上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内侍当值。 首先发起弹劾的就是左都御史邱大人。 他细数袁友仁十大罪状,最重的罪名就是包藏祸心,意图谋害陛下。此罪当诛。 邱大人很清楚,想要弄死一个人,就要直击核心,要打动帝王的心。 还有什么比“谋害陛下”更能触动元康帝敏感多疑的心。 瞧,元康帝在沉默,不像过去第一时间站出来反驳。 邱大人内心一笑,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将韩婕妤同袁友仁牵连起来,果然能收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陛下,袁友仁此贼竟然敢派人谋害陛下,当诛!请陛下下旨,派遣可靠人员,南下捉拿袁友仁押送进京,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元康帝依旧沉默不语。 就在前日,他已经下旨,令金吾卫南下锁拿韩氏一族,将韩家满门抄斩。 但,并不能熄灭他内心的怒火。 他还想杀人,杀更多的人。 当朝臣提起袁友仁,他脑子里一突,袁爱卿会害朕吗?袁爱卿真的存了谋害朕的心思吗?韩婕妤是他送来讨好朕的玩物,这一点没错。 可是,袁爱卿的出发点,应该不是为了谋害。 朕应该继续相信袁爱卿,还是…… 袁爱卿要为朕打江山,要为朕开疆拓土,要为朕开万世太平。朕答应过他,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相信他,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朕该如何做? 听着朝臣们喋喋不休的说话,他突然动了真怒,“闭嘴!统统闭嘴!” 也没个交代,直接拂袖离去。 众臣目送元康帝离去,全都是一脸错愕。 这是怎么了? 都已经这个时候,陛下还要维护袁友仁吗? 袁友仁就这么好,值得陛下一而再再而三开恩? 左都御史邱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大的罪名,竟然还能让袁友仁逃过一劫。 不行! 必须要再接再厉,继续弹劾。 元康帝回到寝宫,脑子里面嗡嗡嗡乱叫,吵得他不得安宁,当场就发作了两个宫女。 方内监紧急安排人请来太医诊治。 “陛下的病情是不是出现了反复?” 太医不敢有丝毫怠慢,几个太医联合诊治,又是调整药方,又是反复叮嘱。 “陛下还是要多注意身体,不可操劳过度,切忌动怒。” 元康帝表情狰狞,“意思就是说,全都是朕的责任,朕身上难受都是活该,对吗?” “陛下恕罪,陛下饶命!” 太医们统统跪下,磕头请罪。 元康帝大怒,直接一脚踢翻了其中一个太医,力道之大,太医当场吐血。 “滚!” 太医们麻溜滚走,离开这个死亡之地。 “陛下息怒!” 方内监将药方交给可靠之人去煎药,又小声安抚元康帝。 元康帝捂着头,一脸难受的模样,“嗡嗡嗡,嗡嗡嗡,怎么那么吵。” “陛下喝口水消消气。” “滚!朕不需要喝水。” 元康帝一挥手,就打翻了茶杯,溅了方内监一头一脸。 方内监顾不得擦拭自身,赶紧跪下来请罪。 “陛下有火气,朝着老奴发泄就行了,何必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陛下身系天下,千万保重啊!” “闭嘴!朕让你们统统闭嘴,听不见吗。” 元康帝踢翻了座椅,砸了屋里所有的瓷器,才终于安静下来。 脑子里面的嗡嗡声没有了,他耳边可算是清净了。 哈哈哈…… 一时间元康帝心情大好。 总算可以琢磨一下朝臣们的提议。 他命人取来奏章,一一翻看。 弹劾袁友仁的还真不少,弹劾吴道长的同样多。 元康帝琢磨了一会,“将姓吴的下诏狱。” “陛下的意思是……”究竟是活还是死,这个要问清楚,否则下面的人不好办差。 元康帝冷哼一声,“让金吾卫好好审一审姓吴的,丹药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朕吃了丹药,差一点暴毙?还有,告诉他若是能炼制出强身健体丹,朕可以恕他死罪。” “诺!” 方内监提笔,当即就书写了一份令旨,经元康帝过目点头后,用上印章,由小内侍交给金吾卫。 因吴道长不是官员,只是帝王的私人炼丹师,故而处置他的旨意根本不需要经过内阁同意。 处理了吴道长,元康帝的心情似乎恢复了不少。 但是很快,他又陷入了纠结中。 因为他再一次犹豫,要不要无视一大堆的弹劾袁友仁的奏章。 “朕是相信袁爱卿的!” 元康帝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方内监一颗心紧跟着提起来。 这事可是关键啊! 朝臣们能不能扳回一城,全看这一次。 “袁爱卿若是想害朕,他有那么多机会。没道理让一个女子来动手。他对朕向来忠心耿耿,所得银钱大部分都进了少府,他主动承担骂名,为朕分忧。朕不能怀疑他。没了袁爱卿,以后谁还能像他一样为朕分忧,替朕鞍前马后。” “陛下,要不要歇一会?”方内监小心翼翼问道。 “朕不累!李说,袁爱卿他会谋害朕吗?” “老奴不知!” “你怎会不知道。袁爱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看在眼里,难道没有一点判断吗?” 元康帝很不满。 这是敷衍,毫无诚意的敷衍。 方内监低着头,小声辩解,“老奴的确不知。不过,袁大人行事素有筹谋,是个心思细密的人,而韩婕妤仅仅只是一介女子。想来,袁大人应该没有伤害陛下的想法。毕竟,他眼下人在南诏,一切都需要陛下支持。没了陛下的支持,他也就没有了立足根本。” 元康帝连连点头,“言之有理!朕就是这个意思。袁爱卿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朕给他的,没了朕的支持和关爱,他将一无所有。所有人都有理由伤害朕,唯独他没有。” 像是去了一件心事,元康帝如释重负。 他终于说服了自己,可以安心歇息。 第292章 叶家败落(二更) 八月金秋。 元康帝终于决定启程回京,众臣如释重负。 回京的队伍浩浩荡荡,仿佛绵延不绝。 叶慈受邀,张皇后同乘一车。 张皇后的车驾宽大舒服,可以称之为享受。毕竟规制上是仅次于御撵的车驾。 叶慈面上挂着笑,心里头想着放肆一回,在车里面打个滚,面上还是端坐不动,假装像个端庄守规矩的王妃。 宫女烹茶,将茶杯送到叶慈手中。 叶慈抿了一口,最新的夏茶,回味悠长。 “老三一时半会出不来,你心里头要有准备。”张皇后开口就是大事。 叶慈点点头,“儿媳已经有所准备。只是孩子一事……” 她生不出孩子来可别怪她。非她不行,而是刘珩不在身边,她一个人找谁生去。她这是提前打预防针,不能将没有孩子的责任怪在她的头上。 张皇后面无表情,“孩子一事缓一缓也没关系。” 有了这话,叶慈放心下来,“多谢母后体谅!” “你似乎不担心老三的安危。”张皇后试探问道。 叶慈一脸坦荡,“儿媳并非不担心王爷的安危,而是知道母后定不会让王爷真的遇上危险。要是陛下哪天失心疯,要处置王爷,儿媳相信无论是母后还是张家,都不可能坐视不管,任由不堪言的事情发生。 就算是王府,亲兵也是每天训练不休,随时准备着应付各种突发事件。王府家令也一直在封地经营,这就是王爷的退路。” “若是连退路也没了,你要如何?” “儿媳和王爷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束手就擒。大不了儿媳带着王爷浪迹天涯。不瞒母后,走江湖的经验我还有一点,带着王爷安全方面没问题。” “堂堂王爷走江湖,一旦踏出这一步,就失了身份,甚至有可能成为朝廷的通缉犯。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为何历朝历代没有逃跑的王爷皇子,身份既是地位也是束缚。老三他未必愿意随你浪迹天涯。” 叶慈想了想,“要不儿媳将王爷打晕带走,他等于是被绑架。朝廷要是通缉,通缉我一人就成。” 张皇后要被气笑了。 她是真没想到叶慈竟然有如此荒谬绝伦的想法,偏偏她又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好像浪迹天涯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貌似,逃出京城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问题。 “你还真是心大,你一个女子,是真不怕朝廷通缉吗?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天下之大,你能往哪里逃?” “只要想离开,总能有办法。当然,儿媳所说只是最坏的结果。母后不必当真。王爷有福气,事情肯定不会那么坏。” 叶慈最后还是挽尊,免得将张皇后惊出个好歹来。 张皇后笑了笑,婆媳二人今日只是随意聊天,她当然不能问罪。除了对待元康帝,她向来是个大度又大方的人。 就凭叶慈救回了刘珩的性命,她身为婆母就不会刁难对方。 她又提点道:“刚才说的就当是玩笑话。别看陛下好像身体已经好了,其实隐患颇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总而言之,这两年京城不会太平。本宫知道你经营了一些生意,莫要搞出太大的动静。等过了这两年,朝政有了变动再说不迟。” 叶慈点点头,“儿媳都听母后的。王爷那里少不得要好生安抚一阵。上次同他说过,秋天的时候有可能出来,眼下怕是要失望了。” “你好生安抚他,叫他莫要急躁。本宫听闻吴王刘璞脾气越发坏了,老三千万不要步其后尘。” “儿媳晓得。” 张皇后乏了,叶慈回到自己的马车。 两日后,队伍回到京城。 叶慈半途脱离大部队,直接回了王府。 离开近一个多月,王府一切井井有条,黄公公功不可没。 她一回来,王府上下就有了主心骨。 黄公公请示道:“老奴想着,让厨房准备一桌酒席,庆贺王妃归来。也让下面的人都高兴高兴。王妃此次前往行宫,阖府上下都担着心,生怕出个什么状况。如今王妃平安归来,大家提着的心才算落到了实处。” 叶慈认可了黄公公的提议,“拿着本王妃的帖子,前往章府,将我义父还有梦娘夫人请来。就说我请他们喝酒。” “诺!”黄公公当即安排下去,接着开始禀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叶府派人来询问过,老奴让门房直接打发了。另外,严家少奶奶亲自来过一趟,询问王妃的安危。老奴招呼她在花厅喝了茶水。” “哪个严家少奶奶?” 叶慈一时半会还没回过神来。 黄公公忙解释道:“就是叶家的二姑奶奶,叫叶卫芸的。” 哦! 叶慈恍然大悟,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瞧她这记性。叶卫芸嫁给了严少均,如今的身份就是严家少奶奶。她竟然忘了这一茬。 “她有说什么吗?” “回禀王妃,她显得很关心王妃的安危,又递了一份请帖。她们府上老太太这个月过寿,她想邀请王妃过门做客。她也说了,她是骑虎难下,王妃去不去都成。” “严家老太太的寿辰过了吗?” “还没呢,就在七天后。王妃要去吗?” 叶慈说道:“眼下多事之秋,本王妃就不去严家老太太的寿辰。不过,她亲自送来了请帖,总得有点表示。你准备一份寿礼,到了寿辰那天派人送过去。就当是替叶卫芸做个面子。” “王妃对这位严家少奶奶真好,半点不计较她姓叶。” “本王妃也姓叶,天下那么多姓叶的人,岂能计较得过来。至于叶家那边,吩咐门房,都照着之前处理,直接由门房打发走。” “诺!”换公公弓犹豫着,“叶家那边出了事情,不知当说不当说。” “什么事?” 黄公公小声说道:“听闻几个月前,叶家的田庄同别人的庄子争抢水源,双方发生了械斗,打死了人。 哪想到,被打死人的那个庄子,年初的时候已经过户到左都御史邱大人名下。邱家抓住打死人的把柄,将官司打到了刑部,要治叶家罪名。” 叶慈挑眉,“几个月的时间,案子结了吗?” 黄公公说道:“表面上是结案了,叶家赔偿了大笔钱,甚至将田庄低价转卖给了邱家,才算平息了这场官司。但是,后续还有不少麻烦。 叶家的铺子频繁爆出问题,显然是被人盯上了,有人故意针对。叶家那边猜测是邱家做的。叶家找上门来,其实就是想请王妃出面,做个中人,从中说和。” 叶慈闻言一笑,“叶家还真是祸不单行。能确定是邱家针对吗?” “老奴私下里派人查了查,好像不是邱家的手笔,而是另有一伙人在针对叶家。” 黄公公抬头望着叶慈,那眼神又是探究又是疑惑。 叶慈嗤笑一声,“莫非你以为是本王妃命人在针对叶家?” 咦? 难道不是吗。 黄公公赶忙低下头。 叶慈说道:“本王妃没那么闲。再说了,本王妃真要针对叶家,绝不会用这种手段。” “王妃会有什么手段?”黄公公太好奇了。 叶慈哼哼两声,“本王妃会选择促使叶家分家,然后各个击破。叶家的空子太多,从商铺下手只能算是一般手段。据闻,叶家老太太资产丰厚。 纵然叶家外面的生意败落了,叶家老太太的资产也能继续支撑叶府。唯有分家,唯有兄弟争夺,才能让叶家迅速败落。” “王妃有了想法,却不实施,是心软吗?”黄公公斗胆问道。 叶慈摇摇头,“并非心软。师父曾说过我在叶家身上有劫数,劫数完后,桥归桥路归路。我已经应劫,从那以后我同叶家就没了任何关联。你会故意针对一个陌生人吗?你不会,本王妃当然也不会。” 青云子说的劫,应该就是叶怀章同苏氏两口子跑去宗正寺告状那一次。 她应劫,并顺利度过了这一劫,就此两清,还了生育之恩。从今以后再无瓜葛。 第293章 贴钱打脸 叶家的日子不好过。 如今的当家太太是三夫人庄氏。 公中的铺子,田庄,投资的生意,一年的收益算一算,竟然还不如苏氏当家那会。 庄氏气得脸都绿了。 今年更惨,开了年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先是庄子上打死了人,对方来头大,竟然是左都御史家的庄子。 那可是邱大人啊,邱大人可是连皇帝都敢喷的人,谁都惹不起,叶家更惹不起。 只能乖乖认栽,花钱平事。 光花钱还不行,之后又将惹事的庄子折价卖给了邱家,这桩案子才算结束。 只是…… 祸不单行。 铺子上接二连三的出问题,生意都没法做了。 这才八月,庄氏已经明确知道,今年的收益肯定是凄惨无比。 纵然有太多因素造成了收益不好,但,老太太那里,少不得要挨一顿批。大嫂苏氏也会趁机发难。 都说当家好,可谁又知道当家的难处。 唯一值得她高兴的事情,一双儿女的婚事都有了着落。闺女嫁到严家,夫妻和睦。儿子也说了一门亲事,只等确定婚期。 反观大房那边,叶二郎出门几年,消息时断时续,既不操心家业,也不帮家里分担。谁也不清楚他在外面究竟干什么。怕不是整天都在混日子。 要不是偶尔还有信件回来,阖府上下都怀疑他出了意外,人已经不在世上。 五姑娘叶卫兰相亲数次,都不成功。一直都是低不成高不就,眼高于顶,却不想想自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翻着账本,庄氏愁得抓头发。 偏在这时候,丫鬟禀报,老太太许氏让他准备一百两银子。 “老太太要银子做什么?” “太太忘了吗?前阵子来打秋风的那个穷亲戚今儿又来了,在老太太跟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他们家可惨可惨了,听说光是药费就欠了几十两,如今又需要一颗人参救命,没有几十两肯定不行。杂七杂八加起来,这就一百两了。老太太心善,不忍心亲戚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答应出这笔钱,替他们缓解眼下的困难。” 庄氏听了,顿时一肚子火气。 “老太太对外人倒是大方得很,出手就是一百两。她怎么不想想,府里现在是什么光景,我是恨不得一两银子当成十两银子来花,每天精打细算,想着从哪里省钱。老太太倒好,一百两张口就许了出去。” “太太要不要拿银子?老太太那边还等着信。”丫鬟催促道。 庄氏一脸铁青,咬咬牙,“拿,当然要拿。但不是一百两,而是五十两。” 丫鬟一脸为难,“可是,五十两银子如何在老太太面前交差。” 庄氏冷笑道:“去,将那位打秋风的亲戚请到公事房,就说我在公事房议事。老太太发了话,定不能亏待了亲戚。等人一到,给多少银子还不是本夫人做主。莫非她还敢去老太太跟前告状不成。” “夫人英明,奴婢这就去回话。” 丫鬟急匆匆跑了。 庄氏沉住气,她不怕老太太发火。 老太太要面子,穷亲戚没离开之前,面子上大家都要和和气气,不能失了体面。 …… 老太太许氏精明了一辈子,丫鬟一开口,她就知道三夫人庄氏打的什么主意。 她当然不能戳破三太太的小算盘,只作不知道。 反正,面子她是给足了穷亲戚,庄氏要丢人那就丢吧。 穷亲戚是位老太太,家里现在情况用一句赤贫形容都不足以表达,那就是家徒四壁,走投无路,才会厚颜登门求救。她和侯府老太太许氏,算是妯娌,关系隔得远的妯娌,年轻那会还是来往比较多的。 老太太知道庄氏吝啬,故而亲戚离开的时候,她又赠送了几样首饰,价值得有一二十两,拿到当铺当了也能换成钱将日子过下去。 亲戚被请到公事房。 庄氏表面上客气得很,一口一个伯娘喊着。然而,话里话外却是叫苦连天,直说侯府的不容易。 最后,封了五十两银子给亲戚,自言让对方不要嫌少。 亲戚连声感谢,差点就要给庄氏磕头。 庄氏连忙将人扶起来,“我是晚辈,哪能受你的礼,真是折煞我。侯府这几年遭难,帮不了多大的忙,还请伯娘莫要介意。当将来侯府的日子好过了,自然会出大力帮助大家。” “夫人客气了。” “都是亲戚,大家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三夫人庄氏说足了漂亮话,又留着亲戚用了一顿酒席,这才将人送出府。 老太太许氏有耳报神,亲戚一离开,她就安排丫鬟请庄氏上松鹤堂说话。 庄氏想找借口不去,都被传话的丫鬟给堵了回去。 人家说了,只要没病到要死的地步,都得去,必须得去。 庄氏无法,只好不情不愿前往松鹤堂。 大夫人苏氏果然也在。 妯娌两人一见面,少不得要打一顿眉眼官司。 老太太许氏由丫鬟扶着从床榻上起来,来到椅子上坐下。 “人送走了吧!” 庄氏连忙回答,“回老太太的话,人已经送走了。” “那就好!”老太太许氏轻咳一声,“听说你封了五十两。” “是!” “老身让人传话,说是给一百两,你没听见吗?” 这就开始问罪了。 庄氏一脸委屈,“老太太明鉴,不是儿媳吝啬舍不得银钱,实在是公中也不宽裕。今年收成不好,处处都要用钱,儿媳左右计算钱实在是不够花。只能省了又省。儿媳已经打算,今年冬天,姑娘的们的冬装都减一套,首饰也少置办点。” “这怎么可以!”大夫人苏氏帝一个叫起来,“三弟妹,你要是当不好家就直说。拿姑娘们的用度开刀,能省下几个钱。传出去,咱们侯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庄氏小声反驳了一句,“咱们侯府哪还有脸面可言。脸面不是早就被大哥大嫂给丢尽了吗?” “你,你欺人太甚!” “究竟是我欺人太甚,还是大嫂作孽太多,让侯府沦落至今,要不要现在就掰扯掰扯。” 苏氏被怼得哑口无言。 她有眼无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狠心绝情,名声早就臭了。 亲手将闺女往外推,天下间也只有她干出了这种事,早已经沦为京城笑柄。 眼看着叶慈在王府风生水起,来往的人全都是权贵夫人,世家豪门太太,每个月都要进宫几趟,时常都能见到陛下。反观叶家,一日不如一日。 家里除了一个侯爵,无人在朝中为官,早已经被清理出勋贵圈子。 勋贵太太们聚会,已经没有苏氏的席位。 勋贵之间商量大事,自然也没有叶怀章的席位。 人家摆明了要和叶家割裂,等到叶怀章一死,就将叶家彻底清理出勋贵队伍。 这一切的一切,根源都在叶怀章和苏氏身上。老太太则是推波助澜,同样是个有眼无珠的人。 当然,老太太是不会承认这一点。 所以,一切黑锅只能让苏氏两口子背负。 老太太许氏轻咳一声,打断两个儿媳地争吵,“老三媳妇,府里困难老身也明白。但是,不至于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老身答应了人家给一百两,你却阳奉阴违只给五十两,你这是在打老身的脸,是在让人戳脊梁骨。” “给了前还被戳脊梁骨,那还不如一开始一文钱都不给。好人果然做不得。”庄氏嘀嘀咕咕。 砰! 老太太许氏狠狠拍着椅子扶手,气得面色扭曲,“老身现在是管不了你们呢,是吗?老身现在说出的话,不管用了是吗?” “老太太息怒!要不,儿媳派人将剩下的五十两补上。”庄氏赶紧认怂。 老太太许氏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庄氏趁机叫苦,“可是这五十两从哪里出?公中是真的没钱了,眼看着又是一个月,下人的工钱也要结算,全府上下都要换新衣……” 她开始算账,一笔接着一笔。 老太太许氏听不下去,太恶心人,直接打断,“五十两从老身这里走账。老人,封五十两给亲戚家送去。” 第294章 翻旧账(二更) 老太太许氏屋里人已经散了,却没想到片刻之后,三夫人庄氏又偷偷返回来。 她是来哭穷的,哭穷的目的是为了化缘,从老太太这里搞钱。 这样的事情,近一年来她已经干了好几次,每次都能满载而归。 老太太许氏要面子,体面了一辈子的人,不允许临到老了要睁着眼睛面对侯府的落魄。 就算是糊弄鬼,也得糊弄下去。 好歹将面子糊住,不至于叫外人看了笑话。 老太太许氏已经许久不曾出门,她不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议论侯府,议论叶家上上下下。 或许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庄氏也是捏住了老太太这番想法,才能数次得逞。 她开始掰扯账目,这里人情那里人情,爷们们出去应酬又是多少多少钱。换季了,家里人都得置办新衣,一季四套这是最低的要求,钱不少花。 总不能今年还穿着去年的衣衫出门做客,那多丢脸啊。 每一句诉苦,都能戳中老太太许氏的肺管子,气儿孙不争气,气儿媳不体谅。 气归气,最终老太太还是松了口,吩咐大丫鬟去库房拿几样值钱的首饰交给庄氏,当了换钱花。 都是名贵首饰,几样加起来,少说两三千两银子。就算当铺压价,也能抵押个一两千两。 大丫鬟很是舍不得,手紧了紧,不舍得松手。却被庄氏一把抢了过来。 “谢谢老太太开恩!有了这笔钱,儿媳一定将全府上下搞得妥妥帖帖,不会让爷们们在外面落了面子。” 庄氏欢欢喜喜离去,如愿以偿。 大丫鬟少不得在老太太许氏耳边抱怨几句,“三夫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开口就是几千两,真当老太太手头捏着金山银山。” 桂嬷嬷瞪了她一眼,大丫鬟才闭了嘴。 老太太许氏挥挥手,将无关人等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桂嬷嬷在身边说话。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老太太说的是。按理说这几年风调雨顺,收成应该不错。却架不住人祸啊!” “人祸?”老太太许氏若有所思。 桂嬷嬷趁机说道:“奴婢瞧着,三夫人当家,真不如大夫人利索。至少大夫人当家那会,阖府上下不曾缺过钱,大夫人也不曾到老太太跟前哭穷。” 老太太许氏点点头,这么一对比,两个儿媳孰优孰劣,心中就有了计较。 她是攒了不少家私,可也经不起三夫人庄氏隔一段时间就来哭穷打秋风,隔一段时间又来。长此以往,这个家非得败光了不可。 “让老大媳妇重新掌家,怕是不容易。”老太太许氏也知道这几年府中不太平,人心涣散。 苏氏闯下那么大的祸事,害得侯府失了两代的爵位,没将她休了都是客气。 再次启用苏氏掌家,恐怕三老爷叶怀礼第一个不答应,非得闹一场不可。 只是…… 庄氏真的不行啊。 老太太许氏犹犹豫豫,桂嬷嬷从旁鼓动。 瞧桂嬷嬷这股劲头,要么是三夫人得罪了她,要么就是苏氏提前打点。 不管什么理由,她终归是说动了老太太许氏,侯府的境况已经不允许继续装聋作哑下去,必须做出调整。 但,想要撤换三夫人庄氏,不是一句话就能搞定的。 老太太许氏先是将苏氏请来,婆媳二人关起门来聊了许久,终于达成了共识。 接着,寻找时机召开家庭会议,将账本拿出来,拿着账本说事比什么话都有说服力。 庄氏的掌家能力,得到了全家人的质疑。 苏氏在一旁志得意满,只等重新掌握权柄。 不料,三老爷叶怀礼跳出来大吼大叫,“凭什么将掌家的权利重新交给大嫂。大嫂害得咱们叶家还不够惨吗?非得等她祸害了全家人的性命才肯罢休吗?” 苏氏气得脸色发青,偷偷踢了叶怀章一脚,让他替自己出头。 叶怀章胖了,白了。白白胖胖看起来很是喜庆。 俊俏的容貌,在肥胖的遮掩下已经荡然无存。 当初挺拔的背脊也弯了下去。 关键是他的腿,养是养好了,就是走路还是有点后遗症,貌似不是很利落。 他已经许久没出席过类似的家庭会议,上一次好像还是被全家清算。 看着熟悉的一幕,有些恍惚。 被苏氏提醒,他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说道:“这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大房已经为曾经的错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一点毋庸置疑。 当初将掌家的责任交给三弟妹,是对我们的惩罚也是对三弟妹的考验。很明显嘛,三弟妹没能通过考验,能力明显不足以掌家。为了家族计,为了全家计,为了子孙后代着想,也不能继续这么下去,必须做出改正。 既然三弟妹能力不足,那就让有能力的人出面掌家,比如苏氏。当初她掌家那会就很好嘛,除却叶慈一事,其他事情她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说起叶慈,也都是被感情蒙蔽了眼睛,但凡不曾关心则乱,也不至于如此。” 三老爷叶怀礼连连冷笑,“大哥还是一如既往地说得好听,说这些是想做什么,过去的事情能靠几句话就一笔勾销吗?大哥的盘算未免想得太好。总而言之,我不答应。” 叶怀章很镇定,“不答应也行。三弟妹掌家出现的亏空,由你们三房承担如何?” “凭什么!”三老爷叶怀礼急得跳脚,就差指着鼻子骂娘。 亲娘在上,他也不能太放肆。 叶怀章一脸笑呵呵,又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案,“我记得三弟曾经说过,我们大房犯了错,为了弥补,你们三房要多分一些家产。这样吧,三弟妹亏空的部分全都算给你们三房,咱们现在就可以立下字据。” “叶怀章,你要不要脸。如此算计亲弟弟,你还是不是人。爵位让你继承,侯府让你掌家,结果呢,你将整个家当败了个精光还不用承担责任。这一切凭什么?就凭你是嫡长子,你就可以肆无忌惮欺负我吗?我告诉你,我不服。” 叶怀礼气急败坏,直呼其名。 叶怀章稳得住,神色轻松地说道:“就凭我是嫡长子,这些都是我该得的。你要怨就怨自己投胎晚了,没能抢在我的前面。你要是早投胎几年,我得到的一切就都是你的。只可惜啊……一步慢步步慢。” 他这是嫌弃事情不够大,言语上一个劲的刺激叶怀礼。 叶怀礼果然受不住,跳起来就要打。 亏得老太太许氏还能镇住场子,“老身还没死,要打滚出去打。老三,你要是不服气,要找人恨,就恨老身。老身生你生的晚,让你受了委屈,是老身对不起你。” “娘,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叶怀礼也有些慌,他怕背上不孝的罪名。 老太太许氏摆摆手,“老大,你别得理不饶人。老三媳妇纵然当家不利,你也要客气些。你别忘了,老三两口子是在替你弥补过失。虽然能力有限,但毕竟尽力了,你得心怀感激。” “老太太教训的是。儿子刚才说话冲了点,有得罪之处,还请三弟莫要和哥哥计较。我们终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理应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叶怀礼呵呵冷笑,“话说得好听,做的却全是腌臜事。但凡你和大嫂在叶慈的事情上面,有一丝一毫的慈悲心肠,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将爵位都丢了,你还有脸来和我争。你凭什么同我争。当年,如果是我继承了爵位,我绝不会将祖宗家业给丢掉。” 叶怀章蹙眉,“三弟反复提起爵位一事,莫非是要逼死我吗?” “你舍得死吗?”叶怀礼反问道,面带嘲笑。 叶怀章叹了一口气,“我是叶家的子孙,理应该死。可是,我死了以后,这个家可就真的完了,爵位就彻底没了。我活着,好歹咱们这个家还是侯府,孩子们的亲事还有奔头。三弟,你说我能死吗?” 第295章 一千两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不能死这个要求竟然成为了叶怀章的凭仗,是他的护身符,也是他此刻能嚣张的本钱。 三老爷叶怀礼被气得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实在是无从反驳。 是的,眼下侯府都得指望着叶怀章,他活着一日侯府依旧是侯府。他若是死了,侯府也就不存在了。 叶怀章不仅不能死,还要活得长长久久。 此时此刻,叶怀章挺得意的。 那些错误,那些惩罚,那些指责,统统都成了过往云烟。 现在,他又嚣张起来了。 尽管不能出门嚣张,能在自家嚣张嚣张也挺好的啊! “母亲,老大如此做派,你就眼睁睁看着,不管不问吗?这个家迟早会被老大折腾完蛋。” 老太太许氏叹了一声,“老三,你莫要着急。眼下的难关是如何弥补亏空,如何将收益不足的问题解决。” “我们三房是没当好家。但是,我就不相信大哥和大嫂有办法解决这个局面。别到最后,家里最后一点家当都给败光了。” 叶怀章反驳道:“你凭什么说我们大房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我们大房还没正式当家,等正式当家之后,自会想出办法。” 叶怀礼嗤笑一声,“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别又是去宗正寺告状。” “诶,这还真是个办法。眼下定王被关押在宗正寺,迟迟没有放出来。前阵子陛下在行宫出了事,听闻韩婕妤暴毙。呵呵,本侯所料沈不错,眼下正是告状的好时候。” “你你你……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这个时候冲上去告状,那就是死路一条。就算陛下不喜定王,却也容不得你像是跳梁小丑一般来回蹦跶。” 叶怀礼气急败坏,他一直都不明白老大的脑子里想些什么,如今依旧不明白。 叶怀章却一脸得意,好似运筹帷幄一般。 “三弟,你不曾入仕途,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我不怪你。” 叶怀礼嗤笑道:“大哥倒是挺明白的,折腾了几十年,最终也只是个五品京官,手中没半点实权。而今,连五品官职都保不住,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说你懂官场道理,为何又会丢了爵位。你少在我面前摆谱,根本没用。” 哎! 叶怀章一声叹息,“母亲,老三他不听劝告,不听教诲,我也无法啊。他这脾气太过暴躁,果然天注定无法走仕途。” 狗屁! 全都是狗屁。 叶怀礼看着老太太,“母亲,你真要护着老大吗?真要让大房掌家吗?真不怕大房将一家子折腾死吗?过去叶慈还只是一个乡村丫头,他们都没办法。而今,叶慈已经贵为定王妃,我就不信大房就有办法让对方回心转意。” 老太太许氏安抚道:“老三,你莫着急。眼下也只是权宜之计,总不能一直亏空下去。老身的意思是,先让大房掌家一段时间看看效果,最后到底怎么样等到年底再说。” 假的,全都是假的。 叶怀礼一个字都不相信。 一旦掌家的权利落到大房手中,三房根本没有机会再次拿回来。 瞧瞧老大那副沈吃相,他已经吃定了三房。 叶怀礼气愤不已,气得眼泪都下来了,却不能让老太太许氏动摇半分。 比起对幺儿的宠爱,显然在老太太心目中这个家更重要一些。 叶怀礼见状,扭头就走。这里已经不需要他,留下来只是自取其辱。 庄氏想跟着离开,却被老太太叫住。 老太太要她做交接,务必将每一笔账目都算清楚。 庄氏当场哭出声来,“老太太若是怀疑儿媳贪墨了公中的银钱,不妨直说。儿媳清清白白一个人,受不得这样的委屈。” “你这人怎么和老三一样,话都没听完,就急匆匆哭起来。老身让你将账目交接清楚,是为了你们双方着想,以免将来牵扯不清。” 庄氏抹着眼泪,“老太太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只盼着大嫂别故意找茬,你已经得了自己想要的,莫要得寸进尺。” 苏氏一脸笑容,“三弟妹分明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把心放进肚子里,我绝不故意找茬。这两年府中困难,我都明白不全是你的责任。” 庄氏嗯了一声,好歹说了半句公道话。 侯府走下坡路,非人力可以阻止。 收成不好,本来就很正常。 只有节节攀升的家族,收益才会一年比一年好。大部分家族能够持平就已经算是持家有道。 怪只怪她没能赶上好时候,偏偏是在侯府出事的时候接手。好处没占到一分,反倒是落一个能力不足的名声。她找谁说理去。 苏氏一朝掌权,得意非凡,撤换人手乃是理所当然。关键位置都要换上自己人,将庄氏的人统统清理出去。 叶怀章说要去告状,也只是说说而已,他现在没那个胆子。 他是怕了! 苏氏拿了钥匙开始当家,才知道这个家已经不是几年前她当家那会的境况,比起之前那真是差多了。 一问原因,全都因为侯府败落,过去合作的商人纷纷撤走。好些个入股投资的生意,也被人掐着脖子,她是一脸的气恼。 这样的局面,想要扭转,没钱如何使力。 莫非,刚一接手,就要问老太太要钱吗? 庄氏跑老太太许氏跟前打秋风一事,在府中并不是秘密。至少苏氏一清二楚。 眼下,貌似她要走上庄氏的老路,很没面子啊。 就在这个时候,收到了离家数年的叶二郎的信件,以及随信件寄回来的一千两汇票。 天啦,竟然是一千两的钱庄汇票。 他儿子在外面餐风露宿,哪来的钱?莫不是卖身? 不不不,卖身也卖不了这么多钱。 儿子到底干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寄回来一千两汇票。 收到钱,苏氏没有半点高兴,反而担心不已,脸色都白了。 最后,还是五姑娘叶卫兰替她解惑。 “二哥这些年在外面,一直跟着人学做生意。他说了,不学成就不回来。或许学成了也不打算回来。因为家里没人会支持他从商。” “他他他,他不是在外游历吗?” “目前见过在外游历的人,一年只问家里要一两百两银子的人吗?女儿偷偷告诉母亲,母亲千万别叫嚷,前两年二哥一直在给人当学徒,学着怎么做生意。” “什么?”苏氏都惊呆了,“你哥竟然给人当学徒,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这死丫头,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说。” “就因为母亲不同意二哥当学徒,所以要一直瞒着啊。再说了,二哥能吃苦,肯放下身段做学徒,不计较条件,母亲难道不该高兴吗?” “我高兴个屁。你哥是堂堂侯府公子,岂能去操持贱业。你哥现在在哪里,赶紧将他叫回来。太过分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家里人商量一声,胆敢私自决定。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地址交出来。” “我不知道二哥人在哪里。”叶卫兰委屈道:“二哥说了,他要走南闯北,做一个行商。现在具体在什么地方,谁也不清楚。” “你你你……”苏氏气得火冒三丈,怎会如此。 好好的儿子在外面几年,竟然做了商人,这如何使得。 这要是传出去,侯府最后一点脸面就彻底没了。 苏氏急得不行,想来想去自己也没主意,干脆去和叶怀章商量。 叶卫兰机灵,赶紧拦住,“母亲去找父亲,难道父亲就有办法吗?父亲只会斥责二哥,说他这样不好那样不好。母亲忍心二哥被人那样贬损吗,尽管那是父亲。还不如就让父亲误会二哥依旧在外面游历。等将来,总有一天二哥会回来的。” 苏氏被劝住,她脑子也恢复了清醒,“那你告诉我,你二哥是不是走了叶慈的门路?叶慈是不是知道他的下落?” 第296章 生意经(二更) 叶卫兰最终没能扛住,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苏氏。 苏氏又惊又怒,她举起手,就要打闺女。 叶卫兰就站在原地不动,打吧,打吧,反正现在没人疼爱她。 最终,苏氏的巴掌也没能落下来。 她哭着说道:“我就你们两个孩子,你二哥就是咱们的将来,你二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后果。这么大的事情,你就瞒着我,一瞒就是几年。你对得起我吗?” 叶卫兰也跟着哭起来,“我不是有意瞒着母亲。只是,二哥在外面是做正经事,并非胡混。我就想着等他混出个名堂,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经商那是贱业。就算将生意做到全天下,那也是贱业。” “可是,眼下府里闹腾来闹腾去,母亲同三婶娘,父亲同三叔争来争去的,还不都是为了钱。一边为了钱翻脸,一边又嫌弃挣钱是贱业,这也太……” “你放肆!”不等叶卫兰说完,苏氏厉声呵斥。 叶卫兰满脸不服气,“二哥靠自己的本事挣钱,怎么就成了操持贱业。非得回家,同三叔三婶争夺那三瓜两枣,才算有出息吗?以前母亲常说,手里有钱心头不慌,二哥手头有钱了,为什么母亲不仅不高兴,反而怒气冲冲。” 苏氏怒道:“你二哥是侯府长房嫡子,是这个家的继承人。他该学的是如何掌管家业,担起家族重担,而不是在外面操持贱业。” “可是,二哥在外面学的本事,用来掌管家业足够了。母亲过去常说二哥过于憨厚,不懂计算。而今,二哥学会做生意,有能力挣钱,就算家里没了爵位,只要有二哥在,咱们这个家就垮不了。” “你,你怎么就是不懂。”苏氏唉声叹气。 叶卫兰抹了把眼泪,“女儿什么都懂。父亲之后,咱们家就没了爵位。母亲以后别总将侯府侯府挂在嘴边,只会让心里头难受。二哥也是看明白了这点,咱们家失了爵位后,总得有个人挑起大梁。二哥如此有担当,母亲应该高兴才是。” 哎…… 苏氏再次叹气。 她在桌边坐下,心情颇为复杂。 正如闺女所说,她是应该高兴,高兴孩子长大了懂事了有了担当,学会了挣钱。将来家里没了爵位,也不用发愁,好歹有个挑大梁的。 可是……她不甘心啊! 她是侯府夫人,她的儿子理应是下一任侯爷,金贵无比,岂能操持贱业。 她哭着抹眼泪,心疼儿子,也是因为现实而落泪。 哭了一阵子,她脑子开始转动起来。 “叶慈怎么那么好心,她怎么肯帮着你二哥,带他做生意,竟然还瞒的死死的。难不成,她嘴上说着恨咱们家,其实心里头……” “母亲别乱想。二哥说了,叶慈……四姐姐她分得清恩怨。二哥为人厚道,当初在云霞山的时候,二哥同她相处得还不错。至于咱们家,在她心头,二哥是二哥,侯府是侯府。” “你二哥就是侯府,你二哥他是侯府的继承人。”苏氏强调道。 叶卫兰却说道:“人家不认。人家就是要分得清清楚楚。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一天二哥当家,或许四姐姐她会和咱们家相认吧。”叶卫兰自己也不确定,全都是她自己的猜测。 苏氏听在耳中,却当了真。 “她是恨咱们家的,她恨我,恨你爹,恨老太太。但她不恨你二哥,甚至愿意给机会栽培宿你二哥。你二哥,就是咱们家的转机。” 想到这里,苏氏兴奋起来,一改之前的愤怒,满脸喜庆。 “得想办法让你二哥早日回京,早日继承家业。” “母亲,让二哥继承家业,父亲那里……老太太还有三叔……” 犹如一盆冷水浇下,瞬间将苏氏浇了个透心凉。她一脸颓靡,揉着额头,显得极为难受痛苦。 突然,她出声提醒叶卫兰,“你二哥寄钱回家的事情,必须守口如瓶,谁都别说。还有,你联系你二哥,让他多和叶慈来往,务必搞好关系。咱们家将来如何,还有你的婚事,恐怕都只能指望你二哥那头。” “怎么又说起我的婚事。二哥的事情,要不是母亲追问,我是一个字都不会说。” “以后继续保密。你说,要是我上王府拜访,叶慈会不会见我。” “不会!” “你怎么知道,你问过啊?” “二哥说的。他让我提醒母亲,莫要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生了你们两个,没一个体贴的。我就那么不堪吗?” 叶卫兰:“……” 反正叶慈的事情,没办好。 …… 叶二郎的情况,叶慈一清二楚。 手下的人会定期将叶二郎的消息,报告给叶慈知道。 叶慈知道,叶二郎已经出师,自己搞了点本钱,开始做南北货买卖。眼下人在西北,要做羊毛制品生意。左右腾挪,几百两的本钱,已经被他倒腾到几千两。 不得不说,叶二郎在商业这一行,有天赋,他适合干这个。 加上在京城在侯府养出来的眼界,豪爽的性格,使得他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 如今,他人在西北,同宗子刘和盛合伙倒腾买卖,倒是打开了一番局面。 近九月,西北已经冷下来。 羊毛需求量也开始节节攀升。 羊咩咩羊毛厂,加上西北商帮羊毛厂,成为整个西北地区最大的羊毛纺织厂,两家时有竞争偶尔合作。 去年的时候,两家曾打过一次羊毛收购战,结果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 今年,双方握手言和,决定一起合作,统一羊毛市场价格,绝不哄抬价格。 叶二郎看到机会,眼见羊毛厂的生意越来越好,所需要的羊毛越来越多,所以他决定亲自走一趟草原。 刘和盛牵头,从羊毛厂赊来许多草原所需的紧俏物资,什么茶叶,盐巴,铁器,羊毛内衣…… “黑老板,这回多多关照。” 叶二郎拱拱手。 他第一次进入草原,需要有熟人带路。刘和盛亲自找到黑娃。 黑娃已经不是黑娃,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黑老板,去年一战名震草原。 去年深入草原的队伍,迟迟找不到大部落,越走越心慌,最终半途返回。唯有黑娃的队伍,坚持着继续深入草原,连又走了七八天,竟然遇上了草原第二大的部落。带去的物资被抢购一空,一口气拉回来上百车羊毛,震惊整个西北商,一跃成为知名的羊毛商人。 黑娃看着叶二郎,有点心塞。 他都懒得纠正,黑老板就黑老板吧,他的大名毛博闻,估计这辈子都没人能记住。 黑老板也好,名声响亮。整个西北一说起黑老板,就知道是他黑娃。 “叶老板客气。刘掌柜交代的事情,我必须得办好。听闻叶老板从京城来,京城那地方好啊,怎么想到来西北?” “西北能发财,所以就来了。我是第一次进草原,什么都不懂,劳烦黑老板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进草原最重要的就是胆大心细。你跟着我,这一趟保你发财。” “托黑老板的福,咱们一起发财。” 两家合在一起,拉起队伍浩浩荡荡朝草原进发。 …… 有人忙着发财,有人忙着争权,有人则每天提心吊胆。 今年,是太医院最难熬的一年。 陛下的命是救回来了,看起来貌似也挺好。 然而…… 太医们心里清楚,陛下现在是外强中干,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一场朝议,又是袁友仁,元康帝的脑子里再次响起嗡嗡嗡的声音,吵得他头痛欲裂。 当着朝臣的面,元康帝突然爆发,直接掀翻了桌椅,将朝臣的奏疏丢得满地都是。 朝臣们集体错愕,这是闹得哪一出。 “闭嘴,闭嘴!朕让你们闭嘴,听不见吗?” 元康帝捂着头,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眼睛充血,好生可怖。 “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突…… 元康帝突然抽出墙上的利剑,朝着一旁的小内侍砍去。 第297章 头痛症 血溅三尺! 元康帝当场斩杀一位小内侍,喷了朝臣们一头一脸的血。 恐惧! 震惊! 疑惑! 不能置信! 已经顾不上脸上的血污,也顾不上小内侍的尸体,众臣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盯着元康帝。 发什么疯! 陛下这是疯了吗?是犯了癔症吗? 以前绝不会这样,现在怎么回事?不是说陛下的身体已经养好了,看起来也是健康的模样,为何会如此疯癫。 众臣嘴角颤抖,又是愤怒,又是惊愕。 想说点什么,看着元康帝疯癫的模样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方内监挥挥手,示意众臣赶紧离开,莫要再说了。继续说下去,只会刺激陛下越发癫狂。 众臣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温首辅带头,大家退到殿门外候着。此时还不能离开,情况不明之前无人想要离开。 殿门外,西北风一吹,大家都意识到冬天来了。 “大家议议吧,现在这个情况,该如何处置。” 永平侯左右看看,试探着说道:“陛下这样子下去不行啊,万一有个意外,谁来监国。” 言下之意,是时候将册立储君一日提上日程。这回来真的,而不是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随意敷衍试探,这一回非要立下储君不可。 左都御史邱大人冷哼一声,“陛下现在这个模样,恐怕刚刚提起册立储君就要发作。你们说怎么办?温大人,你是百官之首,此事非得你拿主意不可。“ 温首辅捋着胡须,斟酌着说道:“太医到了吗?等太医给陛下诊治完毕,先问问情况。” “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温大人,都已经这个时候,你可别再顾着和稀泥。”左都御史邱大人直接怼回去。 “亲眼所见不等于真,先问问具体的情况再说。”温首辅四两拨千斤化解了邱大人的攻击。 都是精于算计之辈,说是等,脑子里却不知道转悠着多少念头,要册立谁为储君,自己能从中获取多少利益,能不能趁机将对手拉下马,都是大家要算计的事情。 伴随着大殿内元康帝的怒吼声音,这个上午,过得也算是辛苦。 太医们给元康帝用了药,元康帝终于昏昏沉沉睡下,不再闹腾。 众臣围攻方内监,要他给一个说法。 方内监一个头两个大,“太医的话,诸位大人都听见了。陛下上次病危,身体看似康复,其实并没有,反而留下了头痛的后遗症。” “头痛症为何会暴起杀人?方公公莫要打马虎眼,陛下的身体到底如何,你最清楚。事关江山社稷,你必须给大家一句实话。” “实话就是陛下犯了头痛症。” “这个头痛症到底要不要紧。” “要不要紧得看诸位大人如何看待。” “陛下显然已经不能正常理事,这是极其严重的情况。眼下,需得有人监国。” 方内监眯了眯眼,“咱家只负责伺候陛下,不问朝政。是不是要立监国,此事诸位大人寻机同陛下商量。” “哼!商量!现在要如何商量?陛下的脾气,大家都清楚,听不得册立储君的话,更何况是立监国。方公公,陛下要是有个万一,造成朝政混乱,民不聊生,你今日的推脱,就是他日的罪名。” 左都御史邱大人一张口,就是治罪。 方内监偷偷翻了个白眼,“邱大人莫要吓唬咱家,咱家就是一内侍,担不起这样的重担。诸位大人都是国之栋梁,陛下口中的肱骨,此时你们不挑起重担,却将责任推在咱家头上,未免欺人太甚!” “就是欺你又如何。”邱大人一声怒斥。 方内监眼睛一眯,就要发作。 “皇后娘娘驾到!” 一道唱喝声打断了双方的争执。 双方暂时休兵,齐齐上前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 皇后一身朴素的打扮,得到了不少好感,“听闻陛下病了,情况如何,要紧吗?诸位大人不妨随本宫一同进去看望陛下。” “皇后言之有理!” 张皇后打头,带着一群朝臣走进寝宫,看望昏睡中的元康帝。 方内监阻拦不及,也不想阻拦。 寝宫内,太医们分班值守。 张皇后坐在床头,握住元康帝的手,冰冷冰冷。 她侧身问道:“陛下的身体如何?你们太医院可有结论?” 太医院院正站出来,轻声说道:“启禀皇后娘娘,陛下犯了头痛症。” “是吗?很严重?” “一旦犯病,就是痛不欲生。陛下这病,就得静养。” 张皇后斥道:“如何静养?朝廷大事要不要管,朝政要不要处理?陛下什么时候能静养。 你们太医也真是的,尽提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按照你们太医所谓的静养,陛下必须放下所有的朝政,不问天下事,找个清静的地方安安心心住下来。 可是,以陛下的脾气,这绝不可能。你们太医赶紧另外想个办法,到底要如何缓解陛下的头痛。” “娘娘所言有理,陛下无法安心静养,还需另想办法缓解陛下的头痛症。”温首辅出声道。 张皇后盯着众太医。 众太医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太医院院正站出来说道:“恕臣等无能,除了静养,并无别的更好的办法。陛下身体虚弱,只能服用一些温和的药材,切忌不能用虎狼之药。这就注定,陛下的头痛症只能靠静养慢慢缓解。” “只能缓解,不能根治吗?”张皇后问道。 太医院院正点头,“臣等医术有限,无法根治陛下的头痛症。” 张皇后冷哼一声,很是不满。 偏偏这个时候,内侍禀报,说薛贵妃,许贵妃,赵德妃,杨贤妃,袁淑妃都来了,已经到了殿门外。内侍请示张皇后,该如何做。 张皇后笑了笑,“将几位娘娘都请进来。陛下病重,她们关心娘娘的安危,岂能将人挡在外面。再说了,薛贵妃还管着后宫,本宫不过是白担着一个名头。几位娘娘要来,诸位大人,不妨随本宫前往偏殿,共商大事。” “娘娘请!” 张皇后理所当然地带着朝臣们去了偏殿,正好和几位后宫嫔妃错过。 许贵妃看着这一幕,显得很是不忿。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难道我们都不配同众臣商量大事吗?” 薛贵妃微蹙眉头,“先进去看望正陛下,之后再说别的事情。” 许贵妃心中机构不服,却被薛贵妃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几位娘娘一道进入寝宫,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憔悴苍老的陛下,心里头不由得发出同一个疑问:这个老头子是谁,真的是陛下吗? 元康帝近一段时间禁欲,没去后宫。后宫嫔妃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他。 陡然见面,大家都有些不适应。 陛下怎会苍老如之多? “陛下他……”许贵妃掩唇哭泣,不知道是在替元康帝哭,还是替她自己哭。 “陛下病了!”薛贵妃掷地有声。 言下之意就是在提醒众人,莫要想东想西。 杨贤妃叹了一声,“陛下这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还能痊愈吗?”许贵妃小心翼翼提出怀疑。 薛贵妃一锤定音,“大家都要往好处想,至少陛下还在这里。” 是啊! 陛下还在这里,大家还有指望。 若是陛下不在了,就是要决出生死的时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陛下心意难测啊! 众臣的想法,看似支持嫡长制度,其实也是一会东一会西。各有自己的盘算。 “你们说,皇后娘娘正在和众臣商量什么?”赵德妃突然出声。 一时间,大家都面面相觑。 许贵妃轻咳一声,“陛下这里用不着咱们,不如,去皇后娘娘那里看看。若是有什么决定,好歹我们也不至于被蒙在鼓里。” 众人齐齐朝薛贵妃看去。 这群人以薛贵妃为首,当然该由她拿主意。 薛贵妃也想知道张皇后打什么主意,于是点头,率领嫔妃们一同前往偏殿。 第298章 死得不冤(二更) 众臣们在争吵着册立储君一事,张皇后全程沉默,绝不开口发表任何言论。 她的立场毋庸置疑,自然是想扶持定王刘珩上位。 但她不能说,尤其是当着朝臣的面,更不能说。 等到薛贵妃她们找过来,张皇后才开口说话,“诸位爱卿,薛贵妃同其他几位娘娘一同过来了。要不要请她们进来,大家一起议一议。” “这不适合!皇后乃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陛下有恙在身,皇后娘娘理应在此。但,其他娘娘来这里做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绝不是一句空话。” 左都御史邱大人率先站出来反对。 张皇后又看向其他朝臣,朝臣们纷纷反对。现在正在商议国家大事,其他娘娘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张皇后吩咐方内监,“劳烦方公公出去同诸位娘娘们好生解释,并非本宫拦着她们,实在是不合礼数。好生说清楚,莫要误会了本宫。” 方内监皮笑肉不笑,“不如就让李少监同咱家一起走一趟。” “也行。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势单力薄强一些。” 于是乎……方内监同李少监一起走出偏殿,阻拦以薛贵妃为首的娘娘团。 得知不能进去参与朝议,甚至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嫔妃们全都炸了。 最暴躁的当属许贵妃,“凭什么不许我们进去。皇后娘娘能进去,为何我们不能进?” 方内监解释道:“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眼下陛下有恙,自该由皇后娘娘出来主持大局。” “后宫之主分明是薛贵妃。”许贵妃嚷嚷道。 方内监一脸笑眯眯,“薛贵妃只是暂代主持后宫事务,后宫之主始终都是皇后娘娘。” 许贵妃:“……” 她似笑非笑朝薛贵妃看去,“姐姐,方公公说你只是暂代。果真只是暂时的吗?哎,没想到拿到皇后金印也没用,朝臣始终只认皇后娘娘一人。眼下可怎么办啊,皇后娘娘在里面和众臣商议国家大事,我们却只能站在这里苦等。哎,人比人,果然是大不同。” 薛贵妃忍着火气,冷眼瞥了眼许贵妃。 薛贵妃冲她抿唇一笑,“姐姐莫怪。哎,我这人就是太嘴碎,莫怪,莫怪!” “方公公刚才说皇后娘娘有资格出席朝议,本宫却没有。请问,这话是皇后娘娘说的吗?” 方内监解释道:“非也!皇后娘娘什么都没有说,是众臣一致决定诸位娘娘不适合进去旁听。不如,几位娘娘还是回后宫等候消息吧!” “本宫若是不回,方公公又要如何?”薛贵妃冷着脸,显然很不满意。 方内监叹了一声,“咱家也不能驱赶诸位娘娘,只是要辛苦诸位娘娘在此吹着冷风。万一病了,后面怕过了病气,诸位娘娘都不能来探望陛下。” “今儿风是挺大的。”杨贤妃提醒了一句。 薛贵妃咬着牙,“本宫一定要知道里面在讨论什么。还请方公公行个方便。” 方内监斟酌着说道:“陛下犯了头痛症,太医叮嘱需要静养。陛下的脾气,诸位娘娘都很清楚,哪能说静养就静养。眼下,几位大臣同皇后娘娘正在商议办法,究竟是设监国,还是让内阁担负起重任。哎,里面吵得不行。” “设监国?”许贵妃吃了一惊,“谁能当监国。老王爷们都在封地,总不能全都请回来吧。难道,是要在诸位皇子中选一位?这这这……” 她的儿子肯定没份,一个还没正式启蒙的小孩子,自然没有任何权利。 至于她口中所说的老王爷,指的是元康帝仅存的两个兄弟。原本,元康帝这一代是十几个兄弟,后来全都死了。有的是病死了的,有的是郁结于心死了,有的是自己想不开死啦…… 各种各样的死,没有一个直接死于先帝,或是元康帝之手。但他们父子两人的确是罪魁祸首。各种磋磨打压,一个个天潢贵胄哪里受得了,不用下旨赐死,怄都怄死了,或是直接就被吓死了! 吓死也可以称为病亡。 反正,年纪轻轻过世的天皇贵重们,统统都属于病亡。 至于什么病,病因何在,无人关心,无人追究。或许,有心人会在史书上添一笔忧愤而死,但能得到这一句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薛贵妃当即说道:“既然是商量设监国,本宫岂能置之事外。” “娘娘莫慌!此事一时半会商量不出结果,万事还需陛下点头。陛下一日不点头,监国这事就成不了。也因此,皇后娘娘自始至终不曾表态。” 方内监为了将这群堵门的娘娘们打发走,可谓是煞费苦心,就差直接复述朝臣们的言论。 薛贵妃偷偷松了一口气,只要还是元康帝拿主意,她就还有几分把握。 她追问了一句,“张大人在里面吗?” 方内监自然知道她问的是哪个张大人,当然是张家那位张培申大人。 方内监摇摇头,“长大人不在,永平侯在里面。” 言下之意,就是说永平侯代表着勋贵,出席了这次会议。张培申无缘出席。 薛贵妃又松了一口气,没有张培申在其中捣鬼,她心情都轻松了几分。 “本宫先行回宫,陛下若是醒来,劳烦方公公派个人说一声,好让本宫安心。” “娘娘放心,陛下一旦醒来,咱家定会及时通知。” “这就走了吗?”许贵妃不甘心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薛贵妃,你好歹也要进去看一眼吧。你可手握皇后金印,你完全有资格出席今儿的朝议。”许贵妃唯恐天下不乱,恨不得薛贵妃和张皇后能当场打起来。如此,她才能渔翁得利。 薛贵妃侧身看着她,“许贵妃这么想进去,那你自个进去吧。本宫忙,就不陪着你们。” 她率先带着人离去。 其他嫔妃见状,稍微迟疑了一下,也都纷纷告辞离去。 许贵妃气得跺脚,一群无蛋鼠辈。 她就是要进去瞧一眼,直接来到大殿门前,就要推门进去。不料,却被两个小内侍拦住。 “放肆!本宫要进去,谁了阻拦。” 方内监来到她身后,“这里是建章宫,贵妃娘娘还请守着规矩。” “你这老奴……” 方内监面色一冷,脸色当即垮了下来,“许贵妃莫不是也得了失心疯?” 天下间唯有元康帝能骂他老奴,连张皇后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许贵妃还不够资格在他面前放肆。他有的办法让许贵妃在后宫再也蹦跶不起来。 许贵妃心头一惊,背上一凉,偏偏还不肯输了面子。 她冷哼一声,“好,今儿就给你一个面子。我们走!” 方内监目送许贵妃离去,冷笑一声,对身边的干儿子悄声说道:“着实碍眼!” 干儿子心领神会,“干爹放心,儿子一定会让许贵妃再也笑不出来。” “注意分寸。” “诺!” 敢骂他老奴,他就要让许贵妃有苦难言,休想再见到元康帝。 方内监就是有这么大的能量! 李少监提前回到想张皇后身边,悄声禀报:“都打发走了。许贵妃后面会比较难熬。” “哦!”张皇后不动声色,只用眼神询问。 李少监解释道:“许贵妃口不择言,骂方公公老奴。” 张皇后当即端起茶杯,遮掩住嘴角的一抹笑,悄声说道:“本宫早就说过,许贵妃迟早要栽跟头。没想到竟然栽在了方内监的手中。死得不冤!” 朝臣们吵吵闹闹,吵了几个时辰,也没吵出结果来。 各有各的盘算和利益。 张皇后早就乏了,懒得继续听他们争吵,当即说道:“万事都等陛下醒来再做决定。内阁好歹拿出一个章程,等陛下恢复了精神便呈上来。” “皇后娘娘言之有理。万事还需陛下定夺!” 第299章 冤家见面 梦娘传来喜讯,她有喜了。 章先生年过半百,再次有了自己的孩子,此乃天大喜事。 一大早,叶慈坐上马车,带着一车的礼物,来到章府看望。 章先生早已经笑得合不拢嘴,梦娘也是一脸喜滋滋的。 “老夫没想到都已经这把年纪,还能有自己的孩子。老天待老夫不薄,老夫知足了。” “才一个孩子,义父就知足了吗?”叶慈打趣道:“少说也要有两个孩子才能知足。” “嗯,两个孩子好。”章先生拉着梦娘的手,“我们再努力努力,争取三年抱两。” 梦娘啐了他一口,“莫要胡说。这个年纪还能有孩子,已经是得天之幸。只盼着孩子平平安安降生,健健康康长大。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喜乐。” “但就平安喜乐四个字,这个要求远远高出老夫的要求。世间之事,最难就是平安喜乐。” “今儿是好日子,义父不许说这些丧气话。” 叶慈发挥闺女的作用,她要管住章先生,不许他胡说。 梦娘浅浅一笑,轻轻抚摸腹部,“趁着我们还能动弹,就替孩子多做些准备,让他活得比我们更好更轻松。” “娘子言之有理!”章先生哈哈大笑,心情大好。 他来了兴致,兴匆匆跑到书房作画。 梦娘拉着叶慈,私下里说道:“你义父今儿难得高兴,一会让他畅饮两杯,莫要阻拦。” “怎么回事?”叶慈有点懵。 梦娘解释道:“章家老宅来了人,提出过继。这事没敢告诉你。你义父也说这是他的私事,你又忙,惊动你不合适。吵吵闹闹的,闹了一段时间。 谁能想到,我竟然还能怀上。若这一胎是个男孩,掌家老宅那边自然不会再提过继一事,大家还能维持面子情。故而,你义父才会如此兴奋。” “义父高兴不仅仅是因为有了孩子,还因为他又有了奋斗的动力,他要为孩子攒家当。夫人也要保养好身体,这个家以后还得靠你操持。” “我晓得!在你义父面前,莫要透露出过继一事。此事已经过去,就当做没发生过。” “夫人说的是。” 章先生做了一副花鸟图,叶慈调侃道:“义父为何不画一副大胖娃娃,多喜庆。” “大胖娃娃?”章先生琢磨起来,“老夫斟酌斟酌。老夫极少画人物像,大胖娃娃更是从未画过。你这个提议好,给了老夫新思路。你和定王如何了?定王还在宗正寺管着,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叶慈摊手,一脸无可奈何。 “我就在义父跟前抱怨几句。老皇帝防备亲儿子就跟防备敌人一样,上回救了他的命,我要赏赐,他竟然让我去宗正寺过夜生孩子,简直荒唐无比。” “这事皇后娘娘知道吗?” “没和皇后娘娘细说,怕皇后娘娘暴躁起来又生出新的事端。” “不和皇后娘娘说就对了。你也说他是老皇帝,老了老了,人就糊涂了。这回发病,又是怎么回事。” 叶慈小声说道:“头痛症犯了。朝臣们一说事,他就犯头痛,说是脑子里有东西。” 章先生挑眉,有点惊愕,“这么严重。这样下去可不行。” “所以朝臣们商量着立监国,其实就是立太子。但,他们没资格这么做,说到底,还是得老皇帝拿主意。可是,这个话题一旦提起,老皇帝必定要炸窝。” “不会牵连到你吧?”章先生很是担心。 叶慈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和皇后娘娘商量了,不管朝臣们说什么,总归我们提都别提刘珩的名字。不过,就算如此,老皇帝也不会放过刘珩。他也是苦,摊上这么一个爹。我更苦,摊上这么一个公爹。连师父给我的保命丹,都给糟蹋完了。” 章先生嘿嘿一笑,“那个保命丹,被传得神乎其神,当真没了?” 叶慈摊手,“没了!当年师父总共得了三粒保命丹,留给我一粒,师父一粒。另外一粒还了人情。我手头上已经没了。” “你师父不能再炼一炉子吗?” 叶慈摇头,“很难!各种条件都达不到,基本上很难再炼制出保命丹。之前的三粒保命丹能成功,用我师父的话说,全是侥幸。” 章先生叹了一声,有点遗憾如此神奇的丹药竟然没了。 转念他又说道:“你师父说的对,能将人从鬼门关活生生拉回来的丹药,实在是过于逆天。从阎王爷手中抢人,是会遭天谴的。保命丹就不应该出现世上。你没有跟着你师父学会炼丹,算是幸运。” 叶慈托着腮,“其实我想学炼丹,只是因为那会我没开窍,没法学。至多就是帮着师父烧烧柴火。义父不知道吧,我最厉害的事情不是做菜,而是烧火。我控制火候可强了,要多大的火候就有多大。师父炼丹,每次我烧火他都很满意。”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岂不是说,你本身是有天赋炼丹。” “不行,不行!我没法炼丹。”叶慈摆手拒绝。 没有师父的许可,她是不会炼丹。炼丹炉都封在云霞观内,要等师父回来才能开启。 章先生盯着她,他在想叶慈是不是真的不会炼丹?烧火烧到炉火纯青,烧到青云子都夸的地步,能不会炼丹吗? 罢了,他又何必追究真相,就让小叶子保留一点秘密。 只要小叶子不会炼丹,就会免去许许多多的麻烦。否则,她哪里还有时间来看望他,早就被元康帝拉壮丁拉到宫里头专门负责炼丹。 谢天谢地! 小叶子好歹有所保留,没有缺心眼的全都吐露出来。 为了孝敬义父,叶慈亲自下厨做了一个松鼠鳜鱼,并且传授府里的厨子做鱼的心得。 这一餐吃得很开心,大家吃着酒菜,喝着果酒,说说笑笑,快活得很。 偏偏在这个时候,门房急匆匆赶来,“外面来人了,说是宫里来的人,要请王妃进宫。” 叶慈皱眉,“来人有没有表明身份?” “说是建章宫的人。” 一听建章宫,叶慈就满心不爽,心情很糟糕。 章先生询问道:“建章宫派人来请,意思是陛下已经醒过来,这是要……” “估计又是重提炼丹一事。”叶慈心烦气乱,她放下碗筷,“义父,我得去一趟宫里,改日再来陪你。” “你赶紧进宫,老夫这里无需操心。见到陛下,千万忍耐,万事当心。眼下,陛下脾气定然不好,尽量顺着他一点。” “我尽量吧!” 叶慈心想,要顺着元康帝,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强人所难,逼不得已她也只能……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出了章府,坐上马车,急匆匆进宫。 为了赶时间,竟然让她在宫里乘坐马车,这可是非同一般的待遇啊。元康帝真有这么着急,难不成快要死了吗? 不对吧! 元康帝服用保命丹这才多长时间,要死也要拖一段时间才行。否则,岂不是污蔑保命丹的名声。保命丹保下来的人,没有意外情况,是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过世。 赶到建章宫,经过通报,就被请了进去。 谢天谢地,张皇后也在。叶慈顿时松了一口气。 有张皇后在,主要压力就落在了张皇后身上,她只需要装傻充愣就行。 “儿媳参见陛下!” “免礼!” 元康帝端坐不动,脸色显得青灰,怎么看都不健康。一副被掏空了身子,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的样子。 正在这个时候,内侍又带进来一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被下昭仪的吴道长。 吴道长去金吾卫诏狱喝茶两个月,人憔悴啊! 看得出来,他是被人粗暴清洗了一番,临时换了一身衣服,才被带来建章宫。 吴道长也见到了叶慈,很想做出高人风范,奈何一身装扮不匹配,倒像是个滑稽小丑。尤其是,脸上还挂着青紫痕迹,更显狼狈可笑。 吴道长冲叶慈龇牙咧嘴,叶慈冲他冷笑一声。 冤家见面,分外眼红! ------题外话------ 双倍月票,走起! 第300章 发作(二更) 元康帝揉着头,显得很难受的样子。 “朕让你们二人过来,是想问问你们手中可有止头痛的丹药。只要谁能解决朕头痛的毛病,朕重重有赏。” 这话从元康帝的嘴中说出来,真是毫无说服力。 每次都说重重有赏,却次次小家子气。 让叶慈去宗正寺同刘珩造人,这种事情他也干得出来,又能大方到哪里去。 对他说的话,叶慈是半句都不相信。 但…… 吴道长太需要重重有赏这根稻草。 在诏狱里面住了两月,他是再也不想回去,打死他都不想再回去。 他要离开诏狱,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愿意。只要能让他离开。 他好似生怕叶慈抢了他的机会,抢先说道:“启禀陛下,臣有一丹方名为极乐丹,吃了后百痛消除,身轻如燕,犹如登上极乐一般。” “哦!当真有如此神奇的丹药?” “臣不敢欺瞒陛下,臣真的会炼制极乐丹。请陛下给臣半个月,不,十天的时间,臣一定炼制出名副其实的极乐丹。” “好好好,太好了!“元康帝大喜。 叶慈低头看着一旁的吴道长,眼神犹如是在看一个蠢货。 吴道长偷偷地冲她冷哼一声,想抢他的机会,没门。 叶慈都乐了。 天下间竟然还有如此愚蠢的蠢货,上赶着找死,真是头铁啊! “叶慈,你可有丹方解决朕的苦恼?” “启禀陛下,儿媳愚钝,年轻识浅,不懂极乐丹,也不会炼制。儿臣只会日夜祈福,在道祖面前为陛下祈求平安康乐!” “嗯,你也算有孝心。” 元康帝明显对叶慈不满,他根本不需要道祖面前祈福,他要的是真正的能解决他难题的玩意,比如极乐丹。 叶慈一副怯怯的模样,生怕被问罪。 张皇后当即说道:“陛下有了吴道长的极乐丹,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元康帝勉强笑了笑,“叶慈,你师父就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叶慈:“……” 她要是一味推脱,元康帝必然不满,甚至会问罪。 好歹她要说点什么才行。 “回禀陛下,儿媳会画符。” 这倒是没说谎,她的确会画符,画得还不错。毕竟天天练习画符,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元康帝木着脸没说话。 吴道长当即嗤笑一声,“定王妃真会说笑,画符算什么本事。是个道士都会画符。” 叶慈冲他一笑,“的确是个道士就会画符。要不就请吴道长每日为陛下画一百道去消灾符保平安,如何?” 当然不如何。 “笑话!贫道要为陛下炼制丹药,哪有空画符。” “既然吴道长没空画符,就让你的徒子徒孙天天画符,每日烧给道祖,祈求道祖保佑陛下长命百岁,天下太平!” “贫道的徒弟要学习炼丹,也没空画符。” 叶慈冷冷一笑,“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意为陛下画符祈愿。吴道长,你安的是什么心?自己不画符就算了,竟然还敢指责本王妃心不诚。真正心不诚的人分明是你。” “贫道怎么就心不诚,你别血口喷人。别忘了,是贫道在为陛下炼制强身丹,也是贫道在为陛下炼制极乐丹。” “真的是极乐丹?”叶慈似笑非笑,“到底是极乐丹,要是催命丹。”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你栽赃陷害。陛下,定王妃嫉妒贫道能得陛下重用,分明是在无中生有,是在陷害啊!请陛下明鉴,极乐丹绝不是催命丹,而是解决陛下头痛症的法宝。” 叶慈盯着他,“吴道长你敢发誓吗?极乐丹要是吃死了人,你是不是天打五雷轰,是不是五马分尸,是不是诛九族。” “你,贫道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如此处心积虑谋害贫道。” 叶慈哈哈一笑,“极乐丹早等极乐,吴道长可别后悔。” “贫道是为陛下炼丹,真心实意为陛下减轻痛苦。你呢,你又为陛下做了什么?” “都别吵了!”张皇后厉声呵斥,“叶慈,你将话说清楚,极乐丹到底怎么回事?” 叶慈微微一躬身,“启禀母后,师父以前曾说过,极乐丹本就是骗钱的丹药,吃了并无益处,反而会让人上瘾,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意志坚定之辈服用了极乐丹,也会变得意志消沉,整天沉迷于服用丹药后的短暂快乐。吴道长献上极乐丹,分明是包藏祸心!” 吴道长气得跳脚,“你胡说!极乐丹本就是助人为乐,让人摆脱痛苦,恢复健康。” “当真恢复健康,还是假意恢复健康,吴道长你心中清楚。若是陛下服用极乐丹,吃出了问题,你付得起责吗?“ “贫道当然能负责。贫道和陛下一起服用极乐丹,所有的谣言将不攻自破。” “好!这可是你说的。陛下,吴道长勇于试毒,请陛下成全。” 吴道长:“……” 好一个定王妃,竟然逼他以身试毒,太过奸诈太过阴险。 他现在骑虎难下,着实难受。 只能躬听圣裁! 元康帝关心这些吗?关心丹药是不是有毒这个问题吗? 不! 他什么都不关心。 他只想要尽快解决头痛问题。谁能彻底解决他的头痛,他就重赏,赏钱赏官。 叶慈挑剔吴道长的问题,他根本不在乎。 他一脸心不在焉,又极力忍受头痛的样子,挥挥衣袖,“叶慈,你闭嘴!要么你能炼制出比极乐丹更好的丹药,要么你就滚出去。朕不需要无用之人,滚,快滚!” 吴道长这下志得意满,得意洋洋地看着叶慈。 叶慈微微一躬身,沉默离开大殿。在吴道长看来,她这是灰溜溜离去,哈哈哈安…… 殊不知,叶慈走出大殿门,满脸的如释重负,这一关可算是过去了。 吃吧,吃吧…… 竟然敢吃吴道长献上的极乐丹,迟早吃死。 李少监早早候着,“王妃随咱家回未央宫,皇后娘娘一会就到。” “皇后这里会不会有问题?”叶慈指了指殿门内。 李少监摇头,“你放心,皇后娘娘做事向来都有章法。” …… 大殿内,张皇后难得奉承着元康帝,说些好听的话哄着元康帝开心。 “有了吴道长炼丹,陛下的头痛症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臣妾提前恭祝陛下心想事成。” 元康帝揉着眉心,嗯了一声。 他实在是不想理会他人。更讨厌有人在他耳边吵吵嚷嚷,吵得他脑袋痛。 因为头痛,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也没办法处理朝政。看到一本本的奏疏,只觉着头更痛了。 有时候痛起来,恨不得将脑袋劈成两半,挖出里面痛的部分,彻底解脱。 偏偏这个时候,内侍又递上来一箩筐的奏章。 元康帝看着内侍的目光,犹如杀人恶魔。两个内侍一惊慌,直接跌到的在地上,又赶紧跪起来请罪。 “滚!统统滚出去!” 元康帝一时间显得格外暴躁。 暴躁到要杀人。 张皇后早就躲开了,躲在柱子后面冷漠地看着元康帝发疯。 方内监这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巧了,这个时候,内侍战战兢兢禀报,说是许贵妃求见。 许贵妃?谁是许贵妃? 元康帝头痛起来,六亲不认,又如何认得许贵妃,薛贵妃。 内侍斗胆问道:“陛下要不要见许贵妃?” “见?”元康帝侧着头,双眼赤红,又眉头紧皱。 内侍愣了下,观察着元康帝的表情,“奴婢这就去将贵妃娘娘请进来。” 见元康帝没反对,内侍急匆匆去了殿门外。 片刻之后,许贵妃被请进来。 “臣妾参见陛下!” 许贵妃声音清脆,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她还特意提高了音量。 元康帝愣住,蓦地认出了许贵妃,当即大怒,“谁让你进来的。滚,滚出去!朕让你滚出去,听没听见?” 许贵妇一脸懵逼,“陛下召见臣妾,为何刚一见面就要……” “闭嘴,闭嘴!统统闭嘴!你不闭嘴是不是,你不闭嘴是不是?” 元康帝一下子冲上去,直接掐住许贵妃的脖颈,“你不闭嘴是不是,是不是?” ------题外话------ 三百章,撒花庆祝! 第301章 贬为才人 “啊……” 有胆小的宫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显然是被这个场面给吓住了。 许贵妃更是被掐得双眼凸出,舌头伸出,拼尽全身力气只为了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她双腿挣扎,双手用力地掰着元康帝的手,可惜并不是对手。 这个时候,消失的方内监又突然出现。 “陛下,陛下快放手。这是许贵妃啊,她快要死了!陛下快放手,万一有个意外,朝臣哗然,陛下会背上污名。” 皇帝当然可以杀人,但不能亲自动手杀人。 杀人的办法那么多,堂堂帝王为什么要亲自上手,弄脏自己的双手。这很不理智,做事一点都不聪明。一个不聪明且冲动的帝王,想想看,还能得到什么样的评价。 如果是年轻帝王,还可以说年轻不懂事。 一个当了近二十年皇帝的帝王,就不能再称之为年轻不懂事。这叫疯癫,叫癔症,总而言之就是老而昏聩,不正常。 元康帝多爱惜名声的人啊,哪里容得下自己背上污名。被方内监一提醒,他缓缓松开了双手,还显得不太乐意。 许贵妃得了自由,一步一步退后,远远躲开。 一边捂着自己的脖颈,一副后怕的模样。一边鼻涕眼泪一大把,张大嘴巴用力的呼吸。第一次知道呼吸空气是如此的香甜美味。 她恐惧地望着元康帝,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要杀她。并非做戏,是真的要杀她,她感觉得到。 要不是方内监及时站出来阻止,她现在已经死了。 她怕!她怕死了! 她恨!恨死了这个男人!凭什么要杀她。 她愤怒,她畏惧,她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的喉咙受了严重的伤,她的脖颈上已经出现一圈青紫痕迹。 可想而知,元康帝用了多大的力气。 “陛下消消气!”方内监一个劲的安抚道:“陛下何必同许贵妃置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元康帝气喘吁吁,突然抬起手指着许贵妃的方向,“她,她竟然敢忤逆朕,大逆不道。” 许贵妃惊了一跳,再次后退。 “是是是,她大逆不道。陛下下旨惩戒她就是了,何必自己动手。”方内监顺着话说,一边替元康帝顺着气。 元康帝揉着头,头痛欲裂,“她放肆!她必须死。” “陛下,你看清楚了,那是许贵妃!许贵妃啊!你最宠爱的许贵妃。” “放屁!拟旨,夺了她的贵妃位,贬为才人!从今以后,休要再出现在朕的面前。” “陛下,真的要将贵妃娘娘贬为才人吗?”方内监一脸着急的模样。 而,一边的许贵妃简直是,仿佛天塌下来一样。 不! 不会的! 陛下怎么可能如此对待她,将她从一品贵妃贬为五品才人。这何止是天差地别,分明是一朝从天堂掉落地狱。 她接受不了! 这种事情决不能发生在自己头上。 “陛下,我是娇娇啊!你最宠爱的娇娇啊!”许贵妃扯破了喉咙,顾不得咽喉再次受伤,直接吼出了声。 她却没想到,她的喉咙受到重创,这个时候发声犹如破锣嗓子一样,和动听没有半点关系,反而极为刺耳。 元康帝本就头痛,哪里受得了如此刺耳的动静。 “厉鬼!她是厉鬼!快快快,将她打入冷宫,永世不得超生。” 元康帝挥舞着拳头,就要朝许贵妃打去。 方内监急忙拦截,“陛下息怒,她不是厉鬼,她就是后宫一嫔妃。许氏,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退下。伤了陛下,你吃罪得起吗?来人,赶紧将许氏送回去。贬她为才人的旨意随后就到。” 方内监一声令下,内侍们行动起来。 许氏已经不是贵妃,何须对她客气。直接捂着嘴,将她拖了出去。 宠冠后宫的许贵妃,就此陨落。 世事变幻无常,谁又能想到,短短时间,就让许贵妃从天上跌落地狱。 不过…… 是谁耍计,以陛下的名义,宣许氏来建章宫面圣? 躲在柱子后面的张皇后,抿唇一笑。刚才看了一出大戏,真是不得了啊! 这帮人的心眼子,一个比一个会算计。 方内监安抚好元康帝之后,张皇后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陛下,你没事吧?” 她关心问道,元康帝却没空搭理她,只是一味的捂着头,显得很暴躁。 “陛下的头又痛了,还得让太医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止痛的药,让陛下缓解缓解。” “皇后娘娘说的是,咱家已经命人去唤太医过来诊治。” “还是方公公考虑得周到。” 方内监微微一躬身,“娘娘谬赞,这都是咱家的本分。” 张皇后似笑非笑,“本宫不方便继续留下来,以免陛下嫌吵闹。不如,方公公送本宫一程。” “皇后娘娘请。” 二人走出大殿,元康帝无知无觉,只顾着自己的头痛症,对外事外物,彻底丧失了该有的敏锐和反应。 走出大殿,硕大的建章宫就在背后。 张皇后站在平台上,居高临下望着宫中群殿,心生感慨。 “将堂堂贵妃拉下马,也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方公公好算计。” 她侧身看着方内监,脸上带着看穿一切的笑容。 方内监的脸上也挂着笑容,“皇后娘娘的话,咱家听不懂。” 张皇后大笑一声,“听不懂不要紧,咱们心知肚明即可。许氏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只是因为一句口不择言的话,就让自己跌落尘埃,从今以后日子难熬啊!” “古人都说祸从口出,可是有些人就是不长记性。咱家也是莫可奈何。她主动要往坑里跳,咱家总不能拦着人家。” 方内监一副无辜的模样,语气同样无辜。 张皇后看了他一眼,“许氏落在你的手中不冤枉。对了,要将她打入冷宫吗?” 方内监一脸乐呵呵,“她现在已经身处冷宫。从贵妃贬为才人,皇后不会以为她还有好日子过吧。” “说的也是。你就不怕她哪天又翻了身?” “有皇后娘娘在,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说完,方内监微微一躬身,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张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此说来,在这件事情上面,我们达成了一致。” “正是!” “如此,陛下那里还要辛苦方公公多加照看。我瞧着陛下的情况,嗯,等吴道长的极乐丹炼制成功,你可得多加关注。叶慈说的话,本宫是相信的。只可惜陛下听不进劝告。” “皇后着急了吗?”方内监直起身体,“定王殿下还关押在宗正寺,他是陛下最厌恶的人之一。很难啊!” 张皇后笑了笑,“方公公放心,本宫知道你的底线,绝不会让你做出伤害陛下的事情。” “多谢皇后娘娘成全!” 张皇后带着笑意,施施然离去。 方内监则站在屋檐下目送张皇后,心中各种思量权衡。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元康帝的情况很不妙,长久不了。就算吴道长的极乐丹炼制成功,也只是缓解头痛症,并不能根治。且,极乐丹如果真如叶慈说的那样吃了有很大的副作用,那么,这个极乐丹和催命丹又有什么区别。 终归都是要命。 方内监回到大殿内。 大殿内已经烧起了地龙,很暖和,暖和到他热得冒汗。 只因为元康帝觉着冷,这才九月建章宫玖燃起了地龙。 元康帝以及安顿下来,就躺在床榻上,小内侍在为元康帝做面部热敷,能舒缓心情,缓解头痛。 方内监悄悄的从小内侍手中接过热毛巾,亲自为元康帝按摩,手法熟练且老道,力道是元康帝所喜欢的。 他这一手,干儿子干孙子们都想学,可是没一个能学到他七成的本事。 这一手,入门不难。难的是若想精通到让陛下满意,需要极高的天赋,还有长久的努力。 干儿子干孙子们都很努力,却缺少了天赋。 他的手法,令元康帝发出了舒服的呻吟声。他趁机问道:“袁大人上了本子,陛下要过目吗?” 第302章 太医(二更) 小内侍跪在床榻边,念着袁友仁的奏本。 袁友仁得知元康帝身体有恙,还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并且大度地原谅了他举荐韩婕妤的罪过,在奏本里面那是感恩戴德。 顾念着元康帝的身体,特意从南诏搜刮了诸多名贵药材,珠宝玉石,派人送上京城。 “足足有十辆马车的财货。”方内监在元康帝耳边悄声说道。 元康帝嗯了一声,片刻之后才说道:“袁爱卿忠心体国,对朕也是忠心耿耿。得知朕病了,赶忙派人送来财货。这才是一个臣子的本分。” 方内监提议道:“陛下要不要下旨褒奖袁大人?” “褒奖一事,你来操办。朕不想听那帮朝臣聒噪。另外,下旨晋升袁淑妃为贵妃。” 方内监先是一愣,接着喜笑颜开,“袁淑妃最是体贴陛下,又不惹是生非。将她晋升为贵妃娘娘,她心里头不知道多欢喜多感激。” 元康帝这会头没那么痛,心情纾解,不由得山放声大笑,“袁氏兄妹都懂得感恩,很不错!朕这一次绝不会看错眼。” “陛下目光如炬,当然不会看错眼。” 有方内监把守着建章宫,从今日起,不会有人不开眼在元康帝面前提起许贵妃,不对,眼下已经被贬为许才人。 这就注定了,从今日起,许才人将彻底消失在元康帝的视线中。 以,元康帝对后宫女人的薄情寡义,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彻底忘记这个女人。 至于许才人的孩子,在成年之前,基本上也不会有机会出现在元康帝面前。 这就是得罪皇帝跟前第一得用之人的下场,只因为一句话,因为言辞不当,就遭到了灭顶之灾。 许才人背后的许家,当然也蹦跶不了几天。 都不用方内监出手,许家的账目自有朝廷官员清算。那帮御史可不会放过大好的机会,弹劾奏章,要不了两天就会送到元康帝面前。 届时,方内监都不需要言语鼓动,只需要在元康帝怒火升腾之时,将弹劾许家的奏章呈上来,许家就完蛋了。 连朝臣都不敢得罪的方内监,许才人竟然敢直呼老奴,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然会被记恨上。阉人记仇,阉人私心重,报复心强,这个道理都不懂,活该落到今日下场。 两道旨意一起送往后宫。 一道是将许氏从贵妃贬为才人的旨意,要求她即可搬出正殿,改住狭小的偏殿。 一道则是将袁淑妃晋升为贵妃娘娘的旨意。 许才人快疯了,哭喊着,打骂着。她抓着宫女衣领,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发泄着心中的愤怒,恐惧,还有仇恨。传旨内侍冷漠地看着她,提醒道:“娘娘赶紧搬出去吧。要是晚了,这里面的东西,可就不属于娘娘。” 许才人大怒,“你们都威胁本宫,你们都欺负本宫。你们休想得逞。” 她的嗓子已经坏了,嘶哑着吼叫着。 要是不趁机好好养伤,她的嗓子恐怕再也恢复不了,留给她的将是终身一个破锣嗓子。 “没人威胁娘娘,娘娘想多了。来人,快帮娘娘搬家,莫要耽误了时辰。这坐宫殿,今日落锁之前,必须清空,免得碍着贵人们的眼,知道了吗?” 传旨内侍一声令下,宫人们冲进来,开始粗暴搬家。被顺手牵羊那是必然的,打破的打碎的也不少。 “住手,你们统统住手。我们自己会搬家,你们快住手。”许才人身边的大宫女欲哭无泪,拦都拦不住。 她跑到许才人身边,“娘娘,你快振作起来啊,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不能就这样放弃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娘娘不能糊涂啊!” “还是这位姐姐说的对,许娘娘你失识趣的话就赶紧主动给搬走。否则,咱家可不会客气。”传旨太监一脸看笑话的模样。 想当初,许氏身为贵妃,何等的嚣张,何等的张扬,从未将他们这群阉人放在眼里。 而今……哈哈哈…… 许才人终于落魄了,落在他们这群阉人手里,苦日子还在后头呢。这才哪到哪。 且等着瞧吧,她口中的阉人会让她见识到什么叫做生不日死。 传旨太监,一声令下,宫人上前,粗暴地拖着许才人离开。任由她挣扎不休,谩骂不休,也绝不松手。反而一个个嘻嘻哈哈,嘲笑她的落魄和不识趣。 蠢女人! 许才人被人丢在狭小的偏殿,宫人们笑着离去。 她大哭出声,唯有大宫女始终陪在她身边,“娘娘别哭了,当心哭坏了嗓子。奴婢已经使人去传太医,为娘娘治疗嗓子。娘娘千万保重身体,莫要糟蹋了自己,让那起子小人看了笑话。留得有用之身,将来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 “没了,一切都没了。” 许才人躺在大宫女的怀中,“这本宫完了,彻底完了。你是没看见陛下杀人的目光,没看见他的模样。他也快完了,本宫也完了。本宫再也翻了不了身。” “娘娘怎么能说丧气话。就算没了陛下,娘娘还有小十二。等十二殿下长大后,一定会孝顺娘娘,将娘娘接到封地奉养。” “别指望了!本宫已经落到这步田地,小十二还有机会得到封地吗?别到最后,就被圈在了京城,靠着少府给的区区钱粮过日子,连个富家公子都不如。我的小十二啊!” 许才人再次放声大哭。 大宫女急得不行,这么哭下去,咽喉都已经哭出血来了,嗓子还救得了吗? 没了清脆的嗓音,将来拿什么翻身。 大宫女斗胆,只能捂住许才人的嘴,让她不要哭,别哭了。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也不能继续放肆的哭。 许才人被贬斥的事情,传遍了皇宫内外,太医都不乐意过来看病,生怕惹上麻烦。 还是宫女机灵,使出了大笔银钱,才请了一个入太医院不到一年的大夫来看病。 年轻的太医显然还没有被皇宫被官场污染,还保留着身为大夫的医者仁心。 他仔细替许才人诊治,微蹙眉头,“娘娘不能再哭嚎,更不能说话,否则嗓子就真保不住。下官先替娘娘开一剂药方,一天三顿按时服用。这些天,吃些清淡的,莫要食用辛辣刺激的食物。另外尽量保持舒缓的心情。” “我家娘娘的嗓子真的没事吗?能不能治好?”大宫女喜碧问道。 “姑娘放心,只要娘娘遵照医嘱,好生保养,嗓子是有机会恢复的。” “几成把握?”大宫女喜碧再次追问。 “这……”沈太医有些迟疑。 “行了,别在为难这位太医。”许才人张嘴说话,“本宫的嗓子能恢复几成是几成,都是天意。敢问这位太医贵姓,以前没见过你。” 许才人这会勉强恢复了一点理智,止住了哭声。 “回禀娘娘,下官姓沈。资历浅薄,不足以为贵人们诊治。” “原来是沈太医。哎,本宫落魄了。” 沈太医蓦地醒悟过来,忙请罪道:“下官说错了话,请娘娘责罚。下官不是那个意思,下官是想说自己的医术不到家,不不不,下官……” “行了,本宫没有怪你。本宫谁都不怪。”许才人盯着沈太医,眼神很平静。 沈太医长了一张好皮相。 说到底,能在宫里讨生活的人,长相都不差。 长得太歪瓜裂枣,万一冲撞了贵人,如何了得。 所以,无论干什么活,能进宫的人,至少都是五官端正,没有明显的胎记。 身为太医,五官端正同样是基本要求。长得太过丑陋,贵人看了万一受了惊吓,吃罪不起。 沈太医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家学渊源,才会在这个年纪进入太医院熬资历。再熬个几年,他也有资格替贵人们诊治。 眼下,其实他是被赶鸭子上架。正常情况下,一个才人病了,也轮不到他来诊治,因为资历不够。 许才人冲他笑了一下,“你不用紧张,下次,还是你来替本宫诊治。本宫不乐意见到其他人的嘴脸。可好?” “下官谨遵娘娘吩咐!” “如此甚好!”许才人满意地笑了。 第303章 冰火两重天 冰火两重天。 比起许才人的凄风苦雨,永和宫内则是一片歌舞升平。 袁淑妃被晋升为袁贵妃,宫中上上下下喜笑颜开。传旨太监更是满口的喜庆话,又是恭维又是谄媚。 袁贵妃出手大方,给了厚厚的封赏,传旨太监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贵妃娘娘福气好!老奴在宫里当差这些年,就没见过比贵妃娘娘福气更好的人。娘娘将来的日子,就像是早上的日头一样,会越烧越旺。” “瞧你嘴甜的,本宫可没多余的东西打赏你。罢了,罢了,这柄玉如意你且拿着,可别嫌少。” “谢娘娘赏。”传旨太监一脸乐呵呵。 袁贵妃这会还处在惊喜中。 韩婕妤犯事,她一直提心吊胆。 毕竟韩婕妤走的是她哥哥袁友仁的门路进宫。 朝中弹劾,她更是又惊又吓。本身胆子就小,那段时间她连永和宫的宫门都不敢出。 陛下接连犯病,她也是瑟瑟发抖,生怕降下旨意要了她的性命。 万万没想到,陛下病情好转后,竟然会晋升她为贵妃。反倒是将许贵妃降为才人。 太出人意料。 还是传旨太监给她透露了消息,她哥哥袁友仁得知陛下生了病,派人送来数十车财物。龙颜大悦,故而下旨晋升她为贵妃。 她和身边的心腹太监唠叨着:“本宫能有今日,全赖哥哥在外拼杀深。若是没有哥哥保驾护航,本宫不知已经死了多少回。” “今儿是喜庆的日子,娘娘切莫说这些丧气话。袁大人最懂陛下心意,他一定能保着娘娘一辈子平平安安。” “哥哥从小就聪明,又懂机变。我脑子笨,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一切全凭哥哥做主。我只是担心他……朝中对他的非议颇多,一有机会御史就要上本弹劾他。也不知陛下对他的信任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就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哎…… 袁贵妃一声叹息,眉宇间是扫不去的忧愁。 覃公公劝着她:“无论陛下的信任能坚持多久,娘娘一定要相信袁大人,按照他的安排做事。袁大人向来算无遗策,不会有错的。” “本宫知道。外面的事情还需要覃公公多多费心。” “娘娘放心!袁大人安排老奴在娘娘身边伺候,就是要确保娘娘和两个孩子的安危,确保万无一失。” 覃公公微微一躬身。 他是袁友仁从众多内侍中挑选出来,特意安排给袁贵妃的心腹太监,绝对可信。 袁友仁同袁贵妃这对兄妹之间的沟通,全靠覃公公传话。 袁友仁在宫里头的大部分安排,基本上也都是经过覃公公之手。 袁友仁之所以如此信任此人,皆因为兄妹二人小的时候,就和这位覃公公认识,并且结下了善缘。 袁友仁得势后,开始提拔覃公公,也算是投桃报李,回报当年的恩情。 这个时候,宫人禀报,说是诸多嫔妃前来道贺,就连张皇后,薛贵妃也都送来了贺礼。 袁贵妃一听,心头就有点慌。她不擅长应酬这样的场面,只能托付覃公公,“一会全靠覃公公替本宫安排,务必让大家都满意,莫要被人挑剔晋升贵妃的第一天就如此轻狂。” “娘娘无需操心,老奴会安排好一切。” …… 张皇后回到未央宫之后,才得知袁氏被晋升为贵妃的消息。 她先是意外,转念一想,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 她和叶慈唠叨道:“定是方内监耍了手段,不知道袁友仁给了他多少钱,他竟然愿意替袁氏出头。” “母后如此肯定是方内监耍了手段?”叶慈很是好奇。 张皇后指着自己的头,“陛下这里出了问题,如果没有人在他耳边刻意提起袁友仁,陛下又怎么会想得起袁淑妃,还下旨将她晋升为贵妃。 这样的时机把握,陛下身边唯有方内监敢这么做。其他的,不是他的干儿子就是他的干孙子,哪个敢越过他在陛下跟前表现,王淳厚的下场就是教训。 当初,王淳厚也是方内监名下得用的干儿子之一,就因为王淳厚背着方内监搞小动作,被方内监视为叛徒,结果如何? 去西北监军,本是稳稳当当的事情,仗都打完了,也该论功行赏,却在启程回京的前一天喝酒喝死了。哈哈……一个太监竟然会喝酒喝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太监别的本事稀松平常,吃喝玩乐那可是无比精通,否则如何伺候好主子。” 叶慈轻声说道:“看来方内监的报复心还真是重。” “太监嘛,本来就心眼小。许氏若非得罪了方内监,也不至于落到被贬为才人的地步。你要记住,以后和方内监大交道,客气些,莫要得罪了此人。否则,此人报复起来又快又准。” 张皇后语重心长地提点道。 叶慈微微躬身,“多谢母后提醒。回想前面数次和方内监打交道的过程,幸好没有得罪过他。” “你若是得罪过他,他早就报复回来。” 叶慈偷偷擦了把冷汗。 方内监的手段层出不穷,他若是想要报复某个人,真是防不胜防。以他在陛下跟前的重要性,他想收拾谁,易如反掌。 叶慈仔细回想,同方内监的几次来往相处还算愉快。也就是在云霞山选定矿址那一回,她多留了几个心眼,拖延了行程。好在最后她也算给了对方一个面子。 张皇后郑重问道:“你之前说极乐丹吃了会中毒,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叶慈重重点头,“极乐丹的确可以缓解疼痛,但也会让人上瘾,一日不服用就浑身难受。长期服用,会变得精神萎靡,无法做事,行为癫狂。 以陛下的身体服用极乐丹,说是催命丹并不过分。早在前朝的时候,极乐丹已经被道门禁止。吴道长胆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替陛下炼制极乐丹,分明是取死之道。” 张皇后轻轻敲击桌面:“当真有如此严重?” “只会比我说的更严重。” “吴道长知道这极乐丹存在这些问题吗?” 叶慈斟酌着说道:“他既然敢提出炼制极乐丹,显然手中有完整的丹方。那么,他必定清楚极乐丹的副作用有多严重。” “既然明知道极乐丹有毒,他还敢敬献给陛下,是真不怕死啊!” “我想,他为了摆脱诏狱之苦,已经什么都顾不上。只求暂时安稳。等到陛下真的出事的时候,得防着他逃出京城。” 叶慈直接建议派人盯着吴道长,堵死他逃出京城的所有道路。 张皇后深以为然。 如果将来,元康帝当真吃极乐丹吃出了问题,必定要有人承担责任。吴道长身为罪魁祸首,当然不能让他逃走,必须明正典刑。 张皇后悄声吩咐李少监,“安排妥当的人盯着吴道长,一天十二时辰不能松懈。” “诺!”顿了顿,李少监又问道:“娘娘是担心陛下没多少时间了?” 张皇后点点头,“陛下的情况很不妙。就算他还有时间,本宫也担心哪天他就瘫了。必须早做准备。” 李少监望了眼一旁的叶慈,想了想,叶慈是定王妃,事关定王的前程没必要避开她。 于是,他直言道:“万一陛下临死都没立下传位诏书,如何是好?定王殿下并非稳赢。朝臣各有打算,张大人不可能将所有人拉拢。甚至,勋贵当中也有人心怀二心。薛家和赵家都没有闲着。” 眼下,真正具备争夺储君之位资格的人,就是吴王刘璞,定王刘珩,以及卫王刘玉。 赵德妃属于半道插进来,她的优势是家族底蕴深厚,钱多,人脉关心庞大。短板是她的孩子太小,才两三岁。朝臣必须考虑到这个孩子到底能不能活着长大。 立幼儿为新皇最大的风险,一是太后专政,二是小皇帝中途崩卒。 而,中途崩卒最大的祸害,就是没有留下继承人,需从宗亲里面,按照关系远近挑选孩子过继。 这又涉及到正统问题。 万一过继的这个孩子长大后,掌握了皇权,想要替自己生父生母正名,不承认过继这层关系,势必会掀起大礼仪之争。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真实历史上,明正德皇帝没有儿子,朝臣决定过继嘉靖皇帝继承皇位。但,嘉靖皇帝不认可过继,他要另立一宗,然后就掀起了大明历史上最著名的持续十来年的大礼仪争。 写《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这首词的作者杨慎,明三大才子之首,状元公,就是被大礼仪之争牵连,流放云南三十几年,最后死在了云南。 所以…… 不到非不得已,朝臣们是不会立幼儿会新皇。 可是架不住赵德妃背后家族势力强横,早已经在朝中笼络了一批人为其张目。 一旦元康帝临死都没有册立储君,赵德妃势必会加入储君争夺战,到时候就有乱子可看。 张皇后表情冷静,她盯着叶慈,“如果陛下到最后都没能立下传位诏书,你怎么想?” 第304章 退路(二更) 叶慈向来胆子极大,是个不怕事的主。 面对张皇后探视的目光,她一脸坦荡,“大不了就动刀兵拼一拼。” 张皇后抿了抿唇,“擅动刀兵可就没了转圜的余地。” 叶慈笑了起来,“本就没多少余地,何不拼一把。大不了,到时候逃亡海外,咱们在海外建个国。” 噗! 张皇后都惊呆了。 一旁的李少监更是目瞪口呆。 胆子真大啊! 是无知无畏,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亦或是吹牛不要本钱。 张皇后很好奇,“你去过海外?” 叶慈抿唇一笑,“去过海边长见识,不曾去过海外。” “那你怎么敢提出逃到海外,还敢在海外建国?” 叶慈说道:“为何不能!我们有钱,有人,有武器,有资源。去了海外,以我们的装备,我们必定是最强的武装力量,吊打海外一切武装。 只要打下一块地盘,之后就可以开始移民。花钱让海商运载一船船灾民南下建设。只需十年功夫,移民加上新生儿,怎么着也能突破十万人口。 这十万不仅仅是数字,还是我们根,和我们同心同德,同一个肤色同一个种族。海外那么大,大有可为。” 张皇后蹙眉道:“钱总有花完的时候。” 叶慈抿唇一笑,“母后误会了,去了海外并非坐吃山空,而是一边生产一边商贸。海贸极其赚钱,拉一船的货物到了港口,就是十倍以上的利润。 海外各种物资,都可以运往大陆贩卖。返航的时候就拉灾民还有所需物资。 我们可以在海外建立造船厂,聘请这个世上最顶尖的造船工匠,同时培养我们自己工匠。只要有足够的船只,不用二十年,我们的人口就能突破百万。 百万人口足矣建一个国。二十年时间,足以让孩子们长大,成长为我们国的最坚实的力量。 母后想想,草原那些部落,几万人,十几万人就能称霸偌大草原,胆敢犯我天朝上国。我们有百万人口,称霸海洋只是等闲!就算是杀回中原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就算兵败,也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海外大有可为。” “你还真是……你真是……” 张皇后几次张嘴,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唯有感慨,无限感慨。 年轻人,敢想敢拼敢做,比他们这一代人胆子大多了。 说起起兵,就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简直是…… 张皇后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合适。 她揉着眉心,“万一真发生了不堪言的事情,你有渠道出海吗?能及时出海吗?别到最后,人还没到码头,追兵已经追上。” 叶慈笑了起来,“母后放心,我既然敢这么提议,自然早有准备。城外码头,随时都有船只等候。只要拿着信物就等登船一路走水路南下。” “冬天封冻也能走水路吗?” “只是部分河段封冻。凡是有封冻的河段,也都准备了房舍和马车,随时弃船登岸。” 这下子,连张皇后都要目瞪口呆。 “本宫没想到你竟然准备得如此充分。你来京城才几年时间,不过三年而已,怎会想到这么远。” “师父常常教导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陛下不喜王爷,我心中一直担心着。斗胆准备了一条退路,母后不会怪我吧。” 这番话半真半假。 张皇后也听出来叶慈并没有完全说实话,还有许多未尽之言,但她不会追究。 叶慈的确有私心。 这条退路,是她给自己准备的。 她早就想好了,万一京城事不可为,第一时间离开。 这条退路多几个人,或是少几个人,都有可能。在名单上添上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甚至想过,就算有一天刘珩成功了,顺利登基,这条退路她依旧会留下来。 她不是不相信刘珩,而是不相信人心,人性。 建章宫那张椅子太过邪恶,无论是谁坐上去,都会逐渐改变。 若是有一天,她和刘珩的夫妻关系走到了末路,她绝不会留在宫里等着被人践踏。她必定要反抗,反抗不成功,那条退路就是她的救命路。 张皇后拍拍叶慈的手,“退去海外这条路,是走投无路之下不得已的选择,希望不会用上。朝臣们也该动起来了,不能让陛下继续拖延下去。谁知道哪天他就突然昏迷,再也醒不过来。” 李少监提醒道:“这事恐怕不好办,陛下固执。” “他再固执,也不能拿江山社稷开玩笑。”张皇后怒斥道,“就因为他一再拖延册立储君这事,搞出了多少纷争。诏狱里面关押的那些人,无不无辜?袁友仁在南诏手握兵权,朝中谁服他。” “听闻袁友仁还在练兵,年底之前必有一战。”叶慈说道,“初战可能还是练兵,让将士熟悉南诏战场。若是以练兵的目的打第一仗,结果肯定不太满意。到时候朝廷非议,说不定又会引起一番动乱。” “你说的没错。勋贵那边基本上也是这个意思。必须用战场练兵,虽然会死人,但练兵效果也是极好。只是,一旦袁友仁得不到陛下的支持,南诏战场必定会起反复,还真有大把文章可做。” 张皇后轻轻敲击桌面,脑子里转动着各种念头。 袁友仁是元康帝的心头宝,凡是和袁友仁相关的消息,总是能刺激到元康帝。 若有必要,张皇后不介意用袁友仁刺激刺激元康帝。 …… 数日之后,金銮殿上! 往日这个时候,元康帝已经来到金銮殿召开朝会,今儿却迟迟没有现身。 臣子们议论纷纷,都望着内阁几位大佬。陛下迟迟不出现,出了什么事,总得给个说法吧。 次辅崔大人突然出声说道:“听闻吴道长已经炼制好极乐丹。今儿黄道吉日,也是陛下服用丹药的日子。诸位,要不要进宫看望一二?” “莫非陛下已经沉迷于极乐时间,无暇关注朝政?这样下去如何是好。首辅,是时候该拿主意了。” 温首辅捋着胡须,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大家都赞成吗?” “一切但凭首辅大人决定。” “既然如此,那就进宫看看吧。” 温首辅为首,率领一众大臣并勋贵,前往建章宫看望元康帝。 刚靠近暖阁殿门,就听见陛下传来爽朗的笑声。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不过…… 已经多长时间没听见陛下如此开怀大笑,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听声音陛下的健康该没问题,为何不出席早朝? 换来内侍通传,片刻之后,众臣被请进暖阁。 京城的初冬已经展露冬天的威力。众臣进入暖阁,顿觉进入了春天,浑身舒服。 “参见陛下!” “众爱卿免礼!” 元康帝脸上挂着笑容,心情显得极好,看起来完全恢复了正常和健康。 “陛下今日容光焕发,莫非是有喜事。不知臣等是否有幸分享这份喜悦?” “哈哈哈……”元康帝大笑出声,“吴爱卿,上前来。吴爱卿为朕炼制极乐丹,朕今日服用第一课,倍感通透。多久了,朕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如此舒服。吴爱卿居功至伟,必须重赏。” “托陛下洪福,微臣总算如期炼制极乐丹。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福分。”吴道长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叶慈口口声声说极乐丹是催命丹,看看陛下的反应,这是催命吗?分明是治疗头痛症的最佳药物。 叶慈输了! 哈哈哈…… 吴道长内心大喜。 叶慈不过是跟随青云子数年而已,连炼丹都没学会,拿什么跟他斗。迟早,他会毁了云霞观。 这天下,就不该有云霞观这类异端存在。 ------题外话------ 双倍月票雄起! 第305章 出狱 “陛下当真服用了极乐丹?” 左都御史邱大人出身询问,显得格外严肃。 元康帝今儿心情好,就不计较邱大人语气不敬,“朕当然服用极乐丹。否则,朕怎能精神百倍同诸位爱卿在此说话。往日这个时候,朕正感觉头痛欲裂,恨不得将头分做两半。如今,有了吴爱卿为朕炼制极乐丹,朕的头痛症,已经药到病除。” “极乐丹能一次根治陛下的头痛症吗?”邱大人再次问道。 元康帝也很想知道答案,他朝吴道长看去。 吴道长语气肯定地说道:“极乐丹能大大缓解陛下的头痛症,比如现在。能不能根治,还需观察。” “简直荒谬!你身为炼丹者,自己都不清楚丹药的疗效,就敢给陛下吞服。万一陛下吃了出问题,你有多少条命来赔。陛下,请诛此贼。此贼分明是欺下媚上之辈,靠着丹药获取荣华富贵,此乃祸端。” 左都御史邱大人一如既往的硬气,开口就是诛杀。 吴道长气得面色扭曲,“邱大人休要血口喷人。陛下服用了贫道的极乐丹,已然治好了头痛症。若你有本事,你来替陛下治疗头痛症。” “荒唐!懂不懂什么叫做各司其职。本官乃是左都御史,责任就是监察百官,规劝陛下。尔等小人,休要在本官面前聒噪。否则,本官治你一个御前不敬之罪。” “御前不敬的人分明是邱大人你。”吴道长如今也是硬气得很,仗着元康帝需要他炼丹,他是半点不怵这帮朝臣。 “行了,都少说两句。朕知道邱爱卿嫉恶如仇,但吴爱卿有大功,不可诛杀。极乐丹能治疗朕的头痛症,此乃事实,休要疑神疑鬼,胡乱栽赃陷害。否则,御史台也到了该清理的时候。” 元康帝一张口就是威胁。 左都御史邱大人脸都气绿了,他还想怼回去,却被温首辅抢了个先机。 “陛下服用极乐丹能缓解头痛症,这是极好的事情。只是,今日早朝,陛下为何会缺席,以至于朝臣议论纷纷,各种狐疑猜测,人心不稳啊!” “朕偶尔缺席一回早朝,怎么就人心不稳。”元康帝冷哼一声,“早朝聒噪,以后都改成了小朝会。有什么事情,诸位爱卿一一禀报就是。” “不可!早朝乃是祖制,陛下岂能擅自更改。” “朕当然可以。武宗当年也曾整整一年不曾早朝,不也名臣武将辈出,还将南诏打了下来。朝堂如何,天下如何,不是靠着朕准时早朝就能决定的。若是天下好不了,尔等全都有责任。” 众臣蹙眉,面面相觑。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以前是恨不得天天早朝,原本半月一次的早朝,硬生生改成了逢十早朝。 就连小朝会,也是人越多越好。总有一种恨不得时时刻刻掌握权柄,压制朝臣的错觉。 今儿…… 竟然说出不上早朝的话。 很意外,也很古怪。 次辅崔大人问道:“陛下真的嫌弃早朝聒噪,以后都不上早朝吗?” 元康帝坐在椅子上,头就靠在椅背上,他嗯了一声,“朕心意已决,诸位爱卿照办就是。” “那么小朝会还是老时间吗?”崔大人再次问道。 元康帝打了个哈欠,“推迟半个时辰。朕病了一场,每日疲惫不堪,休息时间需得长一些。” “陛下身体要紧吗?”温首辅小心翼翼问道。 元康帝揉揉双眼,“朕很好,从未这么好过。诸位爱卿若是没别的事情,都退下吧!” 这…… 众臣显然不愿意退下,可是元康帝已经起身,打算回寝宫歇息。 无法,众臣只能悻悻然退下。 …… 元康帝犯困,往床榻上一躺,片刻之后就睡了过去。 方内监命干儿子好生伺候,他要出去看看。 果不其然,朝臣们都在殿门外候着。 “陛下已经睡着了,天气冷,诸位大人请回吧!” “天色这么早,还不到午时,陛下就开始犯困入睡。方公公,你同我们说句实话,到底怎么回事?这在以前可是从未发生过的。” “还有,陛下为何放弃了早朝,只愿意小朝会。陛下过去可不是这样。”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抛给了方内监。 等到众人七嘴八舌问完了,方内监才开口说道:“诸位大人,咱家只知道陛下服用了极乐丹会容易犯困,旁的一概不知。” “为何服用了极乐丹会容易犯困?莫非这极乐丹果真有问题?” “姓吴的出来了!” 不知谁吼了一嗓子,众臣放弃方内监,开始围攻吴道长。 吴道长见状,哪里敢多做停留,急忙往宫外跑。 “站住!姓吴的,你献给陛下的极乐丹是不是有问题,你是不是心虚才跑!” “放屁!”吴道长腿脚飞快,“你们不追,贫道怎么会跑。” “你不跑我们怎么会追。姓吴的你给本官站住。” “我傻了才会站住。” 宫里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一个人在前面跑,一群人在后面追。宫女太监一脸目瞪口呆,看得眼睛都直了。 吴道长不愧是道士,腿脚很是利索,他跑在前面,将一众官员全都甩在了后面。 出了宫他也不敢回府,怕被人找上府邸。干脆去了道观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说。 朝臣们没能追上吴道长,气愤不已。 左都御史邱大人朗声说道:“不能再这么下去。既然劝不住陛下,就趁着陛下心情好好说话的时候,赶紧让陛下册立储君。就算不册立储君,也该将三位王爷从宗正寺放出来。” “言之有理!三位王爷被关押在宗正寺已经快一年,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国本未立,人心难安。诸位,此时我们该同心协力,规劝陛下走上正道。” “正该如此!不能再让姓吴的这类奸贼继续祸害陛下。” 一群朝堂大佬商量好了接下来的行动。 次日……就趁着元康帝服用了极乐丹心情好的时候,纷纷上本请立储君。 元康帝自然不允。 于是乎,众臣退而求其次,要求放出三位王爷。关押近一年,也不给个说法,总不能一直这么关押下去。 元康帝心知肚明,他要是不同意放出三个皇子,朝臣们一定会继续纠缠册立储君一事。 所以,各退一步,元康帝在心情好的时候下了一道旨意,终于肯放出三位王爷。 众臣长出一口气。 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 天气阴沉沉的,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今儿倒是没下雨,却格外阴冷。 马车摇摇晃晃朝着京城西北方向而去。 三辆马车,依次前行。 三辆马车内,分别坐着吴王妃,卫王妃,以及定王妃叶慈。 她们是去接自家男人回家的。 元康帝可算是‘良心’发现,终于肯下旨释放三位王爷。 这不,得到旨意的第一时间,三位王妃便齐齐出了门。 还是因为住得太近,出个门都能碰上。 到了宗正寺衙门口,宗正寺少卿徐驸马已经等候多时。 “下官见过三位王妃娘娘!” “徐大人客气!” “徐大人不必多礼!” “三位王妃请进,手续已经办好了,随时都可以将王爷们接出来。” 吴王妃孙氏抢先一步走在最前面,其次则是卫王妃。 叶慈落在最后面,经过徐驸马身边的时候她停下脚步,“这些日子辛苦徐大人。敢问今天还有谁来过?” “在三位王妃到来之前,宫里来了两拨人。”徐驸马张口说道。 叶慈挑眉,“能否问问,是哪两拨人?” 徐驸马笑而不语,显然是不肯说。 叶慈也不为难他,“多谢徐大人关照,我和我家王爷都会记得徐大人的好意。” “王妃客气了,都是分内之事!” 叶慈微微颔首,抬步,走进宗正寺大门。 刘珩早已经迫不及待,见到叶慈的时候,却又嘴欠忍不住抱怨几句,“隔壁闹腾得很,你怎么这么晚才进来。” “也就晚了一会会。他们是兄长,让着点他们,算是尊老爱幼。” 噗嗤! 刘珩直接笑出了声,“尊老爱幼这话说得好,我们年幼,是该让着年长的。” 邓少通带着下人收拾行李。山 住了快一年,别的没什么收获,行李却有三五车。 刘珩哪里会管行李这种小事,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去,要回王府,洗去浑身的霉运。至于行李,就让下人慢慢收拾。 他牵着叶慈的手,“走,我们回家!”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 第306章 被丫鬟钻空子(二更) 浴室内烟雾缭绕。 刘珩躺在浴桶内,只觉浑身通透。 一双手搭上他的肩膀,他紧紧握住,紧接着又一把甩开。 猛地回头,果然不是他期待中的人。 “谁准许你进来的?出去!” “奴婢,奴婢是来伺候王爷。” “滚!不要再让本王说第二遍。”刘珩怒斥,他恶心坏了。 眼前的丫鬟,看着有些面熟,应该是叶慈身边伺候的丫鬟。没想到是个不忠的,竟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奴婢,奴婢仰慕王爷,请王爷给奴婢一个机会。王妃一个人整日里忙着外面的生意,根本没有时间关心王爷……” “闭嘴!你竟然还敢编排王妃的闲话,你该死!”刘珩直接抄起水瓢就朝丫鬟头上打去,一边喊着,“来人,人都死哪里去了。” 浴室内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外面的内侍丫鬟。 邓少通带着人冲了进来,“王爷,出了什么事?” “将这个奴婢带出去,本王永远都不要见到这张脸。将此事禀报王妃,不不不,本王会亲自和她说。先不要惊动王妃。” 邓少通看着跪在地上,一脸不甘心的丫鬟,”你是冬霜?你不在王妃跟前伺候,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冬霜张口就说道:“是王妃派奴婢来伺候王爷!” “你放屁!王妃绝不会这么做。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这个女人给拖出去。本王看见她就恶心。” 一句恶心,让冬霜大受打击。 她哭着喊着,“王爷,奴婢是真心想要伺候王爷。请王爷给奴婢一个机会。” “堵上她的嘴!”刘珩怒道。 邓少通挥挥手,几个小内侍一拥而上,直接堵上冬霜的嘴巴,粗暴地将她拖了出去。 刘珩气坏了,“这个女人怎么会进来?本王沐浴的地方,莫非是外面的澡堂子,是个人都能进来。” “王爷息怒,老奴这就彻查此事。定是有人手脚不干净,收了钱放冬霜进来。天黑之前,老奴一定给王爷一个交代。” “你最好给本王一个交代。整个院落都是你在负责。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难逃其责。” “老奴这就去领罚。”邓少通倒也干脆,自个先去领了十棍子,然后就开始彻查整个贵竹院。 贵竹院位于前院。叶慈居住的安竹院则位于三进院落,离着贵竹院隔着中庭,还有一条长长的回廊。 刘珩嫌弃自身晦气,毕竟坐了将近一年的牢狱,不想去后院让整个王府都沾染这份晦气,这才决定在自己的院落洗漱。都打算好了,洗漱完毕,就去安竹院用饭。 叶慈答应他,今儿会亲自下厨给他做一道菜。 没想到竟然会被人钻了空子。 幸亏他对叶慈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了如指掌,否则,差一点就铸下大错。 这澡没心情继续泡下去。 他在琢磨,一会要如何同叶慈解释。 安竹院…… 黄公公急匆匆跑进来,来到叶慈身边,“启禀王妃娘娘,王爷那里出事了。” 叶慈正在小厨房忙碌,忙着给刘珩做一道糖醋鲤鱼。 一听刘珩出事,她立马放下手中的锅铲,回头问道:“出了什么事?难不成是宫里?” “不是宫里,王妃误会了。” 一听说不是宫里,叶慈顿时松了一口气。 黄公公接着说道:“王爷在浴室沐浴,没想到被人钻了空子。有个丫鬟闯了进去,王爷发了好大的火。” “哪个丫鬟?”叶慈面无表情,丫鬟动了心思这在偌大的王府太平常。整个王府,真正的主子就只有她和刘珩两人,伺候的丫鬟却有上百个。 有那么几个心野的动心思,叶慈早有所料。只是没想到会是在今天,刘珩从宗正寺回来的第一天。 “那个丫鬟王妃也认识,就是王妃亲自提拔上来的冬霜。” “冬霜?竟然会是冬霜,怎么会是她。” 叶慈很失望。 冬霜是六个大丫鬟之一,是她重点培养的人,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很快。 再锻炼锻炼就可以放出去独当一面。 没想到她竟然在这个时候,犯下这样致命的错误。 叶慈揉着眉心,“怎么会是冬霜,没道理啊!” “王妃太仁慈了,对那些丫鬟太好,让她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叶慈蹙眉。 糖醋鲤鱼交给小内侍操持,她必须亲自处理这件事。 她将马小五马公公叫了过来。 马小五马公公专门负责调解这批丫鬟,对这批丫鬟的脾气性格应该很熟悉。 她端坐在书房,问道:“冬霜的事情你都知道吧。” 马公公点点头,“小的管教不当,请王妃责罚。” “责罚一事晚些时候再说。你告诉本王妃,冬霜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妃平日里并没有看出她有这方面的心思,还是说她隐藏太深,连本王妃都被骗了过去?” 马公公真斟酌着说道:“启禀王妃娘娘,冬霜这个丫头做事一向踏实稳重,当初小的还对王妃重点推荐过她。今儿听到她闯入王爷浴室的事,小的也是惊了一跳,这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你也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情,可她偏偏做了出来。谁和冬霜住一屋,将她叫来。” “冬雪和冬霜住一屋,奴婢这就去将她找来。”丫鬟娟儿急匆匆出去。 半盏茶的时间,娟儿带着冬雪来到书房。 冬雪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显然内心很是害怕,怕被牵连。 “奴婢给王妃娘娘请安!” “起来回话。冬霜最近表现怎么样?她私下里可有说过什么,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回回王妃的话,平日里奴婢和冬霜都聊一些闲言碎语,说一些差事安排。奴婢不曾发现她有任何异常。” “她有提起过王爷吗?”叶慈继续问道。 “倒,倒是提起过几次。她很关心王爷什么时候能回来。可是,我们所有人都很关心王爷的安危,都在议论王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府。今儿得知王爷归来,奴婢们都很高兴。奴婢之前还见到冬霜,她说要将屋里擦拭一遍,恭迎王爷归来。” 叶慈蹙眉,“她当真这么说,要将屋里擦拭一遍?” “千真万确!奴婢不敢隐瞒。” “你什么时候见到冬霜,不可有丝毫隐瞒。否则,后果你担不起。”黄公公出言威胁。 “就,就王妃回来之前一会会。奴婢记得很清楚,同冬霜说完话,不到一刻钟,王妃就回来了。” “本王妃回来之后,你们谁还见过冬霜?”叶慈问道。 冬雪摇头,“那之后,奴婢玖没见过她。” “其他人呢?” “王妃回来后,奴婢倒是见过她一回。”娟儿出声说道:“是在耳室,她正忙着煮茶。我还和她说了两句话,看起来挺正常的。” 叶慈敲着桌面,“再去问问,本王妃回来后还有谁见过她。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为何会出现在王爷身边。” 印象中踏实稳重的冬霜,叶慈着实不愿意相信她会背叛自己。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瞎,竟然看不出冬霜深藏不漏的小心思。 黄公公和马公公分头行动调查,终于从一个洒扫的小丫鬟嘴里问出了冬霜最后的动静。 “启禀王妃,已经问清楚了。王妃回来后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冬霜一个人出了院门。之后还有谁见过她,就需要全府调查。” “本王妃命令你们二人全府调查,务必查清楚冬霜离开安竹院之后的一举一动。邓少通应该也有了结果,随本王妃到贵竹院走一趟。” 黄公公和马公公领命调查冬霜的行为轨迹。 叶慈则在丫鬟内侍的簇拥下,来到贵竹院。 小内侍急匆匆禀报给定王刘珩。 刘珩一听叶慈来了,莫名的就感到心虚,还有点慌。 “她怎么来了?本王妃不是吩咐不准告诉王妃,究竟是谁管不住嘴巴。” 他也不想想,偌大的王府,早就在叶慈的掌握中。在自家王府,要是叶慈还不能第一时间得知消息,那才是大问题。 “王爷慌什么,莫非是做了对不起本王妃的事情。”没有人能拦住叶慈,她施施然走进书房,似笑非笑地看着刘珩。 刘珩:“……” 更心虚了! 这是为什么。 第307章 吞服毒药 他没做对不起对方的事情,为什么要心虚? 于是,刘珩挺直了胸膛,尽量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 虽然内心依旧心虚,至少表面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叶慈调侃道。 “绝对没有,本王对王妃忠贞不二。” 叶慈是开玩笑,刘珩却当真了。 他小心伺候着,亲自扶着叶慈的手坐下,“事情你都知道了吧,你身边的丫鬟可不老实,竟然偷偷摸摸钻到本王的身边,意图对本王行不轨之事。幸亏本王意志坚定,第一时间看破了她的伎俩,没有遭到她的算计。” 叶慈笑了起来,“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两句。” “你要是乐意夸本王,本王求之不得。” “好吧!你做得很不错,我很满意。” 刘珩:“……” 心里头突然就不心虚了,也不慌乱了,如释重负。 叶慈端起茶杯,“冬霜这个丫头,在我身边当差一年多,一向老实稳重,周围的人对她的评价也是如此。她突然做出这种事情,所有人都感到意外惊讶。” “你想说什么?总不能是本王冤枉了她吧。”刘珩不乐意了。 叶慈放下茶杯,摆摆手,“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想说,究竟是我眼瞎没看出她心思隐藏得严实,还是有别的原因。她人你关在哪里?邓少通的调查可有结果?” “人关在厢房,等候处置。过了这么久,邓少通那边应该有了结果。来人,去将邓公公唤来,本王有话问他。”转头,刘珩又问叶慈,“你是想先听冬霜的辩解,还是先听听邓少通的调查?” 叶慈说道:“就先听听邓公公的调查结果。” 邓少通急匆匆来到书房,躬身请安。 “免礼!赶紧说说你的调查结果,冬霜一个丫鬟,她是如何摸到本王身边。幸亏她只是一个丫鬟,她要是刺客,本王这会岂有命在。” 邓少通躬身说道:“老奴有罪,是老奴管理不善,被人钻了空子。老奴已经调查清楚,院门门房小厮,和冬霜是青梅竹马的好友,他经常收冬霜的好处,透露一些关于王爷的消息,基本都是王爷的行踪之类。 小厮以为冬霜是在为王妃打听王爷的动静,因此没有防备。今儿也是如此,他收了冬霜一个荷包并一百文钱,就把人放了进来。 之后,冬霜以王妃的名义,用了一两银子收买看门的小内侍,这才有机会进入浴室,摸到王爷身边。老奴看管不力,请王爷重重责罚。” 刘珩看着叶慈,等着她来问话。 叶慈开口问道:“你刚才说冬霜以本王妃的名义,才能成功收买看门的小内侍。有没有问清楚,她是怎么和小内侍说的。“ “冬霜告诉小内侍,说是,说是王妃派她来伺候王爷。那小内侍不辩真伪,以为冬霜说的是真的,就收了钱把人放进去。” 刘珩一脸无辜,“你看,都是你身边的丫鬟做的,本王可是什么都没干。” 叶慈嗯了一声,“知道你什么都没干,不用再三强调。还有,我可没派冬霜来伺候你。” “那是!你可是母老虎,岂会主动派人伺候本王。” 叶慈直接踢了他一脚,一天到晚没个正行,整天胡说八道。 刘珩一脸笑嘻嘻。见下人们都看过来,他又赶紧收敛了笑容,做出威严的样子。身为王爷,就要有个正形,不能让人看到自己不正经的一面。 说到底,他还是要面子。 叶慈顿了顿,说道:“去把冬霜带过来,本王妃要亲自问她话。” “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一个劲的叫冤枉。”邓少通好心提醒道。 叶慈摆手,“无妨,先将她提过来。本王妃就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眼无珠。” 很快,冬霜被带到书房。她见到叶慈,明显心虚,眼神中竟然还有一丝愧疚。 她跪在地上,埋着头,做出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好似早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 叶慈叹了一声,“冬霜,本王妃待你如何?” “王妃待奴婢是极好的。” “那你为何要背叛本王妃,还打着本王妃的名义钻空子。若非王爷对本王妃一心一意,今儿就让你得逞了。” “奴婢对不起王妃,请王妃责罚。” 叶慈蹙眉,她不满意冬霜这个态度。 “本王妃问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最好能说实话。” 冬霜缓缓抬起头,看看叶慈,又朝刘珩看去。 她张着嘴,轻声说道:“奴婢一直爱慕王爷。然而,王妃独自一人霸着王爷。奴婢年龄已经不小了,不想错过,所以才会铤而走险。” “你胡说!你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枉本王妃如此信任你。你只要说真话,本王妃一定会酌情处理。” 叶慈显得很生气。 刘珩不明所以,一只手捂着,凑到叶慈耳边,“她爱慕本王,怎么就是胡说。本王不值得被人爱慕吗?” 叶慈都要气笑了,狠狠掐了把刘珩。 刘珩哎呦一声,引来下人围观。他赶紧挺直了背脊,正襟危坐,绝不让人看笑话。 叶慈面露狠厉之色,“你口口声声爱慕王爷,为何在你眼里,本王妃看不到丝毫爱慕之意。你说爱慕的时候,就像是今天是吃面还是吃饭似的。你以为这点伎俩能骗过本王妃吗?” 冬霜沉默。 刘珩一脸懵逼。 冬霜眼中没有爱慕之意吗?难道本王不值得被丫鬟们爱慕吗? 什么时候本王的魅力竟衰减如此。 叶慈忙着审问,刘珩脑子里却在琢磨着不着调的问题。他貌似很失望啊,这个丫鬟竟然不爱慕自己。说好的爱慕,原来都是骗人的。 女人的话果然不能信。 叶慈悄声问他,“你很失望吗?” 刘珩连连摇头,坚决否认。绝不承认内心深处貌似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失望。 他可以拒绝这些丫鬟,但他不允许丫鬟们不爱慕他。 整个王府,就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一个个都是什么眼光,看男人不行啊。 叶慈沉声问道:“到现在,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 冬霜继续沉默。 她的沉默也间接证明了叶慈的猜测是对的,她并不爱慕刘珩,看起来也没有攀高枝的想法,但她却费尽心思来勾引。这里面有问题啊! 如此说来,冬霜行事的目的并不单纯,恐怕别有所图。 所以,必须问出冬霜行事的目的。 叶慈见她沉默,于是说道:“本王妃已经命人将你父母兄弟都找来,你若是不说,你父母兄弟必定会跟着受罪。未免牵连家人,你最好同本王妃说实话。” 冬霜眼中有了松动,她显然是怕牵连到家人,她有点慌乱。 可是,转眼间她又坚定了下来。 她望着叶慈,“奴婢这一年多来承蒙王妃关照,过得很知足。奴婢辜负了王妃的信任,是奴婢的错。至于我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说完,她埋首磕头。 叶慈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快,快拦住她。查她嘴里,是不是有毒药。” 一旁的内侍速度不可谓不快,她刚喊出声,内侍们就冲了上去。 可惜…… 还是迟了! 冬霜吞服了毒药,已经没救了。 叶慈起身来到她身边,捏住她的下巴,“你宁愿死,也不肯说实话,为什么?是不是有人威胁你,是谁在威胁你?你接近王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莫非这毒药是为王爷准备的?” 冬霜只是直愣愣的望着叶慈,鲜血从嘴角流出,从眼睛里面流出,从耳朵里面流出…… 好霸道的毒药。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对叶慈说道:“奴婢没有做过对不起王妃的事。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你接近王爷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叶慈面色沉重,“你若是真觉着对本王妃有愧,就对本王妃说实话。” “奴婢,奴婢,奴婢……” 冬霜最终也没能说出真相,已然气绝身亡。 第308章 灭口(二更) “她竟然要刺杀本王!” 刘珩有点懵,这回是真懵。 什么爱慕,勾引,统统都是假象,是没影的事情。冬霜真正的目的是要刺杀他。 怎么会这样。 别说刘珩没反应过来,邓少通,黄公公他们这些自诩聪明的人都是一脸惊骇莫名。 本以为只是一桩丫鬟想要攀高枝的纠缠,转眼间怎么就变成了死士刺杀。 这这这…… 若非王妃娘娘慧眼如炬,一眼看透了冬霜眼中并无爱慕之意,他们岂不是集体看走眼,放走一个死士。 冬霜死了,眼睛还没闭上。 叶慈伸手,替她合上双眼,厉声说道:“派人去冬霜父母家中查探,记住小心些。” “快去,快去!莫要叫人跑了。冬霜不会无缘无故刺杀本王,背后定有人指使。她的家人都是关键人物,一个都不能死!” 刘珩回过神来,脸色铁青。 “本王今儿才出宗正寺,就有人迫不及待想要本王的性命。本王的命真有这么紧要,连一两天都等不了,非要赶在今天。还有,幕后之人怎么确定本王今儿回王府?” “不用确定,只需吩咐冬霜在你回府的当天动手。你今日回来便今日动手换,明日回来就明日动手。” 叶慈起身,吩咐下人收殓冬霜的尸体。 下人们动作很快,转眼间书房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仿佛死人只是一场错觉,冬霜也是一场错觉。 叶慈却始终记得冬霜的尸体就躺在那里,眼睁睁望着她。 哎! 她回头问马公公,“冬霜是什么背景?” 马小五立马躬身说道:“冬霜一家子都登记在少府名下,已经好几代人。直到王爷开府,少府那边安排他们一家进入王府当差。 小的当初调教冬霜的时候,查过她的背景,从少府出来按理说是没问题的。至于她究竟何时被何人收买,为什么要谋害王爷,还需花时间深入调查。” 叶慈当即说道:“就从你已经知道的消息渠道开始调查。多方消息汇总,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诺!”马小五领命,急匆匆离去,走他自己的关系渠道调查冬霜一家。 刘珩紧蹙眉头,“究竟是谁想要本王的性命?本王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叶慈说道:“或许你该换个角度想,陛下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又迷上了极乐丹。恐怕某些人担心陛下活不长,偏偏这个节骨眼陛下依旧没有立下储君。若是能除掉你,就少了一个对手。” “你是说吴王刘璞,还是说卫王刘玉。” “谁都有嫌疑,不仅仅是他两人。该派人出门打听打听,吴王和卫王回府可曾遇到危险。” “若是他们也都遇到了危险,那么这就是一场集体刺杀,幕后之人极有可能就在宫里。如果他们没有遇到危险,可能性就太多了。如今本王看谁都有嫌疑。” 刘珩心情很糟糕。 本来高高兴兴回来,原本打算和亲亲娘子好好亲热一番,以慰相思之苦。 结果,偏有人让他不得安宁。 叶慈紧握他的手,“天塌下来,我和你一起扛。” “本王不怕天塌下来,本王就是可惜今日是个好日子,好心情却被人破坏殆尽。” 叶慈噗嗤笑出声来,“都已经这个时候,你还惦记着床上那点事情,瞧你这出息。” 刘珩理直气壮地说道:“饱暖思**,此乃人之天性。本王就不相信你不想。” 呸! 越来越喜欢胡说八道。 “你想过没有,这件事要不要禀告宫里?”叶慈直接将刘珩的思路拉回正题,别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刘珩还没拿定主意,“你认为呢?该不该告诉宫里?” “告诉宫里有好处,但也有坏处。” “说来听听。” 叶慈想了想,“母后一旦得知有人刺杀你,必然震怒。母后手中能人辈出,若有母后相助调查此事,说不定真有机会查出线索。但,陛下的态度不明,这是一个极大的变数。其次则是,眼下朝臣正在筹谋立国本一事,这个时候嚷嚷刺杀一事,很有可能会被人误会贼喊捉贼。” “本王是受害者!要不是本王不近美色,一心惦记着你,本王今儿就死了。已经这样,竟然还有人怀疑本王贼喊捉贼。本王疯了吗,叫人来杀自己。” 刘珩大怒。 叶慈安抚他,“你必须承认,朝臣都喜欢阴谋论。准确的说,天下人都喜欢阴谋论。你出事,又是在回府的第一天,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一场戏。” 刘珩气得脸色铁青,“照着你的说法,这事还不能声张。” “没说不声张。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受了委屈,就必须大声嚷嚷,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委屈。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受了委屈却只能沉默忍耐。” 刘珩一把抱住叶慈,“还是你好,一心替本王着想。真的要嚷嚷得天下皆知吗?” 叶慈嫌他抱得太紧,推了两下,才让他松了手,但还是抱着,就是不肯离身。 “人家送上门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正如你所话,要不是你不好美色,早就死了。换做吴王那样见到女人就想拉上床的性格,这会已经是一具尸体。” 是啊! 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样,如此庆幸自己不好丫鬟这一口。府里的丫鬟都不丑,可谓是各有千秋,但他真不好这一口。无比感谢,他对叶慈的感情是如此的真挚和纯粹。 但凡感情中有点瑕疵,心花花,今儿命就交代了。 一想到冬霜将毒药藏在嘴里,他就不寒而栗。 真要感谢自己对欲望的克制,已经对感情的保守态度,救了自己一命。 刘珩再次抱紧了叶慈,“本王这条命能活下来,记你一功。” 叶慈调侃道:“以后还敢心花花吗?” “不敢!有你在,本王的目光就一直在你身上,其他人都是浮云。” 叶慈笑出声来,“这可是你说的,本王妃要将这句话记在小本本上。” “把你的小本本给本王看看,本王想知道上面都记录了什么。” “不给!” 叶慈严词拒绝。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此事必须大张旗鼓,让府中下人宣扬出去。 正在布置任务的时候,邓少通一脸煞白的传进来,“见过王爷,王妃。迟了一步,冬霜的父母和兄弟都死了。” “都死了?” “是,都死了!我们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屋里明显被搜过,但我们不知道究竟少了什么东西。” 刘珩气闷。 叶慈感慨道:“好快的速度。可有人见到有谁进入冬霜父母家中?” “问了,都说没有看到陌生人进入冬霜父母家中,也没听到任何动静。冬霜父母一家住在后巷,白天大家都在当差很是僻静。恐怕有人大摇大摆走进去,也没人发现。” 叶慈揉揉眉心,“冬霜一家人显然是重要线索,否则全家不会被灭口。就沿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查他祖宗三代。” “冬霜一家是从少府出来的,万一少府那边阻拦调查如何是好?”邓少通请示道。 叶慈冷哼一声,“如果少府阻拦,就请母后出面收拾少府的人。总而言之,这条线不能断,必须继续查下去。” 刘珩对邓少通说道:”就按照王妃的吩咐去办,大张旗鼓,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本王遇刺一事。” “王爷是要人尽皆知?” “正是!此事你去办,务必办好。” “诺!” 有心宣传,定王刘珩回府遇刺一事,转眼就传遍了京城,传进了宫里。 张皇后当场震怒,当即下令安排李少监到王府探望,务必查清楚刺杀一事。 紧接着,张皇后前往建章宫,她要找元康帝说道说道。 何人如此歹毒,竟然敢派死士刺杀她的皇儿,这事不能含糊其辞,必须有个明确的交代! 第309章 怀疑用心 “陛下,老三遇刺,这事必须严查!” 来到建章宫,见到元康帝,张皇后开口就是表明态度。 哭哭啼啼那一套她这辈子都学不会,也不屑去学。她和元康帝,向来都是直来直去,少有拐弯抹角的时候。她更不会在元康帝面前哭诉,那太掉价。 “老三遇刺?怎么回事?”元康帝一脸懵逼,他朝方内监看去。 方内监张口结舌,只能说道:“老奴正要告知陛下此事。” “老三遇刺这么大的事,陛下竟然还不知道。”张皇后则发生了一声惊呼,“老三今日从宗正寺回府,沐浴的时候,有人闯入。幸亏老三机警,才逃过一劫。” 元康帝蹙眉,问方内监,“究竟怎么回事?” 方内监看了眼张皇后,这才附耳对元康帝悄声说了事情的过程。 “刺客果真是从少府出来的?”元康帝问道。 方内监点点头,“老奴已经确认过,那一家子都是定王开府那会,由少府安排进入王府当差。一家子几代人都在少府,出现这种事情,老奴也很诧异。” “简直荒唐!”元康帝怒道,“少府怎么会出这么大的漏子?朕的身边安全吗,干净吗?会不会有人在处心积虑谋害朕。” 方内监急忙安抚道:“陛下勿忧,整个建章宫内,所有当差的人老奴都亲自过目挑选,做过严格的调查。” “最好如此!如果朕身边出了类似的事情,你就提头来见。” 元康帝怒气未消,更多的则是惧怕。 张皇后趁机下眼药,“少府有问题,很大的问题。这次是老三出事,下次呢?就算建章宫内没有问题,建章宫外呢? 陛下总不能每一刻都在建章宫,总要出门转转,四处看看。万一出现意外情况,如何是好。 以我看,少府已经不到不得不整顿的时候。不如就借着老三遇刺的机会,将少府狠狠清理一回,将里面有问题的人统统清理出来。” 元康帝生性多疑。 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赞同张皇后的说法。出现这么大的事情,少府难逃其咎,清理是有必要的。 但…… 是张皇后提出这个方案,元康帝心里头就开始怀疑:她为什么这么说,她有什么目的,她想针对谁?清理少府,表面上是在为老三刘珩出气,借此机会敲打少府。暗地里呢?莫非是想将手通过少府伸进建章宫?她想对朕不利吗? 越想越多,越想越严重,越想越觉着张皇后目的不单纯,必然包藏祸心。 他看向张皇后的目光,也变得警惕。 “问题未必出现在少府!” 他张口说了这么一句,张皇后果然愤怒。 “问题不在少府,难道是在王府吗?陛下开什么玩笑。” “你说问题在少府就一定少府吗,你有什么证据。少府的人有什么理由谋害老三?” “丫鬟是从少府出来的,这是事实。” 哼! 元康帝冷哼一声,“丫鬟是从少府出来的,不等于少府出了问题。皇后,你休要胡搅蛮缠。” 张皇后连连冷笑,“陛下的意思是,这件事就不管了,当做没发生过。” “朕可没有这么说过,你休要败坏朕的名声。宣金吾卫江流进宫,朕会亲自吩咐他查办此事。” 张皇后一听,诶,她不急了,反而坐下来,一副要和元康帝好生掰扯掰扯的态度。 “江流此人,做事全凭陛下的旨意。陛下让他放水,他自然不会用心办差。陛下让他严查,他也只是做做样子。这些年,金吾卫办成了几件大案要案。不过,金吾卫抓人倒是足够专业,至今还关着不少人吧。陛下打算让江流怎么查案,又要抓多少人进去。” “你成心和朕过不去。朕不答应清理少府,你就挑剔金吾卫的毛病。金吾卫奉命办案,何时出过差错。” “老三差点死了!死了,你懂不懂。但凡他心思野一点,他就没命了。有人要害你的儿子,你唯一的嫡子,你为什么会无动于衷。你不去抓凶手,却来防备本宫,究竟是什么道理。” 张皇后怒吼打断,连声质问。 元康帝脸色铁青,“他是朕的儿子,但他不是唯一的儿子。凡事都将以大局为重,身为皇子就该有这个觉悟。” “什么大局?少府这个大局吗?少府出来的人,口中藏毒,试图谋害堂堂亲王,难道不该被清理吗?” “就算要清理少府,也轮不到你来操心。”元康帝反怼回去。 张皇后嗤笑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亲自操心这件事?陛下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提议,请陛下可靠之人清理少府,将里面的蛀虫以及有问题的人,统统几个清理出去。 这也是为了保证陛下的安危。毕竟,陛下吃穿住用,都要通过少府。万一里面混进去居心不良的人,陛下危矣!” 元康帝蹙眉,一边做思考状,一边打量着张皇后。 她真没有小算盘?真的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单纯想要查案? 元康帝半信半疑。 不过,皇后有句话说对了,万一少府真的不干净,自个的安危可没有保证。 他朝方内监看去。 方公公心领神会,立马上前两步,“陛下有何吩咐?” 元康帝盯着张皇后,话却是说给方内监听的,“由你负责清查少府,务必查个清清楚楚,找出有问题的人。定王遭遇谋害,此事必须重视。” “诺!” 元康帝又对张皇后说道:“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张皇后微微一躬身,“多谢陛下替老三做主。有了陛下的旨意,相信此案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哼! 元康帝再次冷哼一声,“休要烦朕。你还坐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退下。” “本宫就不叨扰陛下,告辞!” 张皇后施施然离去,初步目的已经达成,没必要继续留着讨人厌。 她一走,元康带倒是有些不自在。 他问方内监,“少府果真出了问题?” 这话有点敏感,一不小心就要留下把柄。 方内监只能小心翼翼地说道:“每个衙门少不了几个硕鼠。放两只猫就干净了!” 元康帝闻言,笑了起来,“你说的对,每个衙门都有硕鼠。并非朕视而不见,而是朝廷经不起剧烈动荡。但,若是有人做得太过分,就必须放出几只猫清理硕鼠。你就是朕的御猫!” 方内监一脸感激又惶恐的模样,“老奴担不起如此赞誉!” “有何担不起。这一次,清查少府的重任就交给你,务必好好查,仔细查。一定要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想要谋害老三。刚从宗正寺出来玖遇到刺杀,此事显然筹划许久。莫非是刘璞做的?” 方内监装聋子,他什么都没听见。此刻,他恨不得有个洞钻进去,就此消失在元康帝面前。 “还是刘玉做的?”元康帝自言自语。 在他看来,老大和老二都有动机除掉老三刘珩。 不过…… “会不会是老三自编自演,贼喊捉贼?” 方内监继续屏住呼吸,假装不存在,耳朵也聋了。 元康帝冷笑一声,背着双手在大殿内走来走去,“有意思!这件事真有意思。朕都想知道此事的真相。” 说着说着,他就打了个哈欠,开始犯困。 看着时辰还早,于是他下令,“将极乐丹拿来,朕要服用。” 方内监迟疑了一下,“陛下昨晚上才服用……” 元康帝怒斥道:“废话什么,朕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休要多嘴。” “诺!” 方内监无法,只能摆摆手,让干儿子去将极乐丹取来。 心里头开始担忧起来,陛下如此频繁服用极乐丹,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叶慈说极乐丹是催命丹,言犹在耳。 看着陛下一口吞服一颗极乐丹,之后露出满足的表情,他心情越发沉重。 奈何,陛下太过固执,谁的劝阻都听不进去。 第310章 纵容放任(二更) 刘珩遇刺的消息传出,各方反应不同。 或许是同坐宗正寺几个月的情谊,吴王刘璞倒是没有幸灾乐祸,反倒有点担心。 “会不会有人也在本王的身边埋了刺客,只待伺机而动?” 顾朝阳劝他莫要杞人忧天。 “这怎么能是杞人忧天。”吴王刘璞反驳道:“回府当天遇刺,分明是筹谋已久。反正本王是清白的,不曾派人刺杀老三。至于老二是不是清白的,只有天知道。” 顾朝阳提醒道:“定王回府当天遇刺,这件事王爷也觉着不正常,对吗。那么,这件事就一定不正常,定有蹊跷之处。为什么非得是这一天,明天,后天,一个月之后不行吗?偏偏在回府这一天行刺,本身就引人怀疑。” “你想说什么?”吴王刘璞脑子转得没那么快,还没想到此处。 顾朝阳悄声说道:“会不会是定王自个唱得一出好戏,定王妃从旁协助。” “你是说他们两口子贼喊捉贼。” “有这个可能。” 吴王刘璞:“……” 他很怀疑,“老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险奸诈?竟然玩起了自编自演的戏码。图什么?” “图舆论,图同情。所以,王爷不得不防着点,必要的时候必须让薛家站出来破坏定王的如意算盘。” “可是,刺客是从少府出来的。” “少府出来的一样可以收买。外人能收买,定王和定王妃当然也能收买。” “言之有理!”吴王刘璞连连点头,“老三真是阴险啊!本王发现,老三自从娶了叶慈,变得越发奸诈。由此可见,叶慈就不是什么单纯的山野村姑。” “她当然不是山野村姑,她是青云子的徒弟,有点石成金的本领。胆子大到胆敢脱离家族。这个年头,没有一个女子胆敢主动诸脱离家族,只有被家族除名的人。她偏偏做到了连男儿做不到的事情。王爷以后莫要轻视她,当心吃大亏。” 吴王刘璞连连点头,“先生言之有理,本王过去小看了她。诶,自从她到了京城后,再也没有施展过点石成金的本领,父皇也不曾唤她进宫确定矿产地址。莫非她的本领还要选地方才能施展?” “或许是陛下暂时用不着。” “为什么用不着。矿产当然是越多越好。” “非也!矿产开采也需要有计划进行,不可一窝蜂的涌上去开矿。” 吴王刘璞挥着手,“本王不管这些大道理,本王就想知道如果不是老三自编自演这出戏,会不会是老二做的。老二也是个不老实的,枉费本王过去那么信任他。” …… 卫王府! “不是本王,这事和本王没有半点关系,本王是清白的。说不定是老大干的。老大向来和老三不对付,派人刺杀是迟早的事情。” 卫王刘玉同身边人抱怨着。 老三刘珩遇刺,他们这些兄弟全都成了嫌疑人。 岂有此理! 他敢对天发誓,他是清白的。就怕外面的人还有朝臣不相信他。 老大和老三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说不定会联手栽赃他。 刘玉问身边的谋士,“接下来本王该怎么做?” “王爷不如明儿一早就去定王府探望,以示兄弟情深。” “还搞兄弟情深这一套,还没吃够苦头吗?”卫王刘玉连连嗤笑,“上次也是老三挨打,你建议本王搞兄弟情深,去建章宫跪着替老三求情。 结果怎么样,父皇直接将本王还有老大送进了宗正寺。这回再来兄弟情深,不知道父皇又会作何反应。万一,刚出宗正寺又被关进去,如何是好?” “这……” 谋士也很为难啊。 这年头谋士不好当。 谋士只是预判和建议,而不是预测,不能确保未来的每一件事都在预判中。更不能确定皇帝的心意。 因此,出错难免。 只是,老板不能容忍出错。出错次数过多,就有被除掉的危险。 “这什么这,就没有一个好点的主意吗?”卫王刘玉怒斥道,显得极为不满。 “既然不能登门看望,那就保持低调,不掺和这件事。” “若是老三将火烧到本王头上,又该如何?” “学生以为定王更想将火烧到吴王头上。” 这话有几分道理。 卫王刘玉很擅长领悟和脑补,“你是说祸水东引,坐实老大的罪名。” 谋士微微一躬身,“若能这样最好不过。” …… 朝臣们很震惊,也很愤怒,还有兴奋。 之所以兴奋,是因为朝臣们想到完全可以借此机会,谋划册立储君一事。 看吧,迟迟不册立储君,竟然在王府发生了刺杀这等恶劣的事情。要是不及时改弦易辙,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生更严重的事情。 必须册立储君,而且刻不容缓。 ‘正值’的朝臣们开始借由此事,大书特书,洋洋洒洒,书写必须册立储君的多个必要性。 这下只,就给了薛家一党把柄。 好啊,这边定王刚刚遇刺,朝堂上就掀起了册立储君的行动,这是有预谋的吧! 恐怕这次的刺杀事件,果然不简单,相当不简单。莫不是某位王爷在自编自演,混淆视听。 就差指着张培申的鼻子骂他是老奸巨猾,罪魁祸首。 张培申:“……” 和本官有屁关系。 这个时候搞刺杀,傻子才会这么做。 不不不…… 说不定有人就是想看到现在这一幕,看到朝堂混乱,各方乱斗。一场不成功的刺杀,掀起这么大的波澜,值了,真的值了! 他都要佩服幕后之人的心机,竟然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甚至连朝堂在此人的算计之下。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算计到元康帝的举动。 元康帝吃着极乐丹,飘飘然,显然是没空看朝臣们的奏疏,更不会答应册立储君。 尽管身体出了好几次问题,他依旧坚信自己能再活二十年。册立储君太早了,以至于每个皇子都面目可憎。 坐在金銮殿上,他昏昏欲睡,没什么精神,却也不觉着烦闷。一切多亏了极乐丹。 要是换做过去,他早就头痛欲裂,早就爆发,说不定已经杖毙了好几个人。 极乐丹让他心情平缓,感觉舒服,看谁都比较顺眼。就是没心思办公,更没心思听朝臣们吵来吵去。只想早点结束,回寝宫躺着。 对了,他好像已经很久没去后宫。 今晚上要不要去后宫逛一逛? 想了想还是算了。 去后宫累得很。那些女人们就爱斗心眼,在他面前拙劣的表演,看着都提不起兴趣。 元康帝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精神他的行为都在极乐丹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消极,或者换个文雅点的词汇:懒! 这绝不是一个手握权柄的皇帝,该有的状态。 身为皇帝,他应该时刻想着如何将权利攥在手中,如何平衡朝中的权势斗争。 但…… 现在的他,毫无这方面的心思。 各个派系争斗去吧,反正他只坚守一个底线,那就是绝不册立储君。 至于刘珩是不是自编自演,已经不重要。 就让薛家和张家狗咬狗。他也没打算利用其中一方去打压另外一方。 他的消极,被朝臣们默认为坐山观虎斗,默认为默许这一番斗争。 于是乎,在后面的日子里,弹劾漫天飞。 薛家一党弹劾张家一党的官员。反过来,张家的人则弹劾薛家的人。 到了后面,已经彼此攻歼已经不限于张家和薛家这两个皇子党,凡是政见不合,私下里结了仇的纷纷彼此弹劾。此风从京城并逐渐蔓延开,蔓延到地方官府,蔓延到整个天下。 就连读书人也有样学样,拉帮结派,互相攻击。还没做官,就开始结党,打压异己。 凡是和自己政见不同的人,统统都被打为异端! 乱套了! 全乱套了! “陛下的纵容和放任,令老夫深感忧虑。是时候做出改变,不能再这么下去。必须尽快压住党争,不能再扩散下去。” 第311章 串门 这个冬天很冷,但也挡不住大家串门的热情。 吴王妃孙氏来到定王府,寻叶慈说话。 前几日,她组了牌局,叶慈赏面去玩了三圈。这不,今儿她就跑到定王府散心聊天来了。 她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也不把自己当做外人,挽着叶慈的胳膊逛了一圈花园,也不嫌冷。 花园逛完,才回到花厅暖和。 花厅烧着地龙,加上热茶,没一会浑身就热了起来。 妯娌两人都歪躺在子贵妃椅上面,怎么舒服怎么来,也不讲究规矩礼仪。 “还是你这里舒服,简简单单布置一番,喝茶吃点心,闲聊几句。要是人多的话,肯定更热闹。” 叶慈笑了起来,“你想要这样风格的布置,直接命人照着抄一遍不就行了。说到底,我这种风格偶尔看看还行,长期的话你更喜欢奢华些的。” 吴王妃孙氏大笑一声,“还是你了解我。我这人就是俗气,什么都想大富大贵,吃的穿的用的,怎么奢华怎么来。钱花了不少,好像也没怎么享受到。” “嫂嫂谦虚了,你从小锦衣玉食,怎么能说没享受到。” “享受是享受了,就是没你这么自在。太多人在我耳边唠唠叨叨,听都听烦了。最近没人骚扰你吧。” 叶慈抿唇一笑,“朝堂上闹腾得不行,都忙着争权夺势,我这里倒是安静下来。只是可惜,我家王爷遇刺一事至今没个说法。” “少府没给你们说法,你们自己调查也没结果吗?”吴王妃孙氏好奇问道。 她早已经表明过态度,她和吴王同这件事没关系。至于张家和薛家之间的恶斗,暂且还没波及到这对妯娌身上。 或许是,两个人都很默契地忽略张家和薛家之间的恶斗,不让外面的纷争影响两个人的交往。 叶慈摇摇头,“前段时间,方内监主持清查少府,倒是抓了一批人。只不过都是些硕鼠,同我家王爷遇刺一事没什么牵连。我不瞒你,我们自己派人调查,到了少府那边就断了线索。” “说来说去,问题还是出在少府。只可惜,少府那地,咱们都插不上手。那可是陛下的私人领域,没陛下发话,谁敢深入调查啊!诶,你说,这事会不会就是少府的人指使的?” “不能吧!”叶慈故作惊讶。 “怎么不可能。少府为陛下马首是瞻,说不定里面有人想替陛下分忧,于是乎……你懂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叶慈压低了声音,幸亏屋里都是心腹下人,“当心传到陛下耳中,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吴王妃孙氏吃吃一笑,“陛下现在不管事,朝臣们都急死了。哪里有空关注我们两个小人物。你啊,别杞人忧天。” 叶慈跟着一笑,“陛下服用极乐丹,光顾着享受,当然没空处理朝政。这事我早就说过,可惜没人信我。” “我信你!相信会越来越多的人信你。你知道吗,陛下从行宫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后宫,不曾宠幸任何一位嫔妃。大家都怀疑,陛下是不是那个了。” “嗯,哪个?”叶慈不耻下问。 吴王妃孙氏白了她一眼,“别装傻,你说还能哪个。” 叶慈抿唇一笑,“服用极乐丹,那方面的欲望的确会降低。但,我也没料到会降低到完全失去了欲望。” 吴王妃孙氏神秘一笑,“现在不光是朝臣们着急,后宫嫔妃们也着急啊!你想想,这几年宫里进了那么多新人,好多还不曾承宠。万一陛下那方面真的不行了,你让那些怎么办。真是造孽!” 叶慈随口问道:“不曾承宠的嫔妃,将来会如何?” 吴王妃孙氏叹了一声,“还能如何,统统打发到尼姑庵去。身为陛下的女人,尽管只是名义上,并未夫妻之实,这辈子都只能是陛下的女人。 其他男人休得染指,娘家人也不能将这些女人接回家另做婚配。所以说,送闺女进宫,其实就是赌博。赌赢了还好说,就怕赌输了什么都没用。以我看来,进宫后大部分女人都是赌输的下场,少有人能赌赢。” “嫂嫂高见!”叶慈奉承道。 “这哪算高见。你要是在京城多待几年,你也能看透。我在宫里头见过太多这样的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女人。到最后,不是逼疯了自己,就是逼疯了别人。哎,也是可怜!” 吴王妃孙氏难得感慨一句,释放了一点点同情心。 妯娌两人喝着茶,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雪。 下雪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到来。 吴王妃孙氏大笑道:“今儿是个好日子。瑞雪兆丰年,不错不错。这几年基本上都是风调雨顺,只有极少地方遭遇天灾人祸。陛下还真是洪福齐天。” 言下之意,若非洪福齐天,照着元康帝那种几个搞法,再来点大面积天灾人祸,这个天下就要乱了,烽火连天都有可能。 幸亏老天开眼,没有在这个时候乱来。 这也让元康帝的乱搞,带来的破坏力大打折扣。 天下的老百姓在风调雨顺的日子,总能吃上饭,不会揭竿造反。山 这就是元康帝当皇帝以来,最大的福气。全赖老天爷,和他个人没丝毫关系。 叶慈抿唇一笑,“咱们这位陛下,自然是有福气的。寻常人照着他那样服用丹药,早就……时间已经到了。唯有陛下福大命大,洪福齐天!” “也是多亏你的保命丹保命。你那保命丹真没了?” 叶慈点点头,“真没了!” “可惜你师父不知下落,要不然我也求一颗保命丹。” 叶慈笑道:“就算我师父归来,我自己都求不到的保命丹,你更是没份。” “这么厉害?” “就是这么厉害。保命丹难得,不是想炼制就能炼制成功的,全是偶然。” 哦! 吴王妃孙氏并没有感到遗憾,她也就是话赶话,聊到这里就随口问一句。本就没想过要一粒保命丹以备不时之需。 黄公公急匆匆从外面进来,脸上还带着笑意。 “启禀王妃娘娘,公主府刚刚传来消息,新平公主有了身孕。” “这是大喜啊!”吴王妃孙氏拍着手笑道,“一定是满了三个月,对不对?之前几个月,我就说她怎么不出门,原来是有了身孕。藏得够严实的。” “吴王妃说的没错,的确是满了三个月。”黄公公陪着笑。 吴王妃孙氏哈哈大笑,“我一猜就中。” 叶慈也跟着笑起来,“这是大喜的事情,先安排一份礼物给公主送去。问问她,方不方便去看望她。天气冷,她要养胎,我也怕打扰了她。先问问她的意见,若是无碍,明儿我就登门拜访。” 黄公公领命称是。 吴王妃孙氏凑热闹,她对叶慈说道:“明儿我们一起去看望新平。成亲几年,总算有了动静。要不然我都要怀疑窦驸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叶慈闻言不由得一笑,“两夫妻晚点要孩子也是有的。” “就怕公婆催促,不生也得生。倒是你,什么时候给定王添个孩子。你这府上也太冷清了些。” “我喜欢冷清!” “这倒也是。我就喜欢热闹,越热闹越好。” 吴王妃孙氏又开始聊起怀孕生子的话题。 她偷偷摸摸告诉叶慈,什么季节吃什么比较容易怀孕。趁着年轻赶紧生孩子,恢复得快。 叶慈含笑听着,时不时附和一句,但并不深入聊这个话题。 生孩子这事还是夫妻之间讨论比较合适,不方便和外人讨论。 雪越下越大了,趁着时辰还不算晚,吴王妃孙氏起身告辞。 “你莫留我,今儿我就不在你这里用饭。改明儿我组个牌局,我们一边赏花一边打麻将,你可以定要来。” “好,我一定来。” 第312章 孕吐(二更) 次日,叶慈前往新平公主府探望。 之前说一起来看望的吴王妃孙氏并没有出现。 新平面色略显苍白,正坐在床上休息。 “下这么大的雪,你还亲自走一趟。倒是我的不是。” “你同我何必客气。” 叶慈赶紧在床前坐下,阻止她起床,“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哎,还不是因为这孩子太闹腾。从知道怀上就开始折腾。最近这些天折腾得尤其厉害,我是吃什么吐什么,苦胆都快吐出来了。” 说起怀孕以来遭的罪,新平公主里止不住苦笑。 “我是真没想到怀个孩子竟然要受这么罪,这一胎着实太过闹腾。” “太医怎么说?有没有办法缓解?”叶慈不懂怀孕的苦,只是看着新平一副难受的样子,她不由得也跟着难受起来。 新平摇摇头,“没什么好的办法缓解,只能慢慢熬。希望过几天就能好起来。太医说了,每个人体质不同,有的人从怀孕到生都没什么感觉,有的人从怀孕开始一直折腾到生。 希望我没那么倒霉。真要一直折腾到生,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勇气继续怀下去,生下来恐怕也不喜欢这个孩子。” “千万别这么说。孩子闹腾一段时间是难免的。心情放轻松,等身体好一些就下床走动几步。心情开心了,或许就没那么闹腾。” “但愿吧!” 新平感觉有点累。 主要是早上又吐了一回,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连带着苦水都吐了出来。 肚子里空空荡荡,明明很饿,却什么都不想吃。 不吃东西自然没有力气,人也感觉疲乏。 叶慈见她露出疲惫的模样,赶紧示意她躺下,别坐着了。 新平公主从善如流躺在床上,被褥盖得紧紧的。 “你要走了吗?别走,陪我说会话好不好?” 叶慈笑着点头,“我不走。” 新平握住叶慈的手。她现在很脆弱,就想有个人宿陪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说说话。 窦驸马也是天天陪着她的,但她嫌窦驸马那张脸看久了没有新鲜感,天天聊也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真没意思。 难得满了三个月,有人来探望自己,自然要多聊聊。 叶慈关心地问道:“累不累?” 新平公主点点头,又摇摇头,“本来很累的,但有你陪着说话,又觉着没那么累。心里头也没那么那么难受了。” 叶慈笑起来,“果然放松心情,对你有好处。你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吗?” “什么都不想吃。想到吃的,心里头就有点恶心。这几天我只是喝粥,喝点汤。其他的菜一口都没动过。” “说不定过些日子,脑子不闹腾了,你会胃口大开,天天都想着吃的。” “哎呀,我现在就盼着那样的日子早点到来。”新平笑了起来,她扫了眼叶慈的腹部,“你的肚子还没动静吗?” “我们不急。”叶慈轻描淡写。 新平琢磨了一下,点点头,“现在怀孕的确不是个好时机。父皇他……” 新平身为闺女,实在是不方便吐槽自己的父亲,会被视为不孝。 叶慈拍拍她的手背,“我和王爷会熬过去,你不用操心我们。现在你只需要管好自己的身体,旁的事情都不用理会。” “母后也是这么说的。昨儿母后派人来看望我,也是叫我不要操心外面的事情,安心养胎。我倒是想安心,可是又忍不住关心外面的动静。京城闹腾得厉害,今儿你弹劾我,明儿我弹劾你,已经有多少人被罢官?快数不清了吧。” “有五十六人被罢官,其中有二十人是自请辞官回家养老。” 叶慈张口就说出了准确的数字。山 五十六人很多,但同上千人的京官比起来,五十六人也只是很少。 可见,尽管人人都在抱怨现在的朝堂混乱,却无人肯主动放弃手中的权柄。就算只是九品芝麻官,也是不肯辞职的。 新平叹了一声,“这才多长时间,已经有五十六人被罢官去职。如果蔓延到明年,怕不是有上百人被罢官。” “你且放心,京城大把人等着做官。那些个候缺的进士,光是京城就不下一千人。” 候缺的进士,有的是新晋进士,但还没轮到授官。还有的是任期到了,回京述职,但下一个差事还没定下来,只能等,一边等一边送礼打通门路,希望能早日得到一个实缺。 有关系有门路自然不用候缺。 没关系没门路,等候三五年都等不到一个正经差事也是有的,只能天天吃自己喝自己。没钱了就借钱度日。这就是普通官员的心酸。 并非做了进士之后,就能一帆风顺。 没有贵人相助,靠自己熬,很难很难。 但,这也证明了本朝科举兴盛,储备人才极多。所以,皇帝根本不担心无人做官。 只要空出一个位置,就会有上百人争抢。 闹吧,闹吧,将朝堂上的人统统撤换一遍才好。 新平笑了起来,“有你陪着说话,心头舒服多了。” “要不要给你念书听。” “那倒是不用。你就陪我聊聊。听说昨儿吴王妃去了府上找你,她倒是好动,整天跑来跑去。” “她是闲不住的性子。” “母后也是闲不住的性子,却被困在未央宫那么多年。也不知母后是如何熬过来。叫我天天困在宫里,我心头难受得很。小时候住在宫里的时候,我就不喜欢。宫里那些娘娘们,我远远瞧见了就会躲开,免去了许多礼数和麻烦。” 叶慈好奇道:“我以为你在宫里很吃得开。” 新平摇头,“我的性子有点闷,并不讨人喜欢。后来父皇准我出宫开府,你不知道那会我有多高兴,就像是脱离了牢笼似得。你有试过一个月不出门吗?” 叶慈摇头。 一个月不出门那得多宅啊! 她只是半个宅女,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宅女。 最多三五天,七八天,她总要出门逛逛,散散心。 “在宫里那会,我曾经连着一个月不曾出过宫殿大门。借口生病请安也免了。三弟比我还厉害些,他曾经有过半年不曾出门。” 叶慈很难想象半年不出门的刘珩会是什么样子。 “他是因为身体不好吗?” “他和我一样嫌烦,又不好发作,只能闷在心里。自从遇见了你,他的脾气性格改了好多,挺好的。或许这就是他认定你的缘故。” 叶慈笑道:“我倒是不清楚他过去的性格竟然这么闷。” “以前他就是个闷葫芦。哪会像现在什么都敢往外说。或许是过去压抑得太狠了。” 新平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希望你也能早日怀上身孕。有了孩子,才算是个真正的家。” 叶慈笑道:“你不用操心我们,我和王爷迟早会有孩子。现在你最重要,我看你明显瘦了两圈,就算吃不下还是要吃一点。” 嗯! 新平答应了一声,但她实在是没胃口。只能盼着孕吐反应能早日过去。 窦驸马从外面进来,见到叶慈也在,赶忙上前招呼。 窦驸马的到来,显然令新平公主高兴不已。两口子一直拉着手说着家常。 叶慈趁机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没想到,她才走到花园,窦驸马又追了上来,“多谢王妃亲自跑一趟。王妃来了后,公主的心情好了许多。” “都是应该的。天冷,驸马赶紧回去照顾公主,不用管我。” “没事。我送王妃出门,这也是公主的意思。朝中有了新消息,王妃还不知道吧。” “什么新消息?”叶慈随口问道。 窦驸马笑了笑,他是个英俊的人,笑起来的时候越发帅气迷人。 “南诏有了新的动静。袁友仁同南诏叛军打了两仗,都打输了,可谓是损兵折将。今儿一早消息送到政事堂,当场就炸了。这会宫里正在开朝议,讨论南诏战事。” 第313章 打断腿 “袁友仁兵败,此事确认了吗?” “肯定没有错,他一定是败了。” “袁友仁可有上本请罪?”叶慈问道。 窦驸马摇摇头,“政事堂暂时还没收到他的本子。” “窦驸马在宫里要是有门路的话,可以打听打听。说不定袁友仁的请罪奏疏已经放在了陛下的面前。” 窦驸马愣了下,没回过神来。 叶慈淡然一笑,“多谢窦驸马特意来告诉本王妃这个消息,你还是赶紧回去照顾公主吧。” “王妃怎么确定袁友仁已经上本,竟然能比政事堂的消息更快?”窦驸马问道。 叶慈抿了抿唇,“驸马莫非忘了袁友仁同陛下之间的关系?他和陛下沟通自有渠道,根本不用通过政事堂。你们啊,纯粹是白忙活。” “王妃知道我们在忙活什么?” “驸马放心,本王妃什么都不知道。本王妃今儿只是过来看望新平公主,现在就要回去了。” 窦驸马却不肯就此打住,“王妃早就知道了吧!朝堂上下都想除掉袁友仁,我相信定王爷是这么想的。” 叶慈冲他笑了笑,“王爷怎么想的,驸马真的关心吗?驸马的立场好像并没有站在王爷这一边,而是在替勋贵奔走出头。 袁友仁的崛起,抢夺了勋贵的兵权,想必很多人都恨得牙痒痒。我听说,窦驸马从小练习刀剑骑射,马上功夫很强。南诏平乱,如果不是袁友仁中途插一脚,你或许也有机会南下领兵一支。” 窦驸马眉头一皱,目光死死地盯着叶慈。 叶慈任由他打量,“如果你不甘心尚公主,当初你就不该答应这门婚事。” 窦驸马突然爆发,他压着嗓子恶狠狠地说道:“王妃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叶慈同样压低了声音,“既然你没有选择的余地,那你更应该认命。” 他质问道:“你都没有认命,我凭什么认命。” 叶慈嗤笑一声,轻蔑地看着他,“我可以舍弃一切,你能吗?你当初舍弃窦家公子的身份,也不用尚公主,不用在这里咬牙切齿看着我。我放弃了叶家嫡女的身份,而你却做不到,你又有什么资格抱怨。驸马再不好,好歹也让你混进了朝堂。” “你以为我稀罕。” “你不稀罕,可以放弃。没人拿刀子逼着你娶公主。言尽于此,驸马好自为之。” “王妃就想一走了之?”窦驸马冷冷一笑。 叶慈不解地看着他,怒斥道:“本王妃欠你吗?本王妃过去和你有过节吗?本王妃凭什么不能一走了之。若不是有着新平公主这层关系,你算什么玩意。” “我当然不是什么玩意!但是……” “但是什么,你说啊!”叶慈反客为主,步步紧逼,“你不甘心自己不能施展抱负,你一边仇恨驸马的身份,一边又享受着驸马身份带来的种种好处。你想发泄,却又不敢当着公主的面发泄。你心头有恨,却不知该恨谁。 偏偏这个时候,本王妃横空出世,舍弃了侯府嫡女身份的我却成了堂堂王妃。在你们这帮傲慢偏见的人眼里,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事情啊。你们一辈子追求的无非就是身份,除了身份还是身份。结果,我却成了一个异数。 而且,我这个异数放弃了侯府嫡女的身份后,照样打进了你们的圈子。是不是觉着很不服气,看见我很不爽。 你执着于身份,却落到尚公主的地步。而我放弃了身份,转眼又有了更尊贵的身份。你看见我,是不是恨得牙痒痒,认为老天爷太不公平,凭什么给我这么大的机缘,我配吗? 现在本王妃郑重告诉你,我配。而你,不配尚公主。你只配躲在父母后面,当一个吃奶的乖孩子。” “你凭什么骂我不配。”窦驸马都要气疯了,脸色铁青,遭遇了平生最大的羞辱,还有人格上的侮辱。他感觉自己被玷污了。 “定王妃,你别忘了你本来也是我们圈子里的人。既然你放弃了自己侯府嫡女的身份,为什么又要回到这个圈子。你不是厌恶自己的出身吗?你不是厌恶自己的身份吗?你不是不在意身份吗?” 他连连冷笑,就是在嘲笑叶慈的表里不一,嘴里一套做的又是另外一套。 叶慈嗤笑一声,讥讽道:“我嫌弃,所以我丢掉了自己的身份,这是底气。然后,我又回到了这个圈子,这是本事。你要有这本事,你也可以马上丢掉驸马的身份,然后来个华丽的转身。只可惜,你没这本事。” “你……” “你什么你。对本王妃说话最好客气点。本王妃平日里看起来好说话,不等于没有脾气。藏起你的不甘和抱怨,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想做什么?” “假如我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实告诉新平,再告诉定王,你猜会怎么样。” “你怎么敢!”窦驸马色厉内荏,看起来很凶狠,实则已经开始心虚。 叶慈嘲讽道:“我当然敢。我告诉你,本王妃今儿要是出了丝毫的差错,王爷会让你偿命。所以,你最好识趣点,别再挡道。” 窦驸马连连冷哼,“你就是仗着定王的宠爱,才有如此底气。我倒是想看看,等你色衰而爱驰的时候,没了定王的宠爱,你拿什么嚣张。” “不劳你操心。想看本王妃的笑话,你这辈子都等不到。告辞!” 窦驸马彻底败下阵来,自然不敢再阻拦叶慈离去。 叶慈坐上马车,冷哼一声,今儿真是晦气。 丫鬟秋葵陪在她身边,“驸马是疯了吗?他怎么能挡王妃的道,还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王妃又没碍着他,他发哪门子疯劲。莫非是在公主那里受了气,找不到人发泄了。” 叶慈冷冷一笑,“他就是无事生非。估计是憋久了,见到本王妃不爽,就要发作。” “他凭什么不爽。王妃走到今天,全凭自己的本事。他自个没本事,爹妈不能干,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没投好胎。”秋葵哼了一声,打心里鄙视窦驸马。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将一腔怨气朝女人发泄。 “王妃定不能饶了他,一定要告诉王爷,让王爷收拾他。”秋葵又补充了一句。 叶慈笑了起来,“找王爷告状,也不是不行。就怕他跑到新平公主跟前唠唠叨叨,刺激公主。万一要是流产,本王妃也落不着好。” “他是不是就是仗着公主怀孕的机会,知道王妃不能真拿他怎么样,所以故意生事。” “有这可能。” 叶慈琢磨了一下,窦驸马真是欠揍。没遭遇过社会的毒打,想当然就该找她的茬,真以为她好欺负。 她告诉秋葵,“此事不许告诉王爷,回去后谁都不准说。本王妃自有主张。” “王妃要忍下这口气吗?” “你别问,这件事你就当没发生过。记住,不许告诉王爷。否则,本王妃唯你是问。” “诺!” 回到王府。 叶慈在书房召见了黄公公。 她屏退左右,只留黄公公在跟前,“会干脏活吗?生面孔,干完就离开京城去外面躲一躲风声。不能让人查到王府头上。” 黄公公愣住,画风不对啊! “王妃想收拾谁?老奴手底下的确有几个专门干脏活的人,同王府没关系,查不到王府头上。” 叶慈问道:“可靠吗?” 黄公公连连点头,可靠,必须可靠。 “王妃吩咐一声,卸腿还是卸手,保证完成。” “新平公主的情况很不好,怀孕反应很大,每日时寝食难安,正是需要人日日陪伴解闷的时候。给我打断驸马的腿,如此一来,驸马就可以天天陪着公主殿下。懂了吗?” 叶慈死死盯着黄公公。 黄公公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心想窦驸马到底干了什么,竟然将王妃娘娘得罪得这么狠。 他忙说道:“老奴明白。打断窦驸马的腿,让他一直陪着公主殿下直到生下孩子为止。” 叶慈笑了起来,“你理解得很到位。记住,此事保密。你干爹邓少通那里也不许说半个字。你敢走漏消息,从今以后你就别在王府当差。” “老奴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巴,半个字都不会透露。” 第314章 怒气冲冲(二更) 数日之后…… 刘珩从外面回来,他对叶慈说道:“窦驸马受伤了,你安排人送点礼物过去探望。” 叶慈“啊”了一声,很是意外又惊讶,“好好的怎么就受伤了。难不成是朝中又打起来,他被殃及池鱼。” “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朝中没人打架。他是走夜路走多了,叫人打了。” 叶慈顿生八卦之心,招招手叫刘珩跟前来,“你好生说说,他怎么就走夜路走多了叫人打了。是被人敲黑棍?” 刘珩点点头,“就是被人敲黑棍。哼,新平有孕在身,他还有心思出门喝花酒。也不知他得罪了谁,还是被误认为其他人,等他走出青楼,就被人敲了闷棍。好像还有点严重,腿都给打折了。” “啊,这么严重啊!” 叶慈捂着嘴,一副震惊的模样。 刘珩看着她,很是不解,“你干嘛这副样子,没听说被人敲闷棍吗?” “这可是天子脚下,又不是云霞山。堂堂驸马被人敲闷棍,很严重好不好。绣衣卫干什么吃的,驸马都被人敲闷棍,有没有抓到凶手?” “要是抓到凶手,本王何需在这里发愁。驸马腿断了,这下子,还不知道怎么和新平交代。新平的情况是不是很不好?” 叶慈忙说道:“昨儿才通了消息,她孕吐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或许要不了多长时间,到时候吃啥都香。” “希望如此!” 叶慈问道:“窦驸马的腿真的断了吗?不会是夸大其词吧。是皮外伤,还是真伤到了筋骨?要养多长时间才能恢复?” 刘珩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确确实实是被打断了腿,骨头都折了。如果只是皮外伤,本王何需担心。这混账,也不知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竟然被人敲闷棍。莫非是赌博欠了钱不给?” “债主敢打堂堂驸马的黑棍?”叶慈很好奇。 “怎么不敢。那些开地下赌场的人,什么都敢干。不行,本王要亲自走一趟公主府,当面问清楚驸马,他究竟在外面闯了多大的祸事。要是新平因为他的缘故有的闪失,本王饶不了他。” 刘珩来去如风。 叶慈都没来得及劝,他已经一阵风的出门去了。 叶慈无法,只能让内侍们赶紧跟上,又吩咐人准备一份礼物送到公主府。 …… 黄公公就像是做贼似得,偷偷从外面来到书房面见叶慈。 叶慈坐在书案后面,手里捧着一本书。 看着他猥琐的模样,她就蹙了蹙眉头,“做出这副样子,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干了坏事吗?” 黄公公闻言,立马挺直了腰板。 他讪讪然一笑,有些心虚,“第一次,有点手生。下手重了点,老奴担心王妃责怪。” “你做得很好,本王妃只会奖赏你,不会责怪你。你刚说第一次做这种事,这话不尽不实。” “王妃误会了,老奴说的第一次,是第一次对贵人下手,手有点哆嗦,没拿捏好力道。好像下手重了点。” 嗯? 叶慈挑了挑眉,“腿断了?” 黄公公连连点头,“腿断了。” 叶慈又问道:“两条腿都断了?” 黄公公再次点头,“两条腿都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窦驸马这回没有一年时间养不回来。” 叶慈顿时笑了,“甚好!下手重就重吧,只要没出人命,没留下残疾就行。” “王妃说的是。” “人都安排好了吗?” “王妃放心,今儿一大早,城门一开他们就出城去了。以后都不会回到京城。” 叶慈闻言之后,直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匣子交给黄公公,并示意他打开。 黄公公犹犹豫豫打开了木匣子,竟然是一沓银票。 他惊了一跳,“太,太多了。” 叶慈对他说道:“这些银票给你,你就收下。不仅仅是犒劳你这次办事有功,也是你将来行动经费。你另外找个身份置办个宅院或是田庄,养一些人,懂吗?” 黄公公心头一荡,先是惧怕,紧接着又是一股任务在肩的豪气。 他收下木匣子里面的银票,“王妃放心,此事老奴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王妃将来还想教训谁,尽管吩咐。” “记住找的人要稳重可靠,别找那种心眼太过活泛的人。这些人干不长,也不会甘心久居人下。” “老奴明白!王妃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你退下吧。正常些,别这么猥琐,让人想不起疑都不行。” 黄公公尴尬一笑,“王妃教训的是,老奴这就退下。” …… 刘珩去了一趟公主府,最后气冲冲的跑回来。 叶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谁惹了你,这么大的火气。别气,别气,先喝口水润润喉咙。” 刘珩端起茶杯,一口喝光。 他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冷哼一声,“还能有谁招惹本王。” “你是说窦驸马。” “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又怎么了?他被打断腿,你去看望他,这是关心关怀。他又怎么惹你生气了。总不能断了腿还闹腾吧。” “还真被你说中了。”刘珩恼怒道:“本王好心好意去看望他,也是想问清楚他在外面干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 只要他说出来,无论如何本王也会出面替他平事,就当是看在新平的份上。他倒好,竟然防备本王。他竟然防备本王。你说他是不是疯了!他防备本王,就像是防贼一样。岂有此理!” “他怎么防备你了?你没和他说清楚吗?”叶慈好奇问道。 刘珩怒气冲冲说道:“本王将来意说得清清楚楚。打错人的可能性是极少的,摆明了就是冲他来的,定是他在外面闯了祸事得罪了人。 他却说本王恶意揣测他,还说本王污蔑他的名声。又说他在外面和谁都处的好好的,不曾得罪过谁,一切都是本王的臆想。 好,就算这些是本王的臆想,本王只是旁敲侧击问问他有没有在外面赌博,或是欠了谁的钱,他却说本王在咒他。你听听这是人话吗?本王好意关心他,他却说本王咒他。不知好歹的东西!” “快顺顺气!”叶慈拍着他的背部,“你何必同一个伤者计较。他被人打断了腿,这会不知道多痛多难受,你还往他心窝子上面戳一刀,难怪他会暴躁。” “暴躁就能好意歹意都分不清楚。” “他肯定是痛极了,口不择言。无需同他计较。” “放心,本王大度,不会真的和他计较。本王就是生气他竟然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刘珩气坏了。 “他要不是新平的丈夫,本王都不拿正眼瞧他。当年,怎么就觉着他好,是个良配。如今看来,本王还是看错了眼。” 叶慈命厨房做一碗米凉粉,给刘珩消消火气。 瞧他这脾气,怕是一时半会心里都不通透。 “你就是瞎操心!”叶慈吐槽他,“关心归关心,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和说话的语气。你问的那些问题,什么赌博,是不是得罪人,这些统统都不该在今天询问。” “那你说本王应该什么时候问?” “当然是等他伤势有了好转,心平气和的时候再张口询问。这个时候,他自个又痛又气,当然不可能和你好好说话。算了算了,你是王爷,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和他一般见识。” 刘珩冷哼一声,“你倒是大度,你是没见到他那副模样,就好像是本王派人打断他的腿,根本就是将本王视做了仇人。” “当真?” “这种事情本王岂会骗你。” “那就是窦驸马不对了。”叶慈严肃道:“他怀疑任何人,也不该怀疑你。就算要教训他,你也是堂堂正正地教训他,绝不会在背后敲闷棍。” 刘珩气顺了些,“还是你了解本王。可惜,有人却将本王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气煞人也! 第315章 遇刺 窦驸马自认为做人还算成功,在外面既没有欠谁的钱不还,也没有得罪过哪个大人物。 因此,他怀疑自己的腿就是定王府的人干的。 前几天狠狠得罪了定王妃叶慈,定王刘珩那么宠爱她,必定会为其报仇出气。 这条腿,说不定就是刘珩派人打的。 他越想越觉着有这个可能。 偏偏定王刘珩还跑来质问他在外面有没有得罪人,还说他欠人钱。 呵呵…… 窦驸马连连冷笑。 定王分明是在恶人先告状。 派人打断他的腿,还敢假惺惺跑来关心他。世上怎会有如此险恶之人。 如今他腿断了,需得长期卧床,连朝堂都去不了。 那么狠毒,怎么不干脆一棍子打死他。 或许是因为窦驸马伤了,新平公主一受刺激,孕吐竟然好了。 不仅孕吐没了,还吃啥都香,有精神有力气,也能下床看望窦驸马。 她对驸马是真关心,还抹了好几次眼泪。 看着驸马两条腿都绑着木板,动弹不得,她又气又恨,“谁这么狠毒,竟然将你打成这个样子。不行,我这就进宫,请父皇母后做主。天子脚下,堂堂驸马爷被打,连个凶手都抓不到,金吾卫绣衣卫京兆尹都是干什么吃的。 全都是废物饭桶。肯定是上面没督促,出真本事。” “你别添乱了好不好!”窦驸马正难受着,语气自然不怎么好,也没什么好脸色看。 “我怎么就添乱了。我这是关心你,找出凶手替你出气。” “凶手?呵呵!你找得到凶手吗?怕是等你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你又该拿好话来哄我。” “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你在怀疑本宫同凶手是一伙的?姓窦的,你失心疯了吗,竟然敢怀疑本宫。” 窦驸马怒极,口不择言地说道:我告诉你,我这腿就是被定王派人打伤的。你怎么替我出头。” “你放屁!老三怎么可能派人打伤你,除非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你说,你到底背着我干了什么事?” 窦驸马哪里敢说,只是梗着脖子盯着新平公主。 新平公主连连冷笑,“说不出来了是不是。你竟然敢污蔑老三,这笔账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本宫以后再和你清算。你最好脑子放清醒点,再敢胡说八道,本宫就派人堵上你的嘴巴。” 新平公主撂下狠话,拂袖离去。心头那点同情早就被愤怒给冲没了。 窦驸马也是狠狠捶打着床头,欺人太甚! 一家子都来欺辱他,真当他好欺负吗? 此时,心腹小厮偷摸从外面进来,凑到窦驸马耳边悄声说道:“袁友仁遇刺!” 窦驸马眼睛瞪大,这些天来,这是唯一让他兴奋的事情。 “果真?人死了没有?” “只知道袁友仁在遇刺,死没死还不确定。” “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确定消息。”窦驸马又兴奋又着急。 小厮看着他的腿,“驸马的腿……” “我的腿不要紧,赶紧打听清楚消息,人到底死没死一定要确认清楚。” 小厮领命而去,窦驸马则是兴奋得不行,要不是腿断了,他都要跳起来。 …… 吴王府。 谋士顾朝阳也得到了袁友仁遇刺的消息,并且第一时间报告给吴王刘璞。 吴王刘璞啊了一声,有些惊讶,悄声问道:“先生安排的人成功了?” 顾朝阳蹙眉,“消息不是我们的人传来的。另有一伙人干了一样的事情。” “你是说还有一伙人干着和我们一样的事情,他们先得手了。” 顾朝阳点头。 吴王刘璞悄声问道:“谁的人?竟然抢在咱们前面刺杀袁友仁还成功了。” 顾朝阳斟酌着说道:“现在就是没有弄清楚究竟是哪方人马得手。想让袁友仁死的人太多,谁都有可能派出死士。而且,袁友仁究竟死没死,目前还不确定。” “怎么能不确定。不是说他遇刺了吗?难不成遇刺是假的?” “王爷明鉴,袁友仁遇刺是真。只是,他身边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成功护送袁友仁退走。之后的消息全被封锁,死没死,或许只有陛下知道。” “你是说……” 顾朝阳点点头,“袁友仁遇刺的消息,很快就会在朝中传开。袁友仁私下里一直有渠道同陛下联系,他若是出了意外,必定会第一时间给陛下发消息。就算不给陛下发消息,也会给袁贵妃发消息。” 吴王刘璞龇牙,“那你说怎么办?” “王爷可以请贵妃娘娘帮忙打听一二,或许贵妃有渠道得知真相。” 吴王刘璞连连点头,“本王这就进宫。” …… 永和宫内。 袁贵妃将一张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亲眼看着信纸烧成了灰烬,又将茶水倒入其中。 偌大的偏殿,只有覃公公伺候在身边。所有的宫女内侍都已经退了出去。 她叹了一声,“想让我们兄妹去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娘娘知道该怎么做吧!” 袁贵妃点点头,“本宫知道。” 正在这时候,心腹宫女急匆匆跑进来,“启禀娘娘,陛下来了!” 这是元康帝自行宫回来之后,第一次来到后宫。意义十分重大。 覃公公紧盯着袁贵妃,“娘娘准备好了吗?” 袁贵妃点点头,挤了挤眼睛,眼泪立马就下来了。 她直接趴在床榻上,呜咽抽泣。 元康帝一进来就听见她的哭泣声,“爱妃这是怎么了?” 袁贵妃什么都没说,直接扑进了元康帝的怀里,“陛下,臣妾怕!” “不怕,不怕!有朕在,无人敢伤害爱妃。” 袁贵妃依旧瑟瑟发抖,小脸煞白,像是个受到了巨大惊吓的小白兔,急需要一双强壮有力的手保护着。 元康帝将她紧紧拥进怀里,一个劲的安慰她。 心里头想着,袁贵妃太脆弱了。要是没了朕,她可怎么办啊! 他眼神一示意,方内监立马掏出一张崭新的手绢递给他。然后,他亲自给袁贵妃擦拭眼泪 小可怜,朕会保护你的。 “爱妃放心,万事有朕,朕一定会替你做主。” 袁贵妃点头,却依旧哭泣不止。元康帝都快心疼坏了。 她不需要说话,她的眼泪抵得上千言万语。 任何温言细语,任何诉苦,都不如她扑进元康帝的怀里寻求保护和帮助来得有效。这是她哥哥袁友仁教给她的。她嘴笨,说话是最下乘的办法,是最容易出错的方式。 能不说话就别说话。 用眼神,用眼泪,用笑容,比说什么话都好使。 尤其是她那双楚楚可怜的双眼,简直是针对男人的酷刑,哪个男人又能拒绝。 她百分百相信哥哥,她完全照着哥哥袁友仁的吩咐做事。加上覃公公时不时提点,她果然深得元康帝的宠爱和信任。 “爱妃放心,袁爱卿遇刺的事情,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朕不能让有功之臣寒心,更不会让那帮乱臣贼子得逞。朕一定会替想袁爱卿报仇。” “我大哥他……” “你放心!朕会保住他,不会让宵小得逞。” “大哥还活着?”袁贵妃捂着嘴,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像是一串串珍珠。 “陛下没有骗我,大哥他真的还活着吗?” “朕岂能骗你。此事只有朕清楚,你切莫声张出去。等朕收拾了那帮乱臣贼子,给你们兄妹出气。” 袁贵妃频频点头,一副完全信任,完全依靠的模样。 元康帝最爱的就是她这个样子,就像是菟丝花一样,只能缠绕在男人身上才能活着。一旦离开了强有力的依靠,就像是无根浮萍一样,一场雨打风吹就能要了命。 这个女人需要自己啊! 元康帝产生如此想法,他的双手紧紧搂着袁贵妃,舍不得松手。 第316章 无条件支持(二更) 在袁友仁遇刺的消息传开后,朝臣们似乎没有通知元康帝,就已经商量好阵前换将一事。只等将结果禀报陛下,经他口头同意即可。 元康帝:“……” 他都震惊了。 他就打了几天瞌睡,朝堂怎么就变天了? 一个个竟然敢自行其是,都没问过他,就要阵前换将。 岂有此理! 是要夺权吗?还是要宫变? 朝臣:“……” 陛下糊涂了吗?什么叫做打了几天瞌睡,分明是几十天。 长时间不处理朝政,任由朝中互相攻击,朝政乱得一塌糊涂。朝臣们勇于担起责任,替陛下分忧,怎么就成了夺权甚至是宫变。这个罪名大家都不认。大家都是一心一意替朝廷分忧,为天下百姓着想。 明明是陛下糊涂昏庸,每日沉迷于极乐丹不可自拔! 该检讨的人应该是陛下! 元康帝气得直接掀了桌子。 “放肆!放肆!放肆!你们胆敢说朕糊涂昏庸,统统该死!朕不允许你们阵前换将。” “陛下还要继续糊涂下去吗?袁友仁遭遇刺杀,不管是生是死,反正现在他都不能领兵作战。朝廷应该及时指派合适的人接任兵马大元帅一职,稳定局面。否则,南诏一地必将继续糜烂下去。” “谁告诉你们袁爱卿死了?谁说的?你们如此肯定他死了,是不是你们派人刺杀?说,刺客是不是你们派出去的?” “陛下明鉴,老臣相信在场的诸位大人都是清白无辜的。袁大人遇刺,老臣和陛下一样痛心疾首。但,痛归痛,军国大事不可儿戏,大军在外更不可能一日无帅。若是陛下对我们推荐的人选不满意,可以另选选用合适的人出任兵马大元帅。” 温首辅再一次出面调和君臣之间的矛盾,平息大家心头的怒火。 当初袁友仁出任兵马大元帅,本就是一场交易。元康帝用内阁名额交换了袁友仁出任兵马大元帅。 如今,既然袁友仁遇刺,是时候撤换兵马大元帅。 反正,袁友仁也没打赢,反而败了两场。战线后退两百里。 论成败,袁友仁也不该继续担任兵马大元帅,更何况他现在遇刺,生死不明。 恰在此时,内侍拿着一本奏疏悄悄来到方内监跟前,并将奏疏交给了方内监。 方内监迅速的翻开看了眼,眼睛一瞪,急忙对元康帝说道:“陛下,袁大人的本子到了!” 元康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紧接着就发出大笑声,朝臣们全都不明所以。 他举起袁友仁的奏疏,“这是袁爱卿的奏本,刚刚送上来。诸位爱卿,袁爱卿还活着,休要提阵前换将一事。” “请陛下将袁大人的奏本交给我等过目。” “等着!” 元康帝自然要先过目。 袁友仁就像是掐着时间似得,又或是他有决胜千里之远的本事,竟然能掐着点将奏本送到陛下的案头。 他遇刺了,这是事实,隐瞒不了。 但他没死,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转。 之所以隐瞒消息,就是为了麻痹敌人,寻找出敌人的破绽。 他在奏本里面报告了一个好消息,二十名刺客,已经被处死十八人,一人在逃,一人被抓。相信,迟早能问出刺客背后的主使。 “袁大人果真抓到了刺客?”朝臣们惊呆了。某些人心里头甚至有些惴惴不安。 元康帝将奏本交给温首辅,让朝臣们自己看里面的内容,“袁爱卿有朕的支持,可谓是洪福齐天。区区刺客就想要他的命,简直儿戏。诸位爱卿都看见了,袁爱卿身体无恙,阵前换将一事休要再提。” 诸位大人紧蹙眉头,每个人脸上都显得很凝重。 没有人替袁友仁高兴,只觉着可惜。可惜刺客不给力,竟然没将姓袁的给弄死。 “这会不会是假的?” “胡说八道!”元康帝怒斥。 “陛下误会了,微臣不是说奏本是假的。微臣的意思是,这里面的内容会不会是假的。袁大人莫非也学会了报喜不报忧?” “闭嘴!”元康帝大怒,“你们就是见不得袁爱卿好,就是不服气他领兵,想方设法想要将他拉下来。朕告诉你们,朕对袁爱卿是绝对的信任,朕答应支持他就绝不会反悔。 还有,朕已经安排绣衣卫调查刺杀一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无论是谁涉案,朕都将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陛下,袁大人连败两场,而且战线退后两百里,这是大败啊!难道不该追究他的兵败之责吗?” “这是战略后退,是为了麻痹南诏叛军。你们不懂军事就不要胡说。还有,南诏气候地形复杂,骑兵在当地根本施展不开。袁爱卿能守住防线,殊为不易,朕要记他一功。” 朝臣们都无语了。 明明是兵败,却被说成战略性撤退。 明明是兵败两百里,却说守住了防线,还记一功。 陛下对袁友仁果然是无条件地支持和爱护,这份殊荣,试问哪个勋贵武将得到过。 换做其他人统兵,仗打成这个结果,早就被押解进京问罪。 好几个朝臣蠢蠢欲动,都想上前怼死元康帝,结果丢被温首辅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温首辅站出来说道:“陛下说的不无道理,南诏地形复杂,气候更是令大军苦不堪言。袁大人暂时兵败,情有可原。相信之后袁大人一定会反击回去,打出朝廷的威严。” 元康帝心中大喜过望,还是温爱卿最懂他啊! 接着,他就打了个哈欠。同朝臣们争吵一番,累死他了。 他要回寝宫歇息。 “若是无事都退下吧!” “陛下……”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元康帝伸了个懒腰,直接打断朝臣的话,转身走了。 朝臣们:“……” 只能目瞪口呆目送陛下离去。 本以为陛下开始振作起来,没想到只是昙花一现。若不是因为触及到袁友仁的利益,恐怕陛下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肯振作。 不得不说,朝臣们很失望。对元康帝失望透了。 军国大事,草草了事。 对一个佞臣无条件的支持,真是令人愤慨。 “这么好的机会,诸位同仁,你们真的要放弃吗?” 左都御史邱大人憋坏了。 “本官不想放弃!袁友仁必须放弃手中的兵权,否则这事本官绝不会善罢甘休。” “都冷静冷静,不要冲动。”次辅崔大人说道:“眼下陛下除了爱犯困,懒于处于政事外,旁的还算好,至少没有第二个袁友仁。至于南诏的局势,不妨再看一看。袁友仁练兵初成,打不赢正常。再给他半年时间,要是继续打败仗,届时有陛下的支持,本官也会让他滚回京城。” “大家都不要乱来。”温首辅也发话,“陛下支持袁友仁,我们做臣子的自然要体察陛下的心意。” “难怪大家私下里都叫温大人为和稀泥大人,真是名不虚传啊!”左都御史邱大人讥讽道。 温首辅老神在在,仿佛没听见邱大人的话,“为陛下分忧,体察陛下的心意,这是身为臣子的本分。诸位,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做一些不恰当的事情。袁友仁这次遇刺,大家心里有数就好。希望在座的各位,没人牵连其中。” “温大人此话何意?你是在怀疑我们当中的哪一个?温大人是要替袁友仁出头吗?” 温首辅翻了下眼皮,眼神轻蔑,“老夫不替任何人出头,老夫只是好心提醒诸位莫要铸下大错。言尽于此,告辞!” 他率先离去。 有人则在他走后,骂了一句:“老匹夫!” “他老了,做什么事都讲究四平八稳。他在首辅的位置坐得太久!”有人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人人都想取代温首辅。 尤其是崔次辅,他离着首辅的位置就一步之遥,却被温首辅压得死死的。很多时候,他的政见直接就被温首辅给掐死了。 要说没点想法是假的。 但……他从不亲自操作一些黑暗的事情,甚至都不会参与其中。 不过,该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不需要知道的时候他也会假装不知道。 就比如现在,某些人心里头已经有了非常危险的想法,他心知肚明,却不说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施施然离去。就让那些人自个闹腾去吧,他只需坐享渔翁之利! 第317章 出大事 这个春节有点冷清。 年三十的皇室宫宴,元康帝都没出现。派人去催促,结果人已经呼呼大睡。 方内监说元康帝服用了极乐丹兴奋了一阵,就开始犯困。 张皇后大皱眉头,“比起刚开始服用极乐丹的时候,犯困得也太厉害了吧。一天十二个时辰,怕不是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犯困。” 方内监无话可说,因为这是事实。 张皇后脸色一板,“极乐丹是吴道长炼制的,他怎么说。” “他说服用了极乐丹就是这样子,会容易犯困。” “哼!他就不怕陛下困着困着,就再也醒不过来。” 方内监尴尬一笑。 张皇后也不会逼迫过甚,“有没有试着劝劝陛下,让他少服用极乐丹?” 方内监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头,“劝过,但是没用。皇后娘娘也知道,陛下有头痛症。若是不服用极乐丹,头痛症一犯,那可不得了。” 哼! 张皇后嗤笑一声,“到底是命重要,还是极乐丹重要?方公公,你心里头该清楚,陛下是你的靠山。陛下活着一日,你就是宫内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一旦陛下有个意外,你什么都没了。” 方内监叹了一声,“都是命!咱家也只能尽到本分。” 张皇后似笑非笑,“好一个本分。明儿陛下醒来,你告诉他,就说齐王妃怀孕了,已经有人看过,很可能是个男胎。他要是想剥夺齐王的爵位,没机会啦!” “啊,齐王妃怎么就突然怀孕了?”方内监很是意外。 张皇后笑道:“自然是因为齐王调养好了身体,齐王妃才能怀孕。” “不知是谁帮齐王调养好了身体。” “你说还能是谁。除了本宫的儿媳妇,天下间不做第二人想。” 方内监愣住。 张皇后提点道:“知道该怎么和陛下说了吗?本宫的儿媳妇能调养好齐王的身体,言下之意,她对极乐丹的看法是对的。极乐丹就是催命丹,她绝不会乱说。否则,一大把你年纪的齐王,怎么能让王府后院的女人怀孕。” 方内监不发表任何看法,只是脸色凝重,像是遇到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今儿是大年三十,本宫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既然陛下已经睡下,吩咐下去,宫宴提早结束。方公公,你意下如何?” “全凭皇后娘娘吩咐!” “如此甚好!” 天还没黑,宫宴就已经撤销。 大家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一年当中,也就是三十宫宴能见到陛下,结果陛下竟然因为困觉,宫宴也被取消了。 真是…… 最失望的人莫过于许才人,她还惦记着翻身。 如今看来,翻身无望。 回到寝宫,就开始嚷嚷着头痛。 宫女见她痛得厉害,赶紧派人去请沈太医。 沈太医一到,大宫女喜碧就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二人。 “沈太医来了,你快给本宫瞧瞧,本宫头痛得厉害。” 年轻英俊的沈太医迟疑了一下,缓步上前,“娘娘放轻松,下官先替娘娘诊脉。” 嗯! 许才人伸出手腕,沈太医手往上一搭,开始诊脉。 许才人目光如火焰一般盯着想沈太医,以至于大冬天的沈太医额头上冒汗。 而在宿裙摆的遮掩下,许才人的一只脚正动来动去,碰碰沈太医的小腿。 看着对方紧张冒汗的模样,许才人似乎很得意,眼角眉梢都是春意荡漾。 诊脉终于结束。 沈太医长舒一口气。 许才人却指着自己的额头,“这疼。麻烦沈太医替本宫揉揉。” “娘娘……” “快给本宫揉揉,本宫快要疼死了。” 沈太医无法,只得站在许才人身后,替她按摩额头。 许才人发出舒服的呻吟声,未免引人遐思。 “今儿是年三十,沈太医不能在家陪伴家人,都是本宫的过错。你不会怪本宫吧。” “娘娘说笑了。替娘娘诊治,是微臣的本分。” 许才人突然拉起沈太医的手放在眼前,“这手多好看啊!” “娘娘请自重!”沈太医想挣脱,却没有用力。手依旧紧握在许才人的手中。 许才人咯咯咯发笑,“你让本宫自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这话要是传出去,本宫或许没事,但你一定会有事。” 沈太医额头上的汗水,犹如雨滴一样,密密麻麻,眼见着衣衫都快湿透了。 许才人得寸进尺,进而轻抚对方的脸颊,“你放心,本宫不会对你怎么样。深宫寂寞,本宫只是想有个人陪着说话解闷。” “娘娘身边那么多人……” “但无一人能比得上沈太医年轻英俊,又有学识,令人仰慕。” 两个人目光对视。 沈太医只觉着口干舌燥。 偏偏许才人的手越发过分,放在了不该放在的地方。 “沈太医还在犹豫什么,非要本宫将话说透吗?在本宫眼里,你才是真正的男人。宫里宫外,无人能及。” “陛下……” “陛下就是个老头子,剩下的时日不多了。等到小十二封王就藩,沈太医随本宫去封地做王府太医如何?从今以后,你我二人逍遥快活,谁都管不着。何必窝在京城,窝在皇宫,受人嫌弃摆布。” 沈太医猛地抱起许才人。 许才人惊呼了一声,又咯咯咯地笑起来,搂着对方的脖颈,“我就知道你是真正的男人。” “希望娘娘别后悔。” “本宫从不后悔!也希望沈太医莫要迟疑纠结,本宫从不亏待自己的男人。” 寝殿内传出少儿不宜的动静,大宫女喜碧想了想,又退出几步,她会一直守着,确保任何人不得闯进来。 冰冷的后宫,今晚上格外热烈! …… 元康帝一觉睡到天大亮,大年初一的朝贺都给错过了。 方内监告诉他,“朝臣们等了一早上,天实在是太冷。皇后娘娘和内阁诸位大人做主,让朝臣们都回去了。” 元康帝揉揉眉心,似乎还没彻底清醒,“今天是大年初一。” “正是!” “元康二十年大年初一?” 方内监再次确定。 元康帝蹙眉,“朕怎么感觉睡了好长好长时间,仿佛睡了一年。” “陛下喝口热汤。” “朕不渴,也不饿。” 方内监一瞧,这情况不对劲啊。从昨天下午开始睡,睡到接近中午时分,这么长时间过去,竟然不觉着饿。正常人早就被饿醒了。 斟酌了一下,他试着说道:“启禀陛下,齐王府那边有了动静。” “齐王?”元康帝愣了会神,才反应过来齐王是谁,“什么动静?” “齐王妃怀孕了,而且已经临近临盆。有经验老道的稳婆看了,这一胎不出意外定是个男孩。” “什么?齐王妃多大年纪了,还能怀孕?不是说那两口子不育吗?” “齐王和王妃的身体都被调养好了。” “谁调养的?” “定王妃。” 元康帝蹙眉。 方内监又提醒了一句,“定王妃叶慈。” 哦! 元康帝这才恍然大悟。 方内监的一颗心却往下沉,陛下连定王妃是谁都想不起来,这脑子得糊涂成什么样啊! “叶慈还懂民间偏方,还能替人调理不孕不育的问题。她可真有本事。” “陛下,叶慈有这样的本事,不如让她也给陛下调养一番?” “为何要替朕调养身体,朕的身体很好。” 说着,元康帝就要从床上站起来,刚一起身,身体就晃动了两下。抬步往前走,万万没想到,竟然直接跌倒宿在地,就这么昏迷了过去。 “陛下,陛下……” 方内监急匆匆扶起元康帝,“陛下,陛下……快叫太医!快啊!” 大年初一,刚刚回到府邸还来不及吃口热茶的大臣们,又被宣召进宫,且非常匆忙。 几个开府的成年皇子,甚至皇子妃,也都被唤进了宫里。 宫里出大事了! 大年初一,元康帝出事了! 第318章 元康帝薨逝(二更) 得知消息后,叶慈同刘珩第一时间赶往皇宫。 他们来得算早的一批,有人却比他们更早。建章宫内,一眼看去全是人。 大家都是一副焦急等待的模样,各自的小圈子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刘珩抓住一个小内侍,直接问道:“父皇什么情况?为何大家都在这里?” 小内侍一看是定王,态度有点奇怪又有点紧张。 “启禀定王殿下,陛下昏倒了。太医正在里面诊治,皇后娘娘同贵妃娘娘,以及内阁几位大人都在里面。” “哪位贵妃娘娘?” “自然是薛贵妃娘娘。” 刘珩一把放开小内侍,小内侍如蒙大赦,赶紧离开。 他紧蹙眉头,悄声同叶慈说道:“父皇恐怕不好了。这回没有救命丹,或许……” 衣袖遮盖下,叶慈拉住他的手,同样压低了嗓门,“镇定!无论结果如何,现在都不能慌。派人去找找张大人。现在不是避嫌的时候,该出手就出手。” “你的意思是?”刘珩盯着叶慈。 叶慈则看着前方,“早做打算。如果陛下醒不来,又没立下传位诏书,之后肯定会乱一阵子。你最大的优势就是嫡子,最大的短板不是长子。吴王和你相反,总而言之,你们两之间有得争。” “立嫡立长,自然是嫡子在前。” “朝臣们未必会这么想。”叶慈观察着在场的诸位臣子,“大家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吴王比你年长几岁,又比你早几年开府,早早的就在朝中经营。说不定朝臣们更看好他。总而言之,赶紧派人去找张大人。若是张大人不在,就以皇后娘娘的名义请他进宫。” 刘珩点点头,朝一旁的邓少通使了个眼神。剩下的事情,自有邓少通安排。 “吴王妃看过来了,我去会会她,你想办法拖住吴王和卫王。其他几位皇子,你们三不妨联合起来,先将他们排除在外。尤其是几位小皇子的母妃,都不可小觑。” 说完,叶慈松开刘珩的手,径直朝吴王妃孙氏走去。 吴王妃孙氏明显惊了一下,她没想到都已经这个时候,叶慈还有空找她聊天。这会,双方已经各自为政,互相是竞争对手,理应划清界限才对。 场合不适合笑,叶慈只能摆出一张严肃的面孔。 “见过嫂嫂!今儿真是难熬,刚回到王府没一会,宫里又来召见。也不知陛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嫂嫂也很担心吧!” “谁不担心!陛下的安危关系着天下安危,在场的人都是忧心忡忡。哎,我心里头一直慌得很,今儿莫非……” “嘘!嫂嫂慎言!” 吴王妃孙氏盯着叶慈,“你不慌吗?我都快紧张死了。” “嫂嫂莫怕,一切有我。” 吴王妃孙氏:“……” 她嘴角一抽抽,心里头暗想,什么叫做一切有你?你以为你已经胜利了吗?做梦!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大家各凭本事。 她抹了下眼角,眼泪就出来了。 叶慈心头似笑非笑,想说自己都闻到了大蒜味。算了,她做个好人,不去拆穿对方。 “卫王妃没进宫吗?” “她孩子发烧,抽不开身。卫王倒是早早就来了。”吴王妃孙氏冷哼一声,“你听没听说,前几日江夏侯府请客,卫王在宴席上竟然将许成喜打了一顿。” 一听到许成喜的名字,叶慈身上的八卦雷达就开始响了起来。 她可是记得,卫王睡了许成喜的老婆。怎么着,卫王还是个多情种子,要替情人出头吗? 虽说,当下打听八卦不太好,但她还是问道:“卫王为什么要打许成喜?许家得罪他了?” “当然得罪了。当初许才人得意的时候,没少给杨贤妃气受。如今,许家落魄,卫王自然要趁机收拾许家人,替杨贤妃出气。” 叶慈挑挑眉。 “杨贤妃向来不理俗事,许才人为什么会为难她。” “谁知道!就像你说的,杨贤妃性子淡,自然没人关心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或是,私下里说了什么不利的话,传到许才人耳中。反正两边早就闹了矛盾,过去只是没声张而已。” 叶慈啊了一声。 她不由得猜测起来,莫非卫王睡许成喜的老婆,不是因为喜好人妻,而是为了报复?报复许才人得意的时候欺负杨贤妃,报复许家欺负杨家? 只是,一直不曾听说许杨两家有什么矛盾,藏得好深啊! 两人正聊着,寝宫内走出一位内侍,正是方内监的诸多干儿子之一。 他一张哭丧脸,大嚎一声,“陛下薨逝!” 啊! 众人皆惊! 虽然早有预料,只是真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每个人心中还是受到了冲击。 “陛下怎么就没了?本官要见陛下,让本官进去。” 文臣勋贵们率先吵了起来。 堵着门的廷卫很为难,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唯有进寝宫请示。 很快,内阁首辅温大人走出来,“陛下走了,诸位不思忠君报国,偏偏堵在门口吵吵闹闹,是要让陛下走也走得不安宁吗?” “陛下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走得这么突然?” “陛下身体早已经是外强中干,之前在行宫那次,之后的头痛症,又是极乐丹……每一回放在别人身上,那都是要命的。来人,先将炼制极乐丹的吴道长抓起来下诏狱。另,准备丧仪!” “陛下可曾立下传位诏书?不知是哪位皇子继承大统?” “陛下昏迷后就不曾醒来,未曾立下传位诏书。” 啊? 众臣再次惊住! “陛下没有立下传位诏书,这如何是好?” 温首辅眼一瞪,第一次摆出首辅的威严,“朝廷自有法度纲常,就算陛下没有立下传位诏书,该立谁就立谁,休要在此事上胡言乱语。若是让老夫得知你们私下里混乱朝纲,老夫就是拼着这顶乌纱帽,也要让尔等不得好死!” 全场震惊,安静!无人敢应声。 紧接着,温首辅表情一缓,“诸位皇子,皇子妃,请随老臣进寝殿,见陛下最后一面。不可喧哗,不可失体统。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陛下的丧仪就定在奉先殿,请礼部赶紧筹备。” 礼部两位侍郎领了命令,率领一帮礼部官员去布置灵堂丧仪。 内侍监这边,方内监派干儿子敲钟,通知天下,陛下薨逝! 大年初一,全城飘红,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转眼间,红灯笼取下,家家户户挂上白灯笼,禁宴席。 热闹的京城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秒从喜气洋洋的红色进入白茫茫一片。 宫里更是人人着素。 叶慈跟随刘珩进入陛下寝宫。 元康帝就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脸上还挂着笑。实难想象,此人竟然已经没了。 昨儿还在服用极乐丹,今儿人就没了。 在场,恐怕人人都盼着元康帝死。如今,人真的死了,心里头却又空落落。 “大家先给陛下磕头,之后就要入殓。” 众人齐齐跪下磕头。 唯有张皇后坐在床边,以未亡人的身份一脸漠然。 等大家磕了头,她出声说道:“本宫会亲自盯着入殓,尔等都退下吧!至于皇位继承一事,全赖诸位爱卿。朝廷自有纲常法度,只要按照规矩来,本宫无话可说。” “陛下薨逝,皇后还需振作啊!”有朝臣喊道。 张皇后叹了一声,“陛下刚刚走,本宫同陛下虽说感情不睦,却也相伴这么多年,本宫心里头难受啊!” “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皇后振作起来。” 张皇后抹抹眼泪,“罢了,罢了,为了天下,为了朝廷,为了江山社稷,本宫的确该振作起来。不如薛贵妃随同本宫一起,前往偏殿议事。早日定下皇位继承人,天下早日安顿。” 薛贵妃面无表情,“多谢皇后娘娘好意。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如此甚好!诸位皇子皇媳,直接去奉先殿跪着。本宫协同薛贵妃,前往偏殿议事。尔等一定要好自为之,莫要在这个时候生出是非。否则,本宫雷霆一怒,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元康帝过世,宫里就属张皇后最大,身份最尊贵。只等新皇一立,她就是皇太后。都不需要新皇册封,以皇后至尊晋封为皇太后,礼部就能将这事办了。 这和嫔妃晋升为太后,是不一样的。 嫔妃晋升太后,靠的是新皇的恩典。 皇后晋升太后,乃是礼法,新皇都没权利剥夺这份尊荣。 故而,如今众臣都以张皇后为尊,册立新皇一事,也必须经过张皇后点头,至少在礼法上必须如此。 否则天下非议,皇位不稳。 这就好像,一个家族的继承人,在老爷子死后,必须得到老太太的同意和支持是一个道理。单有族人的支持是不够的。 当然,也有个别情况,老太太势弱,被族人要挟。 张皇后可不在此列。她向来都有很强势,一直都是她要挟别人,何尝有人来要挟她。 就算是元康帝,想要她干点什么事,也得拿条件交换。 第319章 哭灵 “记住,贴身保护王爷,确保王爷的安危。一定要做到寸步不离,无论是喝水吃饭如厕,你都必须守在王爷的身边。凡是入口的东西,都必须经过你的检查。记住了吗?” 叶慈将邓少通叫到身边,一阵叮嘱。 邓少通心头一哆嗦,面目严肃,“王妃是担心有人谋害王爷?” 叶慈看着周遭的人,“眼下的局势,看似皇后娘娘掌控了大局,实则不然。黎明前的黑夜,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刻,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放松警惕。你要知道,王爷一旦出现意外,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老奴明白!老奴一定贴身保护王爷。” “你身边的人可靠吗?”叶慈问道。 邓少通连连点头,“王妃放心,王爷身边伺候的人,都是老奴亲自挑选,忠心方面没有问题。” “如此最好!不要叫人钻了空子。你要是没有把握,就从未央宫或是从张家找人。唯一的目的,就是确保王爷的安危。之后几天,我都将忙于丧事,肯定是无暇顾及王爷。王爷身边全靠你了。若有意外……” 叶慈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交给邓少通,“这是百毒丹,可解百毒。若是王爷遇到意外,将此丹药服下,就能保下一命。切记,切记!” 邓少通郑重其事将丹药收下,急匆匆回到刘珩身边,果然是寸步不离。 …… 丧钟敲响! 灵堂布置完毕! 男女分开,各自在偏殿内哭灵。 女眷这边,叶慈身为儿媳,与其他几位王妃跪在第一排,简直是众人瞩目。 这一次,就连叶家老太太许氏,以及苏氏也被宣召进宫哭灵。她们二人都有诰命在身,陛下过世,她们没可能置身事外。 这可是一件苦差事。 大家偷偷摸摸都在用抹了姜蒜汁液的手绢擦拭眼睛,确保一双眼睛通红,人人都哭得情真意切。 苏氏总想抬起头来朝前面张望,却又不敢。人人都低着头哭,若她抬起头,就显得太过瞩目。要是被人发现,就是大不敬的罪名。 只是心里头有一团火焰,她就想看看,看看亲闺女。尽管对方并不认她,但她认对方就行了。母女关系,可是血脉相连,是打不断的。不是靠一句话说不认就不认。 老太太许氏掐了她一把,提醒她安分些。 苏氏龇牙咧嘴,又不敢说话,只能朝前面努努嘴。 老太太许氏瞪了她一眼,等中途休息的时候再说,莫要在这个时候生事。沉不住气,成何体统。 苏氏纵有不甘,也只能听劝。 叶慈的眼角抹了姜汁,熏得她哭得昏天黑地,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旁观身边其他人,也都一样。 果然没有一个人真心替元康帝伤心。 宫里的嫔妃都穿着孝服,跪在两侧,为元康帝守灵。 只是少了两人,一个是张皇后,一个是薛贵妃。 这两人不在灵堂,显然让其他嫔妃心里头想东想西,哭得很不真诚。 这一哭就是半个时辰,接下来休息一刻钟。 众人齐声,都暗自叫苦,膝盖受不住啊! 要哭完头七,头七之后才略微轻松一点点。 皇帝丧事,至少都是三七,有的是四七,这得看新皇的态度。 这么搞下去,反正在场有一个算一个,等丧事结束后,都得脱层皮。 叶慈见到吴王妃孙氏摸着膝盖位置,一脸龇牙咧嘴,得靠丫鬟扶着才能正常走路。仔细一看,说是正常走路,其实每一步双腿都是举步维艰。 卫王妃更不堪,她的身体还不如孙氏的身体好。 只是半个时辰的哭灵,已经让她脸色煞白,嘴唇发青。 三人中,唯有叶慈的情况好很多。毕竟,她从小练到大,身体好,耐力强,体力棒,还能支撑。 估计,头七之后她也要倒下。 前往偏殿歇息,喝茶吃点心,补充体力。 苏氏一直关注着叶慈的动静,见她去了偏殿,也跟着去。 却在偏殿门口被内侍挡了下来。 “我是定王妃的母亲,还请行个方便。”苏氏递上荷包。 内侍掂了掂荷包的分量,然后默然离开,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苏氏得了方便,推门进入。 母女…… 这对母女,第二次正式见面。 第一次,是在云霞山农闲庄,叶慈当她是假货,将人驱赶出去。 今日,便是第二次。 叶慈眉眼都没动一下,轻描淡写地扫了眼苏氏,全当她是空气。 苏氏原本还想摆个谱,一看这情况,不好摆谱啊! “见过王妃娘娘!”她虚虚行了个礼。 叶慈微微颔首,“你是平武侯府的苏夫人,我知道你,有事吗?” 苏氏愣了一下,“女儿……” “放肆!在本王妃面前说话请注意规矩。”叶慈厉声打断她。 苏氏尴尬得站在原地,紧接着眼泪就出来了,“我对不起你,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偏听偏信,信了野道士的胡话。当年,我不该将你送出去,更不该对你不管不问,让你被我不求别的,只想恕罪,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眼巴巴地望着叶慈,那眼神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叶慈抿了一口茶,没作声。 苏氏便又哭诉道:“眼下侯府日子艰难,一屋子爷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挑起家里的担子。我知道,我是罪魁祸首,我不该想着利用你,我只是想要恕罪。” “还有吗?”叶慈轻飘飘地问道,“还有什么想说的,不妨一次性说完。免得将来又啰啰嗦嗦。” “没了,没了。就想求得你的原谅,让我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愿意,是吗?”叶慈似笑非笑。 苏氏连连点头,一脸的渴盼。 叶慈放下茶杯,“我让你去死,你愿意吗?” “什,什么?”苏氏震惊了,显然是被叶慈的话给惊到了,浑身一哆嗦。 叶慈就看着她,什么都没说。一些话不需要说第二遍。山 苏氏嘴唇哆嗦着,“让我去死?这这这……” 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叶慈点点头,“看来你是舍不得死的。既然如此,你请回吧!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真要我死?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肯原谅我,原谅侯府,原谅所有人?那么,我现在就去死!” “等一等!” 苏氏面露惊喜之色,叶慈果然只是吓唬她吧。 却听叶慈说道:“我必须告诉你,就算你死了,侯府与我,依旧是桥归桥路归路。本王妃的亲人只有章先生。所以,你寻死之前可要想好,别到了 苏氏一脸惨白,“非要如此吗?我是你的生母啊,我给你跪下了好不好?” 说完,她就直接跪下,砰砰砰磕头。 叶慈微蹙眉头,也没叫人去扶她,而是起身径直离去。 苏氏:“……” 她听见脚步声,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她知道叶慈走了。她一脸颓丧地坐在地上。 “为什么这么心狠啊!她真是铁石心肠,真的心狠啊!” 她哭着,叫着。 “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心狠的闺女啊!一点良心都没有,良心都被狗吃了。我生的哪是人,分明是一头白眼狼,没良心啊!” 殿门外,丫鬟秋葵频频蹙眉,“王妃,让她这么骂下去不好吧!” 叶慈回头看了眼偏殿的殿门,“让她哭吧!今儿是陛下的大日子,就该狠狠地哭,哭得越伤心越好。” 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众人都再次回到灵堂。 老太太许氏看着苏氏哭红了双眼,悄声问道:“情况如何?你和王妃谈了吗?” 苏氏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不认我。” “你有没有同她好好说。老身叫你放下身段,现在可不是摆谱的时候。” “我都给她跪下来,她都没正眼看我,还要我怎么做?”苏氏委屈,恨不得大哭一场。 果然,等到第二轮哭灵的时候,苏氏哭得最真诚,最伤心,仿佛死了亲爹一样,引来不少侧目。 第320章 提前逃命(二更) 叶慈一直关注着男宾那边的情况。 趁着中途休息,她和刘珩见了一面。 “膝盖痛不痛?”刘珩关心道:“要是觉着痛,我教你一个小诀窍,在膝盖绑上棉布,会舒服许多。” 叶慈调侃道:“这可是大不敬,被人发现会落下不孝的名声。” “无妨!谁敢检查本王的膝盖,活腻了吗?” 上头没了元康帝压着,刘珩就像是多年来终于挺直了腰杆,眼神都不一样了。 说他伤心吗? 自小没有感受过父爱,反而是处处被厌恶打压,伤心是没有的,这是真心话。只是有些茫然。 那个压在头顶上的男人竟然没了,就这么没了? 很不真实。 直到哭灵的时候,看着前面的棺木,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真实感。茫然没有了,胸膛内流淌着热血,以前不敢想的事情现在敢想,不敢做的事情将来也敢做。 他很俗! 和天下间的男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只是,他守得住底线。 尽管心中无丝毫伤心,他也会规规矩矩送走元康帝最后一程,让元康帝走得安心。 “你和邓少通说了什么,他今儿一直紧张兮兮的。”刘珩问道。 叶慈随口说道:“我让他留意你的身体,哭灵可是个体力活,莫要仗着身体好就强撑。你别忘了,两年前,你还是个病秧子。” “是是是,多亏王妃治好了本王的病。听说齐王妃有了身孕,齐王厉害啊。什么时候你也给本王调养调养身体,让本王早日当爹。” 呸! “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什么日子,话张口就来。” 叶慈瞪了他一眼。 刘珩连连点头,“王妃教训的是。你千万保重身体,实在是撑不住,就找个借口回未央宫。我就不信,还有人敢去未央宫放肆。” “我还撑得住!” 叶慈跟着师父青云子那么多年,不是白练的。她的身体素质相当好,一般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只不过,她一直没机会展露自己的本事。 想想当年跟随师父走南闯北,也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心理素质同身体素质,一般人根本比不上。 但她从不说这些,就当是给自己留下一点神秘感。要是被彻底看透,那多没意思,也没安全感。 “你说母后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刘珩望着建章宫的方向。 立新皇,事关每一个皇子的切身利益,每个皇子都着急。 可偏偏他们自个没资格参与那场决定命运的朝议,这是礼法朝纲,也是规矩! 他们的命运,将由一帮文臣勋贵,还有宫中身为最高的皇后娘娘决定。但,张皇后也不能做到一言堂。只是,朝臣们尊重她的意见,不等于一定会赞同她的意见。 总而言之,充满了变数。 “一时半会肯定没结果。只要有人从中作梗拖延,事关皇储大事,拖延个十天半月也是有可能的。”叶慈心态很稳。 但她很担心刘珩的安危。 这个期间,也是最危险的时候。难保有人会铤而走险。 刘珩微蹙眉头,“我担心母后反而受到身份限制。” “你是说母后身为皇后娘娘,为了避嫌,不方便提你的名字吗?” “有没有这种可能?” 叶慈摇头,“不会!皇后娘娘绝不会被人言语绑架,更不会坐视有人践踏你的利益。你现在就是关心则乱,莫要多想。吴王过来了,他正看着你,眼神不怀好意。卫王也看着你。你现在成了众矢之的。” 刘珩一回头,果然就见到吴王刘璞。 “大哥也是出来透气?” “三弟同弟妹感情好啊,这么一点时间,也不忘互诉衷肠。怎么着,生怕有人欺负三弟妹吗?据我所知,三弟妹是个从来不吃亏的人。” “吴王谬赞!我的确是不吃亏,只喜欢吃米面。”叶慈不轻不重怼了一句。 刘珩也附和道:“本王也喜欢吃米面。大哥有意见?” “当然没有。”吴王刘璞冷哼一声,“三弟胜券在握,心情一定很好吧!” “大哥莫要胡说。父皇过世,我心中只有哀伤!” “是是是,你是大孝子,我们都是大孝子!”吴王刘璞眼神轻蔑,又狠狠瞪了眼叶慈,这才离开。 “老大就是欠教训!”刘珩吐槽了一句,“仗着老大的身份,以为无所不能。” “少说两句!”叶慈劝道:“快回去吧,又到了哭灵的时间。” 两人急匆匆赶回灵堂,时间掐得刚刚好。 吴王妃孙氏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叶家老太太找你。你去哪呢,一直没见到你。” 叶慈道了一声谢,“出去透个气。叶家找就找吧,早就没关系了。” “打断骨头连着筋,血脉关系可不是那么容易断绝的。”吴王妃孙氏貌似好心提醒了一句。 叶慈心头了然,“总有断绝的一天。” 吴王妃孙氏暗自嗤笑一声,说得容易,以后就知道厉害。 …… 建章宫这一头,同灵堂相比,又是另外一种气氛。 热烈! 非常的热烈! 朝臣们各自划定阵营,争论得十分激烈。 还是老问题,立嫡立长。 支持刘珩的人,理由很明确,刘珩是嫡子,按照祖宗家法,就该册立他为新皇。 支持刘璞的人则说,刘珩几年前就已经就藩,按照祖制,就藩的亲王没资格参与皇储竞争。理应让长子刘璞继承皇位。而且,元康帝活着的时候,也是这个意思。 “一听这话我就不乐意了!早几年,陛下对吴王的确很满意,也透露过立他为储君的想法。可是征讨戎狄之后,吴王早就失了陛下的宠爱。陛下不止一次,表露出对吴王的不满。一个遭到陛下厌弃的皇子,如何继承皇位。” “若说厌弃,我看定王才是真正被厌弃的那个人。” “休要再提陛下的喜好!陛下薨逝,不曾立下传位诏书,眼下是商量尽早确定新皇人选,不是掀旧账的时候。”温首辅今儿一再展露自己的威严。 过去,他是和稀泥首辅。 而今,他是砥定乾坤的首辅,为了江山社稷,他也不能继续和稀泥。 “不如就按照老办法,匿名投票。各自将支持的皇子名号写在纸条上。超过半数者,就是皇位继承人。”次辅崔大人提议。 “超过半数,这个要求就很不合理。应该是谁得票多,谁继承皇位。” 转眼间,朝臣们就如何投票,如何防止作弊,如何防止拉帮结派暗中耍小手段争论起来。 一群天下间少有的聪明人,能想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作弊手段,各种眼花缭乱的组合方式,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张皇后抿唇一笑,悄声对身边的薛贵妃说道:“贵妃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吧!瞧瞧,他们争论得多激烈,一个个面红耳赤。” “皇后不管管?”薛贵妃的位置本就比张皇后矮了一截,她必须抬起头才能看见对方的脸。 张皇后反问道:“本宫为什么要管。朝臣们在商量国家大事,本宫只需要听着,然后谁有理支持谁。” “在皇后心目中,想来一定是支持定王的人更有道理。” “难道不是吗?定王是嫡子,立嫡立长,这可是祖制,是纲常,更是礼法。想要越过嫡子立长子,除非本宫死!贵妃以为如何?” 薛贵妃脸色微微一变,“皇后娘娘说的话,自然有道理。只是,人心难测,皇后未必能笑到最后。” 嗯! 张皇后连连点头,“贵妃言之有理,谁能笑到最后眼下还说不准。哎,说来说去都怪陛下,老顽固一个,朝臣一直在提醒他早立储君,可他就是不听。现在好了,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大家,他自个倒是彻底逍遥痛快去了。” “听闻吴道长跑了。”薛贵妃突然转移话题,且特别生硬。 张皇后抿了一口茶,“吴道长是聪明人,他是昨儿晚上连夜跑的,金吾卫已经派人抓去了,迟早将他抓回来。显然,昨晚上陛下缺席年三十的宫宴,让他提前猜到了结局。不知贵妃有没有这等本事,能否提前猜到结局?” 第321章 怀孕了 “臣妾向来愚钝,不如吴道长机灵,自然猜不到结局。莫非皇后娘娘已经猜到了结局?” 薛贵妃反手就将问题抛了回来。 张皇后掩唇一笑,“结局早已经在本宫的手掌心中捏着,贵妃有异议吗?” “臣妾岂敢有异议。不过,臣妾的想法根本不重要,在场的诸位大人,他们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看起来他们的意见并不统一,支持定王的人不多啊!”薛贵妃不急不缓地讥讽了一句。 张皇后眯着眼睛笑了笑,“不多,却也不少。无非是时间问题,一切早已经注定。” 薛贵妃也跟着笑了笑,“臣妾连明日吃些什么都还没想法,哪里会懂‘注定’二字。臣妾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不曾见过‘注定’。皇后娘娘见过吗?” 张皇后看着对方,“你看陛下,他已经躺在了奉先殿内。从他服用极乐丹那天开始,今日一切算不算是注定?陛下刚愎自用,寻求长寿秘密,一直坚信自己至少还有二十年的寿命。 以至于临死也不曾立下传位诏书。你说,这算不算注定?早在陛下厌弃了吴王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今日的局面。你我相争二十几年,是时候论个输赢。” 薛贵妃抿了抿唇,“前面二十年,皇后就不曾赢过臣妾。这一回,皇后娘娘怎么就如此笃定你能赢?” “莫非你能赢?” 张皇后似笑非笑,“从未听闻嫡子在世,却让庶子继位的道理。贵妃让本宫开开眼界可好。” 薛贵妃讥讽道:“皇后不知道,那是因为皇后见识少。去翻翻史书,嫡子在世,庶子继位的大把。” 张皇后一挑眉,“是吗?据本宫所知,这样的情况,通常都要来一回废后,才能名正言顺。很可惜啊,陛下始终舍不得废掉本宫,不肯扶持你这位解语花住进未央宫。可惜可叹!转眼间本宫就是太后,你的位置又在哪里?” 薛贵妃攥紧了手中的手绢。 “皇后如此笃定能赢?” “本宫没有输的理由。你说呢?我若是你,不如趁早退出,看在你我争斗二十几年的份上,本宫不为难你。等吴王就藩后,本宫让你随他去封地,关起门来你也能做个太后。虽然地盘小了些,总比没有强少许。” 薛贵妃嗤笑一声,“本宫住在宫里头习惯了,不想去封地重新适应环境。” “如此也好!并不是每个嫔妃在皇帝死了后,都有资格随儿子就藩。想要跟着就藩,还得有体面,得看本宫给不给恩典。” 张皇后全程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碾压薛贵妃。 薛贵妃内心怒火升腾,却又不能发作。 没当朝臣看过来,她还要努力做出一副端庄肃穆的表情,以示哀悼。 真是憋屈! 朝臣们吵着吵着,话题就进入了一个新的领域。 “……吴王有子,定王无子。而且,定王自幼身体虚弱,定王妃至今没有身孕。万一定王妃不能生育,如何是好?我看,还是立吴王为皇储更合适。” “瞧见了吗?”薛贵妃笑了,“皇后娘娘听见朝臣们说的话了吗,吴王有子,定王无子。朝臣已经开始怀疑定王到底能不能生育。哎呀,定王可怜啊,自幼体弱多病。要是不能生,也是情有可原。” 张皇后脸色一垮,“定王当然能生!叶慈能将陛下从阎王爷手里头抢回来,区区生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对了,齐王妃有了身孕,快要临盆了,此事你听说了吧。知不知道是谁替齐王调养的身体,正是本宫的好儿媳叶慈。 齐王早年身体就被掏空了,可一转眼,还不是照样让后院女人怀上了身孕。定王年纪轻轻,也不曾纵欲伤身,怀孕生子都是迟早的事情。” “可惜朝臣们不相信啊!如之奈何!”薛贵妃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张皇后微蹙眉头,她盯着下面的文臣,真会生事。竟然拿定王无子说事。 她当机立断,“本宫乏了!看样子你们一时半会也吵不出一个结果。今儿就到此为止,回去后各位爱卿好生琢磨琢磨,这可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新皇未立,皇后依旧是皇后,还不曾晋升为太后。 要等一切手续走完,届时张皇后才是张太后。 薛贵妃不满意张皇后的安排,“天色还早,这个时候结束合适吗?” “贵妃莫非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今日可是陛下头七的第一天啊!咱们这些人,都要去灵堂为陛下哭一哭。莫非贵妃不乐意?” “臣妾可没这么说过。臣妾只是担心,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么拖延下去,何时是个头。” “贵妃放心,有诸位爱卿在,国事无需你我操心。至于新皇,迟早会有的。” 张皇后率先起身,笑眯眯看了眼薛贵妃:和她斗,哼,没有刘旦那个死鬼拉偏架,她倒是要看看薛贵妃拿什么和她斗。 …… 讨论了一天,新皇依旧未立,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这个晚上,很多人都睡不着觉。 串门的,密谋的…… 都是为了那个位置。 时辰已经很晚,未央宫内,张皇后,刘珩,叶慈,三人呈“品”字型端坐。 高高的烛台,晃动的身影,还有面目严肃的脸。 张皇后郑重其事地说道:“事情不顺,你们已经知道了。现在关键问题在于,你们夫妻没有孩子。” 刘珩蹙眉,“我才成亲多长时间,其中一大半都在宗正寺关着。我哪来的孩子。” “朝臣们不管这个,他们就是逮着你无子这件事做文章。甚至推断你有可能不育!” “放屁!我怎么就不育!他们看见了吗。胡说八道。究竟是谁最先说出这句话,请母后实言相告。” 张皇后挑眉,“左都御史邱大人。” “他?他最爱强调规矩,天天拿着规矩礼法说事,这个时候怎么就……立嫡立长,越过我,反而支持吴王,这和他平日里的做派相差甚远啊!” 张皇后讥讽道:“所以说,朝臣的嘴都是骗人的鬼。他们说的鬼话比人话还多。平日里他们说的话,听听就得了,千万别放在心上。” “邱大人真的支持吴王吗?”叶慈好奇问道。 哦? 张皇后看向她,“你认为邱大人是在欲盖弥彰?” 叶慈斟酌着说道:“邱大人过去的做派,人人都要夸一句正派。他的正派,体现在方方面面,不仅仅立嫡立长的问题,还在于他一直都和诸位王爷皇子划清界限,同外戚划清界限。而且,他向来都对外戚喊打喊杀。 说他是士林一部分人的榜样,此话并不为过。很多初入官场的读书人,都以邱大人为目标要求自己。这样一个人,突然在这个时候改变立场,挑刺王爷的错处,或许问题不仅仅是要改弦易辙支持吴王。” “那你认为他到底想做什么?”张皇后问道。 叶慈朝刘珩看去,“或许,只是或许,邱大人是真的担心王爷无法生育!” “荒谬绝伦!”刘珩一声怒斥。 身为男人,被人怀疑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能力,没当场暴走都算客气的。 千百年来,生育能力,某种程度上,体现了男人的优越感。 刘珩身为皇子,争夺皇位的皇子,生育能力更是重中之重。 张皇后轻飘飘地扫了眼刘珩。 刘珩很是不忿,也只能暂且忍耐。 她朝叶慈看去,“如果邱大人真如你所说,是在担心老三的生育能力,那你认为该如何破局?” 叶慈笑了起来,“朝臣们既然担心王爷的能力,那就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张皇后问道:“哦?你打算怎么做?” 叶慈望着对方,说道:“我怀孕了。” 第322章 谁能分忧(二更) “你真的怀孕了?” 刘珩双眼都瞪圆了。只要叶慈点头说一声是,他肯定会原地蹦起来。 注定是要失望的。 叶慈说道:“暂时还没怀孕,但是我们可以做出怀孕的假象,度过眼下这一关。” 刘珩大失所望,“没怀上啊!” 那一瞬间,他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育,是不是自幼体弱多病,给他带来了难以弥补的伤害。 不过,这种悲观至极的想法只持续了一瞬间,转眼他又变得斗志昂扬,自信心爆满。 “朝臣需要本王有子,本王就证明给他们看,本王有子。此局不攻自破。届时,我倒是要看看朝臣们还有什么理由反对本王继承皇位。” “不可大意!”张皇后提醒道,又深深看了眼叶慈。 她以为叶慈是个有底线的人,却没想到叶慈行事比刘珩更肆无忌惮。平日里温柔歉让,就像是一层完美的伪装。 她问叶慈,“你打算怎么做?” 叶慈微微一躬身,“此事不能有太多人牵涉其中,以免事发的时候局面不可收拾。我打算自己操办此事。” “哦!”张皇后很是好奇,“你打算从何处着手?” 叶慈微微一笑,“从方公公着手,如何?” “你能说服方内监?”张皇后很是诧异。 叶慈笑眯眯,“我同方内监勉强有一点交情,或许有机会达成一致的目的。希望母后能支持我的决定。” 张皇后斟酌着说道:“这件事本宫就交给你自己操办,需要什么说一声就是。至于老三你,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做一个大孝子,关注自己的安危。” 刘珩哦了一声,有点失望,却也知道眼下什么都不做才是最正确的决定。做多错多,不做不错。 …… 既然决定自己出面解决怀孕一事,叶慈就不打算动用未央宫的人手,以免被人循着痕迹将刘珩牵连其中。 她问黄公公,“认识方内监吗?” “方公公?老奴肯定认识他,可他不认识老奴。” “那你认识谁?” 黄公公立马说道:“老奴认识方公公的干儿子魏公公,还曾一起打过几回牌,每回都是输给他。” “你倒是会做关系。既然你认识魏公公,就由你出面联系他,告诉对方本王妃欲和方公公见面说会话。” 黄公公愣住。 叶慈看着他,“很为难吗?为难就直说,本王妃另寻他人。” “不不不,不为难。” “既然不为难那就快去吧,最好今日就能见到方公公。” 这很着急啊! 黄公公不敢耽误,急忙找人沟通。 叶慈继续哭灵日常。 仅仅只过去一日,人人都显得脸色憔悴。哭灵果然是一项考验体力和脑力的差事,能让人脱层皮。 尤其是她们身为儿媳妇,万众瞩目,搞点小动作偷点懒都没机会。只能老老实实跪着。 更遭罪的则是那些嫔妃。 叶慈她们好歹晚上还能歇一歇,嫔妃们晚上都得守着,大家都在煎熬。 …… 这一日,果然有更多的朝臣逮着定王无子一事做文章。 立嫡立长先且不说,继承人是关键啊! 一个皇帝,最重要的责任,就是生下继承人,越多越好。 定王无子,或是是暂时的,可万一是终身不育如何是好? 吴王和卫王都已经有孩子,已经证明了自己的生育能力。而且,吴王还有了嫡子,这是极大的优势。 薛贵妃比起昨日,可谓是春风满面。 今儿看起来,吴王的赢面更大。 “眼下这一切,也在皇后娘娘的掌控中吗?”她讥讽道。 张皇后面色平静,语气和缓,“一切皆在掌握中。” 薛贵妃掩唇一笑,“语气这么大,也不怕闪了腰。其实,皇后娘娘大可不必打肿脸充胖子。无论如何,你都是母后皇太后。” 张皇后看着薛贵妃,“贵妃如此笃定吴王会赢下这一局吗?本宫向来有成人之美,就让你高兴高兴。后面哭的时候才会更伤心。” 薛贵妃攥紧的手绢,“莫非定王还能翻盘不成。十月怀胎,不是十日怀胎。定王妃现在无孕,定王府后院又没别的女人,皇后哪来的信心?” “你不用操心本宫哪来的信心,你只需安静看戏。多好的机会啊,朝臣们无所顾忌各抒己见,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景。多看看,看仔细些,才能辨明究竟谁忠谁奸。” “依着臣妾看,个个都是忠臣。” 张皇后嗤笑一声,“贵妃啊贵妃,你说说你,整日里就惦记着后宫那点好处。难怪朝臣们玩的把戏你看不明白。你这脑子,嗯,不愧是陛下喜欢这么多年的。” “还请皇后把话说明白。”薛贵妃怒了。 张皇后似笑非笑,“本宫说得还不够明白吗?陛下一向喜欢脑子简单的女人,俗称花瓶。陛下喜欢你那么多年,果然有道理。” “你?”薛贵妃咬牙切齿,幸好用手绢遮掩住狰狞的面目。 “你不服?”张皇后眼中含笑,看似很亲切,说出的话却如刀子一般。 薛贵妃深吸一口气,只得暂时压下心头的怒火。 暂且忍着。 等将来,等吴王登上皇帝大位,只需几年时间,她一定会让张皇后生不如死!让对方后悔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 …… 黄公公卯足了劲,办事效率还是极好的。 叶慈终于见到了方公公,两人在僻静的偏殿会面。 短短两日,方公公憔悴了,人也老了。 陛下没了,很快这宫里也将没他的位置。 “老奴给王妃请安!” “方公公这是做什么,本王妃可受不起你的大礼。” 方公公凄凉一笑,“哎!陛下没了,难得王妃还记得咱家,王妃有心了。” “方公公何必灰心丧气。本王妃今儿来,是要特意恭喜方公公。” “王妃莫非是在说笑。” “摆脱了繁琐要命的差事,从今以后安心养老,每年都有数笔分红进账,还能惠及子孙,难道不该说一声恭喜吗?你投在四通钱庄的钱,已经投在羊毛厂的钱,如今都已经实现了盈利。等到下个月账目一清,去年的分红将如数奉送到府上。” 方公公面色迟疑,“王妃要给咱家分红?” “当然!本王妃做生意一直秉持着‘诚信’二字,无论投资人遭遇何等变故,只要人在,分红就会分文不少的送到贵府。就算有一天方公公人不在了,本王妃也会将收益送到你的继承人手中。莫非,方公公以为本王妃会贪墨你的钱。” 方公公尴尬一笑,“王妃大度,咱家小人之心,还请王妃见谅。” 叶慈笑了笑,“就算陛下驾崩,方公公也不必如此悲观丧气。你别忘了,还有我在。” 方公公开始琢磨这句话。 叶慈继续说道:“本王妃做事,向来秉持诚实守信。可以玩弄手段,但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本王妃从不干鸟尽弓藏的事情。就算鸟尽,弓箭依旧有存在的价值。在本王妃这里,没有无用的人,只有没有用对地方的人。方公公意下如何?” 说实话,方内监内心有些激荡,一边是水一边是火,一边是死亡一边是活命…… 很挣扎,很犹豫。 他试探道:“王妃想让咱家做什么,不妨直说。” 叶慈满意一笑,“方公公痛快。你放心,本王妃从不为难人。此事,方公公可以拒绝。众所周知,新皇未立,人心不稳。眼下有人质疑定王的生育能力,此事令本王妃十分生气。 但,光是生气解决不了问题。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还需要可靠的人,可靠的事实证明。敢问方公公,能否替本王妃分忧?” 方内监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叶慈的腹部。 叶慈大大方方让他打量。 他迟疑着问道:“定王那个方面……” “没有任何问题。本王妃和定王成亲时日短,而且大半时间定王都在宗正寺关押。听人说,万物复苏的时候,女人也比较容易怀孕。” 方公公斟酌着说道:“王妃或许需要一位可靠的太医!” 叶慈笑着点头,十分赞许,“方公公言之有理。不知哪位太医能为本王妃分忧?” 第323章 分享秘密 “太医院有一位小沈太医,进入太医院时日不长,却颇受许才人看重。每逢身体不适,许才人都会点名小沈太医前往后宫诊治。” 方公公突然提起一个不相干的人。 叶慈闻言一笑,“莫非这位小沈太医能为本王妃解忧。” “王妃娘娘误会了,真正能为王妃解忧的人不是小沈太医,而是老沈太医。他们沈家祖传的医术,世代都在太医院供职。这一代沈家人,以小沈太医资质最好,只是好像志不在此啊!” 这里面有文章啊! 叶慈一脸笑眯眯,“老沈太医为何愿意帮助本王妃解忧,还请方公公解惑。” 方内监哈哈一笑,“咱家刚才说了,小沈太医似乎志不在此,而在美人。” “你是说许才人和小沈太医……这……可靠吗?”叶慈都惊住了,心里头骂了个MMP。 许才人真是出人意料啊! 这可是在皇宫,元康帝也才走了两天而已。 她怎么就敢? 并且,许才人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做好保密工作,至少方内监已经知道了。 方公公端着茶碗,用茶杯盖拨弄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笑道:“这宫里,对于咱家而言,没有秘密。” 叶慈不由得好奇问道:“如果陛下还在,得知此事,你会如何做?” “自然是让许才人求仁得仁,死得其所!”方内监原本的计划显然没打算放过许才人,可惜元康帝人没了。 眼下他自身难保,只能暂且放过许才人。 没想到峰回路转,这桩丑事,终究还是有机会被利用起来。 叶慈琢磨了片刻,“老沈太医可靠吗?本王妃和王爷身子骨健康,除了定期请平安脉的那位江太医,太医院的其他人本王妃都不熟悉。” “王妃娘娘放心,这位老沈太医是太医院的老人,技术过硬,口碑极好。他说出来的话,相信无人会怀疑。” “如此,还要继续麻烦方公公帮我约一约这位老沈太医,同他深入聊一聊,就沈家的前程未来做个仔细的设想。” 方公公却开始迟疑。 叶慈挑眉,“方公公若有难处,但说无妨。” “王妃信心很足?”方公公意有所指。 叶慈抿唇一笑,“方公公是在怀疑皇后娘娘的本事,还是在怀疑定王的法统地位?立嫡立长,这是祖制。尽管眼下有朝臣生出事端,以定王无子做文章,这些都是暂时的。方公公别忘了,至今勋贵还没发力。” “王妃的意思是?” “张家可不是吃素的。”叶慈端起茶杯,不急不缓,“先让朝臣们闹一闹,不闹腾他们就不舒服,好像不能彰显自个的存在感。皇后娘娘向来有成人之美,闹就闹呗。 但是,闹腾不等于就掌控了局势,更不代表他们已经决定了结果。没有皇后娘娘点头,没有勋贵的支持,哪个皇子有资格坐上皇位? 三条腿缺一不可。皇后娘娘的意见就是宗亲的意见。至于张家,至少可以影响一半以上的勋贵世家。定王已经有了两条腿,剩下的一条腿迟早会站在他这边。” “王妃如此笃定?” “本王妃从不打必输的仗。且,本王妃从不亏待有功之臣。方公公若是肯助定王一臂之力,事后必有重赏。本王妃现在就可以承诺,若你想养老,便安心养老。若是你想出来做事,正好本王妃这里有一桩生意,会牵涉到少府,还需要可靠之人出面同少府打交道。” 方公公还在反复思量,犹豫,挣扎。 叶慈见状,直接给他来一针猛的,“吴王刘璞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来方公公是很清楚的。他会用先帝身边的人办事吗?当年,他处处讨好你,若让他想起当年种种,他能容忍你继续活着吗? 恐怕打发去守皇陵,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更严重点,直接杀头抄家,你那些干儿子干孙子统统背叛,死后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可谓是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卫王,此人性格阴暗,表面看是个谦谦君子,背地里干的事情可不地道。十足十的伪君子一个。不知方公公可曾听说过卫王的传言?” “什么传言?”方公公很好奇,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叶慈不答反问,“听闻许杨两家有些矛盾,此事是真的吗?” “就算有矛盾,那也是上一代的事情。这些年,咱家不曾听闻两家有过来往。” “许成喜的妻子,方公公还记得吗?卫王可是很惦记啊!” 方公公震惊了,“咱家从未听说。” 京城内,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天啦。卫王的保密工作做得也太严格了,竟然连他都给瞒住了。 如此看来,卫王心思不是一般的深沉。表面谦谦君子,背地里却干着别家的媳妇。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人啊,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王妃手中握着卫王的把柄,以前就没想过用一用吗?” 叶慈说道:“把柄好用,只是用了之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丢掉性命。本王妃人美心善,不忍伤及他人性命啊!” 方内监嘴角抽搐,第一次遇到人自己夸自己人美心善,不带这么厚脸皮的。这是逼着他拍马屁吗? 哎,马屁工作不好做啊! 方公公顺口说了句,“王妃心地慈善,是许家媳妇的幸事,也是卫王的幸事。咱家第一次听到卫王的消息,真是令人惊叹。” 叶慈再接再厉,“由此可知,卫王此人太过阴险狡诈,喜欢暗箭伤人,不足为谋。至于其他皇子不足为虑。唯有小十三和小十四,两为皇子的母妃身份尊贵。 然,小十四的母妃袁贵妃,她的出身始终遭人诟病,本朝也从未有过教坊司女子晋升为太后。朝廷丢不起这个人啊!而且,她的兄长袁友仁,乃是文臣武将人人喊打的角色。陛下驾崩,袁友仁的前程也是充满了变数。 至于小十三,他的母妃赵德妃,赵氏家族的确不可小觑,恐怕已经得到了大部分文臣地支持。 但是,还是那句话,三条腿走路才能走得稳当,一条腿走路迟早是要摔跟头的。再说了,嫡出皇子已经成年,而且活得好好的,轮也轮不到小十三继承皇位。方公公,你认为本王妃说得可有道理?” “王妃娘娘的话自然很有道理。” “那么,方公公还在犹豫什么?” 方内监轻声说道:“咱家一个残缺之人,只求能安度晚年,不敢奢求旁的。如今陛下驾崩,咱家的本分就是守着陛下,就算是去皇陵了却残生,咱家也无话可说。但求平平稳稳,莫要再生事端。” 叶慈嗤笑一声,“吴王刘璞会让你在皇陵了却残生吗?卫王会让你安度晚年吗?至于赵德妃,她是文臣之后,自幼饱读诗书。文臣的毛病就是谁都看不起,既看不起武将,也看不起阉人。落到赵德妃手里,方公公觉着自己有多大机会活下来?” 方公公哑然,沉默不语。 叶慈继续说道:“我对定王的影响力,众人皆知。只要是我承诺的话,方公公完全不用担心定王会反悔。就算他反悔,本王妃也会据理力争,兑现自己的承诺。今日的承诺,是本王妃作出的,与定王无关。” “可是,王妃的利益同定王休戚相关。” “那又如何!” “咱家在宫里当差几十年,从年少到年老,见过太多的人。人来人往,多少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又还剩下多少。这些年,咱家懂得一个深刻的道理,莫要将性命攸关的大事托付给别人,谁都靠不住,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方公公这番话,真乃真知灼见,本王妃完全赞同。所以,本王妃给予方公公的是机会,而不是靠山。机会就在眼前,就看方公公肯不肯抓住。从今以后,你继续做你自己的靠山,在京城过着富贵生活,不必去皇陵凄风苦雨守着。” 方内监眼睛微微一眯,“王妃的诚意,咱家感受到了。既然如此,咱家就走一趟,替王妃分忧。” 叶慈大喜,“合作愉快!” 第324章 有喜(二更) 又是新的一天。 灵堂上,新一轮的哭灵即将开始。 吴王妃孙氏盯着叶慈看,“定王妃要保重身体啊,瞧你小脸白的,莫非忧心过甚,这两日都没睡好?” 叶慈摸摸脸颊,嗯,今日的惨白妆效果很好。如此近距离,吴王妃孙氏竟然没看出来。 她一脸虚弱地说道:“多谢嫂嫂关心,我还好,还撑得住。” “可别硬撑。后面的日子还长着,现在就这样,后面可怎么办?熬得住吗?你这脸色……实在不行,你就回偏殿歇着。有皇后娘娘替你撑腰,相信无人胆敢指责你不孝。” 叶慈很是勉强,“嫂嫂莫要说笑。陛下的丧仪,我身为嫡出子媳妇,岂能提前歇息。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灵堂上,这是孝道!嫂嫂你说是不是。” “你可别强撑啊!”吴王妃孙氏啧啧两声,内心却欢喜不已。 要是叶慈撑不住倒下,这就给了朝臣把柄。一顶不孝的大帽子盖上,定王输定了。别忘了,叶慈可是有前科的,她的生身父母曾前往宗正寺亲自状告她不孝。 对了…… 或许叶家还可以废物利用。 吴王妃孙氏回头看了眼平武侯夫人苏氏,这个女人一脸的贪婪算计。许她一点好处,就不信她不上钩。 越想越觉着这个主意可行。 无论谁继承皇位,这个人绝对不能是不孝子。 一个不孝子,就算是嫡出,也将失去争夺皇位的机会。 她叫来心腹丫鬟,附耳悄声吩咐。丫鬟领命而去。 此时,新一轮的哭灵开始,什么算计什么打算都得暂且放下,老实跪下来哭灵。 哭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咚! 有人跌倒在地上。 “啊……” 一声惊呼,“定王妃昏倒了,定王妃昏倒了!” 这一声惊呼,直接打乱了灵堂上的节奏。 大家都不忙着哭,全都伸长了脑袋朝前面看去。 前两天定王妃看起来还挺好的,今儿怎么就…… 难不成是要偷懒? 这可是大不孝啊! 不过,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定王妃身上,貌似也合理。毕竟,她可是连家族都能舍弃的人,心肠够狠的。 吴王妃孙氏,那真是目瞪口呆,不能置信。 她刚想出用不孝这个罪名将定王拉下来,万万没想到定王妃叶慈竟然如此配合。她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人家已经主动昏了过去。 这这这…… 太快了点吧! 她什么都还没准备好了。 吴王妃孙氏又激动又忐忑,这可是叶慈亲手送上门的把柄,她一定会好好利用。 昏过去的定王妃叶慈,很快被人抬下去。 吴王妃孙氏眼巴巴地望着,只恨自己不能跟上去看看情况。 她一边认定叶慈是在做戏,是为了逃避哭灵。一边又担心叶慈是真的身体虚弱昏倒。 她咬咬牙,无论对方是真是假,都要将此事做成不孝,以及定王妃身体虚弱不宜生养。 哈哈哈…… 到时候定王还怎么翻盘。就算有张皇后的支持,一个不孝的帽子外加不能生育的传言,就能让定王直接出局。 …… 偏殿内,老沈太医第一时间被请了过来。 他是太医院的老人,资历深厚水平又高,王妃身体事关重大,请他来诊治绝对没有错。 老沈太医头发胡子都花白了,额头上貌似还多了几条皱纹,这些日子愁啊。 他的儿子小沈太医‘病’了,非常严重的疾病,必须隔离个半年一载。说不定还要送出京城。 沈家年轻一代,就属这个儿子最聪明。可惜‘病’得不是时候。老沈太医为儿子担心,额头上多添几条皱纹,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叶慈虚弱地躺在床榻上,脸色煞白,嘴唇发紫。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老沈太医,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生出了手腕,请老沈太医诊脉。 老沈太医轻咳一声,“下官替王妃诊脉,王妃不必多虑。” 叶慈点点头,表示信任。 太监宫女们随侍一侧,个个紧张兮兮。 就连方内监的干儿子都在门外张望了几眼,只是没进偏殿。 方内监这会正在男宾灵堂上守着,替元康帝守着,自然顾不得叶慈这边。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同叶慈联络。 老沈太医的手搭在叶慈的手腕上,面目严肃,以至于丫鬟太监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惊动了老太医,影响到病情判断。 片刻之后,老沈太医诊脉结束。 随侍在侧的黄公公急忙问道:“沈太医,我家王妃如何?情况怎么样?为什么会昏倒?” 老沈太医望着叶慈的面颊,郑重其事地说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王妃这是喜脉。因为日子浅,故而不太明显。王妃有喜,理应多加休息,不可再操劳。今儿昏迷,就是因为太过疲惫所致。下官这就替王妃开一副养胎的方子。” “你说什么?本王妃有喜了?你不是哄骗本王妃吧。这个时候,本王妃怎么会……” “王妃确实有喜了。”老沈太医郑重其事,眼神特别深沉。 叶慈与他的目光对视,虽然一切都是按照剧本在走,可这一刻,她从老沈太医的眼中看到了别的内容。 她再次问道:“我真的怀孕了?” 老沈太医点头,“的确是喜脉。只是日子短,不够明显。若是让经验不足的大夫诊脉,还真诊断不出来。” “这可是大喜的事情啊!”黄公公叫嚷起来。 不知事情全貌的黄公公,在这一刻福至心灵,已然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别管是真喜脉假喜脉,都必须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他带头恭贺,“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王妃有喜,王爷有后,这是天大的好事。老奴要亲自去建章宫,禀报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一起高兴高兴。” 叶慈挥挥手,示意他快去。 黄公公一脸欢快的报信去了。 因为他的嚷嚷,很快,灵堂上所有人都知道了定王妃有喜的消息。 吴王妃孙氏:“……” 怎么会?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她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 她不相信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她攥紧了手绢,朝一旁的卫王妃看去,“定王妃有喜,你听见了吗?” “嘘!大家都看着,你快把头低下。” “本王妃……” “不得喧哗!”礼部官员不得不出声提醒。 吴王妃孙氏这才闭了嘴,心头十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她决不能让叶慈的阴谋得逞,她一定要拆穿她的伪装。 …… 建章宫这边,正吵得面红耳赤。 突然得到报信,定王妃有喜,大殿内突然安静如鸡,所有朝臣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哈哈哈……” 张皇后率先发出笑声。 “赏!重重有赏,人人有份。” “恭喜皇后娘娘。此时说这事虽然不合适,但此事的确是大喜!”温首辅是一个合格的捧哏。 “本宫和大家同喜!”张皇后霸气十足。 朝臣们终于又活了过来,纷纷上前道喜。 之前关于定王无子的讨论,瞬间消弭于无形,无人再提起。 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这场拉锯战,转眼间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究竟是立嫡,还是立长。 尽管薛氏一党不甘心,他们也怀疑定王妃叶慈这个时候有孕太过蹊跷,有没有可能是伪造。但,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无人会在张皇后面前提起这一茬。 就算心头怀疑,也只能是私下里调查,决不能嚷嚷出来。 一旦嚷嚷出来,等于是公开打脸,打皇后娘娘的脸,打未来太后的脸。 为了给太后出气,无论哪个皇子登基,新皇都要替太后出了这口恶气,处置相关人员。 无关立场,无关党派,只关乎尊卑。 历朝历代,新皇登基的最初两三年,母后皇太后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第325章 以死威胁 趁着中途休息的时间,吴王妃孙氏急忙派人去请吴王刘璞。 两口子碰面后,直接跑到偏僻的地方说话。 “定王妃怀孕了,你知道吗?” 吴王刘璞紧皱眉头. 孙氏继续说道:“这么巧,偏偏在这个时候,朝臣以定王无子做文章的时候,定王妃就传出怀孕。你不觉着这很蹊跷吗?” “你是说定王妃假怀孕!” “我敢赌她就是假怀孕。”吴王妃孙氏板着脸,“我不相信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她一定是买通了太医,做了一出局。我们得拆穿她。” 吴王刘璞问道:“怎么拆穿?” “当然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让她的阴谋算计无所遁形。大不了,请太医院来个会诊。那么多太医,我就不相信她能全部收买。” 吴王刘璞缓缓点头,“这的确是一个办法。只是,你到底有没有把握。万一她是真的怀孕,一旦嚷嚷开来,咱们可都没好果子吃。” “我敢肯定她是假怀孕。不过……你说的对,还得给自己留点余地才行。不如利用叶家?” “叶家肯乖乖配合?之前吃了那么大的亏,叶家现在恐怕不敢乱蹦跶。” “总得试一试。就算叶家不配合,也要想办法拆穿定王妃假怀孕的事实。” 吴王刘璞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太医院那边我来安排,你只需抓住时机,届时太医们集体会诊。只要她没怀孕,就一定能拆穿她。” 吴王妃孙氏一脸兴奋,“我倒是要看看定王妃被拆穿之后,她还有何面目继续活在世上。” “记住给自己留个退路,莫要将退路堵死。母妃那边正在和张皇后角力,咱们两不能添乱。” “王爷放心,我有分寸,肯帝不会乱来。” 两口子分别之后,吴王妃孙氏叫来心腹丫鬟,吩咐道:“你去接触接触平武侯夫人苏氏。只要她肯助本王妃一臂之力,本王妃就给她富贵。” “王妃想让苏氏怎么做?奴婢担心要是价码不够,她不肯配合。” “你告诉她,只要她能拆穿叶慈假怀孕的事实,并且当众指责叶慈不孝,本王妃可以答应她事后定会让平武侯府恢复昔日荣光,让她这位侯府夫人一辈子荣华富贵。” “她能答应吗?定王妃可是她的亲闺女,她要是害了定王妃,皇后娘娘也饶不了她。” 吴王妃孙氏冷哼一声,“她要是有你这么聪明,能想到这么多,她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她脑子笨,对付笨蛋,你最拿手。莫要让本王妃失望。” 丫鬟绿荷躬身应命,急匆匆离去。 找到苏氏并不难,甚至说服苏氏也不难。 但…… 苏氏毕竟吃了一次教训,她不敢擅做主张。 这么大的事,等于是将叶府上家,整个家族拿来当赌注。赢了还好说,万一输了呢? 苏氏一脸笑呵呵地看着丫鬟绿荷,“你家王妃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这事我可做不了主。我上面加还有老太太,还有侯爷。事关家族大事,是不是该给点时间考虑考虑。” “夫人还要考虑什么?不知道什么叫做兵贵神速吗?眼下朝臣正在商议立谁为新皇,就这一两天的事情。夫人不抓紧时间博这一把,一旦错过机会,必将悔恨终身。” 苏氏嘴角抽抽,“那可是我的亲闺女。” 丫鬟绿荷冷笑一声,“你的亲闺女可没认你,她对待你的态度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奴婢听说前几天,夫人给定王妃下跪,结果呢,她搭理你了吗? 你们叶家指望着定王继位,你们就可以翻身。奴婢斗胆问一句,定王妃会让你们叶家翻身吗? 别忘了,当年是你将她丢弃在庄子不管不问,连个大名都没取。她没有报复叶家,就算是报答了生育之恩。你们还妄想翻身,呵呵,还请夫人有点自知之明。 但,夫人若是帮了我家王爷,事情就完全不同了。我家王爷和王妃都是有恩报恩的人,只要勇敢踏出这一步,拆穿定王妃假怀孕的事实,并当众指责她不孝,事后我家王爷和王妃必有重谢。” 苏氏挑眉,“绿荷姑娘说得很有道理。但,这事还得问过我家老太太才行。” 绿荷急得跺脚,“夫人为何如此固执。时间如此宝贵,你去请教老太太,就真的耽误了大事啊!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现在就去找定王妃,拆穿她。” 苏氏犹豫挣扎。 绿荷直接推了她一把,“你还在犹豫什么,快去啊!奴婢会在一旁配合你,绝不会让你陷入绝境。你尽管去,不会有事的。” 苏氏就这么被绿荷推着往前走,心里头本来是犹豫的,如今却被赶鸭子上架,好像已经没了退路。 绿荷很清楚,对付苏氏这种性格的人,就是不能给她时间思考,更不能让她有机会去请教别的人。一旦开始思考,事情就不成了。 要的就是一鼓作气。 两人刚走过月亮门,却不料,丫鬟绿荷突然倒在了地上。 苏氏察觉不对劲,猛地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太监带着两个小内侍站在围墙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绿荷已经晕倒在地,头上冒血。 她当场惊了一跳。 “见过苏夫人!咱家姓黄,在定王府当差。大家都客气,称呼咱家一声黄公公。” “你……她……” “她?”黄公公踢了一脚昏迷的绿荷,“苏夫人是说这个叫绿荷的丫鬟,哦,想起来了,见过几面。她是吴王妃身边得用的人,嘴巴厉害啊,三言两语就说动了苏夫人。 敢问苏夫人,你究竟多恨我家王妃,竟然不遗余力地想要害她。这一次还是和王妃的死对头联手暗害。我家王妃究竟欠了你多少?” “不不不,黄公公误会了。是她逼我的,我不想的。”苏氏都快哭出来了。 刚想干坏事,却遇到了正主,她已经慌得手足无措。 黄公公嗤笑一声,“苏夫人可别哭,咱家可没有欺负女人的嗜好。不过,咱家有杀人的爱好。” 话音一落,两个小内侍就抬起丫鬟绿荷的身体,朝着僻静处走去。 黄公公则催促苏氏跟上去,得让她亲眼见见暗害定王妃的人,究竟是什么下场。 僻静处,有一座水井。两个小内侍没有半点迟疑,直接将绿荷丢尽了水井中,被盖上了石板。 “啊!” 苏氏一声惊呼,又急忙捂住嘴,脸色灰白。 她哆哆嗦嗦,眼神心虚又躲闪,更多的则是恐惧。 她望着黄公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都没有做,真的,我什么都没有做。都是这个绿荷逼的,我根本没答应她。” 黄公公呵呵一笑,“苏夫人莫要慌张。正因为你还来不及做什么,你才能站在这里同咱家说话。事关皇位争夺,天下头等大事,你又何必参与进来。你说你细胳膊细腿的,也没有一个聪明的脑瓜子,何必蹚浑水。真不怕诛九族吗?” 一句诛九族,直接将苏氏吓得跌倒在地。 她怕啊! 怕得要死要活。 黄公公跟着蹲下来,盯着苏氏的眼睛,“上一次,你们夫妻跑到宗正寺状告王爷和王妃不孝,闹出好大的动静。王妃没和你计较,就是报答生育之恩,还了你生她的恩情。这一次你还想故技重施,坏我家王爷和王妃的大事,你说你该不该死!” “我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这里多僻静啊!十天半月都不会有人过来。你说,你要是死在这里,多久才会被人发现?” “不要杀我!我真的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和王妃作对。从今以后有多远我离她多远。” 黄公公乐呵呵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咱家可没逼你。” “黄公公当然没有逼我,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黄公公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觉着有趣,“行吧,看在你什么都来不及做的份上,咱家就先记下你的狗命。再有下次,直接处决!” 说完,黄公公带着两个小内侍,悄无声息地离去。 许久之后,苏氏才从地上爬起来,手上身上全是青苔,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哭啊! 真想嚎啕大哭,却不敢发出声音。 她瞧了眼水井,内心深处就一阵哆嗦,赶忙离开。 死人了,死人了! 她不想成为下一个冤魂! 第326章 将计就计(二更) 吴王妃孙氏迟迟等不到绿荷,心头又暴躁又焦虑。 她吩咐身边内侍,“去看看,绿荷这死丫头究竟去了哪里。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动静。” 一个丫鬟急匆匆闯入休息的偏殿,“启禀王妃娘娘,叶府苏氏回来了,但她是一个人。奴婢瞧着她去了厢房换洗。” “绿荷人呢?” “没见着绿荷姐姐。” “怎么回事?”吴王妃孙氏蹙眉,有种不妙的感觉,“苏氏回来了,绿荷却不见踪影。死丫头,跑哪里去了。” 左等右等,人都没回来,苏氏那边也没动静。 孙氏再也坐不住,直接起身。她要去质问苏氏,将她的丫鬟绿荷弄到哪里去了。 她带着人,气势汹汹直接闯入厢房。 门刚一推开,苏氏就站了起来。 “绿荷人呢?”吴王妃孙氏厉声质问。 苏氏在丫鬟的伺候下,这会已经换洗干净,看起来还像个样子。 听到吴王妃质问绿荷的下落,她心头是慌的,感觉腿都在打哆嗦。 “王妃娘娘找人,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她强做镇定,一直告诉自己:和我没关系,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没做。 若非如此,她早就被吓破了胆子。 “你和她一起离开,她现在人不见了,本王妃不找你找谁?” 苏氏很委屈,今儿遭遇的一切,只想让她大哭一场。 “谁见到她和本夫人一起离开。王妃娘娘莫要冤枉人。” “你……” 吴王妃孙氏万万没想到,苏氏竟然敢反驳她,还敢否认一切。 “你别管是谁见到。总而言之有人见到你和绿荷一起离开,快说,她究竟在哪里。” “王妃好生奇怪。你说的那个什么绿荷,我都不认识,如何会一起离开。怕不是有人看花眼了。也有可能,王妃的丫鬟偷懒,躲在什么地方。总而言之,我没见过绿荷。” 苏氏自个都说不清楚,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出言反驳吴王妃。 或许是今儿受到的惊吓太多,她已经不在乎了。 吴王妃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弄死她。 一想到死,又想起了那个危险的黄公公。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间就被丢进水井中溺毙。太狠毒了!太吓人! 她不说! 打死都不说! 她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将自己摘出来。 吴王妃孙氏气得抬起巴掌就要打,幸亏被身边的太监给劝住了。 “娘娘息怒!这里离着灵堂太近,有点动静都容易惊动旁人。闹起来不太好!” 吴王妃孙氏想了又想,反复权衡,这才忍着怒气,放下手掌。 她冷冷一笑,对苏氏说道:“等本王妃找到绿荷再和你对质。你最好期待什么事都没发生,否则,本王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也希望王妃娘娘能尽快找到叫绿荷的丫鬟,还我一个清白。”苏氏不忘插一刀。 吴王妃孙氏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们走!加派人手,务必找出绿荷!” 岂有此理! 区区一个苏氏,也敢和她叫板。 等她忙完眼下的事情,再来收拾苏氏,连带着叶家也一并收拾。 不知趣的人,活着都是浪费。 人一走,苏氏就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不仅喘气,大冬天额头还开始冒汗。 丫鬟都吓坏了,“夫人你没事吧?你可别吓唬奴婢。” 苏氏摆摆手,“我没事,还撑得住!” 撑不住也必须撑下去! 她不能让吴王妃发现蹊跷,绿荷的死决不能算在她的头上。 可是…… 绿荷的尸体迟早会被人找到,就算尸体腐败,身上的衣衫也会被人认出来。到时候她可是百口莫辩。 吴王妃要是认定她是凶手,她真的做什么都没有用。 怎么办? 怎么办? 时间不等人,眼看又要去灵堂,苏氏只能暂且放下担心焦虑。 回到灵堂,老太太许氏盯着她一个劲地看。 “你去了哪里?还换了衣裳。”老太太许氏紧皱眉头,面带疑惑。 苏氏心虚又尴尬,“儿媳去外院园子透了口气,不小心弄脏了衣裳。” 老太太许氏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没事吧?” 苏氏连连摇头,“儿媳没事!换了衣裳喝了热茶,已经没事。” 老太太许氏饱含深意地说道:“没事最好。记住,这是宫里,万事谨慎小心,凡事忍让。叶府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就算是受了委屈,也要忍着。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莫要再行差踏错。” 苏氏心虚地低下头,“老太太教训的是,儿媳记住了。” “如此甚好!” …… 叶慈因为怀有身孕,特许在偏殿歇息,不用去灵堂哭灵。 黄公公悄无声息地来到偏殿。 叶慈挥挥手,伺候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她从床榻上坐起来,手边是一杯温水,正好润喉。 她喝了一口,抬头看着黄公共,“什么事?” 尽管偏殿内没有其他人在,黄公公依旧谨慎小心,附耳对叶慈说了事情的经过。 叶慈放下水杯,“你做得很好。眼下气温低,那个叫绿荷的丫鬟一时半会不会被人发现。但,毕竟是一具尸体,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届时,她身上的物件,衣衫都能证明她的身份。虽说那会或许大局已定,吴王翻不起风浪来,但本王妃依旧不希望这件事被人发现。你懂了吗?” 黄公公连连点头,“老奴懂了!老奴这就派人处理干净!” “去吧!记你一功。去将老沈太医请来,本王妃有些话想要当面问问他。” “诺!” 黄公公应下,躬身离去。 没多久,老沈太医被请到偏殿。 “沈太医请坐!” 叶慈客客气气,也没有故作虚弱。 她以坦然的态度面对老沈太医,这让老沈太医很是意外。 “这里没有别的人,本王妃想和沈太医说几句心里话,不知沈太医可否给个面子。” “王妃折煞下官。王妃有话,尽管吩咐。” “你的儿子,那位小沈太医,听说病了,还被送去了乡下养病。” “正是!”老沈太医面色镇定,实则内心忐忑不安。儿子就是他的软肋。 叶慈郑重说道:“本宫可以做主,既往所有事情绝不追究,只要以后守着规矩,他可以继续在太医院当差。” 老沈太医一脸错愕,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下官斗胆问一句,王妃想让下官做什么?” “本王妃想听实话!”叶慈自言。 老沈太医愣住,“下官之前说的都是实话。” 叶慈挑眉,“沈太医的意思是,本王妃确实是有孕在身,并非作假。” “是!王妃娘娘的确有孕在身,只是日子太浅,脉象不显。需经验老道的大夫,才能诊断。” “沈太医没有哄我?”叶慈死死盯着对方。 老沈太医肯定及确定地说道:“下官可以用性命担保,王妃娘娘的确是怀孕了。” 叶慈听到这里,长出一口气。 世上竟然还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真乃天佑。看来老天爷都站在她这边。 她继续问道:“太医院众多太医,除了沈太医之外,还有谁有本事诊断本王妃的喜脉?” 沈太医再次愣住,他很疑惑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问。 但他还是老实说道:“除却下官外,江太医,苏太医,院正大人都能确诊王妃的喜脉。” 叶慈一听,顿时放下心来。 吴王妃孙氏怀疑她假怀孕,却不知这回连老天爷都要帮她。她是真怀孕,真真的,半点不弄虚作假。 如此一来,就算吴王妃孙氏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请来,她也不惧。 “多谢沈太医为本王妃解惑。”她含笑道谢。 “都是下官应该做的。若是王妃没有别的吩咐,下官告退。” 叶慈却要留下他,“沈太医先别忙着走,你就在隔壁候着。等会,还有一场大戏,需要沈太医在场作证。如此大事,可不能没有沈太医。” 沈太医先是疑惑,片刻之后,他恍然大悟。 “下官遵命!下官就去隔壁候着,随时等候王妃的差遣。” “多谢沈太医。本王妃不会忘记沈太医的相助。等到本王妃忙完眼下的事情,小沈太医就可以回到太医院当差。只是不宜进宫替贵人们诊治。” “下官感激不尽!犬子能回到太医院,已经是得天之幸。不敢再奢求替贵人们诊治。” 老沈太医激动不已,差点老泪纵横。 他没想到,儿子还有机会重回太医院,沈家世代御医的招牌还能延续下去。 感激啊! 第327章 你有张良计 吴王妃孙氏早已经蓄势待发,只等时机一到。 就算没有苏氏,她也要亲自操作,务必坐实叶慈假怀孕的事实。 得到吴王刘璞的信号,吴王妃就借口看望有孕在身的定王妃,带着七大姑八大姨,一群皇子妃公主国公夫人,来到偏殿。 闹哄哄的,根本不给叶慈拒绝的机会。 丫鬟秋葵都急了,“王妃,吴王妃带着人过来了,好多人,这可怎么办。” 叶慈歪坐在软塌上,“怕什么,来就来呗。” “可是……” “别可是了。人已经到门外,还不赶紧开门迎客。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秋葵无法,只能听命行事。 门刚一打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定王妃,听说你有孕在身,可喜可贺。本王妃带着大家,特来恭喜,没打扰吧!”吴王妃孙氏一脸爽朗的模样,嚷嚷着,要叫所有人都听见她的声音。 叶慈一副软绵绵,浑身没力气的模样。 她在丫鬟地搀扶下,从软塌上坐起来。 “多谢诸位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望本王妃,快,快看座!” “定王妃别忙活了,我们一会就走,就不坐了。哎呀,你这小脸白的,哪个太医给你看诊,没开药吗?一群庸医。来人,去太医院将诸位太医都请来,仔细给定王妃看看。万一有个头痛脑热没及时医治,留下病根那可怎么得了。” “别!不要……”叶慈伸手阻拦,眼神好像有点心虚。 吴王妃孙氏见状,心头一喜,如此心虚,莫非果真是假怀孕。 她当然不会给叶慈机会,心腹太监早已经领命而去,只待太医一到,就要拆穿一切。 “定王妃不要同我客气,我们是妯娌,互相关心是应该的。你身子骨弱,身体不舒服,千万不能马虎大意。多请几个太医过来看诊,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叶慈一副又怒又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吴王妃说的对,事关身体,的确不能大意。只是,这也太耽误大家,我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关心你。” 吴王妃孙氏内心在欢笑。 瞧瞧叶慈这副心虚的模样,哈哈哈……还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戏,假装怀孕,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今儿她就要让叶慈身败名裂,让定王彻底失去争夺皇位的资格。 …… 刘珩得知吴王请了诸多太医,就知道事情不妙。 他哪里坐得住,急急忙忙赶往叶慈歇息的偏殿。 吴王刘璞却拦住他,“三弟这么匆忙,做什么去?不如同哥哥说一声,或许我能帮帮你。” “让开!” “三弟不要如此气急败坏,有话好好说嘛。三弟做出这副样子要干什么,难不成你要当着父皇的面揍我?” 吴王刘璞凑近了,一副欠打的模样。 刘珩克制了又克制,好歹没有动手。 “多谢大哥关心,内子不适,我赶着去看望。” “听闻弟妹怀孕了,这可是大喜的事情。同去,同去!我也去看望看望,略表心意。” 刘珩呵呵两声,没有拒绝,而是加快速度朝偏殿跑去。 吴王刘璞追在后面,心头冷笑,这么着急,莫非真的是做贼心虚。生不出儿子,就靠假怀孕争夺皇位,呵呵……今儿倒是要看看你拿什么争。 二人一前一后赶到偏殿,这个时候一群太医也被请来了。 显然是早有准备啊! 否则,这群太医不可能这么快赶过来。 吴王妃孙氏连忙招呼太医,“快快快,都过来替定王妃诊脉检查身体,千万检查仔细了,可不能有半点疏漏。否则,本王妃定不轻饶。” “谁敢动手!”刘珩一声怒吼,冲进偏殿,“没有本王的许可,谁敢动手!我家王妃怀孕,与大嫂何关,轮到你来操心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吴王刘璞紧跟着走进偏殿,“三弟如此气急败坏,这是作甚。我们做大哥大嫂的关心关心弟妹的身体,请太医来诊治,有什么问题吗?三弟如此急躁,难不成三弟妹的身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轰! 人群一阵议论纷纷。 此话就差指着刘珩叶慈的鼻子骂,你们分明是假装怀孕,都已经被看穿了,装什么装。 “休要血口喷人。”刘珩怒斥,“我家王妃的身体早有诊断,你们若是真关心,就不该这么多人一起涌进来,打扰她的休息。你们分明是故意挑事,我看分明是你们不怀好意。” “此话差矣!三弟啊三弟,不是我当哥哥的故意说你,你的心胸未免太狭窄了些。大家好意关心,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不怀好意。” “究竟是好意还是恶意,尔等心中一清二楚。” 吴王刘璞呵呵冷笑,“三弟要是没做亏心事,为何如此心虚?不如就让太医给看看,以解大家心头疑问,也能证明三弟和三弟妹的清白。” ”就是,就是!太医看诊,一会功夫的事情,定王何必推三阻四。” 众人七嘴八舌,似乎都已经认定叶慈假怀孕的事实。 就连勋贵夫人们也都皱起了眉头,心里头开始打鼓。 刘珩气得半死,真是好计谋啊! 他正想着如何破局,要不要剑走偏锋,衣袖被人拉动。 低头一看,叶慈正冲他眨眼努嘴。 “我相信吴王和吴王妃的确是好意,就让太医给诊治诊治,也好放心。” “你……”刘珩不敢置信,叶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别耽误大家的事情,吵来吵去我头痛。”叶慈再次冲他眨眨眼。 刘珩终于回过神来,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叶慈又冲他点点头。 刘珩心头狂喜,面上却克制着。 他张张嘴,无声询问,“真的?” 叶慈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他咬咬牙,冲着吴王刘璞问道:“今儿不给我家王妃诊脉,这事就过不去了,是不是?” 吴王刘璞云淡风轻,“三弟说什么气话。大家都是关心你。” “好!本王同意太医当众诊脉。但是,你们污蔑我家王妃假装怀孕一事,该怎么说?” “谁污蔑定王妃假怀孕?谁啊?三弟,这话可不能乱说。大家仅仅只是关心,绝无怀疑。什么假怀孕,都是无稽之谈。这种事情,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吴王刘璞一副好心替刘珩叶慈着想的态度,使劲找补着。 反正,太医确诊之前,不能将话说死,更不能让人抓住话中的把柄。 刘珩呵呵冷笑,“诸位太医,请诊脉。等有了确切的结果,我再和大哥好好聊聊。” “好说,好说!” 叶慈很是虚弱地说道:“几位老太医轮流诊脉吧,准确点,也能让大家放心。不如就从江太医开始。江太医一直负责为本王妃请平安脉,对本王妃的身体情况最清楚不过。” 江太医有些尴尬,立场好像出现了问题。 他是真不想踏进这个漩涡,然而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只能赶鸭子上架。 “王妃莫见怪,下官也是没办法。”江太医来到叶慈身边,小声说着。 叶慈抿了抿唇,“本王妃都理解,先诊脉吧!免得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诺!” 江太医在圆凳上坐下,开始诊脉。 一开始好好的,后来面色逐渐凝重。 当他松开叶慈的手腕,吴王妃孙氏第一个发问,“如何?定王妃身体还好吗?” 江太医迟疑了一下说道:“下官医术不精,有些吃不准!”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呆愣,惊愕…… 就连其他太医都不解地看着他。 “苏太医,你来吧!”叶慈主动招呼。 苏太医点点头,上前,“辛苦王妃娘娘,下官开始诊脉。” 一如江太医那般,苏太医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当他诊脉结束,说了同样一句话,“下官医术不精,有些吃不准!”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吃不准?定王妃的身体究竟如何,难道就没有一个准话。”这下子轮到吴王刘璞气急败坏。 刘珩讥讽道:“大哥真奇怪,我做丈夫的都没着急,你着什么急。难不成大哥竟然觊觎我的位置?你想干什么?莫非你想弄死我,自己当嫡子吗?好你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我说呢,你这么积极地请来太医。说什么关心,分明是包藏祸心。” “你放屁!” 第328章 逆风翻盘(二更) 吴王刘璞气得跳脚,万万没想到刘珩竟然会当众污蔑他,败坏他的名声, 他气急败坏地冲太医吼道:“定王妃的身体到底什么情况,说清楚!不要含糊其辞说什么医术不精的鬼话,本王要听真话。在场所有人都想听真话。” 瞬间,所有的压力都转移到两位太医身上。 这个时候,叶慈还不忘‘添乱’,“两位太医,本王妃也想听真话。是什么情况就是什么情况,做不得假。照实说吧!” “听到了吗,定王妃都叫你们照实说。都还愣着做什么。”吴王妃孙氏这会也急了。 江太医和苏太医,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江太医做了个请的动作,苏太医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依着脉象来说,定王妃不出意外应该是怀孕了。只是日子浅,脉象不太明显。” “什么?”吴王妃孙氏惊呆了,“这怎么可能!” 她直接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这不可能啊!” 她喃喃自语,吴王刘璞瞪了她好几眼,她都没注意到。 吴王刘璞抢过话头,质问两位太医,“确定吗?这可是大事,诊断错误的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启禀吴王殿下,下官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定王妃的确是喜脉,只是脉象不显。想来再过个七八日,脉象就会很明显。” “好好好,好得很!要恭喜三弟,哈哈哈……” 吴王刘璞强颜欢笑,话头一转,“不过,以防误诊,还请院正大人替定王妃诊脉。” 太医院院正就是白太医,年纪很大了,头发胡子还是乌黑发亮,可见保养有方。 他微微一躬身,“老夫就斗胆为定王妃诊脉。” 叶慈说道:“能让白太医诊脉,是本王妃的荣幸。” “王妃折煞老夫。”白太医在圆凳上坐下,动作轻柔,眉头微蹙。 待他诊脉结束,吴王两口子齐声问道:“如何?” 白太医捋着胡须,缓慢而有力地说道:“江太医和苏太医没有诊断错误,的确是喜脉,只是不明显而已。这要是换做经验不足的太医,恐怕就要误诊了。” “沈太医和白太医说的话一模一样。他也说换做经验不足的大夫,十有八九要误诊。”叶慈轻抚腹部,“这个孩子来得真是时候,吴王妃你说呢?” 吴王妃孙氏脸都气绿了。 三位太医在众目睽睽之下诊脉,结果一致,她要怎么反驳?她要怎么做才能推翻三位太医的诊断结果? 老天爷为什么不开眼? 如此巧合的事情,为什么就会发生在叶慈的身上。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是她烧香不虔诚吗?是她捐献的香油钱太少吗? 老天爷为何要如此残忍地对待她,却又如此厚待叶慈。万分之一的事情,竟然叫叶慈给赶上了。 不公! 不甘! “吴王妃,你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太医,快给吴王妃诊脉,我真担心她会被气出大病来。” 叶慈装作关心,嚷嚷着让太医给吴王妃孙氏诊脉,惹来人群中好几声偷笑。 刘珩更是翘起了嘴角,面露嘲讽之色看着吴王刘璞,“还要多谢大哥,一口气请来几位太医替我家王妃确诊。现在你可以真诚的恭喜弟弟我。你放心,之前你的不真诚,我绝对不会放在心上,谁让我今儿遇到了喜事。” 吴王刘璞瞪了眼吴王妃孙氏,咬咬牙,说了句:“恭喜三弟三弟妹!” 然后,拂袖离去。 此处,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呆。多呆一秒,都让他窒息。 吴王妃孙氏被叶慈奚落,当众丢脸,更是下不来台。 她张口结舌,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三弟妹好生歇息!” 走了,赶紧离开这里,免得继续丢人。 在场看热闹的女眷们,也都纷纷散去。 果然是一出大戏,谁能想到定王妃竟然能逆风翻盘。这么巧合的事情,就是发生了。这就是命,命中注定她能得富贵,连老天爷都要帮她。 勋贵夫人们多半心中都有了答案,此次的皇位之争,看来势必会落在定王的头上。谁让定王娶了一个连老天爷都眷顾的女子为妻。 她们都打算好了,回去后,要将这一幕同自家男人好好说说。差不多也该做站队做决定了。不能再让文臣们继续闹腾下去,真是不像话。放着嫡出皇子不立,嚷嚷着什么皇长子,乱弹琴! 叶家老太太许氏,以及苏氏,没有参与这场热闹非凡的大戏。 苏氏唯恐避之不及,她一直躲在厢房,连面都没露。 老太太许氏还出来张望了几眼。等到人群一散,她赶紧派人打听消息。 “快去问问,定王妃是真怀了吗?” “真怀了!”丫鬟朗声说道,“真真的。奴婢躲在人群里偷看了几眼,三位太医一起诊脉,定王妃是真怀孕了。只是日子浅,脉象不明显。” “当真?”老太太许氏都开始哆嗦了,她是因为激动所致。 丫鬟重重点头,“真的!外面都在议论。” 老太太许氏哪里还坐得住,急忙起身往厢房外面走去。既然定王妃确诊怀孕,她就要参与这场盛世。无论如何,定王妃都是叶家的闺女,她姓叶。 走到门口,才想去苏氏。 她回头一看,见苏氏还坐着没动静,“老大媳妇,赶紧跟上啊!你还坐着做什么?” 苏氏一脸茫然,显然不在状态内。 老太太许氏气得不行,“定王妃怀孕了,真真的。你还不赶紧。” 苏氏茫然起身,一个呼吸之后才反应过来,“真怀上了?这个时候,这么巧?” “真的!几个太医一起诊断,真真怀上了。” “天啦!”苏氏捂着嘴,“太不可思议。” “不然大家怎么都说她有福气。你是她亲娘,还不赶紧。” “我我我……” “我什么我,赶紧的。”老太太许氏一马当先,走出厢房,参与到命妇们的讨论中。 就算叶慈和叶家断绝了关系,她同样与有荣焉。 即便叶慈不肯照顾叶家,但,叶家毕竟是她的家族。官场上生意场上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看在叶慈的面上,给叶家行个方便。 这些都是间接的好处。 无需打招呼,无需刻意。只需要叶慈稳稳坐上皇后的宝座,叶家自然能从其中收获到无数好处。 因为他们都姓“叶”。 苏氏恍恍惚惚走出厢房,听着大家热烈的讨论,讨论场面如何的激烈,定王妃如何逆风翻盘,吴王妃如何丢脸,她心头却一阵哆嗦。 怕啊!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成了吴王妃手中的弃子,连累整个叶府。 听着众人讨论定王妃是如何有福气,如何受老天爷眷顾,她心中若有所思。 “莫非叶慈真的自带福气?当年那个野道士果然是在哄我?” 为什么?为什么? 当年那个野道士为什么要哄骗她,同叶家有什么仇什么怨。 好好的一个老天眷顾的身具福气的闺女,被她丢弃了。悔不当初啊! 如果…… 如果叶慈一直在她身边长大,今日所有的荣耀都是她的,全都是她的。她会成为所有人羡慕的王妃之母,甚至是皇后之母。 叶家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外戚,叶家的爵位还能再升一升,还能延续好几代。她的儿子,也将是无可争议的爵位继承人,任谁都抢不走。 天啦! 这些年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苏氏一脸的欲哭无泪,心头哇凉哇凉。 她只想找到当年那个野道士,一刀子劈死对方。 到手的富贵竟然被她轻易放弃了! 可是…… 叶慈可以选择回到叶家,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她太心狠了,心肠太硬了,她竟然拒绝回到叶家,回到家族。 第329章 天命所归 苏氏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自然令老太太许氏极为不满。 “你现在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莫要叫人看了笑话。 “老太太,儿媳,儿媳……” 苏氏已然泣不成声。 老太太许氏生怕惊动了其他人,“闭上你的嘴巴,管住你的眼泪。还没到哭灵的时候你哭什么哭。有这个力气,留着以后使不行吗?还有,你现在后悔有什么用。错误已经铸下,该想着怎么找补,而不是在这里哭。” 苏氏连忙擦拭掉眼泪,只是一双眼睛红肿。 不过……眼下这场面,眼睛红肿也算正常。 “可是定王妃根本不认咱们叶家,咱们该如何找补?” “不给定王妃添麻烦,不惹她厌烦,就是找补。” 老太太许氏担心苏氏听不懂,又将她拉到墙角悄声叮嘱,“一旦定王妃被立为皇后,咱们叶家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就算没有定王妃的特意关照,官场上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给咱们叶家大行方便。所以,别去招惹定王妃,别让她不高兴!” 苏氏张口结舌。 老太太许氏眼一瞪,“你不会背地里偷偷摸摸做了什么吧?” 苏氏连连摇头,“没,没有。儿媳什么都没做。” 对,她什么都没做。 她没打算伤害任何人,一切都是吴王妃的错,是那个叫绿荷的丫鬟逼迫她。 而且,绿荷已经死了! “你最好什么都没做!否则,叶家容不下败坏门风之人。”老太太许氏警告道。 苏氏偷偷一哆嗦,强做镇定。 她更好奇那些传言,“她们都在议论定王妃是大福气的人,这话会不会言过其实。” “不是大福气的人,怎么这么巧,偏偏这个时候查出喜脉。这不是福气又是什么。” “那,以前那个野道士果真骗了咱们。野道士和咱们叶府有什么仇什么怨,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骗了咱们叶家有什么好处。” 苏氏的疑问也是老太太许氏的疑问。 老太太许氏脸色一垮,“过去的事情别提了。过了这么多年,野道士是不是还活着都难说。先顾着眼前吧!哎,老身老了,这身子骨不知道还能熬多久。想当初太后娘娘过世,那会连着哭灵七八天,老身也吃得消。现在三两天就让去掉到了老身半条命。” “上面肯定会开恩,总不能天天都这么跪着哭灵。万一跪死了人,不吉利。”苏氏这话倒也没错。 “新皇未立,谁来开恩。皇后娘娘现在指望不上,皇后正忙着和朝臣们斗,哪里顾得上咱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熬吧,熬到新皇确认,到时候新皇下旨开恩,老身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老太太许氏捶打着后腰,又揉揉膝盖。 累啊! 再来三五天,这条命非得交代在宫里不可。 …… 建章宫内。 朝臣们已经得知定王妃怀孕,并且是经过了三位老太医会诊得出的结论。假怀孕一说不攻自破。 这种万分之一的事情,竟然让定王两口子给赶上了,朝臣们不由得会多想一想。 莫非,定王果真是天命之子? 定王妃真是上天的宠儿。 私下里,有朝臣议论,“当初陛下有意废后,大家还记得定王如何破了此局吗?” “娶天煞孤星叶慈破局,陛下改变了废后的想法。” “正是如此!这一回,定王无子,按理说定王的赢面已经被削弱,尤其是大家都不确定定王有没有生育能力,更是让定王的处境很危险。偏偏这个时候,定王妃查出有孕。日子很浅,却足以诊断出喜脉。” “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定王的命不好,自幼体弱多病,也不得陛下宠爱。可谓是事事不顺。但,自从定王遇到了叶慈,运势为之一改,体弱多病变得身体健康,皇后被废危机化解,如今正值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候,定王妃查出有孕。 要我说,这位人称天煞孤星的定王妃,才真的是福气满满。 去年冬天特别冷,如今已经是正月还不见天气有丝毫转暖的迹象。开春的时候,恐怕会发生春汛。 陛下在的时候,连着多年风调雨顺。但,老天爷不可能一直风调雨顺,之后难保会有天灾人祸,此乃规律,非人力能改变。诸位同僚,需得早做准备啊!” “连着十来年的风调雨顺,本就是稀罕事。之后发生天灾,再平常不过。这个时候,朝中若有一位身具大气运的皇后娘娘,此乃天下之福,更是社稷之福。” “这么说,大家意欲拥立定王为新皇?” “定王妃若果真是有大气运的人,拥立定王继位,是最恰当的选择。” “附议!” “附议!” 朝臣们三五成群,议论纷纷,各自盘算。 张皇后同薛贵妃二人也没闲着,真无聊啊,那就打打口水官司。 “贵妃在想什么,是不是很难受?莫非是在想老天爷不开眼,竟然让定王妃在这个时候怀上身孕。” “恭喜皇后!”薛贵妃纵然心中流血,面上也要强做镇定。 “贵妃果然沉得住气。眼下,朝臣心思动荡,恐怕很快就会有结果。本宫早就说了,一切都在本宫的掌控中,你偏不相信。现在如何?” 薛贵妃强颜欢笑,“只是打平而已,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张皇后讥讽道:“仅仅只是打平吗?都已经这个时候,贵妃还要自欺欺人,真是令人痛心啊!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候,定王妃爆出怀孕的消息,一举打消了朝臣的怀疑。 并且……你瞧瞧他们的样子,是不是很惊叹。一个人,要有多强的气运,在需要一个孩子的时候,老天爷就送来了一个孩子。定王妃的气运,必然会影响到朝臣们的判断。你要和本宫争,恐怕还需要一个拥有大福气的儿媳妇才行!” 薛贵妃攥紧了手绢,“定王妃果真大气运吗?她真要有你说的逆天气运,为何陛下活着的时候不曾立定王为储君,反而处处打压。” 张皇后连连摇头,“你这么想就错了。换个角度想这个问题,如果没有定王妃,定王这会会在哪里?十有八九不会在京城,而是在封地。如此,他就彻底失去了争夺皇位的资格。都无需争论,皇位会直接落在吴王的头上。 但,正因为有了定王妃的大气运,定王从封地回到了京城,并且参与到皇位争夺战中。” 这番话好有道理。 薛贵妃咬牙切齿,心头暗恨。 此话没错,如果没有叶慈,定王很有可能还在封地凄风苦雨,哪里有资格同吴王一起争夺皇位。 她心头恨啊! 恨自己当初心不够狠毒,没有在吴王刘璞最受宠爱的时候,趁机消灭所有竞争对手。尤其后悔没有趁机将张皇后拉下马。她早该趁着自己受宠的时候,让元康帝废后。 悔不当初! “贵妃是在心疼,还是在后悔?”张皇后似笑非笑,“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大局已定。你可以告诉吴王,不要再瞎折腾。等他去了封地,还是可以逍遥快活。 至于贵妃你,看在我们争斗多年的份上,本宫许你继续留在宫里做太妃。咱们两个人相伴,好歹也有个说话的人。前提是你别心怀怨恨,伺机搞事。” 张皇后主动递出了和平的橄榄枝。 能和她斗争十几二十年的薛贵妃,张皇后还是佩服对方的本事。 像许才人这种,都不用她出手,自己就把自己给玩完了。 然而,薛贵妃似乎并不打算接受张皇后的好意。 “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皇后娘娘说什么都嫌太早。咱们不如静待消息,等到最后一刻如何?” 张皇后掩唇一笑,“有本宫在这里坐镇,贵妃认为还会有第二种可能吗?你且看着,很快局势就会一面倒,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他们都将倒向定王。定王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第330章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二更) 如同张皇后所说,大局已定。叶慈赶巧在这个时候确诊喜脉,如同一剂强效催化剂,催动着文臣武将开始迅速站队。 以温首辅为首的嫡出继位派,开始在朝堂上用力发声。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定王乃是嫡出,品性端正,可担当大任!” “定王天命所归,诸位同僚,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驾崩已经多日,正值国事艰难之际,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必须尽快拿定主意。” “继续拖延,你我皆是罪人,将来都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诸君,早做决定,才是真正为江山社稷着想。” “投票吧!文武加上部分宗亲,共计三十五人,大家一起投票。得票多者继承皇位。” “这个办法好,一开始就该投票,效仿内阁议事。早投票早决定,也不至于拖延到今日还定不下新皇人选。” “有人提议投票,诸位可有异议。若无异议,就上禀皇后和贵妃,当场举行投票。” “并无异议!早该投票。” 大部分朝臣都同意投票。个别几个人反对,在少数服从多数的前提下,反对者的意见无足轻重。 温首辅请示了张皇后,张皇后欣然同意。 “诸位爱卿的举措,本宫并无异议。廷推最为公平公正,也彰显了本朝泱泱大国气度。贵妃意下如何?” 薛贵妃咬了咬牙,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点头同意。 张皇后见状,满意点点头,“如此就开始廷推吧!” 众臣兴奋难耐。 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不记名投票,以防作弊亦或是有所顾虑,朝臣们并不用纸笔。写字,太容易被人看出笔记,也容易被人模仿笔记。可谓是后患无穷。 于是乎,本朝的官员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每次双方争执不下,拿不定主意,需要廷推的时候,就用绿豆同红豆投票。 次辅崔大人站出来,“老规矩,绿豆代表了定王殿下,红豆代表了吴王殿下。另外还准备了黄豆,黄豆则代表了反对。 诸位大人,这里一共有三十五份三种颜色的豆子,由本官,还有首辅大人,以及永平侯,少府家令一起见证,绝无弄虚作假。现在,请诸位大人上前领取自己的那一份豆子。 记住了,投出绿豆代表了支持定王继承皇位,投出红豆则代表支持吴王,黄豆代表反对!开始吧!” 吵吵闹闹这么多天,终于到了投票表决的时刻。 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激动的,颤抖的。 而且,投票的消息已经传到灵堂,无论是男宾,还是女眷,都已经无心哭灵。大家的心思和眼睛都盯着建章宫,都想早一点得知消息。 定王刘珩,吴王刘璞,自然是受到了万众瞩目。 在不少人看来,这两位王爷,一个嫡出,一个长子,可谓是势均力敌。 皇位究竟会落在谁的手上,好难确定啊! 建章宫内…… 气氛肃穆又凝重。 帝国的皇位,将操控于三十五位大臣手中。小小的豆子,落在三十五位朝臣手中,顿显尊贵无比,好似有千斤重压。 有朝臣已经激动得手心冒汗,并且反复观察磋磨手中的豆子,确保豆子都是真豆子,而不是被人弄虚作假染色的假豆子。 张皇后突然开口说道:“谁来收豆子,诸位爱卿商量好了吗?要是拿不定主意,本宫有个想法,不如将方内监请来。他和各方都没有牵连,由他出面收豆子,最公平不过。若还不放心,可另派两人监督。” “皇后娘娘言之有理,方公公最合适不过。” “既然大家都没异议,来人,去将方公公请来。今儿要让他担此重任。” “请方公公,合适吗?”薛贵妃小声反驳。 然而已经迟了,内侍早就跑出去请人。 张皇后冲薛贵妃一乐,“当然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方公公是陛下的人,深得陛下的信任和重视。让他代替陛下见证最最重要的一刻,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 “皇后娘娘说的对,是该让方公公做个见证,以告慰陛下的在天之灵。” 张皇后连元康帝都搬了出来,薛贵妃再做反对不仅于事无补,而且还惹人反感。 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在场的臣子都不想被打断,不想推迟。只想尽快定下新皇人选。 方公公几乎是跑步前进,以最短的时间赶到建章宫,亲眼见证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他是片刻都不想耽误。 幸亏身体素质强横,如此年龄才经得起折腾。 方内监来到大殿,先是躬身见礼。 张皇后笑眯眯地看着他,免礼!请方公公来,就是想让你做个见证,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老奴一定当好见证人,绝不辜负陛下的多年的信任。” “如此甚好!那就开始吧!” 张皇后一声令下,方内监端起早就准备好的木盒子加盖,盖子上挖了一个孔,以防作弊。 他从最末端的大人开始收取豆子。身旁还跟着三个监督,一个是文臣监督,一个是武将监督,还有一个小内侍。 小内侍代表了宗亲。 第一位大人以袖掩饰,投出了一颗红豆。 旁边三位监督,都没看见豆子的颜色,唯有方公公看见了。 他不动声色地瞄了眼眼前的大人,文臣,工部官员,记住了。 然后若无其事来到第二位大人面前。 第二位大人同样以袖遮掩,投出了一颗绿豆。 方公公:甚好! 否则他的投资可全都打了水漂。 第三位大人:绿豆! 第四位大人:红豆! 红豆,绿豆,绿豆,红豆…… 双方紧追不舍。 轮到了勋贵的时候,情况总算有所改善,基本上都是绿豆。 张大人牛逼啊,竟然悄咪咪说服了大多数的勋贵。 张大人同薛大人,这两人都被取消了投票权,因为他们有太鲜明的立场,他们的投票显得多余,只能站在一旁做看客。 张培申看不到投票情况,但他根据每个投票人的表情判断大致投的什么颜色的豆子。 至于薛大人,或许是地暖烧得太旺,额头开始冒汗。 论定力,显然不如张培申。 瞧瞧人家张培申,额头上一滴汗珠都没有,且面色镇定,看起来玖很有气势。 张皇后悄声问薛贵妃,“马上就要揭晓最终结果,贵妃激动吗?” 薛贵妃努力笑出来,“当然激动!就是不知花落谁家。” “本宫早就说过,结果早已经注定。” “皇后娘娘莫要说大话,且等着吧。” “行!那就等着最后的结果。” 张皇后内心笃定,半点不慌乱。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到位,该打点的人都已经打点,该拉拢的人也都拉拢。加上定王妃叶慈的怀孕助攻,刘珩没道理不能赢。 终于到了最后,只剩下次辅崔大人,以及首辅温大人还没有投票。 方公公先站在崔大人面前,面无表情。 崔大人盯着对方看,想从方公公的表情中看出究竟是绿豆多还是红豆多。可惜,方公公人老成精,一张脸犹如棺材板,看不出任何内容。 崔大人不免失望。 他捏着手中的豆子,左思右想。 如果绿豆和红豆相差无几,那么他手中的一票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有可能是决定性的作用。 只是……究竟是绿豆多,还是红豆多? 亦或是里面有几颗黄豆? “请崔大人将选好的豆子投入盒中。”方公公出言催促。 眼看马上就要到大结局了,瞎耽误时间做什么。莫非还以为能力挽狂澜吗? 崔大人左思右想,又看了眼身边的温首辅。温首辅双目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果然是一只老狐狸。 他反复看了看手中的三颗豆子,终于拿定了主意。 既不是绿豆,也不是红豆,而是一颗黄豆,缓缓投入木盒中。 方公公:“……” 第一课黄豆诞生了。 崔大人还真是……脑子犯抽啊! 但,就在黄豆即将从手中跌落的时候,崔大人似乎反悔了。 他拿回了黄豆,重新选了一颗投入其中。 第331章 绿豆赢了 比起崔大人,温首辅干脆多了。 木盒子到了他的面前,他果断投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豆子,一颗绿豆。 他是坚定地嫡出支持派。 有嫡出皇子在,没道理立一个庶出皇子。他本人也是家中的嫡子,从小享受着嫡出子的待遇和家族资源,嫡庶之分泾渭分明。 就算皇室不那么重视嫡庶,但,既然自己坐在了首辅的位置上,必定要捍卫自己的信仰:嫡就是嫡,庶就是庶。 没道理嫡子还在的时候,却让庶子取而代之。 投票结束! 三十五位官员,代表了各方的利益,均已经投出了自己宝贵的一票。 方公公端着木盒子,微微一躬身,“请皇后娘娘开箱,以示公证。” 张皇后却拒绝了,“本宫自有立场,由本宫开箱不合适。不如这份重任,还是由方公公代劳,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并无异议!” “如此甚好!” “谨遵懿旨。” 内侍们早已经端来桌椅,方公公将木盒子放置在桌面上,让两边的官员都能清清楚楚看见。 然后,他净手,挽起衣袖,亮出光洁的手腕手臂,以示清白,并无作弊。 之后,张大人,薛大人,这二位作为两位王爷的舅舅,出任开箱见证人。如此,确保了谁都别想在眼皮子底下作弊。 方公公在开箱前,朗声说道:“三十五位大人,投出了三十五颗豆子,这一点咱家可以作证,三位监督也可以作证。因此,这盒子里面只能有三十五颗豆子。 若是少了或是多了,必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因此,开箱第一件事,就要确定这里面究竟是不是三十五颗豆子,张大人,薛大人,二位可明白!” “你开吧!” “老夫相信方公公。” 二人齐齐出声,都有一点迫不及待。 朝臣们也都伸长了脖子,想要尽快看见结果。 木盒的盖子,被方公公缓缓抽开。 再慢的动作,也有结束的时候,盖子被彻底抽离,露出了盒底内的豆子,红的绿的,并无黄色的豆子。 “请两位大人过目,数清楚里面豆子的总数。” 其实不用方公公提醒,张大人同薛大人已经开始凑近木盒子数数,一边数一边计算绿豆是多少,红豆是多少。 整个大殿,所有人屏住呼吸。好似一喘气,里面的豆子就会变个色似得。 薛大人终归是定力不足,数着数着,他已经开始冒汗。 朝臣们一看,顿时心知肚明,看来还是绿豆多啊! “三十五颗,一颗不少一颗不多。绿豆共有二十一颗,比红豆整整多了七颗!” 张培申率先数清楚,并报出准确的数字。 但,所有人却都看着薛大人,必须两人一起认可才行。 薛大人好半天才说道:“的确是三十五颗。” 众臣齐齐松了一口气。 方公公身为这场投票的‘主持人’,他请三位监督员上前监督,确保张大人薛大人所言不虚。 之后,还要请温首辅他们上前确认。 事关皇位继承,怎么仔细精神都不过分。 一轮一轮的监督确认,结果正如张培申所说,绿豆二十一颗,红豆只有十四颗。绿豆比红豆多出了整整七颗。 七颗啊! 定王基本上是碾压式的胜利。 次辅崔大人看着木盒子里的红豆绿豆,暗自叹了一声。 他真是枉做小人。 本以为自己的一票会成为关键票,却没想到,就算他弃权,他投入黄豆,也改变不了定王大比分胜出的事实。 真是…… 他的一票红豆,对结果没有任何意义。 可笑啊! 朝臣们都见证了结果,也都开始议论纷纷。 “万万没想到定王竟然会大比分胜出。” “吴王输得太惨了。” “吴王主要输在了勋贵还有宗亲。” “可惜啊!本以为势均力敌,却没想到差距竟然会这么大。” “咳咳……”张皇后轻咳一声,大殿内立马安静下来,“诸位爱卿,可有结果?” 温首辅举起木盒,“启禀皇后娘娘,经过大家的监督确认,结果已经出来了。绿豆二十一颗,红豆则有十四颗。” 张皇后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还特意朝薛贵妃瞧了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瞧,本宫早就说过结果早已经注定。 她朗声问道:“诸位爱卿,对这个结果,谁有异议?” 她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若是没有异议,就请温大人宣布胜出者究竟是谁。” 温首辅放下木盒子,缓缓说道,“根据投票结果,继承皇位者乃是……”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定王继承皇位? 薛大人反复挣扎犹豫,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他该不该站出来反对,表示异议,继续拖延下去? 他朝薛贵妃求救,这个时候需要薛贵妃作为主心骨拿主意。只要她一个眼神,他就会站出来反对。 薛贵妃却缓缓摇头,并且闭上了眼睛。 这代表了放弃。 彻底的放弃! 事已至此,继续挣扎下去,并不能改变结果。除非发动兵变。 然而…… 谁又能保证兵变一定能成功? 张家是勋贵,也是带兵的,比武力,薛家毫无胜算。 算了吧! 朝臣们的投票已经说明了问题,显然嫡出的定王得到了更多的人心和支持。叶慈赶巧这个时候怀孕,被视为天佑,让很多左右摇摆的朝臣确定了立场。 天佑啊! 谁能和老天爷作对了。 放弃吧! 也只能放弃! 薛大人不甘心,努力了这么多年,筹谋了这么多年,就差临门一脚,结果却要放弃。 他盯着温首辅,看着对方嘴巴张张合合。当对方说出“继承皇位者乃是皇三子刘珩。”的那一刻,薛大人的心彻底凉了,凉透了! 尘埃落定!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仿佛听见了心碎的声音,一颗心碎成了几十瓣,永远都弥合不了。 “哈哈哈……” 张皇后发出大笑声,“确定定王为皇储,接下来就要定下新皇继位的日子。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之前是迫于无奈,现在不可再无故拖延下去宿。礼部,何日登基?” 礼部尚书出列,“启禀皇后娘娘,明日就是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明日?会不会太快了,来得及吗?” “礼部早已经准备妥当,只等新皇人选一确定,就可以开始登基大典。” “甚好!那就明日由定王继承皇位。宣本宫懿旨,昭告天下,经朝堂诸公商议,最终继承皇位者为皇三子刘珩。于元康二十年正月初六举行登基大典,百官观礼,不得有误!” “诺!” 众臣齐声称诺! 其声势之浩大,仿佛是在见证定王天命所归的一刻。 消息迅速传遍整个皇宫。 “是定王,是定王!定王继承皇位!” “结果出来了,是定王,定王赢了七票。” 宫女太监们在迅速传播着最新的消息,一改元康帝刚过世那会悲伤的气氛,整个皇宫都洋溢着一种欢快的氛围。 消息传到了奉先殿,传到了灵堂,传到了每个官员每个命妇的耳中。 大家都知道定王胜出,赢下了关键一局。 正所谓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 前面十几年,吴王刘璞备受元康帝宠爱,人人都当他是未来储君。谁能想到,短短几年时间,一切都变了。 尽管定王始终没有得到元康帝喜爱,可又有什么关系。最终皇位还是落在了定王的手中。 时也命也! 吴王输得……嗯……大家唯有报以同情,并且开始逐渐疏远距离,以免将来新皇秋后算账的时候算到自己头上。 刘珩:“……” 脑袋还有点懵。 尽管大家都围着他,一副谄媚讨好的样子。 但他脑子里想的却是,真的赢了?虽然知道应该会赢,可,真当面临这个结果的时候,心里头却觉着不太真实。 他的人生,前面十几年,真的很不顺啊!不顺到他以为能活着就好。 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成为大赢家。 没有兵变,没有宫变,没有父皇的册封,只是靠朝臣地投票表决,他就赢下了至关重要的一局。 咋这么不真实呢! 第332章 龙椅(二更) “本王赢了,本王竟然赢了!” 未央宫内,刘珩一把抱住叶慈,至今还感觉到不可置信。 “你竟然真的怀孕了。是真的吧,一定是真的,对不对?” 刘珩兴奋得语无伦次,难以抑制内心激动的心情。 叶慈都不好意思嫌弃他。 张皇后则是大大方方地嫌弃他,很是看不过眼。 瞧把他乐的,都找不到北了。 “行了,行了!明儿就要登基做皇帝,还没点正行。明日登基的流程都记住了吗?”张皇后问道。 刘珩摇头,“记住了,好像又没记住。反正到时候有礼官在,不怕!” 叶慈扶额,替刘珩感到惭愧。高兴得没边了,脑子都不会记事。 张皇后冷哼一声,很是不满,“登基之后,知道要做什么吗?” 刘珩愣住。 张皇后厉声呵斥,“果然将本宫的话都忘了。本宫告诉你,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下旨让礼部尽快拟定你父皇的谥号,确定先帝的出殡的日子。 第二道旨意,则是尊封本宫为母后皇太后,第三道旨意,则是册封皇后。其他旨意,你自个看着办。比如开个恩典,让老弱病残别继续哭灵,当心累死几个。 还有,温首辅出力极多,希望你别着急着撤换内阁。眼前的内阁格局,至少要保留半年到一年。还有张家那边,你打算如何酬谢? 你舅舅为了咱们母子,这一二十年可没少受先帝的磋磨。此次投票勋贵鼎力支持,你舅舅更是功不可没。你若是有良心,就该重谢。 薛家的党羽,需要尽快清理出朝堂,这件事可以让你舅舅出面处置。吴王一家子要如何安置,是打发到封地严密看管起来,还是让他们一家子继续留在京城,你最好早点拿定主意。 因为你在朝中历练的时间断,能用的人也少,目前你能放心用的人,并能替你分忧的人,唯有张家。所以,莫要苛待了张家。否则,世人都会戳你的脊梁骨。” 随着张皇后一句一句的提点,刘珩逐渐冷静下来。 他脑子里有各种想法,有好几处同张皇后的意见相左。 但他克制了,没有张嘴反驳。 登基之前的一天,他希望一切能平平顺顺度过。 母后无论说什么,他只需听着就是。 只是…… 心情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激动和兴奋。 用过晚膳,各回各屋。 守孝期间,自然不能同房。 但…… 刘珩想和叶慈聊聊。 若是不聊聊,他心里头会一直不痛快,一直憋着。 趁着天色还亮着,两人干脆去了绣楼赏景,也确保说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见。 “母后说的那些话,你都赞同吗?” 刘珩想知道叶慈的想法。 叶慈扶着栏杆,“母后今儿说了很多,你指的是哪一些?” “嗯,各方面,主要是朝政这一块。” “你是想说张家。”叶慈一下子就猜中了真相。 刘珩有些狼狈,“我知道我有今天,舅舅和张家付出良多,说是居功至伟也不为过。给张家重谢,给舅舅升官,这些都是应该的。 只是……按照母后的说法,要不了两年,张家就成为权倾天下的家族。明儿我就要登基做皇帝,站在我的立场,肯定不能让张家膨胀下去,不能让舅舅做权倾朝野的权臣。我这么说,是不是显得很无情很刻薄。还没当上皇帝,就想着如何卸磨杀驴。” 叶慈紧握住刘珩的手,“你能这么想,我才真正放心下来。我真怕有一天,你和张家会反目成仇,兵戎相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不至于,不至于。” 刘珩连连否认,然而他明显是在心虚。 很显然,他也怕出现这种情况。 不仅要背负良心上的谴责,还要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 张家为了他,又是出人又是出力还出钱,可谓是付出了一切。 转头,他就卸磨杀驴,的确很没良心。 但…… 若是任由张家膨胀下去,成为权倾天下的第一家族,身为皇帝必定如芒在背,只能狠狠心,提起屠刀杀人。 但,刘珩实不愿走到那一步。 这就注定,他不能照着张皇后的意思,给舅舅张培申升官。升官是肯定的,但,不能升到那么高的位置。 同时,他必须扶持其他人限制舅舅手中的权柄。很多事情,比如清理薛家的党羽,也不能全交给舅舅。 如此一来,他和张皇后势必会爆发冲突,甚至张家也会对他心生不满,认为他白眼狼。不相信舅舅就算了,竟然还扶持其他势力制衡。 他为难啊! 真正到了这个位置,坐上那个椅子,他才知道,做人做事是如此的为难。 过去的生活就很简单,只分你我。 帮我的就是我的人,不帮我的就是外人。分得清清楚楚。 而今,已经不能用单纯的你我来区分,他站在了最高位,必须全盘考虑,从大局出发。 究竟该怎么做,才是最优选择。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请教叶慈,他最亲密的人。而不是寻找谋士,更不是寻找朝臣参谋。 无论是谋士,还是朝臣,背后各自都有利益牵连,提出的建议未必公允。 唯有叶慈,只有叶慈,才能站在客观的角度上给他提出合理的建议。 “你说本王该怎么做?马上就要面临的难题,说不定明儿登基大典一结束,就要面对,你说本王要如何做才行?” 叶慈斟酌着说道:“我认为关键不在于王爷如何做,而在于张家想要什么?是要钱?还是要权? 钱很简单,可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少府那么多钱,放在仓库里面简直是暴殄天物。若是能将少府的钱拿出来解决问题,也不失一桩美事。” “如果是要权呢?舅舅肯定是想要权。张家不差钱,张家富贵了几代人,真的不差钱。” “没有人会嫌弃钱多,我想可以用一部分钱解决一部分问题。张家要权,那就问清楚到底是想要兵权,还是想要政权。不能两头都要。要,就只能要一样。” 叶慈的话,给了刘珩启发。 “你说的对,做人不能贪心,不能什么都要。要兵权,本王可以给。正好将袁友仁从南诏叫回来,可以让张家人领兵平乱。若要政权,本王就想办法让舅舅进入内阁。你觉得怎么样?” 叶慈悄声说道:“这件事,我认为王爷最好提前同皇后娘娘商量商量。若是不打招呼就决定了张家的前程,皇后娘娘必有不满。 明日,皇后娘娘就是母后皇太后,你是新皇。你必须要尊重母后皇太后的意见,至少头一两年都需要这么做。因为这是孝道!” 皇帝也要讲究孝道,要给天下人立下表率。 皇帝若是刚继位就和太后闹翻,必然名声有损,甚至被冠上不孝的帽子。 刘珩蹙眉,他显然不是很赞同这个提议。 “一定要和母后商量吗?” “最好提前和母后商量,你迟早要面对。与其承受事后的怒火,不如从一开始就表现出足够的尊重。若是你能说服母后,甚至可以让母后出面同张家谈。也可以采取三方会谈的模式。” “你是说本王,母后,还有舅舅,三个人一起坐下来商量权利的分配?” 还能这么操作? 刘珩惊愕,仔细一想,好像这么做也没什么嘛。大家开诚布公,足够坦诚。有什么矛盾当面说清楚就行。 叶慈说道:“若要举行三方会谈,必须事先互相通气。首先,你要说服皇后娘娘。之后要让皇后娘娘出面说服张大人!如此前提下,才能举行三方会谈。 我可以这么说,接下来两年,如何安置张家可谓是重中之重,关系着朝中的问题,天下的安定。 正如皇后娘娘说的那样,你历练的时间太短,手中能用的人太少,尤其身居高位还能独当一面替你分忧的人除了张家,基本上找不出别人。 温首辅可以帮你稳定朝中局面,但他不能替你办妥所有的事情。形势注定你要倚重张家,方能坐稳龙椅。 可以说,张家就是你的头等大事。因此,给张家的第一道旨意,必须慎重再慎重。这是风向,在向天下人传达你的意志。所以,在这道旨意下达之前,我认为你有必要同张大人好好聊一聊。” 第333章 登基 “娘娘,王爷同王妃在绣楼说话,已经说了快半个时辰。远远瞧着,气氛略显严肃了些。” 李少监充当着耳报神,随时随刻关注着定王和定王妃的动静。 张皇后喝着酒,她自斟自饮,“他们在绣楼说话,你操什么心。” “娘娘不担心吗?” 张皇后嗤笑一声,“刘旦那个死鬼终于死了,明日起本宫就是母后皇太后,本宫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张家……” 张皇后果断打断他,“难不成老三胆敢不酬谢张家?张家这些年为了他付出了多少,天下人尽皆知。他要是不酬谢,他就是白眼狼,他就是忘恩负义。 试问,那个新皇能承担起忘恩负义的骂名?朝廷上下谁能服他?他要是不扶持张家,本宫敢说,政令不出建章宫,朝廷上下就没人听他的。 真以为皇帝是这么好当的吗。哪个皇帝继位之初不是这么过来的,他想例外,想一登基就掌权,简直是异想天开。” 说完,张皇后又灌下一杯酒。 今儿她要喝个痛快,发泄这么多年的压抑和不如意。 元康帝死了,她比任何人都要开心。她高兴啊!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她要好好庆祝! 李少监也知道此时不宜多说,否则就有挑拨母子关系的嫌疑。 正月初六,登基大典。 按照礼部的要求,刘珩穿上代表至高无上的十二纹章冕服,走上祭台,祭拜天地,祖先,在数百文武官员的见证下,正式登基为帝,取年号“开成”,从明年起就是开成元年。 元康帝的丧仪,定在三七出殡,定庙号真宗! 奉张皇后为母后皇太后。 册封叶慈为皇后,择期举行册封大典。 下旨开恩,令老弱病残的官员和命妇回府歇息,不必进宫哭灵。 朝臣提议,“陛下登基,理应大赦天下。” 这是成列! 历朝历代,新皇登基都有这一出。刘珩斟酌着,不想和朝臣们对着干,也不是翻脸的时候。只是令刑部甄别,该赦则赦免。对于罪大恶极者,如拐卖,杀人,不在赦免范围内。 朝臣有异议。 按照过往经验,所谓拐卖,杀人都在可赦免之列。唯有造反遇赦不赦。 然而,反对的话都被温首辅一眼瞪了回去。 新皇登基,大喜的日子,莫要另生事端。只要有大赦,就算是完成了新皇登基的三个要紧事。 刘珩谨记着张皇后……如今得改称呼为张太后,他谨记着太后的嘱咐,第一时间笼络温首辅,让温首辅出面稳定局面。 比起元康帝,刘珩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得进建议,出手也很大方。 他下旨,赐温首辅为太傅,并赏赐了丰厚的礼物,金银若干,布匹玉器各类财物若干。拉了几大车送往温府。同时,恩萌一子,不用科举就能直接做官。 这是刘珩登基后,下的第一道真正意义上的恩旨,令天下官员瞩目。 所有人都以为第一道恩旨是给张家,没想到竟然给了温首辅。 这这这…… 文官们长舒一口气,心情稳定了,担忧都没了。 之前,文官们很担心新皇会选择亲近勋贵,用勋贵打压文臣。大家都眼睁睁盯着宫里,就想看看新皇究竟怎么做,会做到何种程度。 既然,第一道恩旨是给温首辅的,就证明新皇会继续重用温首辅,也会看重文官的意见。 文臣满意了,勋贵们当然很不满意。 新皇登基,他们可是出了大力气。要不是他们的鼎力支持,究竟谁当皇帝还不一定。 结果,皇帝的第一道恩旨竟然是给老温那个和稀泥首辅,这是什么道理。 他们勋贵的功劳是被无视了吗? 可以说,刘珩的这一道旨意刺激了很多人。甚至连温首辅本人都不太理解。 屏退左右之后,温首辅推心置腹的同刘珩说道,“陛下恩典,老臣感激涕零。只是……陛下这么做,老臣担心会有非议。” “温爱卿的担忧朕明白!”刘珩正在努力适应新的身份。 赏赐温首辅,是他左思右想后作出的决定,和谁都没有商量过。但,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绝非拍脑袋作出的。 “陛下既然明白,为何还要一意孤行。老臣不需要这些赏赐,也会尽心尽力辅佐陛下。” “爱卿忠君体国,朕都明白。然而,爱卿的功劳,朕不能不赏。朕是赏罚分明的人!” “张大人,还有勋贵那边,恐怕会有异议。” “张大人那里,朕会亲自和他谈一谈,相信他能理解朕的苦心。” 温首辅挑眉,有点理解,又有点糊涂。 刘珩笑了笑,“先不说此事。开了年天气还如此寒冷,听钦天监那边说,今年恐怕会有春汛。朝廷需早做准备。请首辅督促户部,将账册理清楚,朕要尽快过目。” “老臣遵旨!” 温首辅躬身告退,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新皇野心勃勃,似乎是有大动作啊! 只是,刚刚登基就这么搞,真不怕出事吗? 眼下,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邓少通鸡犬升天,一跃成为内侍监监正,取代了方公公的位置,并且又新收了一批干儿子干孙子。 他来到开成帝刘珩身边,“陛下,太后娘娘有请。似乎是为了赏赐温首辅一事。” “朕正要去给母后请安,摆驾长乐宫!” 张太后如今贵为母后皇太后,已经从未央宫搬出来,住进了长乐宫。 本朝规矩,长乐宫一直都是太后居所。 之前空置了一二十年,如今又热闹起来。 张太后将自己用惯的器具,摆件,全都从未央宫搬进了长乐宫。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老人。 长乐宫地基高一些,只比建章宫略微矮一点,基本上可以俯瞰整个皇宫,还能看到宫墙外的京城。尤其是当夜幕降临,灯火璀璨之时,站在高处眺望,整个京城仿佛都被踩在了脚下。 “母后今儿可好!儿子给母后请安!” “你还知道给本宫请安!本宫怎么同你说的,要重重酬谢你舅舅,酬谢张家。而你都做了什么。你给温稀泥封太傅,给赏赐,恩萌一子,张家呢?张家给了你什么,你又给了张家什么。若没有你舅舅这些年的努力,勋贵岂会支持我们母子。” “母后息怒!朕过来,就是为了和母后商量张家一事。” “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捡着好的给张家就行了。” “母后确定吗?”刘珩再次问道。 张太后眉眼一挑,“哼!本宫就知道你另有想法。说吧,你想怎么做,又希望本宫怎么做。” 刘珩郑重说道:“朕一定会后赏张家,朕是大方人,更是知恩图报的人。但,朕想知道张家想要什么,要钱,还是要权?要钱很简单,别说几万两,几十万两朕也舍得。 若是要权,究竟是要兵权,还是要政权?舅舅是要为相,还是要做统兵将帅。总不能什么都要吧!” 张太后嗤笑一声,“这番话不像是你的思路,更像是皇后的想法。怎么着,你们两口子商量了大半夜,就商量出这么一个结果。皇后人呢?来人,去将皇后请来,本宫要当面问问她究竟想做什么?是不是想离间陛下同张家的情分。” 刘珩面色一沉,“母后何必将皇后牵扯进来。这都是朕的主意!朕认为赏赐张家之前,必须将丑话说在前头。母后也不希望有一天,因为张家权势滔天,朕和张家反目成仇吧!届时,母后夹在中间,又该如何做。” “你放肆!还没给一文钱的赏赐,就开始惦记着将来如何反目。你的良心呢?” 刘珩无奈叹息一声,“朕的良心一直都在,朕只是在未雨绸缪,不想步上祖先的后尘。我想大舅舅也是这么想的,也要给张家寻找一条退路。” 张太后嗤笑一声,“本宫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担心张家功高盖主,威胁到你的位置。你们刘家人真是枉做小人。你果真是先帝的亲儿子,你们父子都是一个德行。” 开成帝刘珩郑重其事地说道:“朕和父皇不一样。” 张太后目光嘲讽,“没什么不一样。当年张家协助先帝登基,结果先帝和你现在一样,只想着怎么打压张家。 而今,历史重演,你才刚登基,满脑子也是想着如何打压张家。不愧是刘家的血脉,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是打压张家,而是为张家寻找一条长久富贵之道!” “都是放屁!” 第334章 利益分配(二更) 未央宫乱糟糟的。 黄公公正指挥着宫人们布置。如今他也是跟着鸡犬升天,一跃成为未央宫的大总管,从今以后他就是黄少监,任谁见了都要恭恭敬敬称呼一声黄公公。 叶慈尚未正式搬入未央宫。 未央宫收拾妥当之前,她都住在建章宫偏殿。 张太后的人来请她,前往长乐宫议事,她就猜到刘珩同张太后摊牌了。 以张太后的暴脾气,肯定不能容忍,没有当场反目都算是客气的。 她必须得走一趟长乐宫,但她不想参与双方地争吵。因此,她故意拖延了一会时间,寻摸着张太后至少喝了两盏茶,怒气已经平息了三五成的时候,才掐着时间来到长乐宫。 偌大的长乐宫主殿内,母子对峙,气氛凝重。 宫人们都一改之前的喜气洋洋,显得战战兢兢,仿佛不堪重负。 经过通报,叶慈被请了进去。 “参见母后!” “免礼,赐坐!”张太后忍了忍,忍着没有当场发飙。 刘珩则皱着眉头,他不希望叶慈过来,却又阻止不了。只能用眼神表示歉意。 叶慈眨眨眼,示意刘珩不必如此。 区区小阵仗,她不带怕的。 “皇后是聪明人,你告诉本宫,陛下不赏赐张家有何道理?” “陛下绝不可能不赏赐张家,只是张家不是第一个得到赏赐的,的确有些遗憾。但,如此一来,也避免了张家成为众矢之的。文官咬人是很厉害他。他们正愁找不到目标,张家一旦跳出来,必定会被那群文臣盯上。届时,太后和陛下都将不胜其扰!” 张太后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有本宫在,谁敢放肆!” 叶慈微微一躬身,“或许头半年无人放肆!等到半年后,等到明年,儿媳相信放肆的人会越来越多。 朝臣都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他们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构陷张家,将小事化大。他们会想方设法逼迫陛下同张家决裂,逼着陛下对张家动刀子,逼着陛下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然而,陛下治国,还需要这群文臣,总不能将他们都赶出朝堂或是都杀了。陛下也是为难,既要照顾文臣的情绪,也要照顾勋贵的利益。若想取得平衡,或许对张家稍微‘刻薄’一点,会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至少不会亲者痛,仇者快!” 张太后气恼不已,“道理都被你说完了,果然是伶牙利嘴。张家对陛下的付出,你心知肚明。现在就开始拿张家作伐子,同先帝有何区别。” “陛下同先帝的区别就在于,陛下还有海量,足够大方。张家在朝堂上受了委屈,陛下可以在其他方面补偿张家,让张家获取十辈子的富贵!” “哦!本宫倒是好奇,皇后有何办法让张家获取十辈子的富贵?” 叶慈朝刘珩看了眼,刘珩微微点头,示意她尽管大胆地说。 于是乎,叶慈朗声说道:“陛下欲成立皇家银行。何为银行,类似于钱庄,存取皆有利息。百姓存款,银行给利息。百姓贷款,给银行利息。从而冲击高利贷市场。这是其一! 其二,陛下打算让户部兵部分别向皇家银行贷款,户部初步拟定贷款金额为三百万两,兵部初步拟定贷款金额为五百万两,可分十年还款。抵押物为户部一年的平仓粮,以及粮草运输。兵部则为兵仗局,以及南诏的利益做为抵押。 与此同时,从今以后,户部发放钱款,就算只有一两银子,也必须走皇家银行的账目。同理,兵部发放饷银,也必须走皇家银行的账户。 每一个官员,每一个兵卒,皇家银行将免费为他们开办账户。之后,他们只需要每个月一号,拿着凭证就能去皇家银行领取到自己俸禄和饷银。 皇家银行,第一批启动资金,一千万两。五十两银子一股。少府,也就是陛下,出资五百万万两,十万股,占百分之51%的股本。陛下决定,给张家四万股,也就是两百万两。至于张家是自己吃下四万股,还是从别的地方集资,张家自行决定,陛下不干预。 另外对在京官员武将宗亲五万股,也就是两百五十万两。剩下一万股,则给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他们是我们忠实的奴仆,皇家银行办事,他们也是一份子。” 叶慈一通话说下来,嗓子都干了,赶紧喝了一杯温开水。 一旁的几个太监,如李少监,邓少通,黄公公他们听到自己也有份入股,一个个激动得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张太后没急着说话,而是在心里头琢磨起这件事。 她朝刘珩看去,“这是你的意思?” 刘珩:“……” 他不知道啊! 叶慈根本没和他商量这件事。但,这个设想很不错啊。 股本不股本,他没关注。 他就注意到,天下没一个官员,每一个兵卒都必须从皇家银行领取俸禄和饷银。如此一来,吃兵饷一事,将从源头得到遏制。全国到底有多少兵,多少老弱,多少可战之兵,通过皇家银行,将一目了然。 天下有多少官员,每个官员领取了多少俸禄,分布在什么地方,在哪个银行领取了俸禄,同样将一目了然。 这对于皇权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简直是神来之笔。 这办法太好了! 他控制不住露出了欣喜之色。 张太后瞧他兴奋的模样,顿时心中了然,“看来陛下是赞同这个办法。所有官员兵卒都从银行领取俸禄,这办法真亏你们两口子想得出来。” “皇家银行势在必得!”开成帝刘珩掷地有声,“朕有十万股,可分与母后一万股。” “本宫没钱吗,需要你来分。本宫花钱买一万股行不行。”张太后气坏了。 想当初,是谁在她面前哭穷,是谁整天写信给她要钱。 如今有了少府,就看不上她手中的钱,岂有此理。 养儿子还不如养条狗。 张太后厉声说道:“堂堂皇家银行,一千万的本金太少。本宫瞧着,至少也要再添个几百万两。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刘珩也朝叶慈看去,是啊,一千万是不是太少了。 他也没想想,前些日子,他连一万两都嫌多,如今已经可以豪气地嫌弃一千万两太少。 而且,他的户部穷得快要揭不开锅了。 一个元康帝的丧仪,一个登基大典,花的钱海了去。将户部存下的一点老本都给抠完了。 如今还要逼迫户部贷款。 啧啧啧…… 真是扒皮皇帝。 户部尚书要是知道了,非得哭死在他面前不可。 叶慈早有所料,一千万只是张口一说,给张太后还价的机会。不能所有的事情她一个人决定完了,吃独食要不得。 所谓设商量,当然是有商有量,彼此有来有往。 她也要给张太后表现的机会啊! 所以,叶慈果断说道:“一千五百万本金,如何?陛下五百万,依旧占据51%。剩下的49%,依旧是五十两一股。” 张太后勉强点头,“一千五百万勉强够了。只是,户部和兵部凭什么从皇家银行贷款。” “户部没钱了!”叶慈郑重其事,“先帝的丧仪,陛下的登基大典,不出意外已经将户部的库房给掏空了,还不够用。先帝的丧仪还没结束,后续还要继续烧钱。 试问,天下间哪个钱庄有资格贷款给户部?又有哪个钱庄敢以户部的平仓粮作为抵押。就算有这样大规模的钱庄,户部也不会信任对方。 唯有陛下背书的皇家银行才有如此海量的资金同底气。离着夏粮还有好几个月,户部若是不贷款,接下来几个月日子就没法过了。 三百万到手,能让户部喘一口大气,就以每年的夏粮和秋赋做抵押,分十年还款,年利息打个折,给八厘。三百万一年的利息也才二十四万两。只要户部每年按期还本金,利息是逐年递减。皇家银行童叟无欺,绝不会利滚利。 兵部同样的道理,南诏正在打仗,正是用钱的时候。南诏那地方说是烟瘴之地,却也是财富之地。那里百年千年巨木,比比皆是。 光是卖木材就能卖出一笔巨款。更别说那里盛产药材,各种稀有动物,还有粮食三熟。最重要的是,南诏盛产甘蔗,而甘蔗可以榨糖。 让兵部划一块地盘,招募当地人种植甘蔗,然后设立糖厂。一年出产的糖,不敢说价值几百万,几十万上百万肯定是有的。 皇家银行拿到南诏的土地后,可以租赁出去。租赁给商人,让他们出钱建糖厂,承诺一年缴纳多少钱。如此一来,不用花费一文钱,银行每年就能从南诏收获大量的银钱。 而且,兵部也可以从中分润银钱。以糖厂为诱饵,我相信兵部一定愿意,甚至勋贵们会主动参与其中。” 还真是一环套一环。 以南诏的土地资源做抵押,空手套白狼,不仅能套出一年几十万的利息,还能从商人身上狠狠压榨一笔。 真是…… 皇后有做奸商的潜质啊! 第335章 杀还是不杀 “是时候处理袁友仁,让他滚回京城。”张太后决定拿袁友仁做第一个开刀的对象。 反正,袁友仁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人人得而诛之。 虽然,袁友仁那张脸的确令人心动。但和权势比起来,再漂亮的脸蛋也不顶用。 新皇登基,岂能让袁友仁继续掌控兵权。 这不符合自身的利益。 叶慈却有不同的想法,“儿媳认为,袁友仁不必回京。就让他继续留在南诏。” “你想让他继续掌兵权?”张太后不敢置信。 之前,她还佩服叶慈的脑子,多好使啊!多会揽财啊! 转眼,怎么又成了傻子。竟然还要继续用袁友仁。 “你知不知道,朝臣们都盼着早日处决袁友仁。就连陛下也是这个意思。” 张太后朝刘珩看去。 刘珩点点头,他一直都想弄死袁友仁,他从不掩饰这一点。 叶慈却不慌不忙地说道:“袁友仁有罪,罪不可恕。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敛财高手。陛下,户部年年亏空打饥荒,这个情况已经到了必须要改变的时候。还有谁比袁友仁更适合帮你敛财,做那天下人都唾骂的恶人。 就说厘清天下田亩,厘清天下私矿,调整赋税,这种得罪人的活,指望着那群文臣去干是绝对行不通的。 所有的文臣,背后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网利益链,动天下田亩和矿产赋税,其实就是在动这帮朝臣和天下读书人的的既得利益。这种事情,想来想去,或许只有袁友仁能做。” “荒谬!这才刚刚登基,就惦记着田亩赋税,这是取祸之道。” 张太后厉声呵斥,并责令刘珩,“陛下莫要听皇后胡说八道,她这是动摇国本。”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叶慈看着刘珩,“户部每次缺钱,都问少府要钱,一次又一次,逐渐养成了惰性。眼下还好,少府收入还不错。 再等几年,万一遇到天灾人祸,到时候连少府都难以为继,哪里又有钱养天下官员和兵马。增加户部收入,势在必行。 人人都说先帝吝啬,可先帝为什么吝啬,还不是因为财源有限,手中没钱。 就算陛下可以一直拖着,假装下面海清河晏,最多二十年,也必须面对厘清田亩和矿场赋税这道跨不过的坎。到时候哪里还有什么袁友仁可用。靠着文臣,绝对会半途而废。勋贵武将基本上也都烂了。” “休要妖言惑众!”张太后再次呵斥。 她当然知道叶慈说的有道理。 但是,这些道理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眼下也顾不上什么田亩矿产,眼下的关键是要求稳,帮助刘珩坐稳皇位,真正掌控皇权。而不是做一个印章皇帝,政令不出建章宫。 开成帝刘珩却抬手制止了张太后。 他死死盯着叶慈,“依着皇后的意思,袁友仁必须留下。” 叶慈点点头,“留下他的性命,他必定会回报陛下。就让他在南诏,主持南诏开拓一事。军事这一块,若是张家愿意,可以交给张家。 我想,满朝堂文臣,没有谁愿意去南诏那个烟瘴之地主持民生经济的开拓。既然有现成的人选,我的意见就是人尽其用。” 张太后偷偷松了一口气。 好歹叶慈没有好高骛远,还知道脚踏实地,从实际情况出发。 什么厘清天下田亩和矿产,那都是将来的事情。 说来说去,叶慈就是想留下袁友仁的性命。 “本宫需得提醒陛下,袁友仁未必会乖乖交出兵权。” 刘珩点点头,的确要防备袁友仁狗急跳墙。 叶慈郑重说道:“若是派人取袁友仁性命,袁友仁必定反抗。但,若是派人告诉他,让他主持南诏的民生经济工作,我相信他会配合。” “你凭什么这么说?”刘珩质问道。 叶慈淡淡一笑,“陛下忘了吗,袁太妃和她的两个孩子还在宫里。这就是筹码。虽说,筹码不太够,但足够用了。而且,谁愿意做个朝廷通缉犯,谁愿意年纪轻轻身首异处。 是人都想苟活,现在陛下给他一个光明正大活下去的机会,他有什么理由放弃这个机会?” 刘珩皱眉深思。 张太后轻咳一声,打破夫妻之间不太和谐的气氛。 “先说说张家,陛下必须酬谢张家,不能让功臣寒心。” “朕当然不会让舅舅寒心。不如母后派人请舅舅进宫,有什么话,我们舅甥二人当面说清楚,敞开了说。免得有小人中间作梗,离间亲情关系。” “你有这个态度很好。本宫现在就派人请你舅舅进宫。” …… 要说张培申心里头没点想法,肯定是假的。 温首辅第一个得了赏赐,全京城的文武百官似乎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看张家的笑话。 张家父子两代人,替两代帝王做嫁衣,结果都得不到好下场。哈哈哈…… 若是真没落个好下场…… 张培申心里头五味杂陈,真想一口气喝一个痛快。 宫里派人召他进宫,他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但,还是收拾妥当,前往长乐宫。 咦! 太后和陛下都在。 赶忙上前请安行礼。 “舅舅免礼!快给舅舅看座!” 陛下表现得很热情,满脸堆笑。张太后也是神色平和。这让张培申心里头好受了一点,至少没有一张嘴就是卸磨杀驴。 “舅舅劳苦功高,朕一直都记在心里头。母后再三提醒,要重谢张家,朕一直深以为然。只是不清楚舅舅想要什么,是想留在朝堂上为朕分忧,还是手握兵权征战四方。故而一直拿不定主意该如何赏赐舅舅。” 开成帝刘珩的一番话可谓是情真意切,将自己的顾虑一并道出。 张培申没急着回答,而是朝张太后看去。 张太后缓缓点头,“之前陛下就和本宫商量过此事,事关张家的前程,本宫认为还是要征求你的意见。我们母子绝非忘恩负义之辈,更不是先帝那等刻薄寡恩之人,这一点请你放心。” 这是张太后对张培申的承诺。 只要她张太后活着一日,就绝不会苛待张家。她绝不允许有人这么做,就算是陛下也不行。 张培申松了一口气,微微一躬身,“老臣叩谢太后娘娘,叩谢陛下隆恩。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一切但凭陛下吩咐。” 开成帝同张太后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终,还是张太后开口说道:“陛下欲成立皇家银行。银行,钱庄也!第一批贷款,将由户部和兵部承担。计划是,户部贷款三百万两用于官员俸禄和赈灾。兵部贷款五百万两,用于南诏的兵事。年利息八厘,期限十年。 兵部的贷款,将用南诏地盘和出产作为抵押,届时会招募商人前往南诏经营。 皇家银行,本金一千五百万,陛下出资五百万,占股51%。五十两一股,将单独拿出四万股给张家。朝武大臣共同认购十万股,内廷认购一万股,剩下四万股将由本宫和皇后以及宗亲一起认购 。给张家的四万股,究竟是张家独自承担两百万两的本金,还是拉拢别家合伙两百万两本金,全由张家做主。大哥,你意下如何?” 张培申张了张嘴,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犹如龙卷风。 好歹给他点时间消化消化。 “陛下认为皇家银行可以取代民间的钱庄?” 开成帝刘珩自信满满地说道:“当然!皇家银行,百姓存钱,银行支付百姓利息。百姓贷款,银行收取低息。可大大冲击民间高利贷。朕想来想去,应该没有哪个民间钱庄敢和皇家银行对着干。 反倒会被皇家银行逼着做出改革。其二,从今往后,官员俸禄和兵卒饷银都将从皇家银行走账,这件事朕预计用三年时间完成。或许,可以率先在南诏一地实施。” “陛下就不担心,文武百官会反对这件事?” “哈哈哈……舅舅的担心,朕都明白。所以,朕将所有人都拉进皇家银行,有钱大家一起赚。从今以后,朝廷贷款皆从皇家银行走账,每一笔贷款都有抵押物。朕相信,有钱赚的情况下,文武百官都会支持而不是反对。” “陛下是否考虑过,皇家银行会像其他衙门一样,最终变成贪腐之地。” 开成帝刘珩连连点头,“舅舅的担心很有道理。所以,为了预防贪腐,皇家银行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业机构,不设官员,不设官职。任何衙门和官员不得插手皇家银行的业务。 生意上的事情就按照生意场上的规则办理,人员尽量从民间招募。若是谁想推荐自家人到皇家银行做事,都将一视同仁,考试合格,通过三个月考察期,即可上任。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算是朕要从皇家银行拿钱,也必须拿出抵押物,按照银行规矩办理手续,定期支付利息。无人可以例外。” 张培申长出一口气,“陛下说的这些,当真?真能做到?” “朕将委托皇后亲自监督此事。皇后可是六亲不认的人,朕相信没人能从皇后眼皮子底下贪墨一文钱,还能全身而退。” 第336章 怎么选(二更) 张培申郑重其事地说道:“如果皇家银行正如陛下说的那样,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业机构,老臣愿意认购四万股。” “如此甚好!”开成帝刘珩大喜过望,“舅舅放心,有了皇家银行的股份,朕保证张家将永世富贵。只要刘氏江山一日还在,张家的富贵就断不了。” 张培申:“……” 嗯,这话听听就算了。皇家银行最后究竟能办成什么样子,拭目以待。 他认购四万股,说实话有赌博的成分在其中。 陛下给予的机会,身为臣子他必须珍惜。 同时,也是搏一搏,说不定这个皇家银行真有搞头。 单从这一点来说,刘珩比元康帝大方多了。 元康帝赏赐礼物都是抠抠搜搜,带着臣子一起发财,想都不要想。 “关于南诏的战事,舅舅可有想法?”开成帝刘珩话头一转,就转到了南诏,“南诏是一定要拿回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张培申迟疑。 他很清楚,一旦开口,就意味着他要接下南诏的差事。 皇帝已经摆明了态度,钱,他很大方。 京城文武百官何止一千人,一起认购十万股,也就是五百万两。 而,张家一家人,就可以认购四万股,两百万两。这是什么?这就是封赏。 张家若非出力甚多,立下大功,皇帝绝不会如此大方。 官职,权利…… 只能选一个。 要么留在朝堂进入内阁为相,要么就去南诏手握兵权。 究竟那条路对自己有利,那条路对张家有利,尽管想过很多回,这一刻他依旧迟疑了。 去了南诏,远离权利中心,可以摆脱朝中是是非非。却也意味着他在朝中的影响力会被逐渐削弱。 留在朝堂,必然会遭受百官的监督和苛责,要不了多长时间,张家就会成为袁友仁一样的靶子。自古作为外戚,都难逃被弹劾的命运。 陛下爱重的时候,弹劾无足轻重。 但,当陛下厌恶的时候,一本弹劾奏章也能要了整个家族的性命。 哎! 有点难选啊! 这个时候张太后出声说道:“南诏地域广阔,其地盘相当于内陆十几个州府。等将来收复南诏,陛下欲在南诏设立多个州府,另设大都督府总理南诏一切军事民政。 不出意外,征讨南诏的将帅,会是南诏大都督府第一任大都督。南诏的赋税,刑律,官员派遣,大都督府可自行决定。” 这就等于南诏会成为一个自治区。名义上属于朝廷,但几样主要权利都在大都督府。 这也是叶慈出的主意。 南诏天高皇帝远,对于帝国来说,管理那么遥远,且风俗语言不通的地盘,其实是很困难的。而且,朝廷派遣的官员,一听说去南诏当官,一个个都当起缩头乌龟。读书人都将南诏当成了流放地,就算是当官也等同流放。 这也是为什么南诏归入朝廷这么多年,一直发展不起来的的原因。 官员不用心,百姓没有归属感。 当地土司就想着造反。 南诏叛了又复,复了又叛。 从前朝折腾到今朝,南诏少有太平的时候。 是时候从制度上做出改变,换一种方式治理南诏,从根本上解决南诏反复叛乱的根由,真正意义上开发南诏,发展南诏。为朝廷输送钱财,为南诏百姓寻找一条生路。 设立大都督府,就显得很有必要,非这么做不可。 为了震慑,统军将领出任大都督,再合适不过。再辅以民政官员,比如袁友仁这类人物,相信南诏很快就能改变面貌。 若是设立大都督府,意味着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将维持这个制度。 张培申有些心动,“敢问陛下,南诏大都督任期多少年。大都督的撤换,由朝廷指派吗?” 开成帝刘珩郑重说道:“朕的预想,南诏大都督任期为终身,不宜中途撤换。等到任期结束,接任者优先从大都督指定的人选中选择。” 轰! 这等于是家族式经营,一代传一代。 但,张培申还是不放心。 现在说得好好的,说不定哪天又变了卦。所有的皇帝,都喜欢出尔反尔。 开成帝刘珩继续加砝码,“若是舅舅肯出任南诏大都督,朕将赐封你为南国公,太傅,享太庙!” 这是将身前身后的殊荣一次性给够。生前当南国公,太傅。死后配享太庙。 这是一个臣子,至高无上的待遇。 多少文武百官,孜孜以求,无非就是身前身后名。 还有什么比配享太庙,更能彰显个人的名声和功绩。 “老臣需要时间考虑,请陛下宽容数日。” “无妨!舅舅可以和家人好好商量。事关整个家族的前程未来,的确应该慎重。朕就不打扰舅舅同母后,告辞!” 开成帝刘珩起身离去,将空间留给张太后和张培申这对兄妹。 “陛下不得了啊!” 等刘珩一走,张培申就在张太后面前感慨起来。 “这才刚刚登基,就想出一整套手段,连张家的前程都给安排好了。” “你高估他了!”张太后叹了一声,“这个主意不是他想的,而是皇后的建议。” “皇后?怎么会是皇后!”张培申没和叶慈打过交代,他对叶慈的认知仅限于有个很牛逼的师父,手头有很多牛逼的丹药,以及六亲不认的执拗脾性。 张太后郑重点头,“确实是皇后提出的办法。你来之前,本宫,陛下,还有皇后,我们三人一起讨论。报矿皇家银行的思路,也是皇后提出来的。 好大的魄力,一口气就将京城各方势力一网打尽,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这个办法好啊,人人都入股皇家银行,看谁还敢反对陛下。” “竟然是皇后!”张培申吃惊不已,“如此说来,皇后是个贤内助啊!” “不止。皇后还提议留下袁友仁,让姓袁的充当民政官员。说袁友仁善于敛财,陛下需要这样一个恶人来背负所有骂名。留下袁友仁比杀了他更有用处。就连本宫,都差点被她给说服了。” “太后娘娘已经被她说服了吧。”张培申没有客气。 张太傅自嘲一笑,“是啊,本宫其实已经被她说服,只是嘴上不愿意承认罢了。留着袁友仁的确比杀了他更有用。皇后还说了,若是你嫌弃袁友仁,不乐意用他,皇家银行会对袁友仁敞开大门。” 张培申啧啧两声,很是感慨。 “过去真是小看了皇后。没想到她竟然深藏不露。” “皇后性格内敛,不是那种张扬的人。不到关键时候,她是不会拿出真本事的。皇后的意见是,设立南诏大都督府,一百年不变。但,陛下似乎嫌弃一百年太长,只想走一步看一步。说来说去,陛下还不如皇后更有魄力。” “太后此话谬误。陛下乃是天下共主,自然要为江山社稷考虑。皇后只为了眼前的稳定,却没考虑到将来的风险。” 张太后嗤笑一声,“你真以为她没考虑过将来的风险吗?你知道她原本打算如何使用袁友仁吗?她要用袁友仁厘清天下田亩,清查天下矿产,重新拟定赋税。” 张培申啊了一声,显得极为惊愕,“皇后竟然如此敢想。” “何止是敢想!简直是野心勃勃。以前本宫被她蒙骗了,都没看出来她有这番抱负。” 张太后自嘲一笑,笑叶慈的野心,也是笑自己的短视。 张培申琢磨起来,“太后认为老臣应该去南诏?” “你可以不去,就留在朝堂,入内阁为相。只要本宫活着一天,谁也别想对付张家。” 张培申苦笑一声,“太后保得了张家一时,保不了一世。自古以来,做外戚的有几个好下场。” 张太后安慰他,“话不能这么说。陛下是个宽厚之人,为人处世很大方。他和先帝不一样,绝非刻薄寡恩之人。且,陛下也需要你在朝堂支持他。” “我再想想吧!” 第337章 抢购 这一想就是三天。 元康帝的丧事已经过半,张家的赏赐却还没下来,不免让人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尘嚣之上。 直到开成帝刘珩抛出皇家银行的概念,一下子就粉碎了所有流言蜚语。 大家都没空去关心张家,全都盯着皇家银行。 皇帝朝在京的所有文臣武将,皇亲国戚募集资金,成立银行。让所有人跟着一起吃利息。 且,第一笔贷款都已经确定下来,户部和兵部。 户部尚书:“……” 兵部尚书:“……” 没说要贷款啊! 穷归穷,可没说要贷款啊! 贷款难道不用还的吗?要是不用还钱,倒是可以借几百万两来花花。 什么? 不仅要还钱,还有要抵押物。 兵部的抵押物是南诏地区的经济利益。 户部的抵押物则是夏收和赋税。 这这这…… 皇帝这是在挖自家的墙角啊! 但…… 如果真这么操作的话,皇家银行或许大有可为。 “诸位爱卿,若想参股需尽早登记。过期作废!” “陛下当真要成立皇家银行?户部和兵部真的会从皇家银行贷款?” “当然!诸位爱卿若是不信,可以咨询兵部尚书同户部尚书。两位大人都是很乐意从皇家银行贷款。朕给你们二十天的时间,二十天之后,募集资金无论差多少,朕会一力填补。总而言之,皇家银行第一批本金就是一千五百万,总金额不变。” “谁都可以入股?” “当然!谁若是想入股,直接前往东大街皇家银行临时办公点登记。所有的资金,不经过朕的手,也不经过少府。任何衙门和官员不得插手皇家银行的经营。且,皇家银行不是衙门,故不设官职。在商言商,就算是朕从皇家银行贷款,也必须又抵押物。” 众臣惊喜连连。 只要皇帝不插手银行的经营,想来这个皇家银行有点搞头。 “不知谁出任皇家银行大掌柜?” “民间招募!有能力者皆可应聘,通过考试之后,就可以走马上任。朕会派人发布公告,鼓励民间商人前来竞争皇家银行首席大掌柜。这一回,朕将不拘一格降人才。记住,任何人不得干涉皇家银行的运营,连朕也不行。” “银行总得有人管理吧!前期筹备总得有人吧!” “诸位爱卿放心,前期筹备和管理,自有皇后娘娘做主。皇后娘娘六亲不认,连朕的面子都不给,诸位可要想好了。” 咦? 竟然是皇后娘娘筹备前期工作吗? 观皇后娘娘过去的做派,连家族都不要了,果然是六亲不认。 朝臣们嘴上说着皇家银行可能存在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甚至怀疑兵部和户部到底有没有偿还能力。 兵部:“……” 户部:“……” 他们都是工具人,偿还一事别问他们。 但,文武百官的双脚却很诚实。 下了朝,先别忙着回家,先前往东大街寻找皇家银行。 好快的速度! 一栋三层楼,过去的茶楼,转眼间就挂上了皇家银行的牌子。 门口有穿着统一青色短打的护卫,工匠进进出出,正在里面动工修建。 也不管里面到底乱不乱,先进去瞧一瞧。 “方公公!” 朝臣们惊呆了。 “方公公为何在此!” “诸位大人,大家好啊!”方公公双手抱拳,“咱家已经辞去了宫里的职务,如今隶属皇家银行筹备办公室人员。大家将来可以称呼咱家方公公,也可以称呼咱家为方总管。” “方公公莫非就是皇家银行第一任大掌柜?” “非也,非也!咱家不懂银行经营,没有资格出任大掌柜。不过,等银行办起来,会成立一个督查办。届时,咱家将出任第一任督查办总管。” “这个督查办,莫非就是为了查账。” 方公公哈哈一笑,“诸位大人果然一点就透。督查办的确是为了查账,杜绝贪腐。这里面的每一文钱都是诸位股东的,贪污银钱就是股东们的钱,一经查处决不轻饶。” “言之有理!”朝臣们连连点头,自己的钱投进来,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贪腐。 至于贷款业务,这些朝臣还真不担心。打上皇家二字,年利息只有八厘到一分,比起高利贷那真是太便宜了。那些个大商贾只要有抵押物,肯定会首先皇家银行。 大不了,他们辛苦一点,给皇家银行介绍点业务。 在场的官员,谁不认识几个大商人。 嘿嘿……这个皇家银行有搞头,很有搞头。 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将来官员俸禄,以及兵卒的饷银都必须从皇家银行走账。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有很大一部分吃空饷的文臣武将会默默落泪。太狠了! “现在可以登记吗?” “可以啊!不过咱家要提醒大家一句,登记后三日内必须缴纳银子。就缴到定王府。若是过了三日,便过期作废,你们的份额会被转移给别人。给大家透露一个消息,皇亲国戚比诸位朝臣早一天知道消息,听闻,他们已经募集了几百万两的资金,准备抢购你们的份额。” “太过分了!陛下给了他们份额,凭什么抢我们的。” “方公公,你莫不是哄我们。” 方公公直接白了对方一眼,“咱家哄你们做什么,好玩吗?咱家好心好意给你们透露消息,真是好心当驴肝肺。 我就这么和你们说吧,陛下给了内廷一万股,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加起来何止五十万两,据我所知已经有一百万两。光是二十四衙门的大档头,随便一个人都能拿出五万八万。 我瞧着这趋势,陛下募集一千万两,恐怕还不够分。而且这个消息传出去后,地方官员和武将眼不眼馋?肯定眼馋啊!跟着陛下赚钱,谁能不眼馋。 陛下称得上是古往今来最大方帝王,刚一登基,就给大家寻找财源,带着大家一起发财。过去的皇帝,可没这么干过。过去的皇帝,都惦记着如何抄家发财。” “有道理!陛下带着大家一起发财,而不是抄家,好皇帝啊!” “等地方上的官员武将知道消息,黄花菜都凉了。” 方公公喝了口茶,“黄花菜凉了不要紧。只要群情汹涌,陛下迫于压力,说不定会进行第二次资金募集。大家想一想,到时候还能是五十两一股吗?有没有可能涨价涨到七十五两一股,甚至是一百两一股。” 轰! 在场的朝臣,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从五十两涨价到一百两,想都不敢想啊! 但…… 真的有可能哦。 那,现在当然要多买一点股份。 “我先登记一百股。” “五百股!” “一千股!” “大家都别抢,一个一个来。” “请问是在这里登记股份吗?见过方公公,小的是镇国公府上的管事,奉主人的命,前来登记。一万股!” 轰! “你们镇国公府太过分了吧,通过才十万股,你们一口气就要吃掉一万股。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镇国公府有钱,凭什么不让我们登记。” “总之一万股不行。你们镇国公府都登记完了,你让后面的人怎么办。必须立下一个规矩,每个人头,不不不,每家名下不得超过五千股。” “五千股太多,不能超过两千股。” “此事还需要温首辅出面,必须立下规矩。大家差那五十两银子吗?方公公,你现在不准登记,尤其是给开口几千股的人登记。” “方公公,随我们走一趟,大家一起去见温首辅。此事必须温首辅牵头,先将规矩立下来。” “走走走!” 一群朝臣,就跟土匪似得,直接没收了笔墨纸砚,将方公公架起来,直奔温府。 温首辅:“……” 他是造了什么孽,先帝的丧事还没结束,就要遭此磨难。 “这事老夫做不了主,必须请示陛下和皇后娘娘。” “辛苦首辅大人进宫一趟,赶紧请示。此事刻不容缓!” 第338章 钱太多(二更) 温首辅被逼着进宫。 结果开成帝刘珩不搭理他,并且告诉他此事宫里不过问。 温首辅:“……” 气得想骂娘。 斗胆又请人传话给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见了他,并告诉他,“如何募集资金,每个人限额多少,本宫不过问。本宫这里只管登记和收取银两,开出股份确认书。旁的事情,需你们自己解决。 陛下一开始就说了,皇家银行乃是商业机构,从今日起,陛下就不得插手皇家银行一切事情。本宫也只是监督筹备事宜,确保资金到位。” 温首辅郑重问道:“皇后娘娘真不过问此事?” 叶慈点点头,含笑道:“本宫说到做到,绝不过问。总而言之,给了你们十万股的配额,你们要怎么分配,你们自己商量着决定。” “这这这……” 温首辅过去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而且金额还这么大。 他一时间有点头大。 叶慈见他为难,“户部,兵部,以及工部,都有精通算账的高手。首辅大人何不着急这些人,一起商量着制定出一个方案来。若非皇家银行不设衙门,不设官职,本宫都想从这几个衙门里面挑选合适的大掌柜人选。” “多谢皇后娘娘提点。皇家银行果然不设官职?” 叶慈肯定地说道:“当然!一旦皇家银行变成了衙门,贪腐是迟早的事情。更可怕的是,皇帝会肆意从银行里面拿钱。有本宫在,陛下还能管住自己的手,不往银行伸手要钱。 将来呢?将来本宫和陛下都不在了,继位的人还管得住自己的手吗?所以,从一开始就必须将规矩立起来,在所有人脑子里置入一个概念,皇家银行在商言商,任谁都不能肆意伸手。即便将来本宫和陛下不在了,继位者想从伸手从银行拿钱,也会被文武百官阻拦。” 温首辅微微躬身,“娘娘深谋远虑,老臣佩服!” “首辅大人谬赞。这些都是朴实的道理,大家都懂,只是过去不曾有人带头这么做。” “娘娘说的极是。老臣告辞!” “首辅大人慢走。黄公公送首辅大人一程。” 黄公公领命,一直将温首辅送出未央宫才返回来。 叶慈算是正式搬入未央宫居住。 黄公公充任未央宫少监,也就是未央宫的大总管,风光无限。 送走了温首辅,他就跑到叶慈跟前伺候。 “皇家银行太火爆了。这两天,好多人来找老奴认购股份。老奴这才晓得,宫里有钱人还挺多,随便一个小宫女都能拿出五十两银子。” “你没少贪墨吧!”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黄公公赶紧跪下请罪。 “你最好管住自己的手,做事别太过分。” “诺!老奴谨遵娘娘吩咐,绝不敢乱伸手。” 叶慈抿唇一笑,“认购火爆,说明大家都看好皇家银行。只可惜,给内廷的份额只有一万股。同你干爹邓少通多多沟通沟通,好好分配,别闹得太出格。要是惊动了本宫和陛下,没你好果子吃!” “老奴明白!老奴不敢吃独食。这是陛下同娘娘给内廷的恩典,就算是给老奴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吃独食。” “不吃独食就好!本宫最讨厌吃独食的人。要百花齐放,才会热闹,才会涌现出更多的商机。光惦记着吃独食,迟早会玩完!” “娘娘说的极是!” 叶慈又提点了一句,“多和你干爹邓少通学学,没坏处。” “诺!” …… “疯了,疯了!” 张五郎从外面跑回家里,跑到父亲张培申跟前嚷嚷着。 “陛下给文武百官十万股配额,看样子根本不够。那群人都跑到温大人家里,要求限额购买。镇国公府开口一万股,直接被朝臣给挡了回去。现在温首辅家里都快吵翻了。儿子去瞧了眼,以我的体格,都没能挤进去。” 张培申喝着茶,老神在在,不慌不忙。 张五郎继续嚷嚷着,“幸亏陛下给了咱们家四万股,不用和他们一起抢夺。陛下也算大方。” 张培申放下茶杯,“说完了吗?” “儿子还没呢。” “没说完也闭嘴。管家,吩咐门房,近几日谁来老夫都不见。就说老夫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管家领命而去。 张五郎定睛一看,父亲好好的,干什么说自己身体不适。” “蠢货!你都说外面抢疯了。咱们张家独得四万股,你以为能瞒多久。转眼就会有人上门说情参股。你说老夫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了一个,还能拒绝第二个第三个吗?” 张五郎竖起大拇指,“还是父亲想得周到。” 管家去而复还,手里还拿着拜帖,“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人。永平侯世子求见,这见还是不见。” 张培申翻着拜帖,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陛下这一招,真是神来之笔。什么政见,什么矛盾,在银钱面前全都成了泡影。就冲着皇家银行,所有人都会支持陛下。” “老爷,外面还等着回话。”管家小声提醒了一句。 张培申很为难啊! 永平侯府是张家亲密朋友,此次开成帝刘珩能顺利继位,永平侯府也才其中出了很大的力气。若非永平侯府率先倒戈,同张家一起说服其他勋贵,投票结果还真不一定。 张培申左思右想。 最终下定决心,吩咐管家,“你告诉永平侯世子,让他先回去。等天黑之后,再从后门入内。来的时候,轻车从简,莫要叫人认出来。老夫手里头的股份有限,自家人都不够分。” 管家领命而去,显得十分慎重。 张五郎却不看好,“父亲这一步棋纯粹是臭棋。” “那你让老夫怎么做。还能将永平侯府挡在外面吗?要是咱们张家去了南诏,以后朝中还指望着永平侯府帮忙。” “儿子去考武举!光明正大进入朝廷做官。陛下只是限制了父亲的前程,可没限制儿子的前程。” 哼! 张培申冷哼一声,“若要去南诏,就得先将你大哥从西北调回来。可他在西北经营了那么多年,恐怕不太乐意回来。而且,南诏那地,真要开发出来。没有十年二十年的功夫,根本不成。” “但是有了皇家银行的加入,有了皇后娘娘的促进,南诏开发一定会加快。” “话是这么说,但,这就是一场豪赌。老夫还得问问你大哥的想法才行。” 张家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就是张五郎的大哥,也是张家钦定的继承人。继承人的意见也很关键,毕竟,一旦决定南下南诏,继承人就是开拓先锋。 张五郎张口说道:“要我说就去南诏搏一搏。就算父亲不去,陛下也会派别人去开拓南诏。” 哎! 张培申叹气,太难抉择。 管家又来禀报,又有人登门求见。 张培申看了眼拜帖,都是些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人。 “不见,不见,一概不见。” 他很不耐烦。 很显然,张家手里头捏着四万股已经不是秘密,甚至有可能成为众所周知的消息。 头痛! “看来老夫真的要病一病才行。” …… 温府,吵得不可开交。 温首辅的两只耳朵被吵得嗡嗡嗡乱叫,只能先躲到书房去。 他将方公公请到跟前,“方公公身为皇家银行筹备办的一员,也不管管。” “咱家只负责登记,其他事情一概不负责。银钱都不经过咱家的手,咱们能管什么。” “这么吵下去可不是办法。” “说到底人人都想参股,参股的人太多,股份却太少。有钱人太多,穷人也多。两个办法,一个是限额配股,比如勋贵不超过五百股。” “五百股太少。” “那就一千股。普通官员十股,二十股的配。京官里面穷人也不少,有个五股十股,这帮穷京官也能满足。只要解决了这帮人,就等于解决了大部分人。” 温首辅点点头,“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第二个办法就是请陛下增资扩容,将十万股的份额,直接扩大到二十万股。” 温首辅斟酌半天,“先用第一个办法,拿出一部分股份先将外面的人给安抚住。” ------题外话------ 晕死,我把更新时间弄错了。把24号的更新设定为25号。到了晚上才发现自己搞了个乌龙! .... 第339章 一百两 方公公感觉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 自从元康帝驾崩,他的人生急速从高处跌落。他都做好了死的准备。 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给了他机会,让他一朝翻身。 离开皇宫,丢掉所有差事,那只是告别了之前的人生。现在,他的人生开始重启。 他是皇家银行的筹备办的人员,未来会是督查办的人员。 人人都来找他请托,希望能多登记点股份。 上一次这么多人找他托关系,是什么时候来着?有点记不清楚了。下面的事情都是干儿子干孙子们在操持忙碌。 总而言之,眼下的生活既忙碌又充实,新生活令他很满意,也让他感到自己的重要性。 皇后娘娘是信守承诺之人。 跟着皇后娘娘干,肯定没错。 只是找他的人太多,有点忙不过来。不得不将府中的几个小厮带来帮忙跑腿。 更要命的是,好多穷京官也跑来登记,一股两股……看起来可怜兮兮却又充满了信心。 卫大人就是方公公口中的穷京官之一。 靠着举家之力,借债读书,终于考上了进士。却一直得不到外放的机会,只能在兰台寺苦苦等待机会。 兰台寺是什么地方?说是清水衙门都是客气的。 这是一个比清水衙门还要清水的地方,根本没有挣外快的机会,想贪污都找不到人。 他想外放,做梦都想外放地方官,成为地方父母,赚个盆满钵满。 可惜,他没钱走关系,同僚的宴会他也去不起,反过来他也请不起别人吃饭。 同僚之间没有来往,关系自然是越来越疏远。想要外放做地方官也是难上加难。 看样子,他这辈子都只能在兰台寺蹲着。他的妻儿则做活养活一家人。 堂堂七品官,正儿八经的进士,竟然还要靠妻儿干活才能养活一家人,哎,说出去也是心酸得很。 京城和他一般穷困的京官很多,都是没钱走门路,天天窝在清水衙门看不到希望的一群倒霉鬼。 但是眼下…… 陛下给了他们这群穷京官一个机会。 那就是入股想皇家银行。 “五十两一股?这这这,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卫太太一听到五十两一股,就显得一两惊慌失措。 五十两,足够他们一家子生活两年。 “老爷,你的官服已经七八年没换了,打了好几个补丁。去年就说好了,今年无论如何要给你换一身官服。家里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本官的官服无所谓,再穿个两三年也无妨。关键是,眼下机会难得,咱们家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回。将之前攒下来的银钱全都给我,把你的首饰都给当了。就算是借,也要借足一百两。” “一百两?”卫太太惊得一张脸惨白,洗得发白的棉袄裹着瘦弱的身躯,“刚才不是说五十两吗?” “五十两只能买一股,咱们家至少要买两股。” “会不会是骗钱的啊!”卫太太不想掏钱,她太怕了,怕家里揭不开锅,怕借钱,怕被人催着还债。 她有太多害怕的事情。 卫大人显然是铁了心,“陛下金口玉言能是骗钱的吗?镇国公府开口就要买一万股,你知道吗?关键是,还不卖给他,嫌他买得太多。 而且,我听到消息,过段时间陛下还会给地方文武官员一个购买的机会。到时候,一股就不是五十两的价钱,至少都是七十两。一股转手就能赚二十两,这买卖能不做吗?” “七十两!”卫太太一声惊呼,吓都快吓死了,“什么买卖这么厉害,转手就是二十两的赚头。怎么越听越像是骗人的。” “为了骗你一百两,陛下故意编瞎话哄你,陛下有那么闲吗?在京所有文武百官何止一千人,陛下若真是骗人,等于骗了天下官员。天下官员能答应,那些国公侯爷皇亲国戚能答应?陛下还想不想当皇帝了。” 这话有道理啊! 卫太太还是放心不下,卫大人却打断了她的担忧。 “你手里头攒了多少钱,全都拿出来。还有压箱底的首饰,看看能凑多少钱出来。” “为了给你换一身像样的官服,好不容易才攒了二十两。” “二十两不够。” “一对镯子加上几样钗子,估摸着能换个二十两。” “这还差着,连一股都买不到。” “这些钱都拿走,家里玖没钱买米了。而且,之前答应还魏家的钱……” “还钱的事情只能推迟。”卫大人想着还能去哪里搞点钱,咬咬牙,家里值钱的就只剩下他的砚台。他一直舍不得卖掉的砚台。 他跺了跺脚,“我先把砚台给当了,等有了钱再赎回来。” “你真要当了砚台?那可是恩师送给你的。” “没办法。咱们家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也不会遇不到类似的机会。只能搏一把。” 卫大人孤注一掷,拿了妻子所有的首饰,还有砚台,去当铺还钱。 加上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堪堪凑足了一百两。 有了钱,他又马不停蹄赶往东大街皇家银行临时办公点。 办公点被围得水泄不通,全是来登记股份的。 上面说了,第一批登记,都是实名登记。如果想出售手中的股份,也只能卖给皇家银行。皇家银行会原价回收股份。 三股,两股,五股,最多不超过十股…… 围在办公点的人,全都是卫大人一般的穷京官。 有钱的官员这会还等着分配股份配额,听说最少都有一百股。 一百股啊,那就是五千两! 五千两的大数目,卫大人想都不敢想。他要是有这么多钱,只需花费一千两就能走通吏部的关系,谋个中等县做官。要是肯多给钱,说不定还能谋个州府做个推官,油水可丰厚了。 只可惜,他没钱。连送礼的钱都凑不出来,只能一年一年蹉跎下去。 眼下,两股皇家银行的股份,就是他全部的希望。 好歹让他挣点钱。 要是能每年分红,攒着攒着,先将家里的生活改善,置办几身像样的行头,说不定也会有翻身的那一天。 终于轮到了他。 “兰台寺卫书林,两股!” “卫书林,两股!这是登记凭证,一式三份,拿好了。三日内到定王府缴纳现银,否则过期作废。” “不是在这里登记交钱吗?” “咱家这里只负责登记,不负责收钱。你看这周围,人来人往的,收了钱往哪里搁。不安全是不是。下一个!” “定王府交钱吗?” “对对对,就是定王府。出门左转直走。下一个……” 卫大人被人挤了出来,手里拿着钱不安全。出了门就赶往定王府。 皇城,原本静悄悄的大街,变得热闹非凡。 都是排队等着交钱的人。 队伍已经排到了吴王府门口。 卫大人朝吴王府看去,吴王府的门房正透过门缝朝他们打望,显得好奇又心动。 他默默呸了一声,心头嗤笑道:丧家之犬! 比起静悄悄的吴王府,前面的定王府却热闹非凡。 定王府已经没有了主人,但这座王府却越发显得尊贵无比。 皇家银行筹办组的人就在定王府大门口,摆上桌椅板凳,照着登记表收钱。 咦? 那个称钱的人看起来模样很熟悉啊,是谁来着?他肯定见过。 想啊想,卫大人终于想起来他在哪里见过那个人,那是他的同乡,曾跟着一个夫子启蒙,姓卢,卢长远。 卢长远怎么会在京城? 他怎么会在皇家银行筹备组当差? 他他他…… 卫大人感到不可思议,心情又是忐忑又是激动。 一个一个,终于轮到了他。 “卫书林,两股!” “卫书林?” 卢长远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得看过来。 卫大人张了张嘴,“你,你真的是卢长远。” “你是卫书林,哈哈哈……” 他乡遇故知,卢长远笑出了声。 “我听说你在京城做官。一会你别走,晚上我们一起喝酒叙旧。我知道一个地方。千万别走啊!” ------题外话------ 昨天真是晕死,把24号的更新,定时定在了25号。 第340章 门路(二更) 这一夜,两位老乡把酒言欢。 卫大人这才得知,卢长远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在皇后娘娘名下商行做事。 卢长远还没喝,人就要醉了,“我在老家也是无路可走,大家都说我克东家。后来听人说点石成金的叶姑娘,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招人,我就想着试一试,大不了浪费点路费钱。 没想到,皇后娘娘不嫌弃我克东家的名声,当场录用了我。年前,我就跟着王府家令来了京城,之前一直闲着,等着皇后娘娘的吩咐。哪里想到,会是这么大的差事。 每天过手的银钱几万几十万两,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啊!我天天称银子都怕了,生怕银子重量出错。幸亏,那些有钱人都用银票交易,省了好多事情。” “那你以后就在皇家银行做事?” “这可不一定。想在皇家银行做事,都必须经过考试。你别看我白天风光,晚上依旧要挑灯夜读,准备考试。” “考试什么内容?” “都是钱庄方面的内容。” “皇家银行的大掌柜定了吗?” “还没呢。不过,据我所知已经有人主动请缨,而且人还不少。你这些年怎么样?” “别提了!我是比不上你!”卫大人开始大倒苦水,诉说这些年的艰难。 等他诉苦结束,卢长远直接问他,“你需要多少钱走通吏部的门路?” “八百两,估计吧!我也没正儿八经走过门路,反正不超过一千两。当然,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这个简单,我借钱给你帮你走通门路。我甚至可以陪着你一起找人走门路。” “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卫大人都惊呆,这简直就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我还不起啊!” 卢长远哈哈一笑,“门路走通,你去地方上任,还怕还不起吗。” “可是,你为什么帮我啊。” “当然是因为咱们是老乡。咱们那地方,要说穷肯定比山沟沟富一点,可要说富也算不上。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一个进士,你可是近二十年咱们那地唯一一个进士啊,我不帮你帮谁。将来你发达了,别忘了我,别忘了乡亲就行。” “这这这……”卫大人激动坏了,老泪纵横,“我没本事,空有一个进士头衔,这些年却一事无成。亏你没有瞧不起我,还肯借我钱。来,这杯酒我敬你。若将来真有发达的一天,绝对忘不了你!” “好说,好说!” 两个人商量好,等卢长远手头上的差事忙完,就开始帮忙跑吏部关系。 “你呢,趁着这段时间也去打听打听吏部那边的情况。我这边也托人问问,究竟该走谁的门路更稳妥些。到时候,咱们两碰个头,拿钱把事情办了,怎么着也要给你弄个中等县做做。要是能把你弄到武清县去,那才发了。” 卫大人很是疑惑,“武清县,那是陛下之前的封地。一个中等县,怎么就发了。” 卢长远连连摇头,拍着对方的肩膀,“你说的这些都是老皇历。自从武清县划为陛下的封地,王府家令亲自经营,早就大变样了。不说别的,就说武清县的双河镇码头,一年的收入不下这么多。” “十万两?这么多。” “这还是少的。具体多少我不清楚,但肯定少不了。而且,码头每年会分钱给武清县衙门,加上商税。武清县县令,就算给个上等县来换都不乐意。现在的武清县县令徐久治,堂堂正正的收入,一年都是上千两,更别提其他的收入。” “这么有钱!”卫大人实名羡慕。 他在京城当个京官,没有外水的情况下,一年的收入顶天了就是五十两。 五十两,在京城能干什么。 京城居大不易。光是租房就要用去大笔的银钱。每天的吃饭,薪炭,置办新衣,人情来往……五十两远远不够。 卢长远对他推心置腹,“以后你在地方,我在京城。我们互为奥援。我虽然没有官身,但,我毕竟是皇后娘娘手底下的人。” “我远不如卢兄。” “卫兄谦虚,你可是正经的进士,千万莫要妄自菲薄。你要相信我们兄弟在一起,你的机会很快就会到来。” “全靠卢兄帮忙。” …… 黄公公拿着一叠试卷来到皇后娘娘跟前。 “启禀娘娘,这是应聘者的答卷,一共八份,都在这里了。”顿了顿,他又说道:“人还是少了些。要不要再等等,等消息传遍大江南北,相信会有更多人竞争皇家银行大掌柜一职。” “等不及了!皇家银行必须尽快开张,天下官员都盯着,本宫若是一直拖着不办,对人心不利。且,南诏战事急需用钱。” “可是,袁友仁从盐商身上抽钱,何不继续效仿之。” 叶慈摇摇头,“袁友仁的办法不是长久之计,他干的是追赃。追赃结束,之后怎么办?而且,那帮盐商为什么会听袁友仁的话,是因为他手中有兵权,有先帝的支持。 眼下,先帝不在了,袁友仁手中的兵权也保不住多长时间,那帮盐商必定会反攻倒算。 盐商在朝廷中经营了几十上百年,大把人替他们说话,就连勋贵也被牵连其中。 陛下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基本上挡不住这波来势汹汹。不能继续追赃,只能想办法改革盐税。我让你整顿金吾卫,你是什么打算?” 黄公公很是为难,“娘娘,金吾卫乃是陛下的禁脔。没有陛下发话,老奴哪有胆子整顿金吾卫。而且,老奴是娘娘的人,按照规矩也轮不到老奴插手金吾卫。” 叶慈想了想,“你去找你干爹邓少通,同他聊一聊。将来,无论是盐税,矿税,还是别的什么税收,都需要金吾卫从中出力。不整顿金吾卫,根本不行。让邓少通在陛下跟前吹吹风。” “娘娘为何不亲自同陛下说?” “先让你干爹邓少通吹吹风,之后本宫自会同陛下商量。再说了,整顿税收还得靠内廷,文臣是指望不上的。你和你干爹需要早做准备,提前物色合适的人才。不要等到陛下需要用人的时候,你们又拿不出合适的人。” “老奴明白了。这几份卷子……” “留在这里,本宫会慢慢看。” 银行的概念,早在年前那会她就安排人家在商场上放出了一点点风声,只是没提皇家二字。 嗅觉敏锐之辈,应该能从消息源头中嗅到点什么。 她要的就是如此敏锐之人。 一张一张试卷翻看,果然找到了一份合心意的试卷。 整张试卷,大部分题目都是钱庄基本知识。 唯有最后两道大题,一道是何为银行,如何看待股份经营。还有一道如何平抑物价。 这两道大题才是真正考验眼光和能力。 “魏广德!哈哈……” 看见这个名字,叶慈发出了笑声。 魏广德这个名字很不起眼,也没什么名气。 但,若是去过江南沿海,若是接触过当地海贸的人就会知道,魏氏,沿海最大的海商,也是走私商人。 海商名声不太好,无论是官府还是生意场上的人对他们是又怕又防又厌恶,以及羡慕嫉妒。 干海商,少不了走私,杀人越货这些勾当。 魏家在沿海一带名声不太好,但叶慈知道魏家当家人一直想洗白,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没想到,她只是派人往沿海送了个消息,魏家就将家族最出色的人才派了出来,竞争皇家银行首任大掌柜。 魏家懂不懂钱庄经营? 太懂了! 他们干海贸,其实本质上干的就是钱的买卖,各种放钱收钱,再运货贩卖换取利润分钱。 海贸所需资金何止成千上万,魏家不可能独自承担。他们也是通过钱庄融资。 “魏广德,魏家这一代的当家人,选择亲自出马。本宫有必要亲自见一见,考一考对方的本事。” 第341章 朕想报复 魏广德住在京城名声最响亮的客栈,状元楼。 正月初三,他就来了京城。春节都是在路上过的。赶路赶得这么急,就怕错过了机会。 果不其然,到了京城就得知先帝驾崩的消息。 一度他还提心吊胆,就担心定王输掉皇位之争。 谢天谢地,最终定王赢了,叶慈赢了。 参加完考试后,他就一直留在客栈等消息。生怕错过了消息,他连客栈大门都不出。 以至于来京城大半个月,他连京城长什么样子都还不清楚。 这一等,一直等到正月二十一,真宗皇帝(元康帝)的三七,也是出殡的日子。 新皇率领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前往皇陵。 听说,陛下还要在皇陵住个几天,所以才这么大的阵仗。 出殡的队伍井然有序,开成帝刘珩却在预谋做一件事情:如何处理吴王刘璞,卫王刘玉,还有其他兄弟。包括宫里先帝的嫔妃,小十二,十三,十四这些幼小的兄弟。 张太后给他的意见,就是照着规矩办。无子的嫔妃全部送入皇觉寺出家,有子女的嫔妃则出宫跟着子女过活。薛贵妃位分高,可以例外,继续留在宫里。 该封王的封王,该去封地的统统都赶去封地。 但是…… 刘珩却不太愿意,他想改制。 他将温首辅,还有舅舅张培申请到御撵上落座,就在赶路的过程中商量这件要命的事情。 两位大人上了御撵,就看见皇后娘娘叶慈也在。 这…… “无妨!朕身边离不开皇后。”开成帝刘珩已经初步具有帝王气象,虽然还停留在表面,却也能震慑部分人心。 “两位爱卿是否清楚朕请你们来的原因?” “莫非是为了诸位王爷的去留问题?”张培申果然最灵性。 开成帝刘珩点点头,隔着窗户扫了眼外面,“正是为了此事。等先帝安葬后,此事刻不容缓,需得尽快做决定。两位爱卿有什么能教朕?” 温首辅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一旁的张培申,心头很好奇。 除却皇家银行四万股之外,陛下对张家并无其他地赏赐,可是看张培申却一点都不着急。莫非,他和陛下之间已经达成了默契? 身为和稀泥的首辅,从来不会抢先发言,且先看着张培申如何说。 “此事有祖制,陛下可依着祖制处理,将诸位王爷打发出京,前往封地就藩。” 开成帝刘珩郑重说道:“藩王封地,对于朝廷和地方来说,已然成为一项痹症。除却像朕这样自律的人,大部分藩王到了封地,皆是纵情酒色,一力盘剥地方。 往前数几十年,地方藩王干了多少件天怒人怨的事情,无需朕来提醒。故而,朕想趁此机会,改一改藩王制度。无需大改,但是可以开一个口子,开一个让藩王们绷紧皮的口子。” 温首辅张口问道:“陛下想效仿推恩令?” 开成帝刘珩摇摇头,“不完全是。推恩令还不够!” “陛下究竟想怎么做,可否明示?”温首辅小心翼翼地问道,还偷偷瞄了眼一直没出声说话的皇后娘娘。 莫非今日之事,又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嗯! 皇后娘娘总是插手朝政,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开成帝刘珩斟酌着说道:“朕想收回封地治理权。” “此事万万不可!”温首辅率先出声反对。 身为文臣,陛下要限制宗室的权柄,他当然是举双手支持。 但,支持不等于这事一定能成。 他急切地说道:“陛下欲成大事,不可操之过急啊!推恩令倒了罢了,想来反对声音不会太大,毕竟有先例可循。 但是,收回封地治理权,直接触及了宗亲的利益,必定会遭到所有宗亲的一致反对,置陛下于危险境地啊!老臣不知是谁给陛下如此建言,此人祸国殃民,请陛下撇弃此人,莫要再听此人的建言。” 温首辅不动声色地打望了皇后娘娘一眼,言下之意不言自明。他就是要鼓动皇帝撇弃皇后娘娘的意见,莫要再听一个女人的建议。 但…… 他的小动作瞒不过在场的人。 这里没有谁是傻子。 开成帝刘珩第一个不高兴,“首辅大人认为此事操之过急,朕也有考虑,所以只是一个提议,若你们都反对此事就此作罢。以后只提推恩令。其次,收回封地治理权,乃是朕自己的想法,没有谁给朕建言。首辅大人莫要冤枉了皇后。” 温首辅张口欲言,看看开成帝,又看看皇后叶慈。 叶慈轻咳一声,“首辅大人为国为民,一片忠心。陛下忧心吴王以及其他人的安置问题,想要一次性解决问题。推恩令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需要几代人的时间,陛下有些等不及。有没有什么办法,将吴王他们都留在京城?请首辅大人,张大人不吝赐教!” “陛下是要行圈禁一事?”张培申率先出声问道。 开成帝刘珩自嘲一笑,“朕倒是想行圈禁一事,可惜不能这么做。否则,朕将背负刻薄寡恩,欲诛除兄弟的名声。朕初初登基,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他很坦诚,在两位大人面前并不隐瞒自己的报复心。 反正,就算他不承受,两位聪明人也能猜出他的真实想法,说不定心里头还嘀咕一声:陛下奸诈! 温首辅琢磨起来,“陛下想让诸位王爷留在京城,监视限制,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就以守孝为名,让诸位王爷留在京城,守足二十七个月。等两年之后,届时局面又有了新的变化,到时候再另做打算。” “哈哈哈……” 开成帝刘珩大笑出声,“温爱卿不愧是朕的心腹肱骨,此言大善。两年时间,足够将推恩令执行,也足够让朕想出真正解决问题的法子。朕打算到了皇陵,等先帝安葬之时就宣布此事。届时还要辛苦两位爱卿助朕一臂之力。” “遵旨!” 正事商量完毕,温首辅主动退下。 张培申则留了下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随意。 “舅舅喝茶!” “陛下客气!” “过去了这些天,不知舅舅是否做好了选择?朕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对南诏动手。不瞒舅舅,朕已经派人前往南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舅舅给朕一个明确的答复。” “不知陛下打算如何使用袁友仁?”张培申反问道。 开成帝刘珩斟酌着说道:“朕给了袁友仁两个选择,一是交出兵权,充当民政官。二是交出兵权,卸任所有官职,转为皇家银行工作人员。当然,他作何选择不重要,重要的是南诏大都督府首任大都督能不能容下他。” “若是老臣前往南诏,老臣有几个条件,请陛下务必答应!”张培申开始讲条件。 “舅舅请说!”开成帝刘珩也很干脆。 张家有大功,自然有资格同他讲条件。他也不介意张家这么做,甚至很安心。 张家讲条件,就意味着张家是心甘情愿,而非逼迫,心中无怨恨。 这一点很好! 张培申斟酌着说道:“第一,老臣要求南诏大都督一职由张家世袭百年,至少六代人。南诏所有文武官员的任免,皆有南诏大都督府做主,朝廷不得干涉!” 开成帝刘珩面目严肃,他和皇后叶慈交换了一个眼神,叶慈微微一点头。 他咬咬牙,“可以!朕可以答应这个条件。但,朕也有条件,南诏需开放通商,允许内陆商人在南诏自由贸易。允许内陆读书人在南诏传道解惑。另外,大都督府不得限制南诏年轻人参加朝廷的科举和武举。” “可以!老臣的第二个条件则是,张家除继承人之外,其他儿郎不强迫前往南诏,可参加科举和武举,凭借本事在朝廷做官或是经商。” “张家儿郎在朝中做官,朕不反对。只是,舅舅不担心朕刻意打压吗?” “总得让儿郎们见一见风雨,领悟一下世间的残酷!” ------题外话------ 周末事多,晚了! 第342章 清算开始(二更) “老臣还有第三个条件!” “舅舅尽管说出来,只要是朕能力范围内的,朕绝不吝啬。” 开成帝刘珩显得很大度,很好说话。 张培申郑重其事,“之前陛下承诺的南国公一事,当真?” “自然当真!只要舅舅接下南诏的差事,朕就会下旨赐封舅舅为南国公。” “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开成帝刘珩不由得开始思考起来。 给一个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国公爵位,不是给不起,而是该不该给,能不能给。 他想了想,“朕可以说服朝臣,在圣旨上加上世袭罔替与国同休这八个字。但是,舅舅又拿什么来回报朕?” “老臣可以承诺,从今以后,南诏的兵马绝不北上一步,只能南下!” “舅舅想要开疆拓土?” “老臣雄心依旧!” “哈哈哈哈……”开成帝刘珩放声大笑,“舅舅雄心依旧,朕心甚慰!那就说定了,只准南下,不许北上,一步都不准踏进朝廷的领土内。 还有,待到百年后,张家需要交出南诏。届时,我们都已经不在了,但,朕还是希望张家的后人能遵守今日的约定,不要擅起兵戈。” “陛下放心,百年时间,足够张家南下寻找更广袤的土地。” “总而言之,南诏是朝廷的地盘,希望舅舅能将这话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老臣遵旨!” 张培申郑重磕头,舅甥之间终于达成了协议。 开成帝刘珩显得极为高兴,最困扰他,也是最令他为难的事情,终于解决了。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来,舒服啊! 待到御撵内只剩下夫妻二人的时候,他浑身一放松,直接枕在叶慈的双腿上。 “朕英不英明?”他就像是一个邀功受赏的毛头小子。 叶慈戳了下他的额头,“英明得不得了!” 开成帝刘珩嘚瑟一笑,“朕是不是有当皇帝的牵制?或者说,朕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 “是啊,是啊,天生就是当皇帝的命。” “你好敷衍!”开成帝刘珩不满,他伸出手轻抚叶慈的腹部,“儿子,你听见了吗,你娘亲是有多敷衍。”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说不定是个闺女。” “肯定是个儿子,朕有预感。”开成帝刘珩郑重其事地说道:“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儿子,要不然朝臣就得逼着朕广开后宫。说什么皇帝无后,大不详。到时候朕为难,你也为难。所以这个孩子最好是儿子,必须是儿子。” 叶慈轻抚他的头,“你想广开后宫吗?” 开成帝刘珩琢磨了一下,才说道:“想是想,又怕你伤心。所以,还是算了。而且,以你的脾气,朕要是广开后宫,你肯定和朕翻脸。” 叶慈一脸似笑非笑,“你怕我翻脸,所以不敢广开后宫。而不是因为不想!” “是个男人都想。那种说不想的,全都是骗人的。朕也是正常的男人,朕在你面前是没有秘密的,所以朕才和你说实话。你总不能因为朕说实话,就和朕翻脸吧!” 开成帝刘珩都快委屈死了,说实话还有错了。 朝臣想听到他的实话都听不到。 哼! 叶慈忍着笑意,“你还得意起来了。有这么得意吗?” “朕是个诚实的人,诚实是美德,朕凭什么不能得意。”他还冲肚子里的孩子说道,“儿子,你要跟父皇学,以后做个诚实的人。” 叶慈调侃道:“这话我可给你记住了。别等将来孩子出来了,长大了,跟你一样诚实,有一说一,然后你却气得想要将孩子暴揍一顿。” “可能吗?”开成帝刘珩一副信心满满的人,“朕是那种受不了实话,接受不了批评的人吗?你也太小看朕。” 叶慈扶额,“你可真是越来越自大。起来,压得我腿都酸了。” “你要珍惜啊!朕现在还稀罕你。等到将来,说不定朕就开始喜新厌旧了。” 叶慈白了他一眼,“你可以试试看,我绝不拦着你喜新厌旧。” 开成帝刘珩嘻嘻哈哈,“生气啦,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你放心,等你七老八十,朕也是个老头子,绝不喜新厌旧。朕用咱们的儿子发誓。” 叶慈直接捶了他一拳头,“拿自己的孩子发誓,亏你做得出来。你给我闭嘴,不准说话。本宫想要休息,来,给本宫捶腿。” “遵皇后娘娘懿旨!”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齐声发出一阵笑声。 贵为皇帝皇后,其实要的也不多,无非就是一日三餐,有人同寝,有人交心,有人陪着自己一起真诚的开心快乐。 …… 两日后达到皇陵! 由礼部官员主持,举行了盛大的安葬仪式。 张太后同皇后叶慈叹了一声,嫌弃地说道:“本宫打心里厌恶先帝,却难逃死后安葬在一起的命运。能不能和陛下说一声,让他放下断龙石。本宫死后,不想和先帝死同穴。” 叶慈很尴尬,“母后何不亲自同陛下说一声。” 张太后哼了一声,“本宫和他说了。他说别的事情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件事说什么也不同意。帝后合葬,这是规矩,是祖制。帝后死后不能同穴,后世的人会还以为本宫犯了大罪,被剥夺了死后同穴的殊荣。呸!本宫才不稀罕这种殊荣。” 叶慈:“……” 只能保持沉默。 张太后却不想轻易放过她。 “皇后,若是让你处在本宫的位置,你想和先帝同穴吗?你希望死后身边还有个令人厌恶的人吗?” “其实母后可以换一个角度想,先帝走了,母后却还有大把的好日子,逍遥快活过完之后的时间。至于死后的事情,就不必理会。反正,人如果真有来生,到时候先帝早就投胎转世。” 张太后连连点头,“有道理!说不定先帝这会已经在排队等着投胎转世。千百年来,只见太后,不见太上皇,是有道理的。” 说完,她就咯咯咯笑起来,笑得很开心。 太后死老公,果然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太当上太后更令人开心呢。 尤其皇帝还是自己的亲儿子,这就是成倍的开心。 安葬仪式结束,开成帝刘珩就开始找兄弟们的麻烦,吴王卫王首当其冲。 温首辅作为捧哏,那是尽职尽责。 鸡蛋里挑骨头,是文臣最擅长的事情。 更何况,这一回都不用鸡蛋里挑骨头。 守丧期间,吴王,卫王多次言行狂悖,不尊礼法,实在是大逆不道。但,陛下念在兄弟情分上,小惩大诫,命吴王卫王居家守孝,无旨不得出府。 先帝的其余子嗣,皆出宫另行安置,为先帝守孝,不得有误。 一道旨意,就决定了先帝子嗣接下来两年的日程,那就是守孝! 吴王跪在地上接旨,迟迟站不起来。 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早。 先帝刚刚下葬,新皇就迫不及待要收拾他。 他埋着头,冷冷一笑。 先是居家守孝,下一步是不是宗正寺圈禁。接下来是不是赐下一杯毒酒? 反正就是不会让他去封地就藩,对吧! 就是不让他活着,对吧! 他一侧头,就看见跪着旁边的卫王刘玉。 两兄弟都没没说话,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卫王刘玉缓缓摇了摇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徒呼奈何!只能认命。 或许老老实实,还能换来苟且偷生。 吴王不想苟且偷生,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戳破了皮,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不觉着痛,他只感到恨!无边的恨意! 新皇要他死! 他偏不死! 他要活着,活着抗争! 第343章 无能狂怒 吴王刘璞心中不满,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所有人都看见他眼中的怒火好似要喷出来一般。 于是…… 开成帝又有了借口,当即下了一道口谕,让吴王留守皇陵,待到先帝百日过后再启程回京。 轰! 口谕一下,众臣心惊。 之情大家都在说陛下大度,舍得带着文武百官一起发财。转眼间,就开始发作自个的兄弟。 莫非是要效仿先帝,将所有的兄弟都弄死吗? 尤其是薛氏一党,心中开始了恐惧,恨不得早点消失在京城,从今以后莫要在陛下跟前露脸。陛下忘了自己最好。 一个个都打算好了,回去后就走门路外放地方,再也不回京城这个是非窝。 至于薛家,大家只能报以同情的目光。 吴王刘璞还想发作,却被卫王刘玉死死压住手,“大哥,莫要冲动!” 吴王妃孙氏早已经跌坐在地,心情一片灰暗。 至于薛太妃,依旧端坐在马车内,脸色惨白。 太后有请,请薛太妃到太后车驾上说话。 薛太妃定了定神,努力打起精神,前往太后车驾。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薛太妃不必客气,请坐。” 薛太妃席地而坐,儿子遭到惩治,她还能保持平静,不愧是同张太后斗了二十几年的女人。 张太后看着她,“陛下的旨意,本宫听说了。吴王心高气傲,一时间难以接受失败,心中有怨气,就让他在皇陵反思一段时间,冷静冷静。莫要认为这是惩治,其实陛下是为了吴王好。 你想想,一旦回到京城,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御史,必定会像是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人人都想咬吴王一口。纵然陛下不相信御史的弹劾,但,众口铄金,难保陛下不会被动摇。到时候,可就不是区区留守皇陵。” “太后的意思是,臣妾还要感激陛下的深思熟虑,竟然是处处为吴王着想。” “你要真这么想,本宫会非常满意。”张太后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薛太妃嗤笑一声,“我们之间斗了这么多年,彼此了解颇深。就算臣妾真这么说了,太后也不会相信。” “你说的没错,本宫从不相信从你嘴里说出的好话。” “既然如此,太后请臣妾过来,就是为了羞辱吗?”薛太妃质问道。 张太后连连摇头,“本宫没那么闲,也没那么小鸡肚肠,非得将同自己作对的女人弄死不可。本宫请你过来,是想问问你的打算,是继续留在宫中,还是跟着你儿子在吴王府居住?” “陛下为何不让吴王就藩?就那么害怕吗?”薛太妃还是想为吴王争取。 张太后抿了一口茶,“这不是吴王的问题,也不是你的问题。而是天下所有宗亲的问题。陛下乃是天子,考虑问题,岂能只顾一家一姓。你未免太小看陛下。” “若是陛下真有度量,就该遵照祖制,让吴王即刻就藩。届时,臣妾也会跟着吴王前往封地。” “前往封地就藩是迟早的事情,你着什么急。看样子你是打算继续住在宫里头,那就住着吧。杨太妃同赵太妃已经决定跟随子女出宫居住。袁太妃嘛,本宫还没来得及问她。” “臣妾也会出宫居住。” “哦?”张太后侧目,“你想好了吗?” 薛太妃咬咬牙,“臣妾早已经想好。臣妾继续留在宫里,只会碍着太后娘娘的眼,不如搬出皇宫随吴王居住。” “如此也好!哎,以后想找你们说话设解闷,就没现在这么方便了。” 张太后觉着怪可惜的,她还挺喜欢同这群女人们说话,叽叽喳喳就跟菜市场似得,显得热闹。 …… 薛太妃忍着怒火,离开了张太后的车驾。 她问身边伺候的太监,“吴王人在哪里?” “启禀太妃娘娘,王爷被安置在守陵人的房子里。” “带本宫去见他!” 吴王刘璞正在发泄内心的怒火,他面目狰狞,对着身边的内侍拳打脚踢。 “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要闹到所有人都来看你的好戏。” 薛太妃站在门口,面目严肃,语气之严厉,前所未有。 她有些疲惫,也有点失望,更多的则是无奈。 事到如今,所有人心里头都憋着一股气,一股郁气。 不甘心啊! 不甘心就这么输了,输给那个病秧子。 明明……那个病秧子快要死了,转眼间又被人给救活了。找谁说理去。 “滚!都滚出去!”吴王刘璞冲伺候的人怒吼着。内侍宫女如蒙大赦,急匆匆跑了出去。 薛太妃走进屋里,坐在简陋的椅子上。 守陵人的房子,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除了能遮风挡雨,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很符合守陵这个差事,要的就是简朴。 吴王妃孙氏站在窗户下,显得那么弱小又无助。 薛太妃瞧着她的模样,都有些不忍,“王妃退下吧,晚些时候你随本宫一起回京城。” 吴王妃孙氏愣住,不敢置信。 她怯生生地朝吴王刘璞看去,似乎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 “王妃是听本宫的,还是听王爷的?如果你想留下来陪着王爷守孝,本宫没意见。”薛太妃动了怒火。 吴王妃孙氏急切说道:“儿媳谨遵母妃吩咐,儿媳这就去收拾。” “去吧!” 吴王妃孙氏再也顾不上吴王刘璞,转头就走了。这个地方,她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薛太妃望着吴王刘璞,见对方喘着粗气,一腔怒火还没发泄完,不由得叹息一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本宫已经决定了,回去后就搬出皇宫,从此在王府居住。” 这话终于让吴王刘璞有了正常人的反应,“母妃真要搬出皇宫?真要便宜了……” “慎言!本宫继续留在皇宫没有用,反而还会成为把柄。” “可是……” “你还想着争吗?”薛太妃打断他,并质问道:“你告诉本宫,你是不是还存着继续争下去的心思?” 吴王刘璞沉默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反对。 其实,他的沉默就是答案。 薛太妃叹了一声,“别争了!本朝就没有藩王争夺帝位成功的先例。文武百官,勋贵宗亲都不会答应。坏规矩的事情,那帮文臣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得不到朝臣的支持,你拿什么去争夺。一个皇家银行,就让陛下成功收拢了人心。” “我不甘心!”吴王刘璞满腔愤怒,“凭什么他赢了,我却输了。除了嫡出的身份,我哪里比他差。我早早的就在朝中当差历练,对于朝政我比他经验丰富,更得人心。 从投票就看得出来,大部分文臣还是支持我的。要不是因为勋贵和宗亲倒向了老三,赢的人必定是我。” “朝中出了文臣,剩下的就是勋贵和宗亲。光是有文臣的支持,又有什么用了。再说了,如今文臣都已经认可刘珩继承皇位,你继续争下去,本宫担心。” “大不了就是一死!”吴王刘璞张口就来。 “你死了本宫怎么办?本宫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让本宫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么这么狠心。” “母妃……” “你要是真心疼母妃,你就别老实点,别再搞些小动作。陛下不是聋子,更不是瞎子。” “每次对着老三磕头的时候,母妃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吗?我恨不得去死!死了倒是痛快,不用受这样的屈辱。老三何德何能,他有什么资格让我跪他。我不甘心!” 说来说去,吴王刘璞就是心头那口气下不去。他不服! 他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 可,真要让他去死,他又怕了。其实他并没有去死的勇气! 他全是逞口舌之利,无能狂怒! 薛太妃也是看透了他的内心本质,才会再三劝他。 只可惜,吴王刘璞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内心早已经被仇恨和愤怒填充。 .... 第344章 拥兵自重(二更) “王爷,我们不会有事吧!” 回京的途中,卫王刘玉同卫王妃同乘一辆马车。 卫王妃显得忧心忡忡,内心十分不安。 卫王刘玉不顾正月严寒,一直望着窗外,好一会才出声说道:“本王一直安分守己,能有什么事。” “可是,吴王那边……” “吴王是出头鸟,吴王同咱们没关系,这一点你要时刻牢记。就算陛下要清算旧账,也会率先拿吴王开刀。谁让吴王最碍眼,一直争到了最后。说来说去,都是先帝的错。他要是肯早早立下储君,轮也轮不到老三来当皇帝。” 徒呼奈何! 如今,唯剩下叹息。 一个个夜晚,卫王刘玉无数次叹息。先帝糊涂啊!身体都垮成那个样子,竟然还坚信自己能再活二十年,还在服用丹药妄图长命百岁。 到最后,死得悄无声息,连一句话一个交代都没有,人就走了。 他无数次的恨! 若是先帝临死之前留下遗诏,皇位属于谁那可就说不定了。 卫王妃心头惴惴不安,尤其是卫王刘玉愤怒的模样吓到了她。她只能躲在马车一角,像个可怜虫。 “你做出这副表情干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人。母妃说你性子端庄娴静,如今看来未免安静过了头。本王的事情指望不上你,只求你别给本王添乱。” “诺!” “你要是有皇后娘娘一半能干,本王也不至于如此凄苦!”卫王刘玉感慨了一句。 卫王妃脸都涨红了,太尴尬,太难堪,只能保持沉默。 刘玉内心深处,的确嫌弃自家王妃。家世身份都足够,唯独性子太过安静祥和,缺少主意。既不如吴王妃孙氏那般擅长交际应酬,也没有皇后娘娘的诸多本事。 他无数次叹息,母妃当年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王妃,太不合适了。 殊不知,杨太妃当年就是因为太了解自己的儿子,心思太过深沉,故而挑选了一个性子安静的王妃。 …… 回到京城,白灯笼已经取下来,京城又恢复了昔日的热闹场面。 诸位太妃带着子女搬出皇宫,又是一通乱糟糟的情况。 张太后请袁太妃到长乐宫说话。 看着袁太妃那张年轻的面孔,稚嫩的眼神,张太后都不禁感叹,先帝作孽啊! “袁氏,你最近可有收到你兄长袁友仁的信件?” “启禀太后娘娘,自腊月起,臣妾就不曾收到兄长的信件。” 张太后似笑非笑,“先帝过世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南诏,再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返回,已经快一个月,按理说应该有回信了啊!” 袁太妃惶恐不已,一张小脸煞白,“臣妾的确没收到兄长的来信,臣妾不敢欺瞒,请太后娘娘明察。” “放心吧,本宫不是怀疑你。本宫是在怀疑你那个老奸巨猾的兄长,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招。若是他妄想拥兵自重,就是做梦。,待到朝廷大军一到,即刻间,他和他的党羽就将灰飞烟灭!” 袁太妃吓得瑟瑟发抖,“请太后娘娘饶命!或许是路上耽误了,兄长的信件才迟迟未到。臣妾相信,兄长他一定不会做糊涂事,他一定会听冲击感朝廷的调遣。” “是吗?” “一定会听从朝廷的调遣。” “他凭什么听从朝廷的调遣?”张太后嗤笑一声,“就凭你吗?你未免太高看了自己。” 袁太妃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太难过了。 她想辩解,语言却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是啊,兄长在外领兵,若是真起了拥兵自重的想法,何需在意她。兄长自会娶妻生子,她真的没那么紧要。 尤其是在先帝去世后,她越发显得无足轻重。 此时,宫人从外面小跑进来,来到张太后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张太后挑眉,挥挥手打发了宫人。 她对袁太妃说道:“本宫刚得到消息,淮北盐丁发生暴乱,袁友仁的狗腿子崔大器被乱棍打死。崔大器你应该不陌生,专门负责催缴盐税,购买粮草运送到南诏。 眼下,他被人乱棍打死,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这意味着,朝臣对袁友仁的反攻倒算开始了。你,必定会受到牵连。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本宫吗?” “臣妾不敢说谎,臣妾是真的没有收到兄长的信件。” 张太后笑了,“本宫信你,也希望你能说实话。袁友仁同你联络,都是通过谁。别告诉本宫里不知道,你和你兄长沟通,必定有心腹之人从中沟通。此人是谁?本宫有话要问他。” 袁太妃浑身一哆嗦,“臣妾,臣妾……” “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吗?本宫不妨告诉你,这一回你若是选择错误,你和你的两个孩子都休想活命。” “臣妾,臣妾,哇……” 袁太妃经受不住压力,伏地嚎啕大哭。 等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张太后继续追问。 最终,袁太妃不堪压力,交代了覃公公。 交代了就好! 张太后一挥手,自有人去将覃公公请来说话。 袁太妃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跌坐在一旁,满脸泪痕。 袁友仁的态度至关重要,开成帝刘珩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起兵事,浪费兵力和钱财。这对他的名声也不好。 刚一登基,兵马大元帅就起兵造反了,这事说出去,开成帝刘珩面上无光啊!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德不配位,袁友仁是在反他。 因此,开成帝刘珩希望能和平处理南诏的兵马,舅舅张培申能够顺利接下南诏的重任。 迟迟得不到南诏的消息,只能从袁太妃这里想办法。 覃公公被抓之后,直接下诏狱,由金吾卫审问。 金吾卫使者江流现在也是战战兢兢,生怕宫里一道旨意,就夺了他头顶上的官帽子。 因此,办起事情来格外卖力,就想做出点成绩给新皇看,证明直接的能力,想要继续留在金吾卫使者的位置上。 说到底,还是因为刘珩在朝中的根基太浅,开府的日子过短,手中能用的人太少。目前,他主要还是靠着先帝留下来的原班人马办事。 想要一朝天子一朝臣,还需努力。 今年的恩科,就是开成帝刘珩培养自己人的机会。 根据覃公公交代,早在去年腊月的时候,袁友仁就做好了先帝随时驾崩的准备。 一个身体亏空的半老头子,天天服用丹药,他不死谁死。 而且…… 袁友仁本身就有拥兵自重的打算。 只是,时间太急促,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准备。能不能成功拥兵自重,覃公公自己也说不清楚。 “……陛下若想收服袁大人,需得派可靠之人前往南诏。最好拿出足够的诚意。否则,袁大人绝不会甘愿交出兵权!” 审了半天,就这么个结果。 开成帝刘珩当然很不满意。 金吾卫使者江流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汗湿衣衫。 开成帝刘珩扫了眼江流,着实嫌弃,“滚下去!” “诺!” “摆驾未央宫!” 开成帝刘珩来到未央宫,他心里烦闷,只有皇后这里能让他放松片刻。喝着熟悉的茶水,就像是回到了云霞山的日子,随意聊着,开心着。 “你说可以重用袁友仁,你看看金吾卫审问的结果,袁友仁分明是存心不良,妄图拥兵自重。此人恐怕留不得。” 叶慈捡起卷宗,看完金吾卫审问的结果,轻声说道:“若是先帝再活三年,我绝不会建议陛下留用袁友仁。但,袁友仁只去了南诏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这点时间根本不够他实现野心抱负。 加上崔大器被人打死,失去了财源,袁友仁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听从陛下的安排。所以,我还是坚持之前的意见,此人可用!” 开成帝刘珩怒道:“都已经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在坚持。南诏那边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送来,朕有理由怀疑袁友仁堵塞了通信,断绝了消息。他分明是图谋不轨。” “现在就是和时间赛跑,陛下敢不敢赌一把!” “怎么赌?” 第345章 张五郎 “再派一批人,快马加鞭赶往南诏,找袁友仁说清楚眼下的局面,负隅顽抗,妄想拥兵自重,在失去财源的情况下,无疑是自取灭亡。他那么聪明又懂得变通的人,肯定清楚怎么选择对他最好。” “万一他不想变通,他就是要顽固到底,你打算怎么办?”开成帝刘珩直接怼回来。 不是每个人在面对选择的时候,都懂得取舍和变通。 人往往更倾向于固执,执着于最初的念头。更何况,袁友仁有机会搏一把。 叶慈当即说道:“真到那个时候,就请张大人出兵剿灭袁友仁。但,如果能够不动刀兵就解决南诏的问题,肯定选择这个办法。大不了就是再等等,再过一段时间看看袁友仁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就算要出兵,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办成。粮草,军械,兵卒……千头万绪。还要防着袁友仁同南诏叛军联手。总而言之,可以用攻心手段解决的前提下,就不要擅启刀兵。” 砰! 开成帝刘珩一拳头砸在桌面上。 “先帝活着的时候,朝臣被袁友仁是耍得团团转,拿他无可奈何。而今,朕继承皇位,依旧拿他无可奈何。他莫非有三头六臂,凭什么朕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很愤怒! 他看袁友仁很不顺眼,老早就想弄死对方。 好不容易放下心中的杀意,结果袁友仁那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半点面子都不给他这个新皇。 岂有此理! 杀心再起! 叶慈叹了一口气,“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怒气伤身!做皇帝发火的机会多得很,犯不着为了这点事情动怒。” “这点事情?”开成帝刘珩反问,“事关南诏局势,在你眼里只是这点事情吗?” “能有多大事情,莫非天塌下来了。” “你……” “是不是觉着我面目可憎,一点都不体谅你。” “哼!你还知道啊!” 开成帝刘珩一扭头,像个别扭的孩子。 他绝不承认自己被叶慈说中了心事,他就是不爽。 叶慈拉着他的手,捏捏他的脸颊,“这点事情至于吗?金吾卫抓了那个覃公公,叫我说正好派上用场。就让覃公公走一趟南诏,去和袁友仁说。要么死,要么活,到底怎么选,给个痛快话。” “不保他呢?” 叶慈笑道:“如果袁友仁执意和你作对,无论他多有才华,都必须除之而后快。在我心目中,你始终是最重要的。” 这话将开成帝刘珩哄得心花怒放。 他一把抱住她,“朕在你心目中,果真是最重要的?” “当然!千真万确!”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将来你要是为了别人同朕翻脸,朕会将今日的话翻出来,让你好看。” “你怎么让我好看?” “朕要让你一口气给朕生三个儿子。” “呸!” 叶慈自个先笑了起来,紧接着开成帝刘珩也跟着笑起来。 一笑泯恩仇,之前所有的不快,所有的怒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开成帝只觉着神清气爽。 皇后就是他的灵丹妙药,能为他解千愁。什么丹药他都不用吃,只要有皇后在身边,他已足矣! “你说该派谁去南诏,谁合适去南诏劝服袁友仁,收拢兵权?” “我有两个人选,可供陛下参考。” “哪两个。” 叶慈抛出早就想好的答案,说道:“一个是张五郎,一个是覃公公。” 开成帝刘珩大皱眉头,“用覃公公,朕还能理解。他毕竟是熟人,袁友仁见到他,不会有太多的防备心。让五郎去南诏,又是什么道理?” 叶慈斟酌着说道:“张五郎既是陛下的表兄,又是伴读。你们自小一起长大,情分非同一般。这事所有人都清楚,袁友仁肯定也清楚。 派出张五郎,一是为了表示陛下的诚意,代表陛下对这件事的重视。二是,也是为了张家打前站,提前做好接手南诏的准备。另外,若是派一老臣过去,恐怕刚一见面,双方就要针锋相对吵起来。 你也知道,那些老臣说话有多难听,万一袁友仁被刺激,干脆兴兵造反,可就适得其反。 再说了,那些老臣一个个高高在上,既代表不了朝廷的诚意,也不能好好谈话,我就担心他们坏事。 张五郎就比较好,一是年龄差不多,二是他没有那些有的没的歧视,能和袁友仁坐下来好好说话。好好说话是计划成功的开始。能好好谈话,就意味着有说服袁友仁的机会。” 开成帝刘珩左思右想,“张家大表兄常年在外带兵,或许他更合适。” “张大公子的确很好,可他作风硬朗。派他去南诏,就怕双方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关键还在于,袁友仁的曾经,张大公子是不是歧视?谈话,就不能带有歧视!” 叶慈一再强调歧视,这也是朝臣对袁友仁喊打喊杀的一个重要原因。 袁友仁的发家史很不光彩,以男宠身份一步步爬上来。文武百官都看他不顺眼。张家大公子常年行伍,肯定也看不惯袁友仁这类人。 唯有张五郎,见惯了风月,心态平和。 开成帝刘珩连连点头,“朕的大表哥,作风的确硬朗。看来这事还非得五郎不可。” “张家舅舅也说了,希望张家儿郎可以留在京城谋个前途。此次陛下启用五郎,也算是给张家一个信号:陛下乃是信守承诺之人。” “哈哈哈……”开成帝刘珩大笑出声,“朕当然是信守承诺的人。就依着你的意思,让五郎带着覃公公,走一趟南诏。” …… 覃公公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没想到转眼就被提出诏狱。强制洗漱,被人收拾了一通,收拾得干干净净,最后被提溜到宫里。 抬头一看,不是建章宫,而是未央宫。见他人不是皇帝,而是皇后娘娘。 顿时,覃公公就偷偷松了一口气。 在他心里,很显然皇后娘娘比皇帝更好说话些。 就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打算和他说些什么,袁大人的事情?可他人在京城,鞭长莫及啊! 到了未央宫,经过通报,他被带到偏殿。 “覃公公受苦了!” 头顶上响起一道温柔的嗓音。 覃公公斗胆抬头一看,果然是皇后娘娘。 他立马埋下头,“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免礼!本宫叫你过来,你应该有猜到所为何事。” “皇后是指袁友仁袁大人?” “正是!” 覃公公面露为难之色,“回禀娘娘,该交代的老奴都交代了,老奴真的没有隐瞒。” “放心,今日本宫不是要和你秋后算账。若要算账,自有金吾卫操办。本宫叫你来,是想让你走一趟南诏,替本宫带几句话给袁大人。” 覃公公心头一颤,“老奴,老奴……” 叶慈似笑非笑,“莫非覃公公不乐意。” 覃公公立马就给跪下了,“老奴并非不愿意,而是怕有负皇后娘娘的嘱托。” 叶慈轻声细语地说道:“像你这样的人,原本是该被处死。若非本宫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你现在已经人头落地。” 覃公公是个聪明人,立马磕头表忠心,“谢娘娘开恩!但凭娘娘吩咐,老奴万死不辞!” 叶慈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朝廷打算继续重用袁大人,他在民政上面有大才,擅长经营。本宫希望他能早日迷途知返,交出兵权,配合朝廷的安排。” “这……” 覃公公很为难。 他自认为自己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够说服袁友仁。 叶慈面目严肃地说道:“此次出使南诏,以张家五公子张仲哲为主,你为辅助。到了南诏之后,一切听从张公子的吩咐做事。若是你敢存了二心,张公子可以随时取你项上人头。陛下会授张公子先斩后奏之权,你好自为之!” 覃公公磕头领命。 此时,他哪有什么二心,只盼着此次差事能够顺顺利利。 说到底,人都怕死,他也不能例外。 第346章 左右互搏术(二更) 张五郎张仲哲临危受命,前往南诏办差。 得知消息的他,兴奋得不得了啊! 当着开成帝刘珩的面,差一点蹦起来。 “微臣在京城早就待腻了,多谢陛下将这个差事交给了微臣。陛下放心,微臣定不负所托。” “莫要逞强!”开成帝刘珩是有真感情的,表兄弟之间的情意都是真实的,故而他才会仿佛叮嘱,“若是事不可为,就及时退走。保住性命要紧。” “陛下放心,微臣心头有数。要是袁友仁当真意图不轨,我肯定不会逞能。不过,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朕一定答应你。” 张五郎张仲哲当即说道:“此次前往南诏,除了带上金吾卫的人,我还想带上张家亲兵,已经双河镇几个税丁。” “你想绕道去一趟双河镇?” “不用绕道。派人快马加鞭送信过去,让他们坐船南下,到了江南码头集合。” 开成帝刘珩很好奇,“带上张家的亲兵,朕能理解。为何要带上税丁?” 张五郎张仲哲轻咳一声,“陛下有所不知,微臣看中的那几个税丁,就是当初杀许家叔侄的带头人。可谓是有勇有谋,且心狠手辣,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亡命之徒! 开成帝刘珩了然一笑。 去往南诏那样穷山恶水的地方, 的确需要几个亡命之徒好办事。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凶的怕恶的。 都说南诏那地穷凶极恶,还真需要几个同样穷凶极恶之人开道。 那帮税丁连官都敢杀,到了南诏,就是鱼入大海, 不要太自在。 开成帝刘珩果断答应, “都依着你。朕给你五百个名额,随你下南诏。最好两天内启程, 能不能做到?” “能!微臣回去后就点齐人马, 收拾行李,争取明日一早就出发。” “不用如此着急, 后日一早出发也是可以的。记住, 安全为上。大不了朕派朝廷大军直接剿灭袁友仁。” “陛下英明!” 张五郎拍了一阵马屁之后,出宫去做准备。 张培申身为父亲,自然是担心的。却也知道这对张五郎,对张家, 都谁一个极为重要的机会。所以, 他将自己心腹谋臣派给张五郎, 随之南下南诏。 另外又安排了数十个神箭手, 以备不时之需。 他郑重嘱咐, “袁友仁在南诏经营时短, 年前又连败两场。眼下, 的确是有谈判的契机, 有机会说服他交出兵权。你一定要掌握好节奏, 记得软硬兼施。此次重任在肩,莫要辜负了掌家的威名。” “陛下将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我, 朝中会不会说什么?” “你放心,此事是秘密进行, 朝臣不会知道。此去南诏,路途遥远, 一切当心。” “老头子放心,这回我要立一个大功, 替你收了袁友仁手中的兵权。” “哈哈哈……虎父无犬子, 老夫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张五郎带着五百儿郎,天不亮就离开了京城,走得静悄悄。 开成帝刘珩则在同一天,下旨赏赐张家还有张培申。 圣旨下达, 送到内阁,内阁哗然。 一群臣子拿着圣旨, 急匆匆跑到建章宫找他算账。 “陛下赐封张培申为南国公,老臣没有意见。可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这这这……唯有太祖朝的时候,才有此例。之后再无世袭罔替的爵位。” “请陛下收回成命,莫要坏了朝廷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张爱卿的功劳该不该赏?” “该赏。但是……” 开成帝刘珩厉声打断朝臣的废话,“没有但是。既然该赏,朕赏赐张爱卿一个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国公爵位,怎么就不行!不瞒诸位爱卿,朕不仅要重重赏赐张爱卿,南诏那摊子烂泥,朕也打算交给张爱卿。 张爱卿勇于担任差事,为朕分忧,必须大大的赏。若是诸位爱卿始终不同意,朕可以收回成命,不如就派你们当中一人前往南诏招抚, 可好?” 前往南诏那个烟瘴之地? 他们可是朝廷肱骨重臣,怎么能去南诏那地。去了那里,还能命活吗? 在场众人,没有谁想埋骨他乡,尤其是埋骨在南诏那鬼地方。 “陛下所说当真,张大人当真要去南诏收拾烂摊子?” “朕什么时候胡说过。” “袁友仁怎么处置?” 果然提到了袁友仁。 开成帝刘珩冷着一张脸,“袁友仁要么死,要么活,就看他自己地选择。他要是识趣,主动交出兵权,朕未尝不能让他继续活着。” “陛下万万不可啊,袁友仁这个贼子,千刀万剐都不过分。先帝早早驾崩,他要承担大部分地责任。请陛下下旨处死袁友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请陛下下旨处死袁友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群情汹涌,大家都嚷嚷着让开成帝刘珩处袁友仁。似乎袁友仁不死,天下人心就要散了,大周就要亡国了。 开成帝刘珩不动声色,等到所有人安静下来,他才开口说道:“崔大器被群殴致死一事,谁在负责?” 众臣懵逼! 显然,没人负责这件事。 开成帝刘珩立马翻脸,大怒道:“崔大器好歹也是朝廷五品官员,还是巡盐御史。堂堂御史,被群殴致死,竟然无人处理,无人主持公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不管崔大器他干了什么,首先,他是朝廷官员。朝廷自有法度。只有朕有权利处死他,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处死堂堂朝廷巡盐御史。 崔大器死了多少天了,你们一个个无动于衷,刑部,大理寺,御史台,都是干什么吃的?你们有将朕放在眼里吗?从今以后,是不是只要是你们看不顺眼的官员,就可以放纵暴民将其殴打致死,无需经过朕的同意。是不是?” “陛下息怒!” 开成帝刘珩怒斥道:“你们让朕如何息怒!崔大器是朝廷的臣子,是朕的臣子,他死了,死在富庶的淮北。朝廷上下,衮衮诸公竟然无动于衷。 撇去崔大器的立场不谈,他在江南催收盐税,购买粮草运送到南诏,协助朝廷大军,但就这两件事,他就有大功。你们如此对待有功之臣,朕不问,你们就装聋作哑,你们实在是太令朕失望。失望透顶!” 温首辅赶忙站出来,“陛下言之有理,无论如何催大器对朝廷有功。朝廷不能坐视他的死亡而不理会。老臣提议,下旨责令江南行省严查崔大人被群殴致死一案,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远远不够!别以为朕没出过门,不懂地方上的名堂。江南行省一众官员没少和那群盐商勾搭。拟旨,着金吾卫南下办理崔大器被群殴致死一案。” “陛下不可!金吾卫凶名在外,一旦出动金吾卫,恐怕人心惶惶啊!” “谁人心惶惶!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人心惶惶!”开成帝刘珩直接怼回去,“心头无私,朕就不信还能人心惶惶。金吾卫纵然名声不好,却从不骚扰百姓。休要将金吾卫妖魔化。” “可是……” “没有可是,这事就这么定了。”开成帝刘珩乾纲独断。 众臣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崔大器一案,不宜同陛下争执。不如妥协。 不料,开成帝刘珩今儿兴致好得很,“之前你们说要处死袁友仁,怎么个处死法,大家都说说。” “陛下,崔大器一案事关袁友仁。不如等金吾卫南下查出真相后,再行处置袁友仁。” “崔大器死了,怎么就和袁友仁有关系?莫非袁友仁派人打死了崔大器?” “陛下明鉴!崔大器在江南催缴盐税这么长时间,那么大的金额,购买粮草究竟花费了多少,全靠他一张嘴报账。微臣以为,此次不仅要查崔大器被殴打致死一案,还要查一查崔大器的账目。而崔大器的账目同袁友仁紧密相连。微臣建议,不如就让御史台出面查账!” 开成帝刘珩哈哈一笑,接着怒斥道:“御史台查账?御史台的人看得懂账本吗?简直荒唐!就算要查账,也该是户部和少府派人去查,什么时候都轮不到御史台派人查账。” 第347章 化身喷子 “就按照陛下所说,从户部和少府派人南下查账。崔大器的账目必须查清楚。另外,谁能接替崔大器,也需早日做决定。” 巡盐御史虽说只有区区五品,却是一个非常热门的差事。 崔大器一死,不下百人都盯着这个职务。这段时间前往吏部跑官的人,基本上都会问一句巡盐御史这个差事。 当然,大家都很清楚,没有硬茬的靠山背景,没有陛下的支持,谁都别想沾染这个位置。 崔大器当年也是靠着袁友仁的举荐,以及先帝的支持才能当上巡盐御史。 结果,先帝驾崩不到一个月,崔大器就要被那群盐商给谋害。 盐商好大的胆子。但,盐商背后若是没有某些官员的默许,他们也不敢发动盐丁将崔大器群殴致死。 说到底,还是利益之争。 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不能宣之于口。只能用明面上的手段进行博弈。 开成帝刘珩同样清楚,他不能将官员们的老底揭穿,这个天下还指望着这群官员治理。双方互相拉锯的同时,又要保持相当的默契。 正所谓,面子都是相互的。朝臣给皇帝面子,皇帝也得给朝臣面子。 糊住朝臣的面子,就是糊住皇帝的面子。 朝臣名声尽毁,身为皇帝又有何脸面,自然是有眼无珠。 开成帝刘珩轻轻敲击桌面,“巡盐御史一职,诸位爱卿可有人选。” 朝臣一口气举荐了三个人。 然后…… 开成帝刘珩就笑了。 显然这帮朝臣正在窝里斗,并没有达成一致。这才好嘛,这才有利于他的搞平衡,有利于达成目的。 “巡盐御史只有一个,你们推荐三个人上来,朕很为难。更为难的是,诸位爱卿谁愿意替朕分忧,前往南诏招抚!” 没人愿意去南诏,那就是个死地,等同流放。 “陛下之前说张大人愿意去南诏,不如南诏一事玖全权委托张大人。” 开成帝刘珩嗤笑一声,“张大人又该以什么身份前往南诏?” “陛下可赐封张大人为南国公。” “南国公必定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诸位爱卿既然反对,张大人显然就不合适。不如另选贤能。诸位爱卿都是国之重臣,这个时候还不站出来为朕分忧。难不成你们要坐视南诏局势糜烂?亦或是让袁友仁继续掌握兵马?” “陛下万万不可啊!” 朝臣们顿时急了。 什么都可以商量,唯独袁友仁掌控兵马一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陛下三思!袁友仁乃奸贼,既无统兵作战的经验,也不得人心。他得位不正,早就惹得天怒人怨。陛下没有即刻处死他,已经是格外开恩,又岂能让他继续掌握兵马。” 朝臣们痛心疾首,恨不得磕头迫使皇帝醒悟。 开成帝刘珩板着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要不来个抓阄,在场诸位爱卿谁抓到谁就去南诏。” “军国大事岂能儿戏!”左都御史邱大人吹胡子瞪眼,恨不得破口大骂。 开成帝刘珩冷笑一声,“分明是你们在戏弄朕,将军国大事当成筹码逼迫朕就范。南诏乃是紧要之地,南诏局势刻不容缓,你们还在这里同朕歪扯,一会说这不行那不行。 你们只会指出问题,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能解决问题!好!朕依着你们的意思这不行那不行,那你们给朕一个解决方案!今儿要是给不出合适的解决方案,谁都别想离开!” “陛下……” “休要再劝!朕现在就想听听诸位国之重臣的方案,南诏到底该怎么解决。说!” “陛下先且息怒。南诏的解决办法早已有之,老臣以为陛下最初的方案就很好!”和稀泥的时候,永远都少不了温首辅。 “按照陛下的安排,赐封张大人为南国公,以国公身份前往南诏收拢兵权,此乃上策。至于袁友仁,陛下留他一命已经是天大恩德。 他若是不知趣,负隅顽抗,届时陛下下旨处死他也不迟。总而言之,南诏的兵权不能继续让袁友仁掌控,此人乃是佞臣,是奸贼,理应除之而后快。” 开成帝刘珩嗤笑一声,“朕说过,南国公必须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南诏叛乱反反复复,朝廷采取各种手段,都无法真正意义上收服南诏的人心,反而还要往里面填进去大量的财力和人力,光是死在南诏的将士就有数万人。 诸位爱卿,那都是大周的子民啊,他们的牺牲却没能换来南诏的和平,这是为什么? 朕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根源就在于南诏缺少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坐镇震慑当地人心。过去朝廷派遣流官,希望以教化收服人心。事实证明,这个办法根本不可行。 现在到了必须改变策略的时候。南国公这个爵位,必须世袭罔替才能足够的震慑力。尔等莫要整天盯着那点蝇头小利,若是将南诏彻底收服,此事利在当代,功在千秋!诸位爱卿是否赞同?” 次辅崔大人赶紧出面拍皇帝的马屁。 投票那次,他脑子进水,已然得罪了皇帝。 现在必须赶紧找补。 他郑重说道:“陛下言之有理!南诏不能再用过往的法子治理,改土归流根本不顶事。所有官员都视南诏为蛮荒之地,又岂能用心治理。若是张大人真心愿意替朝廷分忧,替陛下分忧,常年驻守南诏,一个世袭罔替的南国公方能酬谢!” 开成帝刘珩连连点头,十分赞同。 他看崔次辅不太顺眼,但不能否认,崔次辅的话还是很管用的。 有他带头,其他臣子果然有了松动。对于世袭罔替一事不再那么抗拒。 左都御史邱大人站出来,“敢问陛下,张大人果真愿意常年镇守南诏?” “不仅张大人本人愿意,张氏一族都愿意世代镇守南诏。” “什么?世代镇守!陛下三思啊!让张家世代镇守,这与异姓王何异?将来,南诏岂不是成了张家的地盘,而非朝廷的地盘。” 开成帝刘珩直接怼回去,“难道南诏现在属于朝廷的地盘吗?朝廷在南诏收的税抵得上兵马开销吗?朝廷对南诏宽容,数次减免赋税,可是南诏人又是如何回报朝廷? 若没有人世代镇守,南诏就是朝廷的腐肉,隔个几年就要闹出乱子,朝廷就要花钱平乱。如今张家肯替朝廷分忧,用个几十年将南诏归化,教化当地子民,让他们从心里头认可天朝的治理,这是大功。” “敢问陛下,张家世代镇守南诏,钱从哪里来?”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既然提到南诏花钱,难道张家镇守南诏就不用花钱吗? 如果真不用花钱,将南诏丢给张家治理,也不是不行。 开成帝刘珩胸有成竹,“头五年,将由朝廷每年支援南诏一百万两。且,皇家银行也会以优惠利息贷款给南诏。五年之后,朝廷不再出钱给南诏。至于皇家银行会不会继续贷款给南诏,那是皇家银行的事情,朝廷无需过问。届时,南诏自行收税,自行平衡盈亏收益。十五年之后,南诏反过来向朝廷缴税。” “陛下所言当真?南诏真能反过来向朝廷缴税!” “朕说的每一个字,都会白纸黑字写下来,盖上大印,岂能有假。” “若能这样,赐封张大人为南国公,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倒也可以接受。”温首辅总能在恰当的时候站出来,为皇帝捧哏。 单从这一点来说,他是一个合格的首辅。 开成帝刘珩就是欣赏温首辅的知情知趣,要继续保持。 至于左都御史邱大人,先帝没将将他提拔到内阁,开成帝刘珩也没打算提拔他到内阁。太能喷! 分明就是个大喷子! 他可不想在内阁安排一个大喷子,给自己寻不自在。 第348章 制霸海洋(二更) 赐封张培申为南国公的圣旨,终于通过了内阁成员全体同意,盖上印章,正式明发天下。 旨意到了张家,邓少通亲自传旨。 “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从今以后,张家世袭罔替与国同休!这是自太祖之后,勋贵从未有过的殊荣,张家乃是头一份。” 张培申接下旨意,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之前一直担心旨意通不过内阁,也不知陛下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内阁那帮老顽固。 “同喜,同喜!邓公公别急着回宫,留下来喝杯茶。” “咱家却之不恭。” “请!” “国公爷客气!” 张氏家族喜气洋洋,同时张家世代镇守南诏的消息也传遍了全族。 本来还很忐忑,觉着用镇守南诏换一个国公爵位,好像并没有赚到,甚至有点亏本。直到得知自愿前往南诏,族人才放心下来。 “自愿就好!只要不强迫,这个国公爵位还是划得来。陛下果然大方,比起先帝好多了。” 想当初,张家帮助先帝登基称帝,啥都没捞着。自家的侯爵爵位还差一点被拙落。 还是开成帝好啊!直接将张家的侯爵升为国公,而且还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张培申穿上朝服,进宫谢恩。 殊不知,内阁那帮文臣早就等候多时,要和他掰扯掰扯。 掰扯什么? 自然是掰扯南诏的战事,南诏的税收,人口。 最重要的是,十五年之后,南诏向朝廷缴税应该缴纳多少。 缴税金额,开成帝刘珩避而不谈,就是要将这个难题抛给朝臣,让他们自行商议。 张培申被一群文臣围攻。 他也不是吃素的,偷摸安排人去将勋贵请进宫。用勋贵打败文臣。就算打不败,也要求个势均力敌。 勋贵们早已经迫不及待,纷纷跑进宫,要同文臣打擂台。 开成帝刘珩不露面,“让他们吵去,朕只问结果。” “万一吵不出结果……” “放心!文臣同勋贵闹架,必定会闹出一个结果才会罢休。要是文臣同文臣闹架,可就难说了,恐怕一年半载都闹不明白。” 多亏皇后叶慈提醒了他。 皇帝下场,撸袖子同文臣干架,那是下下策。 要善加利用各方势力互相制衡。 朝廷本就是三条腿走路,且,先帝的时候文官集团隐隐有坐大的趋势。 眼下,有必要对文官集团进行限制。 想要限制文臣,自然要将勋贵武将放出来打擂台。 至于宗亲,干脆掌握财源好了! 办成了一件事情,开成帝刘珩得意洋洋前往未央宫,却得知皇后叶慈正在见客。 “皇后正在见谁?连朕都给忽略了。”开成帝刘珩哼哼两声,好像有点吃醋。 邓少通微微一躬身,小声说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正在见海商魏广德。” “哦,他啊!就是那个应聘皇家银行大掌柜的魏广德。” “正是此人。” “已经决定了吗?” “皇后娘娘正在亲自考察此人。没有意外的话,此人就是皇家银行首任大掌柜。” 开成帝刘珩捏了捏下巴,“朕一直很好奇,皇后怎会知道此人。云霞山离着江南沿海数千里远。” “或许是皇后娘娘年幼之时,跟随青云子道长云游四方结识了此人。” “有道理!朕就想知道皇后过去的生活,能查出来吗?” 邓少通缓缓摇头,“先帝在的时候,曾派人查过,太后娘娘也曾派人查过。不曾查出具体的内容。只知道,那几年他们师徒每年都会出门一次,少则三五个月,多则十来个月。” 哎! 开成帝刘珩叹了一声,“皇后对朕不够坦诚啊。过往的事情一直瞒的死死的。” “陛下可以亲自询问皇后娘娘。” “不了!还是让她保留一点小秘密吧!” …… 偏殿内,魏广德坐在小杌凳上,又激动又紧张又兴奋。 万万想不到,自己也有登堂入室,走进皇宫面见皇后娘娘的一天。更想不到的是,当年那个小姑娘,摇身一变竟然做了皇后娘娘。 世事无常啊! 谁能想到一个背负天煞孤星恶名的女子,还能做皇后娘娘! 由此可见,皇后娘娘本事非凡。皇家银行一定有搞头,非常有搞头。 “若你出任皇家银行大掌柜,你会着重做什么?” “草民认为着重要做的事情,就是监督好每一笔资金的去向和安全,确保每一笔资金能够如期收回。比如,贷款给户部,银行就该派出合格的账房监督户部的夏粮和秋赋。贷款给兵部,就要派人前往南诏监督战事的进程,确保能够第一时间拿下足够多的土地。” “还有别的吗?” “信用!银行也好,钱庄也好,信用尤为重要,可谓是重中之重。皇后娘娘制定的低息计划,必须要严格执行。为防止其他钱庄狗急跳墙,训练一批懂得钱庄运营的护卫很有必要。既要确保银行的安全,又要确保个别客户的安危。” “你认为银行的客户会有危险?”叶慈问道。 魏广德添了下干裂的嘴唇,朗声说道:“大客户肯定没有危险,比如户部,兵部,钱庄本来就做不了这两个衙门的生意。但,普通客户,比如一般的商户,民户,农户,他们来到皇家银行贷款,很可能会被钱庄视为背叛,会在皇家银行监管不到的地方威胁这些客户。 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皇家银行的信誉必定会遭到冲击。故而,草民认为皇家银行成立初期,一定要设法确保这些中小客户的安全,同时也要抓住闹事钱庄杀鸡儆猴。” 叶慈点点头,“你的想法很不错。不过,魏家家大业大,你又是继承人,你怎么舍得放弃苏魏家的家业,转而来应聘皇家银行的大掌柜。” “请皇后娘娘放心,草民家中已经安排妥当,绝不会成为拖累。且,草民家中所有人都支持草民来京城做皇家银行的大掌柜。” “魏家将来还做海贸吗?” “会继续做下去!”说这话的时候,魏广德有点底气不足。这年头的海贸,离不开走私和杀人越货,怕就怕官府秋后算账。 叶慈端起茶杯,“很好,魏家就应该继续做海贸。但,本宫希望魏家能带头缴纳关税,莫要让天下人指责本宫启用一个走私头子做皇家银行的大掌柜。” 魏广德脸色一白,“草民有罪!” 皇后叶慈放下茶杯,“过去的事情,本宫可以既往不咎。但,从今以后,本宫不想再听到魏家走私的消息。 很快,宁州府市舶司将重新开启,以后你们魏家的船都走宁州府市舶司,按规矩缴纳关税。 还有,本宫希望魏家能好好经营海贸,甚至可以扩大规模。因为,之后朝廷很可能会通过你们魏家的船只,投资海贸生意。因此,你们魏家必须尽快洗白,做一个‘合法’经营的海商!” 啊?! 魏广德惊呆了,他下意识问道:“朝廷也要投资海贸?” 皇后叶慈笑了笑,“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唯有朝廷参与其中,海贸才能发展壮大,海船才有机会更新换代。 本宫希望有一天,大周的海商以及海军,能够成为海上一霸,制霸整个海洋!魏广德,你们魏家可有信心?若是怕了,没有信心,趁早说出来。本宫会选择其他海商合作!” “有!魏家有信心配合朝廷,制霸海洋。只是,制霸海洋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海上贸易国家众多,草民担心……” “你的担心都收起来,你只需要知道,不久的将来,海贸将得到朝廷的支持。前提是,你们海商还如实缴纳关税,朝廷才会有钱发展海军,替你们保驾护航!” “娘娘说的是,草民浅薄!” “行了,你退下吧!回去等消息!记住了,今日谈话莫要说出去,本宫不希望朝廷掀起禁海开海的议论。” “草民明白,草民遵旨,草民告退!” 第349章 缺人 “你就如此抬举魏家?给魏家这么大的殊荣?” 开成帝刘珩有些不满。 他认为叶慈不该如此重用魏家,能让魏广德出任皇家银行首任大掌柜,这已经是极大的抬举。 还要让魏家在海贸上掺和一脚,如此体面魏家恐怕不配,也担不起这么大的殊荣。 “你放心,海贸这一块不可能只有魏家独大,我打算至少扶持三家海贸,进行良性竞争。你不觉着沿海一带的商人钱太多了。然而,他们的钱都没有流进朝廷的口袋。” “你有什么想法?” 一说到钱,开成帝刘珩就兴奋起来。 钱啊,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皇后叶慈轻描淡写地说道:“等到皇家银行顺利运转之后,我打算成立一个海商银行。若能将沿海一带的富商都带动起来,让将他们存在地窖里面的银子都存在银行里面,你说好不好?” “好啊!好啊!”开成帝刘珩异常兴奋,“等到有钱人都将钱存在银行里面,这就意味着谁家有钱,有多少钱,朕都一清二楚。以后谁再敢骗朕没有钱,哼哼……” 他脑补了各种刑法,一定那将那帮惯会说谎叫穷的官员狠狠收拾一顿。 天天在他面前哭穷,再穷能有他这个皇帝穷。 少府是有钱,可也不想想,少府的钱要养多少人。宫里的用度从少府开支,宗亲的用度从少府开支,甚至户部没钱了也从少府开支。 哪天宫殿需要修缮,户部一句没钱,还得从少府开支。 就说先帝的丧事,户部钱不够,最终还是少府填补了亏空,才确保了先帝丧仪的隆重。 所有的隆重,所有的大规格,说到底,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他现在做梦都想着如何开源节流。 叶慈提醒道:“你先别急着高兴!银行的规矩必须立起来,就算是陛下你想查账,也必须走程序。我们是第一代,我们必须将基础打好,后人才有例可循。 若是我们带头坏了规矩,后人只会有样学样,迟早银行会变成皇室的私库,设立银行的用意彻底败坏,再无聚集民间财富的作用。” “知道,知道。你都提醒了好多回,朕是那种不懂规矩乱伸手的人吗。当初四通钱庄,朕也是按规矩贷款,按时还款。” “你确定你有按时还款?”叶慈呵呵冷笑,“别忘了,四通钱庄那里,你还欠着一笔贷款没有还。” “朕还欠着钱,不能吧!朕怎么记得已经还完了。” “你什么时候还的钱,要不要将账本翻出来看看。” “不用了!不就是一点贷款,你让四通钱庄拿着票据去少府,无论欠多少钱,一次性还清。” “放心,我已经交代了四通钱庄。并且,我打算将四通钱庄并入皇家银行。” 开成帝刘珩一听,有点蹙眉头,“这合适吗?四通钱庄是你的私人产业,并入皇家银行,会不会损害你的利益。” 叶慈很坦然,“无妨!一旦皇家银行成立起来,四通钱庄必定会遭到巨大冲击。四通钱庄的体量太小,绝非皇家银行的对手。与其将来苟延残喘,不如从一开始就并入皇家银行。如此一来,四通钱庄的员工也可以一并并入皇家银行。现成的人才,不用白不用。另外,武清县县令徐久治来了一封信,他想升官。” “这么直接?”开成帝刘珩都惊了,徐久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胆,竟然敢直接伸手要官,还要到皇后跟前。 简直是胆大包天,欠教训! 叶慈抿唇一笑,“他当然不会直接说要官。他就是恭喜本宫,说说武清县的近况。但,本宫知道他的用意,是想趁机调动一下。说到底,他也算是你的嫡系人马,虽说才干有限,好歹也能用。” 开成帝刘珩琢磨起来,“你认为该用他,调他回京城?” 叶慈建议道:“我听说朝堂一直在争论巡盐御史一职的人选,始终不能决定。如此紧要的位置,陛下何不启用自己人。若是觉着徐久治不堪大用,不如将王府家令提拔为巡盐御史,就让徐久治去淮北做官。他们二人互相配合,说不定能在江南一地打开局面。” 开成帝刘珩先是楞了一下,他顺着叶慈的思路想下去,越想越觉着这个办法好。 巡盐御史一职十分紧要,关系着一年的盐税收入。 通过袁友仁和崔大器的酷烈手段,他已经知道江南一带的盐商究竟多有钱,那么多盐税都进入下面人的荷包。朝廷和皇帝,连喝汤都不配,只得了一点宿残羹剩渣。 那帮盐商真是欺人太甚。 眼下,朝廷几派人马都在争抢巡盐御史一职,一直没有结果。 如果这时候,他以天子的身份举荐自己人,应该有很大机会能成功。 他对叶慈说道:“若要举荐欧大人为巡盐御史,朕还需做点准备功夫才行。” 曾经的定王府家令姓欧,欧家令最近都赋闲在家,宫里迟迟没给他安排差事。要说不着急是假的。 盼啊盼,正月都已经过去了,还没有消息。 难不成陛下忘了他,还是说陛下不打算启用他。 欧家令内心忐忑不安,就这么一直煎熬着。 叶慈同开成帝刘珩心有灵犀,听对方提到宿温首辅,她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我记得温首辅有个孙儿已经成年,却还没有差事。正好少府缺人,不如将温首辅的孙儿安排进入少府。” “少府缺人吗?”开成帝刘珩反问了一句。 少府的人多到都快爆炸了好吧。 安置不下的人统统都往少府塞。少府就是一口锅,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叶慈挑眉一笑,“你是陛下,你说少府缺人少府就缺人。” “哈哈哈……言之有理!朕替温首辅的孙儿安排了差事,投桃报李,温首辅也得帮着朕将巡盐御史一职拿到手中。另外,朕想让左都御史邱大人离开朝堂,你觉着可行吗?” 叶慈斟酌着说道:“明年吧!今年不宜动邱大人。明年可以寻个机会,让他去地方上任职。” “朕的想法是,直接让他致仕。” 叶慈蹙眉,“陛下如此厌恶邱大人。” “非也!”开成帝刘珩连连摇头否认,“朕并不厌恶他,以前还曾欣赏过他正直。但是现在朕知道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包装出的,什么见人就喷,故意针对天子,都是一种包装,以此换取士林名声。 御史台的风气就是被他带坏的。下面的御史有样学样,不管对错,不管真假,只要看谁不顺眼就要参一本。 如此行事,极大浪费了朝廷的资源,还浪费了朕的时间。每天为了处置御史的弹劾奏疏,眼睛都要看瞎了。 这种风气必须遏制,御史弹劾必须言之有物。朕思来想去,只有让左都御史邱大人致仕,彻底离开官场,才能对御史台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叶慈劝解道:“如此大的动静,必须提前同内阁通气,得到内阁一半以上的人同意。勋贵那边也要使力。这件事不可操之过急,今年肯定是不行的。今年的重点一是南诏,而是开源节流,三是朝廷稳定。” “你说的对,今年不宜人事变动。朕只能继续忍着邱大人的口水,看着他在朝堂上张牙舞爪。想想真是气闷。朕贵为天子,却不能随心所欲,做点什么事情都要受到限制。” 开成帝刘珩抱怨起来。 这一回叶慈没有安慰他,只是安静地泡茶,吩咐小厨房准备午膳,听着他一句句的唠叨。 “朕说了这么多,你就没点感想?” “陛下放心,以后让你烦心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得早日习惯你的唠叨。” 开成帝刘珩:“……” 他被堵得无话可说。 “你就是想看朕的笑话,对不对?看着朕浑身狼狈,高兴吗?” “高兴谈不上,就觉着真实。不由得想起以前在云霞山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回到云霞山。” “有机会!过个几年,朕带你回云霞山。” 第350章 内讧(二更) 有了利益交换,事情办起来自然顺利许多。 温首辅手腕还是很厉害,一番合纵连横,弄得几个派系的人选全都落了空,谁都不肯便宜了对手。 等到大家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才站出来。 “既然巡盐御史的人选始终无法确定,不如将情况禀明陛下,由陛下指定人选。” “这如何使得?” “莫非诸位还有更好的办法?你们吵了这么多天,可曾吵出结果。而且,陛下给的期限已到,不可再拖延下去。” 温首辅一力主张,其他朝臣左右摇摆之下最终还是没说服。 自己的人不能出任巡盐御史,那么,也不能便宜敌对方。 还不如将这个机会让给陛下,由陛下指定人选。 开成帝刘珩得知情况,偷摸哈哈大笑。 面对朝臣的时候,他则是一本正经,还严厉申斥,“一个巡盐御史的人选,闹腾了这么长时间都定不下来,简直耽误事情。来人,宣欧岩进宫。” “诺!” 内侍领命而去。 朝臣们便知道,巡盐御史一职,十有八九会落在欧岩的头上。 “欧大人之前担任王府家令,在民政这一块也算是一把好手。陛下任命欧大人出任巡盐御史,很是妥当。” 开成帝刘珩面目严肃道:“欧大人老成稳重,出任巡盐御史再合适不过。若非他不曾担任过部堂官员,朕都打算提拔他进入朝堂,与诸位爱卿同朝为官。” 诸位爱卿:“……” 算了吧! 朝堂上的官职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才不想和陛下的心腹爱将同朝为官。 为何? 若是欧大人入朝,陛下必定重用欧大人。迟早,欧大人会凌驾于众人之上。 没人希望头上多一个婆婆。 不如外放! 就好似张培申一样,外放南诏,永不回京,大家才会真正放心。 虽说,巡盐御史是一门油水极其丰厚的差事,过手的银钱以海量计算,但,比起朝中的利益和权势,显然还是权势更重要。 欧岩在家赋闲一个来月,惶恐不安之时,接到宫里的召见,又是兴奋又是忐忑。 跟随小内侍来到建章宫,面对诸多朝堂大佬,得知自己被任命为巡盐御史,他激动得抖了好几下。 连忙磕头谢恩,掩饰自己的失态,“微臣叩谢隆恩!” 开成帝刘双手背在背后,郑重说道:“欧爱卿免礼。你的前任,崔大器崔大人被盐丁群殴致死,此事极为严重,分明是目无法纪,无法无天。可见江南盐商有很大的问题。 欧爱卿去了南边,一定要睁大了眼睛,不可有丝毫松懈。朕已经命金吾卫先行南下查案,务必将崔大器一案查个水落石出,绝不放过一个人。 同时,崔大器的账目也是重中之重。你身为新任巡盐御史,尽量配合少府官员查明所有账目。若有异常,尽快上报朝廷。朕许你专奏之权,可不经通政司,直接将奏疏送入宫中。” “陛下,专奏之权,这这这……地方官员的奏疏必须经过通政司,这是规矩啊!”有朝臣提出异议。 开成帝刘珩眼一瞪,“崔大器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那帮盐商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将朝廷命官殴打致死,这是多么恶的事情。可见,江南水深啊!朕给欧大人专奏之权,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揪出幕后真凶,揪出杀人凶手。朕不希望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陛下是怀疑朝中有人收了江南盐商的好处?” “难道没有吗?”开成帝刘珩似笑非笑。 左都御史邱大人当场就不答应了,“陛下若是没有证据,岂能空口白话指责朝中官员同江南盐商勾结。如此不严谨,全靠臆测,这是取祸之道。” 放屁! 开成帝刘珩心头大骂邱大人嘴巴大,面上却笑着说道:“邱爱卿言之有理,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朕的确不能信口开河。所以,朕才让欧大人多加小心,以防万一。同理,专奏之权,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邱爱卿不必再说,朕的确没办法证明朝中官员和江南盐商有勾结。同理,邱爱卿也无法证明朝中官员同江南盐商没有勾结。既然谁都不能证明,小心点总归没有大错。” “陛下言之有理!小心无大错,给欧大人一份专奏之权,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大家不必过分担心。” 关键时刻,还是需要温首辅出面灭火。 开成帝刘珩不欲和朝臣继续纠缠下去。 他快刀斩乱麻,当即结束了此事的讨论。只等吏部用了行文,欧大人就可以走马上任,前往江南出任巡盐御史一职。 当然,开成帝刘珩单独将欧大人留下来,私下里做一番交代。 诸位朝臣走出建章宫,回到签押房之后,左都御史邱大人率先对温首辅发难。 “首辅大人到底是何用意,次次都为陛下张目,反过来打压我等文臣,你认为这么做合适吗?” 其他官员也跟着发难。 “陛下登基也才一个月而已,脚跟还没站稳,朝政也不明白,正是我等文臣大显身手巩固势力的时候。可是,首辅大人次次为陛下张目,让陛下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得逞。敢问首辅大人,陛下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以至于你要出卖大家的利益。” “荒谬绝伦!”温首辅厉声呵斥,“身为臣子,理应为陛下分忧。陛下的几次提议,尔等也都是同意的。这会反过来指责老夫,真当老夫不发威吗?” “首辅大人息怒,我等不是要兴师问罪。我等只是想知道首辅大人的打算。若是长此以往,待到陛下真正掌控皇权那一天,哪里还有我等说话的余地。先帝的教训格外深刻,不可不防啊!” “是啊,是啊!先帝当初乾纲独断,才有了袁友仁这个奸贼出头的机会。眼下,陛下刚刚登基,正是我等大显身手的时候,可不能再重沓覆辙。” “必须限制陛下,不能让陛下随心所欲。之前赐封南国公一事,什么世袭罔替与国同休,我就不同意。世代镇守南诏,更是荒谬绝伦。如今提拔欧岩为巡盐御史,本官无话可说。 但,专奏之权就不该同意。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陛下在各处安插眼下,人人都有专奏之权,想一想这是多可怕的事情。我们文臣的权柄将得到极大的冲击和削弱。首辅大人,你一味替陛下分忧,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身后名声。” 温首辅撩了撩眼皮,“怎么着,诸位是在威胁老夫,要坏了老夫的名誉吗?” “不敢!但,首辅大人在专奏一事的态度,的确令人不齿。” “哼!既然如此不齿,为何诸位大人却都争着抢着入股皇家银行?既然不齿,那就当个两袖清风的官员不挺好吗?” “这是两回事!首辅大人莫要将两件事混为一谈。” 温首辅嗤笑一声,“其实就是一件事。”温首辅清了清嗓音,“你们一面想要好处,一面又想要权利。总而言之,就是两头都要争,什么都想要。 诸位,世上能有这么好的事情吗?难道你们以为,今儿阻拦了陛下,欧岩就拿不到专奏之权吗?陛下完全可以撇开咱们文臣,走金吾卫的门路,欧岩照样能拿到专奏之权。且,还是背着我们,我们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但,陛下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坦荡无私将他的想法和安排说出来。这是什么,这是信任啊!陛下的信任多难得,你们就真的不珍惜吗?真要和陛下翻了脸,陛下大可以撇弃咱们文臣,联合勋贵自行其是。” “首辅大人的说法,下官不敢苟同。这个天下还需要文臣治理,那帮勋贵能懂什么。” 温首辅呵呵一笑,“那帮勋贵的确什么都不懂,但他们手中有刀,他们可以替陛下杀人。三年一次科举,京城候缺的人更是大把。说到底,陛下不缺人才,他缺听话的人才。 老夫不才,甘愿替陛下分忧,也是让诸位大人能够一直独善其身。尔等不感谢老夫,竟然还敢出言指责,真是不知好歹!” 第351章 要官 双方最终不欢而散,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温首辅认定众臣不知好歹,众臣则认为温首辅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从而背叛了大家。 思想不一致,道理说得再好听也没有用。 至于开成帝刘珩,他当然不想和文臣翻脸,却也不想被文臣牵着鼻子走。他是刚刚登基,屁股还没坐稳,不等于他就是个傀儡。 他给欧岩专奏之权,防的就是有人勾结盐商,狗急跳墙。也是为了给欧大人多一点砝码,方便他后续打击私盐,收取盐税。 世上最大的盐业走私犯是谁? 就是这帮盐商。 走私盐不用缴税,还可以通过走私市场调节盐巴的价格。 他们一边走私私盐,一边打击私盐。 什么时候打击,什么时候走私,全根据自身的利益而来。 开成帝刘珩想要的是实打实地打击走私,实打实的收取盐税。 他对欧大人说道:“你去了南边,朕会给你一道密旨,可以调集周边兵马。据之前调查到的情况,那帮盐商和当地官府沆瀣一气,上达天听。 反正朕没收到这帮盐商的好处,所谓上达天听,也不知这个天是哪个天,迟早会将这个天给找出来。 总而言之,到了南边,莫要被花花世界蒙蔽。盐商的贿赂你照单全收,记得记账。但该办的事情一样都不能懈怠。朕派你去南边,是为了收取盐税,打击私盐,整顿盐商。 记住,你的靠山是朕,那些盐商若是不听话,随时可以将他们撤换。天下间,大把人争着做朕的盐商,朕不缺那几个不听话的狗。” “微臣谨遵圣旨!敢问陛下,盐税收取,是否要比肩崔大器?” 崔大器催缴盐税很狠的,以至于先帝去世的消息刚一传到南方,他就被人群殴致死。 分明是那帮盐商找理由发泄私愤,却将所有的罪名按在那群盐丁头上。 开成帝刘珩轻轻敲击桌面,“崔大器在南边,主要是催收过往的欠税。但,朕要求你,每年的盐税不得少于崔大器的七成。这是底线!你若是办不好,趁早换人。” 欧岩顿觉压力山大,却只能躬身领命。 开成帝刘珩安抚他,“你放心,朕会安排金吾卫护卫你左右,以防宵小。” “谢陛下隆恩!” “另外朕也会将徐久治派往江南,你们二人可以多多合作。” “遵旨!” 欧岩一头汗水的出了建章宫,脚步都有点漂浮,感觉不踏实,好似踩在了棉花上一样。 回到家中,好一会才冷静下来,理清了思路。 听其他大人的意思,显然这差事是陛下“抢”来的,最初的人选肯定不是他。 但,既然这差事落到他的手中,他就不可能再让出来。他可是陛下的嫡系,陛下将他安排在这个位置上,只要办好了差事,过个两三年肯定要大用。 想到这里,欧岩整个人兴奋起来。 他开始思考,要如何办好差事。 首先得有人,得有信得过的人帮自己分忧,迅速地他就在脑海中筛选了几个名单出来。 …… 秀才孙承修租住在城南一座小跨院里面,同别人合租。 他读书天分有限,加上家贫,一度走投无路。幸亏当年定王府招人当差,他积极报名参考,被选中。 这些年一直在定王府当差,各种差事都经历过。 一转眼,定王做了皇帝,定王妃做了皇后。 定王府的一班人马自然也要跟着鸡犬升天。 年底那会,他跟着欧大人一行来到京城闯荡,无非就是想搏一搏,能不能给自己博一个前程。得知欧大人的差事下来了,竟然是第一肥缺巡盐御史,又清贵又有油水,不知道会羡慕死多少人。 得到消息后,他就计划着走一走欧大人的门路。 结果,还没等他递拜帖,欧府管家反而送来的请帖,邀请他参加欧府宴席。 “明儿晚上,我家大人在府中设宴,邀请孙先生品茗喝酒。孙先生务必参加。” “我一定参加!敢问,除了我之外,欧大人还邀请了谁?” “都是王府的老人,孙先生都认识。” 认识就好,认识就好! 送走了欧府管家,孙承修兴奋得手舞足蹈。欧大人这个时候设宴,分明是要选取自己的南下的班底。欧大人请了他,说明他的能力入了欧大人的眼。 这是机会啊!天大的机会。 虽然只有秀才功名,说不定也能捞个九品官当当。 只要能当官,即便只是芝麻绿豆一点大的官,也足以让他扬眉吐气,光宗耀祖。 这些年,他在王府当差,不仅解决了家中的生活困境,还攒了一笔钱。 当天,他就买了一套崭新的成衣,还添置了鞋袜帽子,甚至还买了一顶头冠,玉质的,花了不少钱,心疼死他了。 但,人靠衣装马靠鞍,要为欧大人效力,首先就得顾好面子。 次日…… 孙承修提前一刻钟来到欧府。 没想到其他人比他还更早,大家功名利禄之心颇重啊! 管家没说错,都是王府的老人,好几个都是和他差不多的情况,去年年底的时候随欧大人进京博前程。那会,定王还是定王,先帝还活得好好的,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无非就是一个字:赌! 赌定王有机会染指皇位。 结果赌赢了! 他们这群人如今也要跟着鸡犬升天,如何不兴奋,如何不为之激动。 欧大人设宴,自然是为了选定自己的班底。正所谓郎有情妾有意,双方一拍即合,开始畅想未来。 …… 想要鸡犬升天的人可不少。 张家人都盼着鸡犬升天,尤其是张太后的兄弟。 张太后上有一兄,就是张培申。下有一弟一妹。皆是一母同胞。 妹妹跟随妹夫在外地,当初选择外放为官,也是为了避祸。眼下,正打算回京城述职,谋取更高的的位置。 张太后的弟弟张培森,才干平平,最懂得趋利避害。 前途不明的时候,他就只挂了一个闲差,既不用去上朝,也不用天天去衙门点卯。图的就是一个官身,活得逍遥自在。 如今,刘珩做了皇帝,他的亲姐姐当了太后,他自然不能继续闲着,他要为自己的前途谋划。 他跑到宫里给张太后请安,然后开始诉苦。 他诉苦别有手段,绝非哭哭啼啼。 “……这些年我是一事无成,深感惭愧。心里头想着做点事情,为太后为大哥分忧,又怕好心办坏事,坏了你们的布置。只能一直赋闲在家,整日里无所事事。 眼下,危险过去,弟弟我也是很想振作,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太后也知道,我自小身体不太好,吃不得苦,南诏那地方我是真去不了。去了,怕是转眼就没了性命。而且,大哥去了南诏,家里总得有人守着,守着咱们张家近百年的基业。还得为族人们的前程打算。我想了许多,眼下就差一个机会。还请太后娘娘开恩!” 张太后揉揉眉心,心里头也在愁。 他这个兄弟,她是了解的。正因为了解,才知道这个兄弟干不了什么大事。 但…… 毕竟是他的兄弟,虽说才干有限,总比外人用起来放心。 于是,张太后问道:“你想去哪个衙门当差?太仆寺?” “太仆寺就算了吧,弟弟我实在不喜欢和那群勋贵打嘴仗。不如太后娘娘将我安排到工部。” 张太后一眼看穿了对方的打算,似笑非笑地说道:“工部这几年都没有大型的营造项目,油水可没你以为的那么多。” “这这这……大家都说工部每天海量的资金进出,怎么会没有油水了。”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张太后嗤笑一声,“是你清楚,还是本宫清楚。” “当然是太后娘娘更清楚。”张培森很识时务。 张太后轻描淡写地说道:“要不你去绣衣卫吧,绣衣卫还缺一个使者。你替本宫盯好了京城,莫要叫人钻了空子。” 张培森扭扭捏捏,显然不太愿意去绣衣卫办差。 他还是想去工部,他就想搞营造,就想弄钱。 张太后冷哼一声,“实在不行,你就去少府。” 张培森高兴坏了,“能不能让我去少府做个少府铜丞,主管铸币!” “做梦!”张太后厉声呵斥。 张培森顿时就自闭了。 第352章 赐墨宝(二更) “舅舅来了,怎么不和朕说一声。” 开成帝刘珩携皇后叶慈来到长乐宫请安。 见到张培森,开成帝刘珩笑着打招呼。 张培森赶忙起身请安行礼。 “舅舅免礼!给母后请安,母后今儿可好?” “本宫这里不用你操心,本宫好得很。你舅舅也是一心想着替陛下分忧,陛下意下如何?” 开成帝刘珩哈哈一笑,“舅舅愿意为朕分忧,朕求之不得。就是不知舅舅是想早朝中当差,还是去地方当差。最近出缺的位置不少,舅舅可有看中的。” 随着皇帝开始对薛氏一党的清算,的确有很多位置空了出来,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位置空出来。 张培森扭扭捏捏地说道:“谢陛下开恩。微臣别的事情不擅长,只是对营造还略有心得。若是陛下看得上,微臣想去工部。” 张太后闻言,当场翻了个白眼。 这个弟弟还真是固执,就死心眼认定了工部。 开成帝刘珩笑道:“工部好啊!工部就是需要像舅舅这样实心任事的人。母后,既然舅舅有意到工部任事,朕就答应下来。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随便吧!他爱去哪里去哪里,本宫没意见。” 张太后对这个弟弟不太看得上眼,眼睛就那么大,就盯着工部一亩三分地。哼!连绣衣卫的差事都不肯,无非就是怕累怕担责任怕麻烦。 自小就是个拈轻怕重的货,和她一点都不像。 张培森得到想要的结果,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赶紧主动请辞。 张太后挥挥手,也不留他用饭,“去了工部好好当差,莫要丢了本宫的脸面。” “诺!” 张培森心满意足退下。 开成帝刘珩打趣道:“舅舅来了,母后好像不高兴。” “本宫这个兄弟,哎,陛下以后多担待点。” “母后放心,舅舅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工部捅出天大的篓子。” “哼!他真要有天大的本事,本宫和南国公何至于到了这把年纪还要操心。”张太后毫不避讳对这个兄弟的嫌弃。 “母后不必多虑,朕会安排人辅佐舅舅,让他安心当差。” “如此甚好!你们今儿怎么一起来了。” 开成帝刘珩一脸笑眯眯朝皇后叶慈看去。 皇后叶慈微微一躬身,“启禀母后,皇家银行开业的日子已经定下来,就在这个月十一号。儿媳斗胆想请母后赐下墨宝,沾一沾母后的福气。” “就是,就是,母后赶紧赐下墨宝,还要交给匠人制作牌匾。” 张太后白了眼开成帝刘珩,“皇后何不请章先生的墨宝,他的书法可是大大有名。” 叶慈含笑说道:“母后明鉴,义父半生凄苦,命运多舛,可谓是福气单薄。咱们做银行生意,目的是为了求财,各方面都讲究个吉利。天下间再没有比母后福气更大的人。若能求得母后的墨宝,皇家银行就成功了一半。” “你这小嘴,倒是会说。本宫的笔墨哪有你说的这般厉害。既然你不嫌弃,本宫就赐下墨宝。” 当即就有宫人准备文房四宝,张太后提笔写下“皇家银行”四个大字。等到墨迹一干,宫人赶紧拿去装裱,制作牌匾。 开成帝刘珩喜笑颜开,“有了母后赐下的墨宝,皇家银行一定能开业大吉,财源滚滚。” 张太后笑得合不拢嘴,“看样子陛下是钻到了钱眼里,整天惦记着能挣钱。” “朕苦啊!户部空的能跑耗子,处处都要花钱。如今全靠少府支撑。少府又不是聚宝盆,不多开几个财源,总有一天会被掏空。朕就想着,皇家银行能做起来,好歹能解决一下燃眉之急,也是给大家找个吃饭的家伙。” “别再本宫面前哭穷!”张太后冷哼一声,“当王爷的时候,三天两头跑到本宫面前打秋风。如今做了陛下,还问本宫打秋风。本宫可没欠你。” 开成帝刘珩哈哈一笑,“母后误会了。朕今儿过来可不是为了打秋风,朕就是实话实说,让母后了解一下眼下朝中的情况。” 张太后嗯了一声,心中了然,“本宫听闻先帝的丧仪,花了快一百万两?” “差不多吧!”开成帝刘珩也没隐瞒,“这笔钱无论如何都省不了。反正都是花钱,与其让人指摘朕抠抠搜搜,落一个不孝的名声,不如大大方方将银子洒出去。” “洒银子的时候你倒是痛快了。眼下没钱了又来本宫跟前叫苦。莫非是户部那帮人又在叫穷。” “户部的人天天都在叫穷。”开成帝刘珩说完,自个先笑起来了,“朕发现在户部做官,算账的本事可以稀松平常,哭穷的本事一定要炉火纯青。否则,这官当不好啊!” 他一说话,在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张太后笑过之后,才说道:“户部就是一群饭桶。眼下为了求稳,不宜撤换部堂官员。等到明年,你务必选一个擅长理财的官员担任户部主官。” “母后言之有理!朕会留意各地人才。” “皇后有什么想说的?”张太后问道。 叶慈斟酌了一下,“其实朝中不乏擅长理财的人,比如少府的官员就很会敛财。户部之所以落到如今境地,只因为他们只会节流,不懂开源。总盯着农户那点赋税,没钱就加税。却忽略了真正有钱的大商贾。” “难啊!”张太后感慨了一句,“皇后刚才说的这些,朝中所有人心知肚明,却始终无法朝大商贾收税。皇后可知什么原因?” 叶慈轻声说道:“那是因为大商贾的背后都是各位官老爷。朝中的律法,税收,都是这些官老爷说了算。” “正是如此!此事过于敏感,皇后莫要再提。”张太后提点道。 “诺!”叶慈躬身领命。 夫妻两人陪着张太后用了午膳,之后才离去。 回未央宫的路上,开成帝刘珩就说道:“朕直接下一道旨意,恢复章先生的功名。然后让章先生入朝为官,扬眉吐气。以后看看还有谁敢嘲笑章先生。” “要下旨就赶紧。你都登基一个多月,义父的事情都没个着落,哼!”叶慈故作生气。 开成帝刘珩哈哈一笑,握住她的手,“皇后生气了?哎,朕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一时间忘了章先生。你又不提醒朕。要是早点提醒,朕早就恢复了章先生的功名。” 回到未央宫之后,开成帝刘珩当场下了一道旨意,恢复章先生的功名,同时任命章先生为翰林院编修。 本来,刘珩的意思是要给章先生一个油水丰厚的差事,叶慈却不同意。 “义父远离官场几十年,性子疏离。骤然得到高位,必然遭人嫉恨。更怕义父受了委屈,也不肯同本宫说。不如先让义父去翰林院,先适应适应。将来再寻机会将义父提拔到合适的位置。” “还是皇后考虑得周到。先让先生在翰林院委屈几个月,过段时间,朕定要将先生提拔到身边做事。” “莫要让义父太劳累。” “你放心,朕有分寸。” 叶慈特意派了黄公公前往章府宣旨。 章先生盼望了几十年的赦免诏书,终于到了。他的功名恢复了,他再次恢复了状元公的身份。 老泪纵横啊! 章先生拿着圣旨,哭得像个小孩子,谁都劝不住。 梦娘说道:“让他哭吧!憋了几十年的委屈,总得让他发泄出来。” 章先生将自己关在书房内,又是哭又是笑,整整折腾了一天,终于恢复了平静。 刚出书房门,他就吩咐管家,“给老爷我置办两身官服,尽快!老爷我过两日就要去衙门当差。”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老爷苦尽甘来,大展雄风。” “哈哈哈……”章先生放声大笑,“老夫身子骨健壮,还能再干十年。不,再干个二十年!” .... 第353章 袁友仁 张五郎跋山涉水,终于到了南诏边界附近。 与想象中的蛮荒不同,边界小城竟然意外的热闹非凡,小小的城池汇聚了各种口音的商人,贩卖着常见或是稀有的商品。 附近驻扎着大军,大军吃喝拉撒,都是钱啊! 小城繁华也能在理解。 进入城中,选了规模最大的客栈入住。客房很是紧张,他想住上房还没有,加了钱才从同住客栈的商人手中换了一间上房。 在客栈安顿下来后,他没急着去见袁友仁,而是带着护卫在小城闲逛,什么都问,什么都聊。加上他出手大方,很快就和商人们打成了一片,了解了不少情况。 袁友仁并没有住在城中,而是住在城外二十里的军营内。 众人对那些大头兵的评价,竟然意外地还不错。 “大元帅赏罚分明,令行禁止,发饷及时,那些当兵的都服大元帅管。就连那些统兵将领在大元帅面前,也都是服服帖帖。” “这么说,袁大元帅很得军心。” “那肯定的啊!大元帅来之前,咱们这地不下十股山匪马匪,杀人劫货,可谓是无恶不作。大元帅来了之后,就开始组织兵马剿匪。不仅是附近,方圆几百里之内的匪患都随之一扫而空。如今行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不怕有山匪路霸劫道。这些都是大元帅的功劳!大家都感激大元帅。” “袁大元帅的出身,你们头听说过吧。那些当兵的就真不介意?” “英雄不问出处。袁大元帅出身不好,可他有真本事。咱们只服气真本事的人。过去京城来的高官,可没有一个能比大元帅更得人心。” 张五郎张仲哲万万没有想到,袁友仁只是在此地经营了一年而已,竟然玖俘获了这么多的军心民心。难怪皇后娘娘看重他,陛下明明想杀他却还是要用他。 这个袁友仁果然有些本事。 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张仲哲派人递上拜帖,正式拜访。 他虽然怀揣开成帝的命令,却是以私人名义来到南诏。 表面上,他身上只是挂了一个五品官职,还是虚职。 除了他带来的五百侍卫,表面上看,他并无威胁。 很快,就得到了袁友仁的回应,双方约定第二日一早见面。 见面之前,张仲哲不得不提醒覃公公,“明儿见到袁大人,覃公公想好了说什么吗?” 覃公公面无表情,“自然是实话实说。” “如何实话实说?” “陛下宅心仁厚,不曾为难袁太妃。而且陛下出手大方,远非先帝可比。” “你就打算这么说?” “张公子不了解袁大人,袁大人出身卑微,所求无非就是身份和尊重。陛下给了足够的尊重,相信袁大人一定能感受到陛下的诚意。” 张五郎张仲哲含笑点头,“你说到了关键处,本公子奉命走这一趟,为的就是尊重。在互相尊重的前提下,希望能和平解决兵权交接问题。覃公公你要明白,你的性命在本公子一念之间,所以最好不要耍小动作,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 “张公子放心,咱家晓得轻重。咱家一个残缺之人,这辈子都是皇家的奴婢。陛下开恩给了咱家一个机会,咱家岂能不知好歹。” “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一大早。 张五郎张仲哲在侍卫簇拥之下,来到城外大营。 大营外,数道岗哨,盘问查验,极为严苛。 大营内,旌旗招展,士卒正在训练。 大营内卫井然有序,很有章法。 他将自己代入敌军将领,若想攻破这样一座大营该如何下手。 想来想去,竟然找不到下手之处。真是一颗难啃的硬骨头。 袁友仁不得了啊,不仅民政一把好手,军事上面竟然也有天分。亦或是,他身边有高人指点。 还不等他想清楚,就被请进了大元帅公事房。 袁友仁就端坐在书案后面,身着劲装,并没有穿戴铠甲。 在京城的时候,张五郎张仲哲曾见过袁友仁几面。记忆中,就是个长得好看的小白脸。 历时一年,曾经的小白脸,依旧面容白皙,但却让人感觉英武不凡,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上位者杀伐果断的气势。 厉害啊! 就那么端坐不动,气势已经如此惊人。 若是穿上铠甲,骑上战马,又是何等的气势冲天。 难怪能收服那群兵油子。 厉害,厉害! 张五郎心中对袁友仁明显高看了几眼,同时调整自己的态度,包括谈判的策略也需要改一改。 眼前这位袁友仁,已经不是京城那个被人辱骂为奸佞小人的袁友仁。 眼前的袁友仁,是一位真正的兵马大元帅,统兵大将军。 “下官参见大元帅!” 张五郎也算是做足了礼数。毕竟,他还不是正式的钦差。 “张公子请坐!” “多谢大元帅!” 张五郎撩起衣袍,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脸上还挂着笑,显得极为爽朗。 “张公子可是稀客!”袁友仁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 张五郎哈哈一笑,“不瞒大元帅,本公子来到此地已经数日,听闻了不少关于大元帅的传闻。大元帅剿匪肃军纪得民心,我是极为佩服的。恨不能同大元帅一起征战沙场。” 袁友仁笑了起来。 人人都喜欢听好话,他也不例外。 “张公子谬赞!本元帅不过是尽本分而已。” “单就本分二字,就很了不起。若是天下官员都如大元帅这般尽到本分,天下何来战事。南诏反复叛乱,这也和当地官员不尽本分做事,有着直接的关系。” “张公子好见地。本元帅与张公子一见如故,不如就在营中住下,过两日得闲,本元帅带张公子出门狩猎,松快松快!” “却之不恭!” 两个人东扯西扯,没有一句话是在谈正事。 提到京城,也只是说了说先帝的丧仪,已经皇家银行的成立。旁的事情,比如张五郎来此的目的,那是一句都没提。 聊完了,袁友仁让亲兵带宿张五郎下去洗漱参观,今晚设宴款待。 张五郎也趁机放了覃公公自由。 很多话无需他来说,覃公公自然会和袁友仁说清楚。 果不其然,覃公公得了自由后,第一时间就去拜见了袁友仁。 见到袁友仁那一刻,他哭啊。 “老奴是差一点就见不到大人啊!” “京城如何?”袁友仁没理会他的哭泣。 覃公公擦着眼泪,一边哭一边说道:“大人放心,太妃娘娘和两位小主子都很好。老奴离开的京城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着手搬出皇宫。” “先帝的嫔妃都搬出了皇宫吗?” “无子女的嫔妃,按照规矩都去了皇觉寺出家。有子女的嫔妃,俱都出宫随子女居住。” 袁友仁了然点头,“本元帅听闻陛下刚一登基,就开始收拾吴王他们。” “当初先帝走得太突然,究竟立谁为新皇,朝臣们吵闹不休。最后只能在陛下和吴王之间选择。朝臣们投票,听闻是勋贵和宗亲全力支持,陛下才能胜出。接着出殡的机会,陛下发作了吴王。” “也就是说,目前没有一个先帝子嗣前往封地就藩。” “正是!” 袁友仁闻言,呵呵一笑,“咱们这位新皇,野心不小啊!” 覃公公一脸懵逼。 袁友仁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茶,“藩王就藩,本事祖制。但,太祖皇帝一定没有想到,这些藩王给朝廷带来了极大的负担。天下就这么大,这个王爷分一块封地,那个王爷得一块封地。 朝廷的地盘越来越小,收的税也越来越少,可是负担却丝毫没有减轻。很显然,咱们这位新皇不打算让先帝的子嗣就藩,蚕食地方。但,他毕竟刚登基,根基不稳,只能借口吴王狂悖,发作一顿,推迟吴王就藩的时间。真是好算计。” “大人一眼就能看穿陛下的用意,大人高明!” “高明个屁。说吧,陛下想让你做什么?” 第354章 信任(二更) “什么都瞒不过大人!陛下派老奴过来,是想劝说大人交出兵权,莫要做错误的选择。” 呵呵! 袁友仁冷笑一声,但他没有动怒,而是问道:“让本元帅交出兵权,陛下开出了什么条件?” 覃公公从怀中拿出一封密信,“皇后娘娘命老奴将这封信交给大人,请大人务必过目。” “你是说皇后?” “正是!” 袁友仁迟疑了片刻,才从覃公公手中接过信件。 朝廷竟然要将南诏交给张家,世代镇守! 这这这…… 兵权将直接由南国公张培申接管。 而他,被朝臣们喊打喊杀的佞臣,能做的选择并不多。 要么留下来做民政官,辅佐张家治理南诏。 或是放弃官员身份,进入皇家银行,替皇家银行监督南诏战事,拿到抵押的土地。 皇后承诺,若他选择皇家银行,从今以后皇家银行在南疆,包括南诏所有的业务,由他全权负责。至于过往种种,既往不咎。 很显然,皇后叶慈很清楚袁友仁不会选择回朝。 回到朝廷,他就是会成为众矢之的。没有了先帝那样的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支持,袁友仁在朝中不仅吃不开,反而早晚会丢掉性命。 袁友仁看完信件,连笑数声。 覃公公听着他的笑声,心里头惴惴不安。 偷偷看了眼,只见袁友仁将信件折叠起来,放入怀中。 “皇后还说了别的吗?” 覃公公郑重说道:“皇后让老奴转告大人,兵权朝廷肯定要收回去,这一点毋庸置疑。希望大人莫要自误,大好人才何苦一条道走到黑。离开了战场,还可以在别的领域施展抱负。人生不是只有当官。且,皇家银行虽然不设官职,但,天下间谁又能小瞧了皇家银行的人。” “如此说来,皇后娘娘是希望本官加入皇家银行。” “老奴不知!” 袁友仁嗤笑一声,“想想也是,朝廷让张家接管南诏军政大权,本官不屑给人做小伏低,更不屑替张家卖命。皇后笃定本官不会选择张家,剩下的只有皇家银行。” 覃公公赶忙说道:“皇后还说了,只等大人交出兵权,她会确保大人的安危。” “如何确保?” “可以给大人一个金吾卫的身份。” “哈哈哈……金吾卫一直打不进南诏,摸不清南诏的情况。皇后娘娘这一手借力使力用得好啊。用本官的眼睛去了解南诏,洞察南诏,甚至是监督张家。打得一手好算盘。” 袁友仁笑声中,透着被算计的愤怒,还有衷心佩服。 真是将他算计到了极致,果然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他这个奸佞小人,没想到在皇后娘娘眼中,还有如此大用。 覃公公埋着头,不敢说话。他怕被迁怒。 然而…… 袁友仁并不打算迁怒任何人。 他把玩着手里头的扳指,“如此说来,张五郎是替张家打前站,准备接手本官手中的兵权。” “大人真要交出兵权吗?”覃公公吃了一惊。 袁友仁似笑非笑,“本官问你话,你直接回答就行了。旁的事情,不要去想,不用动脑子。” “诺!”覃公公老老实实,“张五郎的确是替张家打前站,不过,接管兵权一事还轮不到他。他没这资格。” “说的也是。估摸着,真正接管兵权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说不定数百里之外,已经驻扎着上万大军。只要本官有异动,大军出动,誓要剿灭本官。” “不知大人作何选择?”覃公公还是忍不住问道。 袁友仁呵呵冷笑,“着什么急。张家都不着急,本官更不急。再说了,皇后娘娘在信件中说了,会给本官足够的时间考虑。这还没到时间,先且等着吧!” 覃公公摸不透袁友仁的想法,究竟是要交出兵权,还是要负隅顽抗。 感觉,两种可能都有。 他对张五郎也是这么说的。 “袁大人心思难猜,这一年不辨喜怒。咱家实在是猜不透袁大人的心思。请张公子恕罪。” 张五郎冷哼一声,“你和他说清楚了吗?” “该说的都说了,皇后娘娘的信件也交给了袁大人。” “看完信件后,他是什么表情。” “似乎又喜又怒。” 张五郎蹙眉。 袁友仁的心思难猜,这就麻烦了。给京城的回信究竟该如何书写? 若是判断失误,就有可能引发一场内战。届时,他就是罪人。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这差事不好做啊! 接下来数日,张五郎一派纨绔公子的做派,在袁友仁的亲兵带领下,四处游玩寻乐子,行事张扬。看似肆无忌惮,实则是在谨慎观察周边的动静。 他想通过这些亲兵的态度,言行举止,来判断袁友仁的心意。 可惜…… 这帮亲兵貌似什么都不清楚。 袁友仁搞了好几次晚宴款待张五郎,将他介绍给军中各路将领,毫无避讳,一副坦荡无私的做派。 这态度,又像是打算接受帝后的安排,乖乖交出兵权。 只是,每次张五郎想将话题引到正事上面,袁友仁都会找话题岔开,让他难以为继。这态度又像是负隅顽抗。 哎! 难啊! 袁友仁也很难。 南诏是一步很重要的棋,他在此地不畏炎暑,苦心经验。 他料到元康帝早晚会死,只是没想到会死得这么突然,连一句遗言都没留下,弄得他措手不及。 若是,元康帝多活两年,不,只要多活个半年一载,他的处境会比现在好上许多。也会有谈判的筹码。 只能说,元康帝死得太不是时候,弄得他手中筹码不足,好似粘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这种滋味很难受,令他很不爽。 他和心腹爱将,身边的谋士商量了数次,一直都拿不定主意。 负隅顽抗筹码不够,很可能昙花一现,转眼就被朝廷大军扑灭。更有甚者,被逼得深入南诏丛林,像那些土司一样,在丛林里面厮杀,却永远都走不出丛林。 放弃手中的兵权,说得容易。等于是将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要放弃,他舍不得啊! “先帝啊先帝,你死得太早了点。吴道长误我!” 什么狗屁极乐丹。 若是没有极乐丹,说不定先帝还能多活些时日。 “大人,不如反了朝廷。” “造反?哼!拿什么造反。别看那些将士都服气本官,可让他们跟随本官造反,他们绝对会反戈一击。” 袁友仁对自身的处境以及人心,把握得还是很清楚。 若是多给他一两年时间,他有信心让军营里面一半以上的人跟着自己造反。 但是现在…… 除了心腹人马外,其余将士都不可能跟着他造反。 “难道大人真要交出兵权?那我们之前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大人三思啊!现在大人手握兵权,朝廷还有所忌惮。一旦大人交出兵权,届时我们为鱼肉,朝廷为刀俎,转眼间就是身首异处的下落啊!” 袁友仁揉揉眉心,“本官不相信新皇的承诺。但,皇后娘娘的信誉还是值得信任的。” “可是,皇后娘娘同陛下是夫妻,他们夫妻一体。要是陛下执意要杀大人,皇后也拦不住。” “让本官交出兵权不是不可以,但本官需要一道旨意。” “大人切勿自误!兵权万万不可交出去啊!” 手底下的人,个个痛心疾首,义愤填膺。 朝廷卸磨杀驴的招数,自古以来有无数的先例。不可上朝廷的当,朝廷是不可信任的。 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值得信任。 然而…… 袁友仁望着手底下的儿郎,“活着很不容易!本官不希望尔等大好性命就葬送在这里。眼下,咱们做两手准备,且看朝廷的诚意再说!” .... 第355章 小气 耽误了将近半个月,袁友仁终于愿意和张五郎坐下来,正经谈一谈。 “朝廷容不下本官,张公子说说,本官该如何做?” 张五郎轻咳一声,斟酌着说道:“朝廷官员,大部分都是所谓的道德君子,见不得别人同自己不一样。他们所追求的就是与光同尘。这些人统统都是凡夫俗子,大人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袁友仁似笑非笑,“这群凡夫俗子却掌握着生杀大权,只要他们群起鼓噪,就连陛下也奈何不了他们。” “大人无需在意这帮人。朝廷容不下,陛下容得下。陛下和皇后娘娘想要保一个人,我就不信谁还敢对着干。” “崔大器死了啊!被人群殴致死,本官深感痛惜。崔大器于国有功,说死就死,张公子又怎么说?” “这不一样!崔大人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突然到陛下还没有将目光转移到江南。但,大人这里,天下瞩目,陛下派我过来,这就是最大的诚意。” 袁友仁嗤笑一声,“你是陛下的伴读,此事不假。可你更是张家的子嗣。陛下将南诏许诺给张家,你们张家已经迫不及待了吧!” 张五郎郑重其事地说道:“大人谬误!南诏本事蛮荒之地,朝廷官员视之为畏途,向来将南诏当成了流放地。陛下将南诏交给张家,与其说是厚赏,不是说是避祸。或者换个说法,就叫老黄牛一头。 我们张家就是皇室的老黄牛,替皇室开拓蛮荒的南诏。待到几十年之后,南诏变得富庶,人口众多,皇室就会派人来摘桃子。说到底,还是我们张家最可怜,永远是在替人做嫁衣。” “老黄牛一头,这个说法倒是新颖。本朝厚待外戚,却又对外戚严防死守。说起来,本官勉强也算是个外戚,也算是严防死守的对象之一。来,本官敬张公子一杯,为同命相连干杯。” “干杯!” 二人举杯饮尽。 袁友仁放下酒杯,哈哈一笑,“想让本官交出兵权,并非什么难事。只需陛下下一道旨意,给本官一个官身,再将南边的金吾卫都交给本官统领。之后,本官自会交出兵权,前往皇家银行当差。” “这……” 张五郎蹙眉,“敢问大人,你所说的南边的金吾卫,指的是……” “四州十八府的金吾卫。” “此事我做不了主,需得请示京城。” “这是当然。来来来,喝酒!” …… 京城终于告别了严寒,进入了百花盛开的春天。 然而,开成帝刘珩在接到张五郎的密信之后,他的心情顿时跌入了寒冬。 他拿着密信前往未央宫见皇后叶慈。 “这就是你说的可用之人,胆敢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四州十八府。袁友仁无知狂妄,他还以为现在是先帝坐在皇位上,任由他予取予求。岂有此理!朕要治他的死罪。” 开成帝刘珩气得在大殿内走来走去,还瞪了是叶慈好几眼:你看看你选的人,什么玩意。 叶慈拿起信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点小事,陛下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你也太喜欢发怒了吧!怒气伤肝,这样不好。” “你管这叫小事?四州十八府这叫小事?”开成帝刘珩连声质问。 叶慈轻咳一声,“不是小事难道是大事吗。谈判嘛,无非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不怕袁友仁开价,就怕他不开价。他开价,就证明他不想造反,他是想谈判,这是好事啊! 他想要四州十八府,陛下就还个价,给张五郎一个底线价格,让他们谈去。再说了,金吾卫在南边那几个地方,本身势力单薄,空有架子却什么都干不成。袁友仁想接着金吾卫的架子干点事情,就让他去。莫非你还担心他用金吾卫去造反不成。” 开成帝刘珩眼一瞪,“你认为朕是在大惊小怪。” 如此看不起他,哼! 叶慈翻了个白眼,“本来就是大惊小怪。只要不是造反,所有的事情都称不上大事,统统算是小事。讨价还价这种事情,更是小事中的小事。也就是你,少见多怪。哎,还是因为你当皇帝时间太短,见识得太少,才会一遇到事情就咋咋呼呼。” 开成帝刘珩:“……” 心情很郁闷啊。 皇后竟然吐槽他是一个没见识的人。 岂有此理! 他可是堂堂帝王,怎么就没见识。 他连着冷哼,目光不善。 叶慈抿唇一笑,“生气了?真生气了。” “朕当然是真生气,莫非生气还有假的不成。朕怎么就没见识了?朕怎么就咋咋呼呼见识少了?朕紧张军国大事,这是勤政爱民的表现,到你嘴里怎么就成了没见识。” “是是是,你有见识,我说错了。”叶慈赶紧认错,免得对方不依不饶。 开成帝刘珩又是一声冷哼,“你把话说清楚,在你心目中,朕是不是没见识?是不是少见多怪?” “不是!”叶慈赶紧投降。 臭男人,就是爱面子。 开成帝刘珩往她身边一坐,“你就是敷衍朕,一点都不真心实意。你若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该主动安慰朕。” “我认错还不够,还要安慰啊!” 皇后叶慈调侃了一句。 开成帝刘珩呵呵两声,白眼都翻上天了。 叶慈忍着笑意,“你让我一个孕妇安慰你,你好意思吗?” “朕没什么不好意思。夫妻一体,朕不高兴,你不该安慰朕吗?” “好吧,好吧!我该怎么安慰你了。”皇后叶慈也是头痛,“不如让御膳房做个设重口味的菜,我们小酌几杯。“ “你又不能喝酒。” “哎呀,你真是烦。我命令你不许生气,快给本宫笑一个。” 开成帝刘珩咧嘴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叶慈忍不住大笑出声,都拍起了桌子。 开成帝刘珩:“……” 一张脸也绷不住了,跟着笑起来。心头又不甘心,一把抱住叶慈,在她脸上啃。 “错没错,错没错?” 叶慈一边躲着他的嘴,一边点头,“错了,错了。我的好陛下,你赶紧放开我。我都快要笑岔气了。” 两个人闹腾了一阵子,可算是笑够了。 这会叶慈的头发也乱了,妆容也花了。 宫女为她重新梳洗,她冲开成帝刘珩说了句,“小狗啃食。” “我是小狗,你也是小狗。”开成帝刘珩冲她龇牙。 叶慈:“……” 真是幼稚! 重新整理好妆容,叶慈问他,“本宫美吗?” 开成帝刘珩一脸笑眯眯,“你先承认从第一次见面,你就在觊觎朕的美色,朕就告诉你美不美。” 呸! 叶慈坚决不上当,“刚见面那会,你哪有美色可言。豆芽菜一个,还没我长得高。” “胡说八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朕就比你高,现在更是比你高了一个头。” 事关身高名誉,开成帝刘珩肯定是要争的。 不仅要争,还要让叶慈承认。 可以说他丑,就是不能说他矮。 身高事关男人的尊严,容不得半点妥协。 叶慈哼了一声,“刚见面我就比划了身高,你肯定比我矮。” “又在胡说!你是比划了身高,但,朕明明比你高出了一点点。” “好吧,好吧,就算一样高。” “明明比你高。” “行了,行了,是你比我高。” 开成帝刘珩心满意足,得意极了。 “下次不许再说朕比你矮!” 叶慈一脸哭笑不得,“至于吗。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在意啊!” “朕可是一直记得,你说朕是豆芽菜的事情。” “那我不说你是豆芽菜,我说你是竹竿行了吧。当初你明明说过不介意,没想到竟然记到了今天,小气!” “朕就是小气。改明儿就下旨将袁友仁处死!” 第356章 危机(二更) 开成帝刘珩当然不会真的下旨将袁友仁处死。 他接受了皇后叶慈的说法。 讨价还价嘛,他也是会的。 他可以让袁友仁统领南疆一带的金吾卫,本来那地的金吾卫就一直没有建树,可以说就是个摆设。袁友仁愿意接手,可以给他。 但…… 四州十八府的地盘,那是妄想。 “朕的底线就是一州五府。” 他在舆图上面圈了一小块地方,“必须将他限制在这个范围内。想要更多的权利,做梦!大不了朕掀了桌子,直接派遣朝廷大军平乱。” “陛下英明神武,朝廷大军一到,袁友仁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皇后叶慈难得拍了一记马屁,“先让张五郎继续谈着。等南国公整顿好军备启程南下,差不多也该谈出一个结果。” 开成帝刘珩点点头,很是认同。 南国公没法子立马启程南下。 他得有自己的嫡系兵马。光是靠张家那点亲兵远远不够,且亲兵还要留下一部分。 开成帝刘珩给了他方便,让他去京营挑选,或是从今年退伍的士卒里面挑选一批人马,总数控制在一千五百人以内。挑选好人马,稍加整顿训练,就可以启程南下南诏接管兵权,着手平乱一事。 将密旨封存,快马加鞭送到张五郎手中。张五郎只需守住皇帝给的底线,同袁友仁周旋,总能周旋出一个结果来。 二月底的时候,京城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 今年是个暖春。 御花园里百花盛开,张太后领着一众命妇闺秀在御花园内赏花游玩。 命妇们倒也罢了,都打扮得规规矩矩,绝不出挑。 闺秀们虽然不至于花枝招展,却也是明**人。 谁都知道陛下身边只有一个皇后,整个后宫空虚得很。已经有人暗戳戳开始打起主意,想要送女进宫。 张太后的宴请,众人都是积极参加,闺秀们恨不得将十八班才艺都展露出来,博个头彩。 若是能见陛下一面,今儿必定不虚此行。 结果没等到陛下,却等来了皇后娘娘。 “皇后来了,快到本宫身边来。”张太后招手,“今日天气好,这么多姑娘聚在一起,本宫都觉着年轻了好几岁。你瞧瞧,一个个长得多水灵,嫩得能掐出水来。不仅长得好,琴棋书画都不在话下。可谓是才貌双全。” 叶慈抿唇一笑,“母后的眼光自然不差,母后说好那一定是极好的。我以前一直不知,京城竟然有这么多出色的闺秀,叫人眼花缭乱。” “你在京城的时间太短,认识的人也少。这些姑娘们,你没见过情有可原。” “母后说的是。” 叶慈目光含笑打量着在场的闺秀。 在场的女宾们,何尝不是在偷偷打量她。 皇后娘娘的身世,传言,名声,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以天煞孤星闻名于世,又因为点石成金名声大噪。 更令人称奇的是,她一个舍弃了家族的人,竟然能嫁给陛下,还被册封为皇后。 要说不服气,京城大部分闺秀都不服气。 闺秀们自认为家世才貌都远胜皇后,奈何却没有皇后那样的好运道。 更令人诧异的是,皇后背后没有家族靠山,势单力薄,坐在皇后位置上却半点不虚。瞧她同太后娘娘说话的姿态,那真是不卑不亢,既没有做小伏低,也没有刻意讨好。 就是很自然的同太后娘娘交谈。 哪来的底气? 众人不解! 关键是,太后娘娘似乎很喜欢皇后,这怎么可能了。 “臣女想歌舞一曲,为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助兴!” “可!” 有人主动请缨表演节目,张太后自然是欣然答应。 叶慈也是笑眯眯地观看,显得兴致勃勃。 张太后悄声问她,“感受到危机了吗?” 叶慈微微一垂首,含笑说道:“在场所有闺秀加起来,都不值一提。” “这么有信心?”张太后很好奇。 叶慈点点头,“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适合陛下。我不负陛下,陛下自然不会负我。” “你真是……”张太后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说,“你可知道,天下间的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货色。天子更是如此。眼下你怀有身孕,不能侍寝,朝中已经有人嚷嚷着选秀,充实后宫。今儿这场宴席,就是想让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觊觎陛下。” 叶慈若无其事,这点小阵仗她都没放在眼里,“纵然天下所有女子都在觊觎陛下,我对陛下依旧充满信心。” “话可不能说太满。那群朝臣的毛病你是清楚的,一次不成必有第二次第三次。陛下如此年轻,后宫空虚,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你做好准备吧,后续你的麻烦不少。” 叶慈微微点头,算是承了张太后这份人情。 刘珩登基那会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后宫那么大,只有她一个女人,朝臣们看不顺眼,勋贵们看不顺眼,天下人都看不顺眼。 不仅男人看不顺眼,女人们同样看不顺眼。 朝中所有男人都是妻妾成群,女人们都在忍受着丈夫宠幸别的女人,凭什么皇后娘娘就能例外。 所有人都可以例外,唯独皇后娘娘不能例外。 皇后娘娘应该是天下表率,身为表率就该主动为陛下广开后宫。 对于他人的看法,皇后叶慈从不放在心上。 如果说,连头十年都守不住,那她也太失败了。 守住了头十年,没道理后面的十年二十年守不住。 总而言之,她不惧! 宫人来到张太后身边禀报,“启禀太后娘娘,陆家进了京城。” “这么快!这是好事啊!”张太后喜笑颜开。 陆家是谁? 陆家是张太后的妹夫家,张太后一母同胞的妹妹,就嫁到了陆家,跟随丈夫外放地方已经十几年。 分别十几年,如今终于回到了京城。 张太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亲妹子。 但她稳得住。 过了三天,她才召见妹妹陆张氏。 陆张氏带着儿子儿媳,还有闺女进宫。 她一共两儿一女,闺女陆锦屏是最小的。 张太后一见到陆锦屏,顿时惊为天人。 袁太妃是公认的美人,美得温婉动人。陆锦屏的美貌,竟然和袁太妃不相上下,区别在于她的美,美得明艳动人。 “这丫头,长得这般好。快到本宫跟前,让本宫仔细看看。” 张太后对陆锦屏这个外甥女,那是越看越喜欢。 “妹妹好福气,将锦屏生的这般好。” “太后娘娘谬赞,锦屏她也是拖了太后娘娘的福气,才有这般才貌。那天大哥还在说,说锦屏同太后娘娘年轻那会有几分相似。” 张太后拉着陆锦屏的手仔细端详打量,果然这张明艳的脸上有着熟悉感。 “本宫年轻那会可比不上锦屏的姿容。” “太后娘娘抬举她了。” 陆锦屏也赶忙行礼,不敢和太后娘娘比美。 张太后问起陆锦屏的情况,今年及笄,还不曾婚配。 “就指望着太后娘娘给这丫头指一门合适的婚事。还是京城青年才俊多,地方上终归比不上京城。怕耽误了她,就一直拖到今日。”陆张氏满脸笑呵呵。 陆锦屏是她的骄傲。 谁能想到,她肚子里生出一个天香国色的闺女。美得啊,家里所有人都宠着,生怕这孩子受到一点委屈。 这次回京城,也是指望着寻一门高门大户的好婚事。 在陆张氏心目中,凭她女儿的才貌,就算是皇帝也嫁的。京城的青年才俊,那都是随意挑选。 张太后一脸笑眯眯地吩咐,“来人,去将皇帝皇后请来。叫他们过来见见亲戚。” “会不会不太好?”陆张氏有些紧张,“陛下日理万机,皇后娘娘又怀有身孕,怎敢劳烦。” 张太后笑着说道:“无妨!亲戚登门,岂有不见之礼。妹妹放宽心!” 陆张氏依旧紧张。 陆锦屏倒是充满了好奇。 第357章 美人 在开成帝刘珩的记忆中,没有陆家的任何影响。 “朕应该见过陆家姨母,只是那会太小,没留下什么印象。” 他和皇后叶慈唠叨。 “陆姨母回京,最高兴的人肯定是母后。朕以前就听说过,母后同陆姨母的感情极好,姐妹二人一起长大。” “陛下打算安排陆大人去哪个衙门?给他升个几品。” “哈哈,升官一事再说吧!先看吏部是什么态度,朕不急着拿主意。” 开成帝刘珩心中有成算。 亲戚太多,人人都要问他要官。从一开始他就必须摆明态度,不能人人操心,事事关心。他是做皇帝,不是吏部官员。这种事情,下面的人自会体察上意,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帝后二人来到长乐宫,还没走进大殿,已经听到欢声笑语。 走进大殿,开成帝刘珩哈哈一笑,“老远就听见母后的笑声,母后今儿心情一定极好。这位就是陆姨母吧,回来好啊,以后多进宫陪陪母后说话解闷。” “参见陛下!” 陆张氏慌得不行,赶紧带着儿子女儿还有儿媳妇起身请安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 帝后二人齐声说道。 两人一左一右在张太后身边落座。 开成帝刘珩打趣道:“陆姨母回京,母后是不是很高兴。” 张太后一脸乐呵呵,“本宫与妹妹多年未见,今儿当然高兴。妹妹以后就留在京城,别走了。” 说完,瞧了眼开成帝刘珩。 言下之意,就是要让陆大人在京城当官。这样陆张氏才能长久留在京城。 开成帝刘珩哈哈一笑,“母后说的对。陆夫人以后就留在京城,别走了!多陪陪母后说话,朕感激不尽!” “不敢当,不敢当!”陆张氏慌得不行,都不敢落座。 她不坐,子女儿媳自然也不敢坐着,齐齐站起来。 陆锦屏趁机大胆的瞄了眼开成帝刘珩,又赶忙低下头去,却又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陆姨母到了母后这里,不必多礼。快坐下说话!这两位就是陆家表兄吧!” 开成帝刘珩打量两个年轻人,长得一表人才。娶的媳妇也是貌美端庄。 “朕要是没猜错,这位就是陆家表妹!” “锦屏参见陛下!”陆锦屏再次起身行礼,一脸得含羞带怯,越发美艳动人。 “抬起头来,让朕仔细瞧瞧。” 此话一出,张太后还没怎么样,陆张氏却激动起来,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些些。 张太后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皇后叶慈,又朝开成帝刘珩看去。她嘴角带笑,期待着接下来的戏份。 陆锦屏心头稍微紧张了一下下,缓缓抬起头,一张令人惊艳的脸露了出来。 真是少有的美人胚子。 皇后叶慈率先说道:“长得真好看。陛下,你说是不是。” 开成帝刘珩哈哈一下,好像有点尴尬,“陆家表妹果然不错。” “何止是不错,分明是国色天香。”皇后叶慈一脸笑眯眯,“前几日京城闺秀们在御花园赏花游玩,那时候已经觉得京城闺秀们个个才貌双全,美丽动人。今儿见到了陆家表妹,才知道自己见识浅薄。” “皇后娘娘谬赞!”陆锦屏福了福身,脸色绯红,越发明艳。 张太后打趣道:“皇后如此喜欢锦屏,要不将她留在宫里住几天。” 此话一出,人人都朝皇后叶慈看来。就连开成帝刘珩也忍不住直挑眉,频频打望叶慈。 皇后叶慈抿唇一笑,“母后提议不错,只是却不合适。本宫怀有身孕,身边不宜添人。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陆家表妹是当罚还是不该罚。不如等几个月,等本宫生了孩子,到时候再接陆家表妹到宫里游玩。” 陆家人:“……” 心情有些复杂。 陆锦屏内心很失望,她是想留在宫里,就算只留几天也是好的。 皇后肯定是忌惮她的美色,所以不同意。 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放在太后娘娘身上。 太后娘娘是她的姨母,应该会帮她吧! 应该会吧! 还有陛下,陛下会不会帮她。 张太后放声一笑,“还是皇后考虑得周到,眼下你怀着身孕,身子骨要紧,宫里头的确不宜添人。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陛下,你意下如何?” 开成帝刘珩这会很有求生欲,“一切全凭母后同皇后做主。后宫之事,朕不过问。” “你就是躲懒。”张太后取笑道,“锦屏这丫头是极好的。之前妹妹说锦屏还没许配人家,你且放心,本宫定会替锦屏寻一门好亲事。” 陆张氏既高兴又遗憾。 太后出面为闺女指婚,那肯定是上上之选。 只可惜,貌似太后和陛下都没有留下锦屏的意思。 闺女若是能进宫…… 罢了,罢了。暂且不去想这事。 用过午膳之后,陆家人请辞出宫。 坐在马车上,陆锦屏一副生闷气的样子,提不起精神。 “好闺女,你这是怎么了?之前还高高兴兴,转眼就变得垂头丧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咱们在宫里受了刁难和委屈。” 陆锦屏一扭头,看着母亲陆张氏,“母亲,女儿长得美吗?” “连见惯美人的太后娘娘都夸你,自然是极美的。” “女儿在宫里表现得可好?” “表现得极好。” 陆锦屏满心不服,“女儿长得好看,又恪守规矩礼仪,为何太后和陛下不肯留下女儿在宫里小住几日?” “因为皇后怀孕了。自然是皇后为大。” “可是,女儿住在长乐宫就行了啊,根本不会打扰到皇后娘娘。” “乖女儿,你还不懂吗?”陆张氏叹了一声,“皇后娘娘在太后和陛下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绝非外界传言那般不堪。什么没有家族靠山,脾气大,太后不喜,以前我是相信的。今儿看来,传言终归是传言,做不得数。 皇后一开口说你不适合留在宫里,太后娘娘连半句异议都没有。可见皇后在宫里的地位是极高的。且,陛下好几次都是观察了皇后的脸色之后才说话,由此可知皇后娘娘正得盛宠,难怪后宫空虚。” “皇后娘娘有我美吗?” “皇后娘娘不及你美丽,可是,陛下似乎对你并无动心。陛下眼中只有皇后,可见讨陛下喜欢不仅仅只靠容貌。” “难道是靠救命之恩。”陆锦屏咬着唇,有些不服气。 陆张氏安抚道:“此事不知!以后为娘多和太后聊聊,再找你舅舅打听打听,或许能知道内情。” 陆锦屏冷哼一声,很是不服气。 她比皇后美,她的家世比皇后好,她的出身比皇后金贵。 偏偏陛下就顾着看皇后,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难道她的美貌被打了折扣,已经入不了陛下的眼了吗? 好伤心! 她年纪不大,却早已经习惯凭借美貌无往不利。所有的男人一见到她,眼睛都看直了。 她自信,凭借自己的美貌,也能俘获陛下的心。 万万没想到,竟然遭遇了人生第一次重大挫折。 她的美貌,第一次没能派上用场。陛下竟然都不肯多看她一眼。 她想哭! 感到深深的委屈。 回到府邸,自个回房关起门来,谁都不搭理。 陆大人很是心疼,打听进宫详情。 “陛下竟然对锦屏无动于衷吗?” 陆大人得知真相后,显得很吃惊。 陆张氏点点头,“不仅陛下无动于衷,就连太后娘娘也是尽量顺着皇后娘娘。” “这怎么可能了。” 陆张氏反过来问他,“你可有见到陛下?” 陆大人摇头,“报了通政司,结果被告知陛下正在开朝议,就被打发了回来。没想到陛下去了长乐宫。早知道,我该随你们一起进宫。” 陆张氏吐槽道:“你身为当朝官员,无旨哪能随我们进后宫。” “我现在是候缺身份,没有差事和官身,算不得当朝官员。” “迟早的事情。” “说回锦屏的事情,凭借锦屏的美貌,真没机会进宫?” “你就这么希望女儿进宫。” “哎呀,多一个选择嘛。” “眼下不好说。反正皇后娘娘还有几个月就生了,闺女也还小,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行行行,都依着你。” 第358章 该罚(二更) 被人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开成帝刘珩,这会正在为自己的清白做斗争。 未央宫内。 皇后叶慈似笑非笑地看着开成帝刘珩,“高兴吧!” “朕天天都很高兴!” “见到美人应该更加高兴才对。有没有那么一刻,就想把人给留下来。” “绝对没有!” 开成帝刘珩冷哼一声,“你也太小看朕。陆锦屏美是美,朕可是半点想法都没有。你的猜忌全都是毫无根据,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 他义正辞严,像是个正人君子。 叶慈低头一笑,“本宫倒是觉着,那位陆姑娘似乎很想留下来。你是没瞧见,当本宫拒绝了她,她有多失望。” “朕说了,后宫大小事情,都是你说了算。你不喜欢添人,后宫一个人都别添。你要是喜欢添人……” “嗯?”叶慈发出疑问。 开成帝刘珩哈哈一笑,“朕什么都没说过,你也当什么都没听见。总而言之,后宫所有事你拿主意。” “听闻有朝臣上本请陛下选秀,广开后宫。不知陛下是如何处置。” “自然是毫不留情的斥责!先帝才走了几天,连热孝都没过,朕岂能耽于享乐。” “照你这意思,等热孝一过……”叶慈笑眯眯地看着他。 “绝无此事!你对朕要有信心,朕属于有贼心没贼胆。” 开成帝刘珩委屈极了,像他这样专情的皇帝多难得啊,皇后还一再审问他。 叶慈抿唇一笑,“罢了,我懒得过问你的想法。凡事轮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说得极是!你啊就是想太多,对朕缺乏足够的信任。”开成帝刘珩趁机吐槽了两句。 见叶慈不说话,他就开始嘚瑟起来。犹如黄拍卖瓜,自卖自夸,直接将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呕!” 叶慈假装呕吐。 开成帝刘珩顿时紧张起来,“这是孕吐吗?听人说,孕吐得越厉害,越有可能是个儿子。” 叶慈呵呵一笑,“不是孕吐,是被孩子他爹给刺激的。” 开成帝刘珩:“……” 这样说他很没面子啊。 怎么说他也是皇帝,要给他基本的脸面。 “你就是以打击朕取乐。” “胡说!我明明是掐你的脸取乐。” “来来来,你快来掐。改明儿朕和章先生好生说说,让他给加功课。当年李读书就是没用功,所以不懂得从夫。” 叶慈直接白了他一眼,“应该让义父给你加功课,整天不干正事,就知道逗我生气。” 开成帝刘珩大叫起来,“冤枉!朕何时逗你生气。朕就是见了个漂亮表妹,瞧瞧你小心眼的样子。你这个醋坛子,难怪朝臣们私下里都嘀咕说你没有妇德。” “你是听朝臣的,还是听我的。” “那肯定是听你的。朕有事,无论大事小事都来请教你,这就是重视。” “那你还废话那么多。”叶慈特嫌弃,“朝臣最爱干的事情就是说废话,天天在你耳边聒噪一些废话,你不厌烦吗?” “皇后果然真知灼见。朕也发现,朝臣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废话。” “所以……” “所以朕听你的意见,胜过听那群废话朝臣。” 叶慈总算笑了起来。 开成帝刘珩扶着她,“还想吐吗?” 叶慈摇头。 片刻之后,她问他,“开始担心孩子的性别,担心是个闺女。” 开成帝刘珩尴尬一笑,“朕希望这一胎是个儿子。” “我知道!”叶慈自嘲一笑,“如果这一胎不是儿子,届时朝臣会纷纷上本,请陛下选秀广开后宫。陛下能坚持一时,却不能坚持一世。无论是规矩,还是利益,朝臣都不希望见到后宫只有本宫一个女人。估摸着这会已经有人在议论,指责本宫善妒,不知道替陛下张罗。” “你不用去在意外面的人怎么想。朕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就足够了。”开成帝刘珩安慰道。 叶慈冲他一笑,“你以为我生气了吗?” 开成帝刘珩迟疑,不太确定,“难道你不生气。” 叶慈笑道:“我不和不相关的人生气,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早在嫁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会面临这一幕。无论你有没有当上皇帝,所有人都要求你的后院不能只有一个女人。 就好像多几个女人,就能多生出几十个孩子似的。其实,都是借口。明明是男人喜新厌旧,贪花好色,却以开枝散叶为借口。只要做妻子的不支持男人贪花好色,就是个不贤惠的女人。” “你可别一杆子打翻所有人。朕可不是贪花好色的人。” “我知道。我就是想告诉你……”叶慈轻抚他的脸颊,“世人会如何议论,朝臣会说些什么,我早已心知肚明,甚至都能替他们写一本洋洋洒洒的奏疏,阐述陛下必须广开后宫的诸多理由。但,我生为女子,我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你懂的。” “朕懂!所以这一胎必须是儿子。如此,我们俩都能免去无数的麻烦。” “最近有多少人上本请奏,让你选秀?”叶慈随口问道。 开成帝刘珩轻轻一挑眉,“你想做什么?” 叶慈捏捏他的脸颊,“将那些奏疏给本宫。本宫不发威,他们都当我是病猫。谁给本宫添堵,本宫就收拾谁。” 噗! 开成帝刘珩很意外,他没想到叶慈的报复心这么重。 他再三确认道:“真要这么做?不怕坏了名声。” 叶慈自嘲一笑,“我哪有什么好名声可言。从小就是天煞孤星,如今又背上善妒的名声。反正名声都坏了,再添点睚眦必报,也不算什么大事。” “皇后言之有理。邓少通,去将那些选秀的奏章都搬到未央宫来。以后,凡是有这一类的奏章,不必呈给朕,直接送到未央宫给皇后处置。” “诺!” 邓少通领命,当即吩咐几个内侍搬奏章。 很快,那些请选秀广开后宫的奏章,加起来足有半箩筐,全都被送到未央宫。 叶慈翻着奏章里面的内容,面无表情。 开成帝刘珩问她,“你想怎么处理这些人。” 叶慈问他,“这个叫郑安通的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通过了考评,准备外放州府为官。吏部已经将名单报上来,朕还没有批复。” “将他的名字划掉,换个人去州府为官。身为朝臣,正事不做,整日里盯着皇帝后宫这点屁事,这种人到了地方上也是无能之辈。不为祸地方就算是谢天谢地。” 啊? 开成帝刘珩挑了挑眉,“他在吏部的考核是忧。” “花点钱就能评上优。看样子,此人很重视名声,他这是拿你拿本宫刷名声,想在士林混个不惧皇权的好名。此人应该罪加三等。” “照你这么说,这箩筐里面的人全都在利用朕和你刷名声。” “所以,他们都该严惩。”叶慈丢下奏章,“你认为这里面有谁是真正关心你的子嗣问题,有谁是真正关心后宫问题?无非就是紧跟热点,追逐热门话题,刷一个存在感。要是能成名,那就是赚了。” 开成帝刘珩随意翻开一本奏章,“这话倒是没说错。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凑数的,正儿八经关心朕的子嗣问题的人一个都没有。再说了,朕这么年轻,才刚登基,现在关心子嗣未免太早了点。要是过个三五年,七八年,朕依旧膝下无子,届时关心朕的子嗣问题那才是真关心。” “所以我说这箩筐里面的人都该重罚。一个个耍小聪明,拿帝后刷名声,不重罚他们必然会故技重施。以后你就成了他们刷脸的工具。” 开成帝刘珩一听自己成了朝臣刷脸刷名声的工具,那还得了。 “皇后言之有理!必须重罚,狠狠的罚。来人,将名单抄录下来,该升官的一律不许升迁,该外放的一律不许外放。总而言之,拿朕刷名声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359章 打击报复 郑安通的升迁调令,本来稳稳当当的一件事,却被宫里驳回。 这就是像是个信号键,郑安通之后一连串的官员遭到了打击。而且都是来自宫里的意思。 这下子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在小朝会的时候,就有人当面提出质疑,询问开成帝刘珩为何要驳回这些官员的升迁调令,甚至是将某些干得好好的官员进行贬斥。 分明是打击报复。 文臣们都很聪明,这群遭到意外的官员,都是前段时间上本请陛下广开后宫的人。 陛下用意,昭然若揭。 开成帝刘珩装傻,就来了一句,“他们不合适。” “他们不合适,那谁合适?”朝臣直接同开成帝怼起来。 开成帝刘珩一脸乐呵呵,“总之他们不合适。你们换一批人,换一批合适的人,朕肯定手下留情。” 背后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却都不肯明说。 一旦捅破窗户纸,就等于是撕破了脸面,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这不是朝臣们乐意见到的。 开成帝刘珩摆明了态度,朕的后宫皆是朕的家事。朕的家事轮不到一群臣子来过问。表现出了强硬态度。 朝臣们面面相觑,究竟是要死磕,还是退一步? 死磕……为了一群无足轻重的官员死磕,明显不值得这么做。 退一步……就怕陛下得寸进尺,将来故技重施。 真是令人为难啊! 左都御史邱大人明显是想跃跃欲试,捅破窗户纸。但,却被次辅崔大人给拉住了。 “陛下是说只要换一批人,就没问题?” “朕的意思是合适的人。莫要滥竽充数。” “那就依着陛下的意思,重新换一批人。” 众臣通过眼神交流,达成了一致。 为了一批无足轻重的官员同陛下翻脸根本没必要,也犯不着这么做。 事后,左都御史邱大人嚷嚷道:“陛下分明是在打击报复,你们却如此纵容。简直荒唐!” “你说陛下打击报复,你可有证据。” “那些奏章就是证据。” “哪些奏章?根本就没有奏章。” “这话什么意思。所有的奏章,通政司都有记录……” “老邱啊,眼下皇后娘娘正怀着身孕,陛下显然不想有人在这个时候给后宫添乱。若是皇后娘娘能够生下嫡长子,这是好事啊!又是嫡又是长,再也不用担心先帝那会的情况发生。” “言之有理!还是等皇后娘娘生下这个孩子后再说。” “万一皇后生的是闺女……” “总而言之,陛下的长子最好能出自皇后娘娘的肚子。且,这样还有一个好处,皇后娘娘没有娘家,这就等于皇后生的皇子没有母族,也就没有国舅爷。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天下官员苦外戚久已,恨不得皇帝就是个孤家寡人。 这也是外戚为什么容易遭到针对和弹劾的原因之一:文臣们恨外戚,外戚啥都不用做,只需有个好闺女就能享受荣华富贵。不盯死外戚都对不起自己的寒窗苦读。 眼下这位叶皇后,很是特殊,本朝从无先例。一个没有娘家的皇后娘娘,一个主动放弃了家族的皇后娘娘,这就意味着她的孩子也将失去母族的支持。 剩下一个张家,已经被陛下主动赶往南诏。 哈哈哈…… 为了将来计,这群朝堂大佬都是乐见其成。 前提是,皇后要生下嫡长子。 只要是嫡长子,太子之位板上钉钉,谁都别想抢走。 而且,本朝没有被废掉的太子,只有死在皇帝前面的太子。 嫡长皇子被立为太子之后,要么顺利继承皇位,要么就是死。无论是什么结果,朝臣这一波都不亏。 左都御史邱大人想通了这里面的关节,不由得在内心感慨一句:特么的全都是一群老狐狸。 只是从陛下打压臣子这件事中,就能想到那么久远。不愧是屹立朝堂几十年的奸贼。 难怪朝中没有人替平武侯叶家张目。 换作以往,早就有人站出来,指责皇后不孝。这回却无声无息,都忘了京城还有个平武侯叶家。 啧啧…… 分明是想坐实皇后没有娘家的事实,严防死守叶家趁势崛起成为名副其实的外戚。 用心险恶啊! 邱大人意识到,同这群老狐狸比,他是个厚道人,心还不够黑。 有用的时候,就将叶家拉出来遛一遛。 等到叶慈做了皇后,叶家转眼就被这群朝臣打入了冷宫,无人关心,更无人过问。 人心向背,皆是利益! 这群老狐狸谋划的事情,显然一般官员都想不到。 陆家就显得很着急。 陆大人催促陆张氏多回几趟娘家,多进宫几趟。最好每次进宫的时候,都带上陆锦屏。 “要让锦屏在太后娘娘跟前多露面,多亲近亲近。太后娘娘的疼爱,比什么都强。” “老爷长吁短叹,这是为何?” “哎,朝中有传言,说皇后娘娘善妒,专门打压之前上本请陛下广开后宫的官员。本该升迁的统统都被打了回去,甚至连原本的差事都保不住。偏偏,内阁竟然默许了陛下的做法。” “这这这……陛下宠爱皇后竟然宠到如此地步。那你还让我时常进宫请安,还把锦屏带上。这么做万一得罪了皇后娘娘,如何是好。” 陆张氏紧张不已。 陆大人白了她一眼,“只要锦屏得到太后娘娘的疼爱,谁都动不了锦屏。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皇后再大,再得宠爱,也不能越过太后娘娘。而且,皇后娘娘此举,我就不信太后她老人家能高兴。” “话是这么说,只是……真让锦屏进宫?陛下可没动心。” “你怎知陛下没动心。陛下迫于皇后娘娘的压力,才没有表示。但不等于没有动心。锦屏的美貌,陛下那么年轻,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且,锦屏又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若是进了宫,就能稳稳压皇后娘娘一头。将来取皇后娘娘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 陆大人畅想未来,不由得面露喜色。 回京的路上,他还没想过这么多。那会还只停留在给闺女找一个高门大户的亲事。 但…… 等他回到京城,得知了宫里的详细情况之后,外加自己闺女生的美艳动人,他就动起了脑筋。 这是天赐良机啊! 张家本身就是外戚,不宜继续送女进宫,这能理解。 可是,陆家不是外戚。而且他的闺女比张家的闺女美多了,加上太后娘娘的支持,若是锦屏真能进宫得宠,他们陆家也能随之飞黄腾达,享荣华富贵。 届时,他想要高官厚禄,何须蝇营狗苟,只需同闺女说一声,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想做外戚,这个愿望现在无比强烈。 貌美如花的闺女,就该进宫伺候陛下,做娘娘,当人上人。陆家也要跟着鸡犬升天。 皇后叶慈独宠后宫,在他眼里根本不是问题。 皇后再大,能大过太后吗? 就连陛下都要听太后娘娘的话,何况是皇后。 只要锦屏时常进宫,得到太后的喜欢和疼爱,自家的前程就不用愁了。 陆张氏是个没主见的人,听丈夫一鼓动,她也动了心思。 但她爱闺女,这事必须问过闺女的意思。 万一闺女不想进宫,总不能逼着她进宫吧! 抽了个时间,陆张氏同闺女谈话,“你父亲想让你进宫,但,这事还得看你的意思。要我说,京城那么多青年才俊,咱们选个上好的人家,挑个一等的人才,不比进宫差半分。 再说了,陛下已经有了皇后,你要是进宫,终究是居皇后之下。你自幼备受宠爱,进了宫哪里受得了那些委屈。” “母亲为女儿考虑,女儿感激不尽。只是,母亲怎么就断定女儿受不了委屈。” 陆张氏愣了一下,“你这是……你是想进宫?” 她显然感到意外。 回京城之前,闺女从未有过进宫的想法。只是去了一趟长乐宫给太后娘娘请安,闺女竟然改变了主意。 第360章 诱惑(二更)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进宫?” “进宫不好吗?”陆锦屏反问了一句。 陆张氏张口就想说进宫当然不好,可是话到嘴边,转念一想,进宫究竟哪里不好,她也说不上来。 她的亲姐姐是尊贵的太后娘娘。她的亲外甥是尊贵的陛下。 要是当年她的姐姐没有嫁给元康帝,又怎么可能会有今日。 要说不好,在太后身份的遮掩下,一切的不好都显得无足轻重。 贵为太后娘娘,过去那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了,就算嫁给其他男人,婚后伺候公婆,同丈夫说不到一块,还不是一样要受委屈。这 锦屏进了宫,至少,太后娘娘会护着她,还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要是能生下一男半女,前程更是大大的。 如此想来,进宫没什么不好。凭借闺女的容貌,迟早能取代皇后娘娘独宠后宫。 只是…… “进宫这事不是你想进就能进。最终还得陛下点头才行。” “陛下有什么理由反对我进宫呢?宫里头唯一反对我进宫的人,只有皇后娘娘。只要太后肯支持我,陛下也点头同意,皇后娘娘反对也没有。” “你和你爹,你们父女真是……就铁了心要进宫吗?”陆张氏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陆锦屏突然就开始落泪,“女儿过去听母亲说,陆家以前如何如何的风光,否则母亲也不会嫁给父亲。而今,陆家又是什么光景。曾经同张家齐头并进,现在母亲自个说说,咱们陆家跌落了多少? 张家还有张太后可依靠,如今有赐封国公。陆家却什么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家族败落,女儿心如刀割。但凡有一线机会,总要争取争取。” “这些事情都是爷们们在操心,你一个姑娘家操心这些做什么。你就是想太多。” 陆锦屏落着泪,说道:“女儿自问不比两个哥哥差,就连先生也说我读书有天分,比两位哥哥强多了。只可惜我是个女儿身,不能考科举做官。我要是能做官,我自在官场上奋斗往上爬,何需稀罕进宫。眼下还不是因为没有别的法子,唯有进宫一途,方能重振陆氏一族。” “嫁个好人家一样能帮衬到你父亲和哥哥。” “不一样!” 陆锦屏摇着头,“嫁了人,虽说也能帮衬娘家,可毕竟有限。入了宫得了宠则完全不一样,女儿可以求陛下直接给父亲升官,给两个哥哥赐官。甚至,女儿若是生了儿子,咱们陆家说不定还能赐爵。” 赐爵! 这两个字,分量之重,太令人心动了。 陆张氏激动起来! 试问这世上谁不想赐爵,谁不想做伯侯公爵夫人。 何等的体面。 届时,全京城的贵妇都要来陆家贺喜,在她面前说着奉承话。 尽管,现在也有很多人对着她说奉承话,只因她有个太后姐姐。可是,人的本质就是永不满足。 有了人奉承,还有想更多人奉承。 她不仅想做太后的妹妹,她也做伯侯公夫人,也想更进一步。 “真能赐封爵位吗?你莫要哄我。”陆张氏显得有些急切。 陆锦屏笃定道:“只要我进了宫,迟早能得到陛下的宠爱。有了宠爱,就有了一切。关键还在于,陛下比先帝常情,不似先帝那般喜新厌旧。” “那你有没有想过,陛下也比先帝理智,不会宠妾灭妻。” 陆锦屏脸色一僵,“母亲究竟是站在哪边的,干什么一个劲的打击我。莫非母亲是在替皇后娘娘打抱不平。” 陆张氏连忙解释,“乖女儿,母亲是在提醒你,这世上没有一定的事情。凡事都有变数。就比如咱们陆家,当初我嫁给你父亲那会,陆家何等风光。说实话,那会你父亲是低娶,我算是高嫁。可是,等你祖父一过世,陆家转眼间就不行了。” 陆锦屏当即吼了一句,“那是因为咱们陆家是官宦世家,没有爵位可以继承。要是咱们家和张家一样能有爵位继承,何至于祖父一过世,整个陆家就开始败落。 偏偏父亲又担心被先帝迁怒,急慌慌地外放地方为官,一走就是十几二十年,白白错过了大好的从龙之功。 如今只能指望着太后娘娘,咱们陆家才能翻身。可是,父亲回京已经多日,新的差事一直没有定下来。若是,太后娘娘真心替母亲着想,父亲的差事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动静。” “不可胡说!太后娘娘或许是忙得忘了。再说了,实缺本来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要等新的位置空出来,你父亲才能上任。” “母亲莫要哄我。”陆锦屏擦干眼泪,“我都听说了,宫里最近发落了一批官员,因为他们上本请陛下广开后宫得罪了皇后娘娘。 你看,只要太后娘娘愿意帮忙,陛下一句话,就会有大把的实缺位置空出来。说到底,还是母亲离京十几年,同太后娘娘的姐妹情分淡了。” 陆张氏没有反驳此话。 当年,陆家走得匆匆忙忙,那会正是张太后最艰难的时候。 张太后有难之时,陆家跑出京城避祸。 如今风光了,陆家又上赶着求好处,的确不太招人待见。 但…… 陆张氏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她不是忘恩负义不顾姐妹情谊的人。当年,她也是迫于无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外放,她总不能留在京城。 “上次咱们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明明很高兴。我们姐妹多年未见,太后娘娘还抹了眼泪。” “高兴归高兴,可是为何父亲的差事迟迟下不来。母亲就没想过吗?再说了,太后娘娘在深宫浸淫这么多年,早已经喜怒不形于色。母亲哪里能猜透太后娘娘的真实想法。” “我了解太后!”陆张氏用着十分肯定的语气,“而且朝中也有传言,太后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从来都是喜形于色,先帝还在的时候就是如此。哪有你说的喜怒不形于色。” “母亲为何将事情想得如此简单。”陆锦屏显然是个早熟的姑娘,想得也很多,“太后娘娘若真是喜形于色没有半点城府算计,又怎么可能与薛太妃斗了几十年,还能屹立不倒。若真是恩怨分明,为何先帝迟迟没有废掉太后娘娘?” “那是因为……”陆张氏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反驳。 是啊! 那可是深宫,鬼蜮伎俩多得犹如家常便饭一般的地方。 薛太妃那么得宠,独宠一二十年,都没能废掉张太后。若说张太后没点城府,怎么可能平安活下来,还能保下一子一女的性命。 越想越觉着脑袋痛。 陆张氏揉着眉头,“照你这么说,太后娘娘不肯帮你父亲,又怎么可能让你进宫。” 陆锦屏转眼笑道:“所以,父亲让母亲经常进宫请安是对的。姐妹情意淡了不要紧,多来往几次,就能回到当初你们未出嫁的时候。 等母亲同太后关系真正好起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水到渠成。而且,时常进宫请安,还有机会见到陛下,加深女儿在陛下心目中的印象。” 陆张氏提醒道:“陛下见惯了美色,而且,我观陛下并非急色之人,你还是要慎重些。陛下同先帝不一样,先帝出身低微,听闻小时候在宫里没少受委屈,长大后性格也比较急躁苛刻。 陛下出身就是嫡子身份,从小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什么都见过。就连最紧要的健康,现在也有了。你千万莫要将陛下当成先帝那样的人,当心吃大亏!” “女儿晓得!母亲放一万个心,女儿有分寸。” 哎! 陆张氏唯有叹气。 女儿执意要进宫,她只能鼎力相助。 第361章 该不该成全 进宫请安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初三,陆张氏往宫里递了请安的牌子。过了两日得到回信,说是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就不是见她了。 她还慌了一阵。 急匆匆跑回张家询问自家哥哥,得知太后的确是身体不适,并非不愿见她。她这才放下心来。 之后,又忐忑不安等了好些日子,再次递了进宫请安的牌子。 这一回,终于等到了好消息。长乐宫派人传话,让她两日后进宫请安。 陆张氏喜不自胜,赶紧同自家老爷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陆大人郑重说道:“这回你只带锦屏进宫,两个儿媳就别去了。” “老爷言之有理。人多了显得乱,人家还以为咱们进宫是为了打秋风。” “是不是打秋风这是其次,重要的是要让太后娘娘多加关注锦屏。人一多,必然会分散太后娘娘的注意力。” 夫妻两人商量妥当,待到进宫这一日,陆锦屏盛装打扮,打扮得好似百花中的牡丹。 陆张氏心想,是不是太过艳丽了些。毕竟年纪摆在这里,还是该按照年纪打扮。 可是看着闺女很是满意的样子,实在是不忍打击。 “这样很好!见了太后娘娘一定要机灵些。” “母亲放心,女儿晓得轻重。” 母女两乘坐马车来到西华门,递交了牌子,验明了身份,由小内侍领着前往长乐宫。 今日天气好,张太后心情也不错。 她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长乐宫花园亭子里,正好可以晒一点阳光,去去一个冬天的霉味。 “参见太后娘娘!” “妹妹来了!锦屏这丫头才几日没见,越长越好!” “太后娘娘谬赞!锦屏全是托了太后娘娘的福气。” “哈哈哈……” 张太后喜笑颜开,“都坐下说话,站着做什么。今儿天气好,本宫就想着在这里喝茶赏花是极好的。” “太后娘娘说的是!” “不必拘束。妹妹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离开京城多年,不知妹妹是否还习惯京城的气候和生活。” “还真有些不习惯。之前一直在南方生活,猛地一回来,就觉着格外干燥,有些上火。” 张太后连连点头,“南方来的官员,都觉北方干燥。适应一段时间,想来就没事了。本宫要是没记错,锦屏是在南方出生的,第一次来京城可还习惯?” 陆锦屏微微一躬身,“回太后娘娘的话,锦屏目前已经适应北方的天气,饮食上面也没问题。” 张太后立马大笑起来,“还是年轻人好,适应能力强。若是本宫贸然去了南方,怕是一年半载也适应不了。” “太后娘娘想去南方吗?”陆锦屏装作小女孩一样好奇询问。 张太后一脸乐呵呵,“去不了啦。本宫也只能在京城周边附近转一转。说起来,本宫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出过京城,着实有些可惜。” 陆锦屏心头跃跃欲试,转眼又压下了荒唐的想法。 太后娘娘出宫玩耍这是何等的大事,哪是她一个小姑娘能胡说的。真要说出类似的话,岂不是显得轻狂自大。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表现得端庄稳重。 张太后和陆张氏闲聊家常,聊着年轻那会在娘家的快乐往事,倒也是其乐融融。 聊过往,自然没有陆锦屏插话表现的余地。她好几次想要给母亲使眼色,好歹是忍住了。 端庄!端庄!端庄! 她反复提醒自己,不可莽撞,不可让太后娘娘不喜。宁愿做个哑巴,也不能胡乱插话。 这样一来,不免走神,也不知两人聊了什么,竟然聊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上头。 “皇后为了奏章内容,出手干涉官员升迁调动,真的没问题吗?”陆张氏问得小心翼翼,却又透着一探究竟的想法。 人都有八卦之心,陆张氏自然也不例外。 一听到皇后娘娘四个字,陆锦屏顿时竖起了耳朵。 张太后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能有什么问题!皇后正怀着身孕,有可能还是陛下的嫡长子,未来的太子殿下。这个时候那些朝臣上本让陛下广开后宫,本就有挑事之嫌。 若是伤了皇后肚子里的嫡长子,谁承担得起责任。陛下没有罚他们,只是压下了他们的升迁调令而已。” “原来如此!皇后娘娘怀有身孕,的确是重中之重,万不能受到刺激。” “正是此理。”张太后喝了口茶,“妹妹莫要听外面胡说八道,听风就是雨。” 陆张氏尴尬了一下,小声说了句,“陛下真宠皇后。” 张太后似笑非笑,“他们也算是患难夫妻,一起经历的事情多,从封地开始一步步走过来。感情好再正常不过。而且,他们成亲才几年时间,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要是感情不好,岂不是说陛下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陆张氏唬得跟什么似的,“太后娘娘真爱说笑,人人都说陛下重情重义,赏赐又大方。” “哈哈哈……和先帝相比,陛下的确够大方。遥想先帝那会,哎,本宫一把辛酸泪啊!人已经不在了,不提那些过往事情。” “太后娘娘过去受了太多委屈。好在苦尽甘来!” 聊着聊着话题又偏移到其他地方,事关皇后的话题就提了那么两句。 陆锦屏满心失望,还不能表现出来。心里头只盼着母亲还能将话题聊回去。 她的想法注定会落空。 眼看离着午时还有一个时辰。 张太后显然没打算留二人在宫中用膳,只说身体乏了,将母女二人打发了。 回到寝殿,张太后往软塌上一歪,浑身舒坦。 李少监在旁边伺候着,“太后娘娘怎么不让陆夫人留下来用饭。姐妹分开多年,让陆夫人留下来多陪陪太后聊天,就当是解闷。” 张太后摆摆手,“不留了,不留了。留来留去留成仇。那个陆家小姑娘眉眼间都是春色,显然是动了心。本宫可不做那恶婆婆,干涉儿子纳妾的事情。 他是陛下,他想要纳妾,他自己吩咐一声,自有人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本宫何必做那两面不讨好的恶人。” “太后娘娘莫不是怕了皇后娘娘。” “少挑拨离间!”张太后轻声斥了一句,“本宫就是不想管事。” “可那陆锦屏是太后的外甥女,她若是进了宫,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太后。自然会处处奉承太后。” “哼!”张太后嗤笑一声,“本宫身边不缺奉承的人。” 李少监差不多算是弄明白了张太后的想法,“太后娘娘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张太后微微点头,“后宫空虚,但陛下毕竟是刚刚登基。再过个一两年,迟早朝臣们会再次闹起来。一次惩罚朝臣给皇后娘娘出气,两次也可以如此这般操作,三次四次……次数多了,必然会遭到反噬。 本宫不关心陛下究竟有多少个女人,本宫更好奇皇后要如何化解这些危机。要说陛下忠贞,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本宫是不信的。陛下重情,但,他毕竟是刘家人,专一也是有时间限度。且看着吧,帝后两人迟早要为这事掰扯。” “娘娘英明!陛下是娘娘养大的,陛下的脾气娘娘最清楚不过。眼下陛下同皇后娘娘好得蜜里调油,的确不宜插手后宫诸事。待到将来……” 张太后点点头,“陆锦屏老大不小了,得提醒妹妹早日给她找个婆家。只要有合适的,本宫亲自赐婚。” “太后娘娘不打算将陆锦屏留下来。” “留下来做什么?” “给陛下留着。” 张太后抿唇一笑,“天下的美人何其多,没了陆锦屏,到时候自有李锦屏王锦屏。陆家想要效仿张家,陆锦屏想要走本宫当年走的路,你认为本宫该成全吗?” “这,老奴不知。” “陆家和张家不一样!有空自个多想想。” ------题外话------ 卡文,卡得不要不要的。 第362章 他乡遇故知(二更) 南诏! 官道上,一伙行商结队,趁着早上凉爽,正在抓紧时间赶路。 其中一辆车头上,坐着的人不是那叶二郎又是谁。 叶二郎的羊毛生意做得很红火,有了自己的商行,伙计掌柜。他已经不用亲自深入草原收购羊毛,这些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伙计们去做。效仿羊毛厂的办法,给收购羊毛的伙计提成。也因此,伙计们干活的积极性很高。 眼看南诏打仗,几年内结束不了。 刘和盛,黑娃,加上叶二郎,都是脑子灵活之辈,三个人一拍即合,决定贩卖布匹和药材前往南诏。 随着羊毛制品在西北火红发展,纺织业也随之兴旺起来。 如今,西北一地也有了成规模的纺织业,羊毛纺织,棉花纺织都是当地特色,且物美价廉。 打仗,需求量最大的物资,除了粮食军械,然后就是布匹药材。 平常生活中都离不开布匹,打仗布匹的需求量更是成倍的增长。在某些银钱不方便流通的地方,布匹就是硬通货,可以当货币使用。比如南诏一地,就可以拿布匹当货币使用,同当地人结算。 可想而知布匹的需求量有多大,且耐储存。 三个人商量妥当,各自凑齐了银钱,由叶二郎和黑娃带队,带着货物赶往南诏。 路上遇到别的地方来的行商,一聊天,都是去南诏贩卖货物的,干脆结伴前行,求个安全。 一路上走来,加入车队的商贩越来越多,有那单打独斗的小商贩,也有常年跑货的中等商贩。 车队内,规模最大的还是数叶二郎和黑娃的队伍。 刘和盛因为还担着羊毛厂的差事,离不开,他就只出钱出伙计。为了路上方便,又挑选了几个没差事的宗子跟队南下南诏。 他和叶二郎交代得很清楚,“咱们这些宗子穷归穷,但是身份好使。任何官府见到咱们这群宗子都要客气三分,行个方便。 路上要是遇到不开眼的,直接让他们亮明宗子身份,或是寻附近的藩王求助。多半情况下,当地藩王也愿意搭把手,毕竟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 实在不行,就让他们给少府去信,或是给宗正寺去信,大不了咱们告御状。 总而言之,遇到事和气生财很有必要,却也不能忍气吞声。咱们过江龙不怕那群地头蛇,凡事按照规矩来,一切好说。 要是对方不守规矩,咱们也不会客气。闹大了,大不了就去京城打官司。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胆敢谋害宗子。” 黑娃还在一旁帮腔,“宗子身份要是不管用,咱们还有二郎。二郎的亲妹妹如今贵为皇后,二郎可是正宗的国舅爷,不带半点折扣的。我就不信,这天下人还有胆子大到敢刁难当朝国舅爷。” “莫要胡说!”叶二郎赶忙表明态度,“皇后娘娘同咱们叶家断了亲,目前还没续上,可不能在外面乱说。万一传到皇后娘娘耳中,娘娘生了气,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黑娃安慰道:“二郎就是太小心。你是皇后娘娘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怕什么。皇后娘娘就算恨,也是恨你家长辈。你自个也说了,当初在商行当学徒的时候,皇后娘娘很是关照你。 可见皇后娘娘恩怨分明,叶家长辈是叶家长辈,你是你。等你回到京城,皇后娘娘说不定就要认你这个国舅爷!” 黑娃将事情想得很美好。 刘和盛身为宗子,见识广,当然清楚事情不会像黑娃说得那么简单。 皇后娘娘认亲,事关朝堂大事,哪有那么容易。 朝臣们心眼多,只要皇后娘娘露出一点点要认亲的想法,肯定会有不少人跳出来翻旧账。一旦开始翻旧账,就是一次朝堂争斗,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当事人也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叶二郎盼着同行的几个宗子,他们的身份都能管用。莫要闹到需得亮明自己身份的地步。 这一路行来,到了南疆地界,好歹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宗子身份还是挺好用的,无论是打尖住店,亦或是住宿驿站,都很管用。 若是遇到官府设卡拦截收税,亮明宗子身份,那些个税吏都会客气三分,普遍都很好说话。 “前方就是雄楚关,到了雄楚关,离着南诏就只剩下百多里路。咱们的货物,就在雄出关交易,据闻大军就驻扎在关口附近。” 一行人晃晃悠悠到了雄楚关,验明了身份,缴纳了入城税,就进入了城池。 本以为是个破败小城,没想到竟然是个人口稠密又繁华的南疆城池,看着当地人的衣着,听着他们的语调,很有异域风格。 叶二郎同黑娃都是头一次来到南疆,两个人就跟乡巴佬进城一样,看得目不暇接。 “这边的姑娘倒是豪放也水灵!”黑娃嘿嘿嘿发笑。 “别尽盯着人家姑娘看,当心犯了当地的忌讳。咱们先找地方住下来,打听清楚情况再说。”叶二郎出声提点道。 由此可以看出,黑娃胆子大,叶二郎则谨慎。两个人配合在一起,倒也相得益彰。 他们带的货物多,人也多,废了好一阵功夫,才找到能容纳他们整个商队的客栈住下来。 稍微休整一番,叶二郎同黑娃走出客栈逛街,了解当地的行情。 “二郎,二郎……” 叶二郎恍惚间听到有人叫他。 转念一想,肯定是听错了。如此偏远的地方,哪有认识的人。 “二郎,二郎,叶二郎……” 果真是在叫他吗? 循着声音看过去,“张,张大哥!” 叶二郎惊呆了,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雄楚关这个偏远小城遇见了熟人。 叶二郎带着黑娃,奔入酒楼,上了二楼雅间。 “果然是张大哥。张大哥为何在此?忘了给张大哥介绍,这位是同我一起合伙做生意的黑老板。老黑,这位就是我时常和你提起的张家五公子,最是豪爽不过。” “哈哈哈……” 张五郎放声大笑,“没想到今日能在此地同二郎重逢,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两位快请坐。黑老板同二郎是朋友,那就是本公子的朋友。朋友见面,本公子先干为敬!请!” “张公子爽快!老黑我今日有幸认识张公子,干了!” 黑娃再也不纠结自己的大名是不是毛博闻。大家都是黑老板,老黑的混叫,早已经叫出了名声。他也只能认下。 “张大哥怎么会如此偏远的雄楚关,莫非像我们一样也是来此贩卖货物。”叶二郎好奇问道。 张五郎大笑出声,“听闻二郎在西北贩卖羊毛,这是发达了吧!” “承蒙朋友们关照,多少赚了些。今儿我做东,张大哥莫要同我争抢。” “放心,本公子自不会同你争抢。看样子,二郎整日忙着赚钱,并未关注京城的动静。” 叶二郎愣了下,“莫非张大哥是来公干?” 张五郎一脸笑呵呵,“家父被赐封为南国公,不如就要南下整顿军武平乱。我嘛,主动请缨来给家父打个前站,探一探消息。” “这这这……眼下兵马大元帅还是袁友仁袁大人,令尊这……战事……” 叶二郎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毕竟是从京城出来的,基本的厉害关系他还是弄得清楚。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个袁友仁,一个南国公,都不是好惹的人物。这两人要是打起来,会不会波及他们这群商贩?到时候货物卖给谁去。 黑娃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连袁友仁是谁,南国公是谁都没弄清楚,脑子里一团棉花。 这几年光顾着收购羊毛赚钱,旁的事情了解得太少,是时候充充电。 他见叶二郎紧张,心头不明所以,却也放下了酒杯,静候下文。 第363章 信誉二字 “二郎这回贩了什么货物,你同我说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一点忙。” 张五郎避重就轻,反而问起生意上的事情。 叶二郎忙说道:“药材和布匹。” “就这两样?” “就这两样!”叶二郎郑重其事。 张五郎哈哈一笑,“都是紧俏物资,二郎好眼光。这样,你若是信得过我,先将货物压在手中。最多半个月,届时,你手头有多少货我要多少,价钱就按照市场价,该给的折扣你给足,该打点的人你按照规矩打点。如何?” 叶二郎斟酌起来,“张大哥可否同我透露一句实话,袁大人那边……还有令尊,这个兵权交接……” “这事自有上面的人操心,二郎不必担忧。你若是急着出货还钱,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咱们就单纯喝酒!” “我自然信得过张大哥。”叶二郎这一刻下定决心,张家显贵,难得的计划结好张家,他不能因为疑神疑鬼就将机会推出去。他已经不是几年前没经过事的小白。 “张大哥说半个月,我就压上半个月。这期间,我正好寻摸一下当地的特产,看看能不能贩一些到京城。” “二郎信我,我定不负你。来,喝酒!” 三人又喝了一轮酒。 张五郎擦拭嘴角,“刚听说二郎要贩卖货物回京城,你是打算回家一趟?” 叶二郎心头有点小得意,“正有这个想法。离家几年,打算这趟货走完就回京城。能带一批货物回京城最好不过,好歹能赚点。” “哈哈哈……当初刚认识二郎的时候,你我都是庇护于家族,屁都不懂的小年轻。转眼几年过去,本公子有了差事,二郎也有了自己的生意,还干得如此红火。来,干,祝咱们三人越来越红火!” “越来越红火!” 三人喝到半夜才结束。 叶二郎喝的酩酊大醉,由小厮扶着回了客栈,好歹没哭没闹,酒品不错。 一大早醒来,叶二郎忘了今夕何夕,昨日种种只记得喝醉之前的事情,喝醉之后那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经过小厮提醒,才有了一点点模糊印象。 “竟然忘了问张大哥住在何处,改日登门拜访。我这猪脑子,喝酒误事啊!” “公子莫慌。张公子留了信息,叫小的转告公子,他就住在衙门对面的同福客栈。只不过,这几日要忙着差事,恐不在客栈。说是等他忙完了,再来寻公子喝酒。” 叶二郎急切问道:“还说别的吗?” 他急着下床,却找不到鞋子。亏得小厮帮忙,否则就要光着脚起身。 小厮一边伺候他穿鞋,一边说道:“张公子说了,此处气候炎热,风土人情同京城大不相同。最近还是不要出城,就在城里逛一逛。” 叶二郎脑子有点发晕,好一会才琢磨出这番话的潜台词。 “听闻大军就驻扎在城外不远处。” “回公子的话,大军的确驻扎在城外,就连兵马大元帅袁大人也住在城外。城北那座衙门,听人说袁大人就没住进去过。” 叶二郎连连点头,“张大哥提醒得对,这些日子是不能出城。传我的话,所有伙计都在城内安分守己。若是谁不守规矩,胡天胡地跑到城外瞎胡闹,直接开革,咱们商行请不起不听东家吩咐的伙计。” “公子放心,小的一会就交代下去。” “去看看黑老板醒了没?告诉他,用过饭后,就去外面走一走打听打听行情。” “小的上楼的时候,听到黑老板房里有人声,想来已经起来了。”小厮伺候叶二郎穿戴整齐,又替他洗脸净面,将头发梳拢,戴上玉冠。 “公子是去楼下大厅用饭,还是将饭菜断上楼。” “不用了。”叶二郎摆摆手,“昨儿喝多了,本公子眼下没什么胃口。给一杯浓茶,让本公子醒醒脑。” 实在是喝得太多,脑袋晕晕沉沉,想事情都显得笨拙。 往日灵性的脑袋,这会是一个头两个大,简单的事情都要多想一会才能想明白。 喝了浓茶,感觉上好了一些。 带着苍白的脸色出了房门,正好遇上黑娃。 黑娃不愧是黑娃,脸黑如墨,也看不出什么情况。 “二郎还好吗?”黑娃关心问道。 “还行。外面天气好,打算出去晒一晒,就当是去去身上的酒味,也顺便打听打听市面上的行情。” “同去,同去!” 出门之前,少不得要提醒伙计,不可贪玩,照看好货物。若有人来询问买卖,叫对方留下联络方式即可。 伙计们自是忙不迭地答应了。 两人上了街,昨儿还不觉得,今儿才真正感受到南疆的炎热。才走了一条街,已经热得汗流浃背,灰头土脸。 没法子,只得先寻了个茶楼解暑。 黑娃第一次来南方,很不适应,“实在是受不了此地暑热。这才三月,怎么比三伏天还要热。” 叶二郎端着茶杯,望着楼下,随口说道:“咱们常年在北方,习惯了北方的天气。猛地来到此地,不习惯是正常的。听闻此地一年只有两季,夏季和秋季,并无冬季和春季。” “一年到头都这么热,别的好处还没发现,就发现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叶二郎随口一问。 “省布料!”黑娃嘿嘿嘿一笑,转眼又笑不起来了,“二郎说这里一年只有两季,岂不是说这里人对布料的需求远不及北方。那咱们干什么千里迢迢贩运布匹来这鬼地方。万一砸在手里头,可就麻烦了。” “老黑放心,咱们做的是军需,不指望那些布庄零卖囤货。” “军需这事靠得住吗?” “有张大哥在,没问题。”其实,叶二郎心里头也有点打鼓。 来的时候,不清楚这边正在谈判阶段,还以为袁友仁一手遮天。原本的打算是,到了此地之后,直接找当地大货主,看看怎么交易。 是直接贩卖给中间商,还是找关系打通军需官。 军队打仗,布匹是必不可少的物资。往年,西北打仗,布匹就跟流水似的流入军中。 只是低估了此地的天气,竟然如此炎热。 那么,大军还需要这么多的布匹吗? 但…… 他想起昨日张五郎信誓旦旦让他等上半个月。 他咬咬牙,看来是不得不等上半个月。 两人实在是不耐烦暑热,之后干脆安排伙计出门打听行情。 结果发现,之前的担心全是多虑。 此地炎热,但是布匹消耗一点都不少。只因为天气炎热,衣衫日日被汗水浸湿,长年累月下来,衣衫坏得也快。 若是在北方,爱惜点,一件新衣穿好几年,或许都不用打补丁。 此地,一件新衣,不出一年就得开始打补丁。除非特别爱惜衣衫,不常穿的衣衫才能保持好几年的完整。 他们住在客栈,连着好几日都有本地货商上门询问布匹买卖。 若是没有张五郎,单就当地的商户,就能消耗掉他们手中的货物。 已经拒绝了好几个货商,黑娃开始急切起来。 “二郎,你那张大哥当真没问题?真要继续等下去?不如现在出了货,咱们早日离开此地,北上进京。” “我信张大哥!当初咱们答应得好好的,说好压货半月,这才七八天,哪能变卦。咱们在外行走,最重信誉二字。” 黑娃讪讪然,“我这不是担心吗。连着七八日上同福客栈询问,那位张公子都不在。” 叶二郎脸色一板,“你别忘了,张公子乃是南国公的嫡子,岂会为了区区一点货物哄骗我等。你且放心,说了半个月就是半个月。若是半月之期一到还没动静,到时候无论损失多少,我都补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黑娃赶忙解释,生怕被误会:“二郎,你误会我了。是下面的伙计在闹腾,我担心人心不稳。” “吩咐下去,谁要是闹腾,开革出去。” 第364章 迫于压力(二更) 又过了两日,张五郎从城外归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喜意。 他派人通知叶二郎,可以直接同军需官联络。只需带上他的名帖即可。 他们运来的这一批布匹和药材,正是大军急需的物资。 因为崔大器的突然死亡,大军物资运送,中间断了好长一段时间。军中现在除了粮草还算充足外,其他什么东西都缺。 接任崔大器的欧岩,这会还没能担起重任。 指望着从朝中调运物资,远水解不了近渴。好在,有不怕死敢冒险的商人前来贩卖货物,倒是解决了大军所需。 这一年多的时候,袁友仁还是攒了不少家当。但他不能全都带走,还是要给军中留下一部分银钱用度。 这些日子,张五郎不在城中,就是为了和袁友仁商量交接细节,从人员到粮草到器械到银钱……事无巨细,都要商量商量。 正因为确定了正式的交接日期,张五郎才派人通知叶二郎。 叶二郎不知事情的详情,却也从张五郎的眉眼中看出有好事发生。 他忙不迭地道了几声恭喜。 张五郎先是挑眉,心想这叶二郎还灵性的脑子。跟过去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可见人就该出来走动走动,多经经事,脑子才能开窍。 接着,他就大笑起来,“哈哈哈……二郎历练了几年,一双眼睛倒是练出来了。具体的详情,我不方便告诉二郎。二郎只需知道,以后你到了此地,就等于是到了我的地盘。 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就成。若是二郎愿意,可以长期走这条商路。待到家父一到,无需三五年,这里就要大变样。有什么好的货物,二郎尽管贩来,我包了。” 叶二郎顿时大喜过望。 若能稳当经营一条商路,何愁不发财。 “多谢张大哥,二郎没齿难忘。” “好说,好说!咱们也算是多年的老相识,今儿高兴,不醉不归。” 叶二郎心头警醒着,不敢再像上次那样喝个酩酊大醉。 喝了个七分醉,勉强保持着清醒,酒席就散了。 次日一大早,叶二郎同黑娃都不敢耽误,拿上名帖,急匆匆前往军需处联络。之后生意种种,暂不表述。 …… 却说袁友仁这头,终究是臣服在朝廷的淫威下,选择了妥协让步,交割兵权。之后走马上任金吾卫南疆指挥使。 只等南国公张培申一到,双方交接。 “就怕有埋伏!” 眼下,他们都在军营,张家奈何不了他们。 等他们出了军营,可就难说了。 “大人,不得不防啊!”儿郎们齐声大呼,都认定朝廷信不过,陛下信不过,叶皇后同样信不过。 这群心腹,皆是袁友仁微末之时结交的人物,都遭受过朝廷的磋磨,或是仕途不顺。 总而言之,都是一群对朝廷心怀不满,时刻想着搞事情的人。 要是袁友仁胆敢扯旗造反,这帮人定会举双手赞成,当场就要冲出大帐,砍杀不服者。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张家会不会私下里领了处死本官的密令,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吧。” “大人,此事不可不防。万一等咱们出了兵营,那南国公转头就带兵来攻打咱们,如何是好?” “是啊!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吾命休矣!” 袁友仁缓缓点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所以,此事需得多做几手准备。尔等上前来,且听我吩咐……” 将各项事宜一一交代下去,众儿郎这才眉开眼笑,有了点底气。 袁友仁挥挥手,打发了众人,独留下陈小六。 “大人有何交代?”经过军中一年历练,当初那贼眉鼠眼的陈小六也多了几分英武,看起来是个大男人。 袁友仁轻轻敲击桌面,“本官这辈子都回不得京城,你替本官走一趟京城。” “大人是放心不下袁太妃同小王爷小公主?” 袁友仁点头承认,“袁太妃是一个原因。此去京城,本官要你长期留守,为本官打听京城消息,及时送到本官手中。尤其是朝廷和宫里头的动静。你在京城的一应开销都可记账,本官会定期派人给你送银子。 到了京城后,记住我教你的那些办法,选定三个落脚点。一个公开的,一个隐秘的,还有一个逃命用的。 选好了地方,安顿下来后,再去联络袁太妃。覃公公之后也会回京,但他已经不可用,所以你莫要在他面前露面。若有必要,将覃公公处理干净!” “下官谨遵大人吩咐。” “独木难支。”袁友仁继续交代,“带几个老兄弟一起上京城,最好都是生面孔,稳重又机灵的人。等你在京城安顿好了后,今后京城所有事情,都会经你的手。 所以,记得我的吩咐,需日日读书练字。京城别的不多,酸腐读书人最多。尤其是那帮文臣,说话最喜欢绕弯子,云山雾罩的,不像军中这般直爽。 你若是不读书,你连对方说些什么写了些什么都弄不明白。另外,这里有一份名单,这上面的人你要酌情联络。本官眼下也不确定这些人是不是都已经倒戈。” 袁友仁交给陈小六一份名单。 陈小六一一背下,之后直接吞了咽了下去。 袁友仁满意的点点头,“你先去账上支用一万两,两日后出发!” “诺!大人还有别的交代吗?袁太妃要是问起大人的情况……” “敷衍过去!”袁友仁似乎有些不耐,“我那妹子最是耳根子软,眼下恐怕早已经被张太后收拾得服服帖帖。你同她说多了,她转眼就告诉了张太后。若是情况不妙,你可以不用去面见袁太妃,只需派人传个信,告诉她我一切安好即可。” 袁友仁太了解自家妹子,绝不可托付大事。 如今的局面,注定两兄妹不能互相依靠指望。 至于那一对龙凤胎,“陛下有意改制,小王爷能不能就藩还是未知之数。且看陛下如何安置吴王,卫王二人,再说其他。” 陈小六悄声问道,“大人,要不要下官将两位小王爷小公主带离京城。” 此话一出,当即惹来袁友仁的怒斥:“荒唐!你这里刚将人带走,宫里就会知道消息,紧接着就是全城大锁。之后,本官也要受到牵连。朝廷正发愁没有借口除掉我,你这是直接将把柄递给了朝廷。” 陈小六听完,唬得脸色煞白,“请大人恕罪,下官再也不敢异想天开。” 袁友仁冷着一张脸,“哼!本官见你是个稳重人,这才派你上京城留守。你若是狂妄大胆,有别的想法,趁早说清楚。本官另派他人上京城。” 陈小六立马跪下,“下官刚才只是胡乱一说,绝不敢如此行事。请大人再给下官一个机会。” 袁友仁依旧板着脸,“去了京城,最紧要的就是胆大心细,做事谨慎不留手尾。你若是做不到,尽早说。” “做得到!小的做得到!” “既然做得到,那就下去准备北上京城一事。嘴巴严实些,本官交代你的话莫要透露出去。” “大人放心,小的知道轻重。” 安排完京城一事,袁友仁只觉疲惫异常,直接往椅子上一瘫。 片刻之后,似乎是恢复了精气神,他又开始动弹。 将皇后叶慈写给他的信件从怀里陶出来,反复看了又看。明明信件上的内容都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却好似第一次见到一样。 他眉头紧皱。 显然交接兵权非他所愿,只是迫于形势做出的妥协。 “若有机会卷土重来……”他喃喃自语,一句话开了头却没了下文。 第365章 顺利 四月初。 南国公张培申亲自率领两千劲足,奔赴雄楚关。 同袁友仁见面,也不废话,直接开始兵权交接。 大营内,气氛凝重且肃杀。隐隐有人将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似乎只需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 南国公这边如临大敌。 南国公张培申本人,却一脸平静。 都已经这个时候,若是要反早就反了,何需等到现在。所谓的紧张,不过是 什么名声? 自然是恶名! 传言都说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偏偏又数次得逞,将先帝哄骗得团团转。尽管大家心头鄙夷袁友仁的手段,却不得不佩服他的智谋和胆量。 以男宠身份,短短两三年时间爬到如此高位,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正称得上世所罕见。 众人的紧张,也可理解为对此人的重视。 袁友仁目光扫视左右,嗤笑一声,“南国公带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雏儿过来,就不担心上了战场,还没见到敌人的踪影,先被吓破了胆。” “袁大人无需操心这帮儿郎,上了战场生死全凭一腔勇武。若是因为胆小而死,死便死了!” “南国公言之有理!” 张培申哈哈一笑,一伸手,副将举起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绸布。 他揭开绸布,盯着袁友仁说道:“这是袁大人的官凭文书还有官印。” 袁友仁扫视了一眼托盘上的文书官印,同样是一伸手,亲兵用托盘装着兵符印章送上。 “这是朝廷兵符还有大印。” 张培申连连点头,“那就正式交接!” “全凭南国公吩咐!” 所谓交接,自然不是两个当事人分别去接下对方手中的物件。身边副将亲兵这会就派上用场,上前一步,替自家老大接下官凭印章,完成交接仪式。 此时此刻,好些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最关键也是最要命的一步终于是顺利完成,没有横生枝节。 袁友仁冲难过公共包包拳,也不废话,“就此告辞!” “慢走不送!” 袁友仁哈哈大笑,翻身上马。 这一举动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样,足有一两百人齐齐翻身上马,簇拥着袁友仁,奔出大营。 南国公目送这批人离去。 有将士心中不服气,悄声建议南国公,“国公爷,要不要末将带人追上去,截杀姓袁的。” 南国公厉声呵斥,“不得放肆!袁友仁乃是朝廷命官,没有陛下的命令,不得为难。上次崔大器被人殴打致死,陛下发了好大的火气。陛下说了,天下的官员只有他有权利决定生死。这个时候犯陛下忌讳,不要命了吗?” “可是,那人是袁友仁。且,此地天高皇帝远……” “差矣!”南国公冷哼一声,“你以为袁友仁没有防备吗?本国公敢断言,你这个时候带人追上去,必定落入他事先设好的陷阱中。罢了,宫里要留他的性命,认为他是可用之人,眼下就莫要和宫里作对。” “听说是皇后娘娘执意留下姓袁的性命,也不知皇后娘娘怎么想的。” “皇后娘娘也是你能编排的。自行下去领二十军棍!” “诺!” 袁友仁一群人一口气奔出几十里地,上到一处山头,居高临下的观察周围的动静。 探子回报,“启禀大人,没有发现追兵!” 袁友仁笑了起来,“看来南国公还算守规矩,没有派人追上来。不过,依旧不可大意。继续探查动静。两日后随本官是上任金吾卫!” “遵命!” “驾!”袁友仁挥舞着马鞭,朝着南州府而去。 …… 叶二郎正在回京的官道上。 布匹药材顺利脱手,又贩卖了一些木材干货北上。 黑娃自然要跟着他去京城见识见识。 “都说京城乃是天下一等一富贵风流所在,二郎自幼在京城长大,沐浴着京城的富贵,真是羡煞我等。”黑娃学着拽文。 叶二郎哈哈一笑,“老黑,你莫要学人说话,我差点就吐了。” “去去去……”黑娃很不待见他,“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始读书识字,你却在这里打击我。是不是兄弟。” “当然是兄弟。” “是兄弟就莫要嘲笑。” 叶二郎忍着笑意,“你放心,我不嘲笑你。不知老黑你认识多少个字?” 黑娃一脸嘚瑟地说道:“已经认识两百字。” “会写吗?”叶二郎发出致命提问。 黑娃脸色一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读书识字已经很艰难了,写字那更是难上加难。他偷了个巧,先认字,认了字再说写的事情。 到如今,他已经学会了书写自己的名字,十几样货物名称。旁的只会认不会写,有时候难免会读半边字。 初学者所犯的错误,在他身上加倍体现,体现得淋漓尽致。 好在,他没因为犯错就放弃读书识字。 随着财富增加,他自个也知道不识字不行。以前生意小,他又是单打独斗,而且只和草原上的牧民打交道,认不认字不要紧。 如今生意大了,手底下伙计掌柜一群人,货物又多。 不识字,看不懂账本,这样下去迟早要吃亏。 且,又是和刘和盛,叶二郎合作做生意。一个是宗子,一个是侯府公子。他总不能太差,好歹见了人能说几句像样的话,人家递上帖子能看懂上面的内容。 他决定,到京城之前,争取能认识五百个字,书写一百个字。 笔墨纸砚,以他如今的财力而言,都不是问题。大不了多浪费点纸张,总要做到会读会写。 叶二郎竖起大拇指,“老黑有毅力!就凭你做事的决心,什么事都难不到你。” 黑娃能发家,靠的就是一腔孤勇和决心。当别人深入草原,半个月没碰到一个部落纷纷打退堂鼓的时候,他坚持了下来。又走了半个月遇到堪称草原最大规模的部落,拉回几十车的羊毛,就此发家。 也因为这份坚持,他和部落达成了长期合作的口头协议,约定每年某个日期在某地碰面交易,省却了许多事情。 有这份决心,叶二郎相信黑娃迟早能学出来,不敢说学到考功名的地步,却也能冒充一下读书人。 进京城,无需经过武清县。 但,叶二郎想去武清县看一看,尤其是去双河镇,那是他奋斗开始的地方。 “不知那些老朋友还在不在双河镇。” “二郎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反正去京城也不急着这几天。咱们就拐个弯绕一点远路,先去你说的那个双河镇瞧一瞧。” “这,会不会不太好。一路上人吃马嚼,路上耽误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叶二郎想去,又怕耽误了生意。生意不是他一个人的,三人合伙做生意,当然要考虑到大家的利益。 黑娃很干脆,“让掌柜的带着货按照计划进京城,我和你就拐个弯去那武清县转一转。听说武清县过去是陛下的封地,陛下在潜邸的时候,花了大力气建设,早已经今非昔比。不去见识见识,怪可惜的。这次不去,以后难得有机会去一趟。” “言之有理!” 两人商定,次日同商队分道扬镳。商队按照原计划前往京城,黑娃同叶二郎则转道前往武清县。 双河镇就是他的第一站。 数天行船,终于到达双河镇码头。 还不曾靠岸,叶二郎已经瞧见码头上熟悉的面孔,激动不已。他挥舞着双手,同码头上的税丁们打着招呼。 税丁们也认出了他,同挥起手招呼。 “二郎来了,二郎回来啦!” 一声二郎回来,叶二郎激动得想要落泪。此地是他人生的新起点,他的生意就是从这个码头开始,走向了全国。、 没说的,今晚上不醉不归! 第366章 都想去京城(二更) 在双河镇,叶二郎最熟悉的人莫过于卢安生。 当初他在商行做学徒的时候,和卢安生最是亲近。他出来单打独斗,卢安生还瞒着家里人偷偷借给他一笔启动资金。 这份恩情,叶二郎没齿难忘。 这一晚,两人勾肩搭背,重逢叙话,彼此才了解到对方的境遇。 得知大掌柜卢长远去了京城,并且已经顺利入职皇家银行,叶二郎说不出的羡慕。 “你怎么没有跟着大掌柜去京城。” 卢安生喝着酒,吃着油炸花生米,“我去京城作甚。我这点微末本事,留在双河镇好歹也是一号人物,大家见了我,都称呼我一声小卢爷。去了京城,我就是孙子,随便一个人都是大爷。 再说了,我想入职皇家银行,不是非要去京城不可。你还不知道吧,四通钱庄已经并入皇家银行,很快咱们这里的钱庄就要改成皇家银行武清县双河镇分行。” “当真?” 卢安生一副我骗你作甚的模样,“二郎,你成日在路上跑,消息时断时续也是难免的。前段时间,京城来了人,又从矿山招募了一批矿工拉到军营训练。 说是要成立皇家银行护卫队。你也知道,那帮矿工打架都是能手,现在码头上的税丁五成都来自矿山。 家父在信里头说,这批矿工训练出来,肯定要打散,安排前往全国各地。同样,京城的护卫队也要跟着打散。说是不能让护卫队抱团。就连码头上的税丁,过个一两年说不定也要打散。” “抱团不好吗?”叶二郎随口说道,“我们行商在外,靠的就是安全。” “你都说了,行商在外。你是行商,那是银行,能一样吗。所有人抱团起来,就怕监守自盗。” “言之有理!这个银行就和钱庄一样,需得制衡,互相监督。的确不能玩抱团那一套。” “二郎这回是路过,还是准备长留。” “我就是回来看看。” 哈哈哈…… 卢安生大笑着捶了他一拳头,“我就知道你发达了,这叫‘荣归’。来来来,我敬二郎一杯,祝你越来越兴旺。” “大家同旺。说真的,你若是想出去贩货,我有门路。”叶二郎真诚建议,“我已经打通了南下南诏的商路,有了固定的销货商。你要是愿意,到时候我南下的时候算你一股。” “算了!谢谢二郎你的好意。”卢安生拒绝了好意,“我的前程,家父都安排好了。且,我也吃不了行商的苦。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堂堂侯门公子,竟然吃得了走南闯北的苦。 叫我出门连走三天,我已经叫苦连天。二郎一走就是几年,听闻你还深入草原,了不起!你现在一点都不像是侯门贵公子,就是个行商。来,我敬你!” 被人夸,叶二郎心里头受用,也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是被逼无奈。” 卢安生拍着他的肩膀,“别说这话。你堂堂侯门公子,就算再难再难,也不至于吃不上饭。府上那么多仆人,要做什么事情交代一声,自有人替你跑腿。 你却舍弃了富贵生活,自己挑起重担走南闯北跑生意,是真了不起。我估摸着,大江南北的高门公子,就没有一个像你这般能放下身段操持商业。不愧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果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都是一个性子。” 被对方这么一说,叶二郎仔细一想,好像也是啊。 反正,据他所知,功勋世家的公子,别说嫡出,就连庶出也没有一个人像他这般亲力亲为做生意。世家子要做生意,通常都是做个甩手掌柜,只张嘴吩咐,具体的事情都是 像他这般自个带人带货深入草原南下南诏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但他更在乎另外一个说法。 他小心翼翼问道:“我和皇后娘娘果然相似?” “当然!”卢安生嘀咕道:“当初皇后娘娘在武清县的时候,也是凡事亲力亲为,亲自操持商业,养活了大家子。这才有底气同你们叶家断亲。 而今,你虽说没舍弃侯门公子的身份,却也算是彻底放弃公子哥高高在上的地位,同咱们商人一起厮混。你们兄妹倒是相似的紧。” 叶二郎抓抓自己的头,他笑得憨憨的,“我当初就是想自己做点什么事情,不再靠着家族父母,根本没想这么多。那个时候,家里面遭了难,又闹腾得厉害,我都快憋闷死了。出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就凭二郎你这份勇气和胆识,就很了不起。” 叶二郎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忧,“在我们那个圈子里,商业乃是贱业。若要吃苦求前程,要么读书考取功名,要么就去当兵吃粮。这两条路我都没有选,偏偏选了做生意。等回到京城,还不知会被人如何嘲笑,父母亲人又会如何责骂。哎!” 说罢,他深深叹气,端起酒杯来借酒浇愁。 卢安生不太理解,“像你这样的人才,放在我们老家,全家人,不,是全家族都要捧着你。我不懂你们那个圈子,做生意也算是正当,且赚了钱,怎么还被责骂。当初你不是说,家里闹亏空。可见是缺钱的。而你又赚了钱回去,怎么还会被责骂?” 叶二郎苦笑一声,“这就是我说的难处。我没有放弃家族亲人,终究要受到家族的束缚。家族的荣耀来自于官场,皇恩,而不是走南闯北做生意。你不懂!” 卢安生的确不懂。 在他的认知里面,能做生意,能赚钱,那就是能人,就是高人一等。 他很好奇,侯门大户究竟长什么样,非得做官才算出息。 之后几日,叶二郎是天天都有酒席宴请,同过去的好朋友好哥们喝了一轮又一轮。 黑娃酒量最好,被他带着,也和双河镇这帮人混熟了。 得知他要去京城,好几个人都提出要和他一起上京。 其中就有皇后叶慈闺中时的好友梁三的夫婿沈老板。 “我已经和造纸厂那边切割了生意,如今单独出来做买卖。听闻朝廷想要发展南诏,我寻思着这是个机会。就打算去京城碰一碰运气,万一咱们也能赶上这趟机会,做了皇商,几代人的兴旺富贵都有了。就算事情没成,权当是去京城长了见识。” 叶二郎就问了一句,“你打算带上你家娘子一起上京城?” 沈老板毫不避讳的点头,“正有这个打算。我家娘子同皇后娘娘是手帕交,万一皇后娘娘还记得这份情谊,这也是个门路。二郎会不会嫌太过于钻营?” “没有!你这样想,乃是人之常情。京城里面的高官显贵们,都想着同陛下皇后攀亲戚关系,我们这等小民当然也不能免俗。” 哈哈哈……还是二郎懂我。”沈老板松了一口气。 要是叶二郎因此瞧不起他,他就不好意思跟随对方一起上京城。 如今,没了这层顾虑,双方结伴,可谓是皆大欢喜。 不仅沈老板心动,邹家也很心动。 邹家闺女邹舟同皇后娘娘同样是手帕交,邹家做的又是秀坊生意,想着能不能更进一步。 “邹舟还没成亲,不如让邹舟跟着走一趟京城。万一能见到皇后娘娘,不说别的,单就这一件事,就能让咱们家邹舟说个顶好的人家。” 皇后娘娘的手帕交啊,京城的富贵人家说不定也乐意娶邹舟进门,这就是个同宫里打好关系的桥梁。 多少家族苦于同宫里没有桥梁搭建,邹舟若是去了京城,的确有机会嫁入高门。不说交给嫡长子,嫁给嫡出幼子绝对有机会。 且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婆家也会善待她。 前提是,邹舟真能成为连接宫里的桥梁! 第367章 争吵 来的时候,叶二郎同黑娃轻车从简,就他两人外加几个小厮跟随。 等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庞大车队,后面跟着一长串的人。全都是昔日同农闲庄,同叶慈有些来往,但来往有限,上京城碰运气的人。 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答应了甲,就不好拒绝乙。有了甲乙,丙丁还远吗? 看着身后一长串的人马,叶二郎也是哭笑不得。 黑娃替他出主意,“大家只是结伴上京城。到了京城后,自然是各自安置,各自寻找门路。你家的情况,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你表露出爱莫能助的态度,识趣的自然不会来叨扰你。 这些人都不是穷人,在京城住上一两个月的钱财还是有的,莫要操那么多心。” “老黑你言之有理。他们都是皇后娘娘的故旧,也都不是穷人,自有前程了门路。我自个还不知前路何在,如何面对父母亲人,哪有空操心他人。” “诶,就是这么个态度,必定能省却诸多麻烦。” 黑娃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他太知道求人帮忙以及被人求着帮忙的滋味,都是为难。求人帮忙,被求的人为难。反过来,被人求,自个为难。 最好莫求人,大家都不为难。 尤其是事关生意前程这类事情,叶二郎自个前程都不知道在哪里,又如何能帮别人。 太平年月,这一路上京城,自然是走得平平顺顺,安安稳稳。 眼看京城在望,也是到了分别的时候。 进了城门之后,叶二郎同众人告别,直接回府。黑娃自行寻找客栈住下来,还让二郎莫要担心他。 “咱们也算是走南闯北的人,来到天子脚下,首善之城,没什么可怵的。你尽管回府,等我安顿下来,我叫人给你送信。” 两人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叶二郎这才放心回府。 离家数年,近乡情怯。 眼见到了家门口,却步履迟疑,似乎是不敢上前敲门。 小厮小声问道:“公子,小的去敲门了。” 叶二郎咬咬牙,“去吧,去吧。就说本公子回来了,但不可大声嚷嚷。” 小厮回头一撇嘴,离家几年的长房公子归家,哪能不嚷嚷。他能管住自己的嘴,却管不住门房的嘴。 果不其然,门房得知二公子归来,当即就大声嚷嚷起来。 “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 一声声的叫嚷,转眼消息就传遍了全府上下。 近乡情怯之情,进了家门之后,反而没了,整个人鼓足了勇气,显得十分坦荡。 他对门房说道,“告诉老太太我回来了,等我换一身衣衫,就给老太太磕头。” 说完,赏了几个铜板给门房。 门房得了赏钱,自然是满口答应。 “二公子离家好几年,小的们都快想死了。如今公子归来,侯爷和夫人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老太太怕是笑得合不拢嘴。” “哦!” 叶二郎不置可否。 家里的情况,他大致还是了解的。 他和五妹妹叶卫兰一直保持着通信,知道三婶娘丢了管家权柄,母亲重新掌权。 也知道父亲赋闲在家,每日无事可做,人是肉眼可见的发胖。 他先回自己的院落换洗,还是熟悉的摆设,熟悉的用具。就连当差的都是熟面孔。 来不及寒暄,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干净的衣衫,便急匆匆赶往松鹤堂请安。 见到老太太许氏,叶二郎没有二话,直接跪在地上先磕了三个头。 “造孽哦,你可算是回来了。”老太太许氏又哭又笑,“你个狠心的,怎么就舍得抛弃家里,一走就是好几年,来个音信也不送回来。” “孙儿知错了!孙儿平安归来,老太太放心。” “老身如何放心得了。日夜牵挂着,你个造孽的,真是狠心啊!” 此时,门帘子掀起来,原来是平武侯叶怀章以及夫人苏氏到了。 叶怀章还好,只是板着一张脸,看样子是要将这个儿子教训一顿才肯罢休。 苏氏一进屋,就开始嚎啕大哭,扑在叶二郎背上,“你个孽障,你竟然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尽让全家人为你操心担忧,你你你……” 苏氏又是哭又是捶打。 儿子归来,她高兴。同时又对儿子离家出走几年的行径恨透了。 一拳拳捶下去,真是在发泄。 “孽畜,你还知道回来!”叶怀章一声怒吼,就要动手。 幸亏苏氏眼尖,忙护着二郎,“侯爷这是做什么。孩子刚回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开口就是喊打喊杀。莫非侯爷儿子很多吗?” 这话就跟刀子似得戳中了叶怀章的肺管子。 别看他妾室纳了五六个,然而,却只得了一个庶子。加上唯一的嫡子叶二郎,只得两个儿子。 也算是人丁单薄。 且…… 庶出的儿子或是被姨娘教坏了,品性有些不端,说话做事总透着一股小家子气,有点贼眉鼠眼。稳步成武不就,整天就胡混着。 什么名堂都没混出来,反而是将丫鬟的肚子给搞大了。 叶怀章心头那个气啊! 若非被人拦着,他非得打断那个孽障的腿不可。 眼下,唯一的嫡子归来,听闻在外面经商,做得有声有色,勉强也算是有一点出息。 可,不打一顿,如何彰显自己身为父亲的权威。 他当即冷哼一声,冲苏氏发怒道:“这混账胆敢离家出走好几年,还不是被你宠出来的。但凡自小按照本侯爷的方式管教,我就不相信他还敢离家出走。” “侯爷真是管家有方啊,管教得小儿子将丫鬟肚子都弄大,真是出息了。”苏氏连讥带讽,半点不留情面。 叶怀章好没面子,心头生出一股恶气,“你个妒妇,闭嘴!若非你从中作梗,老六怎会……” “侯爷,饭可以乱吃,话不可能乱说。”苏氏腾一下就火了,“老六的事情同我有何关系?他可是一直由姨娘管着,由侯爷管着,我可是半点没插手。” “你身为嫡母,管教庶子本是你的责任,你却推三阻四。” 苏氏嗤笑一声,“我敢管吗?管严了,说我苛待庶子。管松了,说我祸害庶子。左右都是我的错。老太太给评评理,侯爷他无事生非,故意挑起事端,怎么个说法。” “行了,都少说两句。”老太太许氏一脸疲惫,显然这一幕发生过很多回,早已经见怪不怪。 她又对叶二郎说道,“二郎,给你父亲母亲磕头。离家数年,着实不像话。” “孙儿知错!” 叶二郎干脆果断,掉个头,对着父母一口气磕了三个头。 “儿子不孝,累父亲母亲担心。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父亲母亲莫要再吵了。” “哼!”叶怀章冷哼一声,“听闻你在外面操持商业,成何体统。叶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光了。” “怎么就丢光了。”苏氏势要唱反调,“二郎这几年没问家里要过一文钱,所有开销全凭自己的本事挣来,侯爷不夸就算了,竟然还要指责,是什么道理。 你那好儿子老六,这些年可曾赚过一文钱?一事无成不说,反而处处闯祸。两个儿子一对比,谁好谁坏,我还需要我提醒侯爷吗?” “你这人今儿是吃了火药吗?”叶怀章气得跳脚,这婆娘今儿光顾着和他作对,下他的面子,反了天了。 莫非是因为二郎归来,她觉着有了靠山和底气,就敢放肆了。 他指着苏氏怒道:“我告诉你,就算二郎回来,这个家也是我说了算。你休要给我挑事。二郎他还担不起这个家业!” 第368章 振兴有望(二更) 叶二郎没想到,自己离家归来,首先要面对的不是责问,而是父母之间的争执。 “老太太,咱们这个家这几年是什么光景,大家眼睛都看得见。”苏氏义正辞严,“儿媳不是指责侯爷当家不利,他只是本事有限。如今,比侯爷更擅长经济营生的二郎回来了,且在外面历练了好几年,儿媳以为从今以后应该让二郎当家。” “母亲!” 叶二郎惊呆了。 苏氏的话犹如石破天惊,震得平武侯叶怀章都瞪大了眼睛。= 他直接跳起来,“休要胡说八道。二郎算什么东西,他怎么当得起这个家。不侯爷再不堪,也是当朝堂堂侯爷。凭什么本侯爷就不能继续当家。” 苏氏据理力争,“侯爷继续当家,这个家迟早要败光!老太太,儿媳是没有力挽狂澜,让这个家再次兴旺起来。但,二郎有这个本事。二郎,你告诉老太太,你在外面这些年赚了多少银子。” 叶二郎讪讪然一笑,“的确赚了些银子,其实也没多少。” 叶怀章厉声质问,“究竟多少银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头又转动着别的念头。儿子赚钱了,是不是该给老子花花。不要多了,三五千两,一万两总要有的吧。 叶二郎在外几年,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 他憨厚一笑,“真没多少。钱都压在了货物上面,具体赚了多少我也不清楚。反正够吃饭,饿不死。” 叶怀章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 逆子! 赚了多少钱连老子都要隐瞒,生怕老子拿了你的钱不成。 他作势发怒,老太太许氏却抢先一步,“二郎,这些年你果真是在外面做买卖?” “回老太太的话,孙儿的确是在做买卖,贩卖一些南北货,赚点辛苦钱。” 老太太许氏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这么大一点,就知道赚钱为家里分忧,老身果然没看错你,是个好孩子。眼下府李里的近况,也顾不得做生意是不是操持贱业,会不会丢家中的脸面。 不过,你既然回来了,以后买卖上的事情,不如交给家中的下人去处理。终归这个家还要你来操持,维持场面上的人脉关系才是紧要的。生意嘛,都是小道!” 叶二郎微微一躬身,“老太太言之有理!只是孙儿有些不同的想法。当今皇后娘娘和陛下,也是极为重视商业。那皇家银行,也是因此而来。 孙儿觉着,后续几年会是个机会,这个时候若是太过注重场面,而忽略了家里的进项,孙儿很担心待到家中入不敷出的时候,场面上的人脉关系又有几家肯借钱给咱们。说到底,场面上的事情,也需要银子支撑,这二者都重要。” 老太太许氏愣了下,主要是没想到叶二郎会当众反驳她,且说得有理有据。 她自嘲一笑,“老身老了,想事情不如你们年轻人灵活。你刚才说陛下和皇后娘娘都重视商业,就凭皇家银行,你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叶二郎郑重其事地说道:“不瞒老太太,当初孙儿在武清县的时候,同当今陛下皇后相处过几日。也仔细观察过陛下和皇后的行事风格。农为根本,可还有一句话叫做无商不富。 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不是拘泥于规矩的人,孙儿认为后续几年宫里还有商业上的行动。孙儿如今能养活自己,进一步则是替家里分忧。若是整日耽于非必要的应酬,却又不能做官,怕是难以为继。” 老太太许氏朝大儿子叶怀章看去,“侯爷,你怎么看?” 叶怀章一脸懵逼,他还能怎么看,当然是坐着看。 苏氏很想吐槽叶怀章榆木脑袋,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老太太许氏有些失望,不得不提点道:“侯爷,你瞧着二郎同几年前相比,是不是进步良多。几年前那会,二郎可说不出这么多道理。那会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啦。” 叶怀章却恶狠狠地说道:“就算他长大成人,也是本侯爷的儿子。本侯爷要打他就打他。莫要以为翅膀硬了,就敢越过本侯擅做主张,当家做主。这是妄想。” 叶二郎没有反驳。 因为他知道反驳无用。他这老子,如今只剩下冲儿女辈耍威风的本事,若是戳穿了,怕是要恼羞成怒。 苏氏急促呼吸,显然是气极了,“侯爷说这话我就不爱听。” “不爱听也要听着。”叶怀章是寸步不让。 老太太许氏揉揉眉心,“行了,你们两口子要吵出去吵。老大,二郎长进了,你不高兴吗?” 叶怀章蹙眉,“老太太到底想说什么?” 老太太许氏说道:“不如就将府中的铺子,拨三五个给二郎经营。要是经营得好,就让二郎但半个家,替你分忧如何?” 不如何! 叶怀章当然不乐意。 他是当家人,不说别的,光是钱财过手就能让他小日子过得极为舒坦。至于府里有没有钱,公中有没有亏空,他向来都不关心。 他只顾着自己就好。 若是让二郎当半个家,那以后他想支用点银钱,莫不是还要看他们母子两人的脸色。 “老太太,儿子还没老也没死。哪能让二郎当半个家。他哪有这个本事。” 苏氏嗤笑道:“我只知道二郎靠自己的本事养活了自己。不知侯爷出门几年,能否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没有府中银钱支撑,怕不是要沦落到讨饭为生。” 叶怀章急了,当即反驳道:“放屁!本侯读书习武,随便一样本事拿出来,也不至于饿肚子。” 苏氏似笑非笑,“这年头读书人多得很,侯爷才读了几本书,又记得多少内容,还敢说靠读书吃饭。外面那些穷酸秀才莫非都是假的吗?真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吃饭了吗?侯爷莫要说笑。” “钱钱钱,张口闭口就是钱。咱们是侯府,不是那操持贱业的商户,你能不能有点体面。你好歹也是皇后娘娘的生母,就算自己不要脸面,好歹也要顾忌点皇后娘娘的脸面。” 啪啪啪,叶怀章拍打着自己的脸,嘲笑苏氏不要脸。 苏氏气得脸红了白,白了紫。 皇后二字,就是她的逆鳞,谁提起她都生气。气自己当年有眼无珠,气那野道士用瞎话哄骗她,气皇后娘娘不近人情,气他人专门戳她的伤口。 每次提起皇后,她都要生好大的闷气。 她不能吵,越吵越显得自己气短心虚。 可是…… “父亲为何要如此折辱母亲?”叶二郎出面维护苏氏,“皇后娘娘是母亲的孩子,难道就不是父亲的孩子吗?当年之事,是非恩怨,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何必再提。 眼下是在商量家中事情。老太太,孙儿今日才到家,当家与否,生意与否,这些事情不如晚些日子再说。孙儿想置办三桌家宴,一家人乐呵乐呵。” 老太太许氏赞许地点点头,出去历练了几年,果然不一样了。 懂得人情世故,也懂如何做事。 叶二郎又添了一句,“终究是孙儿错了,不该离家数年不归。今晚的酒席孙儿掏钱置办,老太太莫要同我争论。” 老太太许氏哈哈一笑,“你都这么说了,老身自然不同你争论。如今你也是挣钱的人,有心孝敬,老身不拦着你。” “多谢老太太成全。”叶二郎躬身一拜。 见状,老太太许氏心里头感慨良多。 若说之前让叶二郎当半个家只是试探居多,那么现在,或许真的可以让叶二郎当半个家。 瞧这孩子出息的模样,叶家振兴的希望,莫非会落在他的头上。 第369章 强盗 叶二郎花了十五两银子,叫厨房置办三桌酒席。 五两一桌,就算是拿到外面酒楼,也能置办一桌顶格的上等酒席。 厨房收了钱,做事果然尽心又麻利,拿出了全副的看家本事,就想显摆一番,也是要让主子们知道五两一桌的酒席值得。 这一晚的晚宴,叶家三个房头全体出席,算是给叶二郎接风洗尘。 眼下,都知道他在外面做着生意,貌似还赚了钱。话里话外,都在打听他究竟赚了多少钱。 谁让侯府穷啊! 连着闹亏空,生意不景气,加上府中无人做官,空有一个侯爵的头衔,却作用有限。 若是有大大的钱,多多的钱,舍了钱财出去,或许还能谋个一官半职。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想要谋官,就不是几百两能搞定的事情。官场上的人都怕担关系,尤其是宫里头态度不明的前提下,没有个上万两银子,无人敢替叶家出头谋求官位。 上万两银子,真是要命了。 且,有了银子,未必能找到收银子的人。 打个比方,去找吏部尚书,送他五万两,你敢对方会不会收,敢不敢收。 有了银子都送不出去,这叫什么事。 不过,能不能送出去那是将来的事情。眼下最关键的还是银子,得有了银子才能说送钱谋官的事情,对吧! 叶二郎也是场面上混过的人物,三教九流,各色手段都已经见识过。 早已经不是几年前懵懵懂懂的雏儿。 任由长辈兄弟灌酒探寻,他愣是一句真话都没有,只说:“真没赚什么钱,全都压在了货上面。眼下还指望着找人借点钱周转一二。” 他这么说,大家自然不相信。 但是架不住他反反复复这么说,说得多了,自然就有人相信他说的是真的,真没赚钱。 比如叶怀章就半信半疑。 二房和三房大半人都相信了他的说辞。 唯有苏氏知道一点底细。 二郎前后给她寄回来一万两银票,她都收起来了,谁都没告诉。 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尽管见到有人怀疑二郎的本事,露出鄙夷的神色,苏氏还是没有吐露半个字。 侯府眼下的处境,就不适合高调。 闷声发大财才是真理! 叶二郎喝得醉醺醺地回了房,小厮伺候他洗漱。这个时候,叶怀章跑了来。 他盯着叶二郎,“二郎,我是谁?” “儿子给父亲请安!”叶二郎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奈何身体不停使唤。 “行了,行了,躺着你的。还认得人,看样子还没喝醉。从小,为父对你好不好?” “好!” “那你同为父说实话,这几年你在外面究竟赚了多少钱?这次你回京城,带了多少钱在身上?” 叶怀章果然是冲着钱财来的。 否则,以他的尿性,怎么可能跑到儿子房里关心。 叶二郎摇着头,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没钱!儿子在外面还欠着别人钱,欠了好多钱。父亲替我还了吧!” 叶怀章:“……” 狗日的逆子,竟然在外面欠了钱,还找他还钱。 哼! “二郎,你在外面当真欠了钱?你可别糊弄为父。大家都是说你在赚了钱。” “没,没赚钱。”叶二郎翻了个身,转眼就打起了呼噜。 叶怀章:“……” 气煞人也! 果然是个逆子,一点不懂得为父分忧的道理。 他脸色下沉,冲几个小厮怒吼一声,“二公子的行李呢?拿过来给本侯过目。” 小厮还在迟疑,叶怀章直接抄起茶杯砸过去。山 小厮唬了一跳,幸亏准头不行。 “侯,侯爷,二公子的行李,不如等明日二公子醒来后,侯爷直接问二公子要。” “放肆!本侯当这个家,检查亲儿子的行李都不行了吗?信不信,本侯现在就叫人赶你们出去。” “侯爷饶命!” 其中一个小厮指了指外间,“二公子的行李都在西厢书房。” 叶怀章急匆匆冲进西厢书房,两个樟木箱子,打开一个,不顾一切翻弄起来。 衣衫,小破玩意,女眷的首饰,估计是用来送人的…… 钱呢,钱呢? 怎么没有钱? 打开另外一个箱笼,竟然是半箱子书籍。 荒唐! 一文钱都没见到,气煞人也。 叶怀章怒发冲冠,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得,愤怒的浑身冒火。 逆子,竟然不带钱回来,要他何用。 最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那些用作送人的首饰用包袱卷了,急匆匆离去。 几个小厮一脸瞠目结舌的样子,拦又不敢拦,只得眼睁睁看着叶怀章卷了包袱离去。 “等公子醒来,该如何同公子交代啊!” 几个小厮不约而同朝其中一个名叫成顺的白脸小厮看去。 成顺蹙眉,“都散了,都散了!别打扰公子歇息。今儿的事情都给我三缄其口,莫要说出去。公子那里,我自会说明白。” 成顺主动揽事,其他小厮纷纷如释重负。 等人都散了,成顺回到卧房。 不料,叶二郎竟然坐了起来。 他唬了一跳,“公子,你怎么醒了。” 叶二郎喝了口浓茶,“我根本就没睡。侯爷走了吗?” 听他说话的语气,看他清澈透明的双眼,就知道之前的醉酒都是装出来的。 “公子原来没睡啊!小的就说嘛,公子酒量那么好,今晚上没喝多少怎么就醉得不省人事。回公子的话,侯爷卷了箱笼里面的首饰,人已经走了。” 叶二郎皱起了眉头,“一件没留?” 成顺点头,“一件都没留。幸亏公子置办的两套翡翠首饰没在箱笼里,要不然也保不住。” 哎! 叶二郎叹了一声。 他是真没料到,侯爷竟然会跑到他房里找钱。找不到钱,就翻箱倒柜,还将他置办用来送人的首饰给卷走了。 先不说有多缺钱。 单就这副吃相,就令人惊叹。 他想了想,“想个法子,将今晚的事情透露出去。” 成顺愣了一下,“公子可要想好了,叫夫人知道了,夫人肯定会和侯爷吵起来。” “吵吧,吵吧,总得让他付出点什么。” 回来后,侯爷不曾问他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只关心他赚没赚钱,赚了多少钱。 叶二郎心里头哇凉哇凉。 过去,他对侯爷的凉薄认识不足。有什么事母亲就替他解决了,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求过父亲几回。以至于他记忆中的父亲,威严却不失亲切,符合他想象中父亲的模样。 这次回来,他不再是个傻白甜,几个细节足以让他看清楚侯爷的为人。 哎…… 摊上这么一个父亲,心情当然好不起来。 八卦消息,总是传播的最快。 次日一早,全府上下都在悄悄议论侯爷跑到叶二郎房中翻箱倒柜,卷走叶二郎用作送人的首饰一事。 老太太许氏一起床,耳报神桂嬷嬷就和她说了此事。 “这个孽障,真是,真是……丢人现眼的东西。”老太太许氏怒骂了几句,“二郎可有说什么?” “不曾听到二公子说些什么恶。只是,那些首饰是二公子置办回来打算送人的,如今都被侯爷卷了,这事……” 老太太许氏迟疑良久,“先等等!” 桂嬷嬷想问等什么,好歹没问出口。 一个合格的奴婢,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还是很有分寸的。 叶怀章干的事情,苏氏气得差点提刀同他干架。好歹还有一丝理智存在,没有真提刀去干架。 “我就是心疼二郎,几年才回来一趟,回来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情,真是……丢人啊!老话诚不欺人,家贼难防。侯爷不仅是家贼,更是强盗。跑到儿子房里去抢,脸都不要了。” “夫人消消气,眼下可怎么办?” “先去二郎那里看看,若有必要,还是得将送人的礼物给置办起来。” 一个丫鬟跑进来,嚷嚷道:“夫人,二公子派人来了,说是送礼的。” .... 第370章 憧憬(二更) 小厮送来了各色首饰。 “这套翡翠头面首饰,是二公子特意为夫人置办的。这套黄玉头面首饰,是二公子为老太太准备的。其他首饰,各房各位女眷,如何安排,全凭夫人做主。” “怎么置办了这么多首饰?”苏氏看着箱笼里面珠光宝气,心头扑通扑通乱跳。 “公子去了一趟南边,那边首饰比京城便宜,所以就多置办了几套。” “二郎人呢?他怎么没来?”苏氏问道。 小厮躬身一道:“回夫人的话,公子一大早出门会友,估摸着要半夜才会回来。公子交代了,这些首饰烦请夫人代为送出去。公子还说,夫人莫要吝惜钱财。” 苏氏闻言,直接跌坐在椅子上。 心头猜测,二郎出门几年,究竟赚了多少钱? 外面的生意真有这么好做,钱真有这么好赚? “二郎昨日才回来,今日怎么就出去了?” “小的不知。二公子只是交代要出门会友,旁的事情没说。” 苏氏琢磨了一会,也没琢磨出一个名堂来。挥挥手,将小厮打发了下去。 她将所有首饰分门别类,一一安排好,然后安排心腹丫鬟出门送礼。 “一定要说清楚了,这是二郎给大家带回来的心意。老太太那里,本夫人亲自去送。都去吧!” “二公子真大方,最便宜的一根钗环都要十两银子。” “某要多说,把礼物送到每个人手上就行。” “诺!” 且不说众人收到礼物后作何感想,又生出了哪些猜测。 单说老太太许氏这里,当苏氏将整套黄玉头面首饰拿出来的时候,的确有点闪瞎人眼。 老太太不是没见过好东西,只是……已经很多年不曾收到类似这样的心意,不由得心情激动起来。 苏氏趁机给叶怀章下眼药,替叶二郎打抱不平。 “昨晚的事情,老太太想必已经听说了。侯爷他做事,是越来越不要脸,越来越肆无忌惮。去年年底那会,为了几千两银子的聘礼,他就要卖闺女。幸亏给我拦住了。老太太,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那你想怎么样?”老太太许氏面无表情。 苏氏斟酌着说道:“就像昨天说的,既然侯爷越发荒唐,当不了这个家。那就让其他人当家。” “这个其他人是指二郎。可你想过没有,二房和三房能答应吗?二郎年纪轻轻就开始当家,不合适!且,大家只是听说他在外面如何如何,却没真正见过。” “那就拨几个铺面给二郎经营,让他展露一下本事。” 老太太许氏沉吟片刻,“这倒是可以!老身知道你的想法,但,不可操之过急。等二郎回来,你让他来老身这里一趟,有些话昨日来不及说,得抽个时间好生同他说清楚。” “我听老太太的。” …… 这才五月,天气已经热得让人受不了。 皇后叶慈歪躺在软塌上,一副无精打采被热晕的模样。 开成帝刘珩下了朝,直接来到未央宫,瞧见她这副模样,就凑了上起。 伸出手轻抚她的隆起的腹部,“孩子今天是不是又淘气了。” “有哪天不淘气吗?”叶慈白了他一眼。 开成帝刘珩一脸乐呵呵的模样,“这孩子像朕,肯定是个健壮的哥儿。” 叶慈听到这话,忍不住发出笑声,“陛下小的时候,何时健壮过?” “朕现在就很健壮。”开成帝刘珩一副嘚瑟的模样,还比划了一下手臂,让叶慈看他手臂上的肱二头肌。 叶慈一脸笑眯眯地模样,“陛下今儿心情怪好的,遇到什么好事吗?” 开成帝刘珩哈哈一笑,“吴王刘璞回来了,你没见到他跪在地上磕头谢恩的模样,朕就觉得心头畅快。” “就为了这点事情,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吗?” “当然至于。让一个从不服气自己的人跪下来磕头,难道不值得高兴。” “你就不担心把人给逼急了。” “逼急了才好!他要是不犯错,朕拿什么理由收拾他。总不能第一刀就用莫须有的理由吧!” 他说得理直气壮,似乎心里头已经准备好了数个方案,只等吴王刘璞往坑里面跳。 对于开成帝刘珩小心眼的一面,叶慈早已经见怪不怪。 她冲他说道:“陆姨母今儿又来宫里给母后请安,这会不出意外还在长乐宫。你要不要去瞧一眼。” “不去!”开成帝刘珩回答得干脆利落,求生欲极其强烈,“朕要是去了,一会你又该拈酸吃醋,胡说八道。不如一开始就别去,免得你胡思乱想。” 叶慈白了他一眼,“我可不是小心眼的人。” “你就是小心眼的人。”开成帝刘珩打趣道,“那个陆锦屏真要碍着你的眼,你直接下旨给她赐一门婚事,完美解决。 真想不明白,一边拈酸吃醋,一边又不动声色。你这么矛盾纠结,心头不难受吗?就算你不觉着难受,就不怕影响到孩子。你自个还说要健康的胎教,瞧你现在这模样,哪有半点健康可言。” “你别抓我错处!我健康得很!我也没有纠结矛盾。陆姨母次次进宫请安,你都避而不见,次数一多,人人都当是本宫拈酸吃醋拦着你,不让你去长乐宫。本宫冤枉得很!” “你难道没有拈酸吃醋?”开成帝刘珩笑话她。 叶慈直接白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拈酸吃醋!区区一个陆锦屏她还不够资格。你要去便去,不去就罢了,以后可别算在我头上。记住,我可没拦着你。” “是是是!皇后最是大度,最是心善!一切都是朕的错,是朕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下子你高兴了吧!” 叶慈噗嗤笑出声来,“别挨这么近,热都热死了。一想到这孩子会赶在最热的时候出生,我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坐月子这件事,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想想就觉着好可怕。 大热天,整整一个月不洗澡,身上怕不是要臭死。 她这会烦得很,直接一脚踢过去。 开成帝刘珩佯装被踢翻在地,“你力气再大一点,就是谋杀亲夫。” 叶慈乐呵一笑,“来来来,让本宫瞧瞧,谋杀你哪个部位。” “最关键的部位。” 臭流氓! 叶慈再次使出飞腿踢过去,直接将人踢飞。 终归,开成帝刘珩也没有去长乐宫凑热闹。 陆张氏母女两人那是极度的失望,但也有值得高兴的事情。 那就是张太后开始逐渐关注起陆锦屏,还让陆锦屏陪着读书,甚至让陆锦屏帮着抄写佛经。 抄写佛经当然不是什么轻松差事。 但,这件差事是张太后吩咐下来的,其意义完全不同。 陆锦屏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耐心和细心抄写佛经,恨不得每一个字都像是雕刻一般工整又漂亮。 越发精益求精,就越发耗费精力。以至于都没有时间和心思去想东想西。 张太后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不是要体面吗,那就给你体面。 替太后娘娘抄写佛经,绝对是一件极其体面的事情。佛经抄写完成之前,旁的事情都别提。 陆张氏心疼闺女,却又不能越俎代庖,只能尽可能在饮食上面多费一些心思。 “白日抄写佛经就算了,晚上就别抄写。莫要将一双眼睛给弄坏了。” “我抄完这一点就休息,母亲莫要担心我!” 陆锦屏固执己见,耗费着自己的精力,好半天终于搁下手中的毛笔。 她揉着手腕,很长时间没有一口气写这么多字,手腕酸痛得厉害。 看着自己抄写的佛经,她满意的笑出声来。 太后娘娘看在她如此用心的份上,一定会厚待她吧! 下一回进宫,说不定太后娘娘就会留她在宫里住下来。 第371章 好计 吴王刘璞又在进行熟悉的拆迁业务。 一屋子的摆设,被他砸了个七七八八,地面早已经是一片狼藉。 丫鬟小厮噤若寒蝉,一个个缩着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就怕被吴王注意到,成为怒火下的炮灰。 谋士顾先生也不敢进屋,眼下这情况,他选择躲在门外听动静。 屋里头的声响对他而言,就像是一场伴奏。他的思绪早已经飘远了。 吴王竟然输了,输得可惨可惨了。 如今还要给开成帝刘珩磕头谢恩,心里头的怒火可想而知。 换了他,他也想不通怎么就输了。 哎! 终归了是输了啊! 平日看起来颇得人心,一到投票的时候就看出了谁是真心支持,谁是墙头草。 他盯着地缝,心情很是沮丧。 输了便输了。只是他的从龙之功没了,将来该何去何从? 上船容易下船难,上了吴王的贼船想要下来,呵呵……除非他决定卖主。 只是……开成帝会接受一个卖主的人吗? 这是一个赌博,他瞥了眼屋里头,貌似还没到下定决心的时候。 屋里能砸的都砸了,吴王的气也消了三成。剩下的七成怒火只能靠时间来化解。 丫鬟小厮们如蒙大赦,只恨爹妈没给自己生一双大长腿,走路还不够快。 等到下人都离开,顾先生才走进书房,瞧着脚下,尽量避免踩在碎片上面。 “王爷还得想想将来。” “本王哪有将来可言。”吴王刘璞一脸灰心丧气的模样。 顾先生鼓励他,“王爷还可以就藩,到了封地天高皇帝远,到时候王爷就能过上逍遥日子。” 吴王刘璞呵呵冷消,“顾先生难道还没看出来吗,刘珩根本没打算让本王就藩。本王要是去就藩,他要收拾本王会多出许多麻烦。” “尽管陛下不打算让王爷就藩,可王爷也不能坐以待毙。就藩,此乃祖制。陛下阻扰王爷就藩,等于是在动摇所有宗亲的根本。” 顾先生耐心剖析其中的厉害关系。 “无论如何,宗亲们知道了陛下的真正打算,绝不可能支持他这么做。王爷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若是能将所有宗亲联合起来……” 剩下的话已经无需多言,该懂的都懂。 吴王刘璞琢磨起此事的可信性,嗯,还是很高的。 一但让开成帝刘珩的打算得逞,将来所有宗亲所有藩王都将受到损失。 藩王们人人自危,齐齐反对开成帝。 真到了那个时候,哈哈哈…… 吴王刘璞想到兴奋的地方,自个先笑了起来。 “顾先生不愧是本王最倚重的谋士,你这个办法好。等所有藩王宗亲都知道了刘珩的狼子野心,到时候本王倒是要看看,他能怎么办? 要么放本王前往封地就藩,要么就和所有藩王宗亲作对。届时,本王倒是希望他选择和藩王们作对,哈哈哈,如此一来,连他的皇位都会被动摇。” 吴王刘璞高兴啊! 高兴得乐不可支。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刘珩吃瘪的场面,一定非常精彩。 最好,刘珩将自己的皇位作掉,届时他将名正言顺取而代之。 就算刘珩选择了妥协,他也没坏处。到时候,他就带着妻儿老少前往封地就藩,做他的土皇帝。 算来算去,无论刘珩怎么做,他都不吃亏。 哈哈哈…… 吴王刘璞一巴掌拍在顾先生的肩头上,“顾先生大才。以你之见,本王接下来该怎么做?” 顾先生出谋划策,“多方联络各地藩王,透露陛下的打算,让藩王们警惕起来。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王爷就可以提出就藩。若是陛下不同意,正好证明了王爷的猜测。如此,藩王们再无怀疑。后续的事情,无需王爷出面,自有人站出来同陛下谈。” “言之有理!那,联络各地藩王的重任,本王就交给顾先生。先生一定不会辜负本王,对吗?” 顾先生低头,心里头也有点火热。 要是计划真的能成功,去封地为官,也不失一条坦途。 “王爷放心,学生一定会为王爷促成此事。” “好好好!有先生出马,此事必定事半功倍。本王就在府中等候先生的好消息。” 事不宜迟,三日后顾先生带着印信,离开了京城,替吴王刘璞四处奔走。 …… 叶怀章气坏了。 他以为自己卷走了所有的首饰,结果潇洒了两日回来,发现小丑竟然是自己。 “二郎连本侯都敢戏耍,反了天了。他人呢,将他叫来。本侯非得狠狠收拾他一顿不可。” 尤其是二郎的钱财,小年轻不知道外面的深浅,带着钱财容易被人蒙骗。不如他来替二郎保管,也算是尽到为父的责任。 他想得很美好,事实却不如人意。 下人禀报,“启禀侯爷,二公子正在和夫人说话。夫人说了,有什么事情就到花厅说,一家人没必要遮遮掩掩。” “本侯什么时候遮遮掩掩,本侯这是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的叶怀章,最终还是去了花厅。 结果,叶二郎却不在。 他顿时怒气滔天,感觉自己是被戏弄了。 “二郎人呢?是不是躲起来了。”他冲苏氏发火。 苏氏放下茶杯,“侯爷在哪里吃了枪药,火气这么大。你找二郎无非就是为了钱,我告诉你,二郎的钱你一文钱都不能动。” “本侯是他老子,替他保管钱财,此乃天经地义。你需要胡搅蛮缠。” 苏氏冷笑一声,“你替二郎保管钱财,呵呵,是你自己想占为己有吧。我告诉,你想染指二郎手中的钱,不是不行。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叶怀章疑神疑鬼,心道苏氏又想出什么法子折腾他?莫不是想和他分赃。 呸呸呸…… 是分润,不是分赃。 这个女人,果然也是个见钱眼开的。口口声声让他不准惦记二郎的钱,自个却惦记起来。 苏氏郑重其事地说道:“想要二郎的钱,就将六郎赶出去自力更生。让六郎学着二郎,外出独立几年,不问家里要一文钱!” “你你你,你个毒妇!” 叶怀章万万没想到,苏氏竟然提出如此苛刻不近人情,简直是丧尽天良的要求。 “将六郎赶出去,你是想让他死吗?你果然是个毒妇,心思歹毒。” 苏氏气了个倒仰。 她向来知道叶怀章嘴里吐不出象牙,却没想到他如此想自己。 她拍着桌子,怒斥道:“你给我闭嘴!二郎可以出门独立,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养活自己,六郎凭什么就不行,凭什么他就能在家里享受,糟蹋家里的钱财。你舍不得二郎叶行,那就别再惦记着二郎的钱。” 叶怀章气得跳脚,“我是他老子,凭什么我不能代为保管钱财。你就是故意找事。” 苏氏呵呵冷笑:“今儿你就算说破天,我也不会松口。你想拿走二郎的钱财,除非我死!” “你不用拿死来吓唬我。”叶怀章嗤笑一声,“本侯只需去官府告二郎不孝,届时二郎的一切都归本侯所有。” 他一脸得意洋洋,似乎很佩服自己竟然能想出如此妙的主意。 他就等着看苏氏的笑话。 苏氏果然如他所料,脸色巨变。 但…… 苏氏竟然笑了起来,“王爷尽管去告。” “你不怕?”叶怀章很是疑惑。 苏氏抿唇一笑,“我什么要怕。该害怕的人应该是侯爷你。” “胡说八道。本侯有什么可怕的。”叶怀章耻笑一声,笑话苏氏欲盖弥彰,打肿脸充胖子。 苏氏端起茶杯,似笑非笑,“我好心提醒王爷一声,别忘了你可是有前科的人。当年,你曾状告皇后娘娘不孝。你是生怕世人都忘了这一茬,迫不及待要唤醒大家的记忆。那我预祝王爷心想事成。” 第372章 废物男人(二更) 啊! 叶怀章脸色巨变。 若非苏氏提醒,他都忘了这一茬。 他脸色变幻不定,看着苏氏得意洋洋的模样,心头不由得惴惴不安。 他皱着眉头,色厉内荏,“老子告儿子,天经地义!” 正所谓倒驴不倒架。 尽管被苏氏拿捏住把柄,但气势上面绝对不能输,不能让苏氏知道自己开始打退堂鼓。 瞧他这副模样,苏氏不由得笑出声来。还想在她面前装蒜,几十年的夫妻,难道是假的吗。 “眼下陛下和皇后娘娘都顾不上咱们叶家。你要是不怕被宫里头收拾,你尽管去告。只要你一告,诶,正好提醒了陛下和皇后娘娘当年你做的那些事情。” “当年去宗正寺告状,你别忘了,是你的主意,你和本侯一起做下这件事。” 叶怀章提醒苏氏别得意。 他要是倒霉,对方也要跟着倒霉。这就叫夫妻一体。 苏氏却说道:“那回去宗正寺告状,若是宫里头怪罪,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认。但是侯爷你呢,告完了闺女又去告儿子。闺女不孝,儿子也不孝。 究竟是闺女儿子的问题,还是你这个当老子的有问题,亦或是叶家有问题。或者是,这一切都是你的诬告。 我想官府一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原原本本禀报宫里头。到时候,宫里头究竟是降下赏赐还是降下责罚,侯爷不妨猜一猜。” “本侯不告了,行不行!” 叶怀章气坏了,“儿子孝敬老子,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二郎在外面赚了大钱,却处处防着本侯。本侯还不能收拾他,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苏氏质问道:“照着你这么说,那你要不要将二郎赚的钱都算进公账,分家产的时候二房和三方也来分一杯羹?” “荒唐,这能是一回事吗?” 苏氏拍着桌子,“这就是一回事。二郎是小辈,他的钱就是他的钱,不能给你。给了你就等于是充公。你想要兄友弟恭,拿二郎的钱分给二房和三房,那现在咱们就去老太太那里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说,你就是喜欢小题大做。” 叶怀章被苏氏吵得脑袋痛。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准本侯染指二郎的钱,是不是?” “是!”苏氏掷地有声,“侯府家业,在三房手里,在你我手里,都不可避免走向滑坡。外面都说咱们叶家在败落,此话半点不错,咱们家正在败落。 这个时候,二郎终于有了点出息,你不思帮他,只一门心思惦记着他的钱。有你这么做当家人的吗?你就只顾着自己潇洒,不管一家人的死活,你不觉着羞愧吗? 你别忘了,你就两个儿子,二郎同六郎都还没有成亲,卫兰的婚事才刚刚谈下来,需得一笔嫁妆。这些你操心过吗?” “家里头有有这么穷吗?” 叶怀章反问道:“儿子闺女的聘礼和嫁妆,难道都拿不出来吗?这些事情有你操办就行了,本侯操什么心。” 苏氏闻言,不由得叹气。 “侯爷多久没看过账本,多久没问过账房?侯爷有没有去库房盘点过?”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想告诉你,维持现在的体面,靠的不是每年赚多少钱,靠的是典当物件。” 苏氏一句话可谓是石破天惊。 叶怀章再次张大了嘴巴,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典当?府里已经困难到要典当了吗?你这败家娘们,你到底怎么当的家?钱都到了哪里去了,你赶紧告诉本侯。” 他气急败坏,偌大一个侯府怎么可能沦落到典当度日。府里的铺子,田庄,买卖莫非都是假的吗? 每年的收益难道不够开销吗? 侯府人口又不多,不像那些人丁兴旺的人家,一口气十几个孩子的出生。几个房头就是几十个孩子。 他们家三个房头加起来也才想十几个子女。 按理说人口少,开销就少。为何会成为这样子。 苏氏呵呵冷笑,“侯爷先了解清楚情况,再来想想我是不是败家娘们。三房当家那会,府中已经是入不敷出的情况。 三弟妹为了平账,不得不去找老太太打秋风。去的次数多了,老太太也受不住。等到我重新掌家,账房就没钱。 有一点收入,转眼就花了出去。侯爷叶说倒驴不倒架,孩子们还没成亲,为了不让外人看笑话,必须维持基本的体面。 单就为了体面二字,一年就要开销数千两。孩子们四季新衣,丫鬟小厮两季新衣,时新的头面首饰,爷们们出门喝酒应酬开销,外加人情来往,照顾族人……家里收入有限,开销却一点都不能少,不典当度日要怎么办?你去借钱吗?” 叶怀章张口结舌。 他是爷们,他只管掌家撑面子,具体钱财事情他是从不过问,也懒得过问。 堂堂侯爷天天关心钱财,岂不是显得很小家子气。 侯府,就是不缺钱。 尽管苏氏好几次都告诉他没钱了没钱了,他都只当对方胡说八道,半句话都不相信。 叶因此,得知府中已经要典当度日,脑袋瓜子一时间都是懵的。 怎会如此? “说到底,还是你不会当家。”叶怀章恼羞成怒,冲苏氏发火。 苏氏冷笑一声,“我是不会当家,所以我让二郎当家。你却粘连权位,不肯让贤。有本事你来当家,你来经营,从今以后我什么都不管,只问你要钱。” “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你说这事,你就撂挑子。一天到晚,你不挑剔本侯的错处,你是不甘心,对不对!” “对!” 苏氏完全是一副寸步不让,豁出去的态度。 她已经忍得够久了,不想再忍! 不如就撕破脸,大家都别想好过。 叶怀章气急败坏,“你先给我一千两。” 说了这么多,他还是要钱。且是死要钱。 苏氏眉眼一挑,“侯爷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本侯看中了一件大家名作,已经谈好了价钱,也交了定金。你拿一千两给本侯,等本侯做完这桩买卖,你之前说的那些事情咱们再细细的聊。” 此时此刻,苏氏只想啐叶怀章的一口。 废物男人! .... 第373章 搪瓷产业 未央宫! 黄公公带着一个面生的太监,来到皇后叶慈跟前。 “奴婢吴作生叩见皇后娘娘!” “你就是将作监的管事太监?”叶慈好奇地问了一句。 眼前的太监白白胖胖,看起来像是个弥勒佛,不像是将作监的人。 吴作生偷偷瞄了眼,又急忙低下头去。 他老老实实回答道:“回禀皇后娘娘,奴婢自元康十三年就在将作监做事。将作监上上下下,就没有奴婢不知道的事情。” 叶慈点点头,“如此说来,你懂如何冶铁,如何冲压……” “冶铁一事,奴婢虽说不曾上手,但每一个环节都曾亲自跟进过。不知娘娘想要了解哪个方面?” 吴作生心头却在想,皇后娘娘好生奇怪,竟然对冶铁感兴趣。这是户部工部还有兵部大人才关心的事情。 也不知皇后娘娘了解冶铁起什么作用。 难不成兵部和工部那边出了什么事吗?可就算这两个衙门出了事,也该是陛下过问才对。 想不明白,只得埋着头等着下文。 叶慈轻声一笑,“将作监可曾做过比如这么厚的铁皮?” 叶慈捻起三张纸,想了想,又加上了七张。 十张纸叠加在一起,差不多就是记忆中搪瓷制品的厚度。 她眼神示意,黄公公知机,将纸张递给吴作生,并且提点道:“看清楚了,别误了皇后娘娘的大事。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胡说八道当心头上的脑袋。” 吴作生唬了一跳,捏着纸张,这样薄的铁片。 他斟酌着说道:“启禀皇后娘娘,这样薄的贴片能做出来。” “哦!”叶慈心想这个时代的冶铁制铁技术果然没有想象中的落后,“那么效率了?多久能做一张一仗见方的铁片出来?” “这……两个工匠轮番敲打,快的话估七八天时间。若是人多一点,一天十二时称不歇,时间能缩短到两三天。” 太慢了! 叶慈了然点点头。 现在很多技术还停留在人工阶段,还没想到利用外力辅助,比如水力。 她对吴作生说道:“你们将作监可曾想过利用水力进行冲压?本宫命令你,回去后就在将作监尝试水力冲压,所有匠人都可以献言献策。 无论是谁,什么身份,只要能解决水力冲压,奖赏一百两银子。 从今以后,将作监所有人,不拘身份,只要有好的主意,并且能实现,都有奖励。本宫会在皇家银行专门设立一个创新账户,用作对所有有贡献的人员进行奖励。你身为将作监的大管事,将作监的所有功劳你也有份,到时候赏赐少不了你的。” 吴作生闻言,先是懵逼,接着大喜过望。 “娘娘所言当真?” “放肆!”黄公公在一旁呵斥。 叶慈抬手示意黄公公无需如此。 “本宫说的话,向来都是一言九鼎,从无失信于人。本宫先给五百两,用作水力冲压的研究经费。若是钱不够,你只管找黄公公报账,要多少给多少。 需要新的场地,你尽管开口。本宫希望能尽快见到水力冲压,见到能够大批量快速生产的铁皮。 你别小看这些铁皮,将来会有大用。你吴作生,能不能更进一步,光宗耀祖,全都在这薄薄的贴皮上面。” 吴作生呼吸稍显急促了些。 他斗胆望着皇后娘娘,“娘娘吩咐,胆敢不从。奴婢回去后就组织人员搞这个水力冲压。” 叶慈警告道:“莫要苛刻你们的手段,但本宫希望从今以后你能善待那些匠人。 都是下力气的人,至少一天一顿荤腥。若是钱不够,你来找黄公公报账。你最好实报实销,莫要贪墨本宫给你的钱。 因为,本宫会定期安排专人前往查账。只要你能管住手,后面本宫给你发大财的机会,让你堂堂正正赚个盆满钵满,任谁也不能指摘你的钱财来路不干净。 但,你若是胆敢伸手苛刻匠人的伙食和工钱,你将彻底失去机会。是生是死,皆在你的一念之间,你可明白。” “奴婢若是胆敢伸手,定叫天打五雷轰。娘娘放心,奴婢一定管住自己的手。” 叶慈笑道:“你只要能管住自己的手,本宫保你一年的收入比起你现在的收入,只高不低。 那些年跟随本宫的人,如今都是什么身价,都在做什么,你也听过见过。就拿黄公公来说,他跟着本宫在皇家银行投钱,以后就能坐享其成。” 吴作生其实已经明白利害关系。 他磕头表忠心,“奴婢明白!宫里上上下下谁不羡慕黄公公。奴婢也是极为羡慕的。能为皇后娘娘分忧,为皇后娘娘做事,奴婢只觉欢喜,绝不敢胡乱作为坏了娘娘的大事!” “如此甚好!记住了,你不仅是在为本宫做事,也是在为陛下做事。若是没别的问题,下去吧!” “诺!” 吴作生躬身退下,心中已经开始兴奋起来。 黄公公请示道:“娘娘,要不要安排人去将作监监督?这个吴作生能在将作监干这么多年,手段肯定不少。” 叶慈往软塌上一躺,“水至清则无鱼。吴作生一看就是个头脑灵活之辈,这样的人有用,监督也得监督,却不能明着监督。” “娘娘的意思是暗中监督。” “你去安排吧!得让他真正感觉到怕,做事情才会越做越好。” “娘娘英明!” 黄公公已经在脑子里构思着究竟选谁去将作监做暗中监督一事。这种事情,还是得内部人员。 一番构思,心中已经有了几个人选,只等一一筛选。 这一回,皇后叶慈真正意义上将搪瓷产业提上了日程。 利用少府将作监的技术和匠人,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只等水力冲压一成功,就能大规模生产。到时候全京城,甚至是全天下都能用上便宜又耐用的搪瓷脸盆,搪瓷饭盆,搪瓷痰盂…… 这才是真正惠及民生的产业。 但,生产和销售必须分开。 销售一事,不能让少府去操办。 少府人多,关系户那是一片一片,一个个都卯着劲捞钱。 若是销售也放在少府,搪瓷价钱不知道要翻几番,会被他们弄出多少关系交易。 她得选一个人,作为搪瓷产业的大掌柜。 她问黄公公,“叶二郎是不是回京了?” “回禀娘娘,叶二郎已经回京多日。” “去打听打听,叶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必大张旗鼓,悄悄地就行。” “老奴明白!” ------题外话------ 元宝out了。换了个新电脑,下载了新的码字软件,竟然不会用。从昨天折腾到今天,这里弄弄那里搞搞,最后丢了几个的开篇。病娇皇子之前的章节内容也给弄丢了,都不知道怎么找回来。 总有点跟不上科技发展更新换代的趋势。 第374章 斗智斗勇(二更) 374章 叶家的情况不复杂。 叶怀章破罐子破摔,又要面子又是死要钱。 他现在没有差事,空有爵位头衔,于是仗着爵位开始玩起了古玩。他眼力见只能说比大部分人强,却比不上真正浸淫此道的人。 时不时还是会买到赝品,被人做局糊弄。 他不是一个擅长吸取教训的人。 他要是真会吸取教训,也不至于混到今天的地步。 他现在的生活就是买古玩,被骗,买古玩,被骗,买古玩,诶,竟然是真货…… 如此循环往复。 苏氏请他让出当家人的位置,他当然不肯答应。一旦没了当家人的身份,他要花钱可不如现在这般方便。 账房那边定要卡他的用度。 手头钱不凑手,他就找叶二郎,用上围追堵截的招数,终于还是将叶二郎给堵住了。 拿出身为父亲的派头,一副严肃实则死要钱的嘴脸。 话里话外都是要求叶二郎孝敬他。若是不给钱,就是不孝。 叶二郎唯有苦笑连连。 “儿子真没钱。” “放屁!”叶怀章大怒,逆子,还敢在他面前耍小把戏。 他怒气冲冲,“你在外面赚了大钱,却不肯孝敬一二,你这是大不孝。你还是不是本侯的儿子。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老子,本侯也不多要,给一千两就行。你放心,改日本侯出售几样好物件,到时候就还给你。” 除了一千两,其他的话叶二郎是一句都不相信。 “父亲莫要被人骗了。” “胡说八道!本侯火眼金睛,岂能被人哄骗。” 叶二郎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可是我听母亲说,父亲去年就被骗了七八千两银子,几文钱的玩意花几百两银子买回来。得知被骗后,父亲喝地酩酊大醉。” 叶怀章老脸一红。 心头怪罪苏氏,什么事情都往外说,一张嘴巴就跟三姑六婆一样。尤其是他丢脸的事情,苏氏恨不得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 荒唐! 哪有这样做人妻子的。 真要休了她。 “你别听你母亲胡说八道。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今年不算数。今年本侯肯定不会被骗。” 叶二郎翻遍全身,“父亲,你也看到了,我全身上下就只有五十两。我还指望着这五十两明儿请生意上的伙伴吃饭喝花酒。 别的钱全都压在了货物上,是一文钱都腾不出来。不如这样,这五十两我先给父亲,至于生意伙伴那边晚些日子再请客。” “你你你……” 他要一千两,儿子只肯给五十两,缩水太厉害了。 叶怀章当然不满意。 干脆,他直接上手,亲自搜叶二郎的身。 叶二郎:“……” 他还能怎么办。他总不能拦着不让搜身。 对方是他老子,老子搜儿子的身,好像也是天经地义。就是,吃相太难看了。 丢人啊! 叶怀章自然是无功而返,大为不满。 “你在外面做几年生意,就只有五十两?” 叶二郎眨了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特别无辜。 “荒唐!”叶怀章呵斥道,逆子废物。 “那你这几年在外面做得什么生意?都说你赚了钱,你赚的钱都在什么地方。” “儿子冤枉啊!哪个遭瘟地说我赚了钱。我哪有赚钱,只是混了个温饱而已。” 叶怀章半信半疑,总觉着逆子肯定瞒着他什么事。 他改变策略,采取怀柔手段,“你同本侯说实话。本侯不要你钱,本侯只是单纯关心你。你是我的儿子,我总得知道你在外面的情况,对不对。 咱们父子好长时间没谈心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本侯让厨房置办一桌酒席,我们父子慢慢喝。” 叶二郎从善如流,跟着叶怀章去吃酒席。 叶怀章打的好算盘,想要将二郎灌醉,好套话。 两父子一杯接着一杯。 一开始,还是叶怀章灌二郎的酒。喝了一半,换作二郎灌叶怀章的酒。 菜没动几筷子,叶怀章已经趴下了。 “喝,继续喝!” 叶二郎推推叶怀章,“父亲,咱们继续喝!今儿痛快!好多年没这样和父亲喝过酒。来,继续!父亲,你怎么睡着了,你这个酒量不行啊!” 说完,他大笑一声,拍着桌子大喊道:“来人!” 小厮听到动静赶紧跑进来,“二公子有什么吩咐?” “侯爷喝醉了。将侯爷带回房里歇息,好生伺候着。” “侯爷这就喝醉啦!侯爷往日酒量可好了,没想到竟然喝不过二公子。” “废话特多!” 叶二郎梭了眼两个小厮,都是叶怀章身边此话的人,很是随意,没规没矩的。 两小厮偷偷撇嘴,扶起叶怀章朝外面走。 “二公子还要继续喝吗?”其中一小厮回头问了一句。 “聒噪!”叶二郎抄起酒杯就朝问话的小厮砸去。 两个小厮都唬了一跳,哪里还敢耽误。赶忙扶紧了叶怀章,急匆匆离去。 等人都走了,叶二郎才唤来自己的小厮成顺,“一杯浓茶。” 成顺早就准备好了解酒的浓茶,叶二郎一口灌下去,顿觉着浑身的酒劲散了些,没有之前那么晕乎乎。 今儿还是喝多了。 他老子一门心思想要灌醉他,他能怎么办,只能舍命陪君子。 好在,他酒量还行,抗住了。先将他老子叶怀章给灌了个大醉。 成顺在一旁收拾,边说道:“公子,这么下去也不行啊!总不能次次都用这个法子敷衍过去。还是得另想办法才行。” 叶二郎打了个酒嗝,“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就只能离开京城,继续在外跑。” “可是,公子的婚事怎么办?一直在外面跑,何年何月才能成家立业。要是公子能当家,何须如此。” 叶二郎摆摆手,“我才多大年纪,又没成亲,想要当家哪有那么容易。没看到老太太也只是同意拨几个铺子给我打理。当家这事就别想了。” 此次回京城,叶二郎也是想长期留下来,至少要将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生儿育女这是责任。 这就注定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凡事亲力亲为,亲自在外面行商。 商路已经打通,。 奈何,有个死要钱的爹,天天盯着他的口袋,真是烦不甚烦。 若是让侯爷知道他具体做什么生意,铺子在什么地方,那还得了,非得闹翻天不可。 他揉揉额头,他也愁。是得想个办法解决。 第375章 皇后娘娘召见 这一日,冷清了许久的叶府,终于来了贵客。 贵客来自宫里,是一名年纪轻轻的内侍,在几位廷卫的簇拥下,来到了叶府。 不说叶府的门房见到这位内侍,是如何的惊讶,兴奋,畏惧。随着内侍的到来,整个府邸都沸腾了。 难道侯府要翻身了吗? 难道皇后娘娘真的良心发现,要提拔侯爷吗? “快快快,快将本侯的朝服换上。”叶怀章激动难耐,闺女终于开窍了,知道还是娘家人靠得住。 苍天没有辜负他啊,多少年了,他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却不料,他还没高兴到两分钟的时间,小内侍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所有希望。 “叶二郎叶卫权何在?皇后娘娘召见他,将他唤出来,随咱家走一趟吧!” 管家一听,忍不住替叶怀章问道:“皇后娘娘不是召见我家侯爷,二是要召见二公子?” 小内侍眼睛一瞪,冷哼一声,“一个个都没长耳朵吗?咱家说了,皇后娘娘要见的人是叶二郎叶卫权,不是劳什子侯爷。你们叶府到底有几个叶二郎?咱家听闻叶二郎回了京城,难道人不在?” “在的,在的。公公喝茶!小的这就去将二公子请来。” 管家急匆匆离开花厅,抓住一个小厮,“快去将二公子请来。宫里要见的人是二公子,不是侯爷。” 小厮愣住,显然也是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了。 管家一脚踢过去,“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莫要让公公等久了。” “小的这就去,这就去!”小厮忙不迭的跑了,跑得飞快。 管家则去寻侯爷叶怀章。 叶怀章还在换朝服。朝服繁琐,穿穿戴戴可不容易。 他见到管家,忙说道:“让小公公等一等,本侯马上就过去了。” 哎! 管家叹了一声,微微一躬身,“侯爷别忙活了。宫里要见的人是二公子,不是侯爷。” “你说什么?” 叶怀章惊呆了,“你在说什么胡话!宫里头不见本侯,见二郎那个逆子,这怎么可能。” “不敢欺瞒侯爷,小的再三确认,宫里头要见的人的确是二公子,非是侯爷。” 叶怀章遭遇了天大的打击,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皇后娘娘为何不肯见本侯,只肯见那个逆子。难道在皇后娘娘心目中,本侯就如此不堪入目吗?” 他喃喃自语,管家和小厮都不知该如何安慰。 管家问道:“侯爷可要出去见一见宫里的人?” “本侯出去做什么,丢人现眼吗?皇后娘娘又没召见本侯,本侯上赶着,岂不是显得很没面子。” 管家一脸无语的模样。太任性了!就因为召见的人不是自己,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管了。 “宫里来了人,侯爷理应出去见一见,莫要叫人说我们侯府不懂礼数。万一那小公公回到宫里告个刁状,说侯爷目无皇室,这如何是好。” 叶怀章叹了一声,将朝服一扔,心头足够郁闷又难以纾解。 “本侯身不由己啊!” “侯爷快些吧,莫要叫人等久了。”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聒噪。” 叶怀章整个人都显得很烦躁。管家担心不已。 这样的态度去见那位小公公,万一被人记恨,如何是好。尤其是眼下皇后娘娘的态度还不明确,召见二公子究竟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楚。 这个时候能做的就是守着规矩,一步一步按照礼数规矩来,肯定是没错的。 偏偏侯爷拉长了一张脸,他焦急,又不好多劝。劝多了,就怕侯爷生出逆反心理,故意对着干。 总算收拾好了,可以出门。 快到花厅,见到了夫人苏氏身边的下人守在院门口。显然,夫人苏氏已经提前一步到来。 叶二郎也来了。 内侍见到叶二郎,笑脸就一直挂在脸上。 “你就是叶二郎叶卫权?” “草民正是叶卫权。” “二公子客气。皇后娘娘召见,二公子随咱家走吧,莫要让皇后娘娘等久了。” “公公说的是!一切全凭公公吩咐。” 苏氏斗胆问了一句,“敢问公公,皇后娘娘召见我家二郎,所为何事?” 话音一落,一个荷包准确无误送入内侍的手中。 内侍捏着荷包,笑了。 倒也没有为难苏氏。 “夫人放心!皇后娘娘召见二公子,肯定是好事。” 苏氏立马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莫非皇后娘娘真的要原谅自家。侯府真的能否极泰来? 谢天谢地! 煎熬了这么多年,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叶二郎跟着内侍出门,正好就遇见了姗姗来迟的叶怀章。 “这是要走?”叶怀章好尴尬。自己刚来,人家要走,偏偏还是宫里的人,他能怎么办。 “公公多留一会,喝杯茶再走吧!”叶怀章挂着笑,热情的招呼道。 内侍瞥了眼叶怀章,似笑非笑地说道:“咱家已经喝过了贵府的茶水,时间不早了,不能让皇后娘娘久等。告辞!” 这…… 叶怀章想拦又不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内侍离去。 他有点不服气,拉着叶二郎嘱咐了两句,“去到宫里,一切小心行事。记得,在皇后娘娘面前多提提本侯。本侯赋闲在家,却有一颗报效朝廷的心。” 叶二郎“嗯”了一声,“公公已经走远了,父亲先放我离去。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挣脱了叶怀章的手,二郎急忙追上去,不敢有片刻耽误。 等人都走远了,苏氏才出声质问叶怀章,“人都已经走了,侯爷才来。侯爷可真是大忙人啊!” “本侯懒得和你说,你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 苏氏闻言笑了起来,“谁说我不懂。侯爷听说宫里来人,肯定以为是皇后娘娘是要召你入宫。却没想到最后白高兴一场。 不出意外,侯爷自怨自艾好长时间,难怪来晚了。皇后娘娘不肯见你,侯爷很失望吧!” “皇后娘娘也没有召见你。”叶怀章直接怼了回去。 苏氏掩唇一笑,“叫侯爷失望了。皇后娘娘不肯见我,方属正常。若是某一天,皇后娘娘突然召见,我心里头反而担心害怕。我不如侯爷,想法那么多,还妄想着做官。呵呵!” “你……本侯落魄了,对你有何好处?” “没好处,但我就觉着高兴。哈哈哈……” 苏氏大笑着离去。徒留叶怀章原地跳脚,气闷不已! 第376章 面授机宜(二更) 到了未央宫,叶二郎在偏殿等候。他又是兴奋期待,又是忐忑不安。 他实在是想不出,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召见他。 尽管那是他的亲妹妹。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且煎熬,他总觉着过了好长好长时间,才听到通报,叫他去正殿见面。 跟着宫里的内侍来到正殿,头也不敢抬,直接就磕头请安。 “草民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赐座!” 头顶上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叶二郎仿佛回到了云霞山,斗胆抬头看了眼。 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越发雍容华贵。 只看了一眼,他赶忙低下头,显得小心翼翼。 坐着小梧凳上,只敢坐半边臀部,腰背微微一弯,头一垂,显得格外恭敬。 叶慈含笑看着他,“叶二哥不必如此紧张,就像当年那般即可。” “谢皇后娘娘!这毕竟是宫里,草民心头难免紧张激动。若有不恰当的地方,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叶二哥看起来没怎么变,和几年前差不多。你应该很好奇本宫为何会召见你。” “请皇后娘吩咐!” 叶慈喝着蜂蜜水,“本宫也不瞒你,此次召见你,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叶家人本宫接触得不多,唯有你给本宫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本宫就想着,有好事,就该照顾老熟人。本宫听闻,这几年你一直在外面东奔西跑,生意做得很红火。可见你是适合做生意的。” 说起生意,叶二郎有了点自信从容。“娘娘谬赞。当年若不是娘娘不计前嫌提拔,草民也不会有今日。娘娘大恩大德,草民一直牢记在心,不敢忘却。” 皇后叶慈摆着手笑道:“不必如此。你能有今天全靠你自己努力。若是资质平平,还不肯努力,你也不会有今天。本宫好奇,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是留在京城,还是继续出门贩货?” 叶二郎斗胆抬起头来,他心里头猜测着,试探着。皇后娘娘说的机会,究竟是什么? 皇后娘娘一直问他做生意的事情,莫非是看中了他的经商才能。 想到这里,他心头猛地一跳,心跳明显加速。是因为过于激动兴奋所致。 他努力掩饰内心的波动,斟酌着说道:“不敢欺瞒皇后娘娘,草民一开始就打算留在京城。草民年纪不小了,想着留在京城娶妻生子,早日开枝散叶。 若是继续在外面跑,婚事恐怕又得耽误好几年,着实不孝。只是,留在京城也不容易,京城生意人多,个个都是此间好手,草民颇感压力。” “恐怕不仅仅是同行带来的压力,还有你家那位侯爷带来的压力吧!”叶慈似笑非笑,她已经了解清楚叶家的情况。也知道最近几次叶怀章要钱不要脸的事迹。 真是…… 堕落啊! 叶二郎面露尴尬之色,很丢脸啊!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然而在皇后娘娘跟前,却没有丝毫隐私可言。 当然,他不是怨怼,他只是在被人得知家中长辈的丑事后,有点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他小心翼翼说道:“家父最近花钱的确大手大脚了一些。” 叶慈抿唇一笑,“留在京城吧。留在京城本宫给你一个机会,保证从今以后侯府上上下下都要看你脸色行事。就连当家的权利,本宫也替你办妥。” 啊? 叶二郎真的吃惊极了。 “这……草民有一疑问,不知当说不当说。” 叶慈看着他,猜到他的心思,“你是想问本宫为何要帮你,是吗?” “草民斗胆请皇后娘娘解惑!”叶二郎头一埋,显得坚定又执着。 叶慈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想了想才说道:“本宫只告诉你一句话,本宫讨厌叶家的长辈。懂了吗?” “草民懂了!可是,若草民发达了,肯定会惠及家中长辈。皇后娘娘不介意吗?” 叶慈摇摇头,“本宫不介意,只要你能守好底线就行。” 底线? 什么程度才算底线? 叶二郎想问,却又不敢问。 反正皇后娘娘说的底线,肯定不是愚孝,是有选择的孝。 隐隐约约他已经知道,要如何做才能皇后娘娘满意。 “草民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叶慈满意地点点头。 她选择叶二郎,其一是有心关照,让朝中某些人猜不透的她的想法。 其二,则是看中了叶二郎的品性。歹竹出好笋,不容易啊! 她没有具体说什么机会,究竟做什么事情。详细的内容,下面的人自会同叶二郎对接,一一安排妥当。 她说道:“你耐心等候消息。时机一到,机会自然会送到你手中。好了,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诺!” 叶二郎躬身退下。 走出未央宫,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将里衣都给浸湿了。 拿出手绢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心头有些懊悔,这副模样真是失礼。皇后娘娘见到他这副模样,却没有嫌弃他,真是侥幸。 出了宫,没有直接回侯府。 他料到,这个时候回侯府,必定会被侯爷缠着问东问西。 干脆去找黑老板喝酒,晚上再回去。 于是,他一掉头,朝东市行去。只派了一个小厮回府报信,叫家里人放心。 果不其然,叶怀章左等右等,最终只等来报信的小厮,气得当场就要摔盘子摔碗筷,幸亏被苏氏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眼下府中寅吃卯粮,哪里还敢摔摔打打。 盘子碗筷难道不要钱吗? 苏氏问报信的小厮:“二公子有说别的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公子说不用等他用饭,他要很晚才能回来。” “还有呢?” “二公子让侯爷和夫人不必担心,一切都很顺利。具体的等他回来再说。” 苏氏蹙眉。这小子,真是让人不省心。 “这个逆子。进宫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急着回来,还有心思出门喝酒。我看他分明是故意的。翅膀硬了,还敢和本侯耍心眼子。” 叶怀章大怒骂道。 虽然苏氏和叶怀章差不多的想法,也认为叶二郎应该先回家把事情说清清楚。 但她一听到叶怀章地抱怨,顿时就觉着二郎做得对。 “侯爷别抱怨了。既然二郎说是一切顺利,必定是顺利的。二郎懂得轻重,他选择应酬生意场上的朋友而不是回家,必有其用意。” “什么用意!你和本侯说清楚,他有什么用意。不就是怕本侯问他宫里头的情况。逆子!” “侯爷知道就好。” “无知妇人!”叶怀章骂了一句,拂袖离去。 第377章 妙方 叶怀章没等到叶二郎,反而等来一道宫里的口谕。 皇后娘娘口谕,即日起,平武侯府由叶二郎当家。叶家的家主,族长,同样是从即日起换做叶二郎。 若是平武侯叶怀章有异议,一律驳回。 叶慈做事就是如此干脆。既然你叶怀章不肯让出掌家的权利,她也不介意在后面推一把,直接帮叶二郎将掌家的权利抢过来。 你说皇后娘娘胡乱干涉臣子家的家事? 这能是胡乱干涉吗?都是姓叶,叶皇后指导一下叶家的家事,可谓是有理有据。 此道口谕一下,叶怀章错愕不已,呆愣在当场。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凭什么? 叶怀章直接跌坐在地上,已经顾不得体统,顾不得脸面,整个人都在发懵,仿佛傻了一样。 这下子惊动了老太太许氏,亲自来到花厅看望叶怀章。 “老大啊,你可不能吓唬老身啊!你倒是说句话,别让全家人担心。” 叶怀章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眼神没有焦距,任谁说话都不搭理。 老太太许氏直皱眉头。 苏氏一边咬牙一边皱眉,她提议道:“老太太,侯爷怕是受刺激过大,要不请大夫来看看。该用药用药,可别耽误了病情。” 老太太许氏却没有立即答应。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叶怀章这副模样,若是传出去……只是,叶家现在还得靠着他身上的侯爵维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得了。 是该请个大夫给看看。 她正要吩咐下去,三老爷叶怀礼跑进来,撸起袖子,“听说大哥撞邪了,我来救大哥一命。” “你别胡来!”老太太许氏怒斥道。 三老爷叶怀礼嘿嘿一笑,“老太太放心,我知道分寸。大哥这个模样,好治,我有妙方。大嫂,你不介意吧。” 苏氏摇摇头,“你要真有办法将侯爷唤醒,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介意。” “有大嫂这话我就放心了。老太太你且看着,我的办法保证行。” 说罢,叶怀礼撸袖子抬胳膊,一甩手就朝叶怀章脸上招呼去。 一边招呼,一边吼道:“还不醒来,还不醒来。还不醒来……” 啪啪啪…… 接连四五个大嘴巴打上去,一旁听得人都觉着脸上生痛,更何况是当事人叶怀章。 老太太许氏张嘴就要出口制止,哪里想到叶怀章竟然真的被打醒了。 这办法果然有用。 三老爷叶怀礼哈哈一笑,“我就说我这妙方有用。老太太我没骗你吧!” “你……”老太太许氏怀疑老三是故意借机殴打老大。 只是,老大确实回过神来,她也不好开口指责。 叶怀章捂着半边脸颊,龇牙咧嘴,痛死他了! “干什么打我?老三,你疯了不成!” 他一口气从地上跳起来,像是个愤怒的狮子,仿佛头上的头发都炸开了。 他要还手,他要让老三知道教训。 却不料,三老爷叶怀礼早有防备,直接跳开,并大吼大叫,“我这是救你。你不知感恩就算了,还要恩将仇报。有没有天理。 难怪皇后娘娘宁愿让二郎当家,也不让你当家。你瞧瞧你这副样子,哪有一点侯爷的体面。叶怀章,我告诉你,这府里最丢脸的人就是你。” “叶怀礼你给我站住。我是长兄,长兄如父,我叫你站住你听见没有。” 两兄弟围绕着院子你追我赶。 叶怀礼显然是成心气叶怀章,“听见了又如何,没听见又如何。母亲在上,你算个屁的长兄如父。 就你的所作所为,没将府中的孩子带坏,已经是祖上积德。要我说,这回皇后娘娘做得对,早该夺了你的族长和当家人的身份。” 苏氏站在门口张望,这两兄弟还真有意思。她心里头乐呵呵,就像看到叶怀章吃瘪。但她掩饰得好,面上半点没露出来。 她还回头看着老太太许氏,一副担忧不已的样子,“他们这样子,不管管吗?老太太要不出面说说他们,一把年纪的人了,有失体统。” 老太太许氏冷哼一声,“管他们做什么。如今二郎有皇后娘娘撑腰,你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头很得意吧!侯爷遭难,我看你是半点不担心。” 苏氏立马露出委屈的模样,“老太太说这话,是想逼死儿媳吗?一边是丈夫,一边是亲儿子,上面还有个皇后娘娘压着,我能做什么。还不是皇后娘娘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皇后娘娘也是你生的。” “可她不认我。”苏氏委委屈屈,“老太太莫要挑我错处,这事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说到底,还是因为二郎出息了,才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识。” 哼! 老太太许氏终归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 “二郎做了当家人,那就赶紧将他的婚事定下来。老大不小的人,下面的弟弟们都已经说好了亲事,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成何体统。” “老太太说的是。” 说起婚事,苏氏又兴奋起来。皇后娘娘亲自过问叶家的事情,这岂不是意味着叶家和二郎都将水涨船高。 如此一来,二郎可以说到更好的婚事。过去相看过的那些姑娘,如今看来都配不上自家二郎,家世太低了。 如今的二郎,应该娶一个高门女。 激动啊! 苏氏一激动,情绪就流露出来。 老太太许氏提点道:“别想些有的没的,抓紧时间把二郎的婚事早日定下来,才是要紧。” “儿媳认为二郎的婚事还需仔细斟酌。他是男子,晚一点成婚叶不要紧。” “你糊涂!” 老太太许氏挥挥手,将下人全都赶了出去。 她对苏氏耳提面命,“眼下老身和你,皇后娘娘都是不肯见的。亲戚,就得多走动,才会越走越亲。皇后娘娘那里也不例外。 但是,二郎的媳妇,皇后娘娘多半是会见一见。新媳妇早日进门,就能早日进宫请安,一来二去,侯府的爵位,二郎的前程,你自己想想看…… 我知道你想为二郎说一门高门婚事,可你想没想过皇后娘娘那里,会有什么想法。皇后娘娘的的成长经历,她真的会喜欢高门姑娘吗?你啊,想事情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苏氏表情有些复杂,眼中有恍然有敬佩还有点不甘心,“老太太的意思是,给二郎说亲,得按照皇后娘娘的喜好来?” 老太太许氏赞许地点点头,“还没笨到家,还算有救!” 第378章 抬举打压(二更) 378 谁了解皇后娘娘叶慈的喜好? 反正苏氏不了解,她至今没能看透叶慈。对于叶慈的选择,那些任性的作为,她至今都不能理解,也无法理解。 就比如脱离家族,至于吗?何必呢?打断骨头连着筋,终归都是一家人,父母亲自登门求见,身为晚辈就该借机下来,莫要再闹脾气。 可是叶慈偏不。 她的行为模式,在这个时代属于离经叛道,不可理喻。若非她现在贵为皇后娘娘,世人肯定会说一句:不愧是天煞孤星,脑子里的想法都不一样。 苏氏心想,二郎能得到皇后娘娘的看中,一定是二郎某方面投了皇后娘娘的喜好。 进一步推断,二郎肯定了解皇后娘娘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这事最终还是落在叶二郎的头上。 叶二郎:“……” 他很懵逼。 “母亲要给我说亲,你做主就行了。儿子没别的要求,只求女方模样过得去,身体健康,知书达理。至于家世,母亲看着办就行。” “荒唐!你如今是叶家的家主,还是族长,婚事岂能马虎大意。这个家以后都要指望你,你的媳妇人选那可是重中之重。我来问你,皇后娘娘喜欢什么样的的女子?” 叶二郎挑眉,“我成亲,怎么又扯上皇后娘娘。” “别装傻!”苏氏眼一瞪,“老太太说的对,皇后娘娘不待见咱们。但是你不一样,你的媳妇肯定也不一样。叶家将来如何,全都落在你和你媳妇头上。 你自己想想看,挑一个皇后娘娘喜欢的女子,是不是事倍功半。若是不小心挑选了一个皇后娘娘不喜欢的人,岂不是祖孙三代都将皇后娘娘给得罪惨了。你也不希望落到那个地步吧!” 叶二郎沉默。 因为母亲说的话很有道理,是对的,他也认可。 可是…… “我真没仔细想过想娶什么样的女子。” “那你就和我说说,皇后娘娘到底喜欢什么样性子的人。” “那肯定是喜欢爽朗,大方,麻利,读过书懂道理的人。” 苏氏蹙眉,“没别的了?” “没了。” 苏氏头痛,“你五妹妹,也是个爽朗,大方麻利,读过书的人,为何不讨皇后娘娘喜欢。” 叶二郎都要吐了。 不带这么夸奖五妹妹。 他直接吐槽道:“五妹妹是你亲闺女,可也不能违心夸赞吧!” 苏氏眼一瞪,“我哪有违心夸赞。难道你五妹妹不够爽朗,不够大方?” 叶二郎实话实说道:“五妹妹最是记仇,又爱斤斤计较,话多,偏又喜欢挑人的痛处戳。我是没看出她哪里爽朗大方。不过,五妹妹聪明倒是聪明,就是喜欢耍小聪明。” “不许你这么说卫兰。她是你亲妹妹,你就不能盼着她一点好。” 叶二郎苦笑,“母亲问我,我肯定要实话实说。要是母亲照着五妹妹的模样替我相亲,那真的完了。 要我说,五妹妹还没有二妹妹通透大方,尤其是说话最是尖酸刻薄。这一点她远远比不上二妹妹。” “胡说八道!”苏氏真的生气了,“你没事提叶卫芸做什么,那是三房的闺女,不是你亲妹妹。你亲妹妹是卫兰。你不替卫兰着想,还一个劲的贬损她,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 叶二郎当即投降,“我不说呢,行吧!总而言之,莫要照着五妹妹的性子相看姑娘。” “难不成要照着叶卫芸的性子。” “差不多。更大方爽利一些最好。母亲难道不知道,皇后娘娘住在章府的时候,二妹妹曾亲自登门拜访过,而且没有被拒绝。” 苏氏脸色难看,这事她知道。叶慈晒嫁妆,叶卫芸不顾婆家的阻拦,独自前往章府。 就凭这份情谊,皇后娘娘叶慈就不会为难她。 苏氏叹了一声。 那会陛下还是定王,正在遭难。侯府唯恐避之不及,自然不会跑去添妆。谁能想到一朝天变,叶慈竟然做了皇后娘娘。 但是,她不承认自己是短视。 她只是无奈。 她身不由己。 她得为整个侯府着想,做事不能全凭心意。 只能说时也命也! …… 未央宫。 开成帝刘珩躺在软塌上,枕着枕头,口里吃着时令水果,很是惬意。 叶慈来了兴致,竟然要亲自动手,给未出生的孩子做一件小衣。 瞧她笨手笨脚的模样,开成帝刘珩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来。他要是敢笑话叶慈,叶慈肯定不让他好过。 故而,他只能在心里头偷偷摸摸哈哈大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什么都会什么都懂的皇后娘娘也有不会不懂的时候。 哎呀,那针脚,啧啧,不堪入目。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叶慈还更蹩脚的针脚。 “别忙活了。你这水平做做手绢还行,做衣服还是算了吧,纯粹是为难自己。” “闭嘴!”叶慈吼了他一句。 开成帝刘珩捏捏鼻子,委屈! “朕是为你好!” 叶慈白了他一眼。 嘿! 开称帝刘珩这暴脾气,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反了天了。 “你陪朕说说话。听说你要抬举叶二郎,还插手了叶府的家事。” “嗯!你听谁说的?”叶慈随口问道。 开称帝刘珩嘿嘿一笑,“这么大的事情,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朕岂能不知道。 你这一手,知不知道多少人半夜睡不着,都在猜测你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要抬举叶家,让叶家成为真正的外戚?” 叶慈抿唇一笑,“吓一吓那帮臣子,也挺好玩的。” “你确定只是想吓一吓?”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收回成命?从此不再过问叶家的大小事情?”叶慈反问道。 开称帝刘珩从后面抱住她的腰,“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想说,如果你真想抬举叶家,朕没意见。甚至可以将一等侯的爵位还给叶家。你是皇后,这些都是该给的。” 叶慈却笑着拒绝,“这些都不用。眼下做到这个地步就行了。” 开称帝刘珩试着说道:“你是想多看看叶二郎的本事,再做决定吗?可你想过没有,章府并不是你真正的娘家,且,章先生年纪也大了,章氏一族是个庞大的家族。内情复杂人口众多,远非叶家能比。叶家那点小事情,放在章府,都不值一提。” 叶慈回头看着他,“你希望本宫抬举叶家,打压章家?” .... 第379章 商议 开成帝刘珩摆正了身体,表情严肃地看着叶慈。 叶慈瞧着他这副模样,自然而然就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你想说什么,尽管直说。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朕就直说了。”开成帝刘珩仔细观察叶慈的眉眼表情,就担心对方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意。 叶慈点点头,示意他尽管说。 天又没塌下来,有什么不能说的。 “章氏一族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不多但也不少。我知道义父是章府嫡出二房的人,他这一辈族中兄弟将近七八十个。同父兄弟有七个,已经去世了三位。” 开成帝刘珩呵呵一笑,眼神中有嘲讽之意。 当然,他不是在嘲讽叶慈,而是在嘲讽章家。 他郑重其事地说道:“那你该知道章家乃是书香门第,是当地一等一的豪族。当地官府做事,首先要看章家的意思。 章家同意了,官府的事情才能办成功。但凡哪件事没经过章家人的点头,当地官府可谓是寸步难行。 官府内部,六房书办吏员,包括三班衙役,基本上都出自章府,或是同章府的亲戚。这样的大家族,在地方上就相当于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叶慈挑眉,这些她都听说过。 开成帝刘珩继续说道:“目前章氏家族,只算活着的人,十八个进士,五十六个举人,秀才就不用说了。在外做官的人就有二三十人。 别管官大官小,章氏一族在官场多年经营的人脉关系网,着实惊人。若是让章氏借助你的东风,扶摇直上,章半朝恐怕为期不远。” 叶慈白了他一眼,“什么章半朝,都是没影子的事情。章氏一族,目前只有义父一人在朝中为官。 且,义父年纪大了,也不知还能做几年官。章氏家族其他人,你若是不想用,就不用。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勉为其难提拔章家人。” 开成帝刘珩叹了一声,有些惋惜,还有点纠结。 他说的:“不瞒你说,章先生族中晚辈,还真有几个人才。前段时间,朕命人偷偷查了查章家现在的情况,不愧是书香世家,底蕴深厚。一个章家,人才济济。 若是因为忌讳章家,坐视人才流失,朕甚为遗憾。但,大力提拔章家人,又难免形成新的外戚,就怕将来尾大不掉。” 叶慈完全理解他的纠结。 却认为他的纠结是多余的。 她干脆说的:“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只要你觉着章家的人现在能用,那你就大大方方的用。将来有一天,章家真的尾大不掉,你再动手收拾章家也不迟。 再说了,就算你不提拔张家,你提拔了李家,王家,难道就不会发生尾大不掉的事情吗?天子近臣,终归会被人簇拥,会有一群人围在其左右。 看得惯就继续用,看不惯就敲打。若是敲打还不行,那就申斥罢官。还不行,那就下狱问罪。 说到底,用谁不用谁,很多时候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尽管内阁会制衡你,但你也可以同内阁做交易。有人才就莫要让人才蹉跎。 今年恩科取士,听闻有好几个文章好能力强的人。新人新气象,朝堂上是时候补充一些新面孔,裁汰一批老面孔。” 开称帝刘珩一把抱紧叶慈,并在她脸上亲了口。 叶慈忒嫌弃,一个劲的擦拭脸颊,“莫要将口水留在本宫的面颊上。” “朕的好皇后,朕这是高兴。别人稀罕朕的口水稀罕得紧,你竟然还嫌弃。” “那你去找稀罕的人去。”叶慈白了他一眼。大热天,抱在一起也不嫌热。 怀了身孕,体温本就高。再加上身边一个人形暖炉,那热度,叶慈已经开始冒汗了。 她赶紧将开成帝刘珩推开,“好好说话,不许抱来抱去。” “朕就要抱着。你不稀罕朕,朕稀罕你。” 叶慈:“……” 她无语望天。 指着自己额头,“你看看我,都已经出汗了。热着我没关系,要是热着肚子里的孩子,你负责吗?” 开称帝刘珩闻言,果然松开了怀抱。 “真有这么热啊!” “你可以试试怀孕的滋味。”叶慈调侃道。 “来来来,把肚子里的小孩给朕,朕要试试怀孕的滋味。”开成帝刘珩跟着开起玩笑。 叶慈双手一捧,捧了一团空气给他,“给,接好了。这是你小孩,赶紧装肚子里去。” 开成帝刘珩哈哈一笑,假装接过来,做了一个往肚子里塞的动作。然后又故意挺起肚子,“瞧瞧,朕怀孕了。哎呀,孩子在踢我。你快摸摸,快摸摸。” 他拉着叶慈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叶慈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最后两个人都齐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玩得还不过瘾,往软塌上一躺,“朕腰酸背痛腿抽筋,皇后快来给朕捶腿。” 叶慈直接掐了他一把,“舒服吧?” “哎呀,舒服惨了。” 舒服到他直接从软塌上跳起来。 疼啊! 皇后专逮着他的软肉掐。 叶慈对他招招手,他又忙不迭地凑到她身边来。 “你想用章家人就用,我这里不是问题。如果章家果真打着我的名义在外面胡作非为,无需你动手,我先灭了章家。至于叶家,暂时我就用用叶二郎,吓一吓那帮臣子。” 开成帝刘珩端起茶杯,“你打算怎么用叶二郎?” 叶慈早就想好了,当即说道:“等到搪瓷成品一出来,就让叶二郎联合少府,成立一家专门贩卖搪瓷产品的商行。” 开成帝刘珩一听,就明白了这里面的深意,“你是打算将生产同销售分开?” 叶慈点点头。 “少府人太多,本身就有很多财源。搪瓷这个项目给不给少府影响不大。” 开成帝刘珩笑了起来,“利用少府的资源赚钱,却只给少府一点零头。那帮子吸血鬼肯定不乐意。朕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 “我知道!但是眼下只有少府具有这个技术。等到搪瓷技术成熟,重新设一个搪瓷厂,独立在少府之外就行了。” “此事你拿主意。朕就是好奇,你说的搪瓷到底是什么玩意,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又便宜又好用?” 第380章 皇后娘娘交代的任务(二更) 皇后娘娘交代下来的任务,将作监上下,当然是全力以赴。 五百两研发经费,绰绰有余。 这年头银子的购买力很强大。 比如京城内那些没田没地,油盐酱醋柴米茶都要花钱购买的城市小民,一两银子一个月就足够一家五口过得舒舒服服,不仅能吃上白米饭,隔个十天半月还能打打牙祭。 五百两的研发经费,在将作监几位大工匠的带领,只花了不到三百两,水力冲压搞定,还顺带在河边修了一栋宅子,作为工厂。 吴作生第一时间拿着水利冲压做出来铁皮,来到宫里头。 黄公公见了他,不急着说话,先看看成品再说。 薄薄的一层铁皮,手感一般般。关键还是薄。 他问吴作生:“这样的铁皮,一天能有多少?” “几百张总是没问题的。” “当真?” “不敢欺瞒公公。” 黄公公大喜,“吴作生,你真的要发了啊!随咱家去见皇后娘娘,娘娘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莫要空口白话。” 吴作生一阵惊喜,“敢问公公,皇后娘娘要这铁皮作何用?” 他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名堂来。 黄公公一脸笑眯眯,“自然有大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其实他也不清楚皇后娘娘到底要做什么。 只说要做搪瓷。 瓷器他懂。可是搪瓷又是什么玩意。 不敢耽误正事,黄公公带着吴作生来到未央宫。 行过礼后,皇后娘娘给吴作生赐了座,将吴作生激动得脸色发红,浑身颤抖。 那模样啊,果然是个懂事的。 “非常不错!”叶慈不吝啬夸奖,“差不多就是这个厚度。这是谁想出来的办法?将名字报上来,功劳最大的人赏赐一百两,其他人赏赐二十两到五十两不等,这笔钱你给黄公公报账。” 吴作生忙激动道:“奴婢替将作监的匠人们叩谢皇后娘娘赏赐。此次水力冲压,功劳最大的当数王大匠。其他匠人也出力颇多。” 叶慈点点头,“你将名单交个黄公公,余下的事情黄公公自有安排。想必,将作监上上下下都很好奇,本宫要这铁皮做什么。来,将这些图册带回去,就照着图册,用这样厚薄的铁皮制作脸盆。” “脸盆?” 吴作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慈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没听错,就是脸盆。先做脸盘,后续还会有饭盆,茶缸。一斤铁差不多能做这样大小的脸盆足足二十个。卖价嘛,自然是要物美价廉。 就按照一斤铁的价钱贩卖脸盆,大约三百文一个脸盆。别看这铁皮丑陋,等做成了脸盆,再刷上釉彩,各种图案美轮美奂,本宫相信这样的产品一定会大手欢迎,行销天下。 这一次,本宫拨款三万两作为搪瓷厂的启动资金,争取多建造几个炉窑。等厂子建起来,产品进入市场之后,本宫将留下一成的利润给搪瓷厂,作为搪瓷厂的奖金。具体如何分配,你和黄公公商量。 但,本宫不希望有苛待工匠的事情发生。本宫留给你们一成的利润,不是让你们贪墨,而是要雨露均沾。争取让每个匠人除却工钱外,都能从一成利润中获取他们该得的奖赏。” 一成利润? 吴作生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 他看着图纸,心头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搪瓷做出来,一定要大卖。 皇后娘娘说大卖,一定会大卖。 “奴婢谨遵皇后娘娘吩咐!” “希望你能尽快拿出搪瓷成品给本宫过目。一旦有了成品,建立搪瓷厂的事情就可以提上日程。 此事,黄公公多多费心,将作监那边有什么需要,你尽可能满足。还有,厂房的建设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全。” 黄公公同吴作生齐声称诺。 吴作生怀揣着激动的心情退下。 他没急着出宫,他还要请教黄公公,务必面授机宜。 二人到了耳室说话。 黄公公端着茶,坐在主位上。 吴作生则站着说话。 “这个搪瓷厂该如何建,全凭黄公公做主。” “咱家做不了主,能做主的人唯有皇后娘娘!” “是是是!”吴作生抬手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多谢黄公公提点。” 黄公公瞥了他一眼,“首先你要明白,你只管生产,懂了吗?贩卖这一块的事情,皇后娘娘已经决定交个叶二郎去做。” 吴作生愣了一下,忙问道:“平武侯的叶二郎?” “除了这个叶二郎,这世上还有几个叶二郎。” “那……” 吴作生皱起眉头。自己只管生产,不管贩卖,岂不是少了许多好处。 “哼!” 瞧他的模样,黄公公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好大的动静。将吴作生惊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黄公公怒斥道:“莫要想东想西。你只要记住,皇后娘娘给你的,你才能伸手要。皇后娘娘不给你的,你莫惦记。 要是因为这事,你心头生出怨怼之心,咱家现在就把话放在这里,这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人。大把人眼馋你的位置,等着取而代之。” “公公误会了,小的绝无怨怼之心。皇后娘娘肯给小的这个机会,是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心里头唯有感激,绝无半分不满。” 嗯! 黄公公勉强满意,“你能这样想最好。也不枉咱家数次在皇后每娘娘面前替你说话。” “多谢黄公公栽培之恩!小的没齿难忘。若有用得上小的地方,黄公公尽管吩咐一声。 只是,小的还有一点担心,那个叶二郎他行吗?万一他将事情办砸了,如何是好?皇后娘娘如此重视这个搪瓷,必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吴作生也是个心眼多的人。这还没开始合作,就给叶二郎上眼药。 真如皇后娘娘所说,一斤铁能做二十个脸盆,就算加上人工,釉彩,各种开销,利润少说也有六七成。 这么高的利润,真要卖火爆了,光是京城一地的利润,少说都有几万两。要是能行销天下,他都不敢想这里面的利润。 这绝对是一个能长久操持的买卖。 他也可以做买卖啊! 他是太监,他要是出面做买卖,有着天然的优势。要是能将叶二郎干下去,那得多美啊! 第381章 这就是机会 “看来你根本没将咱家的话听进去。” 黄公公一声怒斥,吴作生当即一抖,接着就跪在地上。 “公公开恩,公公开恩。小的也是实心想为皇后娘娘分忧,并无二心。” 哼! 黄公公冷哼一声,“皇后娘娘钦定叶二郎负责贩卖搪瓷,你是在质疑皇后娘娘的决定吗?” “小的不敢!小的罪该万死。” 黄公公讥讽一笑,“你是该死!但是,看在你还有大用的份上,此次咱家就不和你计较。收起你的小心思,娘娘给你你才能要,娘娘没给你你就别惦记。 安安生生做好你的本分,管好搪瓷厂,好处少不了你的。惦记些有的没的,当心大好头颅换个地方。” 吴作生吓得脸色发白,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一个劲的磕头请罪。 “别磕了!当心将头磕坏,到时候见不得人。眼下你的任务就是办好搪瓷厂,旁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言尽于此,退下吧!” “诺!” 吴作生忙不迭的退下。 出了门,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得了皇后娘娘地重用和夸奖,的确让他有些膨胀。竟然敢惦记着叶二郎的差事。 哎! 悔不当初。 吴作生心里头还是有些后怕。此时此刻他都无法理解,那一刻他怎么就生出取代叶二郎的念头,且还自信满满。 糊涂啊! 换做平时,他做事绝不会如此莽撞。果然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吗? 幸亏黄公公大人有大量,没有和他计较。谢天谢地! 耳室内…… 干儿子王安顺在黄公公耳边嘀咕, “这个吴作生, 如此不知趣,还不曾真正开始建造搪瓷厂, 就敢质疑皇后娘娘的安排。干爹还要继续用他吗?” 黄公公轻哼一声,“皇后娘娘要用他,那就暂时用着他。你安排人盯着他,要是他敢乱来, 到时候一并收拾也不迟。” 这将王安顺喜欢得见牙不见眼。 “干爹放心, 儿子一定盯死了他。” 他早就垂涎吴作生的差事,他想去搪瓷厂。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搪瓷脸盆长什么样,但,皇后娘娘可是点石成金的人物, 说赚钱那一赚钱。 就算只留给搪瓷厂一成的利润, 这也是好大一笔银钱。 吴作生不稀罕他稀罕。只等找出吴作生的错处,就将对方干下去,届时他必将取而代之。 …… 数日后…… 叶二郎奉命来到少府, 黄公公早已经等候多时。 他忙不迭的上前请安行礼,一个劲地告罪。 “二郎不必如此。咱们都是为皇后娘娘办事,为皇后娘娘分忧,二郎以后莫要如此客气。” 说完,黄公公还拉起了叶二郎的手腕,一副知己相交的态度。 叶二郎诚惶诚恐。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他是懂的。 他是万不敢得罪面前这位黄公公,人家可是皇后娘娘跟前第一得用的人, 一句话顶他一百句话。 当然, 他也不敢将黄公公的话当真,却也不能不当真。这里面的分寸把握, 很是考研一个人对人情世故的通透。 “黄公公看得起二郎, 是二郎的福气。公公有任何差遣,尽管吩咐一声就是。” “哈哈哈……”黄公公大小出声, 心情极为舒畅。“二郎莫慌, 先随咱家看样东西。二郎一定很好奇, 皇后娘娘所说的机会是什么, 对吧。” “请公公解惑。二郎这些日子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苦苦思索也不得答案。今日黄公公在, 二郎心头极为欣喜!” 黄公公多打量的叶二郎几眼,心想这个叶二郎很会说话嘛, 比叶家其他人都强。难怪皇后娘娘要用他。 叶二郎跟随黄公公走进厂房,炙热的高温扑面而来。 “前边就是炉窖,就不过去了,没什么可看的。咱家带你去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穿过一道门,进入新的车间,顿觉开阔凉爽。还隐约听到水流冲击的动静。 “这……” 叶二郎很是好奇。刚想问,结果才发出一个音,就听到咚咚咚巨大的动静。 是什么在敲打,且力气相当大。 黄公公哈哈一小, “二郎快过来,这就是咱们的宝贝, 水力冲压。你瞧瞧,一尺厚的铁,几下子就被敲打成适如此薄的一块铁皮。” 看着巨大的冲压机, 叶二郎被震撼了。 “这是铁?”他像个小白一样,看什么都稀奇。 “这不是铁,这是钢。” “这么大的钢, 用来做铁锤!” “哈哈哈……这就是少府的能耐。光看这个没意思,但皇后娘娘给你机会就在这里面。走走走,咱家带你去看你机会。” 远离了吵闹的生产车间,叶二郎总觉着自己的耳朵里面依旧在嗡嗡嗡乱响动,以至于都没注意到前方叠得一人高的,脸盆? “这是……” “这就是皇后娘娘给你的机缘,搪瓷脸盆!”黄公公面上有得意之色。 他就喜欢看见旁人一副乡巴佬没见识的样子。 他随手拿起一个脸盆,一个已经上好了釉彩,花开富贵的图案的脸盆。曲指敲了敲。 “听这声音,铁的。用铁做的脸盆,多耐用,多漂亮啊!” 说完,直接将搪瓷脸盆重重摔在地上。 “看看,看看……”黄公公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怎么摔都摔不烂,也就是釉彩掉了一点点而已, 补上就行了。 这东西经久耐用, 美观大方,不怕摔打,咱们还是独一家。你说说这是不是机会?这要是拿到外面,不得抢疯啊!” 叶二郎浑身一哆嗦,猛地晃过神来。 机会! 这就是机会! 这就是皇后娘娘给他的机会!的确是个天大的机会。以他商人的嗅觉来说,这玩意只要价格合理,绝对会大卖。 他拿起一个搪瓷脸盆,啧啧称叹。 忙问道:“就是用前面车间压出来的铁皮做的脸盆?” “正是!二郎,你说这搪瓷脸盆好不好?” “好!太好了!”叶二郎很死激动,“什么木盆瓷盆,比起搪瓷脸盆,都不值一提。小老百姓太需要这种东西,一定可以行销天下。就是不知,一天能生产多少,若是太少那可不行。” “你放心,一天至少一千个。” “才一千个!少了少了!” 尽管产品还不曾推出市场,叶二郎已经预见搪瓷产品的火爆。一天一千个肯定少了。 第382章 分寸(二更) “一天一千个还少?”黄公公很是质疑。 这叶二郎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些,贩卖的事情还没开始,就敢开口说一天一千个竟然少了。 知不知道一天一千个是什么概念。三钱银子一个,一千个脸盆,一天就有三百两银子的进账,一个月三十天就是玖仟两。 利润七八成,等于是只算京城的市场一个月就有五六千的利润。一年就是七八万两银子。 少吗? 这钱放在宫里头也不少了。 多少世家豪门,一年也未必有六七万两的进账,这还是各种产业加在一起。 竟然敢嫌少!果然是嘴边没毛,办事不牢。 叶二郎用自己商人的嗅觉,同黄公公解释道:“搪瓷脸盆的好处,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见。公公或许认为这东西目前只在京城销售,却忘了京城云集了天下各州各府的商人。 搪瓷脸盆一推出,我敢保证,这些商人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发现这里面的商机,只需将搪瓷脸盆从京城贩卖出去就能赚上一笔。 试问,哪个商人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一天一千个别说老百姓抢不到,这帮商人就能一口气包圆了,有多少买多少。” 黄公公沉默。 看来皇后娘娘选叶二郎负责销售,很有道理啊。 买卖的事情,还得专门负责买卖的人才懂。 “这么说一天一千个果真少了?” “肯定少了。”叶二郎拿着脸盆,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小小的脸盆,也能做出这么大的花样,坚固美观又实用。难怪世人都说皇后娘娘又点石成金的本事。 只要是皇后娘娘钦点的买卖,都能赚钱。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开门贩卖搪瓷脸盆,已经能预见被挤破脑袋的场面。 这东西本是为千家万户准备的。真不能在皇城内贩卖,得去东市,或是西市。 去真正老百姓会去的市场上进行贩卖,一定能火爆全京城。 一口气,他想了好几个方案。想来想去,还是最简单直白的办法最好用。就是将搪瓷脸盆摆在门口,其中拿几个做样品装满水,就能吸引走过路过的小民围观。 想到兴奋处,他自己都笑了出来。 “二郎在想什么,如此高兴?”黄公公问道。 叶二郎乐呵呵地说道:“回禀公公,我在想搪瓷脸盆大受欢迎的场面。” “事业有专攻,生意上的事情咱家不如二郎。不过,其他事情,二郎却不如咱家。” “还请公公指点!”叶二郎赶忙放下手中的脸盆,诚心请教。 黄公公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皇后娘娘给你的这个机会,你可满意?” “满意,无比满意!” “既然满意,咱们就去茶室聊聊。这里乱七八糟,可不是聊天的地方。” “全凭公公吩咐!” 两人来到茶室,自有小内侍伺候茶水点心。奉上茶水点心之后,笑内侍退去,屋里一下安静下来。 “二郎别客气,先喝茶。宫里的贡品!” 叶二郎一听是贡品茶叶,十分郑重地端起茶杯。 黄公公暗暗点头,这个叶二郎是个懂事的。比起那个棒槌叶怀章强多了。 难怪皇后娘娘做主,让叶二郎提前做了族长以及家主。 该! 就该如此! 黄公公放下茶杯,叶二郎也赶紧放下茶杯,一副恭听教诲的模样,这让黄公公极为受用。 “关于买卖这事,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内廷要占股,且是大股。不过,皇后娘娘给你留了一成的股,这一成的股你要如何安排你随意,宫里不会干涉。” 叶二郎很惊喜,他以为自己是纯粹打工卖命的,没想到竟然还能占股,且是一成。 “皇后娘娘如此厚待二郎,二郎铭感五内。敢问公公,一股是多少钱?” 不会像皇家银行一般,一股五十两吧! 那一成的股,得多少万两,他拿得出来吗?不由得开始为自己的财力担心起来。 黄公公笑眯眯地说道:“这门生意刚开始,规模不算大,一股的价钱五两银子,一成股则是一万股。” 一万股就是五万两银子。 叶二郎心头偷偷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五万两银子。 他一口气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但他可以集资。好歹也是在生意场上厮混了几年,朋友还是挺多的。 另外,家里头那边…… 他不由得琢磨起来,试探着问道:“敢问公公,皇后娘娘可有限制叶家其他人入股?” “哦!”黄公公挑眉,“二郎是想带着全家一直发家致富。” 叶二郎苦笑一声,“等到搪瓷脸盆推出,我掌管这门生意的消息肯定瞒不住。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麻烦事找上门来。 我就斗胆说一句,若是皇后娘娘不介意的话,我想拿出一千股给叶家其他人。当然,若是宫里头不同意,此事就当我没提过。” 黄公公斟酌着说道:“这事皇后娘娘还真没提过,想来是不介意的。” 叶二郎闻言,不由得大为惊喜。 黄公公抿了一口茶,提点道:“皇后娘娘不是小气吝啬的人。你看皇家银行,皇后娘娘一出手就是上千万两,人人有份。 不说远的,就说眼下这个搪瓷厂,皇后娘娘让你做大掌柜,就算不给你股份,你也得踏踏实实将这门生意做起来。 但是,皇后娘娘依旧给了你股份,且,一给就是一成的股。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抬举!皇后娘娘在抬举你,抬举你就等于是在抬举叶家。 但,叶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抬举,有些人的名字不适合落在皇后娘娘耳中,懂了吗?” 叶二郎练练点头,他懂。 皇后娘娘说给他机会,半句没食言,的确是个大机会。 “所以,你必须把握好这里面的分寸。”黄公公继续说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能做的事情又该做到什么程度,你心里头得有数。 你不能踩着皇后娘娘的底线。你要是让皇后娘娘不痛快,皇后娘娘自然会让你一世都不痛快。” “多谢黄公公提点!二郎感激不尽!” 黄公公摆摆手,“你能懂得这里面的分寸最好。咱家也盼着你将差事办好,不枉费皇后娘娘一番苦心。莫要叫人逮到把柄,好生办事吧!” “我听公公的。” 第383章 股份 从少府出来,叶二郎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小厮成顺赶着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公子是回府,还是去找黑老板?” 叶二郎想了想,“先回府!” 他得先将自家人搞定,不能让家里人拖后腿,成为他事业发展的掣肘。 上了马车,打开纸扇,终于感受到一点点微风,好受多了。 回到侯府,他吩咐门房,“通知所有人,一会前往松鹤堂老太太处,我有要紧事宣布。” 门房愣住。 叶二郎眼一瞪,“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哦,小的这就去。” 这个门房不机灵,还没适应叶二郎已经成为家主和族长的身份转变。心里头总想着,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先通知侯爷,得到侯爷的允许后才如何如何…… 叶二郎则想着,门房这里是时候换几个机灵人当差。 他先回房洗漱,换了一身衣衫,又喝了一杯冰镇酸梅汤,浑身凉透了,这才起身前往松鹤堂。 等他到达松鹤堂的时候,三个房头的人基本都到齐了。 这也是他身为家主和族长后, 召开的第一个家族会议, 大家还是很给面子的。 就连老太太许氏也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他扫了眼全场,来到老太太左下手第二个位置。过去, 这个位置是三老爷叶怀礼的坐的。 左下手第一个位置自然是给侯爷叶怀章的。 他就站在第二个位置前,也不说话,三老爷叶怀礼有些懵逼。 “二郎,你站在我面前做什么?你把大家伙叫来, 就为了让大家看你站着不说话啊!”、 咳! 叶二郎请客一声, “三叔,规矩变了。” 叶怀礼蹙眉,看看叶怀章,又看看老太太许氏。 叶怀章分明是在看他的笑话。 还是老太太许氏看明白了, 叹了一声, “老三,起身让座。” “凭什么!”三老爷叶怀礼当场就叫了起来,“凭什么让我让座。” “就凭二郎如今是府里的家主, 他就该坐你那个位置。快起来让座,莫要耽误了正事。” 叶怀礼这才恍然大悟,同时,他感觉自己被羞辱了。气得他咬牙切齿,心里头愤恨不已。 “大哥为什么不让座。” 叶怀章哈哈一笑,“就凭我是侯爷,当然不用让座。” 叶怀礼脸色涨红,很没面子。偏偏叶二郎一直杵在他面前, 寸步不让。 不得已, 他只能起身让座。 所有人的座位随之跟着调整。 叶二郎在左下手第二个位置坐下之后,正式开启他担任家主之后第一场家族会议。 “今天召集大家过来, 是有件事要宣布。或许大家都已经知道, 今日我去了少府,参观了少府新设的搪瓷厂。 什么事搪瓷, 你们别急着问, 过一段时间就知道了。我要说的是, 从今以后就由我, 负责搪瓷的买卖,这是皇后娘娘给我的机会, 天大的机会!” “搪瓷买卖?”众人面面相觑,听都没听过。 “见过白瓷, 青瓷,就是没见过搪瓷。这是什么玩意?” “这买卖靠谱吗?” “二郎你可别被人糊弄了啊!” “我告诉你们……”叶二郎打断众人的争论,“就算你们不相信皇后娘娘,也该相信我的判断。搪瓷产品,一定会行销天下,这一点你们不用操心。” “二郎,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老太太许氏替所有人问道,“皇后娘娘给你机会,这是好事啊!” 叶二郎严肃道:“我想说的不止这个。我不仅负责搪瓷买卖, 皇后娘娘还给了一部分股份。其中,我们叶家可以购买一千股, 五两一股。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事情。 若是你们愿意,二房可以购买两百股,三房配额两百五十股。剩下的一部分是留给大房, 一部分是给兄弟姐妹。” “等等,凭什么我们三房才两百五十股?”叶怀礼率先提出质疑。 “搪瓷究竟是什么玩意都没弄明白,就让我们花钱买股份, 靠谱吗?” “钱是不多,只是这事情,二郎你能不能详细说说?” 众说纷纭,显然一个个都是不见到搪瓷实物,是不会相信叶二郎的话。 叶二郎板着一张脸,“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以为我是骗钱。我实话告诉你们,这一千股,是我舍了脸面,才从黄公公手头拿到。 皇后娘娘对咱们家的态度,你们都知道。这一千股我可是冒着风险要来的,你们要是不要,那我一个人承担。 另外, 我还要说一句,若是购买股份, 不算公账,只算私账。也就是说,谁买的归谁,将来分家不涉及搪瓷厂股份。免得将来扯皮!” 他说完,屋里头就安静下来。 他的目光不经意的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谁都没说话。 这事来得有点突然,得消化消化。 一屋子的眉眼官司。 老太太许氏拨动茶杯,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二郎,大家自然都相信你。只是,你能不能和大家详细说说搪瓷究竟是什么?” 叶二郎党纪将今日所见所闻复述一遍。 “铁做的脸盆,那得多重啊!” “很轻。” “不漏水吗?” “真的有各种各样的款式花纹吗?” “这个真能卖钱?真有人买?” “这生意……” “就算你们对搪瓷怀有疑问,也该相信皇后娘娘点石成金的本事。年初皇家银行刚出来,你们谁有相信这东西能成?” 叶二郎直接怼回去。 叶家人顿时就显得无比尴尬。 皇家银行刚出来那会,其实叶家也有机会购买股份。他们是勋贵,他们也有份额。 最好没买成,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出于对皇后娘娘叶慈的不信任,还有一种别别扭扭的心态作祟,最终错过了这桩买卖。 等他们醒悟过来的时候,股份早就被脑子快手也快的人给抢完了。 最后,还是苏家分了让出五十股给叶家,登记在苏氏个人名下,算是苏氏个人的资产。 眼下,外面已经有传闻,皇家银行的股份涨价了。叶家一干人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五十两一股的时候没去买,如今一百两一股都买不到。 哎! 第384章 还是有聪明人(二更) 384 “皇后娘娘果真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苏氏小声发问,显得怯生生的。 凡是涉及到皇后叶慈的事情,苏氏心头总是莫名感到心虚,好像又犯了错误似的。 只要是关于皇后娘娘的事情,她总是想了又想。偏偏她越想越是下不定决心,越想越是犹犹豫豫。 但凡,当年野道士蛊惑她的时候,她要是肯像现在这般多想一想,说不定就不会将叶慈送入田庄。 说到底,她的精明算计就没有用对地方。 “皇后娘娘当然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叶二郎掷地有声,不容反驳,“这些年,皇后娘娘什么时候错过?当初皇家银行发售股份,很可惜我不在京城。 如果当时我在京城,我一定会拿出府中所有的流动资金购买皇家银行的股份。哎,白白错过了一次大好的机会。 眼下,第二个机会摆在大家面前,你们还想错过吗?罢了,罢了,我给你们两日时间考虑。两日后过期不候,一千股大不了我找人借钱买下。” 他也是生气。气一大家子人,没有一个真正聪明的。 气一大家人,都已经这个时候,还不懂得如何抓住机会。一边抱怨皇后娘娘不给自己机会,一边自己又不肯抓住机会。他都有一种拼尽所有力气, 却带不动一个人的挫败感。 这屋里老老少少这么多人, 一个个都盼着皇后娘娘主动释放善意,明确告诉他们, 哎呀,大家都是一家人。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他们脆弱的虚荣心。 一边盼着挨打,能得到皇后娘娘原谅。一边又不肯老老实实站好, 总是东倒西歪。 站好挨打, 这才是认错该有的态度! 全府上下却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罢了,罢了,他懒得废话。免得将自己给气死。 早知如此,他就不在黄公公跟前舍了脸面要下这一千股。一个个都不知道珍惜。 难道非要将饭送到嘴里, 才算机会吗? 脑子呢? 他气得拂袖离去, 回房喝冰镇酸梅汤消火。 他就这么走了,众人都是一脸懵逼,搞不懂叶二郎为什么生气。 不知该说叶家人迟钝, 还是自我感觉太良好,良好到都已经忘了察言观色。 “这事是得好好想想,虽说钱不多,可都是好不容易赞下的私房钱,可不能随意花出去。”三老爷叶怀礼率先撤走。 他一走,三房其他人叶跟着离开。 二房嘛,自然是看大房的脸色行事。要是大房认可,他们就舍出一千两银子, 买下两百股搪瓷股份。 老太太许氏一脸疲惫, “你们自己拿主意吧,此事老身不掺和。” 叶怀章问道:“老太太不买?” 老太太许氏冷哼一声, “老身买这玩意做什么?等老身百年后, 让你们为了怎么分割股份闹架吗?老身不给你们添麻烦,你们自己折腾去吧。 二郎说得对, 这事各房管各房, 算作私产。想买就买, 不想买就当没这回事。 但是, 老身先将丑话说在前头,二郎给了大家机会, 公平的机会。将来股份万一涨价,自个又没买, 眼红别人,可别怪在二郎头上。谁要是因此生事,老身第一个不答应。” “这是当然!无论买与不买,都是自个承担责任。” 离开松鹤堂。 苏氏就问叶怀章,“这股份该买吗?” “着什么急,先等等看。”叶怀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苏氏却觉着他有点不靠谱。想起他之前种种作为,她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脸颊。 糊涂了!这种事情哪能问叶怀章的意见,他都是一个活得稀里糊涂的人,拿的主意肯定也是稀里糊涂。 这事还得尊重二郎的意见。 二郎让买她就买。她用自己的私房钱, 不给叶怀章一两银子。 …… 叶二郎在自己的书房里喝冰镇酸梅汤消气。 他是真没想到,第一个来找他的人, 竟然是五妹妹叶卫兰。 叶卫兰拿着一个荷包,荷包里面是她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私房钱。 “二哥,我不懂搪瓷, 也不懂股份。但我相信你,更相信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富有四海,犯不着骗叶家几千两银子。我这里有一百两, 是我全部的私房钱,我买二十股。” 叶二郎愣住。 “你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登记啊。我听人说,股份都要在作登记,以为凭证。你不给我登记,万一将来有意外,搪瓷厂那边不认我的股份怎么办?” 叶卫兰一脸骄横。 但她说的话很在理。 皇后娘娘犯不着骗叶家几千两银子。真要收拾叶家,有的是办法。 叶二郎心头颇有感慨,屈指在叶卫兰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我当你是个傻的,没想到全家最聪明的人竟然是你。” “你才傻!”叶卫兰很不满。她哪里傻了? 她明明长得漂亮, 又聪明。同京城其他闺秀比起来丝毫不差。 叶二郎哈哈一笑,“我家五妹妹也长大了,知道替自己打算。” 叶卫兰昂着头,像个骄傲的孔雀,“我可是看了很多书,说不定比你看的书都要多。书上都说,女人得有自己的私房钱。正所谓手中有钱,心头不慌。” “你又看了什么闲书?我怎么不记得哪本书上有这么写。” “《探案集》里面写的。” “什么《探案集》?”叶二郎一脸懵逼,经史子集他都知道,从未听说还有个《探案集》。 “年初新出的话本,你天天忙着做生意不知道正常。二哥有空时候不防也看看闲书,就当时打发时间。” “行了,行了,我给你做登记,你别废话。”叶二郎经不起叶卫兰的唠叨,赶紧投效。 叶卫兰拿着自己股份认购书走了。 很快,就来了第二个人,依旧是出乎他意料的一个人。竟然是三房的叶四郎。 叶四郎还很不好意思,站在门口扭捏了好一会才肯踏进书房门。 “二哥忙吗?” “不忙!四弟来了,坐吧。四弟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我回来后一直忙,还没和四弟单独坐下来聊过。” “多谢二哥关心,我还是老样子,忙着读书。那个,股份的事情……” 第385章 内讧 385 叶四郎竟然是个有钱人。 他一口气拿出了五百两,购买一百股。 叶二郎不由得好奇问了一句,“这都是你的私房钱?” 叶四郎张了张嘴,只应了一声“嗯!” 接着他又拿出第二个荷包,里面依旧是五百两的银票。 这下子叶二郎就看不懂了。 “四弟有任何要求,尽管说。” “这五百两登记我母亲的名字,这五百两登记我的名字。算作私产,对吧!” 叶二郎点点头,“的确是算作私产。那,三叔呢?三叔他不买吗?” “他还在等!但我觉着这个机会难得,不应该浪费。一千股听起来很多,但全府这么多人根本不够分。我想趁早下手买个心安。” “三婶娘的意思是?”叶二郎必须问清楚,免得以后扯皮。 叶四郎显得很理直气壮,“我母亲自然是听我的,这五百两就是她给的。” “行!我给你做个登记。你们三房还剩下五十股的配额,你要不要一起买了。” 叶四郎有些迟疑。 他原本的打算是将五十股留给父亲叶怀礼。见二郎问起来,他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是他将所有的配额都买了,父亲叶怀礼会不会找他算账?会不会暴跳如雷。 “四弟在顾虑什么?是在顾虑三叔吗?大可不必。三叔对我不信任,恐怕两日后也不肯掏钱买股份。我说过,两日后过期作废,这么好的机会,四弟莫要错过。” “二哥说的是。”叶四郎想通了,机会摆在面前浪费可耻。“二哥等等我,我这就回去拿钱。” 叶四郎最终一口气吃下两百五十股,花费一千二百五十两。 之后,陆续有人来找他购买股份。 比如苏氏,一口气就买了三百股。 就连已经出嫁的叶卫芸,在得知消息后,第二天一大早赶回娘家,说要购买股份。 “二哥,我虽说出嫁了,好歹也算是叶家的姑奶奶。你说的那个股份,可不可以卖一点给我。我知道份额有限,也不敢多要,就买一百股。” 叶二郎苦笑,之前大家都不为所动,现在是不够分。 “二妹妹来迟了,一百股没有,五十股你要不要?” “要要要!” 叶卫芸连说三个要,当即掏钱购买登记。 她回娘家这么大的事情,当然瞒不过满府的人。 三老爷叶怀礼很疑惑,“不年不节,二丫头回来做什么?来人,二姑奶奶现在人在何处,是不是在老太太哪里?” “回禀三老爷,二姑奶奶这会正在二公子房里。” “她去二郎房里做什么?等等,难不成那死丫头回来也是为了买那个搪瓷厂的股份。岂有此理,谁给她通风报信。” 三老爷叶怀礼气坏了,“去,将二姑奶奶叫回来。股份的事情现在还没定,买什么买。” 小厮一脸为难,数次欲言又止。 叶怀礼见状,呵斥道:“干什么愣着。有什么话直说,犹犹豫豫做给谁看!” “回禀三老爷,不光是二姑奶奶购买了股份,其他人差不多都买了。小的听说,二房一口气买了两百股,大夫人一个人就买了三百股。” “什么?不是说两天时间吗,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着急?” 叶怀礼难以理解,一个个上赶着送钱,表现得如此积极,莫非那个股份真能赚钱?还是说都被二郎的一番花言巧语给蛊惑了。 “我们三房呢?三房的两百无事股还没动静吧!”他问小厮。 小厮都要哭了,不敢说实话,又不敢不说实话。 “你知道什么尽管说!否则要你何用。” “回禀三老爷,夫人同四公子已经买了。” “荒唐!” 叶怀礼气得脸色铁青。一千多两银子,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他拿得出来。 但,这不是钱的事,这事关面子。 昨日他才发话看一看,等一等,当场落了叶二郎和大房的面子。结果自己的婆娘和儿子,竟然偷偷摸摸背着他搞小动作,主动送钱给叶二郎。 气煞人也! 他气冲冲的样子,冲出房门,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模样。 走到半路突然停下来,问道:“大老爷买了吗?” 小厮连忙摇头,“大老爷那里没有动静。” 叶怀礼心头一喜,面上也笑了出来,“还是大哥稳重。我们二人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想到一处了。这事就是不能急,上千两银子也不是小钱,更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慎重点多看看,等一等才是上策。” 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似乎是在为自己的睿智嘚瑟。 精明如他,是该嘚瑟嘚瑟。 但,兴师问罪还是要的。 他冲到三夫人庄氏的院落里,大声咆哮,“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怎么敢背着我偷偷购买股份。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三夫人庄氏早有准备,她走到门口,同叶怀礼对峙。 “我用自己私房钱购买股份,与你何干。你不买,凭什么拦着我。你平日里花钱,我可曾拦着你。” “荒唐!夫妻一体的道理你懂不懂?三房是一个整体,共同进退的道理你都忘了吗?我和你说的那些话,你全都当成了耳旁风,是不是?” 庄氏冷哼一声,“你说的话又没有道理,我为何要听。区区几千两银子,皇后娘娘犯得着处心积虑来算计叶家吗?你未免将自己想得太重要了些。人家皇后娘娘连千万两银子的买卖都做了,还能在乎这点钱。” “你你你……”叶怀礼实在是找不出合适的话反驳。 是啊,人家皇后娘娘上千万两银子的买卖都能能做,还能在意区区几千两。 可是,他的面子呢? 他的算无遗策呢? 大家都买,就他不买,岂不是显得他很蠢!对了,还有一个侯爷叶怀章也没动静。 他只能拿出家长的权威,“我说不能买就不能买,去把钱退回来,顺便将二丫头的钱也退回来。” “退不回来了。二郎说得很清楚,一经购买,只能等到下次发行股份的时候才能买卖。” “岂有此理,他这是强买强卖。这就找他去。我非得将银子拿回来不可。”叶怀礼撂下狠话,就冲了出去。 第386章 难堪(二更) “快快快……快去通知二郎和四郎,不能让老爷退款。” 庄氏急得不行,就怕叶怀礼真的把钱退回来,岂不是功亏一篑。也不知是哪个大嘴巴在他耳边胡说八道,竟然让他提前得知此事。 叶四郎得到消息,不敢迟疑,赶紧往叶二郎居住的院落追赶,希望能追得上。 他父亲叶怀礼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同侯爷叶怀章一个德行,固执,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从来都没有真正认清过形势。总认为自己的见解是对的,别人的看法都是错的。 令人十分头痛。 紧赶慢赶,结果还是迟了一步。眼看着父亲叶怀礼已经走进了二郎的院门,他心想完了完了。 这下子真的完了。 咦,里面怎么没吵起来? 预想中的争吵没有发生,叶四郎心头一动,跟着走进去。他想进去先看看情况再说,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叶卫芸也在,买了股份后,她没急着离去,而是选择同叶二郎闲聊。 如今整个叶家,唯有叶二郎独自得到皇后娘娘的看重。叶家的前程和兴旺都寄托在他一人身上。理应打好关系。 两兄妹正聊着家长里短,叶怀礼就冲了进来,将叶卫芸都唬了一跳。 “父亲这是?” “二郎这里,这两天很热闹吧!” “三叔来了!怎么不派人通传一声,侄儿也好在门口迎接。三叔请坐。三叔可是稀客,好几年没来我这里了吧!” 叶二郎满脸带笑,招呼着叶怀礼,又是上茶又是点心。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满脸堆笑的叶二郎,叶怀礼也不好发作,只得先坐下来。 他率先对闺女叶卫芸发难,“不年不节,你怎么跑回来了。亲家难道没意见?” 叶卫芸小声辩解道:“婆母和公爹都同意了,并无意见。我也是想念爹娘,回来看看。” “既然是回来看望我和你娘,为何在二郎这里逗留。莫非,你也是冲着那股份来的。糊涂!”叶怀礼一声呵斥,顺便瞪了眼叶二郎,显得极为不满。 叶二郎亲自斟茶,“三叔先喝口茶去去火。之前我已经说得很明白,购买股份属于私产,谁买的就归谁。 二妹妹手头有点闲钱,想要投资搪瓷买卖,算不得什么大事。就说四弟,他也是给自己的零花钱找个去处,犯不着发这么大的火气。 我们都大了,有了自己的主张和想法。想当年,三叔像我们这么大的时候,想来也是肆意妄为,比起今日更要张狂几分。” “你……”叶怀礼张口就要发作,小子,懂不懂尊卑长幼。 “难道侄儿说错了吗?”叶二郎却抢先一步,将他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我父亲同三叔过往种种丰功伟绩,侄儿从小就听说过许多,还曾亲眼见识过。比起三叔当年的潇洒,我们这一辈规矩多了。三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叶二郎看起来很温和的一个人,说起话来,却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直来直去,差点没将叶怀礼给噎死。 叶怀礼被怼得下不来台,气急败坏,“好啊,好啊!一个个翅膀硬了,都不听长辈的话,都想自作主张。看来我是多管闲事。要买就买,我不拦着。” 他拂袖离去,继续逗留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只是心头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出门见到儿子四郎,就是一句“混账东西!” 也没理会叶四郎的解释,气冲冲地走了。 “这可如何是好!”叶四郎走进厅堂,冲叶二郎叶卫芸嘟囔道,显得急切又无奈。 “怕什么!”叶卫芸底气十足,“父亲就是干生气,过几天等他气消了,就没事了。再说了,股份这件事本就是他不对。他不想买,凭什么拦着大家买。” “哎!”叶四郎叹了一声,直接坐下,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叶二郎也安慰道:“很快搪瓷脸盆就要正式发售,到时候三叔就会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但愿如此!”顿了顿,叶四郎又说道:“我不擅长经济营生,却也知道铁做的脸盆,只要价钱合适,肯定比木盆瓷盆更受欢迎。为何父亲就是想不明白,总认为这里面有名堂。” “三叔不是想不明白,他是不信任我,更加不信任皇后娘娘。” “不信任你能理解。为何不信任皇后娘娘?”叶四郎始终想不明白。 皇后娘娘这些年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摆在明面上,是个人都知道。可谓功勋卓著,称之为逆天也不过分。 偏偏,家里长辈对于皇后娘娘,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既想和皇后娘娘和解,却又不想上杆子。 就像是个待嫁的大姑娘,想要又不想要。别扭极了! 叶卫芸琢磨了一下,“或许是之前教训太深刻,丢脸丢大发了,长辈们胆子也随之变小了。” “真是这样吗?” “管他怎么样。总之这次的机会我们抓住了,就不能再松手。” 叶卫芸想得很简单,她也没有长辈那种纠结丢脸的情绪。她和皇后娘娘是平辈,所以心态显得很平和。 估计叶二郎同她差不多的想法。 长辈嘛,总喜欢端个长辈架子。总认为应该晚辈来讨好长辈,哪有长辈反过来热脸贴冷屁股的道理。 既想要里子又想要面子,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还是叶二郎想得对,挨打,就得乖乖站好,这才是认错的态度。 叶怀礼闹了一场没闹出个名堂来,侯爷叶怀章不由得琢磨起来。 儿子二郎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一副家主的派头。他若是出面的话,恐怕场面比三弟叶怀礼还要难看。 他是知道的,这个儿子最爱耍滑头,半点面子都不肯给他。次次都是装疯卖傻。 瞧瞧,购买股份就有钱,让他给一千两买古董就没钱。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竟然是个白眼狼。 同宫里头那位皇后娘娘一个德行,都是养不熟的狼。 哼! 他叶怀章就不稀罕那破股份,他一两银子都不买。 第387章 搪瓷生意开张 搪瓷生意开张。 东市西市人流量大的地方设点摆摊。 这是新玩意,都没见识过。一开始自然是无人问津。 这可将守摊子的小厮掌柜给急坏了,急急忙忙跑去禀报叶二郎。 “东西卖不出去,一件都没卖出去。” 这怎么可能! 叶二郎觉着很不可思议。 一看就能看明白的玩意,竟然无人问津。莫非全京城的人都是有眼无珠之辈。 他也坐不住,亲自跑到西市。 结果,就见到一个外地客商,一口气喜提五十个搪瓷脸盆。 “这不就开张了嘛?” 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热情得将外地客商送走了。 掌柜的对叶二郎说得:“还是外地客商懂行,一眼就看出咱们这个陶瓷盆的好处。又来人了。大掌柜,小的先去招呼客人。” “去把,去把!” 叶二郎端来一张小杌凳,就坐在店铺门口,仔细观察来往的客商行人。 柳氏是个年轻的小媳妇,成亲两年,丈夫在货栈做帮闲,家里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平日里她主要忙于缝缝补补,一日三餐。 今儿个,她出门是想买点酱油,若是合适的话,还想买点肉回去。家里已经七八天没闻到过肉味,怪馋的。 经过搪瓷店的时候,她瞄了眼,这是什么新东西,怪好看的。那图案,大红大绿喜气洋洋。 见到明显外地客商打扮的商贾在和掌柜讨价还价,她就站在旁边看了会热闹。 原来这东西叫做搪瓷脸盆,既区别于木头脸盆,又区别于瓷器脸盆。 什么? 竟然是铁做的? 还能做得这么精美。 掌柜的正在给客商演示,又是敲打,又是装水,还狠狠地往地摔。 柳氏心头哆嗦了一下,这么摔不烂吗? “看看,看看,经摔又不烂,买回去不怕小孩打翻,经久耐用,用个十年八年二十年都不成问题。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投鼠忌器。家里的瓷瓶都换成搪瓷的,打耗子的时候自然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老板,我能看看吗?”柳氏很好奇,真有掌柜说的这么好,买一个回去也不是不行。 他家男人做帮闲,虽说收入不稳定,好的时候一个月几两银子,差的时候一个月几钱银子。但,总体来说他们家的条件还是可以的。 只是她习惯了节俭,打算攒点钱,买两间自己的屋,再也不用租房子住。 掌柜的看着柳氏,总算来了个散客。散客是口碑啊! 搪瓷两盆就得靠着些散客一传十十传百宣传,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搪瓷脸盆好用又便宜。 “这位小嫂子,你慢慢看,随便看。我们这里有十几个花色,随便挑选。” 柳氏拿起一个富贵牡丹的脸盆,“装水不漏吗?” “绝对不漏水。要是漏水,我们负责包换。” 柳氏放下手里的篮子,腾出手来敲击脸盆,咚咚咚的响声,好像真的是铁做的。 怎么能做得这么大这么轻?花色还这么好看。 铁皮好薄啊,这能用多久呢?真像老板说的能用十年八年甚至二十年。 “老板,有没有厚实一点的脸盆?” “有有有……” 掌柜的一吩咐,小厮从里屋断出一摞脸盆,果然是要厚实些,也要大一些,拿在手里头更有份量。但,还是比同等大小的铁锅轻多了,随便拿在手里头也不觉着重。 “多少钱一个?” “都是一口价,薄一点的两百二十文,厚实一点的三百二十文。” “能不能便宜点?” “真不好意思,你要是一口气拿五个十个,倒是能便宜点。只买一个,都是一口价,你请见谅。” 柳氏犹豫着,挑挑拣拣,有点拿不定主意。 旁边的外地客商,一口气拿走六十个,真是财大气粗。 “我要这个大的,来一个。”最终柳氏选择了更厚实,也更大的搪瓷脸盆。想着能装更多东西,装水都能都装一点。 买了个搪瓷脸盆,手上的钱只够买二两肉。 幸好她是老买主,猪肉老板给她赊了账。 提着猪肉,酱油,还有搪瓷脸盆回家。一路上,果然成了最瞩目的存在。 “李家的,你这买的啥啊?” “搪瓷盆,铁做的。” “铁做的?真的假的?” “真的。你听听这声,一听就是铁做的。” “怎么做得这么好看。你刚说这叫搪瓷。” “卖货的说这叫搪瓷,那肯定没错。” 等柳氏回到租住杂居院落,她手中的搪瓷盆更是引起了轰动。 见她装水洗菜,一群人围观。 “真的不漏水诶!” “真好看!” “比起木盆轻便多了。木盘本来就重,装了水之后,废力气的很。我这腰三天两头的痛,继续用木盆,我倒是受得了,就怕腰受不了。” “李家的,我来试试。这一盆水端起来不重啊,比起木盆轻多了。” “是轻多了。这东西用来洗衣服好用。” “肯定好用。” 一群妇人,已经从搪瓷盆中看到了无数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轻便,其次多用途。可以用作脸盆,菜盆,饭盆,也可以用来洗衣淘米…… 生活中方方面面都可以用到搪瓷盆。 对于大部分居家妇人来说,一日三餐不是难事。难的是体力不足,生活沉重,年纪轻轻落下病根 比如腰腿痛,就是常见的毛病。 要是自家也有一个搪瓷盆…… 这个晚上,各家男人归家,耳朵里嗡嗡嗡全是搪瓷盆三个字。婆娘唠唠叨叨,一会诉苦一会又说搪瓷盆多好多好,唠叨得一晚上不得安宁。 反观柳氏,她都笑了一天了,脸都笑僵硬了。 今儿是她扬眉吐气的一天。 她用搪瓷盆淘米,用搪瓷盆洗菜……只要能用到搪瓷盆的地方,她就要拿出来显摆一番,将杂居院落其他妇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等她男人回来,她就在男人跟前显摆搪瓷盆的好处。 之前说了,她男人在货栈做帮闲? 何为帮闲?就是跑业务,拉客户,帮着老板跑腿带货。在市井厮混多年,眼光早就锻炼出来。 他一看着搪瓷盆,就想到了这里面的商机。 “这东西有钱赚啊!”李二娃问他婆娘柳氏,“买多一点掌柜的会给优惠?” 柳氏点点头,“当时有个外地客商一口气买了六十个。一个至少便宜了二三十文。” 这是什么? 这就是差价,这就是生财发家之路。 他要去批发搪瓷盆,他要把街坊的生意给包圆了。 ------题外话------ 今天有点事给耽误了,元宝继续码字更新 第388章 生意红火(二更) 李二娃是个擅于钻营之辈。 趁夜,他挨家挨户敲邻居的门,就问一个问题。 “想不想要搪瓷盆?比搪瓷店便宜五文钱卖给你们,怎么样?搪瓷盆就在东市西市,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小一点的卖二百二十文一个,大的卖三百二十文一个。无论大小,你们从我这里买,每个便宜五文钱,童叟无欺!” “李二娃,你莫要哄人。你手里头有货吗?” 李二娃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忽悠这片的街坊邻居他是手到擒来,轻车驾熟。 都是一些老实本分,靠着给人帮工赚钱的人。 唯有他,是给人帮闲,懂市场,懂营生。这就是他的优势。 更大的优势是,他婆娘节俭,手里头攒了一笔钱,够他贴钱进货。 他笃定道:“我现在是没货,但是明天我手里头就有货。你们要是信得过我二娃,今儿交十文钱定金,明儿我把搪瓷盆给你们带回来。 先说好了,钱落定之后,可不能反悔。这会你答应我要买搪瓷盆,明儿我把搪瓷盆带回来你又不要,那可不行。落定的事情,就必须做到。十文钱就是个诚意!” “二娃,你真能便宜五文钱?” “那是当然!我外面认识大帮人,还有那么多老板。不就是搪瓷盆,我保证给便宜五文钱给你们弄来。记住,这事就咱们周围街坊邻居知道,可别传出去了。万一人人都找上门来,我可吃不消。” “是是是,这种好事肯定要悄咪咪的。那我先交十文钱,明儿你给我拿个大一点的搪瓷盆回来。” “我给你登记。” 李二娃帮闲这几年略微认识几个字。只见他先是写了个王,然后写了个大。 有了第一家,就有第二家。 杂居院落,家家户户有点什么事,转眼整个坊市都知道了。 串了东家串李家。一晚上李二娃一共登记了十八个搪瓷脸盆,大小一半一半。 待到次日,天还没亮,坊市还没开门他就爬了起来。 柳氏被他吵醒,“鸡都没叫,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李二娃很是兴奋。 别看他昨晚上没怎么睡,这会精神却好得很。 他抱起柳氏猛地亲了口,把柳氏闹得直接将他踹下床。 “你等着,今晚上我给你带钱回来。你赶紧把钱给我,我得趁早去,去晚了就怕出意外。” “你是怕有人反悔不买了吧。” “嘿嘿!”李二娃也没否认,“我得去亲眼看看搪瓷盆,这东西真要这么好,咱们可以长期做。” 柳氏不懂,“怎么长期做?街坊邻居都买了,你还能卖给谁?” “所以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街坊邻居买了,就不许其他坊市的人买吗?京城外面那些村镇县城里面的人,难道就不需要了吗?” “你要做货郎?”柳氏顿时急了。 所谓货郎,就是挑着货,走街串巷,走乡串村。辛苦不说,万一遇到危险,比如打劫的,比如地头蛇买了货不给钱,那损失可就惨重了。 货郎这买卖,他们是城市小居民,当然不乐意干。 也只有那些没家底的,光棍一条,或是被逼的没法子的,愿意走街串巷做货郎。 “我当然不会做货郎。”李二娃一直自诩靠脑子吃饭,看不起靠体力吃饭的人。 他就像做个中间商赚差价,倒买倒卖。这种生意才适合他。 货郎,还是让别人去做吧。 “不做货郎就好。”柳氏松口气,下了床去了米缸子嘻嘻索索半天,终于拿出一包银子。 攒了两年的钱,一共攒了十几年,再攒一段时间就能攒到二十两。 李二娃一口气将所有的钱都拿走,她怪舍不得。 “真的能赚钱?要是不成的话,你可要把钱拿回来,千万不能糟蹋了。咱们买房子的钱,可都指望这些。” “你放一百个心,我误不了事。今晚上,我不仅把本钱给你带回来,我还要带赚的钱回来。” 穿戴整齐,将钱往怀里一揣,李二娃悄悄出了门,尽量不惊动街坊邻居。 坊市离着开门还有一会,他直接翻墙出去。 等赶到东市的时候,正是时候。 他就守在搪瓷店门口,店铺还没开门,他是第一个来的。他就对着那招牌,比划上面的字。 这字怎么这么难比划,搪瓷两字好复杂,学不会学不会。 咯咯咯…… 大公鸡扯着嗓子朝太阳出来的方向引吭高歌,随之,东市就像是被按下启动键一样,从沉寂中活了过来。 门开了。 李二娃直接杵在门口,将开门的小厮唬了一跳。 “你你你,你一大早杵在门口做什么?” “我买搪瓷,二十个,能便宜多少钱?三十个能便宜多少钱?” 小厮盯着李二娃看,似乎是在怀疑对方的购买力。 李二娃显然也看出了小厮眼中的疑问,拍拍胸口,“不哄你,我有钱。” “掌柜的,掌柜的,有人买搪瓷!” “来了,来了!” 掌柜的昨晚上就住在店铺后面,守着仓库里的货物盘点。今儿一大早起来,咦,生意上门了。 掌柜的见李二娃是第一个上门的客户,要的又多,就给他透了实话。 “二十个,一个能便宜十五文钱。上了三十个,一个能便宜二十文钱。你要是能一口气吃下一百个,还能再便宜一点点。昨天有个江南来的客商,一口气包圆了五百个,搞得我们紧急从西市调货过来,那优惠幅度就大了。” 便宜十五文同二十文钱的差距,李二娃果断选择了二十文。 “我要三十个?” “确定了,只要三十个。搪瓷盆卖得很好,很可能过几天上面会改变政策,以后怕是拿不到这么便宜的搪瓷盆。为啥?不瞒你说,因为买的人多,可是工厂里面产量有限。现在卖的,都是之前的库存。等库存脱销,以后肯定会紧俏。” “那就四十个!”李二娃一咬牙,又给自己增加了十个销售任务。 掌柜的大喜。 今儿开门红啊! “给这位老板拿四十个搪瓷盆。” 李二娃一口气拿了四十个搪瓷盆,手头剩下的钱不多了。 他先拿了二十个回去,剩下二十个寄放在店铺里面。 “最迟中午我来拿,可别将我的货卖给了别人。” “放心!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发生,是你的就是你的。” 用麻绳捆绑的二十个脸盆,他真是一口气提了回去。中途,不得不花一文钱从货郎手里买了个棍子挑回去。 等到回到居住的成业坊,街坊邻居们正是吃早饭的时候。 “搪瓷盆回来啦!昨晚上定货的赶紧来啊,把自家的脸盆拿回去。” 李二娃一声吆喝,本来就热闹的坊市,瞬间沸腾起来。 “李二娃回来了,搪瓷盆也回来了。快去啊!” 好似整个坊市的人都涌入了杂居大院,让本就拥挤的大院,更是连落脚点都没有了。 “李二娃,这是我的吗?我要的牡丹花的。” “我要芙蓉花。” “我要囍字盆。” 一群妇人拥挤在一起抢夺。 李二娃都快被挤出去了,“别抢,别抢。一个个来。王家的,你家定的是大盆,来,挑一个,把钱补齐。我本家的过来,你家定的是小盆,来,先把钱补齐。” 柳氏顾不上早饭,将手在围裙上擦干净,赶紧挤进人群站在李二娃身边帮忙点钱收钱。 “别挤别挤,一个一个来,凡是交了定金的全都有。谁家有桌子,搬个桌子过来,” 桌子来了,板凳也有了,这下点钱数钱都方便了。 柳氏不识字,但她会画比划。 王家要补三百零五文钱,三道横杠,外加一个勾,就代表了三百零五文钱收到。 这个早上,对于李二娃柳氏两口子来说,绝对是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第389章 没货了 赚了,赚了,赚了! 不仅昨晚定货的十八个搪瓷盆如数付款,多出来的两个,也被其他心痒痒的街坊给买走了。 都来不及数钱,李二娃就拿着绳索扁担前往东市搪瓷铺。 日头高照,人全都出来了,市场里面热闹得摩肩擦踵。 等他到了搪瓷铺,发现这里更是挤满了人。 也不知道京城哪来的这么多人,为什么大家手里头都有钱。平日里不都说很穷吗? 为何这会却堵在搪瓷铺门口买买买。 三百文一个搪瓷盆不便宜啊! 就算是小一点的两百二十文,同样也不便宜。用木头盆子,这么多钱可以买好多个。 “都别挤,都别挤,一个一个来。都有货!” “掌柜的你可别骗我,确定还有货吗?给我来三百个。”又是一个外地客商,穿着绸缎,学人拿着纸扇,一个劲的扇风。 这天气宿的确热。 但是有钱赚,李二娃觉着出再多的汗水都值得。 “三百个没有,最多只能批给你一百个。”掌柜的张口就给砍去了三分之二。 “才一百个!掌柜的你不厚道啊!一百个哪里够用。” “没办法,买的人太多了。后面的仓库都快空了。” 李二娃一听这话惊了一跳。早上他来的时候,掌柜还说仓库里面有的是货。 这才过去多久,一两个时辰,仓库里面的货就要清仓了。 他急了。 赶紧挤到最前面,“掌柜,是我,是我。早上我第一个来的,我的二十个盆子,现在我要提货。” 掌柜一眼认出了李二娃,喊了一个伙计,“给他拿二十个盆,适已经付了钱的。具体的问账房查今天的第一单,就是这位小哥。” 李二娃跟着伙计进了店铺,确认了货单,顺利喜提二十个搪瓷脸盆。 “这位小哥,你手里头的搪瓷盆,可不可以转卖给我。”穿绸缎手拿纸扇的外地老板叫住了李二娃。 李二娃指了指自己,“你是问我?” 绸缎老板点点头,“小哥,价钱好商量。你看,你挑回去累不说,还要一个一个卖,赚的都是辛苦钱。不如把货转卖给我,你空手回去岂不轻松。” 李二娃点点头,对方说的有点道理。 于是他好奇问了一句,“你能出多少钱一个?” “这样行不行,每个比铺子里便宜五文钱,二十个我全要哦。适。” 这…… 李二娃有点心动。 挑回去卖,卖给街坊邻居,也是便宜五文钱。卖给这位外地客商,同样的价钱,还不用挑着跑一趟。 但…… “铺子里零售卖多少,就是多少钱。” 客商皱眉,“小哥,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你这为难我啊!” 李二娃咧嘴一笑,“你要是嫌我的价格贵,你去铺子买。一口气买一百个,掌柜肯定给你更便宜的价格。” “铺子里的一百个份额,小哥放心,我已经拿下来。只等伙计将货配齐立马运走。你手头的二十个,我也想要。要不这样,每个便宜四文钱,如何?铺子零卖三百二十文一个,我给你三百一十六文钱,二十个全要了。” 李二娃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左右权衡,在囤货与不囤货之间犹豫针扎。 最后他咬咬牙,“行!成交!” 二十个脸盆,转眼脱手。钱货两清。 李二娃心情这个爽快啊! 拿了钱,他想着继续倒买倒卖。 跑到搪瓷铺,一口气要五十个,结果掌柜的告诉他,“没了,没了!剩下的货全都被定了出去。你要单买一两个三四个倒是有,但是价钱就没了优惠!” 啊? 怎么转眼就没了! 李二娃呆愣在当场。 搪瓷盆卖得也太好了吧! 都还没到中午,竟然已经卖完了。 “掌柜的,什么时候还有货?” “明天吧!但,具体有多少可就难说了。或许有几十个,或许能有几百个,得看工厂出货量大不大。” “价钱还是照着之前的吗?上了三十个就优惠二十文钱?” 掌柜的摇摇头,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坐在门槛边的年轻男子,“那是我们老板,价钱什么的都是老板说了算。” “你们老板竟然这么年轻!掌柜能不能帮我问问?”李二娃羡慕啊,看起来两个人差不多大的年纪,人家竟然已经盘起了这么大的买卖。 “老板,这位小哥想问问价钱。” 叶二郎连着两天蹲在铺子门口观察,他早就注意到了李二娃,也是全程观看了李二娃同绸缎客商之间的交易。 这世上不缺聪明人,甚至可以说聪明人太多。搪瓷盆才出来两天,倒买倒卖的人已经蜂拥而至。 瞧李二郎身上的穿着,看他的谈吐和眼神,应该是市场上的帮闲。这样的人都赶趟子赶上了第一波倒买倒卖,不得了了。 他对李二娃说的:“零卖的价钱不变。但批量的数量,恐怕你吃不下。以后,不做二三十个盆的批量,起批至少得是一百个。” 啊? 李二娃如丧考妣,这岂不是断了他的财路。 不不不…… 他可以借钱买卖。 他斗胆凑近了叶二郎,“敢问老板,起批一百个,价钱上能优惠多少?” 叶二郎打量他,“明天你肯定拿不到货,之后几天的货都早就被人包圆了。京城有钱人太多,搪瓷盆的好处大家都看得见。 小门小户一个盆一个盆的买。你知道高门大户单就家里用,一次买多少盆吗?一次都是几十个上百个的买,就买回去用。 你想做倒手生意,这几天肯定不行。咱们这生意,肯定得先紧着大客户。余留一点脸盆,都是给周围街坊邻居准备的。” 李二娃急了,心里头跟火烧似的。 好不容易找个一个来钱快的买卖,竟然没货。 “敢问老板,这搪瓷盆什么时候才不缺货?” “这事可就难说了。得看厂子那头的意思。” “生意这么好,厂子头还不增加生产吗?” 叶二郎冲他笑。 李二娃被笑得背脊发凉,“我,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叶二郎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没说错。你只是没打听搪瓷厂从哪来的。” “哪来的?”李二娃这一天尽想着倒买倒卖如何赚钱,还真没打听搪瓷盆是哪生产的,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生产出这么好的盆。 叶二郎好心告诉他,“这盆啊,是少府的搪瓷厂生产的。” 啊! “所以,这个产量,咱们说了不算。得少府那边的管事说了才算。” .... 第390章 走门路(二更) 叶二郎没有说错,搪瓷盆卖脱销了。 尽管他每天都在想法改变规则,比如一百起批,批发价让利减低,等等限制措施,依旧挡不住外地客商开口就是五百一千的包圆。 怎么办,只能拒绝。 一百起批,也只能一百,多一个都不行。 尽管如此,搪瓷盆依旧不够卖。 工厂那边一天就生产一千个,开业之前积攒的上万个搪瓷盆早就脱销了。 产量赶不上销量,叶二郎叶着急。 眼看着要赚大钱了,结果却没货。 这叫什么事啊! 他去找过搪瓷厂的吴作生。 吴作生端着一杯茶同他打太极,“不是我不配合二郎那边,实在是工厂产量有限,每天就这么多个。 具体怎么卖,我是不管的。我只保证一天一千个。不瞒二郎,这些天有人请托到我跟前,今天一个盆明天一个盆,我也为难啊!” 叶二郎蹙眉,“就不能多召点工匠,多建几个炉窖?” 吴作生摊手,“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得问宫里的娘娘。娘娘同意扩大规模,我这里才能动。” 叶二郎被弄得没脾气。 这么赚钱的生意,且是在最赚钱的阶段,吴作生毫无积极主动性。这要是换做外面的商家,就算是借钱,也要扩大产能,不能眼睁睁看着订单丢失。 他也知道,同吴作生讲道理是没用的。 这就是少府的做事风格,凡事既要讲钱,又要讲究规矩。多数时候,规矩大过钱财,一切都要上面发话决定。 叶二郎唯有告辞,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他是生意人,他没办法看着钱财白白流失,明明可以赚钱却无动于衷。 这是浪费! 极大的浪费! 皇后娘娘办搪瓷厂的目的是什么?肯定是为了赚钱,而不是养一帮闲人。 为今之计,他只能去找黄公公。 他吩咐小厮成顺,“你安排几个人在黄公公府邸外守着。黄公公什么时候出宫,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成顺点头应下,转身安排人去。 其实…… 宫里头的皇后娘娘已经知道搪瓷盆火爆脱销的情况。 她没动作,是在等账本,她想看了账本再做决定。 黄公公五天一休,这是皇后娘娘新定的规矩。 在宫里当差五日,出宫。 身为未央宫的大总管,他在宫外也置办了一栋三进的院落,还安排了丫鬟内侍伺候。 他回到府里,洗漱过后,正在享受丫鬟的贴身伺候,门房就来禀报,说是叶二郎拜见。 “二郎来了吗?请他去书房落座,咱家片刻将至。” 对待叶二郎,黄公公一直拿捏着分寸,既亲热又疏离,一切全看皇后娘娘的态度。 皇后娘娘的态度就决定了他的态度。 眼下,皇后娘娘肯定是要重用叶二郎,他自然也是客客气气。 待到叶二郎在书房落座,半杯茶下肚,黄公公到来。 “二郎可是稀客啊!以后可要常来咱家这里做客。” “见过黄公公!”叶二郎急忙起身。 “客气,客气!二郎到了咱家这里,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不必多礼。听闻搪瓷盆每天都不够卖,天天都有人守着铺子问货。二郎这是开门红啊!娘娘知道了,也得夸二郎一句厉害。” “公公谬赞。搪瓷盆脱销,全赖娘娘奇思妙想,点石成金。我不过是照章办事。任何人在我这个位置,想来搪瓷盆都会脱销。” “哈哈,二郎就是谦虚!”黄公公打着哈哈,试探着叶二郎的来意。 叶二郎便直言道:“搪瓷脱销,眼下正是大赚一笔的时候。却因为产量不足,白花花的银子却落不到手中,着实可惜。娘娘也说了,这是惠及百姓的产品,冒然涨价肯定不合适。唯有增加产量,方能应付眼下局面。此事,不知公公意下如何?” 黄公公拨弄着茶碗,“二郎见过吴作生了,他怎么说?” “吴公公说,扩建工厂,增加炉窖工匠,需得宫里发话。” 黄公公点点头,“这话倒是没说错。这样吧,此事咱家会寻机告诉娘娘。究竟是扩大产量还是维持现状,全凭娘娘做主。等有了消息,咱家会派人通知二郎。” “多谢黄公公!”叶二郎微微一躬身。今日来访的目的圆满达成。 他要的就是请黄公公帮忙传话。 只要黄公公肯传话,相信问题很快能解决。 …… 休息了两日,黄公公进宫当差。 搪瓷盆是目前最热门的话题,就连宫里都开始用上了。御膳房是最积极的,搪瓷盆对于御膳房来说太实用。 宫里的太监宫女也爱用搪瓷盆,就图个轻便,新鲜,有派头。 是的,用搪瓷盆显得有派头。 别人都用不上,自个却用上了,这是什么?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人脉关系的问题。 眼下,搪瓷盆有钱都未必买得到,尤其是直接从少府工厂购买没点人脉关系能行吗? 黄公公一脸狗腿样,“娘娘的搪瓷盆真是太火爆了。老奴听闻,好多人拿着钱去买都买不着。铺子里现在都是限售。” 叶慈翻看着书籍,“开门红!” “娘娘说的没错,就是开门红。前几天还有人请托到老奴这里,想直接从工厂那边采买一批搪瓷盆,老奴哪里敢应下啊。这可是娘娘的生意,没有娘娘点头,老奴是一个盆都不敢往外拿。” 这话夸张了。 叶慈呵呵一笑,“到底想说什么,不用如此拐弯抹角。是不是有人找你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皇后娘娘。”黄公公很是谄媚,“前两天老奴出宫歇息,叶二郎找上门来。说是产量不够,有钱赚却赚不到,他心头很急啊。就托老奴问一句,能不能扩大产量?” 叶慈坐起来,“就这么点事,至于拐弯抹角嘛。少府的工厂,嗯……算了,少府的工厂就不用扩建。另外建一个新厂,这回少府只负责出一部分资金,不负责管理。工厂管理另外找人。” “那这个工厂归内廷管?”黄公公心动啊! 叶慈似笑非笑,“你是不是想去管工厂?” “老奴不敢!老奴只想在娘娘身边伺候,别的地方娘娘就是赶老奴走,老奴走。” “你肯定不能离开。但你 黄公公大喜,先别管这个工厂什么样,磕头谢恩就对了。 .... 第391章 话不投机 要建第二个搪瓷厂,还要和少府分开,独立经营。消息一出,最着急的人当然是搪瓷厂大总管吴作生。 他本想找黄公公诉苦,转念一想,此事最大的受益者,恐怕就是这位黄公公。 他去找黄公公,岂不是等于与虎谋皮。 转身就前往少府衙门,他要找少府家令大人做主。事关少府的利益,岂能白白让出去。 少府家令刘炬这几个月过得不太踏实。 新皇登基,他这个位置很是关键。他一直战战兢兢,怕就怕开称帝刘珩想要迫不及待撤换他。 离开少府家令这个位置,他又能去哪里找一个比这位置更好的差事。 找不到啊! 给他一个户部尚书他都不乐意换。 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 转眼半年过去。 开成帝刘珩不曾撤换他的位置,对他也没多少亲近之意。倒是少府好几个管事,被查出贪墨,下了诏狱。 看看下诏狱的名单,分明就是当年开成帝刘珩就藩前,得罪过他的人。 很显然,开称帝是个小心眼爱记仇的人。当年,他也的罪过对方,却一直没等来金吾卫,这是放过他还是放过他? 门房通报,吴作生拜访。 “他不忙着赚银子,跑到老夫这里做什么。” 刘炬对于吴作生的观感一般。吴作生是个太监,靠山在宫里。虽说人是在少府当差,但是和少府正经的官员是有区别的。 双方有一条无形的界限,彼此很默契的守着这条界限,互相并不干扰。 也因此,吴作生找上门来,刘炬还意外了一下下。 “启禀大人,吴公公只说有要紧事禀报。” “请他进来吧!” “诺!” 吴作生被请进公事房,很规矩的躬身请安。 刘炬受了他的礼,“今儿吹的什么风,吴公公不在搪瓷厂忙活,怎么有空过来。” “家令大人折煞咱家。咱家今儿过来,不为自己,只为少府。” 刘炬挑眉。对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打了个哈哈,“吴公公坐下说话。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不着急。” 吴作生也没客气,直接在椅子上坐下,“不知家令大人是否听说了消息,宫里传言,要修建第二座搪瓷厂,还要和少府撇开关系。这如何能行!” 刘炬闻言,心中了然。 他就知道吴作生无事不登三宝殿。 找上门来定是有所图谋。 果不其然。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哦!此事老夫已经听人提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吴公公的消息不太准确,这第二座搪瓷厂并非要和少府撇开关系。少府入资占股,出工匠,只是不负责管理经营。皇后娘娘会另外选派贤能管理搪瓷厂。” 吴作生立马就急了,“这样也不行啊!家令大人不妨想一想,技术是咱们少府的,工匠也是咱们少府的。钱,咱们少府也有。 少府好不容易搞出了搪瓷盆,直接卖脱销。咱们眼看着就要赚钱了,突然弄出第二个搪瓷厂来抢生意,等于就是在少府头上拉屎撒尿,抢夺少府的买卖。 自古只有少府欺负人,哪里轮到外人欺负少府。这事咱家以为,不能就这么认命,好歹也要争一争。” 少府家令刘炬沉默片刻。 他得承认吴作生说的话有那么一点道理。 从来都是少府吃大头,别人吃小头。而今,调转过来,还真有点不习惯。 但,此事非同一般。 他不动神色地问道:“你打算怎么争?皇后娘娘钦定的事情,岂容你我反对。别为了一点钱财,误了性命。” “家令大人提醒的是。只是……家令大人真就甘心将机会让给黄公公那帮人?黄公公他有什么,他不就是仗着皇后娘娘的宠信才有了今天。他上面还有邓公公。实在不行,咱们就求到邓公公跟前。” “你莫要胡说八道,莫要牵连老夫!”刘炬突然变了脸。 吴作生一脸懵逼,“家令大人这是何意。” 之前明明动心了,被他说动了,转眼又翻脸。做事可不是这么做的。 他唾弃对方。 刘炬板着一张脸,“吴公公,你莫非忘了,黄公公本就是邓公公的干儿子。皇后娘娘为什么重用黄公公,就是皇后娘娘同陛下感情深厚,夫妻和睦。 你却在这里挑拨两位公公,就等于是在挑臂帝后感情,这是要命的啊!你活腻了,老夫可没有活腻。你想做什么老夫管不了,但跨出这道门之后,一切事情老夫都不会承认,同老夫没有半点关系。” 这…… 哪有这般严重。 他只是想争取一下第二个搪瓷厂,可没有存过挑拨帝后关系的心思。 他急忙分辨道:“家令大人莫要胡说,咱家何时挑拨过帝后关系。 咱家只是想着与其建第二个搪瓷厂,不如争取争取,直接将现有的搪瓷厂扩建。那叶二郎想要多少搪瓷,咱家就给他生产多少搪瓷。” 刘炬冷哼一声,“你最好别存着不切实际的想法。至于搪瓷厂扩建一事,再说吧!” 吴作生当场就急了,“怎么能再说!事关少府的利益,家令大人难道不管了吗?” 刘炬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心想钱财蒙蔽双眼啊。 他郑重其事说的:“搪瓷厂是赚钱,可是少府赚钱的项目那么多,老夫精力有限,实在是抽不出身来处理搪瓷厂的事情。既然吴公公有想法,不如去宫里找人疏通疏通,说不定比老夫说话更管用。” 吴作生闻言,气得脸色铁青。 “家令大人确定不管这事吗?” 刘炬端起茶杯,摆明是要端茶送客,“老夫都说了,精力有限,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忙不过来。关于这个搪瓷厂,没有人比吴公公更熟悉更了解。你出面更合适。” “可是,这是少府的利益……” “少府不差这点利益!” “家令大人为何如此态度?”吴作生心生恼怒,直言问道。 刘炬冷哼一声,“皇后娘娘钦定的事情,老夫自问没本事更改。吴公公要是不信邪,尽管去奔走忙活。老夫在此提前祝你马到功成!” 欺人太甚! 吴作生道了一句告辞,拂袖离去! 第392章 独家渠道(二更) 392 吴作生离去后,并未罢休。 黄公公有干爹,他同样有干爹。只不过他的干爹比不上黄公公势大。 只是,事关搪瓷厂,事关自身利益,总要努力争取一回。 他找到干爹,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却没想到竟然遭到干爹的呵斥。 “刘大人说的没有错,此事是皇后娘娘钦定,你想挑战皇后娘娘的决定,你是不要命了吗?眼下不比以前,以前嘛,帝后不和,宫里娘娘又多,自然有咱们钻空子的地方。如今,陛下同皇后娘娘好得蜜里调油,你给皇后娘娘找不痛快,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老老实实当好你的差,守着搪瓷厂,你就有莫大的好处。你想一口气吃下两个搪瓷厂,你也不照照镜子,配吗?” 干爹的一顿斥责,令吴作生又羞又恼又慌又乱还有点后怕。 只是,心里头一直憋着一股气,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他一手打造的搪瓷盆,竟然是替别人做嫁衣。 若非他组织工匠加班熬夜,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世上哪有什么搪瓷盆。 这才刚开始赚钱,就要分一半出去,让不相干的人沾手利益,怎么想都觉着不痛快。 偏偏少府家令不肯帮他,连干爹也斥责他是妄想。 这事就真没周旋的余地了? …… 筹建第二个搪瓷厂,黄公公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干儿子王安顺。 王安顺趁机给吴作生上眼药,“干爹,儿子听说吴作生这些日子不太老实。” 黄公公眯起一双眼睛,“怎么个不老实法。” “他好像对干爹的决定不太满意。他已经管着一个搪瓷厂,这第二个搪瓷厂他还想插手,心很大啊!” “呵呵!”黄公公抿了一口茶,一双眼睛早已经看透了干儿子的小心思。 “怎么着,想将吴作生干下去,你来管理两个搪瓷厂。” “儿子不敢!”王安顺立马磕头请罪。 虽然他心里头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嘴上绝对不能承认。 他早就看吴作生不顺眼了,不就是仗着在将作监当了几年差,得意什么啊!竟然还敢打第二座搪瓷厂的主意。 哼! 不给对方一点教训,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问他王安顺凭什么这么嚣张,当然是因为他干爹是黄公公,是皇后娘娘身边第一得用的人。 皇后娘娘连陛下都能影响,朝中官员升迁贬斥,有时候都是皇后娘娘一句话的事情。 他的干爹身为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那可就威风了。 但…… 他显然低估了自家干爹这个人。 只听黄公公不急不慢地说道:“知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要筹办第二个搪瓷厂?” “儿子不知!请干爹指教。” 黄公公冷哼一声,“皇后娘娘这么做的用意,自然是为了制衡,不让少府一家独大。但,你想要一家独大同样不行。皇后娘娘绝不允许两家搪瓷厂握在同一批人手中。懂了吗?” 王安顺点点头,“儿子懂了!只是……” “只是什么?” “皇后娘娘既然要限制少府,为何不将搪瓷厂独立出来。少府那么多赚钱的买卖,有没有搪瓷厂都不影响。” 黄公公笑了起来,这干儿子有点想当然了。 他说的:“话是这么说。可是离了少府,你有合用的工匠吗?有技术吗?没技术没工匠,甚至连冶铁都不会,你办什么搪瓷厂。 少府是有这样或是那样的毛病,但不可否认,少府拥有当今天下最好的工匠和技术。搪瓷盆这东西,为什么以前没有人做出来,那是因为地方上哪些冶铁的,都没这技术。懂了吗?” 王安顺连连点头,懂了懂了!不懂也必须懂。 黄公公又提点道:“筹建第二个搪瓷厂,还要借用少府的工匠和技术。目前,皇后娘娘没有撤换吴作生的打算,你争取和吴作生搞好关系。 他要是从中作梗,耽误了搪瓷厂的筹建,那倒是好事一桩。届时将证据拿着,直接到皇后娘娘跟前告状,必定让吃不了兜着走。” “还是干爹高明。对付吴作生这种人,犯不着和他耍心眼,他自个就会将把柄递上来。”王安顺一想到吴作生犯错,丢掉搪瓷厂的差事,就笑得乐不可支。 到时候他倒是要看看吴作生如何收场。 黄公公瞪了他一眼,“莫要得意忘形。别到最后,吴作生没犯错,你却犯了错。咱家可不会保你。” 王安顺立马打包票,“干爹放心,儿子一定将筹建搪瓷厂一事办得妥妥当当,绝不耽误皇后娘娘的嘱咐。” “如此甚好!” …… 叶二郎被人堵门。 买搪瓷盆的人太多,外地客商都在问他要货。他交不出货来,被人堵在铺子里。 最后还是黑娃带人把他弄了出来。 “第二个搪瓷厂建起来之前,我不能再来铺子。只能躲在侯府,让耳边清静清静。” 黑娃说的:“没想到这搪瓷盆卖得这么好。我都想搞点货去西北贩卖。这东西实用啊!你什么时候给我搞个一千个搪瓷盆,价钱贵个几文钱都没关系。” 叶二郎连连苦笑。 别! 千万别! 别和他提搪瓷盆这事。 “我的好兄弟,你可别为难我了。我有多狼狈你是亲眼看见的。别说一千个盆我拿不出来,就算是一百个盆我都得攒个几天才能给你凑出来。你是不知道,搪瓷盆究竟有多火爆。” “一百个盆也行啊!”黑娃咧着嘴笑。 做生意嘛,钱多钱少都要赚。不能因为赚得少就嫌弃。关键是搪瓷盆这是新东西,他得抢占先机。 只要他是西北那地方第一个贩卖搪瓷盆的人,那他黑老板的名声可算是打出去了。 一百个盆虽然少了点,好歹也算是开个门,有了名声。 当然,他不会为了一百个盆特意回一趟西北。 他会让商行的伙计带着搪瓷盆回去,他就守在京城进货。以叶二郎的精明,客商们的疯狂,他要是不亲自守着,这搪瓷盆就没他的份。 “你真要?”叶二郎问。 黑娃很是郑重,“生意岂能作假。一百个,五天内能不能给我?” 叶二郎咬咬牙,“行,五天内我想办法给你凑一百个。此事莫要说出去,否则我应付不过来。” “知道!独家渠道,绝不外传。” 第393章 忤逆子 叶二郎回侯府躲清静,结果躲了个寂寞。 搪瓷盆大卖,这是打脸啊! 将叶怀章,叶怀礼两兄弟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这两兄弟自闭了好几天,都没好意思出门见人。等到叶二郎回府,这两兄弟才振作起来。 “去将二郎请来,本侯有话对和他说。” 他一声令下,小厮赶紧跑腿办事,不敢耽误片刻。 叶二郎一听父亲叶怀章召见,就觉着头大。心头知道,躲避不是办法,该见的人迟早得见。 他问传话的小厮,“侯爷这几天心情如何?” 小厮犹犹豫豫不肯说。 叶二郎直接给了对方一串铜钱,小厮这才谄媚说的:“回禀二公子,侯爷这几天吃不下睡不好,天天唉声叹气。小的听管事们议论,说是侯爷错过了之前购买搪瓷盆股份的事情,正追悔莫及。为了这件事,还和大夫人闹了一架。” “和夫人闹什么?你详细说来听听,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厮一听,一股脑将自己听来的不管真假全都脱口而出,“侯爷得知大夫人买了股份,想让大夫人分一点给他。大夫人没同意,两人就闹了起来。侯爷骂了大夫人,大夫人则动手抓花了侯爷的脸。” “侯爷的脸被抓花了?”叶二郎惊了一下,爹娘闹架,已经闹到动手的程度了吗? 这,这关系得多紧张。 身为子女,夹在中间也是难做人。 “侯爷的脸的确花了。不过,后来用了上好的伤药,基本上都已经好了。” 哦! 叶二郎又给了小厮一串铜钱,小厮喜笑颜开。 “你去告诉侯爷,就说我晚一点过去。我先洗漱一下。” “二公子放心,小的一定将话带到。” 叶二郎换洗完毕,又耽误了一会,才启程前往前院书房面见父亲叶怀章。宿 叶怀章已经等候多时。见人来了,张口就像讥讽两句,哪有老子等儿子的道理,越来越没规矩。 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到今天的正事,旁的事情暂且放一边。 “二郎来了,坐下说话吧!” “谢父亲!” “本侯听说着些日子你都在外面忙搪瓷盆的事情,荐几个得用的人,帮你分担一二。” 叶怀章摆出一副慈爱关心的态度,张口就是要推荐人选。 叶二郎哪里会答应,“多谢父亲关心。用人调度这一块,都是按照少府的意思操办,我就是个传话跑腿的人。暂且人员是够用了,将来要是手头上的人不够用,我再来请教父亲。” 叶怀章也不计较,“既然是和少府合作,你就多用点心。少府可是好地方,你要是能在里面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枉本侯对你多年的栽培。” “父亲辛苦了!”叶二郎恭恭敬敬,态度拿捏得极有分寸,让父亲叶怀章大感欣慰。 儿子长大了,懂事了,不错不错! 于是,心情正高兴的叶怀章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二郎啊,上次你说的搪瓷盆股份的事情,本侯已经想清楚了,要和你仔细商量商量。” 叶二郎故作懵逼,“父亲,那事早就过去了。父亲是忘了时间吗?” 他可不能应下这事,否则没完没了。自家父亲的脾气,他是了解的。一旦纠缠上来,他哪里有那么闲工夫去应付。 只能一开口堵死所有的通道,不给一丝一毫的机会。 叶怀章本来心情还好,觉着儿子懂事了。万万没想到,这混账东西转眼就变成了忤逆子。 他铁青着一长脸,“本侯当然没忘记时间。但,你身为搪瓷盆的大管事,区区股份自然不在话下。本侯手里头有点零碎钱,想来想去最好就是用来买搪瓷盆的股份。不过,本侯手头钱不凑手,你再借给本侯五千两银子,等将来赚了钱再还给你。” 叶二郎张口结舌,一副受到极大刺激的模样。 我的妈呀,自家父亲还真敢开口,张嘴就是五千两,怎么不去抢啊! 真当他的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他说的:“父亲是在和儿子开玩笑吗?” 叶怀章冷哼一声,“你看本侯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本侯问你买搪瓷盆,这是在支持你,你不要不知好歹。” 叶二郎差点笑出声来。自家父亲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将姿态拿捏得高高的。 “父亲或许忘了,儿子再说一回。宫里头给的股份只有一千股,已经全部卖完了。现在儿子手头上一股都没有,有钱也买不到。至于五千两,儿子更没有。” “你放屁!”叶怀章怒斥,心头怒极了。 果然是个逆子! “你当本侯是三岁小孩吗竟然拿这种话来哄骗本侯。既然宫里头要用你,还给了咱们叶家一千股。不出意外,宫里头给你的股份,少说也有三四千股。你让出一千股给本侯,将来赚了钱自会还给你。” 嗯,叶怀章有时候智商也是在线的。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皇后娘娘的大方劲,人家一给就是一万股,可不是三四千股。 皇后娘娘虽是叶怀章的亲闺女,可没叶怀章的吝啬小气。 叶二郎抓头,“父亲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没错,宫里头的确给了我个人一千股,但因为我没钱,我只买了五百股,剩下的已经卖给了别人。” “你你你,你这个不孝子!”叶怀章气得吐血,“你糊涂啊!股份你怎么能卖给外人。你自己没钱,同家里说一声,大家凑钱也会帮你将股份买下来。” 叶怀章气得想打人,四下张望了一眼,却没有趁手的工具。 只得拿起茶杯。 “那是官窖青瓷茶杯,一整套要一百两银子,父亲确定要用这个来砸我。” 叶二郎一顿大喊,将叶怀章给整懵了。 他看看自己手头的茶杯,又看看忤逆子叶二郎,气得……算了,茶杯不能砸,砸了就不成套。 他放下茶杯,“你这个混账东西!本侯是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一心向着外人,半点不为家里着想。你算什么家主,算什么族长?眼看着侯府在你手里头败落,本侯不如早点蹬腿算了。” .... 第394章 吴道长被抓(二更) 394 “父亲千万别想不开。你要是蹬腿了,咱们侯府可就完了。” 叶二郎这话绝对是真心实意,不但半点作假。 眼下侯府之所以还是侯府,就是因为叶怀章。先帝的旨意还在祠堂里面放着,叶家就只剩下这一代的爵位,下一代就没了。 至于开称帝刘珩会不会开恩给叶家续上爵位,这事可说不准。终究还是要看皇后娘娘的态度。 皇后娘娘点个头,一切都好说,要爵位有爵位,要官位有官位。 皇后娘娘不表态,就要做好叶家只剩下最后一代爵位的思想准备,莫要有侥幸心理。 “你你你”叶怀章气得,真想当场就蹬腿,死了就一了百了。 他是做了什么孽,一个闺女做了皇后,结果不认这个家。儿子眼看着有点出息了,还得到皇后娘娘的关照,结果也不认他这个爹。 十句话里面怕是一句真话都没有,次次都在和他打口水官司,真话假话都掺在一起,叫人分不清真假。 这是他的亲儿子啊。亲儿子防他就像是防个贼,他这心情能好得了才怪。 “滚滚滚,你给本侯滚出去!本侯见你一回,就要少活十天半月。要是哪天本侯人没了,都是你这个不孝子害的。” “父亲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儿子究竟哪里不孝顺?儿子如今不用家里一文钱,还处处想办法替家里找钱找门路。儿子做了这么多,怎么就得不到父亲一句好话。” 叶二郎也是有脾气的。 自从回到京城,他一直在忍让,在打太极敷衍,但不等于他就没脾气。 “你翅膀硬了,了不起了,都敢和本侯叫板。本侯认输行了吧,你赶紧滚吧!本侯是真不想见到你。一个两个只知道气本侯,没有一个实心为本侯分忧的。” 叶怀章数落着叶二郎,也是在抱怨心中积累已久的怨气。他好想回到数年前,那时候整个侯府以他为尊,他是名副其实的侯爷,人人都要仰仗他。 而今 不提也罢! 叶二郎怕将自家父亲刺激狠了,真刺激出毛病来,于是只能闭嘴,悻悻然离去。 转道,前往后院看望母亲。 大夫人苏氏这些天心情起起伏伏,因为和叶怀章闹架,叫二房三房看了笑话,还被老太太许氏斥责了几句,心情自然不美。 但,想到自己买的搪瓷盆股份那么火爆,家里也用上了搪瓷盆,心情又变得十分美好。 只可惜,没能多买几百股。 要是当初能赶上皇家银行那趟车,那就更美了。只可惜啊! “二郎回来了!见过你父亲了吧,你们父子是不是又吵架了。” “什么都瞒不过母亲。父亲问我要五千两购买一千股搪瓷盆的股份,我没答应,他就闹了一场,还寻死觅活的。儿子都吓了一跳。” “别理他!”苏氏态度明确。 她算是醒悟了,叶怀章就是付不起的阿斗。 老侯爷还在的那会,侯府何等的富贵,关系人脉遍布朝堂。自从老侯爷不在了,侯府就一日一日走下坡路。 昔日的一些人脉关系,也在逐年逐年的没了来往。 说到底,还是叶怀章能力不行,偏偏又眼高手低,最爱摆架子。 “父亲怕是记恨上我。”叶二郎有些惆怅。同父亲闹翻,非他所愿。尽管这一天迟早会来。 “是他自己不懂得珍惜机会,同你无关,你无需自责。当初你把话说得清清楚楚,就只有一千股,过期作废,他自己不把握,岂能怪你不孝。” “哎!希望父亲过些日子能消气。” “娘娘” 黄公公急匆匆地跑到未央宫。 “启禀娘娘,那个害死先帝的吴道长抓住了!金吾卫正将人押送进京,不出意外明日一早就能到。” “抓到了?” “真抓到了,消息千真万确。” 叶慈挑眉,“这都半年多了,才把人抓到,金吾卫的办事效率有点低啊。知不知道在哪里抓住了吴道长?” 嗯 黄公公显得有些迟疑。 叶慈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不能说的,吞吞吐吐像什么话。” “不是老奴故意迟疑不说,而是抓住吴道长的地方有点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叶慈轻笑一声,她随口一说,“难不成是在陛下昔日的封地抓到的?” 嗯! 黄公公重重点头,“就是在武清县抓到的。听闻,吴道长躲进了云霞观,所以才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什么玩意? 叶慈都震惊了。 “真的躲进了云霞观?” “千真万确,老奴不敢欺瞒娘娘。” 狗日的吴道长,真会躲啊!叶慈咬牙! 果然是深谙灯下黑的道理。他知道云霞观平日里没有人,只半个月有老仆上山清扫。他躲在云霞观,只要平日里不闹出大动静,不留下明显的生活痕迹,就不会被人发现。 机关算尽! 不过,人躲在云霞观,为何会被金吾卫找出来。莫非是中间出了什么漏洞。 她问道:“金吾卫怎么知道吴道长躲在云霞观?” 黄公公四下张望了一下,小心翼翼说的:“金吾卫奉命抓了白云观上下一百多人,全都下了诏狱。陛下不想让皇后娘娘操心,这事一直瞒着。吴道长或许是听说了师门的遭遇,因此主动下山投案。”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就说嘛,吴道长躲得那么严实,金吾卫又没胆子不经过她的同意就上云霞观搜查。 果然是主动投案自首。 她吩咐黄公公,“你去盯着这件事,等吴道长到了京城,或许本宫有空会见他一面。” “娘娘何必见那个妖道,免得污了眼睛。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一声就是。” 叶慈似笑非笑,“你不懂!本宫好歹也算是道门中的一员,吴道长犯下滔天大罪,本宫总得亲自问问。 另外,你还要替本宫盯着朝堂,吴道长被抓回来,恐怕朝堂会有人借机发难,重新掀开先帝暴毙一事。” “老奴遵旨!要不要请陛下过来,娘娘好歹提醒陛下一声。要是有人翻案,不得不防。” “去吧!” “诺!” 第395章 母子争执 吴道长被押回京城,早已经做好了被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的准备。 这一路上,他安静得很,既不哭喊也不叫怨。 看他这么配合,负责押送的金吾卫也没怎么为难他。 眼看京城在望,安静了多日的吴道长一声,“如梦如幻,富贵荣华,一切都是泡影。贫道在京城逍遥多年,最终只是做了一场梦。哎!” “吴道长你就别长吁短叹了。人家都说像你这样的,史书上必定会记载你的名字,你也算是遗臭万年。说不定几百年之后,还有人拿你当榜样,比较先帝死在了你手中。” “这话可不能乱说。”吴道长尽管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却不认可自己害死先帝的罪名。 他只是一个道士,他是奉命替先帝分忧。 先帝头痛,他奉命炼制极乐丹为先帝分忧,缓解先帝的头痛症,本是大功一件。 至于先帝暴毙一事,他自认为极乐丹最多只能担三分责任。先帝过世的真相,是因为先帝的身体本就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就算没有极乐丹,先帝也活不过今年。 早在行宫那一回,若非皇后娘娘手中的保命丹,先帝已经没了。如果,先帝真的死于那个时候,哎,他或许不会这么惨,至少不糊连累师门。 说到底,他沦落到今日,皇后娘娘也要负点责任。 当然,他不敢怨怼皇后娘娘,只敢心里头这么想一想。 一众金吾卫齐声发笑。都已经这个时候,吴道长还惦记着自己的名声,呸,他现在哪有名声可言。 天下人早已经将先帝驾崩一事算在了他的头上。这也是朝廷上下,所有朝臣达成一致的意见。 总得有个背锅侠吧! 开称帝刘珩肯定不能背锅,朝中诸位大佬也不愿意背锅。吴道长就是现成的背锅,且名正言顺,无从反驳。 谁让他炼制出极乐丹,谁让先帝服用极乐丹。这一切都是吴道长的责任。 吴道长也知道自己烂命一条,说什么都是白费功夫,不如省省力气想一想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开称帝刘珩要将吴道长凌迟处死,不如此不足以平息他心中的愤怒。这是他身为人子,要为先帝做的最后一件事,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 朝臣们并不反对。 吴道长死就死,和他们没关系。凌迟处死也不过分,那毕竟是先帝的。堂堂帝王死于极乐丹,是书上记上一笔,名声不好听。千百年之后,人们都会指着史书上的元康帝,对人说:看,这是个昏君!吃丹药吃死的。 先帝的名声没了,吴道长被凌迟处死,不冤。 但…… 这事却出现了波折。 并非朝臣反对,而是张太后那里有不同的想法。 开成帝刘珩来到长乐宫,“朕给母后请安。母后这些日子可好,饮食睡眠都还好吧。” “本宫很好,劳陛下操心。” “母后身体好,朕就放心了。”开成帝刘珩很随意的坐下,吃着宫女送上的点心茶水。 “吴道长被抓回来,听闻你要将他凌迟处死?” “朕是有这个打算。父皇因他而亡,朕没有将白云观上下诛杀,只是处死他一人,已经是格外开恩。” “处死吴道长本宫没有意见。”张太后手里头拿着一串平安珠,拨弄着。 她神情平和,缓缓说道:“但是,凌迟处死未免太过残忍,不如改为斩首。” 开成帝刘珩蹙眉,他不能理解。 他很意外,母后为何要替吴道长说情。据他所知,母后同吴道长之间并无交情,来往都很少。 莫非是有人在母后耳边胡说八道。 “朕很好奇,母后为何要为吴道长张目?按理说,就凭吴道长做下的那些事情,将他五马分尸都不过分。只是凌迟处死,已经是开恩。” 张太后眉眼微动,“区区一点小事情你也要和本宫争执吗?无非是改个方式处死吴道长,并非让你放过他。” “朕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个理由够不够?”张太后动了火气。 开成帝刘珩却摇头,“这个理由不够,无法说服朕。朕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在母后耳边咬舌根子,竟然要替吴道长说情。还请母后实言相告。” 开成帝刘珩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态度。今儿不把话说清楚,他不会退让半步。 张太后第一次感受到亲儿子当皇帝之后的强势顽固,一时间她适应不了,还愣了一会。 她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这是她的儿子啊,过去在她面前哭闹恳求的儿子,唯独不曾强势过。 那个位置果然能改变人。 这才半年多的时间,她的儿子已经初露帝王的霸气和威严。再过一两年,恐怕更不得了。 届时,她要是有点什么要求,岂不是…… 张太后皱起眉头,心情不太美妙。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她依旧难以平静接受。 说到底,她还幻想着儿子如同过去那般,只是以儿子的身份尊重她,而不是以帝王的身份同她谈判。 她自嘲一笑,“罢了,本宫就实话告诉你。的确有人到本宫跟前求情,希望能改判斩首。凌迟处死太过残忍,只会显得陛下小肚鸡肠。本宫也认为这话很有道理。” “是谁在母后跟前胡说八道?”开成帝刘珩开口就是要杀人的样子。 竟然敢背着他,挑唆母后,此人该死。 张太后全身放松,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此人是白云观的风云子,是个得道高人。本宫听他讲经,颇受启发。” 开成帝刘珩蹙眉,“白云观上下都已经下了诏狱。这个风云子为何能逃脱金吾卫?” “金吾卫上门抓人的时候,风云子正巧不在。后来他回了京城,托人联系本宫,本宫报下他,陛下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同本宫翻脸吧。” 张太后似笑非笑,显然是胸有成竹。 问题的关键在于吴道长,而不是风云子。为了一个风云子,母子翻脸大可不必。这也是张太后的底气所在。 开成帝刘珩笑了起来,“母后的长乐宫果然是铁板一块。” 这宫里头多了一个人,他身为帝王,竟然被瞒在鼓里这么长时间。 看来,内廷后宫,有必要再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清理活动。 .... 第396章 又一个妖孽(二更) 张太后眯着眼睛一笑,“陛下不必揣测本宫的心意。长乐宫是本宫往后的居所,用一些可靠放心的人,乃是正理。陛下难不成为了这点小事情就要动怒?” 开称帝刘珩哈哈大笑,“母后说笑了。朕不是那起心胸狭窄之辈。母后身边用的人,自然要忠心可靠。朕只是感慨母后调教人的手段。” 张太后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慈爱。 她心知肚明,刘珩生气了。但是她不在意。 她靠在软塌上,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陛下想要忠心可靠的人,让皇后调教去。皇后调教人,相信是没问题的。本宫瞧着她身边那些内侍宫女,都很好用嘛。再说了,数年前本宫就和陛下说过,莫要干涉本宫的事,本宫自然也给你清静。” “然后,母后现在是在干涉朕。朕想怎么处理吴道长就怎么处理,究竟是凌迟处死还是五马分尸,都是朕的意志。” 开成帝刘珩图穷匕见,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将话题挑明。 张太后抿唇一笑,“你跟着皇后别的没学会,倒是将直来直去的毛病学了个十成十。 本宫从未想过要干涉陛下的意志,本宫只是好意提醒一声。吴道长已经是个死人,怎么死都行。 凌迟处死,只会显得你小气,像是在泄愤。只是,为了先帝而泄愤,值得吗?先帝如何对你,你都忘了吗? 还有,你的皇位可不是先帝给你的,而是本宫替你争取来的。要是先帝还活着,十八八九,这个皇位落不到你的头上。你可要想好了。” 开成帝刘珩不开心。 所有的皇帝,共同讨厌的一件事,恐怕就是被人翻旧账,提醒他靠了谁如何登上皇位。 他现在贵为九五之尊,过往种种,尤其是落魄时的事情,不想任何人提起。尤其是那个恩人,当着他的面,说起如何继承皇位,会令他很难堪。 仿佛是在提醒他,莫要做个忘恩负义的人。或是直接就是在指责他,你现在做的一切就是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的人要被天下人唾弃。 身为帝王,如何能容忍这样的难堪。 尽管这人是自己的母后,他的容忍度也只是高出了一点点而已。 他压下心头的火气,郑重说道:“母后不妨将这位风云子叫出来,朕倒是要看看,究竟什么样的人才,竟然能打动母后。” 张太后也不在意,早晚都有这一天。 她吩咐李少监,“去,将风云子道长请来。” “太后忘了吗,风云子道长今儿没进宫。” “瞧本宫这个记性,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给忘了。陛下要是不着急的话,就略微坐一坐。李少监,派人去将风云子道长请进宫,就说本宫找他有事,让他尽快。” “诺!”李少监躬身领命而去。 太后同陛下,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旁人参与不了,也不敢参与。他一走,偌大的宫殿内,就只剩下邓少通一人伺候。 邓少通:“……” 他是该走了该走了还是该走。还是默默地退到墙角,当个隐形人吧! 开成帝刘珩心头憋着一股火气,他倒是要看看这个风云子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能让母后出面为吴道长张目。 自从他登基之后,非必要,母后都不会干涉他处理政事,这一回偏偏为了吴道长出面说项,这本身就透露出一个关键的信息: 风云子很牛! 不确定牛在哪方面。牛是一定的。 李少监动作很快,不能不快,他担心太后娘娘同陛下翻脸。 因此,他派出了腿脚最快的内侍,拿着他的腰牌去请风云子。有了他的腰牌,内侍们出入后宫,那是极大的方便。 “风云子道长,你可算来了。快随咱家去见太后娘娘。” “不急,不急!” “怎能不急。” 李少监就差亲自动手拖着对方走。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没这本事。 风云子轻轻松松就躲开了他,他连人家衣袖都没碰到。尝试了几次,罢了,放弃吧! 两人一前一后,赶往长乐宫。经过通报,风云子被请了进去。 开成帝刘珩见到风云子第一眼,就觉着闪,闪瞎眼的闪。 最直观的感觉,就是出尘脱俗。人们常说谪仙,风云子就是活生生的谪仙模板。 哪里来的妖孽! 开成帝刘珩心头生出这个想法。 走了一个袁友仁,又来一个风云子,天下妖孽何其多,偏偏都让他给遇见了。 只是……这等容貌,还是道士,现成的成仙模板,为何之前不曾听闻过他的大名? 他没急着说话,他的目光在张太后以及风云子之间来回穿梭。 有鬼名堂! 心头一跳,眉头一皱,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风云子来了,赶紧给陛下轻安!”张太后乐呵呵的样子,心情大好,比看见亲儿子的心情还要好。 风云子恭恭敬敬,行了个道门礼节,“贫道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免礼!风云子道长自小就在白云观吗?” “启禀陛下,贫道自十年前在白云观挂单。后来白云观观主做主,贫道便入了白云观的门。” “哦?风云子道长为何会改投师门,岂不是欺师灭祖。”开成帝刘珩一张口,就带着浓浓的恶意。 张太后瞥了他一眼,没做声。 “陛下有所不知。”风云子面上云淡风轻,担得起他这副谪仙模样,“贫道的师父本就出自白云观,只是早年的时候离开了白云观。贫道入白云观的门,其实是回归师门。” 开成帝刘珩了然一笑,“原来如此!母后说你是得道高人,于世间万事万物都很有见解。 朕虽然不太懂道门规则,却也知道真正的得道高人,必然名满天下。但,朕之前从未听说过道长的名号,莫非道长乃是欺世盗名之辈?” 风云子面色平静,似乎不管开成帝说什么,他都波澜不惊。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启禀陛下,于贫道而言,名声都是束缚。若想求得自在,就不能太过在意身外物。” 哦! 开成帝刘珩笑了起来,“道长这境界,朕自问是达不到的。只是,道长既然不在意身外物,又何必出山,还混到了母后身边?” .... 第397章 小白脸地暴击 397 带着责难的问题,且隐藏着深深的恶意。张太后朝开成帝刘珩看去,眉眼微微动了动。 但她克制住没有急着表态,更没有替风云子道长出头。 风云子道长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算是用世上最难听的话安在他的身上,或许他都不会有所波动。 “回禀陛下,贫道终究是人,并非真仙。既然身为人,就有人的七情六欲,贪嗔痴恋。吴道长乃是贫道同门师兄,他该死,但凌迟处死着实太过残忍,故而贫道才斗胆恳请太后娘娘出面。若是贫道有不当之处,请陛下责罚。” 风云子微微一躬身,看似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然而,开成帝刘珩很清楚,风云子依旧是骄傲的。 他的刁难责问,并没有能打断这位道长的傲骨。 他有一种预感,就算他同意将凌迟处死改成斩首,这位风云子也不会感动更不会感激。 反之,他坚持凌迟处死,对方也不会愤怒或是失望。 对方只是在做一件事,认为正确的事情。至于结果,并不强求。 还真有点“得道高人”那味道。 开成帝刘珩笑了起来,一改之前的恶意。 他同张太后说的:“朕终于明白,母后为何看重风云子道长,果然有过人之处。母后少有替人求情的时候,朕若是拒绝,岂不是显得不近人情。罢了,就让吴道长安稳的走,传朕口谕,将吴道长改为斩首,择日行刑。” 邓少通赶忙站出来,刷了一下存在感,“诺!” 张太后满意地笑了,“陛下如此体贴本宫,本宫要如何感谢才好。” “母后说着话就见外了,我们是母子,何须感谢。若是母后真心过意不去,不如将这位风云子道长让给朕,钦天监还差一位有真本事的道长,以朕看,风云子道长就很合适。” 张太后一脸乐呵呵,“行啊!本宫没有意见。不过,还是得先问问风云子道长愿不愿意。” “道长,你可愿意为朕分忧?” 风云子迟疑了片刻,“能为陛下分忧,是贫道的荣幸。贫道谨遵圣喻。” “哈哈哈……”开成帝刘珩发出爽朗的笑声,显得很满意。 “爱卿不必多礼。” 张太后却在这个时候说了一句,“道长去了钦天监当差,若是得空,就来本宫这里讲经。本宫很喜欢听道长说的那些道理。道长接下来要是没事的话,正好本宫有些疑问想要请教。这里没别的事,陛下去忙政事吧!” 典型的区别对待。 开成帝刘珩的一张脸都快绿了。 他看着张太后,张太后直面他的目光,没有任何躲闪。既坦荡又挑衅。 刘珩心中很不爽。 有了风云子,母后开始嫌弃他这个当儿子的吗?就因为风云子长了一张出尘脱俗的脸。分明就是个小白脸。 母后堕落了啊! 堂堂大周太后,岂能被一个小白脸迷惑。且,身为一个寡妇,名声难道不要了吗? 就算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也该顾及一下他的名声,朝堂的名声。 要知道,宫里头是没有秘密的。 就算长乐宫铁板一块,有些事情迟早也会传出去,传遍京城,甚至是传遍天下。 届时,整个皇室都会成为笑柄。 “母后确定要风云子道长单独谈天说地?” “有何不可!”张太后似笑非笑,“本宫身为帝国的太后,找个人聊聊天,莫非也要经过陛下的同意?陛下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开成帝刘珩压着怒火,“朕只是想提醒母后,有些影像还是要注意一下。” “没什么可注意的。本宫憋屈了几十年,被先帝折磨了几十年。如今,先帝不在了,本宫趁着有限的年华,放肆一下又能怎么样。谁敢说本宫半句不是,本宫就让他一辈子不得安生!” 最后一句话,可谓是杀气腾腾。 张太后从来都是一个有一说一的人。她说要让某个人一辈子不得安生,那她就一定会这么做。 她说想要放肆一回,就算是八头牛也休想将她拉回来。 即便开成帝刘珩已经明确表示了反对,她也不在乎。她现在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她郑重说的:“陛下莫要干涉本宫的事情,本宫自然不会干涉你的后宫。你若是嫌弃后宫太过安静,本宫不介意为你的后宫添上几个人。就是不知,你打算如何同皇后交代。” “母后!” 张太后嫌弃地看了眼刘珩,“本宫耳朵没聋,吼那么大声做什么。” “风云子,母后要留你讲经,你怎么说?”开成帝刘珩直接将炮火对准了风云子。 风云子一脸淡漠,“一切全凭太后娘娘吩咐。” 开成帝刘珩讥讽道:“果然是个七情六欲,贪嗔痴恋戒不掉的臭道士。行,朕就成全你。” 说完,他拂袖离去,一腔怒火还不曾发泄,不知道谁是那个倒霉蛋会撞在枪口上。 “你来!” 陛下一走,张太后冲风云子招招手,把人叫到跟前。 她握住风云子的手,“你不用怕!有本宫保你,陛下不敢对你怎么样。你以后安心在钦天监当差,得空就来本宫这里坐坐。” 风云子就坐在台阶上,仰着头含笑望着张太后。 他显得很平静,没有任何难堪,没有任何不忿。 “太后娘娘放心,贫道心中有数。陛下只是一时间想差了,过些日子他会想开的。娘娘也莫要为了这点小事情同陛下置气。” “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贫道只是在替太后娘娘分忧!希望太后娘娘能放下愤怒和执念。”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你靠近些。上回你说的那个,本宫不甚明了,你再同本宫仔细说说。” …… 开成帝刘珩怒气冲冲出了长乐宫,心情极度不爽。 不仅仅是因为风云子貌似成了母后的面首。他这么愤怒,还有别的缘由。 小白脸,小白脸,统统都是小白脸。 先帝活着的时候,为了袁友仁那个小白脸,将他关进宗正寺,一关就是大半年。 如今,母后又为了一个小白脸将他赶出长乐宫,嫌弃他碍眼。 两次,连着两次,他都遭遇到小白脸的暴击。 以前,他是皇子,力量有限。 而今,他是帝王,却还要受一个小白脸的气,凭什么! .... 第398章 巧言令色(二更) “气煞人也!” 没处发泄,开成帝刘珩就跑到未央宫找皇后叶慈。 他是越想越气,走进大殿就开始摔打物件。 叶慈正值孕晚期,听不得如此嘈杂的动静,只觉着心头慌得很。 她很不高兴地冲刘珩说的:“你要摔打,到隔壁去。等你什么时候火气消了,再到我面前来。我看不得你这副样子。” “朕什么样子?朕的样子怎么了?”开成帝刘珩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厉声质问。但他还是停止了摔打,没再拿宫殿的摆件出气。 叶慈眼神冷漠地看着他,“多大的事情,你犯得着吗?” “你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确定犯不着。” 他今天就是脾气上头,处处要和叶慈对着干。 叶慈没和他一般见识。 男人在气头上,她能理解。更何况对方如今还是帝王。书上都说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这会还没有一具尸体出现,由此推测刘珩已经是克制了又克制。真要按照一般帝王任性胡为的性格,这会怕不是已经死了好些个人,全都是冤死的。 “陛下去了长乐宫,一回来就发这么大火气,显然是在长乐宫受了气。能让你受气,却还不能发作的人,天下间只有太后娘娘。太后最近好像是忙着听道士讲经来着。你见到那个道士了?” 叶慈一步步推理。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刘珩的反应,“一般的道士,你犯不着发这么大的火气。莫非在太后娘娘跟前讲经的道士很不一般? 究竟是口舌不一般,还是模样不一般,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后者。 想想也是,太后娘娘怎么可能对普通道士另眼相看。必定要有绝色姿容,方能让太后娘娘不惜同你翻脸,也要维护对方。我说得可对?” 全对! 刘珩张口结舌,“你真没见到那个道士?” 叶慈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我身子笨重,已经好些天没出未央宫。平日都只在未央宫的花园里散散步。我上哪见那道士。你同我说说,那道士是谁,什么来历,果真风姿绰约?” 开成帝刘珩很是恼怒,“你们女人就是肤浅,见到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就迫不及待想要一睹为快。朕不好看吗?你看朕还不够,还想看别人。” 叶慈忍着笑意,“你吃什么飞醋。不过,能让你发了这么大火气,莫非是个和袁友仁一样容貌出众的道士?” “比袁友仁还要更胜两分。” “哇!”叶慈发出了惊叹声。 比袁友仁还要更胜一筹,那得是什么样的绝色啊,偏偏还是个道士。 磕到了磕到了! 这一刻,叶慈完全理解了张太后的做法。 遇到这么一个角色,换做是她,她也要! 美男易得,绝色难求! 道士身份的绝色更是难上加难。虽然难,但也要迎难而上。 开成帝刘珩盯着叶慈那副星星眼的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说风云子好看吗? 那是极好看的。 说风云子胜袁友仁两分,不在于容貌五官,而在于风云子浑身的气质。那一身出尘脱俗犹如谪仙般的气质,就稳稳压了袁友仁一头。 终归,袁友仁还是个俗人。虽然他的俗气,比之普通人隐藏得更深,一般人难以窥见其内心深处的欲望。但,他始终没有脱离俗人的范畴。 至于风云子,至少观察其言行,已经是脱离了俗人的范畴。或许是演出来的,但,至少演绎得足够逼真,令人信服。 若是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场合认识,开成帝刘珩也会欣赏风云子这样的人。 但…… 风云子偏偏出现在张太后的身边,这就令他很不爽。 他瞪着叶慈,他倒是要看看,叶慈会为了一个不曾谋面的风云子,究竟忽略他到什么时候。 “你这回生的又是什么气?我惹你了吗?”叶慈很无辜,她只是感慨一下,天下间竟然还有比袁友仁更胜一筹的人,还是道门中人,结果刘珩这人就开始生气。 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 是不是要给刘珩多喝一点降火的凉茶,最近他的火气的确大了些,身边伺候的人都跟着倒霉。 哼哼! 开成帝刘珩冷哼两声,“是不是很想见到这位风云子?” “想是想,但也不是非要见到他。有些人物画面,停留在幻想阶段也不错。” “你倒是坦诚!” 叶慈冲他一乐。 这个男人啊,有时候老练得像个多年的老猎人。有时候又幼稚得像个三岁小孩,耍赖任性,喜怒不定。 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 她抱住他的头,“太后娘娘身边不就是多了个长得好看的道士,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 “分明是个小白脸。”他依偎在叶慈怀中,咬牙切齿的模样,看起来真是恐怖无比。 叶慈揉揉他的耳垂,她大致能理解刘珩的愤怒。 他以为摆脱了先帝的阴影,从今以后可以畅快过活。没想到转眼间,太后娘娘再次勾起了曾经不好的回忆。 她可是知道,刘珩对袁友仁的恶意有多大,好多次都忍不住想要把人弄死。 这样一个阴影在,风云子的出现就像是在故意刺激他。 她安慰道:“你今非昔比,你现在贵为天子。区区一个风云子,你无需放在心上。他是正经道士也罢,是个不正经的道士也没关系,你无需同他那样小人物计较,没得失了风度。” “朕不想要什么风度。朕只想将这些小白脸给处理了。” “在我眼里,你也是个小白脸。” “胡说八道!朕乃是伟岸男子,怎么就成了小白脸。”开成帝刘珩气恼无比,这是对他的污蔑。 他堂堂天子,无论是身高还是容貌亦或是言行举止,哪有一点小白脸的样子。 叶慈调侃他,“因为陛下长得白,又好看,不是小白脸是什么。” 开成帝刘珩:“……” 又想笑又气恼。 说他长得好看,这话显得很有眼光。不愧是他的皇后,开口就说中了关键点。 只是……长得好看,凭什么就成了小白脸。胡说八道!巧言令色,强行狡辩。 分明是在偷换概念! 第399章 分歧 叶慈一番努力,总算将开成帝刘珩安抚住,让他暂时消了火气。 消了火气,脑子也跟着回来了。 “母后定是看上了风云子那个小白脸。父皇辜负了母后,两人争执了几十年。母后心中有恨有怨,朕都理解。可是,她怎么能……” 剩下的话有点难以启齿。 叶慈‘好心’替他补充道:“你是想说,太后娘娘怎么能给先帝戴绿帽子,对吗?” 哼哼! 开成帝刘珩冷哼两声,很是不满。 怎么能直接说出来。这种事情必须要含蓄,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说出来,就等于是昭告天下。 荒唐! 朕还要脸! “太后娘娘还说了什么吗?”叶慈试着问道。 以她对张太后的了解,敢这么做,必定有所依仗。张太后从来是胡搅蛮缠的人。过去,她和先帝的每一次争锋,都是有根有据,有所依仗,方能逼迫先帝让步。 如今,张太后若是真的公然在宫里养着面首,必定是将方方面面的情况都想清楚了。 尤其是开成帝刘珩的反应,肯定是她首要考虑的因素。能让刘珩无功而返,是开了什么条件吗? 开成帝刘珩似乎不想说,在叶慈的一再追问下,他才说道:“母后说,只要朕不干涉她的事情,她就不会干涉朕的后宫。否则,她不介意让朕的后宫热闹起来。” 哦! 原来如此! “所以你妥协了!” “朕能不妥协吗。后宫要是热闹起来,你首先就会找朕算账。朕可不想天天被你拳打脚踢。” “本宫何时对你拳打脚踢,说话要讲究证据。” 这是污蔑!妥妥的污蔑!叶慈必须为自己的名誉战斗。 她最多就是踢两脚,还没怎么用力。至于拳打,更是不存在。 由此得出结论,刘珩说的每一句话,全都是夸大其词,不能相信。 “你现在就在威胁朕。”刘珩指着叶慈蠢蠢欲动的双手,乐坏了。瞧,被他抓住现行了吧! 叶慈:“……” 暂且收回双手,管好自己想动手的欲望。 “你当真妥协?将来会不会翻脸不认?” 这是叶慈需要关心的事情。 两母子斗争,貌似她被夹在了中间成了关键因素。她是有底线的人,肯定不会妥协。 就是不知道刘珩的底线会不会持续下降。 “目前是妥协了。至于将来的事情,朕哪里说得准。就连明天会发生什么,朕都不知道。” 他很坦诚,说的也是实话。 叶慈吃了一口凉糕,“或许,过段时间,太后娘娘会启程前往行宫避暑。” “你什么意思?你想将母后赶出皇宫吗?”刘珩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他愤怒,质疑。 内心深处告诉自己,叶慈不是这样的人。可她分明说出了那样的话。 难道,人果真都会变? “着什么急,听我把话说完。”叶慈白了他一眼,“我是说如果,如果太后娘娘果真打算养面首,为了体面,也是为了让你面子上好看,或许会主动提出前往行宫居住。” 开成帝刘珩皱起眉头,心情很复杂。“照着你的意思,母后和那个风云子之间……” 叶慈接着说道:“如果太后娘娘只是玩一玩,没有打算长久,自然不会主动提出去行宫避暑。但,如果太后娘娘决定长期且持久,在宫里头的确不是很方便。” 此话一出,开成帝刘珩的脸上就开起了染坊,红的绿的白的,真是精彩极了。 他怒道:“这种事情瞒不住人,迟早会被人发现。一旦传扬出去,朕的脸面何在?朕如何面对朝廷诸公。 届时,朕定然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甚至天下人都会认为朕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连母后的事情都管不住,又能做什么。荒唐,荒唐!太过荒唐!” “别钻牛角尖。天下人的看法不重要,朝臣也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看轻你。” “你别安慰朕!此事的后果,朕清清楚楚。” 叶慈蹙眉。 刘珩这副样子,像是要杀人一样。 “难道你真要为了这点事情同太后娘娘翻脸吗?你可要想清楚,同太后翻脸对你有何好处?当初,那些投票给你的朝臣勋贵宗亲,有多少人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上。那些人究竟是支持太后娘娘多一些,还是支持你多一些,你可要想清楚!” 这就是拿皇位来威胁开成帝,逼着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开成帝刘珩怒极,“这个时候你不安慰朕,竟然和他们一起逼迫朕,你到底站在那边的?你看着朕如此为难,你的心不痛吗?” 叶慈扶额,揉了揉眉心,“你能不能先冷静冷静。” “朕冷静不下来!你竟然帮着母后说话,还用皇位来威胁朕,你让朕如何冷静。” 开成帝刘珩在控诉,他在委屈。 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背叛他,都可以欺骗他,唯独叶慈不可以。两个人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一起从微末走到今天,本是同甘共苦,一辈子不离不弃,她岂能为了别人逼迫他。 他伤心! 他不满! 他不要那么多,他只要纯粹。纯粹的好,不分是非的好,只对他一个人好。 任何时候都无条件的站在他这一边。 “我是在帮你!”叶慈怒吼一声,抓住刘珩的脸,逼着他面对自己,“你看清楚了,我是在帮你。帮你分析各种可能,从中选择最优解决办法。 你也知道太后娘娘受了几十年的委屈,如今先帝不在了,太后娘娘她要发泄。一个女人,受尽丈夫地折磨,你说她回怎么发泄,会如何报复?你自己动脑子想想吧,别好赖不分。” “非得如此吗?就不能换个方式,就不能顾及一下朕的脸面。” 开成帝刘珩委屈极了,为什么不替他着想,难道是他不配吗? 叶慈郑重说道:“她连先帝的脸面都不给,又怎么可能给你脸面。不对,太后娘娘其实已经给你留足的脸面,否则事情不会只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太后娘娘是在用时间,换取你的理解。她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更不在乎朝臣的看法,但她在意你的看法。” “你胡说!如果她真的在意我的看法,又怎么会让朕如此难堪。你休要替她狡辩!” 紫笔文学 第400章 退一步(二更) 400 开成帝刘珩在生闷气,朝臣们可就倒霉了。 朝议上,谁要是说话不中听,让他觉着碍眼又刺耳。或是说起了令他不高兴的事情,立马下令廷卫将此人叉出去。 不留一点情面。任谁求情都不管用。 他就是一意孤行,做一个任性妄为的皇帝。 这种心情,处理起朝政, 自然是又快有狠。过去可以轻轻放下的事情,都必须严肃处理。 过去可以让御史台出面处理的事情,全部交给金吾卫,必须从严从重。 凡是这个时候犯在开成帝刘珩手中的官员,全都倒了大霉了。 有人战战兢兢,有人兴高采烈。 这是报复政敌的好机会啊!一道弹劾奏章递上去,说不定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这一切没有影响到张太后分毫,她依旧云淡风轻。 但是有人坐不住了。 新平公主来到长乐宫请安。 或许是被张太后压制得太狠了, 面对张太后, 新平公主明显底气不足,略显心虚。 “你倒是有心,还知道来看望本宫。” “女儿一直记挂着母后!” “你是记挂着你的皇兄吧。怎么着,担心本宫欺负他。”张太后似笑非笑,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闺女。 新平公主尴尬了一下,“最近几天朝堂闹得有些厉害,皇兄气性挺大的。母后能不能略微让一让?” “怎么让?凭什么让?” 张太后两个问题,直接让新平公主抓瞎,张口结舌的样子,看起来笨拙极了,完全没有平日的精明厉害劲。 见状,张太后笑了起来。傻女儿,没啥本事,还敢多管闲事。真以为刘珩做了皇帝,她就敢在自己面前彰显一下存在感吗? 哪来的勇气。 很明显张太后看不上新平公主,对这个闺女的观感一直都是一般般, 至今也没有任何改变。 “可是, 母后和那个风云子……”新平公主斗胆开了口,不料触动了张太后的逆鳞。 “放肆!本宫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干涉。连你皇兄都不敢过问本宫的事情,你算什么东西。” 新平公主难堪得呆在当场,脸色煞白,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反应。似乎是被惊吓到。 张太后却不打算放过她,“这宫里头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轮不到你来过问。尤其是本宫的事情,你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你要知道,你现在的体面是本宫给的,本宫也可以随时收回来。你管好自己的公主府,别给本宫添麻烦,别闹出笑话来,本宫才是要谢天谢地。” 新平公主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她哭了! 不敢大声哭,只敢无声抽泣。 她委屈极了。 她想要辩解,“女儿也是关心母后。” “本宫的事情无需你来关心。本宫还没老到动弹不得,离死还有好些年。等本宫老得快要死的时候,你再来关心也不迟。” 新平公主最终哭着跑出了长乐宫,顾不上会不会被人看笑话,她只想早早离开长乐宫,以后再也不来了。 那些话太伤人。 张太后将新平骂走,或许是出了一口气,心情反而显得很不错。 这个时候,宫人禀报,皇后娘娘来访。 张太后闻言,哈哈一笑,“她终于坐不住了。请她进来吧,本宫倒是想听听,她又想说些什么。如果和别人一样老生常谈,本宫真的会很失望。” 她对皇后叶慈是有期待的。也因此,她对皇后叶慈的要求也比较高,高出大部分人。 皇后不是个俗人,当然不能说一些俗气的话。否则,她又何必对于皇后独霸后宫一直保持沉默。 换做一个无能的皇后,她早就出手,让后宫热闹起来。 叶慈挺着近八个月的大肚子来到长乐宫,她没坐软轿,走路过来的。 太医也说,临近预产期要多走动走动,有利于生产。 大热天,一路走过来,热死她了。 孕妇的体温本来就高,走了这么远的路,出了一身的汗水,看起来很不体面。 她进了大殿,也没见外,“母后这里可有消暑的饮食,儿媳还要略微洗漱一下。让母后见笑了。” 张太后一脸笑眯眯,“这么热的天,你挺着个大肚子过来,辛苦你了。来人,伺候皇后洗漱,将消暑的饮品都端上来。” “多谢母后!” 叶慈先去偏殿洗漱,换了一身衣衫,略微喝了半杯冷饮,浑身透心凉,舒服! 身体舒服,心情自然也是大好。 面对张太后,她很是坦然,就跟拉家常一样,“母后的气色看起来比上次好多了,也显得更年轻。” “当真?”张太后哈哈一笑,“你倒是会说话,一上来就夸本宫气色好。不过,就算如此,本宫也不会有半分妥协。你若是为了陛下,想要说服本宫,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又直接。 叶慈抿唇一笑,她来长乐宫当然不是为了说服张太后。要是张太后那么容易被说服,也就不是张太后。 张太后一大特点就是固执。比如她对先帝的仇恨,那是历久弥新,从未有过妥协。 叶慈微微一躬身,“母后误会了,儿媳并没有说服母后的想法。且,母后也不是谁都能说服的。” 张太后连连点头,极为认可,“你有这番认识,还算不错。那么本宫来问你,既然不打算说服本宫,你来这里做什么?大热天的跑过来,不会是真的打算和本宫闲聊家常吧。” 叶慈摇摇头,“母后时间宝贵,儿媳就长话短说。眼下的局面,陛下的怒火,都是需要解决的。谁都不想妥协,我想着,可不可以各自后退一步,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哦?如何后退一步。你且道来,本宫听听有没有道理。” “儿媳斟酌了好些天,想出来的办法或许有一二分道理。陛下其实清楚,他无法干涉母后的事情,也不能左右母后的想法。他所求的,无非就是眼不见心不烦。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叶慈抬头望着张太后。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点到为止就好。 眼不见心不烦六个字,想来张太后应该有所领悟。 第401章 “哦” 张太后笑了起来,似乎是听到很有趣的事情。 “这就是皇后你想出来的办法吗?” “不知母后意下如何?”叶慈仰着头,直面张太后的目光,“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男人,内心都是希望他好。希望母后能够成全。” 张太后似笑非笑,“本宫若是成全了你,让你在陛下跟前讨了好。那么,本宫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换个说法,谁又来成全本宫?皇后凭什么要求本宫退一步?” 叶慈对于这些刁难,早有所准备。 张太后想听的无非就是真话,实话,且是不难听的真话实话。不必针尖对麦芒,只要实事求是就好。 她说道:“太后娘娘求得无非就是一个自在。儿媳不是说在宫里头不自在,终归会有各种人各种事影响,让这份自在打了折扣。先帝在的时候,太后娘娘最缺少的就是自在。如今有了机会,何不彻底自在一回。” “哈哈哈……”张太后放声大笑,仿佛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真该让陛下听一听你这番说辞。” 叶慈却戳了她一刀,“陛下他知道。我心中所想,并没有隐瞒他,也无必要。” “哦!”张太后这下子真要对叶慈刮目相看,“难怪陛下这些天脾气如此的暴躁。本宫还以为凭借一己之力,让他如此动怒。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你的功劳。你是真不怕他和你翻脸吗?你想要独宠,却又触怒陛下,就不怕改明儿后宫多了几位嫔妃?” 叶慈淡漠一笑,“我当然不怕!区区几个嫔妃又算得了什么。” 张太后当场讥讽道:“你可真够自大的,比本宫当年还要自大。本宫好歹还有家族支持,有兄弟帮忙筹谋,有侄儿替我分忧。 你有什么?就说那个叶家,你的父亲叶怀章,不给你拖后腿就算了。至于你的兄弟姐妹,要么姿色平平,要么才干平平。你什么都没有,你哪来的底气如此自大?” 叶慈闻言,笑了起来。 太后娘娘的话的确很难听,不是一般的难听,是相当的难听。要是遇到自尊心强的人,喜欢钻牛角尖想不通透的人,怕是要被气出毛病来。 她却不在意。 这点攻击力道,在她的人生中,只能算是小case。什么面子里子,全都是虚的。只有握在手里头的东西才是真实的。 就好比那句话,别人欠自己的钱都不是钱,只有落到自己口袋里面的钱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钱。 同理,伤害不了自己半分的话,那就是废话,无需在意。 她轻笑一声,“太后娘娘或许误会了什么。叶家从始至终都不是我的依靠。我的靠山,从来都是自己。只要我在,我活着,谁又能撼动我的地位和尊严?区区几个嫔妃,就算背景深厚,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张太后眉眼微微一动,“这么说,你不介意陛下纳妃。” “非也!我当然介意。只要我在皇后的位置上坐着,陛下纳妃一事,只能无限期推后。至于究竟是推后十年,二十年,亦或是五十年,这就是看我的本事。总而言之,我和陛下之间,不劳太后娘娘费心。” “哈哈哈……你还真是敢说。胆敢在本宫面前大言不惭的人,你是第一个。难怪陛下被你吃得死死的,连纳妃的想法都不敢有。” 张太后笑过之后,面色转眼又变得严肃起来,“皇后这么霸道,可曾考虑过本宫的感受。本宫辛苦养大的儿子,被你这么管束着。且吃得死死的,你认为本宫会是什么心情?” “当然是不满,极度的不满。因此,儿媳建议太后娘娘眼不见心不烦。有我杵在后宫,终究是有点碍着太后娘娘的眼。” 哼! 张太后冷哼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也是真敢说! 胆子大得要上天。 “如果本宫不接受你的建议,你又如何?”这话纯粹就是试探。 叶慈也明白这话是试探,但她必须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可是她偏不。 她觉着自己也可以任性一下下。 于是,她说道:“儿媳虽说夹在中间,但,其实并不是最难受的那个人。只要我想得开,我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生我的小孩,我赚我的钱,我可以什么都不过问。 真正难受的人,是陛下,还有太后娘娘。我无非是心疼一下陛下,想替他做点什么。太后娘娘若是坚持,儿媳也只能狠狠心,看着陛下继续难受。” “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张太后做出评价,显然对这个答案极为不满。 叶慈却笑道:“很多人都这么说我,说我最毒妇人心。太后娘娘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还得意!本宫是在斥责你。” 叶慈抿唇一笑,“儿媳心宽,权当母后的话是在夸奖我。” “你可真是……” 张太后本想说叶慈脸皮真厚。转念一想,说了又有什么用。以叶慈的厚脸皮,说不定还会将这话当成夸奖。 她以为陛下已经是厚脸皮。 今儿才见识到真正的厚脸皮,原来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 厉害啊! “你这可不是什么建议。你是在逼迫本宫让步。” “太后娘娘误会了,儿媳绝无逼迫之意。儿媳只是陈述其中的各种可能性。如今后宫人少,有儿媳相伴,母后肯定不会寂寞。” “本宫不需要你来相伴。本宫身边有大把的人说话解闷。” “太后娘娘言之有理,儿媳狭隘了!今儿说了太多话,耽误了好长时间。眼看时辰不早,儿媳告辞!” 张太后愣住,“你这就走?” “太后娘娘莫非要留儿媳用膳?儿媳现在的口味有些独特,恐怕不适合留下来用膳。” 张太后笑起来,“你倒是会自说自话。走吧,走吧,本宫不留你用膳。” 叶慈微微一躬身,“多谢太后娘娘!儿媳告退!” 张太后嗤笑一声,目送叶慈离去,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很不平静。 李少监上前,“太后可要下旨?” “本宫下什么旨?” “斥责皇后娘娘。” “荒唐,本宫为何要斥责她。” “太后娘娘难道真要眼不见心不烦?” ------题外话------ 每个星期总有那么一天倦怠期,不是星期天就是星期一。 第402章 两步走(二更) 谁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她每天如常召见风云子道长进宫聊天。 开成帝刘珩脸色愈发黑了。 这一天,长乐宫给开成帝刘珩传话,既然吴道长已经被斩首示众,人都死了,白云观的老老少少可以放出来了吧! “朕不放人又如何?” 传话的李少监的干儿子,面对脸黑如墨的开成帝,吓得没敢将话说出来, 只躬身一拜,“老奴这就回复太后娘娘。” “慢着!是不是风云子又在太后耳边吹了什么风?” “老奴不知!老奴只负责传话!请陛下饶命!”说完,就跪下求饶。 开成帝刘珩看着额头磕头磕出血的内侍,顿觉无趣。挥挥手,将人打发了。 他心头琢磨着,他应该来个株连九族,将白云观上上下下全都杀个精光, 包括那个风云子。 但…… 这事只能想想而已。 有张太后出面护着白云观, 他刘珩尽管贵为天子,也不得不在这件事上面妥协。 毕竟,他登基还不到一年。他能赢下投票那一关,主要还是依靠太后娘娘。 可以这样说,没有太后他输定了。 他在朝中历练的时间太短,除却嫡出的优势,其他方面都不明显。若非太后鼎力支持,张家从中相助,暗中说服大部分支持者,今儿坐在皇位上的人究竟是谁,可不一定。 这就意味着,在他真正掌控皇权之前,太后的意志他必须尊重。无论是因为权力制衡,还是因为孝道。 等到掌控了皇权,这个过程少则两三年,多则四五年。届时, 他就可以无视太后的意志,完全凭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这个过程有些煎熬啊。 权势已经在手中, 可是其中一大半却握在太后手中。这是无形的, 却又实实在在存在。这般情况下,他当然不爽。 心里头憋着一股火气,却又不能找正主发作,只能将怒火发泄在身边人身上,亦或是朝臣身上。 “皇后在忙什么?” 邓少通赶忙回答:“启禀陛下,皇后这会应该正准备用膳。” “摆驾未央宫!” 建章宫他是不想待了,看着就烦躁。 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邓少通,“将那些奏疏都带上,朕要在未央宫办公。” “诺!” 孕晚期,叶慈吃得清淡,也吃得少。 她担心肚子太大,生的时候会难产。这段时间,她很有意识的控制着自己的食量,饭后也会散步消食。确保体重不再增加。 “陛下今儿怎么来得这么早?政事都处理完了吗?” “没呢!” 开成帝刘珩往叶慈身边一坐,盯着她的腹部,“还有多久孩子就要出来了?” “离着预产期大约还有二十来天。” “二十来天啊,那应该很快。也不知这孩子乖不乖巧。” 叶慈笑着问他,“若是不乖巧,你就不疼他了吗?” “当然不是!调皮也好,乖巧也罢,朕都会疼爱这个孩子。朕吃过不被父皇重视的苦,知道其中的辛酸,朕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吃那样的苦。” 叶慈笑了。 她最喜欢刘珩的就是这一点,懂得反省,懂得吸取教训,懂得言行合一,并非嘴上花花说着玩。 这是一个男人有责任有担当的表现。 能遇到刘珩,也是她的幸事! 因为刘珩到来,未央宫小厨房临时添了几道菜,全都是他爱吃的。 刘珩用膳用了个七分饱,就放下了筷子。喝了口茶水漱口,然后往软塌上一躺,“朕心头不舒坦!朕不是要你安慰,朕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今儿西北边军上了奏章,说是 说是控制住了局面,但是朕知道,这都是他们的伎俩。西北边军闹饷不是一次两次,每隔两三年总要来一回,就是逼着朝廷给钱。” “朝廷给钱了吗?平时饷银有给足吗?”叶慈好奇问道。 开成帝刘珩没什么可隐瞒的。 他和叶慈之间,向来没什么秘密,都是有一说一。 他说道:“朝廷肯定要给钱。否则,那帮边军不会仅仅只是闹饷。至于饷银,的确有赊欠。根据兵部的说法,因为南诏那边适打仗,所有的银钱都紧着南诏那边用。 西北边军的饷银已经拖欠了半年多。但是,据金吾卫西北治所报上来的消息,西北边军欠饷已经长达一年半的时间。朕就不明白了,兵部的说法只欠了半年的饷银,金吾卫却告诉朕足足欠了一年半的饷银。你说朕应该相信谁?” 叶慈想了想,“如果陛下缺钱,但又要压制西北边军,让他们不要闹起来,那就听兵部的。当然,金吾卫私下里调查真相也不能停。我知道朝廷各个衙门都有一个陋习,叫做漂没。当年你就藩的时候,也是被漂没了三四成的。饷银这一块,你预估一下,到兵卒手中,会被漂没多少?” “哼!至少会被漂没六七成。半年十二两的饷银,到了兵卒手中,可能只剩下四两。难怪,兵部告诉朕只欠饷半年,金吾卫调查的情况却是一年半。这帮蛀虫,喝兵血,吃空饷还不够,还要再三克扣。那你说,朕要怎么办?” 开成帝刘珩望着叶慈,指望着对方给他出一个一击必杀的办法,治一治 叶慈想了想,“两个办法,一个就是照着老规矩,将钱拨下去,剩下的你就别管了。第二个办法就是实名制。” “第一个办法肯定不行。朕再有钱,也经不起他们这么糟蹋。说说第二个办法实名制。” 叶慈从头说起:“其实要说实名制,归根结底还是朝廷没有形成有效的兵将培养机制。你看文官,通过科举,一个萝卜一个坑,所有人都被登记在册。可曾有人吃空饷,可有人冒名顶替? 然而,武将这一边,全靠家族传承。说是朝廷的兵,不如说是勋贵武将世家的私兵,朝廷调动这些兵员,必须通过这些勋贵武将。离开了这些勋贵武将,兵事这一块貌似就玩不转。 可你看文官这边,无论离开了哪个官员,朝廷照样正常运转。区别就在于,通过科举,文官有足够多的人才储备,陛下自然不用被人掣肘。” 开成帝刘珩辩解道:“可是武将这边也有武举!” 叶慈嗤笑一声。 不是她看不起现在的武举,而是武举根本就没值得称道的地方。都是一群人圈地自萌。 数数这几十年的武举情况,一个出名的将领都没有培养出来,这样的武举不是鸡肋胜似鸡肋。 但是,朝廷所有的大佬,不管是文成还是武将,似乎都忽略了这个问题,都没有意识到武举的存在是何等的可悲。 没人去关心,也没人提出改革。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可见,有人在其中存有利益,不希望发生改变。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她只是点到即止,“没用的。参加武举脱颖而出的人,基本上也是武将世家的人,只不过换成了底层武将世家。 可你看看文官那边,县里头有县学,州府有书院,有提学,朝廷还有国子监,已经形成一个完整的机制。唯独武将这一块,在培养人才方面,一直是一个空白。 想要解决吃空饷喝兵血的老问题,光是实名制是不够的,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正所谓上行下效,不把上层解决了,问题会始终存在。 你现在可以搞实名制,一次两次或许行,五六次恐怕就要引起想军闹饷银,或许可以分成两步走。” 第403章 说到底全都是钱 “那你认为是什么限制了武将的培养?武将的欠缺,前人肯定有所警觉,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眼下的制度传承了千百年,大方向并没有改动,只是在细节方面有所添减。” 刘珩对于武将的跋扈,当然心有不满。但他和历代皇帝一样, 不能将武将逼迫过甚。 武将不是像文官那样,满地大把的。能打仗的武将死一个就少一个,等到下一个培养出来,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再一个,按照朝廷的制度,除却京营名义上是皇帝直接掌控的兵马,天下各路兵马包括边军, 皇帝的影像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很多时候都必须依赖当地的军将, 才能将事情做好。 各地兵将, 兵部肯定有名册。 但,这些兵将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来到京城。也就是说,身为皇帝,除了了解在朝的勋贵武将外,对于地方上的武将,都是通过他人描述才有个印象。人究竟怎么样,能不能打仗,都是听别人说。 不像文官,想要考取进士,统统都要到京城来。成绩好的,都要参加宫里的筵席。 虽不了解全貌,至少见了这个人,有了个基本的印象。适 武将就不行了,家族式的培养,注定朝堂只能通过制衡手段限制这些武将。 叶慈有很多想说的, 但她没有着急,有些事情必须循序渐进,不可急躁。 她掷地有声地说道:“当然是钱!限制武将培养的最关键原因,甚至可以称之为唯一原因就是钱。 穷文富武,读书可以饿着肚子读,习武打仗可没办法饿着肚子。不仅不能饿肚子,还要每天吃饱吃好,天天都要有肉,光是猪肉还不行,还要有牛肉,有大量的鸡蛋……总而言之,习武之人就是要吃好,才不会伤身体,才能打下坚实的体魄基础。 陛下若是有兴趣,可以召人来问问,比如金吾卫那些武艺好的人,练童子功的人,小时候一个月要花费多少钱,如今成年了继续打熬筋骨又要花费多少钱。 可以这么说,培养一个武将的开销,是科举开销的十倍以上,只多不少。问朝廷出这笔钱,管钱的人是文官,当然不会答应拨款培养武将。且人少花钱又多,没法子大规模每个县推广。” 开成帝刘珩连连点头,这话说到关键点了。 说来说去,都是钱。 养兵马需要钱,培养武将需要钱,打仗更是需要钱。 但又不能不养,不能不培养,更不能不打仗。 终究是钱限制了他的手脚。 “那你认为朝廷该如何培养武将?” 叶慈挥挥手,将所有伺候的宫人全都赶了出去。 有些话不可传三耳。 她出主意道:“目前肯定不能大张旗鼓去做这件事,因为会有太多的反对声音。我的想法是,不如就在五军都督府设立一个陆军衙门,这个衙门办公地点,就在宫外的校场。 让五军都督府给各路兵马下一道命令,将年轻有才华有潜力的兵将,送入京城考核训练,可以稍微透露一下,陛下会亲自考核。如此一来,朝廷的反对声音会小很多。 若是有人真的跳出来大声反对,陛下就可以借口考核各地兵马情况敷衍过去。总之不能提培训培养这些词。等人到了京城,怎么做还不是陛下一句话。届时,那些武将文官想要反对,也迟了。对了,京营也别忘记。 这第一批学员,只要训练得好,就是陛下的种子,是朝廷新军的骨干。且有了经验后,第二批,第三批……将来定然不缺武将。若是遇到战事,陛下不用处处看那些勋贵武将的脸色,直接用自己培养出来的嫡系将领,用自己的新军。且,陛下有了新军,还能震慑某些心怀不轨的宵小。” “哈哈哈……”叶慈的每一句话,几乎都说到了开成帝刘珩的心坎里面。 太好了! 他需要的就是属于自己的嫡系兵马。 手里头有了兵马,他怕谁?他谁都不怕! 什么掣肘,什么制衡,统统都是笑话。 “好好好,皇后这个办法真的不错。等一等,你刚说陆军衙门,这么说还有一个海军衙门?” “自然!陆军有了,海军岂能没有。海上财富那么多,陛下难道不惦记?” “哈哈哈……”开成帝刘珩放声大笑,“总听人说海上财富多,朕迟早要亲眼看看,到底多到什么程度。你说得对,事情得一件一件来,先将陆军衙门建起来,之后才能考虑建设海军衙门。关键的是,钱从哪里来。” 叶慈轻笑一声,“这得看陛下是否大方。” “朕向来都是很大方的。”开成帝刘珩打着包票。 身为男人,只能大方,岂能小气。 更何况他还是天子。 天子“富有四海”,更要大方。 叶慈就建议他,“陛下大方,不如就用少府的钱建设陆军衙门,给朝廷未来栋梁开小灶。” “嗯?” 开成帝刘珩有点迟疑。 动用少府的钱,等于是在动用他的私房钱小金库,心情有点复杂啊。 他身为天子,手头有点钱不容易。 养个一两百人他没问题,怕就怕形成了定例,以后陆军衙门扩建,需要养成百上千人的时候,还让少府出钱。压力可就大了。 养一个习武的人不怕,养一千个试试看,就算是皇帝也要心疼那流水的钱财。 “真让少府出钱?就没别的办法吗?” “可以募捐。比如哪家勋贵子弟想要进来,考核不达标,达不到进入陆军衙门的标准,可以用捐资的办法。” “捐多少?” 关系户嘛,开成帝刘珩还是能接受的。这年头,处处都有关系户。 关系户不可怕,只要控制好关系户的数量,问题都不大。 叶慈也是狮子大开口。 她本想说一千两,转念一想太便宜那帮勋贵武将。 “不如三千两。” 开成帝刘珩嗯了一声,点点头,似乎是赞同了叶慈的提议,转眼他却说道:“三千两会不会少了些。不如就定为四千两。” 叶慈一脸笑眯眯,“全听陛下的。” 第404章 萝卜坑(二更) “再说说那个实名制。此次饷银,朕肯定要补给边军,但是朕又担心钱拨了,大半却被漂没。这种官场恶习,朕深恶痛绝,却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 朝廷办事还得靠换。朕希望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即便只管一次两次的作用,总比次次拨款都被漂没强。” 开成帝刘珩心疼钱,这一点同先帝是一模一样。和先帝不同的是,他是心疼自己的钱没有用在恰当的地方,没有给到该给的人手中。 他不是吝啬钱财。 朝廷养兵,就该给饷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百姓当兵, 求的不过是当兵吃粮。 要说有多崇高的想法, 是没有的。大家都是俗人, 活在世上无非是求个一日三餐。 吃饭的门路那么多,偏偏选择了当兵,还不是指望每月的饷银,能给家里寄回去,让家里人也能吃饱饭。 想法就是这么朴素。 也被怪当兵的没那么高的思想觉悟,饭都吃不饱,又没读过书,没那么高大上的理想,自然无从谈起所谓的思想觉悟。 仓禀足知礼仪。 同样的道理,吃饱了肚子,才能谈理想。 他身为皇帝,他的责任就是让手底下的兵将都能按时拿到足额的饷银,能够心无旁骛的专心训练,上战场后能活着回来,成为一名合格的老兵。 所以, 他给出的钱,决不允许被贪墨。 叶慈给他出主意, “陛下可以越过兵部, 直接派人将银子送往西北,按照兵员名册,全程不经过那些兵将的手,由陛下的人亲自发放到每一个兵卒手中。 既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可以借此机会查明当地将领究竟吃了多少空饷,喝了多少兵血。当然,这是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稍微温和一点的话,在细节上面多下功夫,最好派遣几方人马互相监督,给每方人马一个专奏之权,让他们互相监督互相告状。 还有一个办法,直接走皇家银行的账户,给每个兵卒开一个账户,让兵卒直接去皇家银行兑现。不过,皇家银行目前在西北还没开设分行,这个办法暂时不可行。 另外,银钱放在身上终究不太好,容易在军营滋生赌博等等恶习。发放饷银的时候,可以同时开通汇兑业务,帮兵卒们将钱送回老家,也不枉费他们当兵这些年。” 开成帝刘珩一条一条分析琢磨,“大方向是不错的,这个实名制的确是个办法。肯定也是遭人恨的,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人不出意外一定是户部同兵部。这等于是剥夺了兵部的权利,狠狠打了兵部上下所有人的脸。但是朕不在乎,朕就是要打他们的脸。 另外,你说的那个帮兵卒汇兑银钱回老家这事,该如何操作?操作不好,恐怕会生出莫大的怨言,甚至怀疑朕的朝廷在变着法子贪墨他们的饷银。” 叶慈也为这事发愁。 但,她依旧有解决的办法。 她告诉刘珩,“因为汇兑业务,西北那边开展的比较缓慢。加上人多量大,走一般的钱庄还真不行,覆盖不了那么大的地方。 唯一的办法,趁机裁撤老弱兵卒,将这些退伍兵组织起来,给他们一笔退伍费,然后在驿站这一块增加一个民间邮递的衙门,走驿站的路线,将银钱给各个兵卒送回家,确保送到他们的亲人手中。” 开成帝刘珩皱起眉头,“驿站归兵部。朕若是动驿站,等于是动了兵部的利益。饷银不走兵部就算了,如今还要动驿站,兵部的人马怕不是要和朕拼命。” 叶慈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陛下糊涂了。帮兵卒们汇兑银两回家,肯定是要收取手续费的啊。” “对哦,朕怎么忘了这件事。你认为汇兑手续费该怎么收取?” 叶慈斟酌了一下,“就按照百分之五收取手续费,会不会太贵?一两银子要话费五十文钱,的确是贵了点。” “不贵,不贵!兵卒来自天南海北,驿站帮他们将银钱带回老家,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一两个月。一两银子只收取五十文,已经是良心价。” “不行,不行。我还是认为一两银子收取五十文贵了些,这会让一部分兵卒打退堂鼓。我们的目的是惠及大部分人,必须考虑到大部分人的接受度。不如一两银子三十文的手续费。” “三十文钱能干什么,太少了吧。” 开成帝刘珩皱起眉头。 叶慈给他想办法,“这件事,陛下不能站在赚钱的角度来想。陛下要清楚,那些人都是你的兵。朝廷的驿站替当兵的送钱回家,按理说这应该是一项惠及所有的兵卒的好政策。但,毕竟做这事需要成本,一两银子收取三十文手续费,就当是给兵卒们的优惠。 只要这项业务能成功开展,届时可以推广到民间,替百姓汇兑银两,手续费可以收高一点。甚至进一步,驿站民营业务这一块,可以扩展到帮民间邮递货物包裹,按照重量或是大小以及距离收取费用。 整个天下,最全最完整最可靠的邮递系统,非驿站莫属。不将驿站利用起来,的确有些暴殄天物。 若是兵部有异议,可以将这一块民间业务独立出来,和现在的驿站泾渭分明。当然,名义上依旧归属驿站管理。民营这一块,可以考虑承包制,每年交给兵部多少钱。具体如何运营,如何赚钱,兵部不干涉。” 开成帝刘珩蹙眉,“你的意思是,每年给兵部一点钱,就买驿站这个壳子。” “就是这个意思。这件事,一开始,肯定不能脱离兵部和驿站。这也是快速取信民间的最好办法。” 这年头老百姓还是相信官府的。 官府的信用在民间不敢多好,至少大部分百姓一听说官府衙门如何如何,都有不会怀疑。 这个邮递业务,若是不套个驿站的壳子,老百姓肯定不会相信,怀疑是骗钱的。 “就不能重新成立一个衙门吗?” “新的衙门什么品级,属于什么级别?陛下打算开多少个萝卜坑,需要多少官员?” 新开一个衙门说得轻松。 一个萝卜一个坑,再小的衙门,也杜绝不了贪墨。 有了衙门,就有了官。有了官就有了官老爷。不如商管。 第405章 肱骨之臣 所有的方案,无论是饷银实名制,还是利用驿站进行民营,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其中阻力之大,身为皇帝的刘珩心知肚明。 要是没点准备,他突然在朝议上提出这些事情,必然会遭到从上到下一直反对。 想要一意孤行推行下去,也必定阻力重重。本来能达成80分的目标值,在层层阻碍下,能有20分的目标值就算是谢天谢地。 甚至极有可能半途夭折。 不要低估整个官员阶层的力量。真要对抗起来,绝对能让政令不出建章宫一步。 无论皇帝想要做什么事,最终还是下面的人去办。 下面都是什么人? 都是官! 不是文官就是武将。 其次才是吏员。 吏员只听官员的,不听你皇帝老儿的。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吏员的工资是官员给发,又不是朝廷发俸禄。 历朝历代,朝廷只管官员俸禄。下面办事的“临时工”的俸禄,则是父母官自个想办法解决。其实就是默许官员可以漂没,可以贪墨部分。 只要不过分,上面都是真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就是说,皇帝能够差遣的人只有官员。 想要让计划顺利进行,必须取得关键位置上关键官员的支持。只有他们支持了,皇帝老儿的计划,下面的人才会用心办事。 光靠狗腿子金吾卫,绣衣卫,少府,内廷,在京城或许还玩得转。出了京城,没有地方官员的配合,就是聋子和瞎子,啥事都办不成。 所以,权利就是妥协的艺术,是互相制衡的一门技术。 开成帝刘首先要说服的人就是温首辅。 他单独召见温首辅,君臣二人关起门来说话。 他将计划全盘抛出,希望能争取到温首辅的支持。 温首辅:“……” 用他聪明的脑袋,将天子的计划在脑子里面复盘了一回。这分明是一整套,连环的计划。 接着发饷银的机会,整改驿站,裁汰老弱兵马,遏制吃空饷喝兵血的势头,同时遏制军营中赌博恶习。 若是进行顺利,将来就可以名正言顺推广到天下各路兵马。 至于陆军衙门的成立,在实名制饷银和驿站改革的衬托下,已经显得毫无存在感。 尽管温首辅聪明的脑袋告诉他,这个陆军衙门有点不简单,但他现在没空去深思那个陆军衙门。 这就意味着,陆军衙门将毫无阻力成立起来,并且从各路兵马召集年轻有潜力的兵将一事,也将顺利推行。 殊不知,叶慈抛出的三个方案,她最重视的就是陆军衙门,这才是未来的种子。 她之所以将陆军衙门一事放在最后,为的就是抹去这件事的存在感。 前期不能浪,必须低调。 低调才是王道。 “温爱卿意下如何?” 温首辅迟疑了一下,“老臣斗胆问一句,这些办法究竟是谁提出来的?” 开成帝刘珩挥手,“是谁提出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推行下去。” 哦! 温首辅明白了。 开成帝刘珩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就已经告诉他答案。 必定是皇后娘娘在背后出谋划策,于是才有了饷银实名制,以及驿站民营的提议。 温首辅斟酌着说道:“办法好是好,就怕阻力太大。” “朕知道,所以才让爱卿替朕想想办法。该如何操作,方能推行下去。” 温首辅捋着胡须,想了想,“陛下可以将户部尚书,兵部尚书,甚至是吏部尚书请来。” “请户部尚书,兵部尚书,朕能理解。请吏部尚书又是何意。” “吏部乃是六部之首,陛下的数次计划,都将吏部推开,吏部那边上上下下已经积累了极大的怨气。陛下的计划想要顺利推行,想要少一点阻力,必须得有吏部的配合。只要吏部肯配合,下面的官员多少也懂得实心办事,替陛下分忧。” 开成帝刘珩明白了。 吏部在天下官员中的地位,是什么都替代不了的。想要升官,走吏部关系。想要调任,走吏部关系。想要撇清祸事,还得走吏部关系。 这么重要的吏部,结果数次被先帝还有开成帝给忽视,吏部上下要说没蛇怨气肯定是假的。 怨气大了,人家对下面的官员或是地方上的官员嘀咕几句,说不定就能坏了皇帝老儿的事情。 别以为当了皇帝就能为所欲为。 也就是在皇宫某一角能够为所欲为,出了皇宫,皇帝的旨意还剩下多少威慑力,全看下面的官员配不配合,执行力到底行不行。 官员配合,旨意的威神力就是百分百。官员不配合,那就只能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开成帝刘珩点点头,认可温首辅的办法。 温首辅接着出主意,“饷银实名制一事,必须得缓一缓。老臣以为,可以先和三位尚书大人商量一下驿站改革的事情。这个民营,陛下的意思是,全部商业运作,不设衙门不设官员,只是套一层驿站的壳。” “正是!” “每年给兵部一份钱财,倒也可行。就当是借壳的费用。另外,陛下可以让兵部,户部,以及吏部入股分钱。” “入股?”开成帝刘珩皱眉。 温首辅直白道:“利益捆绑,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只有利益捆绑,才能让三个衙门一心支持驿站改革。否则,没有好处的事情,大家的想法基本都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言之有理! 没有利益,干什么要同意改革。你皇帝想要强硬推行,可以啊。咱们消极怠工行不行?咱们按照规矩,制造点麻烦和难处行不行? 就算皇帝问起,也能理直气壮驳回去。 一切都是照着规矩办事。 世上的事情,最怕没规矩可遵守,更可怕的是一板一眼每个细节都照着规矩办事。 能把人给折磨死,还让你无处发泄。 所谓人性化办公,无非就是在规矩之外多一点人情味。 可这个人情味,到底人情到何种程度,这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 皇帝想要办事,同样也得给下面的好处。 “只要驿站改革的事情得到三个衙门的同意,之后无论是裁汰老弱,还是此次饷银以实名制的办法发放,终归都有了谈下去的机会。” 温首辅不愧是肱骨老臣,一套组合拳下来,开成帝刘珩已经看到了事情办成的希望。 第406章 世风日下(二更) 开成帝刘珩采纳了温首辅的建议,同时召见兵部,户部,吏部三位尚书议事。 外面都在议论纷纷,各种猜测。 西北闹饷银一事,是眼前的大事,已经盖过了皇帝同太后娘娘闹矛盾这件事。 这种大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谈出来的。 快得话,拉锯个七八天会有结果。 慢的话,十天半月,甚至一两个月都有可能。 全看双方如何谈,谈得怎么样。 开成帝刘珩这边还没谈出结果来。长乐宫那边,张太后静极思动。 今年的天是真热。 好在三五天总有一场雨,不至于干旱,秋收还是能保证的。 张太后就对身边伺候的李少监说道:“这天也不知热到什么时候,本宫有些不耐烦,你说本宫要不要去行宫避暑?” 李少监一听避暑二字,心头颤了颤。 一下子就想到去年这个时候,先帝在行宫避暑,差一点一命呜呼的事情。 接着又想到,太后娘娘这个时候出去避暑,是想避开皇帝吗? “太后娘娘想要出宫避暑,老奴必须得提前准备。要带的物件,随行的人员可不少。” 张太后点了点头,“皇后快生了吧。” “快了!就是不知皇后这一胎是男是女。” “最好是个哥儿。”张太后这话真心实意。叶慈若能生下嫡长皇子,所有的事情都好说。 万一,生了个闺女,那就难啰。 朝臣肯定是要啰嗦的,天天唠叨开枝散叶,身为皇帝就是要多生孩子,给天下人做榜样。尤其是要多生儿子。 独苗苗可不好。 独苗苗出息还罢了。万一是个混账,想换继承人都没得换。 叶慈的处境也会变得尴尬。 她若是拦着皇帝纳妃,必定会遭到口诛笔伐,将她骂成天下第一妒妇。 就算她能承受这些骂名,皇帝呢? 皇帝又能坚持多久。 每天都有人在自己耳边唠叨纳妃一事,时间久了,是个人都会动摇吧。 除非有办法管住所有人的嘴巴,以雷霆手段让所有人闭嘴。耳边清静了,自然就没有动摇的机会。 只是…… 值得吗? 皇位传承可是大事。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这一胎不仅关系着叶慈的未来,更关系着皇帝的态度,朝臣的态度。 “皇后要生了,不宜走动,本宫就不请她一起前往行宫避暑。皇后不走,皇帝肯定也不会离开。如此说来,真要出门避暑,只有本宫一人,怪寂寞的。” “太后娘娘若是嫌寂寞,何不将陆家母女叫上。陆姑娘蕙质兰心,有她陪着说话解闷,倒是显得热闹几分。另外,娘娘还可以叫上风云子道长,有风云子道长陪着讲经,想来山中生活定然十分有趣。” 张太后闻言笑了起来。 她调侃道:“你倒是会为本宫打算,什么都考虑好了。好像没什么事需要本宫操心。” 李少监陪着笑,“老奴能为娘娘分忧,是老奴的福分。” 张太后哈哈一笑,“将风云子道长叫上。你再去物色几个今年的新科进士。不一定必须是今年的,往年的也行。知道怎么物色吗?” 李少监一愣,转眼回过神来,“老奴明白。年轻,机灵,懂事,有学问。”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条件,那就是心甘情愿!若是心不甘情不愿,本宫会不高兴的。本宫一旦不高兴,那是要死人的!” “老奴明白了!”李少监微微一躬身,接受了这份重任。 进士很多,没有哪个地方的进士能比京城更多。 考中了进士,不等于就能做官,只能说拿到了做官的资格证书。能不能做官,什么时候做官,还需要运作。 当然,考试名次好的进士,不愁没官做。只要不犯错,这些学霸都是朝廷重点培养对象。 难的是名次落后,或是名次不上不下加上家中没钱的进士。这帮人想要做官,就要多费点心四。 不是费钱,就是费心,或是费身。 钱没有,能指望的就是一身好皮囊。 比如,娶个有钱人家的女儿。亦或是找个当官的老丈人。 总而言之,要么找个有钱的老丈人,要么就找个有权的老丈人。 要是两样都不沾边,那就找个富婆吧!富婆最好还是贵妇,有权势的贵妇最好。 都是为了恰饭,不丢人。 等将来发达了,再想办法抹去这段历史就行了。很多人都是这么操作的。 前辈们趟出来的经验,不擅加利用,就太浪费了。既浪费了一身才学,还浪费了一身的好皮囊。 因此,李少监想要寻人,还是极为容易的。 一听说太后娘娘要找人伴读,不仅正在侯缺的进士们很踊跃,就连已经有了差事的底层官员也很积极。 李少监:“……” 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这要是换做几十年前,哪有这般这么多的进士,如此没有节操。 他还想着,是不是自己误会了这帮进士,是不是自己将他们想得太过龌龊。毕竟都是读圣贤书的人。 于是,他找了个机会,旁敲侧击。 结果…… 进士说话就是含蓄。 没有一句要如何如何,但是每一句都是那么个意思:陪着太后娘娘,无论做什么都愿意。 言下之意,就算给太后娘娘做几天面首也是乐意的。只要给个官职来换。 李少监:“……” 他真是瞠目结舌。 对于如今的年轻人,既愤怒又痛心。天天读圣贤书,过三关斩五将,结果就读出个这么个玩意。 节操呢? 读书人的节操都不要了吗? 等一等,等个两三年,总能等到差事。 这些年轻人,竟然连两三年都等不起,就想着一步登天。 他找机会在张太后耳边唠叨了几句,说现在的年轻人没有节操,堂堂进士竟然如此这般那般…… 他话都没说完,张太后就哈哈大笑起来,好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当官,没有几十年前那么容易了。” “怎得就不容易?” 张太后轻描淡写地说道:“当然是因为天下太平日久,读书人越来越多,尤其是江南富裕地带,不说家家户户都有读书人,至少每家都有识字的人。 你想想看,读书人这么多,进士这么多,官位却和几十年前一样,只有固定那些位置。你说做官难不难。为什么京城富贵人家都喜欢将儿郎们往少府送,除了少府有钱外,还因为少府是唯一一个不限制人数的衙门。懂了吗?” 第407章 要生了 这年头无论男人女人,出路都很少。 普通百姓,可以务农,可以做工,可以贩货。读书人,除了考科举做官,貌似就只剩下私塾先生,亦或是账房先生这两条出路。 做不了官,几十年的书都白读了。 为了做官,节操算个屁。 且,给太后娘娘做个伴读,貌似风险不算高,但收益肯定是极高的。 收益风险比,人人心里头都有一个算盘。这一把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 李少监从众多人里面,一共挑选了四人。 都是年轻帅气有文化且拉得下脸面的进士。哦,不对,其中一个是落榜的举人。 为何举人会在李少监的名单内? 实在是那小子一张脸简直了,连李少监见了,都暗暗赞了一句:怕不是貌比潘安,看杀卫玠。 潘安卫玠在世,也就这个模样。 将人带进长乐宫,给太后娘娘过目。 张太后果然对貌美的举人格外满意,夸李少监这差事办得好,看赏! 选定了人,就要筹备启程事宜。 直到这时候,张太后才宣布她要前往行宫避暑的消息。 “避暑?” 开成帝刘珩还在和几位尚书谈判扯皮,事情正在一步一步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只是离着落定,还需要一点时间。 猛地得知太后娘娘要出宫避暑的消息,他还惊讶了一下。 “难道是母后想通了?” 开成帝刘珩放下手中的政事,亲自前往长乐宫打探消息。 “朕有些日子没来给母后请安,母后近来可好?” “劳陛下费心,本宫好得很。本宫打算前往行宫避暑,此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母后怎么突然生出去行宫避暑的想法?”开成帝刘珩直言问道,“眼看皇后生产在即,政事又多,朕实在是离不开。” “今年天太热了!”张太后随口说道,“留在宫里,本宫这心里头每天都不自在。不如去行宫散散心。本宫也不是故意选在这个时候出宫,着实是巧合。” “母后选的日子着实不巧,朕想陪着母后去行宫都不行。不如母后将日子推迟些许,朕想办法抽出一点时间……” “不用了!”张太后打断开成帝刘珩的话,“本宫已经决定即日启程,等到皇后生产后,记得第一时间派人到行宫报信。” 哎! 开成帝刘珩故作叹息。 “朕不能陪着母后前往行宫避暑,着实遗憾。明年,明年朕一定抽出空来。” 张太后似笑非笑,“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本宫出宫避暑,这宫里头越发的冷清,陛下会不会不习惯。” “冷清好!冷清点,朕也能多休息休息。人多了,吵得脑仁痛。” 母子二人都很默契,没有提起风云子,也没戳破张太后出宫避暑的真正原因。 如此,便能母慈子孝,气氛和睦。 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内里的原因,自己心里头知道就行,大可不必说出来。 为了体现自己的孝心,开成帝刘珩特意留在长乐宫用膳。 结果,用膳用到一半,未央宫来人禀报,说是皇后娘娘提前发动,要生了! “什么?要生了。”开成帝刘珩又惊又喜。 张太后也是一惊,“如此说来,等不及离京,本宫就能知道皇后这一胎是男是女。” “母后,皇后要生了,朕先赶回去。” “去吧!皇后那边要紧。” 告辞了张太后,开成帝刘珩急匆匆赶回想未央宫。本以为气氛一定是严肃的,紧张的…… 结果,紧张是紧张,但,都是宫人们跟着瞎紧张。 身为正主的皇后叶慈,刚洗完澡,还在大殿内走来走去。 “不是说要生了吗?你这是怎么回事?” “生是要生了,但不是现在。呼!” 阵痛来袭,叶慈深吸一口气,肚子明显的下坠感。太医说了,快的话,也要三四个时辰。 “怎么了,怎么了?” 开成帝刘珩跟着紧张起来,“是不是要出来了。” “恐怕要等到天黑。要是拖延一下,说不定会等到明天早上,孩子才会出来。” “生孩子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这还是快的。遇到难产,两三天生不出来都有。” “呸呸呸……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和孩子一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叶慈虚弱一笑,“但愿吧。我还得吃点东西,怕一会生的时候没力气。” “传膳!赶紧传膳!”开成帝刘珩咋咋呼呼,一副比叶慈还要紧张激动的模样。好像生孩子的人是他似的。 叶慈靠在椅背上,没空搭理他。 她要留着力气等着生孩子用。 这不知道这个孩子体不体谅她这个母亲,希望懂事一点,早点出来,少折腾她。 两辈子第一回生孩子,叶慈心头也是怕的。 怕遇到不可预测的事情,怕遇到棘手,太医都没办法解决的事情。 唯一能让她安心的事情,就是她年轻,体力好,身体素质好。 都说年轻人生孩子容易。上辈子,经常能看到上个厕所就把孩子生出来的新闻。基本上,这类新闻的产妇,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生孩子就跟喝水一样简单。 新闻里面那些难产的,高危的,大部分也都是高龄产妇。或者本身就有基础病。 她现在这年纪,绝对属于年轻力壮的队伍,应该是容易的。 膳食送来了,都是清淡好消化的饮食。 她略微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说不紧张是假的,只是她的紧张在心里头,而不是面上。 “哎呦!”她叫了一声。 开成帝刘珩急急忙忙问道:“怎么回事?太医,太医……” “阵痛!有点不舒服。看样子我得提前去产房。” “那就赶紧去吧!让太医也跟着去。” 开成帝刘珩亲自扶着叶慈,前往产房。他还想跟着进去,被稳婆挡在了门外。 “陛下见谅,产房不吉,陛下不能进去。” “朕都不能进去啊?”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请陛下体谅一二。” “你别进去了。”叶慈发话,她也不清楚生孩子的过程是怎么样的,想来应该是极为可怕的。 再不清楚情况的前提下,产房内就不能有不想干的人。眼下,刘珩就是不相干的人。 他进去只会添乱,又帮不上忙。 ------题外话------ 三月最后一天,月票冲啊! 大家手里头还有月票的,统统都投过来啊! 第408章 国本(二更) 进了产房,叶慈都是咬着牙坚持,没发出什么动静来。 她想着要将力气留到最后。 稳婆都说了,至少还要等两三个时辰,她必须攒着力气。实在是生不动,大不了起来再走动走动。 刘珩就坐在偏殿内,隔着产房一道门。 听不见产房内的动静,他心头慌得一批。 “不是都说产妇生孩子叫得很大声吗?为何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邓少通这个时候必须化身为百科全书,为开成帝解惑。 “启禀陛下,产妇叫得很大声,一般是等正式生的时候。皇后娘娘才刚进去,没那么快。”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或许要等两三个时辰。陛下要不要回建章宫等着,或是换个地方?”邓少通小心翼翼建议。 “不必!”开成帝刘珩摆手拒绝,“朕就在这里等着,朕要第一时间知道皇后的情况。” “那,老奴给陛下添一些茶水点心,要不要再拿两本书。” 开成帝刘珩挥挥手,让他尽管去办,不必请示。 产房里面静悄悄的,开成帝刘珩心里头怪不是滋味。不是说他盼着产房里面出事,而是,没点动静,里面是什么情况他全然不知道啊! 大活人进去怎么能没动静呢? 实在是忍不住,他亲自跑到产房门口敲门询问。 稳婆再次将他赶走了。 稳婆有皇后娘娘撑腰,胆子那是比较大的,说起话来虽然很是恭敬,但绝不客气。 “陛下莫要惊慌,皇后娘娘离着生产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眼下是积蓄力量的时候。陛下反复敲门询问,只会让皇后娘娘跟着紧张起来。请陛下安心等待,或是换个地方等待也行。” “不用换个地方,朕就在门外守着。要是皇后有什么问题,务必及时告诉朕。朕不想蒙在鼓里。” “陛下放心,皇后娘娘这一胎肯定出不了问题。一定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但愿如此。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日头逐渐偏西。 产房内一改之前的平静,传出皇后娘娘压抑的叫喊声。很小声,不仔细听,都会忽略过去。 开成帝刘珩紧张得坐立不安,干脆站起来在偏殿内走动。 时不时停不下看一眼产房大门,然后皱着眉头又走开。心里头又急又慌还有紧张。 “生个孩子怎么要这么长的时间,那些稳婆到底行不行。” 邓少通赶忙安抚道:“陛下稍安勿躁。老奴打听了,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要是今晚上孩子能出生,已经算是快的。” “这还叫快。”开成帝刘珩怀疑,大家对快的理解不一样。 邓少通提议,“陛下要不要吃点东西?陛下在这里守了大半天,应该也饿了。” “朕不饿!”开成帝刘珩摆手,“朕现在哪有心思吃东西。你没看见皇后娘娘正在里面受苦吗?将吃的都撤下去,朕喝点水就行了。” “陛下千万保重身体。” 陛下不吃东西,一天还能扛得住。万一皇后娘娘遇到意外情况,两三天都生不出来,陛下难道也要坚持两三天不迟东西吗? 邓少通急了。 陛下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统统都要排后面。就算皇后娘娘怀的是嫡长子,也比不上陛下的安危。 “朕身体好得很,一两顿不吃没事。倒是皇后,这么长时间没进食,她还有力气生孩子吗?要不要送点吃的进去?” 一想到叶慈有可能因为饥饿力竭,他心里头就担忧起来。那可是他的老婆,肚子里是他的孩子。 千万不能有事啊! “啊!”产房内传来叶慈地大叫。 “怎么了,怎么了?皇后怎么叫得这么大声?” 开成帝刘珩急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叫得这么大声。 没人回答他,产房内所有人此刻正在忙碌,根本顾不上产房外的情况。 邓少通多少还懂点情况,“陛下,可能是皇后娘娘要生了。” “几个时辰之前,就说要生了。生到现在还没动静,到底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开成帝刘珩发怒。 他也是担心过甚,脾气一下子就上头了。尤其是叶慈那一声大叫,将他吓了个好歹。 这个时候,长乐宫派人来打听情况,得知皇后娘娘还没生下来,又回去了。 开成帝刘珩满心满眼都是产房,没空应付其他人,长乐宫的人回去了也好。 殊不知,不仅是他盯着产房,皇宫外,各家权贵豪门,也都纷纷盯着皇宫的方向。 “皇后娘娘要生了。不知这一胎是男是女。” “皇后要是生下嫡长子,那她的地位,无人能挑战。唯有陛下!” 只有陛下变心,或是别的情况,才能威胁到叶慈的地位。 嫡长子,这是法理,朝廷制度也会保护嫡长子的合法权益。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剥夺嫡长子的继承权。 本朝的规矩就是这么定的。从太祖那会开始,就是这么个规矩。 皇室嫡长子,要么死,要么就是太子。不会有第二个结果。文臣武将,他们经过一代代的教导,会天然去保护嫡长子的利益。 皇帝可以冷落皇后,剥夺皇后的权势,却不能剥夺嫡长子该有的利益。 否则,文臣武将会联合起来同皇帝死磕到底,这是祖制,更是国本。 同皇帝争夺国本,是文臣们最爱干的事情。因为,这代表了正义,代表了青史留名。 历朝历代,凡是争夺国本的事件,必定会记录在史书中,并且大书特书。 比如,学习西汉历史,就逃不过汉高祖刘邦想废太子,立戚夫人的儿子为太子这段历史。也逃不了吕后收拾戚夫人的历史。 这是什么? 这其实就是国本之争。 同样,汉武帝废太子,同样是国本之争。 李世民废立太子,武则天废立太子,统统都是国本之争,都在史书上有着浓墨重彩的记录,各种正史野史,大书特书。 朝臣们都盯着皇宫,有人盼着皇后能生下嫡长子,有人则盼着皇后最好生个闺女。 为了让自己的心愿达成,更有甚者,跑到菩萨跟前磕头祈祷,一定要让皇后娘娘生个女儿。 第409章 嫡长皇子 章府,梦娘跪在佛堂,在菩萨面前念念有词。 章先生找过来,“菩萨真要那么灵验,世上那有那么多不如意。” “嘘!此乃心诚则灵。我在菩萨面前许了心愿,只要皇后娘娘能生下嫡长子,我就半年茹素,去报国寺捐香油钱还愿。” “半年茹素?你这也太过了。”章先生不赞同。 梦娘却觉着很值,“半年茹素,这是我在菩萨跟前许下的承诺,必须兑现。” “皇后娘娘这一胎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不许这么说。”梦娘显得特别严肃,“你是皇后娘娘的义父,必须盼着皇后娘娘好。” “老夫当然盼着皇后娘娘好。但,咱们也要尊重事实。” 章先生从不相信菩萨,或者说他只相信圣贤书。其他的,无论是佛,还是道,全都敬而远之。可以去了解,但不必相信。 梦娘则是坚定的信徒,她坚信菩萨一定会听到她的心愿,帮助皇后娘娘一举得男。 只有生下嫡长皇子,皇后娘娘的地位才能稳如泰山,任谁也动摇不了。 …… 叶府。 大夫人苏氏慌得一批。在屋里走来走去,也不得安宁。 “不行,不行,我得去菩萨跟前求一求,请菩萨保佑。” 她双手合十,冲着天上默默念叨。 叶二郎对她说的:“母亲忘了吗,皇后娘娘是道宗的弟子。就算要求,也该求三清祖师爷。” 啊? 苏氏一脸懵逼,“家里没有三清祖师爷,这如何是好?我求了菩萨,会不会有问题。” “母亲安心啦,皇后娘娘可是福星高照,肯定一举得男。” “这都天黑了,宫里头还没有动静,我心里头慌得很。”虽然叶慈不认她,但她还是要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打心眼里盼着子女好。 叶二郎说是不担心,其实心里头也惦记着宫里的消息,以至于整整一天都无心做事。 天黑了,时辰越来越晚,宫里头还没有任何动静。 看样子今天晚上没有消息。或许要等到明天孩子才会出来。 苏氏说道:“女人生孩子就是这样的,什么都好,胎位也正,结果却发生难产。呸呸呸,我不是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一胎肯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无病无灾。我是想说,女人生孩子,一两天都是快的。” 叶二郎蹙眉,“母亲还是早点歇息吧。明儿一早,我去少府打听打听消息。皇后娘娘要是生了,少府肯定要忙起来。” “你说的对,是得去少府打听打听。菩萨保佑,一定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三清祖师在上,信女从今日起改信道宗,若皇后娘娘一举得男,定会前往城隍庙还愿。” …… 黎明前的黑夜很黑很黑,一天中最冷最黑暗的时刻。 跳出去,就能迎来的朝阳初升。 “哇,哇,哇……” 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未央宫产房内,终于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 开成帝刘珩在偏殿内坐了一夜,腿脚僵硬。猛地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还觉着不真实。 又听了两遍,才确定孩子真的出生了。 一下子,整个偏殿,所有的宫人全都精神为之一振,人人都盯着产房门口,眼神火热。 是男是女? 是皇子还是公主? 皇后娘娘这一胎到底生的是哥儿还是姑娘? 急死人了。 产房里面怎么还没动静,是不是要冲进去才行。 嘎吱…… 产房的门从里面打开。 所有人第一次发现开门声竟然如此的动听。 其中一个稳婆伸出头,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个皇子。” “皇子?真的是皇子?”开成帝刘珩生怕自己误听了,再三确认。 “是个皇子,千真万确!” “哈哈……”开成帝刘珩大笑出声,“朕有儿子啦。哈哈,朕有儿子啦!对了,皇后身体如何?折腾了这么久的时间,朕现在可不可以进去看望皇后还有孩子?” “陛下放心,皇后娘娘和小皇子都很好。产房污秽,陛下莫要进来。等会收拾妥当,会将皇后娘娘转移到寝宫。” “好好好!”开成帝刘珩连说三个好,“赏!重重有赏!所有人都有赏。” “谢陛下恩典!”宫人们跪下来谢恩,一个个全都喜笑颜开的模样。 皇后娘娘一举得男,生下嫡长皇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说是举国同庆都不过分。 “陛下,要给长乐宫报喜。”邓少通提醒了一句。 “对对对,赶紧派人去长乐宫报喜。哈哈,朕当父亲了,朕有儿子了。哈哈哈……”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看谁都很顺眼。 今儿临时开个大朝会,他要和所有臣子同喜。 既然是开大朝会,邓少通哪里敢耽误,赶紧派出一个个内侍,一家家通知。 这种临时大朝会,真是要把人折腾死。 但是,帝国有了嫡长皇子,的确应该君臣同乐。 产房内,叶慈很疲惫,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抬一抬手都觉着累。 她还不觉着困,还有点精气神。 吩咐稳婆将孩子包过来,她要看看这个折腾了她一天一夜的小屁孩,究竟长什么模样。 “怎么长得这么丑?”红彤彤的一片,分明是个丑孩子。 稳婆哆嗦了一下,忙解释道:“娘娘明鉴,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是这副样子。过个两三天就白回来了。” “当真?” “此事千真万确,奴婢不敢隐瞒娘娘。” 听说孩子过几天就能白回来,叶慈心里头对孩子立马生出了喜爱。 她让稳婆将孩子小心翼翼放在自己的怀里,用手臂揽着,每个动作都透着小心谨慎。 这么小的孩子,好脆弱。 生怕碰一下就把孩子给碰坏了。 “孩子还没睁眼睛,头发倒是浓密,这一点像我。” “小皇子提前十来天出生,现在没睁眼也算正常。过个一两天,就会睁眼了。” “孩子睁眼后,能看见人吗?” “奴婢不知道。” 叶慈轻轻碰触一下孩子的脸颊,“我相信孩子睁开眼之后,一定能看见。就算只能看见模糊一点,也算是看见。” 这一刻,她心里头突然涌出强烈的浓厚的母爱。 怀孕的时候,只觉着辛苦,所谓的母爱不曾感受过。没想到,在孩子出生后,她终于体会到什么事母爱。 那就是,可以为了孩子付出一切! 第410章 孩子的大名(二更) 叶慈带着孩子,疲惫的睡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寝宫内,孩子不在身边。她顿时就有点慌。 好在,伺候的宫人听到动静,“娘娘醒了!奶娘正在给小皇子喂奶,很快就好。” 叶慈又疲惫得躺下。 “什么时候了?” 大宫女秋葵轻声说的:“已经是酉时一刻。” 下午五点多钟了,她这是睡了整整一天,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能睡。 秋葵当初是先帝赏赐给刘珩的宫女之一,被叶慈要了来,安排在身边伺候。 兜兜转转,本来已经出宫的宫女,如今又回到了皇宫,还做了未央宫的宫女头头,深得叶慈的信任和重用。 孩子喂了奶,正所谓吃饱喝足,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又准备睡了。 秋葵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放在叶慈的身边。 “娘娘你看,小皇子长得多可爱。大家都说小皇子长得像陛下,我倒是觉着长得更像娘娘。” “这么小,五官眉眼都没张开,你们就能看出孩子长得像谁?” “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啊!” 叶慈:“……” 她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能看出来哪里长得像刘珩,哪里又长得像自己。 你说眼睛? 眼睛都还没睁开,怎么能看出来像谁? 要说额头,孩子这么小,还要等好些年卤门才会闭合,又怎么能看出像谁? 至于鼻子和嘴唇,貌似刚出生的孩子鼻子都是塌的,顺产被挤压了。 至于嘴巴,牙齿都没有,哪能真看出来。 反正…… 叶慈觉着小孩子好像都是一个模样。当初梦娘的孩子出生,她也看了,似乎貌似也是这个样子。区别在于头上的头发多寡。 自己的孩子头发浓密,梦娘的孩子头发稀疏。 哈哈哈…… 终于有个让她觉着像自己的地方。 她问秋葵,“陛下呢?” “今儿开大朝会,陛下要君臣同乐。之后,陛下又去了长乐宫,在那边耽误了。过两日,太后娘娘就要启程前往行宫避暑。” 咦? 这事她之前都不知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太后娘娘昨日宣布要去行宫避暑。当时娘娘要生孩子,就没拿这事打扰娘娘。” 哦! 叶慈心中了然。 张太后这是想通了,主动做出了妥协。她也不想和刘珩翻脸,闹出母子不和的新闻。 “陛下给孩子取了名字吗?” “还没呢。陛下说要等娘娘醒来后,再定名字。不过,陛下已经选了好几个名字,全是朝中大儒给的建议。” 叶慈哈哈一笑,结果扯着伤口,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看样子,在伤口愈合之前,她都不能大笑。 她说道:“这一辈是义字辈,能取的名字可不多。” 辈分是太祖皇帝定下来的,刘氏子孙都必须按照辈分表取名字。 刘珩是靖王之后,也就是太宗皇帝的后人,到小皇子这一辈,正好就是义字辈。 孩子的大名已经注定了,就是刘义某,不可能有其他的变化。 不过小名可以琢磨琢磨。 叶慈也是个取名废,看看她的商行,农庄,书坊,名字都很一般嘛。 算了,算了,她就不废这个脑细胞。等刘珩来了,让刘珩操心。 她略微吃了点,又眯了一会,听见外面各种动静,显然是刘珩来了。 这会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开成帝刘珩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喜气,走路也是脚下带风。 他走进寝宫,见叶慈已经醒来,顿时就要笑。 叶慈连忙制止他,指了指身边的小人儿。 刘珩:“……” 差点忘了他的乖儿子。 他止住了笑,来到床边,挨着孩子坐下。 “孩子睡了?” “嗯,喝了奶就睡了。吃了睡睡了吃,不闹腾,大家都说这孩子乖,好带。” “朕的儿子当然懂事。” 呸! 什么都往脸上贴金,要脸吗? 刘珩偷笑,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脸蛋,“这孩子长得像朕。” 叶慈忙问,“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我怎么看不出来。” “朕两只眼睛看出来的。母后也说,孩子和朕小时候一模一样。” “母后见过孩子了?”叶慈问道。 开成帝刘珩点点头,“母后还抱了孩子,说这孩子懂事,不哭不闹,很贴心。还说这孩子比朕小时候好带,话里话外都是嫌弃朕小时候太爱哭闹。哼,朕那么小的时候,哭闹一下又如何。” 他还不服气了。 比不过儿子,让他心里头有点不爽。 叶慈忍着笑意,她可是知道笑起来伤口有多疼。 “你有什么不服气的。儿子比你强,比你体贴人,你不是该高兴吗?” “朕当然高兴。朕就想着,万一孩子长大了,太过懂事,朕拿什么教他。朕连皮鞭都准备好了,岂不是没有用武之地。” 这是什么父亲啊! 黑心的吧! 孩子才出生第一天,就惦记着等孩子长大后如何教训,甚至连工具都有了。 啧啧啧…… 叶慈替孩子感到心疼。这样的父爱,还是甭要了,消受不起。 “你那是什么表情?朕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至于如此嫌弃吧。” 刘珩开始叫屈,他畅想一下将来这很正常嘛。再说了,这也算是皇室的传统。 小时候没挨过打的童年,是一个不完整的童年。 没被父皇用皮鞭收拾过的幌子,是一个不合格的皇子。 叶慈啐了他一口,“孩子这么乖,没机会给你教训。你最好收起那套皮鞭论。对了,孩子的名字选好了吗?” “已经选好了,朕同几位大臣一同商量的名字。你看看。” 刘珩拿出一张纸,纸张上面写着三个字:刘义懋。 “懋(ào)?怎么取了一个如此复杂的名字。”叶慈疑惑。一想到孩子启蒙的时候,每天光是写自己的名字,怕是要写到哭。 而且,还是用毛笔写字。 她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个哭唧唧的小男孩,拿着一张宣纸找她哭诉,抱怨名字太难写啦。 刘珩却一脸得意,“懋,勤勉。这个名字寄于了朕美好的期望。再一个,为尊者讳。咱们的儿子,将来肯定是太子。若是取一个太过平常的名字,恐会伤及无辜。就算我们不在意,死这种可能。” 叶慈:“……” 掐是掐死了。 就是将来儿子启蒙学写名字的时候,怕是要哭死。 .... 第411章 “孩子的大名有了,接下来还要给孩子取个小名。” “孩子的小名朕早就想好了,就叫茂茂,茂哥儿。”刘珩一副嘚瑟样,满脸都写着:快来夸我,快来夸我。 叶慈:“……” 这名字取得可真省事啊! 大名刘义懋,小名茂茂。就这,还想求夸奖,未免太想当然。 见到叶慈面露嫌弃,开成帝刘珩问她,“这么好的名字,你还嫌弃?那你取一个,朕倒是要看看你取的名字有多好。” 他可是知道叶慈是个取名废,比他还不如。 果不其然,叶慈扶额叹息,一孕傻三年,她刚刚生完孩子,脑子像是一片浆糊,总体反应都要慢半拍。 她放弃了挣扎,“算了,茂茂就茂茂吧!” 她不挑剔了。 茂哥儿在睡梦中挥舞了一下小拳头,似乎是在对自己的名字发出强烈的抗议。不仅如此,茂哥儿还踢了踢腿,然后侧着身子继续睡觉。 “哎呀!真像朕小的时候,朕小的时候也有这么乖。” 呸! 叶慈吐槽他,“你怎么知道你小时候乖不乖,你又不记得。” “谁说朕不记得。朕贵为天子,自然是什么事都记得。” 叶慈听不下去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又自大的男人。她故作呕吐。 “不是吧,难道又有了?”刘珩开着玩笑。 叶慈直接回敬他一个白眼。 似乎是父母亲太过热闹,忽略了我们的茂哥儿,于是,茂哥儿发挥了他的必杀技:哭!嚎啕大哭! 小小的身子,仿佛有着无穷的能量,竟然能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声。 开成帝刘珩顿时就慌乱了,“怎么办,怎么办?孩子哭了,你快哄他啊!” 叶慈艰难地坐起来,所以说做女人辛苦啊!刚生完孩子还是第一天,就要负责抱着孩子哄,身体痛不痛难不难受也管不了。 开成帝刘珩好歹有点良心,见叶慈起身都困难,忙说道:“你快别动。是朕的疏忽,忘了你刚生产。来人,快来人……” 皇后指望不上,开成帝刘珩只能指望宫人。 宫女和奶娘都进来了。大宫女秋葵率先抱起茂哥儿,试着哄孩子。 可惜,哄不好啊! 不知道是姿势不对,还是声音不对,亦或是气味不对,越哄孩子哭得越伤心。 然后换奶娘继续哄。 奶娘哄小孩的效果明显要强于大宫女秋葵,可惜,孩子依旧哭个不停。 似乎是要将之前攒起来的哭声全都发泄出来,亦或是要证明自己不是个乖宝宝,而是个难带的宝宝。 “把孩子给我试试看。” 叶慈让宫女扶着自己缓缓坐起来,靠着床头,垫了好几个软软的枕头。 本来她今天也该下床活动。不如就先试着抱抱孩子。 奶娘一脸惊慌无措,像是犯了大错一样,小心翼翼将孩子放在皇后叶慈的怀里。 “茂哥儿,娘亲抱,我们是乖宝宝,不哭了!哭得好累啊,不哭了。” 叶慈用着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哄着小小的孩子。 看着孩子的小脸蛋,依旧红彤彤,她却再也不嫌弃,直接贴着孩子的脸颊亲了一口。 似乎是她地安慰起了作用,亦或是她的声音气味治愈了孩子。一直哭闹不休的茂哥儿竟然缓缓止住了哭声,嘴巴动了动,又开始睡了。 全程观看没有参与的开成帝刘珩,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水。 他擦擦额头的汗,一副刚从水里面被捞起来的样子,“累死朕了。” 叶慈轻轻地将孩子放在床上,紧挨着自己,她也跟着躺下。 她白了眼刘珩,“你没有哄孩子,你累什么累?” “朕是看着累。这么小的孩子,没想到这么能折腾人,哭起来没完没了。” 叶慈打趣道:“你不是孩子像你小时候吗?” “一定是错觉!” 大宫女秋葵说了句,“哥儿和皇后娘娘心有灵犀,虽然没有吃娘娘的奶,却也知道谁是亲娘,谁是奶娘。哥儿这是心向着娘娘呢。” 叶慈一脸笑眯眯,她也弄不清孩子为什么服她的哄。按理说,孩子吃着奶娘的奶,应该对奶娘更亲近些。 “这孩子贴心。”开成帝刘珩下了结论,“知道他娘亲生他辛苦了,所以格外体贴。” “你小声点。”叶慈嫌弃,“一会又把孩子吵醒了,你来哄。” 开成帝刘珩:“……” 哄孩子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他连抱孩子都抱不好,甚至是不敢抱,小孩子太软了,更别提哄孩子。 这么艰巨的任务,他自问没那本事。还是留给皇后吧!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 不过他还是从善如流,压低了嗓门,“你说小孩子怎么这么喜欢哭。” “孩子不会说话,不会表达,想要什么除了哭还能怎么办。你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朕小的时候肯定比他更乖。” “这话你说没用,得太后娘娘说了算。” 开成帝刘珩摸摸鼻子,“改天,朕要详细问问价母后,朕小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不可能比茂哥儿更难带。” 等着被打脸吧。 这个时候,邓少通从外面进来,来到开成帝刘珩身边,“启禀陛下,新平公主这会还在长乐宫,今晚要留宿长乐宫。她想来看看小皇子,特意派人过来请示陛下。宿” “天都黑了,叫他明日再来。”开成帝刘珩略有不满。拖延到现在才想起看望小皇子,搞什么名堂。 邓少通躬身称诺,又说道:“新平公主在长乐宫,好像又挨了一顿骂。” 开成帝刘珩微微挑眉,“知道为什么吗?” 邓少通斟酌着说道:“最近太后娘娘挑选了一批侍读学士,要带往行宫。新平公主似乎认为这么做不太好,可能是略微全解了几句。太后娘娘当场动怒,将新平公主狠狠骂了一顿。” “哦,原来为了这事啊!朕知道了,退下吧!” “诺!” 开成帝刘珩转头就和叶慈聊了起来,“新平姐姐自从成亲后,似乎越来越迂腐,大有老夫子的劲头,好为人师。 朕记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她在母后跟前胆子小,但是为人还算通透。也不知谁在她耳边灌了迷魂汤,让她三番两次去挑战母后的权威。” .... 第412章 决定册立太子(二更) 叶慈顿时想起了窦驸马。 要说枕头风,不光是女人能吹,男人同样能吹枕头风。 就比如袁友仁当初在先跟前吹的那些枕头风,威力就很强大嘛。将整个朝堂,所有的文武百官全都耍得团团转。 能够改变新平公主的想法,能让新平公主头三番两次进宫头铁劝解张太后的人,除了窦驸马,叶慈想不出还有别的人。 只是…… 这么做的好处是什么? 损人又不利己! 难道新平公主也开始迷信起所谓的好名声?她要做皇室内的一股清流,成为宗亲当中的标杆人物? 她侧面提醒刘珩,“偶尔也该抽空关心一下新平姐姐。你忙了这么长时间,可有给窦驸马升官?” “给他升官做什么?一个驸马都尉,难道还不够吗?难不成朕还要给他一个爵位。” 开成帝刘珩一点都不上心。 叶慈继续侧面提醒,“或许可以考虑给一个实缺。” 开成帝刘珩依旧摇头,“不是朕不乐意给他实缺。今年的恩科,有好几个出色的人才,朕打算大用。有些位置,朕已经预定了,就不能再给别的人,以免横生枝节。” 叶慈“嗯”了一声,她没有过问刘珩具体的计划。他再培养自己的心腹班底,培养可信赖的臣子,她不适合深度参与其中。 她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带好孩子。让茂哥儿健康茁壮的成长。 开成帝刘珩笑嘻嘻地同她说道:“白天的时候,朕和群臣同乐。当时下面的官员就提议,册立茂哥儿为太子。不出意外,后续还会有更多的臣子会提出册立太子一事。你意下如何?” 叶慈想了想,“要不等孩子百天之后吧。到时候让茂哥儿在群臣面前正式露个面。群臣要册立茂哥儿为太子,总不能连茂哥儿的面都没见过。” “你说的有道理。那就这么决定了,等孩子百天后,朕就正式下旨册立茂哥儿为太子。” 叶慈:“……” 她心头是有点疑问的 她问道:“先帝当初死活不肯册立太子。你现在为何这么着急要册立太子?不后悔吗?” 开成帝刘珩笑了起来,怕吵着孩子又不敢大声笑。 他悄声说道:“茂哥儿是朕的嫡长皇子,他的身份和地位无可争议。就算朕拖着不册立太子,群臣也会前仆后继。 而且,就算朕不册立茂哥儿为太子,在群臣的心目中,茂哥儿他就是无可争议的太子。本朝的祖制就是这么定的,嫡长子的地位不可撼动。 至于先帝,说到底,还是因为朕不是嫡长子,仅仅只是嫡子,故而先帝才能一拖再拖。如果朕出生的时候就是嫡长子,无论先帝再怎么拖延,他和母后的关系再不好,在祖制和群臣的双重压力下,也不可能拖到朕十岁。” 说到底,还是差了一个“长”。吴王刘璞就是因为占据了一个“长”,才能在朝堂上一直蹦跶不休。 这是大周朝的祖制,也是法理。纵然是帝王,也不可以更改这项规矩。 像是汉武帝搞出巫蛊案废太子,这种事情在本朝是不可能发生的。 本朝吸取了前面数个王朝大量的经验教训,制定出了一套最适合当下的皇位传承制度,以及相权同皇权互相制衡的制度。 为什么要制衡皇权,就是为了防止天子胡作非为,任性废立太子。不顾嫡长子制度,只立宠妃的孩子为太子,这种行为必须被打击,强势打击。 嫡长子的地位和权益从出生那一刻就已经确定,按照本朝的规矩,就算后面有了宠妃,宠妃有了孩子,也休想挑战嫡长子的地位。 朝臣,尤其是文官集团绝不会答应这种荒唐的事情。要是答应了,就等于是放弃了手中的相权,放弃了制衡皇权的资格。 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在朝官员,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家中的嫡子,就算不是嫡长子,也是原配正妻所生。 嫡出的身份让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享受家族的各种资源,也因此他们会天然地支持嫡庶有别,支持嫡长子继承制。 皇室如果不遵守嫡长子继承制,瞎胡闹,真所谓上行下效,必然会有某些家族有样学样,从而乱了尊卑上下,给整个社会带去很不好的负面影响。 其实,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在执行。 就比如明朝,一科进士三百人,基本上都是嫡出,庶出子寥寥十几人。 那些叫得出名字的历史名人,基本上也都是嫡出。纵然不是嫡出,在后来也会过继给嫡母。 从出生就注定了,嫡子和庶子享受不一样的家庭资源。嫡子会得到整个家族最优质的资源。庶子只配享有边角料。 一个得不到资源的庶子,想要在家族内逆袭,那是,不是现实。 当然,现代社会不一样,现代社会是一个信息社会。想要获取任何知识,只需要有钱就行。 “早日册立茂哥儿为太子,早日安定人心。否则,人心一乱,朕想做点什么事情,总有各种掣肘。” 开成帝刘珩轻轻抚摸孩子的脸颊。 孩子似乎是嫌弃他的手,在睡梦中扭动,挥舞着小拳头像是要打人。 开成帝刘珩乐不可支,他似乎很喜欢逗孩子。 只是,这家伙只管逗,不管哄。等于是管杀不管埋。 啪! 叶慈直接拍开他的手,“别影响孩子睡觉。孩子是在睡眠中长高长壮。你影响孩子的睡眠,就等于是在影响孩子长高。难道你希望孩子像你一样,十几岁的时候还是个豆芽菜啊!” “几百年前的事情你还翻出来。哼!朕那会是生病了,才会显得瘦弱。后来朕养好了身体,还不是长高了,比你高了一个头。” 他还挺嘚瑟的,还妄想和叶慈再比一比身高。 叶慈忍俊不禁,这也太小孩子了吧! 至于吗? “真今晚就歇在这里,陪着你和孩子。你说好不好?” 叶慈说道:“你要歇在这里可以,只能打地铺,要么睡偏殿。” “地铺就地铺,朕又不是没睡过。当初在云霞山的时候,朕可是没少打地铺!” 第413章 决定了 开成帝刘珩决定册立茂哥儿为太子一事,他就没打算瞒着人。 很快,此事就传遍了皇宫,又从皇宫传遍了朝堂。 朝臣们大感欣慰,都很满意啊! 他们还没有对陛下发起攻击,陛下竟然主动提出要册立太子。 真乃……幸事。 从这一点来说,陛下比起先帝, 那真是强多了。 可以这么说,先在位二十年,就是一场立储大战二十年。朝臣们换了一批又一批,核心的斗争始终都是如何劝服先帝册立太子。 可先帝那个老顽固,到死都没能立下太子。 谢天谢地,幸亏陛下不似先帝,是个明理懂事的好皇帝。大幸运!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臣子, 都已经哭出来了, 实在是太激动了。随便一个历经三朝的老臣子, 都能张口说出前面两个皇帝是如何的难伺候。 开成帝的做法真是太得人心了。 虽然开成帝在某些方面有点异想天开,而且还很固执。但是,只要他在国本这一块,肯做出正确的决定,那他就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一个皇帝,如果事关国本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弄不好,那他的功绩也要大打折扣。 比如刘猪,比如李二。 张太后还没启程前往行宫。 趁着还有点时间,她将开成帝刘珩请到长乐宫说话。 旁的事情都可以放在一边,事关国本,必须好好谈谈。 “陛下决定了吗?确定要册立小皇子为太子?” “母后,小皇子的大名和小名都已经取好了,大名就叫刘义懋,小名则是茂哥儿。至于册立茂哥儿为太子一事,朕打算等茂哥儿百日之后, 让他正式和臣子们见一面,之后就可以下旨册立他为太子。” 开成帝刘珩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他有了儿子, 帝国有了太子,这是双喜临门。他身为帝王,当然高兴。 张太后瞧着他高兴的模样,“这么说,你和皇后已经商量好了。” “昨晚就商量好了,百日的提议,还是皇后提出来的。母后意下如何?” 张太后轻声一笑,“你们都已经商量好了,本宫自然是同意。本宫唯独担心你会后悔。” “朕为何会后悔。”开成帝刘珩反问道:“茂哥儿是嫡长子,将来无论朕有多少个儿子,茂哥儿的地位始终不可撼动。朕不立他为太子都说不过去,朝臣也不会放过朕。” 张太后微微点点头,“这话有理。茂哥儿既然是嫡长子,册立他为太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孩子的成长过程中,难免三灾六病,你要注意些。本宫的意思是想着,等茂哥儿大一点,比如五六岁孩子的身子骨长成的时候,再册立太子也不迟。” 想多了,完全是想多了。 开成帝刘珩说道:“多谢母后好意。朕和皇后都会小心照顾茂哥儿。而且,母后似乎忘记了,皇后手里头可有不少好东西。 当初先帝在生死边缘徘徊,多亏皇后献出了保命丹,这才保下了先帝的性命。茂哥儿将来真要有个三灾六病,皇后肯定会倾尽全力。所以,朕坚信茂哥儿一定会顺顺利利平安长大成人。” 这会就知道娶一个手握旧名丹药的老婆的好处啦,孩子将来生病都不用害怕。 “既然陛下这么有信心,本宫自然也不能充当恶人。此事就依着你的意思去办吧。等到册立太子的时候,本宫会回来一趟,亲自观礼。” “多谢母后支持!” 开成帝刘珩咧嘴一笑。 这几天都是好消息,事情太顺了,这个儿子来得太是时候了。 …… 新平公主来到未央宫探望皇后以及小皇子,还特意准备了一份厚礼。 或许是昨日在长乐宫受了委屈,哭得有点厉害,今儿起床双眼略显浮肿。 为了遮掩,特意擦了一层厚厚的粉,显得脸色愈发的白。 经过通报,她被请进寝宫。 茂哥儿一大早闹腾了一阵子,这回吃饱喝足,又开始睡觉。 正如稳婆说的那样,孩子一天一个变化。 短短一天时间,孩子看起来明显白了一些,眉眼五官貌似都好看起来。 这孩子喜欢蹬腿,睡觉的时候要蹬腿,吃奶的时候要蹬腿,换尿布的时候更是要蹬腿。 叶慈满心满眼都是孩子,怎么看都觉着自家孩子最可爱。眼中满满的母爱都快要溢出来了。 怀孕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个缺乏母爱的人。等到生下孩子,才知道她不是缺乏,而是来得迟了点。 “恭喜皇后,贺喜皇后,为陛下生下嫡长子。” 新平公主摆正自己的位置,满脸堆笑。 “新平姐姐来了,快请坐。孩子刚刚睡着,咱们说话小声些。” “皇后娘娘还要亲自带孩子吗?为何不将孩子交给奶娘带?” 新平公主有些疑惑。 像她们这样身份的人,都不会亲自带孩子。月子里头的任务,就是尽快恢复身体。 无论是喂奶,哄孩子睡觉,陪着孩子这些事情,都是奶娘和丫鬟们操心。 她们只是每天看看孩子,一般还是选在孩子依旧睡着的时候。孩子一醒来就会吵闹,实在是不利于坐月子。 叶慈笑道:“我就陪着孩子睡觉,又不累。再说了,这是我的孩子,当然要从小亲近。” “皇后娘娘这样,太辛苦了。” “我不觉着辛苦。晚上我还是睡得很好的,能一觉到天亮。我主要是在白天带着孩子睡觉。” 叶慈一脸的幸福。 她这个月子的确不累。身边这么多宫人伺候,比她想象中的月子轻松多了。 她以前就听说过,谁带孩子,还是就跟谁亲。 她孩子,当然要和她亲近。若是孩子长大后只亲近奶娘,却不亲近她这个亲娘,那她会气得半死。 为防止可能发生的事情,她也要长时间和孩子在一起,亲近孩子,让孩子熟悉自己的怀抱,声音,气味。 新平公主无法理解叶慈的做法,但她也不会多嘴多舌。 “茂哥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小孩子来到世上,本身就是一种福气。”叶慈摸摸孩子的脸颊,生怕孩子热了冷了。 还好孩子身上没有起湿疹,看样子屋里的温度还算合适。 第414章 稳如老狗(二更) 开成帝刘珩忙完事情就急匆匆跑到未央宫,看望老婆孩子。 他满心满眼都是叶慈和茂哥儿,直接将一旁坐着的新平公主给忽略了。 新平公主望着眼前幸福的一家三口,心里头生出了嫉妒。 她是真的嫉妒皇后叶慈。明明无依无靠,却能得到母后的认同,陛下的宠爱,而且还一举得男,孩子很快就会被册立为太子。 就仿佛,天下间所有的好事情,都落在了叶慈的头上,旁的人连沾染的机会都没有。 旁人都说叶慈之前命不好。 要她说,世上就没有比叶慈命更好的女人! 偌大的皇宫,就她一个皇后,陛下身边连个侍寝的嫔妃都没有。这样的命,不是顶级的好又是什么。 纵然她贵为公主,可是看着皇后得到的宠爱,手中的权柄,她这个公主顿时就不香了。 见皇后娘娘朝她看过来,她立马收敛了目光,露出真心祝福的笑容。 叶慈偷偷提醒了一下开成帝刘珩,别忽略了新平公主。 刘珩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他回头看着新平公主,“多谢皇姐来看望皇后和小皇子,你在母后那里受了委屈,朕都知道。朕会试着劝劝母后,让她不要那么严厉。” “多谢陛下!我受点委屈没关系,主要是母后那里,陛下真的不管吗?继续放任下去,将来传出来,也是陛下的名声受损。” 刘珩不爱听着话,他脸色就显得有些严肃,“你莫要说些有的没的,母后做事,轮不到你我来置喙。皇姐顾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开成帝刘珩好不容易同太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他现在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节外生枝,打破现在的平衡。 偏偏新平摆出一副为皇室名声着想的态度,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令他有些反感。 名声,名声,名声哪有权势重要。名声哪有朝中的稳定重要。 他还有那么多计划等着实施,长乐宫那点事情,纯属于微末小事。他不能因为一点微末小事,从而坏了大局。 若是此事发生在未来,比如两三年之后,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但是现在,太后娘娘手握朝中权柄,那些老臣很多都向着太后的情况下,他身为帝王,也不能和太后直接起冲突。 显然,这个道理,新平似乎并不能理解。 “好了,朕知道皇姐在担心什么,朕自有计较,你就不要再说了。皇后同茂哥儿都要休息,皇姐退下吧!” 新平一脸错愕,很震惊,震惊于陛下竟然主动赶她走。 两姐弟昔日的感情莫非都是假的吗? “陛下?” “皇姐,朕言尽于此,也请你略微体谅朕的难处。” 什么难处? 都已经有了嫡长子,还有什么难处。朝臣们担心陛下无后一事,已经被攻破。现在正是陛下大展拳脚的时候啊! 开成帝刘珩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他示意邓少通。 邓少通心中了然,上前几步来到新平公主跟前,“公主殿下,请回吧!皇后娘娘正在月子里头,需得好好休养。小皇子也需要充足的睡眠。” “我……” 新平公主感觉很难堪,前所未有的难堪。尤其是当着皇后娘娘的面。 尽管皇后娘娘一直背对着她,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然而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她感到难堪和愤怒。 她不能和陛下对着干,她只能屈服。 带着一丝丝不满,“陛下,我先告辞!” 她走了,走的时候特别不痛快。 皇后叶慈冲刘珩说道:“你又何必了。”完全可以采取更温和的方式,没必要如此疾言厉色。 开成帝刘珩却不在意,“新平姐姐的脾气我知道,有些话不和她说明白,她只会装聋作哑。这一手本事,连朕都是望尘莫及。” 叶慈想了想,“算了,我何必操这个心。这是你们姐弟之的矛盾,你们自己解决。”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只要她没求到你跟前,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有一天,她真的求到你跟前,你直接将事情推到朕的头上,她不敢怎么样的。是不是啊,我的茂哥儿。” 外面不少人都说,开成帝刘珩对待自己人比较狠。比如张家,直接就将张培申打发到南诏那烟瘴之地。虽然给了个南国公的爵位,可是,那是南诏啊,那是张家啊。 南诏向来被视为流放之地。 啧啧…… 这不是心狠是什么。 又比如新平公主这边,至今窦驸马都没能升官发财,这才以往是极为少见的。 就比如说先帝,初初登基那会,是大力提拔身边人,别管有没有能力,只要是身边的亲信全都安插到重要位置上。 虽然,这些亲信后来纷纷下台,死得死,流放的流放,好歹也过了几年人上人的日子。 开成帝刘珩的做事方式,显然同先帝有很大区别。可谓是稳如老狗。 朝堂上依旧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只是撤换了一批中下层官员。高层官员至今还没怎么动。 这一个“稳”字,开成帝刘珩可谓是深得其精髓。 稳得好处很明显,那就是人心安定,朝堂内外按部就班,大家各司其职,看起来都很好嘛。 如今,陛下又添了嫡长子,帝国有了储君,那更是稳得不要不要。 好些个老臣都想上表称颂开成帝。 开成帝刘珩:“……” 上表称颂多多益善,这是他身为明君的证据,必须写在史书上。 他的目标是武宗皇帝,而不是先帝。 先帝就差直接被打上昏君的名声,还是他这个儿子替先帝稍微挽尊了一下,保全了一点体面。 有子万事足,开成帝刘珩的好心情一直持续了十天半月。 在温首辅一力斡旋之下,几个尚书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怒陛下,一个个勉强答应了开成帝刘珩所谓的实名制发放饷银。 但是…… 必须有条件。 条件就是,吏部,兵部,户部,都要派遣自己的人前往监督。 开成帝刘珩大笑,“好好好,多方监督才能保证饷银能落到每一个兵将手中。不仅你们三个衙门要派人去监督,金吾卫和少府同样要派人监督。朕甚至打算让刑部也插一脚。” “陛下,应该让御史台派人监督,而不是刑部。” “不不不,还是刑部合适,大不了再加上大理寺。御史台就算了。御史台都是一帮不懂俗事只知空谈的官员,他们去不合适。” 一句话就给御史台定了性。 这是多看不惯御史台那帮人啊! 第415章 借机收拾人 人人都有份的差事,唯独御史台被排斥在外,这谁能忍? 身为喷神的左都御史邱大人,他第一个就不能忍受这样的区别对待。发放饷银,需要人监督,这种差事御史台当仁不让。在过去,这都是御史台荷包里面的差事。 而今,竟然没有御史台的份。 叔可忍,婶也不能忍。 他递牌子,要面见陛下。 结果,陛下很忙,没空见他。 气得他跑到内阁找人发泄。 “究竟是谁在陛下跟前中伤御史台,此次发放饷银,需监督一事,御史台责无旁贷。这件事不能就这么定下来。” “邱大人稍安勿躁,没有人在陛下跟前中伤御史台。御史台的重要性大家都清楚。” “呵呵!”左都御史邱大人发出冷笑,拿着哄三岁小孩子的话来哄他,真当他三岁啊。 “莫要说着些废话,老夫就想知道为何这次差事没有御史台的份,究竟是谁在陛下跟前胡说八道。” “还真没人胡说八道。”温首辅站出来,“老夫还在陛下跟前提议过,让御史台派人前往西北军中,监督饷银发放。但,陛下一言否决。” “不可能!陛下绝不可能做出这般糊涂的事情。” 温首辅浅淡一笑,“无论邱大人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对了,陛下当时还说了一句,说你们御史台的人都是不通俗事只知道空谈,不适合干这种具体的差事。当时,老夫是不认可的。但,下来后,老夫仔细想了想御史台这些年的丰功伟绩,貌似,陛下这话也不算错。” “首辅大人此话何意?”左都御史邱大人直接怼上温首辅。 次辅崔大人站出来,“邱大人还不明白吗,陛下对你们御史台不满。此次不给御史台机会,本身就是迁怒。但,你们御史台这些年风头着实太劲,哪哪都有你们的事,已经引起了公愤。” “何来公愤一说?”左都御史邱大人疾言厉色,“御史台本就有闻风奏事的权利,有责任规范朝堂做事的方向,规范陛下言行。敢问,何来的公愤?” “你们御史台可不止是规范言行举止,挟私报复,以权谋私,打击政敌这种事情可没少干。” “放屁!全是无中生有,谣言中伤。御史台上上下下,都秉持着一颗为国为民的公心做事。你休要栽赃陷害。” 得! 论嘴炮,大家都不如邱大人。他那嘴炮功夫,不愧是在御史台待了多年的人物。 但…… 这下子众人越发认同开成帝的看法。 御史台上上下下,都是一群不通俗事的嘴炮,用之不宜。 “邱大人还是回去吧。你在内阁吵闹也不能改变陛下的心意。” “老夫要见陛下。” “你要见陛下,你自个往宫里头底牌子。” “陛下对老夫避而不见。” “那就没办法。” 内阁众位大佬全都是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大家自问,没有信心能改变开成帝的想法。 再说了,开成帝本就是个记仇的性子。他在潜邸那会,年年月月都要遭受御史台的弹劾,心里头肯定早就记恨上了。 之前是没机会,表面上只能对御史台上下客客气气。 现在逮着机会,自然是不留情面,将御史台的脸面直接丢在地上狠狠地踩。 只能说,做事情啊,偶尔还是要圆润一点,莫要给自己结下那么多仇怨。 邱大人接连数天递牌子进宫,结果全都被驳回。 这种丢脸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人,有心人必定会帮其大肆宣传,广而告之。 这下子,朝堂内外,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御史台邱大人不受陛下待见,连进宫面圣议事的资格都没有。 哎呀,这真是今年陛下登基后悔,官场上第一出大新闻啊。 邱大人一时间成为了众人的笑柄。 邱大人那么爱面子的人,当然受不了众人的嘲笑。 于是乎,他干了一件事情。 他命令下人将自己的棺材抬到宫门口,今儿陛下要是不见他,他就死在当场,以全名声。 这…… “放肆!这是在胁迫!”开成帝刘珩气得不行,他早就看邱大人不顺眼,他的眼光果然很准。 “身为臣子,以死逼迫君王,这算不算大不敬?温首辅,你说话。” 温首辅此刻无法和稀泥,只能站出来说的:“启禀陛下,邱大人这般举止,的确是大不敬。” “他分明是将朕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此举好生恶毒。要是朕姑息他,将来下面的臣子一个个有样学样,这朝堂哪有规矩可言。” “可是,邱大人以死明志,陛下是不是该见见他。先听听他说些什么,再做处置也不迟。” 开成帝刘珩冷冷一笑。 心头计划着,要如何利用这次关系,名正言顺将邱大人干下去。 “邱大人无君无父,但念在他多年辛苦的份上,烦请温首辅出面安抚,朕就不见他了。告诉他,稍后会有旨意下达,让他滚回家接旨。” “敢问陛下要下什么旨意?”身为内阁首辅,温大人有责任问清楚。 开成帝刘珩冷哼一声,“一个无君无父,对朕大不敬的臣子,朕岂能姑息。但念在他朝廷辛苦多年,朕只是将他罢官去职,则令他尽快离开京城,回乡养老。” 啊? 竟然是直接罢官,且不允许停留在京城。 “陛下可否宽容一二,给邱大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可!”次辅跳出来唱反调,“一个无君无父之辈,继续留他在朝堂,必定会引起纷争。且,陛下只是将他罢官,让他回乡养老,本就是开恩。奢求过多,那就是不知进退,不懂为陛下分忧。” 崔次辅的求生欲满满。 知道开成帝心眼小,爱记仇,他现在是努力刷好感,争取做皇帝门前第一走狗,给开成帝留下一个好印象。 说不定,等温首辅下去之后,他还有机会更进一步登上首辅的位置。 且,崔氏一族的支持,想来陛下也不能忽视。 开成帝刘珩果然满意地点点头,“崔爱卿言之有理。若是温爱卿不愿意去安抚邱大人,那就让崔爱卿出面。总而言之,这一次朕绝不姑息!” 第416章 清算(二更) 邱大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崔次辅带着罢官的旨意来见他,他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当他跪下接下圣旨的那一刻,心如死灰,恨不得当场昏过去算了,免得在人前丢脸。 他跪在地上久久不肯起来,实在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啊。 “为什么?陛下为何对老夫如此苛刻?若是先帝还在,岂会如此折辱老夫。” 崔次辅安慰道:“邱大人想开些,你还年轻,莫要就此灰心丧气。先回乡修身养性,说不定过个几年陛下的气消了,又会让你起复,重新回到朝堂。” 邱大人连连苦笑。 是啊,他是年轻,还不到五十岁。 在朝中一群五六十岁,六七十岁的老头子比起来,他年轻得过分。 但…… 这是他的耻辱。 他这一生,顺风顺水,十五岁考取秀才,二十一岁考取举人,不到三十考上进士,且名次靠前,二甲第十七名。 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先是在翰林院为官三年,之后在礼部为官,又曾在大理寺当过差,也曾在地方上当过三年父母官。最后进入御史台,几年时间就升任右都御史,之后升职为左都御史,成为御史台近一百年来,最年轻的左都御史。 御史台在他的带领下,越发年轻有活力,敢于直言。 他自问,这些年为官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不曾有半分懈怠。却不料在开成帝登基之后,他竟然遭遇了人生的至暗时刻。 怎会如此? 老天不公啊! 分明就是天妒英才。 “崔次辅,陛下还说了什么?” “陛下希望你能好自为之,莫要将最后一点情分给浪费了。陛下还说,你这些年的辛苦他都知道,但此次的事情决不能姑息。陛下他绝不接受任何人的胁迫。” 呵呵! 邱大人连连苦笑。 胁迫? 先帝的时候,这种事情可不少见。先帝那么怪异的脾气,不还是忍了下来。 怎么到开成帝这里就不行了。 就算是最喜欢杀人的武宗皇帝,那个时候臣子们也是敢于直言,也是敢于胁迫。 说到底,是他遭了朝臣的嫉妒,遭了别人的打压。否则,陛下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但凡有七八个人联合起来反对,他就不相信,这道旨意能通过内阁的同意。内阁直接就驳了回去,根本到不了他的面前,罢官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呵! 都是一群假惺惺的人,没有一个真心替他求情。 “多谢崔大人,我知道了。你去告诉陛下,我会尽快启程回乡,哎,为官二十载,没想到落到这么一个下场。” “邱大人莫要灰心,朝中支持你的人还是很多的。只是眼下陛下还在气头上,大家不敢上前触霉头。等到陛下消了气,事情肯定会有转机。” 就算真的有转机,少说也是五六年之后的事情。到那个时候,朝堂又是另外一番局面,陛下的脾气性情做事风格肯定也会有所变化。 哎! 前尘莫测啊! 邱大人收拾心情,从地上站起来,昂首挺胸,“此次是我大意了。” “不知邱大人接下来怎么打算?老夫准备给邱大人办一个送行筵,还请邱大人莫要推辞。” “送行筵不必了。若是崔大人有心,不妨办个文会,咱们以文字抒发才情,如何?” “甚好!” 前左都御史邱大人被罢官一事,飞快得传遍朝堂,传遍大街小巷。 邱家人关门闭户,除了亲近好友,不见其他外客。 对此,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唏嘘感叹,有人心头一颤。 “之前那些说邱大人果敢的人,怎么都不敢露头了啊!” “之前不是有人说想要效仿邱大人抬着棺材的行径,这些人呢,一个个怎么都不见了。” “不是说要效仿邱大人敢于直言吗,还不赶紧上本为你们的邱大人喊冤。” “哈哈哈……一群自以为是的小丑。真以为抬着棺材,就能青史留名啊,结果成了一场笑话。” “就不能惯着这些人。天子岂能随意逼迫,天子的威严岂能随意挑衅。这就是肆意妄为的下场。” “该!全都活该!” 内心支持邱大人的官员学子,一个个气愤不已,却又不得不克制着内心地冲动。 痛打落水狗,在任何年代都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眼下,朝堂上正在掀起一股清算邱大人的风波,邱大人的学生,他的党羽,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被清算打压的对象。 而且,陛下也没拦着,显然是默许了这件事。 哈哈哈…… 这下子,又能腾出好多个萝卜坑。 在京城侯缺的大人们,一个个都快乐疯了。吏部衙门,也快被这帮人给踩踏。 一个萝卜一个坑,就那么多官职。 正所谓一步快步步快,必须心眼明亮,支持朝廷这一波清算。只有清算成功,自己才有机会填补官职空缺。 邱大人还没离京,朝堂就掀起了对他的清算,以至于很多支持他的人这个时候都不敢随意发声。 邱大人本人,气得在府中破口大骂。 他的文会,一开始接到请帖的人,纷纷答应出席。结果,等到文会这一天,来的人还不足宴请的十分之一。 也就是说,大部分人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同他划清界限。唯有身上打着他的学生名号,或是打上了邱党标签的官员,才选择了出席。 他们也是无赖,标签在身上,撕都撕不下来。怎么办?只能硬生生承受这一波冲击,只盼望能平安度过。 但心里头也都清楚,想要平安,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能够不被流放抄家,就算是平安落地。更多的,是不敢奢求。 背叛邱大人? 嗯,这年头对于学生背叛老师,官员背叛自己的贵人一事,容忍度极低。 一个人一旦被打上了背叛的标签,前程堪忧啊! 就算学着袁友仁做个佞臣,那也是死路一条。 佞臣的下场,无一例外,都是死! 袁友仁现在没死,只是暂时的。迟早,他会被明正典刑! 邱大人连连苦笑,“老夫也没想到,陛下登基之后在朝堂上烧起的第一把火,竟然烧在了老夫身上。” “陛下定是被奸人蒙蔽。老师莫要灰心,学生也会积蓄力量,以待将来。” “陛下这一次太过分了。老师为国为民,鞠躬尽瘁,陛下竟然要赶尽杀绝!” “休要胡言乱语,当心隔墙有耳。” 第417章 斗嘴 “哈哈哈……” 开成帝刘珩的心情很好,不是一般的好,是非常好。 他早就看姓邱的不顺眼,一直琢磨着要将对方干掉。但为了朝局稳定,他选择了忍。 原本的计划是,等到明年,开成元年,再想办法把人干下去。就算干不下去,也要让姓邱的离开左都御史的位置。 他能喷了! 嘴炮起来没完没了。加上他手底下,一帮疯狗一样的御史,三天两头头上本弹劾这个弹劾那个,没完没了的。 这样的御史台,必须改变。 没想到,刚想瞌睡就送来枕头。 本是想气气姓邱的,没想到姓邱的气性这么大,竟然抬着棺材来逼迫他。 好啊,太好啊!这棺材来得太及时了。 现成的借口,直接一道旨意将姓邱的干下去,内阁那边都没有反对。这要是换做平常,内阁早就闹翻天了,旨意都出不了皇宫。 一朝了却心愿,朝堂自发的正在清算姓邱的党羽,开成帝刘珩的心情能不好才怪。 他跑到未央宫,要和叶慈分享他的喜悦。 叶慈正垫着脚尖走路,希望能尽快恢复身体。 听到脚步声,眼见着人就要进来了,她大吼一声,“不许进来。” 开成帝刘珩果然止住了脚步,站在门口张望,“为何不让朕进来。” “我都多少天没有洗澡了,浑身都臭了。这两天我都不忍心抱着茂哥儿。你也别进来了,我怕熏着你,让你留下心理阴影。” 其实,叶慈每天都有擦拭身体,更换舒服的棉质家居服。只是她得头发,无论她说多少遍,大宫女秋葵都不肯给她洗。 那些嬷嬷也是再三劝阻,坐月子无论如何不能洗头啊。能擦个身就不错了,就不要抱有太多的要求。 叶慈想了各种办法,都被身边人给阻止。 她无可奈何,只能拖着一头油腻的头发。恨不得将头发一剪刀剪成平头。 她感觉自己都能闻到头发上发出的臭味,为此,特意减少了同茂哥儿接触的时间。 如今,刘珩来了。 她也是爱美的,她不想让刘珩看到自己浑身发臭的样子。太难堪了。 开成帝刘珩嘿嘿一笑,“这又算得了什么,你更丑的模样朕都见过。” 呸! 狗最里面吐不出象牙。 “本宫什么时候丑了,你说,你说啊?” 两人隔着一道帘子,彼此都看不清对方。这是叶慈想出来的,最佳隔离措施。 她担心的就是“看”这个动作。 她不是怕。而是,她自己都嫌弃现在的自己,又怎么肯将最不好看的一面曝光在人前。 这就跟女生不化妆不梳头眼角带着眼屎穿着睡衣的模样,只能出现在自己的蜗居。出门,必定是要收拾一番的。 至于老夫老妻,另当别论。 开成帝刘珩嘿嘿一笑,“你不丑,一点都不丑,刚才只是朕的戏言。不过,在云霞山那会,你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外貌。” “就算那会我不在意,但,我至少是天天洗漱。不像现在,坐个月子就像是坐牢一样。” “离着坐牢差远了。坐牢可没有热水给你洗漱,除非你使银子。” “你倒是清楚。你坐过啊?” “你忘了吗?朕在宗正寺坐了大半年的牢,那期间可是没少花钱。你那会还说朕负债累累。” “你本来就负债累累。” 哼! 两个人说着说着,又都笑了起来。 叶慈吩咐大宫女秋葵“将茂哥儿抱出去给陛下看看。” “娘娘真不让陛下进屋吗?” “不让!” “我可是听见了。”开成帝刘珩大叫一声,“就隔着一道帘子,我非得进来不可。” “你进来,我就和你翻脸。” “翻脸就翻脸。你又不是第一次和朕翻脸。” 开成帝刘珩混不在意,掀起帘子走进了寝宫。 叶慈:“……” 直接抄起一只绣鞋朝刘珩打去。 刘珩伸手抓住绣鞋,还很嘚瑟,“打不着,打不着。快让朕看看,朕的丑婆娘究竟丑到何种程度。这不丑啊,白白净净,漂漂亮亮。” “你难道没闻到我头发上的臭味?”叶慈怒着一长脸。 刘珩凑近了闻了闻,“没闻到。这点气味算得了什么。你是没去过男人窝,那味道才是真的,能把人熏开三丈远。” 叶慈:“……” 她百分百怀疑,刘珩不是闻不到,而是故意这么说就为了安慰她。 她郑重其事,“现在你看见我最邋遢的一面,不许嫌弃,将来也不许提起。” “没想到你思想包袱这么重。你放心,你无论什么模样,朕都喜欢。说到底,还是你想得太多,哪来的这么多毛病。坐个月子,瞧把瞧你这脾气,暴涨了多少。” 叶慈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倒是会说。下次让坐月子。” 刘珩笑嘻嘻的,没个正行,“行啊,只要你有办法让朕怀孕生子,朕肯定老实坐月子,绝不像你这般今天这样明天那样,名堂多得很。” 叶慈哪里会客气,直接一脚踢过去。 刘珩让她踢,让她发泄。 他也知道,天天关在屋里坐月子,这日子的确很难熬,是该找个由头发泄发泄。 反正,母后已经去了行宫,偌大的皇宫就剩下他们两口子外加茂哥儿三个主人,自然是怎么随意怎么来。 “哎呀,我的茂哥儿,让朕抱抱。” 他总算学会了如何正确抱孩子。 这么多天,茂哥儿长大了一点点,重了一点点,眉眼长开了一点点,以及好看了许多。 白白胖胖的样子,加上眼睛已经睁开了,还会盯着人瞧,反正怎么看怎么可爱。 “茂哥儿不认生,这点就很强。” 他抱着茂哥儿挨着叶慈坐下,看样子他是真不嫌弃叶慈身上的味道。 “你看,茂哥儿这眼睛这眉毛,是不是长得像朕。” 噗嗤! 叶慈笑出声来,“茂哥儿眉毛都没长出来,哪来的像你。” 新生儿,除了头发,全身上下是没有一根毛发。 无论是眉毛,眼睫毛,汗毛都是后续陆陆续续长出来的。 不过,也有小部分孩子例外,一出身,浑身都是毛发。头发浓密,背上也是大片的毛发。 好在,这些毛发后续都会陆续脱落,不会影响孩子。 现在的茂哥儿浑身上下白白净净,眼睫毛好似长了几根,眉毛还没看到影子。 刘珩强词夺理,“虽然没毛,但是有个眉形,也能看出长得像朕。” 第418章 童子尿(二更) 茂哥儿醒了,一阵拳打脚踢,又是挥舞拳头,又是蹬腿,还打着哈欠,似乎是没睡醒。 他睁开眼睛,看着刘珩。几秒钟后,突然咧嘴一笑,将刘珩乐得心都融化了。 “笑了,笑了。你看茂哥儿笑了,笑得真好看。” 茂哥儿又朝叶慈看去,同样是咧着嘴笑。笑得真可爱,看来着一觉睡得很满足啊。 嗯? 好像有点不对劲。 开成帝刘珩觉着自己手中似乎是多了点什么。 将孩子举起来一看,“他尿了,尿在了朕的手上。” “正常,正常。你当爹的,不接孩子两泡尿,就算不合格。” 他这一叫,好家伙,宫人们还以为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一个个忙着断水拿毛巾,围着他伺候。 邓少通最夸张,一个劲地说:“陛下千金之躯,哪能忙着带孩子。宫女们也太不用心了。小皇子醒了,也不知道给小皇子换个尿布。” “行了,行了,废话特多。朕的儿子,朕就喜欢抱着。一泡尿又算得了什么。” 他净了手,还换了一身衣衫,全身上下全都重新收拾了一遍。 等他收拾完,茂哥儿也洗完了澡,喝完了奶,打了两个饱嗝,又可以躺在床上玩一会。 孩子睡眠好,长得快,肉眼可见的比刚出生的时候长了一截。 刘珩坐在床边,伸手挠挠孩子的手心,脚底板,“叫你尿在朕的手上,一声招呼都不打,你母后也不同情朕。你生来就是朕的克星吧!” 叶慈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茂哥儿要真是你的克星,那才是好事。” “你可真是……你就不能盼着朕轻松一点。” 叶慈抿唇一笑,“这些天,我瞧着你是春风得意。将左都御史邱大人干下去,心愿得偿吧。” 刘珩嘿嘿一笑,“一开始,朕都没想过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只想给个警告,没想到邱大人如此配合,抬着棺材要见朕。朕不能辜负他啊,辜负他就是辜负了是天下的读书人。他想求死,朕就成全他,当然不是真的死。怎么样,朕这一手是不是很厉害?” 他像是个求表扬的小孩子。 叶慈忍着笑意点点头,“是很厉害。邱大人那里恐怕已经气疯了,后悔抬棺材的举动。如今,朝堂又掀起了清算风波,你打算放任他们?” 刘珩往床上一躺,“朝堂上是时候进行一场大换血。朕不想天天都看着那些老面目,是时候提拔一批有才干的人。年纪大小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和心性。” 新皇登基后的人员大换血,虽迟但到。 之前的稳定,就像是麻痹所有人的神经毒素,让人都忘了帝王对身边的官员是有要求的。对先帝的很多做法是有意见的。 既然有意见,就要改正。 邱大人成为了第一个被“改正”的官员。 可怜吗? 其实一点都不可怜。 实在是邱大人在过去太跳了,哪哪都有他。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只是暂时畏惧于他的强横。 一朝落难,瞧瞧,各路牛鬼蛇神全都钻了出来要清算他。 说不定,邱大人还没回到家乡,金吾卫的人马就要出动抓人。如果清算结果过分严重的话。 “你反对吗?”开成帝刘珩问道。 叶慈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你手里头有没有那么多合适的官员填补接下来空出来的官位。” “放心,朕手里头有大把的人才。就算人才不够,就让朝廷举荐嘛。京城那么多侯缺的官员,总有几颗遗嘱。那些在各个衙门打熬多年的底层官员,说不定借机动一动,朝廷就有了新气象。” 叶慈笑着点点头,“考虑得很周到。这些事情我也懒得过问,就是随便问问你。你不用在意我的态度。我只关注陆军衙门的筹办工作。” “你放心,陆军衙门已经办了起来。衙门就设在皇宫外的校场,方便朕同军中好男儿交流。各路兵马也都收到了兵部发下去的文书,很快陆军衙门第一批学员就将陆续来到京城。” “统一的制服,统一的思想,有助于学员们凝聚一心,成为效忠陛下的将领。过去的武将,届时家族式培养。也因此,没当利益攸关的当口,多数武将都会选择家族,而不是朝廷。陆军衙门的成立,就是为了改变这个观念。因此,在教材中,一定要强调朝堂的重要性,强调是朝堂培养了他们。” 叶慈将自己的一些想法,一一列了出来。 同时还让人拿出一款布料,“这是新的军服布料,厚实耐磨。” 拍拍手,宫人拿出一套做好的新的军服,上衣下裤,带着一根羊皮皮带。只看款式是看不出来的,还得让人试穿。 “就让邓公公试穿,他的个子差不多,也能更直观。” “让邓少通试穿?这……”刘珩认为还是找个廷卫过来试穿比较好。 既然是新式军服,当然应该让当兵的来试穿。 叶慈从善如流,接受了刘珩的建议。 廷卫被带来,身高体格都是极好的,比较是在宫里当差,第一要素颜值要过得去。 貌丑还想当廷卫,那是天下奇闻。就不怕吓着宫里头的主子吗? 廷卫被带到偏殿换装。 换装完毕出现在帝后跟前。 哎呀,看起来挺精神啊。 刘珩下令:“打一套拳来看看。” 屋里施展不开,直接去了外面的院子。 叶慈就隔着窗户观看。 新款军服,最大的优点,一是精神,二是适合做各种大动作,对兵卒不会有任何束缚。 再其次,人人都穿着这样一套统一的深绿色军服,显得很气派也很精神。 刘珩很满意。 但他还没下定决心给军队换装。 为何? 成本! 换装说起来简单,但,成本是必须考虑的问题。 要是成本过高,在军费紧缺的当下,只能放弃换装。继续按照以前的老操作来办。 叶慈告诉他,“成本同现在的军服是差不多的,只是纽扣这一块稍微麻烦了一点点。” “用木头做纽扣,麻烦在哪里?”刘珩好奇。 叶慈说道:“为了防止木头长期浸泡坏掉,所有的木头纽扣都必须上两次漆,单就这一点就增加了成本。” “不可以换成瓷的吗?” “瓷的容易摔坏。” “那不如按照过去的款式,系绳带。” 叶慈瑶瑶头,如果还是系绳带,那军服换装就毫无必要。 最后,刘珩决定,先在陆军衙门尝试换装。如果真的耐磨好穿,以后再考虑大规模换装的问题。 第419章 陆军衙门 陈建功昂首挺胸走进大京城。 他是镇国公麾下,此次被举荐来到京城,接受陛下的检阅和考核。 并非他背景多深厚,此次能进京,也是经历了一波三折,可谓运气使然。 一开始,镇国公已经确定了二十个名额,没他份。 结果,临近出发的时候,这波人发生了斗殴,其中一人被打断了胳膊。 镇国公大怒,当场取消了三个名额。 一下子空出三个名额,这对大家伙是好事啊。 他陈建功在军中没啥名气,可是心里头总归要想一想,万一轮到自己如何如何。 这可是去京城,一辈子难得的机会,要是轮到自己那真是祖坟冒青烟。 没想到,他姐夫太给力了。 他姐夫身为先锋营校尉,也算是镇国公麾下铁杆部下。他姐夫年纪大,三十好几奔四的人,不符合陛下的要求,于是就同上峰举荐他陈建功。 然后,上峰又将他的名字报到了镇国公面前。 军中嘛,除了关系户,大家就讲究一个勇武。用一场比斗决定三个名额的归属。 别看陈建功平时不声不响,但他有家传的功夫,他姐夫平时也没少指点他。 最后,他险胜,拿到了三个名额当中的最后一个,公费前往京城出差,一路都有报销,爽得他要飞起。 到了京城,他都不觉着累,赶路那点运动量同平时练武比起来,不值一提。 他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看什么都稀奇。 “哇,这么多人。” “耍猴的。” “那是卖什么的?” “他们手里头拿着的是什么?搪瓷?搪瓷是什么?” 典型的乡巴佬进城,兴奋的小眼睛都快变成了大眼睛。 一行二十人,拿着公文先去兵部报到,这是应有之意。 结果,兵部的吏员将他们赶了出来,“你们归属陆军衙门,不在兵部,去五军都督府报到。” “五军都督府又在哪里?” “看见了吗,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走到底,门口有大狮子的就是五军都督府。你们以后吃喝拉撒,任何问题都找五军都督府,我们兵部不管。赶紧走,赶紧走,别挡在门口。” 二十人于是根据小吏的指点,走到街道尽头,果然看见了大狮子。敲门,道明来历身份,这回终于找对了衙门。 五军都督府的小吏给他们一个个登记完毕,又指点道:“以后你们都不用来这边,直接去校场。那边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几位将军也住在那边。快去吧!其他几路的兵卒都到了,你们算是来得晚的。别忘了腰牌,没有腰牌可进不去校场。” 于是,陈建功又跟着兄弟伙们,转战校场。 “京城就是大,这么多衙门,老子都快晕头转向了,还没找到地。” “到了地方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咱们是镇国公麾下,代表了镇国公的面子。做事之前,脑子先动一动。丢了自己的面子没关系,丢了镇国公和咱们东路军面子,后果自负。” 带头的孟辉提前打个预防针。 各路兵马,天南海北,齐聚京城,且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 大夏天的,就怕打起来。 军中打架,还是在皇城根下,打架的后果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有多严重。 要是事情捅到了陛下跟前,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必须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该吃亏的时候就要吃亏,该忍让的时候就得忍让。 一路兜兜转转,可算是到了校场。 验证了腰牌,守大门的兵卒放他们进去。 “你们新来的,给我看看文书,我带你们去安顿。” 孟辉递上文书,对方大高个,身体鼓鼓的,显然也是个练家子。 “原来是镇国公麾下,不错,不错。我叫卢秉,我带们去宿舍。都跟我走。” 一行二十人,提着行李,跟着卢秉前往营房。 营房就在围墙后面。 “这里原本是夹道,有几排房子。陛下为了安置你们,特地吩咐少府重建了这些房子。你们的宿舍在十八号,你们来得晚,所以排在了后面。一个宿舍二十人,都进来都进来。看好了,床,被子,毛巾,搪瓷盆,脸盆架,你们现在看到是什么样子,以后每天起床后都必须恢复成这个样子。要是谁没做好,就要扣操行分。操行分扣得多,就没肉吃,。别人吃肉,你们喝汤,记住了吗?” “啊?” “这这……” “要保持和现在一模一样,这怎么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你们可以到前面几个宿舍取取经,他们比你们早来几天,已经学会了如何叠被子,如何将宿舍保持第一天的模样。我言尽于此,谁要是不遵守规矩,扣了分,吃不到肉还要加练,可怪不了我。” “卢兄,敢问从今天起就要计算那什么操行分吗?” 卢秉笑了笑,“那倒是不用,总要给你们几天适应时间。不过,在正式训练之前,你们就能按照要求做好这一切,后面会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卢兄能不能提前透露一点点。” “反正是有大大的好处。我劝你们,放下行礼后,就将这屋里所有东西的位置形状朝向都记下来,然后再去其他宿舍取经。听我的没错。对了,别忘了去领取你们的作训服,还有鞋袜。” 众人面面相觑。 难道这是京城都有的规矩。 他们是兵,又不是婆子丫鬟,还要分心思将屋里保持原貌。 天天要睡觉的地方,哪能保持原貌啊。 “卢,卢大哥,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陈建功指着架子上的搪瓷制品,他真的太好奇了。 卢秉哈哈一笑,“小兄弟问得好,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两个搪瓷盆,都记好了,富贵牡丹是洗脸盆,鲤鱼跃龙门是洗脚盆。别给我说不洗脚啊,在这里,不仅要保持内务整洁,个人也要保持整洁。 你们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代表了整个大周军人的风貌,别给我不当回事。这是很严肃的事情,要是不照办,将来等着挨棍子吧。 继续,这是搪瓷碗,吃饭用的。这是搪瓷缸,喝水用的。要是担心分不清谁是谁的,一会带着盆带着碗去前面的公事房,让师傅给你们搪瓷盆的底部打上专属印记。” “怎么打印记?” “当然是用油漆。好了,有什么问题留着以后再问,我还有事情忙。要是不懂的,这是条例细则,照着上面的细则做事,肯定没错。” 第420章 天子门生(二更) 卢秉走了,只留下两页密密麻麻的条例细则。 “孟百户,这字怎么读?” 陈建功凑到最前面,瞪大了眼睛看,好多字都认识他,可他不认识。 孟辉蹙眉,“那个字读栅,栅栏的栅。” 陈建功嘿嘿一笑,“哎呀,小时候光顾着玩,忘了读书。” 他家能让他习武,家里条件肯定不太差。他是好动的性格,习武得他欢心,读书让他烦心。 十八九的年纪,也才认识百来个字。 比如人名,地名啥的。再复杂一点的诗文歌曲,字或许认得,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不知道写得啥。 他们这二十人,就属百户孟辉读书最多,好歹念完了三年启蒙。 孟百户看着条例上一条条细则,越来越发愁,要求太多了太细了,这哪里是军营,这将要将他们打散了重新来一遍啊。 还有文化课,要求每个学员必须读懂军报,必须会写作。 不要求文章练达,但一定要把事情讲清楚。每七天要做一次训练总结…… 零零总总,将他们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从早上到晚上入睡,事无巨细。 这这这……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本以为来京城有机会面圣,接下来就是吃香喝辣,时间到了就回东南。 眼下看来,回东南暂时没指望,还是想想如何让手底下的兄弟记住并学会这些条例细则。 头大! “哎,别动那个搪瓷碗。” 陈建功手太多,他好奇搪瓷碗上面的把手,像个小耳朵,就拿起来看看。 却被旁边的人大声制止,且,大家都是一副不赞同的模样。 “我我我,我就看看。” 他拿着搪瓷碗,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有点慌。 旁边的人就说道:“这个架子归你了,我肯定不要。” 啥玩意? 陈建功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望着孟百户。 孟百户提醒他,“忘了那个姓卢的怎么说的嘛,这屋里的所有东西,往后都要保持我们刚刚进来时的模样。你现在还记得搪瓷碗放在那个位置嘛?” “应该是这里吧!”陈建功试着将搪瓷碗放回原位。 “不对!你自己过来看,都没对着一条线。所有架子上的搪瓷碗,是连着一条线。” “我看看,我看看。靠,还真的是一条线。不仅搪瓷碗是一条线,朋和缸都是一条线。” “毛巾放置的位置都是一样的,两边对齐。” 二十张单人床,床上的被子同样是连成了一条线。 陈建功听到这里,心想完了完了,他这怎么放得回去啊。 “孟百户,我……” 他只能求助老大。 孟百户毕竟是老大,眯着眼,比划着,终于将搪瓷碗放回了原位。 “拿把小刀来。” “孟百户要做什么?” “我看了细则,训练计划排的很满,基本上不可能有时间这样慢慢放置物件。那把小刀,照着现在的位置,都刻上线。以后所有东西都照着刻线放置。” “那这些被子呢?” “在床边刻线,一样能管用。”孟百户脑袋好使,大家拍着彼此的肩膀,这办法好啊。 孟百户继续说道:“那位卢秉说的话,应该不是瞎说。走,我们先出去探听探听消息,顺便将作训服领了。” “百户,那位卢秉提醒过,可以去公事房给搪瓷盆啊碗打上印记,要去吗?” “晚一点再去。这还没到吃饭的时候,不着急。先弄清楚这里的情况再说。” “孟百户说得在理。” 刻好线条,一群人跟随孟百户出了宿舍门。 往前面走,路过每间宿舍,都要伸个头打里面张望一眼。 嘿! 就跟印书印出来的一样,每间宿舍都是一模一样,同样的二十张床,同样的绿色床铺,同样的木头架子,同样的盆和碗。 难怪卢秉建议在盆和碗上面打上专属印记。 几百号人,不打个印记,都认不出哪个盆是自己的,特么的全都长一样。 校场上有人在撸铁,有人在耍大刀,有在挥舞长枪,有人耍着把式,都是一副浑身充满力气用不完的样子。 孟百户让大家分散,各自找人打听消息,问问都是从哪里来的,这里是个什么情况。 说是进京考核,看这模样,准备得如此齐全要求如此之多,不像是单单考核,还有更多的内容。 找了一圈,终于找到愿意聊的人。 “什么考核啊,我有亲戚在京城,我问了,这个陆军衙门是陛下亲自督办的。召集我们到京城,就是为了充实陆军衙门。” “这个陆军衙门到底是做什么的?竟然容得下我们这么多人。总不能将我们都留在京城做官吧。” “这话对也不对。你把陆军衙门想象成国子监那样的,就对了。” “国子监?”孟百户皱眉,“国子监是读书的,咱们这里……” “嘿嘿,说到点子上了。我亲戚是这么说的,读书人都有书院,这习武之人肯定要有个书院吧。朝廷有各级书院培养想安邦治国的人才,却没有培养保家卫国将领的书院,这不合适。懂了吧!”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脑子灵醒的聪明人。 随着一批批年轻兵将来到京城,已经有聪明人看出陆军衙门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反对? 这个时候反对已经晚了。 衙门已经立起来,人员已经到场,各项准备工作都做完了,你才跑出来反对。 好啊! 前期的开销给报一报。 而且,陛下还将柱国公拉出来做虎皮。 柱国公都出面了,他等于是代表了全体勋贵武将的意志。若是有人反对陆军衙门,就等于是反对整个勋贵武将集团。 文官们后知后觉,只能说着一回他们输了一筹,没想到开成帝如此鸡贼。 先是用驿站改革麻痹大家,又用发放饷银吸引众人的目光。然后,悄咪咪地就将陆军衙门给建了起来。 召集各路兵马优秀兵将进京接受考核,无需经过内阁,只需要兵部一道文书下去,事情就办成了。 孟百户琢磨着对方的话,“这么说,咱们来京城不是考核,而是像读书人进国子监读书一样,是来学习的?” “对了,就是这个意思。陛下要培养武将人才,这是天下掉馅饼的好机会啊。能不能出人头地,就看这一回。从今以后,咱们也算是天子门生,要和那帮文臣分庭抗礼。” 原来如此! 孟百户难掩内心的激动。 本以为上京城是走个过场,没想到竟然是掉馅饼。 哈哈哈…… 如此机会,舍他其谁。 第421章 别搞歪门邪道 三日后,所有学员到齐,在校场集合。 拢共六百号人,基本都是二十郎当岁,最大的没超过二十五,最小的也就十六七。 这里头有关系户,有硬茬子,有真本事…… 大家来自天南海北,接下来就要一起训练,一起作战,一个勺里吃饭。 当中京营人数最多,足有上百人。 抱团吗? 结果第一天就被打散,重新分配。 陈建功被分在了第五队,孟百户被分在了十二队。他们同来的二十人,基本上都被分在了不同的队伍里面。 就连宿舍都给调整了。 以后想要抱团,恐怕不容易。 陈建功有点心虚。 从小都是被人照顾着长大,小时候有大姐,长大后有姐夫,来到京城有孟百户。 如今要脱离熟悉的集体,去一个陌生的集体,他担心自己应付不来,会闯祸。 瞧他如丧考妣的模样,搬个宿舍好似要了老命一样。 孟百户拍拍他的肩膀,“好好训练,别拖后腿。这个是算集体分,一人受罚,全队株连。所以,别有负担,以后都是兄弟。” “可是……” 孟百户打断他的话,郑重其事的叮嘱道:“没什么可是。上面摆明了不许我们抱团,那就不要和上面对着干,对着干肯定没好处。 这次进京是一次难得的好事,你们都要记住,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争取要上面的人看到咱们的努力。以后吃香喝辣,还是吃别人的剩下的汤汤水水,全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 “孟百户,你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啊?和大家伙说一说吧。” “就是。有内幕消息千万得告诉我们。” 孟百户啐了一口,“狗屁的内幕消息,都是明摆着的事情。这个陆军衙门,就类似于国子监那样的地方。我们这些人,就相当于国子监的学员。 现在我们在这里训练学习,将来通过考核,就都是天子门生。懂不懂什么叫做天子门生,要是不懂这里头的份量,就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多动动脑子。” “孟百户,那咱们以后还是镇国公麾下的人吗?” “以后考核通过,成了天子门生,难道就要和镇国公那边划清界限吗?” 此问一出,屋内为之安静下来。 这个问题,孟百户可不敢马虎。 他要是马虎大意,下面的兄弟就有可能理解错误,钻了牛角尖。 他用着最严厉的语气,说道:“狗屁的划清界限。你们看那些进士举人,考上后,有和以前的老师划清界限吗? 我们以后,肯定不归镇国公管,但,划清界限大可不必。昔日的恩情要记住,但,天子的命令更要执行。 都别犯倔啊!我知道大家都是重情重义的好儿郎,但事关前途,且,天子并没有让我们背弃镇国公,别钻牛角尖地认为做了天子门生就是背叛昔日的老东家。镇国公也是朝廷的臣子,我们身为天子门生同样是朝廷的臣子。” “可是,好兄弟们都在镇国公麾下……” 孟百户苦口婆心,“眼光放长远一点。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冰。在哪当兵不是当兵,难道朝廷一纸调令叫你去西北,你就不去了吗? 当兵嘛,就是要听命令行事,上面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别自作主张。 这个陆军衙门,我打听清楚了,是陛下亲自主持成立,且一应费用都是少府掏钱。咱们以后就是天子亲军,要效忠陛下!要是谁三心二意,觉着京城不好,我劝你们趁早离开,免得闯下大祸。” “百户言之有理。兄弟伙们,那些大道理就别想了,反正也想不明白。以后就按照上面的要求做,肯定不出错。至于东路军那边,估摸是回不去了。那就踏踏实实在京城干,干出个人样来。” “好!” “不错!” “一定要干出个人样,不能让别人小瞧了咱们。” “说得对!” “抓紧时间搬宿舍,记得同新队员好好相处。以后都是一个集体,一人受罚全队遭殃。都打起精神来啊!” 从这天起,站在皇宫西侧城墙下,整天都能听见那帮兵卒的喊杀声。 有时候,喊杀声穿得老远老远,仿佛站在建章宫都能听见。 邓少通的干儿子许有良总揽这件差事。 要说总揽,也不恰当。 他不负责兵将的训练,不负责陆军衙门的课程安排。他只负责帮皇帝花钱,给皇帝传递消息,三五天报告一回训练进程,花钱花了多少,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这个差事,是邓少通给他争取来的。 因此,邓少通也不忘再三提点他,“别想着贪墨钱财,苛刻那些学员的伙食。陆军衙门,是陛下未来的重点,可谓是重中之重。要是因为你的原因,这帮学员不成材,就算是将你诛九族,都难以平息陛下的怒火,甚至还要牵连到咱家头上。 你也别嫌辛苦,只要你能将这件差事办好,以后你就正式去陆军衙门当差。 另外,搪瓷厂那边,时机合适,会给你加派股份。等皇家银行扩股融资的时候,也少不了你的好处。有着正正当当挣钱的门路,就别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乱来。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的位置,又有多少人盯着咱家的位置。你要是牵连了咱家,咱家第一个饶不了你。” 许有良赶紧表忠心:“干爹放心,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儿子也不敢乱来。我要是乱来,不用干爹动手,我自己直接抹脖子谢罪。 只是,那帮学员花钱太厉害了些,每天三顿,两顿都是肉,米饭管饱,兵器铠甲都是新打的。听说少府搪瓷厂那边,拿出一条生产线,专门冲压铠甲,可好用了。” 邓少通瞥了他一眼,“陛下都没嫌那帮学员花钱花得多,你操什么心。咱家听说,你有个本家亲戚在京城讨生活。” “干爹说的没错,那人是我兄弟,当年家穷,我来了宫里,他在外面给人下苦力。” 邓少通笑了笑,“咱家从不亏待自己人。这样,你让你兄弟在外面支个猪肉摊,以后校场那边的猪肉就从你兄弟手中进货。” 诶? 诶! 许有良大喜过望,他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好事。 他不是没想到如此这般操作。 只是,盯着他的人太多,没有干爹的支持,他不敢冒险。 如今,有了干爹发话,他再也不怕了。适 “谢干爹!等赚了钱,儿子孝敬您老人家。” “孝敬的事再说吧。记住,给我用新鲜猪肉,别拿老母猪死猪肉充数。那帮当兵的,闹起事来,你认为你有本事弹压且不惊动陛下吗?” 许有良浑身一哆嗦,内心顿时生出畏惧之心。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多谢干爹提点,儿子绝不敢乱来。” “做正当生意,就能让你赚得盆满钵满,就别贪心不足去搞万歪门邪道。记住了吗?” “儿子记住了!” “去吧!” “诺!” 第422章 出月子(二更) 熬啊熬,叶慈终于到了出月子的日子。 坐月子的时候,天气热得人心发慌。 到了出月子这天,天气开始变得凉爽起来。 叶慈:“……” 老天爷必定是耍着她玩。 太欺负人了。 这凉爽的天气才是坐月子的好时候啊! 出月子要做什么,当然是洗澡。 大人小孩都要洗,将自己洗白白。 一连换了三桶水还嫌自己身上脏。 开成帝刘珩抱着儿子亲个没完,被茂哥儿嫌弃,小手手一抬,直接打在他脸上,啪的一声响。 开成帝刘珩:“……” 臭小子这是要翻天啊! “去问问,皇后到底要洗到什么时候,叫她赶紧出来。茂哥儿都洗完了,她还在洗,像什么话。孩子也没教好,现在就知道动手打朕,长大了那还得了。” 邓少通摆摆手,吩咐了一个宫人去请示皇后娘娘。 他陪着开成帝,说着吉利话,“小皇子腿脚有力,一看就是筋骨强健,长大后必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哈哈哈……朕的儿子当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开成帝那个笑啊,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 皇后叶慈洗了第四遍,终于认可自己身上干净了,头发也是飘逸柔顺。 她披散着头发,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来到院落中,伸展双臂晒着太阳。 舒服啊! 阳光,久违了! 新鲜空气,久违了! 鲜花,久违了! 浑身都感觉通透。 这滋味舒服。 这一刻,她还有一个想法,这辈子都不要再坐月子。谁让她坐月子,她就和谁翻脸。 一想起臭烘烘的日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太难了! “皇后,快来看看你儿子。这么小就敢往朕的脸上招呼,非得教训他不可。” 叶慈哈哈一笑,刘珩既是慈父,也是威严的陛下。 他一边享受着逗弄孩子的乐趣,一边又觉着同自己的皇帝身份不太配,威严荡然无存啊! 幸亏没有臣子看见他这一面。 要是被臣子看见,岂不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叶慈笑着问道:“陛下想怎么教训他?他这么小,你舍得打?” 打,肯定舍不得。最多就是在屁股墩上面轻轻拍打两下,享受一下肉肉的感觉。 刘珩故作恶狠狠的模样,“那就先给他记下,等他长大了,再教训他也不迟。” 叶慈抿唇一笑,“同茂哥儿置气,亏你做得出来。来,把孩子给我抱。茂哥儿,娘亲现在香喷喷,有没有闻到啊。之前那种臭烘烘的味道,赶紧给本宫忘了,否则本宫也要打你屁股哦。” 可怜的茂哥儿,同时被爹娘惦记着打屁股。他能怎么办,只能在娘亲的怀里扭动几下,伸展伸展,换个更舒服的姿势睡觉。 太阳 都不用大人哄,茂哥儿自己就睡着了。 说实在话,绝非夸张,茂哥儿同很多初生婴儿比起来都算是好带的。 婴儿嘛,都是各有各的性格。 有的是白天睡觉,晚上折腾。 有的是白天晚上都不睡,就是一个劲的哭。哭累了哭饿了就吃奶,吃完奶继续哭,谁哄都不管用,用飞机抱也没有用。 有的孩子吃奶就吐,吃奶就吐,体重不长身高不长,能将大人折腾死。 像茂哥儿这样的,饿了就吃,吃完玩耍一就睡,都不用人哄,简直太好带了。 这孩子长大后,性格应该不错。 叶慈将孩子放在摇篮里面,给孩子肚脐眼的位置该上薄薄的凉被,双腿就没给盖。 这太阳,盖全乎了,会出汗的。 孩子都是怕热不怕冷,一但热起来身上就会长湿疹,甚至脸上也会长。 长了湿疹那就麻烦多了。 “朕给数数,到底长了多少根眼睫毛。” 叶慈闻言笑了起来,这是有多无聊,竟然跑来数孩子的眼睫毛。 “你不忙吗?”叶慈问道,“政事都处理完了吗?” “政事就没有处理完的时候。告诉你一件好事,陆军衙门正式办起来了,训练得都不错。过些日子,朕得亲眼去看看。要是这陆军衙门真能为朕培养出一批可用之才,将来肯定要继续办下去。不过花钱也是海了去,一天两顿肉,米饭管饱,开销有点大!” 尽管身为皇帝,开成帝刘珩也不仅为陆军衙门的开销感到咋舌。 第一次意识到办军校,原来是个花钱的玩意。 吃住全包,日常用品全包,还要按时发放饷银。 这些都是在籍的军人,饷银绝对赖不掉。当兵吃粮,当兵就是为了吃饱饭,为了每个月二两饷银。把饷银给赖掉,还怎么指望这帮人拼命,又怎么能要求人家报效朝廷,忠于他这个天子。 按照他这种养兵法,就算将整个朝廷卖了,也养不起。 所以,这只能是一支精兵,以精代多。 叶慈劝他想开点,“陆军衙门里面的学员,未来都是朝廷的将领种子,是天子门生。培养他们,不是让他们当个小兵,而是让他们像种子一样洒下去,带兵打仗,冲锋在前,改变军营风貌。这样的学员贵精不贵多,多花点钱都是值得的。” “这个道理朕当然明白,所以陆军衙门要钱,朕从未克扣过。不过,朝廷那边隐约已经发现陆军衙门的名堂,朕担心会闹起来。” “闹什么?” 开成帝冷哼一声,“还能闹什么,无非就是花钱繁多。或许还会将国子监拉出来说话。同样是培养国之栋梁,国子监花钱就很少,学员的食宿都花不了几个钱,也就笔墨纸砚贵一点。但和陆军衙门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说朕偏心。” “偏心就偏心。国子监从太祖那会起就有了,一两百年,算算用了多少钱。陆军衙门才刚刚成立,多花点钱又怎么样。就当是在努力追平国子监之前的开销。” “追平?” 开成帝刘珩听到这个词,眼睛一亮。这是个思路啊! 追平这两个字太好理解了,就是书面意义。 他连连点头,“皇后言之有理,朕只是在追平国子监往年的开销。他们最好别拿国子监说事,真要拿国子监说事,朕就趁机和他们算算账。邓少通,派人好生了解一下市面上笔墨纸砚的价格,吃食价格。” “诺!” 第423章 新朋友 难得放假一天,孟百户带上几个兄弟出门逛京城。 来到京城一两个月,都没能好好看看这座天下独一无二的雄城长什么样子。 哪里最热闹? 当然是茶楼说书最热闹。 瞧着围得人山人海的茶楼,几个人凑着热闹也进去了。 “老乡,问个事,上面在讲什么故事?” “七侠五义!话本《包大人》看过吧。” “那肯定看过啊。前几年可火了!” “七侠五义就是节选《包大人》里面的锦毛鼠白玉堂的故事编的,可好听了。” “听听?”孟百户回头问几个兄弟。 陈建功第一个点头,他不喜欢读书,但他喜欢听书。恩怨情仇,英雄义气都在说书人的嘴里。听完了,恨不得自己也化身成为里面的英雄人物,惩奸除恶,成了江湖大侠。 小二招呼,好不容易给他们找了个边角位置,送上瓜子花生茶水,诚惠一人三文钱。 孟百户请客,直接给了小二二十文钱,多出来的就当是打赏。 小二得了打赏,喜笑颜开,又推荐起别的酒菜。 孟百户挥挥手,将聒噪的小二打发了。 叶二郎吃着酒菜,听着书。最近他可是春风得意。搪瓷二厂,他入了股。 这还不算,他还在少府挂了一个闲职。手底下一个人都没有,也管不了事,但好歹是告别了白身。 这事可是黄公公亲自吩咐办的。 黄公公是谁,那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第一得用的人。也就意味着,是皇后娘娘发话让他在少府挂个闲职,方便在外面行走。 这是皇后娘娘对他的看重。 他心满意足! 今儿不忙,自然是要听听《七侠五义》,正听到锦毛鼠同展昭过招,隔壁来了几个人。 看那气质形象,就像是军汉。 他是个热心交朋友的人,不分贫富,看对眼了就是好兄弟。 否则,他也不会生出将自家妹子许配给穷酸秀才的想法。想法归想法,终究没成。 “几位兄台,我瞧着你们气度不凡,莫非是陆军衙门的人?” “这位兄台也知道陆军衙门?”孟百户搭话。 “知道,怎么能不知道!我见几位兄台都不是凡人,若是不嫌弃,我们拼个桌,如何?” “好啊!只要兄台不嫌弃就行。” “不嫌弃,不嫌弃,我是求之不得。” 两张桌子凑起来,叶二郎好客,又叫来一桌子的酒菜。几个人就着酒菜听着说书,=就闲聊了起来。 聊得投契,互相道了姓名来历。 叶二郎笑道:“几位哥哥都是从外地来的,我身为京城人,必须尽地主之谊。下次你们休假,提前派人告诉我一声,我带你们逛京城。哪好玩的,哪有姑娘,我都门清。” “那就说定了!” “来,干了!” 喝的半醉,双方才散去。 叶二郎回到东市的院落,刚躺下,准备醒醒酒,掌柜的就找了过来。 “东家有人找。” “谁啊?” “武清县的邹姑娘,来了两趟了。” 一听到邹姑娘,叶二郎的酒瞬间就醒了。 他坐起来,问道:“她怎么找过来了?” “小的不知。她人就在外间铺子,东家可要见见她。” “见吧,见吧!都是老熟人。请她到花厅落座,我换身衣衫就过来。” “小的遵命!” 邹舟今儿穿得比较素净,唯有两只衣袖,裙摆上面绣了花。头上只有一根银簪子,谈不上什么款式,就是普通的簪子,值不了几个钱。 她有些忐忑。 毕竟是来求人,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喝了半盏茶,门帘子从外面打开,叶二郎走了进来,带着一点点凉意。 随着帘子落下,屋里的光线亮了又暗。 邹舟看清来人,连忙起身,道了个万福,“见过二公子。” “你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咱们可是老相识。在我这里,邹姑娘不必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 邹舟抿唇一笑,“谢谢二公子。二公子这些日子可忙?” “还好!事情都理顺了,没一开始忙。你们呢,生意好吗?” 邹家在京城盘了个店铺,依旧开绣房。 他们多多少少同宫里的皇后娘娘有着香火情,皇后娘娘手底下的商行掌柜对他们都挺照顾的,开绣房一事很是顺利,没遭到宿刁难。 邹舟有些羞涩,主要是不好意思开口。 叶二郎关切了几句,她才斗胆说道:“今日冒昧打扰,实在是厚颜。不瞒二公子,我想买点搪瓷。” 叶二郎一听,“这点小事,瞧你紧张的样子。你告诉我,想要多少,我派人给你送去。” “多谢二公子。”邹舟依旧心中不安,“我要的有点多,搪瓷盆两百个,搪瓷碗搪瓷缸各一百个。不知二公子是否方便。” 嗯? 叶二郎疑惑,“怎么要这么多?你这是准备贩卖?” 邹舟忙摇头否认,“不不不,不是我要贩卖。是我大哥,他准备回一趟武清县,就想着能不能买一点搪瓷回去贩卖。 武清县那里,根本没有货,好多人家想买都买不到。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我也觉着我大哥这事太为难人,现在谁不知道搪瓷是紧俏品,天天都有人守在铺子门口等着货。” 她觉着太尴尬,就想起身告辞。 叶二郎也觉着为难,但他鬼使神差竟然开口叫住了对方。 “邹姑娘稍等。那个,嗯,货要得急吗?” 邹舟回头,看着叶二郎,有点惊喜,有点意外,有点不理解。 但,最终惊喜战胜了其他。 “不急,不急。晚一点也没关系。二公子是同意了吗?可是,会不会给二公子带来大麻烦?” “倒不是很麻烦,就是要废点时间。你也知道现在催货的人太多,工厂那边加班加点,也有点支应不上。但,邹姑娘都开了口,我要是拒绝,岂不是显得不近人情。” 邹舟闻言,耳根开始泛红。 她微微垂头,“太麻烦二公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哈哈,不必客气。以前在双河镇的时候,承蒙关照。大家都是老相识,互相帮助应该的。” 邹舟微微躬身,正式道谢。 叶二郎连说不用行大礼,可邹舟坚持。 “二公子的好意,我们一家都会铭记在心。改明儿,我先把钱拿过来。” “不用不用,等货凑齐了,我会派人通知你。你们一家还是住在三里坊对吧。” “是的。” “那就没问题。” 第424章 相亲一事(二更) 邹舟告辞离去,叶二郎猛地拍了下自己的头,也不知是懊恼,后悔,还是别的情绪。 反正就是有点不对劲。 连带着掌柜看他的眼神也跟着不对劲。 “我脸上有脏东西?” 掌柜的摇摇头。 “那你一个劲的盯着看,几个意思?” “那么多人求着东家,东家谁都没答应。今儿偏偏答应了邹姑娘,小的就忍不住多想了想。” “别胡思乱想,就是正常生意来往。” 哦! 这话掌柜一个字都不相信。 叶二郎深觉无趣,眼看天色不早了,回家。 刚进门,他就被母亲苏氏派来的婆子堵住了门。 “公子,夫人请你过去说话。” “有说什么事吗?” “公子去了就知道。” 叶二郎无法,只能跟着走一趟。 苏氏手里头拿着一个册子在看,“二郎回来了,快过来坐。这段时间忙不忙?” “还行,不算太忙。” “不忙就好。明儿陪着我出门做客。” 叶二郎眉头打皱,他可不乐意。 “母亲出门做客,带上妹妹们就行了。带我去做什么。再说了,我现在也不方便出门做客。” “没什么不方便的。” 苏氏一脸乐呵呵,“明儿必须跟我去。好不容易过去的一些关系恢复了来往,你身为这个家的家主岂能懈怠。再说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婚事迟迟不解决,我心头着急啊。” 哦! “这么说明儿是去相亲?” 苏氏连连点头,“所以明天必须去。我打听了,这家的姑娘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定是个良配。” 叶二郎揉揉眉心,看着母亲一副期待的模样,他不忍心打击。 自从他回到京城,相亲的安排就一直没停过。 他也配合过几次,要么是别人看不上他,要么他没看上对方。 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女方嫌弃他家的条件。 按理说,堂堂侯府,他又是家主,婚事应该很容易的。 奈何,他们家这个爵位啊,让人心慌慌啊。 皇后娘娘的态度,一直不明确,对叶家,除了叶二郎之外,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照。 这就叫人心里头打鼓,叶皇后对待叶家,到底是要怎样呢? 一件不确定的事情,就像是打磨利克斯之剑,一直悬在头顶上,叫人心惊胆战,不安啊! 十足的不安! 就怕哪天宫里头将下雷霆怒火。这要是嫁过去,岂不是连娘家都跟着受到牵连。 于是乎,叶二郎的婚事就成了一个老大难的问题,高不成低不就。 空有爵位却一点助力都没有。 苏氏也想过亲上加亲,比如和娘家接亲,比如同老太太的娘家许家接亲。 然而,这两家都已经明确表态,叶家的姑娘可以嫁过去,但自家的姑娘不能嫁到叶家。这也算是仁至义尽。 也因此,苏氏打算让闺女叶卫兰去苏家,许家相亲。 叶二郎就要另外寻个合适的对象。 这不,终于搞来的两张请帖,明天必须全副武装登门相看。这次最好能相中。 叶二郎苦笑不已。 “明天我可以跟着去。但是,母亲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这节骨眼,我的婚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女孩子的婚事更好解决一些,毕竟是嫁出去。 叶二郎是要娶回来,女方家考虑的东西就多了。 “那你明天好好表现,莫要措施了机会。” “知道了。” “皇后娘娘多长时间没召你进宫觐见,你要不要找人打听打听。皇后娘娘如今出了月子,咱们家也该有点表示。” 苏氏还想着更进一步。 准确的说,叶家所有人都想着更进一步,想着如何能得到皇后娘娘的重视。 叶二郎头更大了,他赶紧把路给堵死,“母亲莫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皇后娘娘三五年不召见我,实属正常。你告诉大家,平常心对待就好。不要天天惦记着叶家出了一个皇后娘娘的事情。不惦记,就当做没这回事,心里头会好受些。” “你说的这些,谁都知道。可是,知道归知道,真当家里没出过皇后娘娘,这事做不到啊。都是叶家人,她还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要我怎么办。前两天,你父亲还在我面前抱怨,又翻出过去的旧账要和我清算,说是我害了叶家。叶家本来前程远大,都怪我一个决定,断了叶家的荣华富贵。瞧他凶神恶煞的样子,他是忘了自己干的那些事了。哼!” 苏氏扭头,偷偷擦拭眼泪。 叶二郎一脑门子的官司,这个话题在叶家是逃不过去的,是不能忽视的,必须面对的。 哎! 他都忍不住叹气。 “过去的事情还提他做什么。父亲也真是的,一天到晚没事干,就知道找茬。我去和父亲说,叫他消停消停。” 苏氏点点头,“你和他好好说。我是有责任,可他也并非无辜。这个家,谁没点责任呢。总不能真拿我当罪人。” “儿子知道了。母亲放心,我一定和父亲好好说,劝他想开些。” 告辞了母亲苏氏,叶二郎来到外院。 平武侯叶怀章正在听曲喝酒。 最近,他花钱纳了个妾,是个卖唱女,算是他的第九房小妾。天天听曲喝酒,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 “二郎来了啊,坐下陪着本侯一起喝酒。这曲子你也听听。” 叶二郎摆着脸,挥挥手,“方姨娘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诺!” 方姨娘一脸媚态,眼波流转,落点就在叶二郎身上,真壮实。 叶二郎板着脸,这个方姨娘瞧着是个不安分的主,趁早打发了才行。免得坏了叶家的名声。 “父亲怎么又喝起了酒。大夫都说了,要你少喝酒。” “本侯一无是处,闲得发慌,喝点酒又怎么了。你要是嫌弃我喝酒,那行啊,你给钱给我,我继续淘换我的古董,从此以后我保证滴酒不沾。如何?” 叶怀章乐呵呵的笑着,笑得像个老流氓。 “父亲喝酒需要节制,并非不让你喝。” 叶二郎一个眼神,小厮赶紧将桌上的酒菜都收拾了,换上了茶水。 “父亲可以多喝茶水,修身养性。” “养个屁的性!”叶怀章突然爆发起来。 第425章 放下身段 “本侯落到如今的境地,修身养性有什么用?是能吃,还是能穿,亦或是让本侯东山再起,官复原职?” 他就不喝茶,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面上,发出巨响。 他气不打一处来,多日积累的怒火,这一刻全都冲着叶二郎而去。 “白眼狼,你们全都是白眼狼。一个白眼狼,两个白眼狼,都不是好东西。本侯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如此苛刻我?折磨我?折磨我很好玩吗?” “父亲又在说胡话,没有人在折磨你。”叶二郎面色平静,任你吵闹不休,他就这个态度。 “你现在就在折磨本侯。你不让本侯喝酒,这不是折磨又是什么?” 叶怀章理直气壮,“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不孝。我要是去衙门告你,你就得流放三千里。” 不孝是大罪。 甚至有父母告子女不孝,子女判斩首的先例。就问你怕不怕。 叶二郎嗤笑一声,“父亲莫要没事干就吓唬我。你要是想告我不孝,早就去告了,何必等到今天。最好的时机都错过了,有用吗?” 是啊,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 如果是在叶二郎进宫之前,叶怀章去衙门告他不孝,肯定一告一个准。 现在…… 叶二郎身上挂着差事,又是叶家的族长家主。就算叶怀章想要告状,也得先想想,能不能走到衙门。 不是说有人对他不利。 而是叶家族人会主动站出来阻止他这么做。叶家的族老,长辈,会组团站出来,替叶二郎声张,抨击叶怀章的不当举动。 就算他突破重重困难去告状,最终也会成为叶家的罪人,说不定会被逐出家族。 宗族的厉害之处,在事关家族利益的大事面前,体现得淋漓尽致,绝非个人力量能够抗衡。 当年,叶慈能够顺利脱离叶家,只因为她还处于微末,并没有表现出点石成金的能力。 若是等到她表现出点石成金的能力之后,再来要求脱离家族,基本上是没机会的。 家族不同意,她单方面办这事根本办不成。 就好比两口子离婚,必须两口子亲自到场签字才作数。一个人签字屁用都没有。 叶怀章的心很刺痛,很痛苦。因为叶二郎一句话,戳痛了他的心肺。 他拍着桌子,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你是不是就仗着这个,天天折磨本侯?叶二郎,你还是人吗?” “儿子不是人,儿子是个鬼。这么说,父亲满意了吗?知道你心头不痛快,三天两头找人闹架。整个家都被你闹得不可开交。我希望父亲你能收敛一二,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叶二郎表情冷淡,语气淡淡地建议道。 叶怀章梗着脖子,“本侯要是不答应,你又如何?” “不如何。最多就是限制父亲的行动。必要的话,会将院子围起来,从今以后父亲就只能在这个院子里面玩耍。” “你敢!”叶怀章气得浑身哆嗦。 恶毒! 逆子! 天杀的逆子! 竟然想要将他围起来,这是何其恶毒的想法,何其恶毒的心肠才能想得出来。 这就是活生生的逆子啊! 天下有数的逆子,大大不孝,应该被斩首示众,给天下人一个警示。 叶二郎喝了一口茶,“父亲不希望儿子这么做,那么就请你体谅一下儿子的难处,稍微收敛一点。你要小妾,我给你小妾。来人,从今以后,就让方姨娘住在这个是院子里,专门此话侯爷。不准她离开院门一步。要是她胆敢不尊命令,不用客气,立即将她赶出去。叶家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姨娘。” 他终于想到了如何利用不安分的方姨娘。将她关在院子里,看她还怎么生事。 “你你你……”叶怀章指着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不用感激儿子,儿子只是做了分内之事。父亲放心,一应用度,肯定都照着过去的定例,不让父亲为难。告辞!” “逆子,你别走!” 叶怀章追出去,却被管家带着人拦住,“侯爷还是回去吧。天黑了,早些歇息。二公子很忙的,侯爷就莫要打扰二公子的休息。二公子一身寄托着全府的希望,还请侯爷体谅一二。” “你们这些狗奴才,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本侯都敢阻拦,谁给你们的勇气。昔日,一个个像狗一样伺候讨好本侯,如今一个个都学着翻脸。狗奴才,不得好死!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帮天杀的狗东西,能够嚣张到何时!” 叶怀章站在院门口厉声大骂,生怕全府的人听不见他的叫骂声。 他一口气骂了将近半个时辰,显得中气十足。看样子身体很好嘛,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 老太太许氏隐约听见骂声,心里头跟着叹气 大儿子就是个糊涂蛋,认不清形式。 眼下岂是逞能的时候。也不想想是什么局面。 桂嬷嬷请示道:“老太太,要不要派人去安抚一下侯爷。” “不用,让他骂吧。不让他出了这口气,他还会继续闹腾。另外,取两样首饰,贵重一点的,给大夫人送去。” 桂嬷嬷惊诧,“老太太这是作甚?为何要给大夫人送礼。” 犯不着吧! 老太太许氏轻笑一声,“现如今啊,这个家就指望着二郎。二郎还不曾娶妻,你说这礼物是不是该送给大夫人。她毕竟是二郎的亲娘,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娘,给她送去。莫要吝惜区区两样首饰。希望她看在老身的面子上,不要和侯爷计较。她若是计较,侯爷的日子必定不好过。二郎啊,终究还是站在他娘亲那边。” 可怜天下父母心。 老太太许氏一番安排,全都是为了侯爷叶怀章着想。 她不能指责叶二郎做得不对,也不能让叶怀章收敛暴躁的脾气。只能请大夫人苏氏做一个中间的润滑工作,调停父子二人之间的矛盾。 她身为老太太,舍点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这个家能够太太平平,能够永享富贵,让她给苏氏磕头,她都愿意。 这就叫形势比人强。 尽管皇后娘娘什么表示都没有,大夫人苏氏依旧从其中得到了利益。 第426章 这门亲事她不同意(二更) 叶二郎第十五次相亲失败。 他心头有点不爽,就和苏氏说道:“母亲以后别再安排类似的相亲,人家都看不上咱们家。不过时勉为其难给一张请帖,何必眼巴巴凑上去。事情没成不说,反而还欠下那么多人情。” 苏氏手中的请帖,大部分都不是人家主动送来的。很大一部分是托了人情,比如苏家的人情,许家的人情,还有其他姻亲故旧的人情。 欠钱好还,人情不好还。 不是说一比一的还回去就叫做还人情。那不叫还人情,那是要和人划清界限呢,是要结怨的。 还人情,是要一倍,两倍的还回去,才叫还人情,才叫做诚意。 这个道理,古往今来都是这么一回事。 人情世故嘛,本就是一门大学问。 就因为这学问太深,内容太多,太过繁杂,现代社会的年轻人都不乐意了,干脆断亲,省得累心累身。 断亲容易,想续上亲友关系可就难了。 如今也说不好断亲是好事还是坏事,需得二三十年后才看得到答案。 苏氏不答应。 “不托认亲,不去相看,你的婚事怎么办?好好的侯府公子,还是家主,难不成要打光棍吗?你打光棍不要紧,侯府怎么办,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个子嗣,这个家交给谁?难不成要交给六郎那个白眼狼。你这是替他人做嫁衣。” 男人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任务,可以说没有之一,就是传宗接代。 这是刻在基因里面的执念,非得用大力,比如读书读许多书,方能压下这份执念本能。 这也是大龄光棍们对婆娘的渴求那般强烈的原因,不惜以买卖的形式实现传宗接代的任务。 仿佛有了儿子,就能高人一等。 苏氏丢不起儿子打光棍这个脸。 侯府因为行差踏错,恶了皇后娘娘,被人嘲笑,她认了。 但是,她不接受儿子打光棍被人嘲笑,一想到这个情况,她就受不了,脑袋里面嗡嗡嗡炸响。 受不了啊! 是真的接受不了。 必须成亲,必须有孩子,没得商量。 叶二郎妥协,他也认为自己该成亲,承担起该有的责任。 “那就别好高骛远,别指望着门当户对。母亲不妨将眼光放低一点,往bsp; “还要多以上的官职就行。这个条件已经很低了。” “五品官宦家的闺女,是有资格进宫做娘娘的。母亲将要求再放低一点。” “你说要多低?”苏氏也是一肚子怨气。 她儿子这么优秀,怎么就没有人稀罕。 叶二郎斟酌着说道:“依我看,女方家里有没有官职都没所谓。甚至就算是商户,也能接受。” “放屁!这哪里是放低条件,这分明是没有条件,是个女人就行。真要按照你的意思来办,我们家一定会成为京城的笑柄。” 苏氏都快要被气哭了。 这是什么馊主意啊,二郎怎么想得出来。是他自己娶妻,怎么可以一点条件都没有。 叶二郎不在乎。 他脑子里,莫名其妙浮现出一道倩影。 嗯,有点不对劲。 “母亲,我们叶家早在几年前,就是京城的笑柄,你忘了吗?” “不许提!” 那是耻辱! 是她苏氏,也是叶家的耻辱。 她可以说服自己,不用在意外界的眼光和言语。但是,她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拿着这件事来打趣她。 这是羞辱! “行行行,我不提总行了吧。母亲莫要生气动怒,我就随口说一句。母亲忘了我早先说的话吗?我的妻子将来有机会进宫请安,得按照皇后娘娘的喜好来选择。” “啊?可这怎么选啊。相看了那么多家,你要是肯乖乖配合,早就找到合适的对象。” “非也!”叶二郎一本正经,化身洗脑大师,“我最近也在琢磨事情,按照母亲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那些姑娘家世没得挑,可是她们真的得皇后娘娘的欢心吗?” “你想说什么?”苏氏板着脸,绝不上当。 叶二郎再接再厉,“母亲,如果有这样一个女子,她原先是皇后娘娘微末时候的手帕交,模样清秀,身体健康,家里条件还算行。这样的女子,你觉着如何?” 苏氏皱眉,死盯着叶二郎,“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看上了谁家姑娘?你不会搞大了人家的肚子吧。” “母亲胡说什么呢,都是没影子的事情。我的确是认识这么一个姑娘,她家开绣房的,她也是皇后娘娘微末时候的手帕交,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母亲意下如何?” “你是说她家是商户?商户万万不行,绝对不行,说什么也不行。”苏氏连连摆手,坚决反对。 “我可以接受女方家没有一官半职,但好歹也得是个书香门第。你娶一个商户女算什么事,你这是犯贱。” 苏氏忍不住骂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狐媚女子,竟然偷摸勾引了自家儿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还是个商户女。 绝对不行。 这是她的底线,绝对不能妥协。 “母亲难道忘了,她是皇后娘娘的手帕交。单就这一点,她就胜过许多人。” “你放屁!” 苏氏拆穿她,“皇后娘娘认识的人多去了,武清县一半的人都认识。是不是武清县那些人都是皇后娘娘的故旧?你也说了,那是皇后娘娘微末时候的手帕交。现在皇后娘娘还记不记得那姑娘都说不准。你休要给我胡搅蛮缠。书香门第,这是最低的底线,旁的我一概不接受。你要是不想闹到家宅不宁,你就听我的。” 叶二郎很苦恼。 这事有点难办啊! 他老大不小了,邹舟也是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两个人凑合在一起,这不挺好嘛。 母亲干什么反应那么大,没必要。 他试图说服,然而苏氏根本不给他说服的机会。 就两个字:“没门!” 就连窗户都没有。 堂堂侯府,娶一个商户之女进门,算什么事。 这不是嫌贫爱富,而是,门不当户不对。 娶进门来,她懂得如何同亲友故旧们打交道吗?能融入这个圈子吗? 圈子没有形状,但圈子的的确确存在,任何人都不能否认。 霸占着二郎妻子的身份,却融不进圈子,不用她制造婆媳矛盾,自个就已经难受得不行。 她要是再搞点婆媳矛盾出来,那个叫邹舟的姑娘吃得消吗? .... 第427章 可曾婚配 这一天,刮着北风。 空气里丝丝寒意,透着任何缝隙,钻进人的身体里,忍不住一哆嗦。 京城的秋天和冬天,似乎是搅拌在一起的。 今儿是金秋,阳光普照。 明儿就是冬天,寒风刺骨。 叫人一会穿着秋衫,一会又要加一件棉袄。 “这该死的天气!” 搪瓷铺,伙计都懒洋洋的,该出的货都出完了。所有的货架空空荡荡,只剩下几个有瑕疵的盆啊碗的。 放心,要不了一会,这些盆和碗也都会清仓。 只是釉彩掉了一点点,或是釉彩画不工整,价钱却便宜了三分之一还要多。 在价钱面前,那点瑕疵顿时显得可爱起来。京城百姓们最喜欢这样的瑕疵,俗称捡漏。 谁要是能捡到漏,都被称之为能人。 这不,一个街面上混的闲汉,第一时间将有瑕疵的盆和碗包圆了,价钱还便宜了几文钱。 一转手就有得赚。 无论赚多赚少,总比下苦力赚钱强多了。 闲汉拿着盆碗出门,就和来人撞上。 一个水灵灵的姑娘,长得真好。 按照他的性格,遇上这么个姑娘,身边还没人跟着,他肯定要调戏调戏。 但,今天他忙,就放过这位小娘子。 邹舟走进店铺,“掌柜,我找二公子。” “邹姑娘来了啊。东家早有吩咐,你请进。东家就在书房等着,直接进去就行了。” “这,这合适吗? “邹姑娘不必有顾虑,直接进去吧。咱们开门做生意,不玩歪门邪道。”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邹舟连连摆手解释,掌柜也不介意,就乐呵呵的看着。 邹舟解释了一通,好像没啥用,只好埋头进去了。 “呵!”掌柜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动静。 伙计好奇,朝门帘子方向努努嘴,“掌柜的,刚才进去的那位姑娘怎么回事啊?东家不是说后院不许外人进去的吗?” “男人的心啊,海底深。”掌柜感慨了一句,这话还是从话本里面学来的。 最近,市面上的说书人又换了个题材。讲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少年,跌落悬崖,学得绝世武功,然后报仇的故事。 那叫一个精彩。 起起伏伏啊起起伏伏。 那说书人专门吊人胃口,掌柜的不惯着他,自个买书将内容都看了。 这本书的书名,就叫《龙傲天的一生》。 龙傲天是谁? 他就是书中身负血海深仇的少年,是说书人口中的大英雄大豪杰。 走到那,姑娘们就跟到那。 可他的心啊,似海底深,姑娘们看不透啊,却还死心塌地跟着。 啧啧…… 掌柜以过来人的经验看,这个龙傲天分明就是欲擒故纵,故作深沉。 否则,他为什么和每个漂亮的女子都保持着暧昧的关系,却又不肯进一步,也不给承诺,好说什么:“只愿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 渣! 实属的渣! 但是,也叫人羡慕。 分明是吊人胃口,却令男人羡慕,甚至将这位书中少侠当成了人生偶像。 龙傲天,人生赢家啊。 掌柜的看了眼书封,清河书坊出品。 他嘿嘿一笑,嘀咕道:“清河书坊真是荤素不忌,什么书都敢出,什么书都敢写。” 伙子凑趣,“听说清河书坊正准备出一本戏说王爷,传闻是以先帝的事迹作为故事的主线……” “嘘,休要胡说八道。清河书坊可是持有牌子的正规书坊,怎么可能影射先帝。这话不可乱说。” 如今,朝廷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些书坊的重要性,开始给各大书坊,印刷厂发牌子。 没有牌子私自印刷,举报有奖。 那些搞盗版的书商,好些个都栽在了这上面。 但,依旧挡不住盗版书籍的畅销。 人家也是可以领牌子的,明面上贩卖四书五经,私下里搞搞盗版。 赚钱嘛,不磕碜! 其实,掌柜也听说了要以先帝为蓝本创造书籍的传言。 清河书坊真是好大的胆子,就不怕上面问罪吗? 不过,据说,清河书坊背靠宫里的贵人,反正不可说不可说。 掌柜摇头晃脑,伙计无聊发霉。 邹舟进了后院,由小厮领着来到书房。 叶二郎正候着她。 “皱姑娘来了,快请坐。” “多谢二公子。” 她今天过来,是为了交付货款。 二公子派人通知她,三日后可以提货。于是,她提前过来交付款子。 “这是货款,请二公子点收。” 一个荷包,荷包里面装着银票。 叶二郎公事公办,打开荷包,里面全是皇家银行的小额银票,做工精良,据说还做了防伪标识,防止有人仿冒。 “你们家在皇家银行也开了账户?” 邹舟抿唇一笑,点点头,“皇家银行存钱有利息拿,我爹做主,家里的银子都存进了皇家银行。我们绣房如今所有的交易,要么用银子铜钱结算,要么用皇家银行的票据结算。安全又方便。” “是这个理。皇家银行存钱有利息,贷款利息也不贵。光是京城就已经开了六家分行。等皇家银行在全天下铺开,以后出门在外,再也不用背着银子心惊胆战的赶路。只需要在皇家银行开一个汇兑票据,就能轻装上阵。” “二公子说得真好。我爹大致也是这么说的,可我就说不出来。” 叶二郎心头舒服啊。 邹姑娘真会夸人。 “这是收据,邹姑娘拿好了。三日后早上,叫你大哥到后门口拿货。” “多谢二公子。没别的事,我先告辞。” “等等。” “二公子还有吩咐?” 邹舟疑问。 叶二郎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面对着邹舟一双不带任何欲望的澄净的双眼,他小心翼翼开口,“冒昧问一句,邹姑娘的婚事定了吗?” 啊? 这个问题的确很冒昧,邹舟脸色都变了,意外,尴尬,不知所措,还有点恼怒。 “婚事还不曾定下。”她低着头,耳朵微微泛红。 叶二郎是个商人,他省去了迂回曲折,决定直捣黄龙,“邹姑娘看我如何?” “啊?二公子莫要说笑。我先回去了,告辞。” 邹舟很慌乱,心噗通噗通乱跳。 只想赶紧离开。 第428章 终究是错过了(二更) 他是什么意思? 他为何要说那样的话?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邹舟怀揣三连问,匆匆忙忙离开了搪瓷铺。 她一再提醒自己,不能相信叶二郎的话。一个是侯府公子,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一个是小小的商户之女。 就算是天塌地陷,两个人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除非,她给人做妾。 不行! 绝对不能给人做妾。 明明可以做个光明正大的妻子,她除非想不开才会去做妾。 她要将叶二郎说的那些话,全都丢出去。 可是,还是忍不住去想。 回到家,有些魂不守舍。父亲和大哥问了她好几遍,她才回过神来。 “舟舟,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发烧了?出门一趟,整个人都不对了。今天天气冷,就不该让你去。” “爹,别说了。钱已经交给二公子,这是收据。后天一大早,去搪瓷铺后门提货,记得悄悄地,莫要让二公子难做。” “知道了。这个道理我懂。” 邹舟的不对劲,一直持续到三天后提货。 她没去,但她一直惦记着。 心里头很不对劲。 她盯着镜子,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邹舟,你不能再想下去,不能害了自己。” 她这一巴掌抽得有点狠,脸上都留下了印子。 邹母见了,担心得不行,“闺女,你这是怎么了?谁打了你。” “我自己打的。” “没事你打你自己做什么。告诉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个死丫头,什么都不说,你是想让我急死啊!你爹和你哥回武清县去了,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啊!” “娘,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有些问题想不明白,稀里糊涂抽了自己一下,没想到抽得这么重。” 邹舟这么说,邹母就不好继续逼问下去。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也有了心事。 看来闺女的婚事,得早点解决才行。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 …… 叶二郎也后悔自己的举动,倒不是后悔开口询问邹舟,而是后悔方法太过直白,不够含蓄。实在是过分冒失。 人家毕竟是个未嫁的大姑娘,那能一张口就问人家定没定亲,想不想嫁给自己这种问题。 哎,太不合适了。 根本没有考虑到人家女孩子的感受。还有点仗势欺人的感觉。 母亲苏氏又在为他张罗婚事。 这回还真是个举人老爷家的闺女。 这条件够低了吧。 这已经是苏氏能够接受的最低最低的条件,再低一点,她连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举人老爷一家子对叶二郎很满意,人家姑娘也很满意,就差落定了。 叶二郎却借口不合适,推了这门婚事。 这下子,将苏氏气出了一个好歹,扬言不管了,叫他打一辈子光棍去。 叶二郎就等着这话,“母亲可是说真的?你要是不管,我这就请人上门提亲。” “你提哪门子亲?你都拒绝了人家,这会反悔,这是要结仇的。不像话。” “我没说去举人家里提亲。” 苏氏蹙眉,“不去举人家,那你想去谁家提亲?你可别告诉我,你要去邹家提亲。我告诉你,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自己掂量着办。” 哎! 叶二郎叹气,“母亲何必如此固执。我们家现在的条件,说到底就是高不成低不就。” “但是,再低也不能低到商户的地步。那样会被全京城的人笑话的。再说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要真娶了邹舟,你让邹舟怎么办?姑嫂妯娌门第都比她高,出门做客人家的身份地位更是甩了她一大截,她怎么办?她早晚得病,郁结于心。你要真为这姑娘好,你就别祸害人家。” 苏氏这番话是有道理的。 门当户对,不等于嫌贫爱富,有时候就是圈子问题,生活习惯问题,三观等等…… 男女双方落差太多,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除非一方无条件无底线的妥协配合。 可是…… 这世上又有谁愿意无底线无条件的配合呢?成全了别人,委屈了自己,累啊! 身体累,心更累。 长期下去,迟早会累出病来。 叶二郎愣在了当场。 他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觉着自己和邹舟挺合适的,他对对方也有着朦胧的好感,要是能做夫妻,也是一桩没事。 只是,他始终没曾考虑过邹舟嫁过来会如何?能适应吗?习惯吗?能融入进来吗?被人挤兑,被人嘲笑出身,该怎么办? 他是时时刻刻为对方遮风挡雨吗? 他想娶邹舟,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会不会害了人家,会不会是一厢情愿? 哎! “母亲,我是说如果,如果邹舟她愿意了?” “她愿意也不行。二郎,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啊。你看我和你父亲,你希望你和未来的妻子闹到我们这一步吗?” 叶二郎摇头,他不愿意。 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商人,因此,他的行事作风考虑问题,也多时以商人的角度出发。 可是在别人眼里,他首先是侯府的公子,其次是侯府的族长,再其次则是挂在少府名下的大掌柜,掌握着搪瓷这门独家生意。 他是任何人,唯独不是一个商人。 张五郎为何和他结交,因为他是商人吗?肯定不是。 因为他是叶二郎,正巧做着生意,两人才有了生意上的来往互动。 他如果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南诏那边的订单他根本吃不下来。 就比如让黑老板去跑南诏,百分百跑不下来。 叶二郎叹了一声,“母亲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仔细斟酌这件事。” 苏氏再三提醒,“既然她是皇后娘娘微末时候的手帕交,你要真对她好,就别害了对方。” “我知道。” 叶二郎全是苦笑。 最终他还是听从了母亲苏氏的劝解,没有再去打扰邹舟。 他注定打不了光棍,他还是定了亲,老熟人,徐久治徐大人的侄女。 徐大人那个高兴啊,他看叶二郎。 他认定叶家只要有叶二郎在,就跨不了。 某一天,当叶二郎和邹舟在街头上偶遇,两人都是相视一笑。 曾经种种,都在笑容中淡去。 第429章 册立太子 429 嫡长皇子刘义懋百日。 开成帝刘珩决定大宴群臣,要来一个君臣同乐。 张太后从行宫赶回来,她抱着百日茂哥儿,喜欢得紧。 “这孩子长得好!” “皇后为皇室开枝散叶,大功一件,重重有赏!” 在行宫停留了三个月的张太后,气色极好,比之离开皇宫之前,气色好多了。 甚至有点第二春的感觉。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年轻。不仅仅体现在外貌上,还体现在气质,言语…… 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年轻感。 不是化妆化出来的,更不是装出来的。 看来,张太后在行宫这些日子,没少和年轻人厮混在一起,感受着年轻的气息。 “看着本宫作甚?陛下难道认为不该重重赏赐皇后。” “当然不是。母后说得很对,皇后为朕开枝散叶,生下嫡长皇子,理应重重有赏。” 张太后赞许地点点头,“这就对了,有功就赏就过就罚。” 于是…… 一车车的赏赐被送往未央宫,堆满了半间屋子。 叶慈开了个玩笑,“陛下和太后娘娘是将内库搬空了吗?” “娘娘真会说笑。内库搬不空的!”黄公公打趣道。 只有一种情况可以将内库搬空,那就是反贼杀进了京城,屠灭了皇室,举朝文武无一男儿。 只有当灭顶之灾降临的时候,皇宫内库才会被搬空。 但,大周国运蒸蒸日上,那种情况一百年都不可能发生。 黄公公如是想到。 小皇子茂哥儿被打扮一新,外面套着一件赶制出来的小朝服,头上还戴着一个冠。 茂哥儿很不配合,冠戴在头上,让他很不舒服。 他扭来扭去,伸手要撤掉头上的冠。 开成帝刘珩轻轻拍打孩子的手,“不许扯。” 他故意板着脸,茂哥儿望着他,几秒钟之后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开成帝刘珩呆愣当场,“朕还没拿你怎么样,你咋就哭了呢?你可真是个小哭包。” 茂哥儿不理会他,伸手找娘亲,他要娘亲抱。 爹爹坏坏,会凶他。 娘亲最好了,最温柔了。 看到皇后叶慈,他哭得越发的厉害了,张开小手,就要抱抱。 叶慈赶忙将他抱在怀里,十几斤的孩子,对她来说抱起来很轻松。 “茂哥儿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他。他想把头上的冠给去扯下来,我凶了他一句,他就哭了。臭小子,这才多大一点,就知道告刁状。将来长大了那还得了。” 开成帝刘珩在茂哥儿的屁股墩上轻轻拍打了两下,肉肉的,小肉球,小胖墩。 茂哥儿趴在叶慈的怀里,委屈急了。委屈到还在抽泣。 他再次伸手,要撤掉头上的冠。 开成帝刘珩忙说道:“不能扯这个东西。茂哥儿,你听见了没有?” 茂哥儿扭头,不理人。 叶慈轻抚孩子的背,“算了,算了。孩子戴着头冠不舒服,撤掉就撤掉。不戴头冠难道他就不是嫡长皇子了吗?” 这一回,叶慈直接动手,一把扯掉头上的头冠,又吩咐宫女,“去将茂哥儿的帽子拿来。拿那顶毛线帽子,上面绣了个小老虎的。” 也是茂哥儿最喜欢的帽子之一,暂时还没有喜新厌旧的趋势。 这孩子,别看不会说,但大人说什么都明白。 骂他一句,他就敢哭给你看。夸他几句,他就一脸乐呵呵,能将你的心融化。 并且,渐渐显露出一些不算太明显的喜好。 比如某件小衣,他不喜欢,直接抓起来扔了。帽子也是如此。 他现在就喜欢三顶帽子,绣着老虎的毛线帽子,就是其中之一。 他还喜欢窝在叶慈的怀里,尤其是当叶慈穿着柔软的棉质家居服的时候,更是如此。 孩子似乎不太喜欢丝绸。 或许是因为丝绸太过冷冰冰,没有人的温度。 他也不贪念奶娘的怀抱。尽管他吃着奶娘的奶长大了。每次喝完奶,他就朝外伸出手,要抱抱。 他喜欢宫女们抱他,香香的。 太监内侍抱着他,他就皱着鼻子,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有时候还会哇哇大哭。 叶慈同刘珩开玩笑,“你儿子生了个狗鼻子,灵得很。” 谁身上有点味,那绝对抱不住他。 也因此,未央宫的内侍太监,每天都是洗了又洗,才被允许靠近茂哥儿。 扯掉头冠,戴上最喜好的帽子,茂哥儿的心情一下子多云转晴,还咯咯咯的笑起来。 “在你娘亲的身上,你就笑。朕抱着你,你就哭。茂哥儿,你这是区别对待啊。” 开成帝刘珩又吃醋了。 醋得不行。 一家三口耽误了时间够长了。邓少通提醒了几次,才启程前往金銮殿。 既然要册立太子,册立之前,肯定要让朝臣瞧一瞧太子长什么样。 这一日,帝后二人均身穿礼仪朝服,带着肉肉的小皇子来到金銮殿。 群臣叩首,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给皇后行礼。 最后才是给小皇子行礼。 “众爱卿免礼!” 开成帝刘珩端坐龙椅,一脸肃穆。 他一声令下,邓少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圣旨,躬身,双手奉上。 开成帝刘珩取过圣旨,交给温首辅。 温首辅浑身激动,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微微弓着腰,领下圣旨,展开,开始念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太祖始……嫡长皇子刘义懋……立为太子,钦此!” “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再次三呼万岁! 今儿真喜庆。 今儿是个好日子。 历经两朝,朝廷终于又有了太子殿下。 嘤嘤嘤,太不容易了。 想当初,同先帝斗智斗勇二十年,中途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被罢官被流放,皆因国本之争。 如今…… 再也不用争了。 太子殿下的归属在嫡长皇子百日的这一天,终尘埃落定,终于有了归属。 群臣们个个昂首挺胸,望着上面还不会走,不会说话,只有百天大小的小人儿,顿觉责任重大。 一定要将太子教育好,要让太子成为朝廷合格的继承人,要让太子学会恭谦让,要让太子学习如何做一个明君。 太子殿下,请接受考验吧! .... 第430章 五年(二更) 开成五年,春! 由南向北的管道上,驶来两辆马车。 田娉婷伸手撩开车门门帘,看着外面的景色。 五年了,五年近六年的时间过去,她终于回到了京城。当初的大姑娘,如今已经是个妻子,是母亲。 “母亲,这里就是京城吗?” 一双儿女紧挨着她,大眼睛滴溜溜乱转,看什么都很好奇。 田娉婷轻抚两个孩子的头,“已经到了京城地界,离着京城还有点距离。是不是饿了?” “不饿。总听母亲和父亲说起京城,妞妞还没见过京城,好想哦。” “还有祖母!” “对,还要见祖母,外祖母,还有叔叔伯伯” 小妞妞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的数。 田娉婷看着两个孩子,露出满足又幸福的笑容。 听到孩子们的动静,坐在另外一辆马车里面的张五郎打开了车窗。 “爹爹,爹爹” 孩子在后面招手。 张五郎哈哈一笑,一如既往的豪爽。 五年过去,他蓄上了胡须,看上去稳重了许多。 夫妻二人轻车从简赶路,就是想早一日回到京城。大部队和行礼都在后面,双方差了将近两天的路程。 离着京城近了。 估摸着还有二十来里路,就能到京城城门。 道路明显变宽,更加平整宽阔。 道路两边陆续有了房舍,越往京城方向走,路上的行人越发多了。道路两边的房舍也越发密集起来。 房舍密集,但并非杂乱无章。 只需一眼就能看出,道路两边的房舍都有着规划。虽说建筑面积或大或小,风格略有差别,有一层院落,也有二三层的小楼。 但楼与楼之间,都规划了隔火带,多户人家就有一个水井。 水井被圈起来,保护水源不受污染。 一条条巷道,都被铺上了青石板,上面干干净净,显然有人负责打扫。 “变化好大啊!” 田娉婷发出一句感慨。 五年前离开京城的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 那会,这条管道出了京城就变得坑坑洼洼,一路颠簸,差点没将胆汁给吐出来。 道路也不宽,最多就是并排三辆马车的宽度。 道路两边更是杂草丛生,或是荒山,少有良田。 而今,这条道路被扩宽了,至少能并排五辆马车。荒山变成了一座座房屋,荒草被除得干干净净,变成了一块块菜地。 地里有人施肥,粪便的味道飘过来,田娉婷不觉着臭气熏天,反而觉着亲切。 因为,京城在望。 临近中午,马车在一家酒楼停下来。 一家人进酒楼用餐,同时也要给马匹喂食喂水。 夫妻二人,一人牵着一个孩子,“掌柜的,楼上可有清静的包间。” “几位客官来得不巧,楼上已经满了。要是不嫌弃,不如就在大堂给你寻个安静点的位置,靠着那边窗户如何?” 掌柜的熟练招呼客人。 张五郎看了眼窗户边的位置,勉强符合条件,于是点头同意。 “两张桌子。” “好嘞!” 他们一家四口一张桌子,下人一张桌子。 靠着窗户,能看外面的风景。 诶,一辆人拉车刚过去,车上海坐着人。 张五郎问小二,“刚过去的是什么车?竟然用人拉。” “客官说的是黄包车吧。客官从外地来,可能不太清楚,现在京城到处都是黄包车。出门要是不想走路,招手就可以叫一辆黄包车。只要在京城,多远的路都能到。当然,路远的话,价钱也高一些。” “黄包车?”张五郎挑眉,“我瞧着那车是用铁做的,很贵吧。” “不贵!”小二热情介绍起来,“咱们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点石成金,要多少铁矿有多少。一辆黄包车,就二两多银子,要是付不起,可以去皇家银行贷款,每月定时还款就行了。利息也不高。周边好多乡农,农闲的时候没事干,就去城里找个车行拉黄包车,扣掉给车行老板的钱,一个月还是能赚一点。” 张五郎啧啧称奇:“那么大一辆车,还是用铁做的,才二两多多银子吗?” 小二嘿嘿一笑,“客官有所不知,二两多一台车,轮子是木头的。如果想换成铁做的轮子,又是另外一个价钱。去年又推出了胶片裹着铁的车轮子,那就更贵了。” 胶皮这东西,张五郎很清楚。从三年前开始,军中开始推广胶底鞋,比起过去的布鞋,草鞋,那肯定是强多了。 胶皮产自于杜仲树。 目前南诏大量种植杜仲树,每年卖杜仲皮,杜仲胶,就是一笔巨大的进项。 有了杜仲树,有了胶,有了胶鞋,南诏的发展可谓是日新月异。平地拔起五六座城池,城池之间的道路也打通了。 不再是过去人烟稀少的蛮荒地带。 很多有勇气的商人,这些年涌入南诏,给南诏带去了商机,人气,钱财,也带去了人口和各种风貌。 南诏的战事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结束。 如今的南诏,好似每一天都在变化。 修路,修房,开山,育林。 贩卖药材,山货,木材,粮食,宝石 利润最高,量最大的还属杜仲胶。南诏已经成立了五家胶鞋厂,专门供应军需,部分流入民间贩卖。 南诏的军靴,也是最有名的。 牛皮军靴,羊皮军靴,有了杜仲胶做鞋底,彻底解决了过去鞋底漏水的的问题,可谓是供不应求。 就连民间,也形成了了一股谁有一双真皮军靴,谁就牛逼的风气。 京城这边当然也有胶厂和鞋厂。 他以为杜仲胶用来做鞋底,已经是最好的用处。没想到京城这边已经出现了用杜仲胶做车轮的情况。 嗯,这一点需要在给父亲的信件中说明。南诏的胶厂必须跟上去,车轮子是个发展方向,不能让京城的胶厂吃独食。 既然杜仲胶可以做车轮,哪还有没有其他用途呢? 看来,这次回京城,有必要去少府 小二是个热情的人,他提醒道:“几位客官到了前面的关口,记得买一个牲畜兜,如果你们要赶着马车进京城的话。” 张五郎当即问道:“牲畜兜是什么玩意。” 在他记忆中,京城没这玩意的。 第431章 变化之大 “京城从五年开始整顿街面卫生。说是宫里的皇后娘娘嫌弃京城的街道太脏了,牲畜粪便满大街都是。晴天还好,一到落雨天,那路面,那滋味…… 听说有一回皇后娘娘带着太子殿下出宫闲逛,一脚踩在马粪上,那场面, 客官你想想,那可是贵人啊,天底下最尊贵的贵人,结果被一泡马粪……呸呸呸,咱们开的是酒楼,不说这些晦气的东西。总而言之, 从去年开始, 凡是进入京城的牲畜, 都要弄个牲畜兜装粪。” 小二说得活灵活现,好似亲眼看见了皇后娘娘遭罪的场面。 田娉婷偷摸一笑。 她想象不出来,叶慈带着皇太子出宫,结果一脚踩在马粪上的场面究竟何等的惊吓。 肯定是编的吧。 皇后娘娘身边那么多伺候的人,出宫的时候,难道不知道净街吗? 何为净街? 不仅仅是驱赶街面上的人群,更重要的任务是清扫道路。 这就是为什么天子出宫,大街小巷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点脏乱差。 等天子一回宫,街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牲畜粪便,人类的大小便,就好比19世纪末的伦敦和纽约,满大街的马车,满大街的粪便。 俄罗斯版本的《福尔摩斯》电视剧,里面就有很好的还原。 人类发明了汽车,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改变了人类的延续千百年的生活生产习惯。 张五郎从小二口中, 终于了解到这个牲畜兜是什么玩意,并且如何使用。就是挂在牲畜的尾部, 接粪便用的。 不过,这就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 “牲畜兜有了,这粪便又该如何处理?总不能让人带回家吧。” “客官说笑了,当然不能将粪便带回家。啰,客官看外面,竖起一个高高铁桶的车,看到了吗?那就是收粪车。只需将牲畜兜交给收粪车的人,问题就解决了。” 田娉婷好奇问道:“牲畜兜怎么办?那么脏?” 小二笑道:“要是客官手头方便,给那收粪车的人一文钱,就可以换一个清洗干净的牲畜兜。你要是舍不得一文钱,那就只好继续用脏的。” 明白了。 等小二退下后,张五郎同田娉婷说道:“光是从小二嘴里,就已经感觉到京城的变化之大,难以想象。就说那个收粪车,还有牲畜兜,真要好用的话,将来也在南诏推广。城池卫生也是很紧要的。去年朝廷派下来的防疫手册就说了,很多疾病都是因为粪便传染。” “还要灭鼠!”田娉婷提醒道,她现在很有主人公意识。已经将南诏当成自己的家。 经营好自己的家,她责无旁贷。 南诏从蛮荒, 短短几年,多出几座城池,人口也是翻倍的增长,离不开所有人的努力。 此次回京城,一是祭祖,二是探望亲人,三是了解朝廷动向。 南诏战事结束,朝廷上就多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要将南国公召回京城,等等诸如此类的议论。 还说要往南诏派遣流官,将南诏划为朝廷治下。 总而言之,都是一些对张家不太友好的声音。 张五郎此次回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必须亲眼,亲自确定陛下的意志和想法,到底有没有受到朝臣的左右。 “朝廷的防疫手册上说,疙瘩瘟(鼠疫)就是通过老鼠身上的跳蚤传播。南边多老鼠,需得寻个法子大力灭鼠才行。” 单纯靠药物,灭鼠效果不太行。老鼠繁殖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要说老鼠为什么会传染疙瘩瘟,据说前年西北那地,小规模爆发了疙瘩瘟,一度要传染到京城。 当时所有的大夫,包括太医都束手无策。一旦感染上疙瘩瘟,那就是必死之局。 如何治疗没有头绪,如何防疫也没有头绪。就连,人为什么会感染疙瘩瘟也没弄明白。 像是这种瘟疫,一般传染极快,且范围又广。毕竟,官府只能限制人的流动,却限制不了老鼠的流动。 同时,也是邪教迅速发展扩张的好时机。 若是在过去,一旦防疫不利,甚至可以颠覆一个朝廷。 当时,朝廷上下都紧张起来,对京城那是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疙瘩瘟在京城传播开。 只是要如何防守,却没有一个好的办法。 还是皇后娘娘出面,同太医们商讨了几天,终于破解了疙瘩瘟的来源,那就是老鼠,以及老鼠身上的跳蚤。 知道了瘟疫的来源,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灭鼠! 必须灭鼠! 隔离! 所有病人集中隔离! 清扫卫生,不仅要保持家庭清洁,街面也必须保持干净整洁。 于是乎,就有了牲畜兜,也有了收粪车。 这才是牲畜兜的真正来历。 而不是小二说的那样,什么皇后娘娘出宫,一脚踩在马粪上。那都是民间胡编乱造,瞎编的。 叶慈肯定想不到,她将先帝当成话本里面的人物,结果她也成为了市井传言中的人物。 哎! 流言真是越说越玄乎。 她那么聪明机变的人,怎么可能一脚踩在马粪上。简直是胡说八道。 张五郎一家人用完午饭,继续赶路。争取天黑之前,进入京城。 路上人多,车马越多。 离着京城,只剩下最后几里路,结果堵车了。 这找谁说理去。 所有的马车,牛车,驴车,不论富贵贫穷,全都被堵在了京城外面,走几步又停下来,能把人折磨死。 “怎么会堵车?” 张五郎站在车头上看稀奇。 他在京城生活二十几年,这种事情可是从未遇到过。 为何离京几年,京城就变得他不认识了。变化太快了吧,一个人都不可能变化这么大。 “去前面看看,为什么会堵车?” 张五郎吩咐小厮。 小厮领命,飞快往城门方向跑。 没过多久,小厮带回来打听到的消息。 “前面工地塌了,堵住了路。武城兵马司的巡城卫正组织人手清理道路。” “什么工地,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小的打听了,据说是修建书院。国子监人满为患,陛下下令在城外修建书院,据说比国子监要大十几倍。为此,还将城外的窝棚都给拆迁了。” “修建书院吗?” 张五郎对前面的京城,越发好奇起来。 第432章 回家(二更) 进入京城的最后一段路,全都铺上了青石砖,很干净,很平整。 马车走在上面,基本上不怎么摇晃。 道路被疏通,拥堵的车流终于得到了放行,陆续赶往京城。 经过工地的时候,张五郎特意伸出头打两的几眼,的确是个很大的工地,工匠,力夫,都在忙碌。 他问小厮,“可有打听清楚,工地上的那些人,是在服徭役,还是有工钱拿?” “回禀公子,小的打听了,都有工钱拿。听人说,现在京城这里不怎么兴徭役,两三年也未必会征发一次。” “哦,这么说朝廷现在很有钱,竟然付得起那么多力夫的工钱。”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张五郎暗自想着,回去后,还要打听一下朝廷的财政情况,是不是真的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终于进入京城。 果然满大街的黄包车,一排排的,等着拉客。 他家的马匹,也都装上了牲畜兜,十文钱一个,不贵,也很实用。 每条街上,似乎都有一个收粪车,放在固定的地方。一般都是街道的边角位置,以免熏着人。 根据酒楼小二说的,看守收粪车的人,基本上都是京城周边的农户。 条件是收粪车里面的粪水,他们免费使用,直接拉回去肥地。另外,每个月还有一点少少的工钱。 这份工作,除了臭一点,对于平日里没什么收入的农人来说,简直太合适了。几乎就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工作。 既能挣工钱,又能肥地,简直是两全其美。 而且,这份工作还有一个外快,那就是更换牲畜兜,一个一文钱。他们要做的就是将牲畜兜清洗干净,只要有人来换,就有一文钱进账。 小二还说,这份工作,现在是打破了头,周边农人是争着抢着要做。 为了防止村落为争夺工作爆发械斗,巡城卫干脆定了规矩,每个村多少个名额,如何分配,村里面自行商量。一个人干收粪车干一年,第二年就要换人。 巡城卫是前几年才成立的一个衙门,挂在五城兵马司bsp; 巡城卫不仅维持治安,还负责街道卫生。罚款也归他们管。 有了罚款这个名头,巡城卫上下干得很起劲。 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蓝布制服,头戴斗笠,手持棍棒,腰挎腰刀和水壶,脚上打着绑腿。 一队十人,排得一条线,整整齐齐巡视街巷,预防犯罪。 张五郎他们一路上遇到了三队巡城卫,看起来很威风嘛。 绑腿早在三年前,就在全军推广。南诏执行得最彻底,军中每个人,上至将领,下至兵卒都要绑腿。 南诏多山脉,正所谓望山跑死马。不打绑腿,腿脚受不了。打上绑腿,腿脚没那么累不说,且速度还比过去快。 张五郎没想到,京城五城兵马司r /> 这份工部好干啊! 牲畜兜,收粪车,别看都很脏,但是效果也是很明显的。京城的街道明显比他记忆中的京城干净多了。 过去坑洼的路段,也都被修补平整。 下雨天就受水淹的街巷坊市,正在进行整改。 据说有是大商贾承包了这些工程。等到整改完毕,街道坊市都将大变样。到时候光是出租房子,就有不少钱赚。 京城还有个变化,那就是多了不少二层小楼。 以及,似乎家家户户都在使用搪瓷盆,笨重的木盆好像被淘汰了。金贵的瓷盆不再受欢迎。 百姓过日子,还是要考虑一个经久耐用。 听闻,好多家庭,就连饭碗,喝水的杯子,也都换成了搪瓷,不怕摔。 多摔几下,无非是掉漆。 真要摔破了一个洞,花点钱就能补好。 现在,铁匠铺都多了一个新业务,那就是补搪瓷,补轮胎,磨轮胎。 张府还是那个张府。 不见门庭冷落,也不见车马盈门。和过去一样,不温不火。 勋贵武将们不在意,自然会和张家保持着来往。 文官们唾弃张家,惧怕张家,畏惧张家,自然不肯来往。且想要搞死张家。 话说,张太后还没死了,这帮文臣就开始搞事情,是真不怕死啊! 先帝那会,张太后就受够了张家被天天敲打的日子。如今贵为太后,自然是要随心所欲。 谁要是让她不痛快,她就要让对方一辈子不痛快。 张五郎的归来,没有惊动任何人,唯有张家人知道。 张母因为身体原因,不曾南下前往南诏,这些年一直在京城深居简出,偶尔进宫给张太后请安。 张母问张五郎,“你这次回京,可有提前告诉陛下。” “有的。过几天我就递牌子进宫面圣。” 张母放心下来,“别忘了让娉婷递牌子进宫,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老身记得,娉婷在闺中的时候,曾和皇后娘娘交好。不管怎么样,不能断了这份情谊。” “母亲多虑了。娉婷不仅和皇后娘娘交好,她还是陛下的亲表妹。” 张母笑了起来,“你说的对。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着娉婷回公主府看望?南康公主可是想念的紧,已经派人问了好几次。尤其是两个小孙孙,南康公主可是惦记得很。” 张五郎早有打算,“后日就去公主府拜访。我给大家带的见面礼,要等到明日晚上才到京城。见面礼没到之前,我还真不方便出门。” 好不容易回一趟京城,总不能空手走亲访友。这次回来,他不是空手回来,他带了几大车的礼物,都和大部队在一起。 他是想早点回京城,才脱离了大部队,轻车从简赶回来。 回到熟悉的家,舒服啊! “也不知京城现在是什么形式,明儿得找人仔细问问。” “不如派人去公主府问问。宫里的情况,肯定是公主府那边更清楚。” 田娉婷建议道。 “此事不急。” 他打算先和管家好好聊聊。 张府的管家,可是百事通。京城市面上的消息,就没有能逃过他的耳目。 至于今晚,那就是好好休息,彻底放松放松。 .... 第433章 皇太子 春风拂面,温柔的就像是多情的姑娘。 皇宫大内,长长的回廊,一个身高明显要比同龄人高出一截的小孩子,正在奋力奔跑,脸颊都红了,额头上是一层细密的汗珠子。 “大哥,等等我,你慢一点。” 在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小不点。再后面,则是一群太监宫女侍卫,一个个跟在后面跑,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 “太子殿下慢一点,当心摔着。” 跑在最前面的小孩,正是帝国当今皇太子刘义懋。 跟在他后面的小布点,则是二皇子刘义牧。 兄弟二人相差两岁多,平日里一起结伴上学堂读书,被朝中大儒们整日耳提面命的念经。 幸亏母后体谅他们兄弟二人,准五日一休沐。 过去的规矩是十日一休沐,可苦可苦了。 今儿下了课,皇太子刘义懋急匆匆往未央宫跑,又兴奋又着急,因为明日就是休沐日。 今晚上他可以晚半个时辰睡觉,说不定还可以同母后一起睡觉。 前提是父皇别来未央宫。 “二弟,你快点。母后这会肯定准备了好吃的东西等着我们。你不想早点见到母后吗?” “想!我想早点见到母后。”二皇子刘义牧吸了下鼻子,“母后最好了,我已经有整整一天没见到母后。” 奶声奶气的二皇子刘义牧,显得极为可爱。 他心里头着实想念母后,只觉着时间过去了好久,一天的时间好长好长。夫子讲话好慢好慢,课堂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关键是,夫子还留了功课,让他练大字。 写字好累哦。 太子哥哥的功课更多,不仅要练大字,还要背书,甚至还要写文章。 读书真辛苦。 二皇子刘义牧由衷的如此想到。 皇太子刘一懋牵起弟弟的手,终于放慢了脚步,“见了母后,母后若是问起今天都学了什么,你怎么说?” 二皇子刘义牧有点懵,今天学了什么来着? 夫子讲的内容太多,他又太困了,在课堂上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太子哥哥才是夫子重点关注的学生,他年纪小,在课堂上睡觉夫子也不会管。 只是,一会母后问起来,该如何回答? 好难哦! 瞧他一脸发愁的样子,刘义懋哈哈一笑,“要是母后问你学了什么,你就告诉母后你今天练了字,还将之前学过的内容又温习了一遍。” 哦! 二皇子刘义牧牢牢记住太子哥哥的嘱咐。 两兄弟一边走,一边聊着,很快就到了未央宫。 宫女们迎了出来,“两位殿下可算回来了,皇后娘娘已经等了许久。两位殿下先去换衣净手,娘娘准备了好吃的点心。” “什么点心?” “回禀殿下,是香酥饼,闻起来有花香,吃起来更香。” “当真?真要有说的这么好,本殿下一定要尝尝。” 两兄弟跟着宫女洗漱换衫,然后来到大殿。 叶慈正在翻看账本,看见两个孩子进来,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让内侍将账本撤下。 “茂哥儿,牧哥儿回来了。快过来让本宫抱抱。” “母后,儿子想你了。” 二皇子刘义牧首先冲上去,扑进叶慈的怀里。 叶慈一把抱住小儿子,还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今儿进学如何?” “儿子练了大字,还温习了之前的功课。”全都是照着太子哥哥的话说。 “好孩子,读书辛苦了。” “茂哥儿站着作甚,快过来,让本宫抱抱。” 皇太子刘义懋,年纪不大,却初显太子威仪。在人前一言一行都要有章法,岂能像小孩一般扑进母后的怀里撒娇。 这是夫子说的,也是书本上讲的道理。 其实,他羡慕二弟,可以不管不顾的依偎在母后的怀里,他也想那样。 但是所接受的规矩礼仪又不允许他那样做。 好矛盾哦!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啊。”叶慈再次招手。 刘义懋亦步亦趋上前,心里头犹犹豫豫。 当母后抓住他的手,将他一把拉进怀里的时候,他瞬间就悟了。 什么规矩不规矩,全都抛在后面。 此刻,他只想在母后的怀里,长长久久。母后身上好香,母后的怀抱很熟悉。 叶慈抱抱茂哥儿,又伸手捏捏他的脸颊,“整天像个小大人似的。别学那群老夫子,他们的话也别全听。你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活力。平日里捣个蛋,耍点无关紧要的小把戏,都是应该的。什么宫里的规矩,朝堂的规矩,守不守都无所谓。你是太子,你更是小孩子,要有小孩子的样,知道吗?” “嗯,儿子知道。儿子这不是刚从学堂回来,一时间没转过弯。” “书本上,还有夫子讲的那些大道理,要活学活用,不要读死书。你要是觉着有道理就听,要是觉着没道理就问问其他人。比如问问你父皇,或是请教本宫。” 皇太子刘义懋当即提出来,“儿子想跟着母后读书。” 叶慈哈哈一笑,“本宫可教不了你。本宫的智慧来自于宫外,暂时你还用不上。再说了,本宫这辈子最讨厌读书,读书真的读够了。要是让本宫看看话本小说还行,读圣人先贤的书,本宫可没那个耐心。” 皇太子刘义懋第一次听到母后说讨厌读书,他觉着好新奇。 他不讨厌读书,但也没多喜欢。就是习惯吧。 要是能多放几天假,他肯定也是高兴的。 “母后怎么会讨厌读书?” 母后那么聪明,那么多办法,无论父皇遇到什么难题,只要同母后说一说,母后就能想出化解的办法。 这样聪明令人崇拜的母后,怎么可能会讨厌读书了? 叶慈抱着两个孩子,“读书多无趣啊,天天之乎者也,开口圣人,闭口先贤。圣人都是多少年的人了,那时候的道理怎么可能全部适应于当下。 历史是在往前面跑,人们还在用几千年前的道理来教人做事,是有点无趣啊。当然,本宫不是说读书不好,更不是说圣人的话没有道理。 本宫是想说,必须批判的看待问题。圣人说的话,到底适不适用现在,首先你必须得了解圣人都说了些什么,其中蕴含了什么道理。然后再结合当下的情况,辩证的分析。这算是读书的意义之一吧,也是你们必须上学堂读书的原因之一。” 第434章 奖赏(二更) 二皇子刘义牧听不懂大道理。他就尽顾着吃,像个小仓鼠一样,不停地往嘴里塞好吃的。 等到叶慈主意到的时候,这小子已经吃完了一碟搞点,半碟干干锅,还喝了四五杯水。 哎呀! 叶慈扶额! 真是个好吃嘴。 “牧哥儿,过来让母后看看。看看你的小肚子是不是变成了大西瓜。” 二皇子刘义牧立马挺起了肚皮,“母后,你看我的是大西瓜。太子哥哥的是小西瓜。” 叶慈含着笑意,揉揉孩子的肚子,滚圆滚圆的。小家伙脸上也是肉嘟嘟,这体格,有点超重啊。 是不是该限制一下孩子的饮食。 “牧哥儿少吃点,一会还要用晚膳。你现在吃饱了,一会难道不吃了吗?” “要吃,我要吃饭饭。我能吃两碗。”二皇子刘义牧特别骄傲。 因为父皇和皇祖母都告诉他,能吃是福,他以后要做个有福气的王爷。 要不是因为福王这个名号已经有人了,开成帝刘珩指定会将二皇子册封为福王。 叶慈哭笑不得,还有点头痛。“晚膳的时候吃一碗就好了,不用吃两碗米饭。” “儿子吃得下?” “本宫当然知道牧哥儿吃得下。但是晚膳吃多了,当心肚子疼。” 啊? 二皇子刘义牧捂着他的大西瓜肚子,“儿子不要肚子痛。” “那就少吃点,好不好?” “儿子听母后的。” 叶慈不忘提点老大刘义懋,“平时监督一下牧哥儿的饮食,别让他胡吃海塞。长胖了不好。” 她和刘珩都不属于易胖体质,相反,这些年两人都保持着一个比较稳定的体重和身形。 没道理小儿子从小就是个胖子。 肯定是吃多了。 叶慈下了结论。 这个结论来得有点粗糙,但却是事实。 刘义牧就是吃多了。 皇太子刘一懋笑了起来,“二弟胃口好,食量比我还多一些。难怪有个大西瓜肚子。” 此言一出,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全是和气的赞美的笑。 叶慈也跟着笑起来,她摸着小儿子的肚子,“牧哥儿,我们争取将大西瓜肚子变成小西瓜好不好?” “为什么?大西瓜不好吗?” “大西瓜挺好的,可是天气渐渐热起来。大西瓜会很累,而且还会出很多汗,浑身难受。” “儿子不要难受,儿子要小西瓜。” “好,那我们就说定了,只要小西瓜。以后就让太子哥哥监督你的饮食,好不好?” “好!”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皇太子刘义懋则说的:“儿子就要受累了。牧哥儿可不好管。” 叶慈对他招招手,悄声说的:“本宫给你奖励。牧哥儿瘦一斤,本宫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母后说真的?” 贵为皇太子殿下,刘义懋是个十足十的穷鬼。全身上下统共也没有十两银子。 倒不是叶慈吝啬。 而是,孩子这么小,给钱太多不合适。 必须给孩子养成一个正确的恰当的金钱观,要学会分配。如何将有限的钱分配在合适的地方。 而不是盲目花钱。 叶慈的计划是,先让孩子学会如何花钱,怎么花钱。然后再教孩子如何挣钱。 身为帝国未来的继承人,光懂得花钱可不行,还要懂得如何生财。 学会了这两样,那张龙椅,孩子坐上去基本不成问题。 多少皇帝,败就败在了既不懂如何花钱,又不懂如何挣钱。 朝廷上下大部分的事情,说到底,其实就是钱的事情。有了钱,就可以养兵,可以养士,可以赈灾救民,可以减免赋税,可以兴修水利,可以大修书院,可以大搞建设促进经济良性发展…… 没有钱,看看谁还愿意跟着干。 “本宫说的话,什么时候没兑现过。只要牧哥儿瘦下来一斤,就奖励你十两银子。但,你也不能故意饿着牧哥儿,该吃的就吃,该限制的时候就限制。” 皇太子刘义懋意气风发,“母后放心,这个任务儿子接了。儿子保证,肯定让牧哥儿的大西瓜变成小西瓜。母后准备好银子,到时候儿子来领取奖赏。” “什么奖赏?” 开成帝刘珩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听见说奖赏,他当然要问问啊。 叶慈笑着同他解释。 开成帝刘珩看看小儿子的肚子,“不大嘛。” “还不大。你儿子才三岁多一点,体重已经快要接近四十斤。四十斤啊,让你扛四十斤的大包走路,你又能走多远。” 开成帝刘珩嗯了一声,有点理亏,“这年纪,这身高,这体重貌似是重了点。既然太子接了任务,那就好好干。朕看好你。” “儿子领命!”皇太子刘义懋喜笑颜开,终于又有了挣钱的门路。 这个时候,宫女禀报,“启禀陛下,启禀娘娘,公主醒了。” “快,快将朕的宝贝公主抱过来。” 长乐公主,年仅四个月,正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月份,白白嫩嫩,可爱得不行。 开成帝刘珩对待两个儿子,恨不得时时刻刻摆着严父的面目。唯独对待闺女,那笑容,那父爱,都快要溢出来了。 如今的开成帝刘珩带孩子,可是熟手。 三个孩子,他都是亲自抱过的,也是亲自换过尿布。 叶慈同刘珩成亲八九年,生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她默默的决定,要封肚,不能再生了。 生孩子能把人折腾死。 虽说一回生二回熟,可是谁也不想受那个罪。 三个孩子够了,真的够了。 再生下去非要了老命不可。 两儿一女,叶慈的地位稳固如山。就算没有这么多孩子,仅仅只有茂哥儿一个孩子,也没人能撼动叶慈的地位。 就凭这些年,她替朝廷搞的那些赚钱的项目,朝臣们就要供着她。 开成帝刘珩抱着闺女举高高,把叶慈都惊了一跳。 “你可长点心吧,孩子那么小,哪能随便举高高。等孩子大一点还差不多。” “哈哈,你没看出来朕这是高兴吗?” “哦,这么说朝中有好事?” 刘珩紧挨着叶慈坐下,皇太子刘一懋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父皇母后商议朝政的时候,他向来都是旁听。 至于二皇子刘义牧,吃饱喝足,正在翻看连环画,还比划着双手,似乎是在学里面的招式。 “今儿户部决定从皇家银行贷款一千万两,你说是不是好事。” 第435章 是抄家还是灭族 户部的胆子终于大了,敢从皇家银行贷款一千万两,果然是一件喜事。 户部上下向来视财如命,之前只肯贷个两三百万两,最多一次也只是贷款了五百万两。 就这,户部上下都是提心吊胆的,一副好像要被迫卖身的样子。 难得啊,一千万两,这是个巨大的进步。 不仅仅是胆子大了,还因为户部情况好转,敢贷款就有底气还款。 “恭喜陛下!” 叶慈顺口说着吉利话。 “这点小事,也不算什么。”开成帝刘珩还是稍微维持了一下身为帝王的矜持。 叶慈又问道:“还有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吴王伏法,算不算好事?” 切,这都是老黄历了。 吴王刘璞也是挺能折腾的。 27个月守孝结束,开成帝刘珩如约放他去封地就藩。 到了封地,吴王好似鱼入大海,那叫一个得意洋洋。他积极勾连各地藩王,言说开成帝要拿大家开刀,以后藩王封地都要收回朝廷管辖。 这种谣言…… 其实也不完全算是谣言,开成帝刘珩的确有这个想法,但他知道困难重重,肯定不会一上来就这么干。 但是…… 还是有藩王相信了吴王刘璞的话。 大家私下里串联得厉害,还以为多隐秘,殊不知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金吾卫的监控下。 开成帝刘珩一直不动这些藩王,就是在等,等他们闹出实质性的叛乱,方便一网打尽,也方便他给这些藩王治罪。 年初,正月的时候,吴王刘璞不知道哪跟筋搭错了,杀了朝廷派去的宣慰使,起兵造反。 三四个各地藩王相应。 当时,朝堂上下都吓了一跳,急得惶惶然不可终日,好似这些反叛的藩王转眼间就能杀进京城一样。 结果如何…… 藩王的起兵造反就像是一场闹剧,从开始到结束,也就持续了两个月。 新军勇卫营五千兵马出动,和藩王叛军稍一接触,叛军就如溃散的堤坝,转眼间分崩离析。 本以为会是一场撼动国本的叛乱,结果,却像闹剧一样,短短两个月就被平乱。 吴王刘璞倒是不甘心,在亲兵护卫下逃了出去。勇卫营负责追击,就昨儿传来消息,吴王刘璞被擒,正在被押回京城的路上。 首恶吴王刘璞被擒,其余犯事的藩王,如今都被关在宗正寺等待发落。 家属也一并下罪。 一起起事的藩王里面,有两个是开成帝同父异母的兄弟。精明的卫王没有参与这场闹剧,并且主动告发,躲过了这次祸事。 但他并非全然无辜。 开成帝刘珩正暗戳戳想着,要趁这个机会,将卫王一并收拾了。 昔日权倾朝野的薛家,这几年风雨飘摇,只算是勉力维持。这一回,受到吴王叛乱牵连,薛家连勉力维持也无以为继。就在上个月,被金吾卫整个包圆了,该下诏狱的下诏狱,该滚蛋的滚蛋。先 如今薛家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两点,一是开成帝不嗜杀,继位以来,还不曾下过诛九族的旨令,最惨的也就是首犯斩首,家人流放。 其二则是吴王刘璞的叛乱,薛家正儿八经是没有参与其中的。或许薛家老太爷知道吴王要叛乱的事情,但他一直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薛家老太爷的没有带着薛家一条道走到黑,成为了薛家的救命稻草。 具体怎么处置,还是要等宫里的旨意。 旨意下来之前,薛家老少都得在诏狱里面蹲着。吃苦受罪都是免不了的,好在管家还算给力,上下打点一番,金吾卫没有动刑。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太妃娘娘真的指望不上吗?” 薛家几个儿子同薛老太爷关在一个监舍里面,终日惶惶然。恐怕杀头令还没下来,他们自己先把自己给吓死了。 薛老太爷靠着墙,努力打直了身体,叹了一声,“太妃娘娘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她和张太后素来有怨。以前,太后娘娘找不到由头收拾太妃娘娘,这一回,难哦! 但,大家也别太绝望,咱们一家人下诏狱有二十天了吧,宫里一直没有旨意。虽说提审了几次,但还算客气。可见,陛下心中也清楚,我们薛家绝不是主犯,甚至连从犯都不是。这就是咱们薛家的一线生机。 总而言之,宫里旨意下来之前,都别胡思乱想,也别胡说八道。上面问什么,你们就老实答什么。知道的就说,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这番话并不能安慰儿孙,只是暂且大家不哭闹了而已。 “万一陛下惦记着昔日恩怨,要将我们薛家满门抄斩,又该如何是好?” “那就是命!真到了那一天,认命吧!” 一瞬间,监舍里面没了声响。片刻之后,就传出压抑的抽泣声。 薛老太爷搂着小孙子,“哭什么哭。按照朝廷的惯例,十四岁以下的孩童不在斩首之列,你能活,就是活得艰难。” “祖父,孙儿怕。” “别怕。祖父教你多认识几个字,以后出去了,怕是没机会进学读书。多认识几个字,也能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薛老爷子要教小孙子读书识字,没人反对。 如果注定大家都会死,那么,小孙子就是薛家未来唯一的指望。因为他是唯一不满十四岁男丁。 其他几个大孙子,都已经满了十四岁。 如此一来,几个大孙子也都埋头哭了起来。不想死,只想活。 谁都想活着。 吴王妃孙氏一度想死。就在朝廷大军攻破王府的那一天,白绫已经挂在了房梁,她人已经踩在了凳子上。只需将头伸进去,将凳子一踢,她就能一死了之。 就在她即将伸头的时候,两个孩子跑了进来,抱着她的腿一个劲的喊着母妃母妃。 她的死志一下子就消失无踪。 她怎么舍得死啊! 孩子还这么小,她要是死了,孩子们怎么办? 刘璞那个王八蛋,在亲军的护卫下逃了出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最宠爱的小妾,以及小妾生的儿子。 留下他们孤儿寡母面对如狼似虎的朝廷大军。 孙氏心如死灰,才想着一死了之。 最终还是败在了两个孩子手中,败在了一腔母爱之下。 他收拾妥当,牵着两个孩子来到大殿,堂堂正正迎接朝廷大军,再也不躲避。 无论朝廷如何处置她,她都受着。 第436章 该死的人(二更) 吴王府上上下下被押解回京城。 薛太妃一直保持着自己的仪容,似乎是不肯认命。 吴王妃孙氏则不然,她已经认命。就在吴王刘璞带着小妾和小妾的儿子跑路的那一刻,她就认命了。 朝廷怎么处置,她都认。只求不牵连孩子,不牵连孙家。 吴王刘璞的事情,同孙家没有关系。孙家从始至终都不知情,也不曾同吴王府来往。 这一点她可以保证。 到了京城,得知孙家目前并没有被下诏狱,只是父亲兄长都被勒令回家居住,具体怎么个处理法还没定,她就安心了。 丢官去职总强过被下诏狱被杀头。 瞧瞧那薛家,全家老少都被关押在诏狱,好不凄惨。能不能脱身,还得看宫里头的意思。 他们一家,外加薛太妃,并吴王刘璞几个小妾庶子,都被关押在宗正寺一角。 好不好另说,反正身上仅有的一点财货没剩下多少。等钱财耗光,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局面。 “母妃,我特意请人熬的肉粥,你吃点吧。” 薛太妃身体不好,是忧心过甚,也是营养不良。她倒下了。 吴王妃孙氏花了一两银子,为她求来一碗肉粥,亲自伺候薛太妃服用。 薛太妃勉力从床上坐起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只要能熬过去,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请母妃振作起来,保重身体。” 嗯! 薛太妃应了一声,接过碗,喝了两口肉粥。 食物下肚,薛太妃似乎有了点力气,“王爷有消息了吗?” “还没呢。”吴王妃孙氏随口说道。 薛太妃盯着她看:“果真没有消息?都已经这个时候,什么样的结果本宫都能接受。你瞒着本宫又有什么意义。” 吴王妃孙氏咬着牙,犹犹豫豫。在薛太妃的目光逼视下,她终于说道:“听消息说,王爷被抓了,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哎! 薛太妃一声叹息,“他是主犯,又是谋反的大罪。陛下恐怕不会让他活着。” 吴王妃孙氏低着头,心里头很矛盾。 她一面盼着吴王死,一面又不希望对方死。人死了,就解了她心头的仇恨。 可,人真要死了,他们母子三人怎么办?又该何去何从?朝廷会放过她和孩子吗? “母妃,王爷未必会死。说不定陛下开恩,只是将王爷圈禁。” 薛太妃看着她,“你希望王爷被圈禁?” 吴王妃孙氏不敢面对薛太妃逼人的目光,只能垂首,小声说道:“儿媳心里头乱得很,一点主意都没有。” 薛太妃心中了然,她告诉孙氏,“王爷被圈禁,未必是好事。” 孙氏诧异,她不明白。 被圈禁,至少能活命,怎么就不是好事。 薛太妃却告诉她,“王爷被圈禁,唯一能从中获利的人,只有王爷。你懂了吗?” 言下之意,依附王爷的所有人,处境都会很难。就算是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怎么样的生不如死,薛太妃没说。 但是…… 孙氏却被话语中的含义给吓住了。 她不敢置信,“母妃,那是王爷啊。”那是你的亲儿子啊,唯一的儿子啊。你怎么会有盼着王爷死的想法。 这这这,这不可能啊。 薛太妃面目清冷,一改之前虚弱的模样,气场大开,一下子压得吴王妃孙氏喘不过气来。 “你是不是认为本宫心狠?本宫为了活命,连王爷都不顾了。” “儿媳没这么想。” “别否认了。” “本宫问你,你是将希望寄托在王爷身上,还是寄托在孩子身上?换句话,本宫是该指望儿子,还是该指望孙子?” 吴王妃孙氏一脸懵逼。 这有区别吗? 没有王爷,孩子们怎么办? 可是在薛太妃心目中,区别大了,太大了。 薛家满门老少被下了诏狱,如何处置,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其中的关窍就在吴王刘璞身上。 被押解回京的路上,她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如何保儿子,如何保薛家? 如果都保不住,如何是好? 万一,王爷不在了……这个想法给她打开了一个思路。如果王爷不在了,那么薛家,还有孙子孙女们,是不是可以活命? 如果有机会保下王爷,孙子孙女理应也能保下来。只是……恐怕一辈子,子子孙孙都走不出宗正寺。 这个结果,还真是生不如死。 活,也要看怎么活。 她已经活够了,她的身体她清楚,这一路走来,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就算某一天长睡不起,她这辈子也算是值得了。死后,只要陛下没有剥夺她的位份,她依旧可以葬入皇陵,这是她应得的殊荣。 她不怕死,但死之前,她要为儿孙谋划一条出路。 究竟是子子孙孙被关押在宗正寺好,还是让儿孙活成个人样好,她把这个问题丢给了吴王妃孙氏。 “你仔细想想吧。本宫累了,要歇着。剩下的半碗肉粥,若是不嫌弃,就给孩子们吃。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肉不行。” “谢母妃。儿媳心头乱的很。” “心头乱就想办法让自己静静。孩子们都是老身的血脉后代,老身自然是盼着他们能平平安安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说着说着,薛太妃就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吴王妃孙氏六神无主。 心头越发仇恨吴王刘璞,富贵的时候没少给她招惹麻烦。如今祸事临头,依旧不忘给她出难题。 孙家托人,给吴王妃送来一些衣衫吃食还有银两。 吴王妃孙氏激动得嚎啕大哭。落了难,还是娘家人靠得住。吴王的事情牵连到孙家,害得父兄目前都只能赋闲在家,她心里头一直很愧疚。 没想到父兄不仅没计较,还给她送来了物资。 这让她心中越发仇恨吴王刘璞。 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非要造反。 造反就算了,结果两个月就被朝廷大军平息了叛乱,像一场闹剧一样,成为了一个小丑和笑谈。 造反都不会,还学人造反,害得所有人跟着倒霉受罪,过去的一切都化为泡影。 他该死! 这一刻,薛太妃留给她的问题,她有了答案。她希望吴王刘璞去死,死得透透的,别在出来祸害人。 第437章 薛太妃死了 吴王刘璞被押解回京。 关于如何处置这位叛乱首犯,炒成们开展积极且热烈的讨论。 他们引经据典,以前朝的例子来论证今日的事实,言之凿凿,确信无疑。 一句话总结:为了彰显陛下的仁慈,应该饶吴王一命。正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将其关押圈禁,也算是一桩美谈。 但,这只是文官们一厢情愿。 勋贵和武将都不同意,他们暗戳戳地找到张太后,希望张太后能说服陛下。 “吴王乃是祸首,必须杀一儆百。否则,藩王们存了侥幸心理,后果不堪设想啊!” “吴王不除,天下不宁。” “吴王乃是隐患,太后娘娘切莫忘记当年吴王同陛下争夺的皇位的种种恩怨。唯有借此机会除掉吴王,才能彻底解决这桩旧案。” “陛下想要推行推恩令,必须借吴王的人头一用。没有了吴王的人头,一切都是妄言。” 张太后不表态。 这两年,她已经逐渐淡出了朝堂,很多事情只看不说也不参与。她用这种态度告诉皇帝,她可能不是个好太后,但她一定是个言而有信的好母亲。 只要皇帝坐稳了那个位置,她的手自然也会伸回去,不再干涉皇帝的决定。 也因此,勋贵们就在吵翻了天,她也不表态。 这真是令人失望。 就此就消停了吗? 并不! 鼓动不了张太后,他们就去鼓动张家。让张家出面陈述其中的厉害关系,除掉吴王的诸多好处。 张五郎被架在火上烤,他都想骂娘了。 “我多少年没回来了,同陛下昔日的情分,早就没了。如今,我与陛下只是君臣关系,诸位莫要将主意打在我的身上。再说了,我们张家只负责南诏,朝廷上的事情,我们张家已经不再过问。” “张仲哲,你岂能如此推卸。你也是朝廷的一员,理应为陛下分忧。就说你们张家在南诏经营,本质上也是在为陛下分忧。如今只是请你代为出面,为何推三阻四。” “诸位,绝非我张五郎故意推三阻四。而是,你们真的认为我有本事说服陛下吗?与其走我的门路,你们不如想想如何走通皇后娘娘的门路。皇后娘娘的一句话,顶得上旁人一百句话。” 是哦! 之前怎么没想到去走皇后娘娘的门路。 真是一叶障目。 只是,皇后娘娘的门路该如何走? 叶家,叶二郎? 恐怕不行。 叶二郎升官了,他现在是新成立的商业署署长,品级是正五品。 他现在依旧不再操持商业,手底下所有的生意都交了出去,交给合伙人打理,他只负责投资领取分红。 他现在就专心致志做他的商业署署长,总揽城外工业区一应事情,长期住在工业区,难得回一趟家。 进宫,他已经有两三年没有进宫请过安。 不是他不愿意进宫,而是没机会进宫。 所以,他的处境,在朝臣看来是很微妙的。皇后用他,可是并没有大用他,只是按部就班的提携他。除此之外,皇后并没有给予叶家其他的殊荣,一切照旧。 如此一来,勋贵武将们自然将叶二郎排除在外,此人走不通皇后娘娘的门路,差评。 叶二郎都不知道,他竟然躲过了一场是非。 叶家不行,那就走章家的门路。 章家是皇后娘娘唯一承认的娘家,章家其他人得不到皇后娘娘的关照,但是章先生是例外。 以及章先生的夫人王梦娘,连带着王梦娘的兄长王公公也得到了皇后娘娘的重用。 走章先生的门路,肯定没错。 “章先生是文官,他会帮我们吗?” “章先生同朝中那帮文官从来都不是一路人。而且就算求不动章先生,好歹求一副字画回来也行。” 嗯,是个划算的买卖。 众勋贵武将商议,派出代表前往章府说情。 章先生不耐烦这种事情,他向来都是躲着的。这一回怕是躲不过,勋贵武将的代表,那是朝廷的三座山头之一啊,必须给予一定的重视。 躲不过归躲不过,但他只答应帮忙带话,剩下的还得看皇后娘娘本人的意愿。 有了章先生这话,勋贵武将们终于放下心来。 章先生不方便进后宫,只能让梦娘带了一封信进宫。 每次进宫,梦娘都是战战兢兢。 尽管皇后娘娘一再安抚她,她依旧紧张不已,有时候话都不会说。 因此,皇后娘娘收了信,略微聊了两句,就将她打发了回去。 叶慈展开信件一看,轻笑一声,“这帮勋贵,还真是……” “勋贵们闹腾得厉害,娘娘要理会这件事吗?” 叶慈将信件烧了,轻声说道:“太后娘娘都没搭理那帮勋贵,本宫何必主动给自己找麻烦。吴王的处置,自有陛下。陛下要他活,他就活。陛下要他死,他就死。” “娘娘说的是。”黄公公躬身小心伺候着。 开成帝刘珩当然是倾向于让吴王刘璞死,但他从未在人前表露过这个想法。 之所以还没有下旨定罪,他还在犹豫。让三法司审理此案,以此拖延时间。 偏在这个时候,宗正寺禀报,薛太妃没了。 “什么没了?薛太妃好好的,怎么突然没了。是不是下面的人故意苛待,将人弄死了。” “陛下明鉴,就是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苛待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是先帝的妃子,下官知道其中厉害。” 金吾卫同宗正寺齐齐跪地请罪。 薛太妃的死,金吾卫休想摆脱关系。因为,当初是金吾卫押解薛太妃进京,那会薛太妃的身体已经不好了。看起来还很气派,但已经是外强中干。 宗正寺不肯独自担责,自然要将金吾卫拉下水。 “都说不是自己的责任。那朕问你们,太妃究竟是怎么死的?” “太医说,太妃娘娘郁结于心,乃是心病。” “这么说太妃是忧愤而死?”开成帝刘珩眼睛一瞪,所有官员都得老老实实跪好,等待发落。 如今的开成帝,已经不是刚登基那会的稚嫩青年。他现在手握皇权,在整顿了内阁之后,可谓是大权独揽,乾纲独断。 他的每一句话,朝臣们都要反复琢磨。他的每一个表情,朝臣们也要反复研究。 “此事朕知道了,都退下吧。” 咦,这是何意? “传朕口谕,让礼部拟个条陈出来,薛太妃的后事该如何操持,让他们多花点心思。” “诺!” 第438章 办脏事的最佳人选(二更) “她竟然死了。” 身为一生之敌的张太后,得知薛太妃过世的消息,情绪明显有些波动。 “她为什么偏偏死在这个时候。” 张太后情绪有点不对劲。 李少监忙安抚道:“吴王谋反,罪不容恕。薛太妃忧心重重,一路被押解回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这个时候离去也不算坏事,总比眼睁睁看着吴王被处死要强一些。” “真的吗?薛氏可不是如此脆弱的人,她的死,本宫甚至怀疑她是有意为之。” “太后为何这么说。薛太妃的死,对于吴王的案子,没有任何帮助。”李少监想不明白。 张太后嗤笑一声,“万一她不是为了儿子,而是为了孙子呢?” 咦? 李少监明显愣住。 显然他没往这方面想过。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薛太妃选择这个时候死,是想为孙子谋求一个前程?” 哎! 张太后叹了一声,“这个女人,到死都在算计。她很清楚,她和吴王都是关键人物,身为关键人物若是不死,其他相干不相干的人又怎么可能摆脱罪名。她死了,念在她已经死了的份上,朝廷自不会过分追究。而且,陛下并非嗜杀之辈,给个恩典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太后娘娘看出薛太妃的用意,要不要提醒陛下?” “不用!” 张太后果断拒绝了李少监的提议。 “人都已经死了,她用死向本宫认输,本宫又何必去做那个恶人。这件事本宫绝不会插手,更不会干涉朝中的决定。朝中要杀吴王就杀,要留他一命就留。至于薛氏的谋划能不能成功,本宫只需拭目以待。” 说到这里,张太后笑了起来。 身为一生之敌,薛氏很够格。 如果她们两人没有嫁给先帝,说不定还能做个朋友。却因为先帝这个渣男,两个女人做了一辈子对手。 张太后回望往昔,她能赢,赢在了身份和家世上面。赢在了她早就看透了先帝的本质,没有对先帝有着任何期待。 薛太妃输给她不冤。 而且,薛太妃明显没有将吴王教育好,否则怎么能干出起兵造反这种事情。 又不是天下大乱,如今朝廷上下河清海晏,民间生活还算安乐,根本没有造反的土壤。 只能说吴王刘璞始终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开成帝刘珩正在接见一个人,并非朝臣,此人之前的身份是吴王府长史,姓顾,名朝阳。 顾朝阳跪在大殿内,很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面圣,他的前程未来皆寄于此次面圣。 “罪臣顾朝阳叩见陛下。” “你就是顾朝阳,吴王身边的第一谋士。” “罪臣不敢当。” 刘珩走下台阶,围着顾朝阳走了一圈,“朕听下面的人禀报,是你主动联络金吾卫,提供了关键消息,方使朝廷能够准确掌握吴王的动静。” “罪臣身为陛下的臣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可你背叛了吴王。”开成帝刘珩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 顾朝阳没有抬头,也没有慌乱。 这个问题他早有准备。 在他选择出卖吴王的那一刻,他就预料到会面对拷问。 他镇定道:“一边是吴王,是私义,一边是朝廷是天下是公义。罪臣最终选择了公义,而不是为了满足吴王个人的私欲成为天下罪人。 吴王固然是罪臣的主人,按理罪臣应该要忠于他。可他要做的事情,是要祸害天下,祸害百姓。百姓何其无辜,一旦起事,千百万无辜的百姓跟着遭殃。吴王的对罪臣的知遇之恩同百姓的性命比起来,罪臣做了一个不算恰当的恰当选择。” “哈哈哈,好一个不算恰当的恰当选择。顾先生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罪臣叩谢陛下,陛下能认可罪臣的选择。罪臣死而无憾。” 顾朝阳提着的心,在这一刻落地了。 他知道自己过关了。 自己的冒险,终于让他抓住了机会。 开成帝刘珩轻轻敲击桌面,“眼下,朕有一件事要拜托顾先生。只要顾先生做好了,朕给你前程。” 刚刚放下的心,瞬间有提了起来。 顾朝阳心头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朕不想去见吴王,见了他朕就觉着生气。你代朕走一趟,替朕见见他,问问他,在他心目中,朕是不是比他强,是不是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之后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啊? 顾朝阳发出一声惊呼。 他这么聪明的人,当然知道陛下的未尽之言。 目前朝中正在为如何处置吴王吵翻了天,究竟是处死还是圈禁,各执一词。 陛下身为吴王的兄弟,为了名声着想,其实是不愿意下这道旨意,无论是圈禁还是处死。 一旦下了旨意,终归是要背负不好的名声。成为弑兄的证据。 但,若是有人能知情知趣,帮他解决这个难题,那么皇帝陛下自然不用背负弑兄的猜疑。 这才是吴王一事始终托而不决的真正理由,也是皇帝陛下不肯去见吴王的真正理由,他不能落下把柄。 这件事也不能让朝臣出面处理,更不能让皇帝的狗腿子去办,同样是因为会落人把柄。 但,如果是吴王昔日的谋士去办这件事,那么一切都可以完美解决。 没有比顾朝阳更合适的人选。 顾朝阳额头冒汗。 开成帝刘珩似笑非笑,投名状不是那么容易的。光是出卖还不够,还需要再斩一刀,彻底断绝后路。 他不急不缓地说道:“大理寺少卿出缺,朕正在发愁何人能担任这个重任。顾先生智谋非凡,明辨黑白是非,想来很适合大理寺少卿一职。” 顾朝阳的呼吸瞬间就变得粗重起来。 大理寺少卿,正四品的官职,是从底层往上层攀爬的重要节点。 盘点之前那些大理寺少卿,无不是前程远大。 如今的内阁首辅韩东阁,以前就做过大理寺少卿。 开成帝刘珩回到椅子上,翻越起手中的奏疏,“顾先生不用担心朕会卸磨杀驴。朕和皇后一样,都是言而有信之人,且从不乱杀。朕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有用处,朕能容得下袁友仁,自然也容得下顾朝阳。” “罪臣领旨!” 皇帝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要是还没点反应,那就是大大的不知趣。 不知趣的人,活不长! 第439章 绝不认输 刻不容缓,顾朝阳领了旨意之后,就赶往了宗正寺。 吴王被单独囚禁在一个两进院落里面。 经守卫验明身份,顾朝阳走进了小院。 此刻,吴王正在干什么。 他正在自斟自饮,对风叹息。 顾朝阳的到来,他似乎并不意外,“顾先生来了,陪本王喝一杯。那些守卫一个个都跟木头似的,既不和本王喝酒,也不和本王说话。本王被关押在此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啊。” 说着说着,吴王嚎啕大哭。 无论他说什么,他骂什么,就算他将房顶给掀翻了,也没有人理会他。 每天只有一个哑巴进来送饭,收拾房舍卫生,给他添置茶水。 他受到虐待了吗? 他的身体上没有受到任何虐待,但是他的心,受到了虐待。 人明明就是门口,那些守卫一茬接着一茬的换班,可就是没人搭理他,没人同他说话。 他上次发疯,拉着一个守卫往死里打。最后怎么着,一群人将他拉开,可是始终无人对他说话。 若不是他听到那些守卫私下里聊天,他还以为他们都是哑巴。 原来开成帝刘珩下了命令,看守吴王的守卫,谁都不许说话。只要完成这个任务,每人每个月都有十两银子以上的奖赏,另有购买房舍免利息等等优惠。 可,若是谁胆敢同吴王说一句话,严惩不贷,直接开除队伍,永不录用。 这个办法看似不起眼,却没想到短短时日,就将堂堂吴王折磨得发疯。 终于见到一个人,他就嚎啕大哭,抱着顾朝阳哭得没有丝毫形象可言。 他真的要被逼疯了啊! 顾朝阳:“……” 得知了吴王的遭遇,他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开成帝刘珩收拾人的手段,真是令人心惊胆战。 不废一刀一枪,不废半点口舌,不用上刑,就将吴王弄得疯疯癫癫,哭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 这手段,真是令人胆寒。 “王爷别哭了。” “不,你要让本王哭个够。” 吴王止不住的落泪,“自从本王被擒之后,就不曾有人同本王说过话,连个提审的人都没有。也没有一个正经官员来看望本王。他好狠毒的心啊,竟然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折磨本王。他已经得到了那个位置,他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本王。为什么?” 吴王问天问地,都得不到一个大案。 顾朝阳陪着一个劲的叹气。 “王爷,你先振作一下。下臣来这里,有个事情必须告诉王爷。太妃娘娘没了。” “什么?” 吴王没反应过来,还是一脸懵。 顾朝阳再次说的:“太妃娘娘没了。” “啊?你是母妃没了?”吴王呆愣在当场,“母妃好好的,人怎么会没了呢?是本王造反,母妃同这件事毫无关系,他怎么可以……” “这件事同陛下无关,是太妃娘娘自己的选择。而且,陛下还下旨让礼部筹办太妃娘娘的葬礼,并安葬皇陵。” “怎么会这样?母妃她为什么不想活了?” “或许是为了王爷。” 顾朝阳小声揣测道。 吴王刘璞再次呆愣住,“是因为本王吗?”他放开了顾朝阳,神情怔愣,好似魂不守舍。 “原来是本王连累了母妃。” 他魏然叹息,端起酒杯一洒,眼泪再次落下,“儿子不孝,不能送母妃最后一程。” 这一回,他没再嚎啕大哭,而是默默流泪。 顾朝阳看着也是不忍心,心里头诸多念头飘过。待到吴王刘璞冷静下来,他才轻声说道:“王妃带着世子爷,也都被关押在宗正寺。只是他们被关押在西北边,离着这里很远。” 吴王刘璞点点头,“本王知道了。” 顾朝阳又说道:“王妃同世子爷的处境不太好,据下臣所知,他们那边一应用度都需要钱。现在王妃主要靠孙家支援。 若是孙家断了供应,王妃同世子的处境更加不妙。关键的是,孙家的处境也很危险,虽说没有被下诏狱,但一家子都被金吾卫监视居住。 宫里头随时有可能降下雷霆怒火。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王妃和世子离开宗正寺。然后,此事太难,下臣无能,一直没有进展。” 吴王刘璞又些懵,他不明白顾朝阳为什么突然和他说些。 他现在自身难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王妃同世子那边,他又帮不上忙。 只是让他担心罢了。 “让顾先生费心了。不对,顾先生为何能进来看望本王?其他人都不见了,朕身边此伺候的人,王府的属臣全都不见了,为何独独顾先生能出现在本王的面前。” 吴王刘璞还算有点智商,终于发现顾朝阳的不对劲之处。 顾朝阳叹息一声,一脸沉痛道:“不瞒王爷,下臣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身负皇命。” 吴王刘璞紧蹙眉头,“这么说,你已经投靠了他?你背弃了本王,已经投靠了他。哈哈哈……其他人呢,是不是都已经背弃了不本王,本王现在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王爷不必如此。下臣的确投靠了陛下,但下臣这么做都是不得已。王爷想一想,王妃和世子还需要人搭救。若是我们所有人都折进去,谁来拯救王妃和世子?难道王爷真的忍心看着世子爷一辈子被关押在宗正寺不见天日吗?” “你别说了。别再找这些借口。说吧,他让你来做什么?是要劝本王跪地请罪吗?你告诉他,没可能。” “王爷误会了,陛下没打算让王爷跪地请罪。陛下让下臣过来,就是想问一问,王爷认输了吗?” 吴王刘璞猛地抬起脸,“认输?本王凭什么认输。本王这辈子都不可能认输。本王是输了,输在了天时地利人和。但是本王的心中,绝不认输。 你回去告诉他,想让本王认输,让他死了这条心。在本王心目中,他根本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那个位置是本王的,是他窃走了原本属于本王的一切。本王起兵,只是想要拿回原本就属于本王的东西。若是父皇还在,根本不会容他放肆。若是父皇还在,那个位置只会是本王的。绝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魔怔了! 吴王显然是魔怔了。 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心中依旧放不下昔日的执念。 可悲可叹! 第440章 不体面的离开(二更) “替陛下问询,这只是下臣要办的第一件事。” 顾朝阳突然跪在地上,面对吴王刘璞,磕了三个头,每一个头都磕得咚咚作响。 待他起身,额头上明显有着磕头的印记。 吴王刘璞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不,不可能。” 顾朝阳低着头,或许是心虚,或许是不忍,或许是愧疚,总之他没敢直面吴王刘璞的双目。 “王爷自私了一辈子,将所有人都拖下这一摊浑水。如今,下臣恳请王爷大方一回,多为他人着想。比如为了子女着想,王爷是时候做出抉择。” “你这个狗贼。你竟然要逼迫本王,你竟然……你滚,你给本王滚。本王识人不明,竟然将你引为心腹,你却背叛了本王,你还要逼迫本王。你这种人,就该被千刀万剐。” “下臣的罪,等下臣死后自有定论。王爷犯下的罪,是时候做个了结。王爷应该明白,反抗是无用的,只会让你走得不够体面。王爷若是想要体面,还想为身后名,为子孙后代着想的话,请听下臣最后一回。” 顾朝阳拿出一个瓷瓶放在石桌上,然后转身离去。 他没有动手,他就站在院门外远眺远方。 门口的守卫自然好奇,但没有人来过问。 隔着一堵墙,吴王拿起瓷瓶就要砸。 可是,当他的手举起,他又迟疑了! 他在挣扎在犹豫,他在惜命!他要活,只要自己能活着,别人的死活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他真的能活吗? 他茫然四顾,这里什么都有,同样什么也没有。 这里有吃有穿,可是这里没有人,没有人气。没人和他说话,没人陪着他解闷,没人对他嘘寒问暖。 开成帝是在折磨他,用钝刀子割肉的办法折磨他。 他恨! 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他不甘心! 可他更怕没日没夜的寂寞,怕自己有一天会真的疯癫。 什么子女,他为什么要考虑子女后代,他自身都难保。 可他出不去。 他走不出这个四方小院。 他哭了,哭得像个孩子。就像是小时候受了委屈,或是没得到心爱的玩具,跑到母妃跟前哭一个道理。 他攥紧了手中的瓷瓶,手越来越用力,青筋凸起。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 天色从明到暗,日头从东边到西边,时间一点点流逝。 顾朝阳就站在院门外,一站就是一天,始终没有动弹一下。就连门口的守卫都佩服他的定力。 哑巴来送晚饭,顾朝阳仿佛神魂归位,对哑仆说道:“我来吧!” 他接过食盒,再次走进小院。 吴王已经没在小院,而是在大厅等着他。 那个瓷瓶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在桌上。 顾朝阳叹息了一声,他就知道吴王怕死,怕疼,怕东也怕喜西。 他站在厅门口,“下臣伺候王爷用饭。” “直接说要毒死本王得了,何必假惺惺说伺候用饭。顾朝阳,他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为他卖命。” 顾朝阳不为所动,走进大厅,将饭菜摆放好,面色沉静道:“陛下说,他容得下袁友仁,自然也容得下我顾朝阳。” 正是这句话打动了他。 是啊,同袁友仁比起来,他顾朝阳算个屁。 几年过去,袁友仁在南边活得好好的,袁太妃也活得好好的。他顾朝阳干的那点事情,同袁友仁比起来,连人家的小拇指都不如。 袁友仁都能活,他顾朝阳当然也能登堂入室。 “就为了这个理由,你就要背叛本王,逼迫本王去死。” 顾朝阳为吴王的饭碗添加菜蔬,头也每抬,“王爷以前总说,陛下不如你。要不是因为先帝临终前没有留下遗诏,那个位置也轮不到陛下来坐。但今日,下臣斗胆反驳一句。单论胸襟,王爷输了。无论陛下的大度,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心的,至少陛下做到了。王爷这一点不如陛下。” “你放肆!” “下臣还要说一句,王爷早该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莫要动不动就怒火中烧。这样子下去,对身体不好。怒火伤肝,王爷应该有所感觉。” 吴王刘璞咬牙切齿。 他是真没想到了,顾朝阳但当面指责他,还说他不如刘珩。 他哪里不比刘珩强。 刘珩只是云起好而已。 换做他坐在皇位上,他肯定做得比刘珩强多了。 顾朝阳轻笑一声。 他跟随在吴王刘璞身边多年,吴王的所思所想,不敢说全部了解,至少了解了七八成。 他轻声说道:“王爷是不是在想,换做你坐在龙椅上,会做得比陛下更好。然而,下臣却不这么想。 若是王爷入驻皇宫,后宫必然纷争不断。后宫是前朝的映射。后宫一乱,朝廷必然跟着乱起来。若是王爷坐在龙椅上,不出意外,朝廷已经掀起了一轮接着一轮的党争,哪里又有余力顾及民生经济。 王爷不用不服气,下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就说南诏吧,陛下用张家治理南诏,既解决了南诏的问题,又解决了权臣在朝中兴风作浪的问题。换做王爷,王爷会如何处理南诏,不难想象。孰优孰劣,各人心中自有定论。” “你还真是一条狗,谁给你点骨头吃,你就向着谁。”吴王刘璞用着恶毒的语言羞辱顾朝阳 顾朝阳面色不变,“下臣的确是一只狗,具体是做王爷的狗,还是做陛下的狗,下臣总该还是有点选择权的。王爷用饭吧,早点上路早点解脱。” “本王就是不肯了。” “哎,王爷非要这样,下臣只能让王爷走得不那么体面。至于王爷的身后名,恐怕也难以保全。” 顾朝阳又是一声叹息,显得很是遗憾。 他放下饭碗,垂手站在一旁,静默不语。 吴王刘璞很疑惑,他这是做什么?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群黑衣人涌了进来。没人说话,直接冲着吴王,掐着他的腮帮子,药水直接灌入其中,任由他挣扎绝望,自始至终人人都是无动于衷。 这群黑衣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完成了任务后,立马撤退消失,仿佛从未来过一样。 就连门口的守卫,不知何时也撤走了。 吴王一得了自由,扣着喉咙,想要将毒药吐出来。然后没有用。 毒药已经发作。 “你,你……” 顾朝阳始终没有动弹一下,“下臣说过了,王爷可以体面的走,却偏偏选择了不体面的方式。哎,王爷这是何必了。” “你,你不得好死!” 第441章 仁慈 吴王自尽! 这为朝堂上的争斗画上了句号。 开成帝刘珩当成文武百官的面,扼腕叹息,十分悲痛。 “吴王为何如此想不开,为何如此决绝。朕还不曾见到他,他竟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绝路。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朕应该早点去见他,给他吃下定心丸,也不至于发生如此惨痛之事。吴王之死,都是朕的过失。” “陛下切勿自责。吴王选择自尽,何尝不是全了同陛下的兄弟情谊。” “吴王起兵造反,可谓罪不容恕。选择自尽,也算是死得其所。此事与陛下并无关系,万望陛下保重身体。” 众臣纷纷出声,劝解开成帝莫要伤心,一定要保重身体。 吴王反贼,死便死了,死了才好,一了百了。 开成帝刘珩抹了抹眼泪,“朕与吴王,自幼也算是一起长大。兄弟之间难免会有争斗,但是朕和吴王的兄弟情谊做不得假。礼部,好生筹办吴王的身后事。朕以后不想听到诋毁吴王名声的话。众爱卿可明白!” “遵旨!” 开成帝刘珩这一番表演,别管真假,反正在场的朝臣都是备受“感动”,人人都夸陛下重情义,是个明君。 当然也有人怀疑吴王的死,乃是开成帝刘珩一手炮制。可是这节骨眼,没人敢提出质疑。 替一个反贼翻案,这是要找死吗? 有些疑问放在心理就好。 做臣子的,首先就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吴王一事,因吴王自尽消解。 其他跟着起兵谋反的王爷,很快宫里头也有了旨意,夺去王爵,囚禁宗正寺。其家人一律被贬为平民,不再享受宗亲待遇。 借此机会,开成帝刘珩开始推行预谋了数年的推恩令。 从今以后,所有藩王降等袭爵,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 到第六代,还能享受宗亲待遇。 但是等到第七代,彻底沦为平民,可参军,可科举。 推恩令一出,彻底打破了世袭罔替的藩王制度。从今以后,不再有几百年的藩王。 旨意一出,朝堂上下欢欣鼓舞,这是善政啊。 天下莫不受此鼓舞。 百姓苦藩王久已,从今以后,藩王再也不是世世代代的铁杆庄稼。 天下藩王:“……” 吴王都“自尽”了,没有哪个藩王会想不开在这个时候反对陛下的决定。 只是,陛下对待宗亲未免过分苛刻。 “人人都道陛下仁义,哼,分明是披着仁义的皮,干着杀人不见血的勾当。” “王爷慎言!” “怕什么。本王抱怨几句都不行了吗?他是不杀人,但是他诛心。他是在刨我们藩王的根基。等着瞧吧,要不了几年,天下藩王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还有吴王的死,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吴王,他绝对没胆子自尽。吴王的死,十有九八就是陛下干的。真是……比起先帝,陛下阴险多了。又维护了自己的名声,又弄死的最碍眼的吴王,这一手真是玩得漂亮。” 抱怨之人正是卫王刘玉,他才是真正同吴王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和吴王之间,才是真正的兄弟情谊。 开成帝刘珩臭不要脸,抢了本属于他的台词。 吴王之死,别人都不敢说,他敢说。 就算传到开成帝刘珩的耳中,他也不怕。 刚弄死了吴王,给刘珩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弄死他。除非他不想明君贤臣的名声。 吴王死就死了吧,卫王并不觉着可惜,反而是解脱。但是,推恩令直接关系着每一个藩王的利益,偏偏,这个时机,无人敢站出来反对。 因为,谁都不想被圈禁宗正寺,更不想成为第二个吴王。 “还真让陛下给算计了。” 卫王刘玉深感遗憾。他也要承认,开成帝刘珩的耐心很好。 先帝葬仪的时候,刘珩就流露出对藩王的深深恶意,整整拖延了两年多时间才让兄弟们出京就藩。 本以为,刘珩会早早发难。 没想到人家很能忍,一直忍到吴王跳出来起兵造反的时候,才开始动手。 这份忍耐,对于一个帝王来说,那真是不一般。 卫王刘玉端起酒杯一口闷,心情很不好。 输了! 所有的藩王都输了! 真是不甘心啊! …… 吴王妃孙氏,现在的身份不再是王妃,而是民妇孙氏。 她被放出来了。 她带着孩子,还有几个伺候的下人终于走出了宗正寺。她高兴,她不哭。她之前已经哭过,流了太多的眼泪。 她现在只想笑。 她和孩子,如今都是平民,吴王一脉就此沦为平民,名字都已经从皇室宗谱里面划掉。 以后,他们要自己书写族谱。他们算是真宗之后,吴王一脉。 平民身份也好。 能参军,也能科举。该有的权利都有,但该承担的责任也要承担。 比如赋税,比如徭役…… 孙家派了马车来接他们母子。 “姑奶奶上车吧。老爷和夫人得知姑奶奶出来,都很高兴。已经在家里等候多时。” “孙家现在什么情况?父亲和兄长依旧赋闲在家吗?” “姑奶奶说的没错。” 孙氏脸色一暗,“都是我牵连了家里人。薛家那边了,是什么处置?” “薛家流放三千里。” “流放啊!流放总比斩首灭族强,遇到天下大赦的时候,说不定就能恢复平民身份。” 孙氏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陛下竟然会放过薛家。 不过,仔细一想,她又能理解陛下的做法。 吴王没了,吴王府也没有了。 薛家已然粘板上的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杀也好,流放也好,对于宫里头来说其实没什么分别。 流放嘛,陛下还能博一个宽容的好名声。 至于,薛家老少能不能平安到达流放地,路上会死多少人,自然和陛下没关系。 陛下是仁慈的,薛家如果死了,那只是薛家人的命不好,同宫里头仁慈的陛下是没有任何关系。 孙氏笑了笑。 想来,她和孩子能走出宗正寺,也是源于陛下的“仁慈”。就是不知道,这份仁慈究竟能管多长时间。 紫笔文学 第442章 弥留之际(二更) 八月金秋,是一年丰收的季节,本该全家喜乐,然而叶家却是愁云惨雾。 并非叶二郎出事。 而是侯爷叶怀章病了。 年初的时候,叶怀章偶感风寒。本以为不是什么大病,用了药宿就该好起来。 却不料,病情却日渐沉重,反反复复。 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连宫里的太医都请了来,药方也调整了一次又一次。 可惜…… 叶怀章的病情依旧没能好转,人也日渐消瘦,到现在依旧吃不下饭,只能喂一些汤汤水水吊着命。 每日都在喊痛,痛啊痛。 大夫说了,他们手头上没有好用的止痛药。要是吴道长还在世上,极乐丹用来止痛,倒是极好的。 “人都死了,还提什么极乐丹。大夫,你说实话,家父还有多长时间?” 头发花白的大夫,捋着胡须想了想,郑重说道:“不瞒叶大人,侯爷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半个月。老夫无能,无法救治。大人还是早做准备吧。” 叶二郎眉头紧皱,“真的没办法了吗?” “大人说笑了。要是有办法,老夫早就拿了出来。侯爷的病不是一般的病,他是腹中有脓肿,纵然神仙来了也是无计可施。” 若是叶慈在此,就会明白大夫的意思,叶怀章得的是癌症。 在后世得了癌症基本等于被判了死刑,更何况是这个时代。 大夫谢绝了叶二郎的挽留,急匆匆告辞。 叶二郎回到房里。 苏氏正抹着眼泪,“侯爷疼得受不了,我实在是见不得他那样,太惨了。大夫怎么说?” “父亲的日子不多了,叫我们早做准备。” “啊?”苏氏呆愣在当场。 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来,“这样也好,总比活生生受罪强。整夜整夜的痛,没人受得了。太难了!” 叶二郎嗯了一声,“我一会就吩咐管家,先将事情筹备起来。家里人都要做好准备。” “这事你拿主意吧。其他人能做什么准备,无非就是事后嚎丧。” “母亲忘了吗,全家的爵位都系于父亲身上。父亲一旦过世,咱们家就没爵位了。到时候,家里人不得闹腾啊。” 经叶二郎提醒,苏氏才醒悟过来。 “那怎么办?家里没了爵位,你又要守孝,那以后……” 苏氏一下子慌乱得不行,心里头惴惴不安。叶家即将迎来大祸,她是真的六神无主。 叶二郎安抚苏氏,“母亲别慌。我先去看望父亲,晚些时候还要去老太太那里。此事需得和老太太商量。” “你说的对。家里一切都靠你了。” “应该的。” 叶二郎走进卧房。 房内一股浓郁的药味,外加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令人作呕。 叶二郎面色不改,来到床边圆凳上坐下。 “父亲,用了药好些了吗?” 叶怀章正在哎呦哎呦的小声叫唤,并非是他怕疼,而是真的疼,浑身都疼。 骨头缝里面都在疼。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他整夜整夜睡不着,饭也吃不下,人瘦的就剩下一张皮包着骨头。 两边脸颊深深凹陷下去。 “二郎,本侯是不是快不行了。” “父亲莫要胡思乱想,大夫说了,你的病需要静养,会好起来的。” 叶怀章缓缓摇头,表情挣扎,“你别骗本侯。本侯现在这模样,怎么可能好起来。本侯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以后这个侯府就交到你手上。” “父亲说这些做什么,没得让人伤心。” “哼,你小子……你和皇后,心肠都硬,你们不会伤心的。” 叶二郎想不到,都已经这个时候,父亲叶怀章还不忘编排他和皇后娘娘,总说他们是白眼狼。 到底哪里白眼狼呢? 无非就是没有随他的意,但别的方面都是妥妥当当的。 叶怀章艰难说道:“你当家也有几年时间。本侯死后,不用担心你。就是咱们家这个爵位,本侯知道皇后记恨我。比起你母亲,皇后她更恨我,我能感受得到。 等本侯死后,皇后心头的怒气想来也该消了,到时候你琢磨琢磨,有没有机会将咱们家的爵位给续上。老祖宗留下的爵位,不能断在我的手中啊。否则,我到下面,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说到激动处,叶怀章一口气喘不上来,叶二郎都吓坏了。 又是揉又是捶,可算将叶怀章抢救了回来。 “父亲莫要激动。” “死便死了,本侯活着除了保住叶家的爵位就没有别的用处。本来,本侯也是打算长长久久的活着,好歹保着一家老小。谁能想到,一个风寒就要了本侯的性命。看来,连老天爷都看不惯本侯混吃等死,迫不及待要收了本侯的性命。” 叶怀章说得洒脱,然而内心却有诸多的不舍。 能活着,谁愿意死了。 他可的情况,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唯有死也只能死。 不甘心啊! 他还年轻,他还不到五十,他还能活。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差点将肺给咳出来。 难受啊! 都没有力气说话。 “二郎,等本侯死后,你一定要抓住一切机会,恢复我们叶家的爵位,知道了吗?” “儿子知道了。” “光是知道了还不行,你得去做。你发誓。” “儿子发誓!” “好好好,你肯发誓就好。皇后娘娘对你的情分不一般,没有有我这个碍眼的人,皇后娘娘对叶家定不会袖手旁观。你去吧,本侯累了,要好好睡一觉。” “父亲好生安歇。等忙完了儿子再来看望你。” “去吧!” 叶怀章缓缓闭上双眼,表情如释重负。 叶二郎走出房舍,站在屋檐下,深吸了一口气。他心头难受。 一百多斤的成年人,如今只剩下七八十斤,看一眼都觉着是残忍。 也难怪母亲苏氏天天抹眼泪。 夫妻之间再大的怨恨,到了这个时候,全都放下了。 只盼着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能够少受些折磨。 极乐丹? 叶二郎念叨了一句。 “可惜,这世上已经没有极乐丹。” 若有,他必定求来,给父亲服用,好歹也能睡个安稳觉。 第443章 宫里来人 叶二郎吩咐府中管事筹备侯爷的后事,完了后,就前往松鹤堂面见老太太。 老太太许氏明显老了很多。 头发已经全白,面上都是沟壑纵横,精气神也不如前几年。 叶二郎请了安,“老太太,父亲快不行了。” 哎! 老太太许氏拨弄着佛珠,“老身早有预料。大夫怎么说?” “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该筹备的都办起来吧,别到人没了,才手忙脚乱的忙活。” “孙儿听老太太的。” 老太太许氏迟疑了片刻,“关于爵位,你父亲说了什么没有?” 叶二郎斟酌片刻才说道:“父亲让我努努力,或许还有机会续上咱们家的爵位。” 老太太许氏缓缓闭上双眼,良久之后她才睁开眼睛,“他这是赌,赌皇后娘娘的良心啊!” 叶二郎没做声。 良心不良心,有点严重了。 皇后娘娘本就和叶家脱离了关系,至少在法理上是这样的。现在谈论良心,纯粹是自我安慰。 老太太许氏又问道:“你有把握吗?” 叶二郎摇头,“老实说,孙儿没有把握,只能尽力而为。” “能尽力而为就好。要不,找个时间让你媳妇去宫里头走一趟。” 叶二郎的妻子徐娇娘,因着徐家这层关系,还是有机会进宫请安。 徐久治毕竟是开成帝刘珩潜邸那会,身边第一个官。就算他能力有限,开成帝刘珩依旧不吝啬给他升官。 这叫千金买马骨。 只要是真心实意跟着他开成帝干的,他都会厚待。他是个仁义的皇帝,过河拆桥这种事情是不会做的。 如今徐久治已经贵为知府大人,下一次升官估摸着就是调回京城,直接在六部充任堂官。 徐娇娘逢年过节的时候,是有机会进宫请安。她既代表了徐家,也代表了叶家。 这里面的糊涂账,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切全看皇后娘娘的态度。 众人也都看得明白,皇后娘娘对待叶家两代人,完全是两种态度。 老的那一辈,很不受皇后娘娘的待见,听见名字都不行。 年轻这一辈,皇后娘娘不曾为难过,偶尔手一松,也会给一两个机会。 这就难怪,平武侯叶怀章快死了,大家都不约而同想到可以借此机会将自家的爵位续上。 反正,叶怀章身为家主,肯定是罪魁祸首嘛。 他死了,皇后娘娘的怨气应该能够消除一点点吧。 老太太的提议,叶二郎不赞同。 “家有有病人,紧接着又是丧事。娇娘她这个时候进宫,恐怕不合适。一身晦气,别让宫里头嫌弃。” “说的也是,不能让宫里头嫌弃。咱们就继续熬着吧!府中的事情,你要是忙不过来,就请你三叔帮忙。等你父亲走后,要是想分家,老身也不拦着。也该分了!” 大儿子人都不在了,三家人继续住在一起吃大锅饭不合适。 老太太许氏也是想开了。 次日一早,叶二郎派下人出门通知亲眷,比如出嫁的姑奶奶们,请她们回来赶紧回来一趟,看望叶怀章最后一眼。 得到通知的亲眷都在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最小的八姑娘,也梳上了妇人头,如今已经为人妻为人母。 叶卫兰看望了叶怀章,刚一走出房门就哭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 叶怀章的模样实在是太惨了,令人心中难受又不忍。 “二哥怎么不早点通知我回来。拖到现在才……父亲那模样……这些日子究竟受了多少苦。” 叶二郎拍拍五妹妹的肩膀,“我们也没想到父亲的病情会发展得这么快。一开始只是风寒,后来越发沉重。大夫说父亲腹中有脓肿。” “难怪父亲一直叫疼。我心里头怪不落忍的。这几天我就不回去了,就守在这里。” “还是要派人回去说一声。” “多谢二哥提醒。” …… 未央宫。 黄公公躬身站着,正在禀报叶怀章的病情。 “大夫说他腹中有脓肿,治不好,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叶慈蹙眉,癌症? 叶怀章竟然得了癌症。 后世都没办法的癌症,现在的医疗手段更是没用。 “已经到最后了吗?” “回禀娘娘,大夫的确是这么说的。那平武侯整夜整夜的痛,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拖不了两天了。” 哎! 叶慈叹息一声。 她对叶怀章的印象,还停留在云霞山那会,那两口子来找她认亲。 她实在想不出,得了癌症的叶怀章是个什么模样。 她吩咐大宫女碧雪,“去将多宝阁第三层那个木匣子拿来。” “诺!” 碧雪领命而去。 之前的几个大宫女,像是秋葵她们,都已经出宫嫁人,如今在商行做着管事。 碧雪是两年前提拔上来的大宫女,做事很是仔细谨慎。 没一会,碧雪端着一个巴掌大的木匣子回到叶慈身边。 叶慈拿出钥匙,打开木匣子,从其中取出一个瓷瓶。又从瓷瓶中取出一粒丹药,迟疑了一下,又多取了一粒。 合计两颗丹药。 她将丹药交给黄公公,“你派人将丹药交给叶家,告诉他们,这是止痛的。既然人快没了,就让那人走得轻松一点。” 黄公公迟疑一下,“娘娘真要将丹药给叶家送去?老奴担心,那家人会多想。” “多想就多想,于本宫有何关系。” “那么朝中……” “朝中更不用担心。叶家那边,该持何种态度,该如何做,本宫心中自有成算。” “不如,就让老奴亲自走一趟,看一看平武侯现今究竟是什么情况。” 叶慈笑了起来,“你要是不嫌麻烦,你就亲自走一趟吧。叮嘱二郎,叫他安心守孝,莫要患得患失。只要他守着本心,本宫将来必自会给他机会。” “娘娘仁慈!” “去吧!” “诺!” 黄公公领命,亲自前往叶家。 叶家一听说宫里来人了,一改之前愁云惨雾的气氛,全都紧张起来。 叶二郎站出来,“大家都别慌乱。我先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二郎一定要好好招待宫里头的人。” “母亲放心,儿子晓得。” 第444章 梦话胡话真话(二更) “宫里来人了吗?是皇后娘娘派人来看望本侯吗?快,快将本侯扶起来,将本侯的朝服拿来,本侯要亲自出去面见宫里的人。” “侯爷,你就别折腾了。” 苏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劝阻,“你现在这个模样,如何能出去见宫里头的人。二郎正在前面招呼,你不用担心。” “本侯等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终于盼到宫里头来人,你却要阻拦本侯。苏氏,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苏氏不和他计较。 “侯爷别说了,一会又该难受了。” “你你你……” 叶怀章躺在床上,别看他叫得凶,其实他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他连伸伸手指头,都觉着好累。 他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他,根本不受他的控制。他想起来,无论他如何用力使劲,都是徒劳无功。 他恨啊! 直到叶二郎从外面进来,他的双眼才爆发出光彩。 叶二郎忙拿出丹药,亲自捏碎了和了水,伺候叶怀章服用。 “父亲,这是宫里头派人赐下的止痛药,据说有奇效。父亲先用药,有什么话用了药再说。” 不知道叶怀章哪里来的力气,他一把抓住叶二郎的手腕,“谁送来的药,是不是皇后娘娘?” 叶二郎点点头,“的确是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丹药,一共有两粒。说是止痛有奇效。父亲别耽搁了,先服药吧,好歹缓解一下疼痛。” “哈哈哈……咳咳咳……” 叶怀章又笑又咳,他是高兴啊。 “本侯高兴,本侯高兴,你们知道吗。咱们叶家有望了啊,皇后娘娘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得知本侯困于疼痛,她竟然第一时间派人送来丹药止痛,哈哈哈……本侯这病值了,就算立马死了也值了。” “别管值不值,你先将药服用了。”苏氏忍不住出声提醒,疼成那样,还不赶紧服药,又是笑又是咳的,他是生怕阎王爷不来收他的性命吗? “好,本侯喝药。皇后娘娘赐下的丹药,本侯必须服用。否则就是不识好歹。纵然这是毒药,本侯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毒药。你是想让全家人给你陪葬吗?”苏氏厉声呵斥。 叶怀章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放心,咱们这个家败不了。” 在叶二郎的服侍下,叶怀章终于服下止痛药。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丹药起了效果,服了药之后,叶怀章就觉着舒坦,一直折磨他的疼痛有了缓解。 他喃喃自语,“能够体面的离开,本侯别无所求。” 他不想痛生痛死,死之后一脸扭曲狰狞,叫人看了好似遇到了恶鬼一般。 他想走得安详一点。他都想好了,走的时候,脸上带上一点笑容,不要吓着前来祭奠的亲朋好友。 止痛药来得很及时。 有了止痛药,他想走得安详的梦想就能实现。 不痛,真好! 其实还是痛的,但是和之前那种要命的痛比起来,现在这么一点痛楚,他完全可以克服,甚至可以忽略。 不愧是是宫里头赐下来的止痛药,效果真好。 他缓缓闭上眼睛,似睡非睡。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完整睡过一觉,睡眠对他来说太难了。 半梦半睡之间,他突然问了句,“皇后娘娘手中有如此奇效的止痛药,为何当初先帝头痛的时候,皇后娘娘不曾献出来,却让那个吴道长炼制极乐丹。如果,当初先帝服用的是皇后娘娘的丹药,应该能够多活一些时日,说不定还会留下遗诏。” “你在说什么胡话。”苏氏怒斥道:“你都要死了,还不肯罢手,非得生出事端。” 苏氏怒气冲冲。 叶怀章说的没一个字她都听见了。 分明是在映射皇后娘娘,映射陛下。这是要杀头的。 “本侯哪里胡说了。”叶怀章依旧闭着眼睛,他很困,眼皮都睁不开,“本侯说的都是实话。止痛药的效果很好,要是先帝服用……” “够了,不要再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你把过去的事情翻出来,你是成心不让大家好过,是吗?天下太平不好吗?吴王都死了!” “是哦,吴王都死了。” 叶怀章轻笑一声,“果然好算计。不愧是本侯的闺女。” “闭嘴!我叫你闭嘴听见了没有。”苏氏发狂,直接拿起一侧的枕头要去堵叶怀章的嘴。 这惹祸的嘴,人都要死了还不肯闭嘴,不如彻底堵了他算了。 “母亲这是做什么?”叶二郎夺走枕头,“父亲他已经睡着了,不过是说了几句梦话。” “那是梦话吗?” “不管是不是梦话,我们权当那是梦话。母亲这些日子日夜守在父亲跟前辛苦了,回房好好歇息。这里有儿子守着,出不了事。父亲难得能睡着,就让父亲好好睡一觉吧,时日不多了。” 叶二郎苦口婆心。 他当然知道母亲苏氏为何会气急败坏。 一边是将死之人,一边是宫里头的皇后娘娘,孰轻孰重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有些事情,想都不能想,更不能说出口。 父亲叶怀章就那么大喇喇地将心中猜测说了出来,没传出去则罢,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翻天啊! 苏氏压抑着火气,叹了一声。 “二郎,我是真怕了。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家可不能再出乱子了。这屋里伺候的人,还得再挑选挑选。我就担心你父亲一会又会说梦话,尽说些乱七八糟没根没据的事情。” “母亲别怕。有我在,不会出事的。这里伺候的人都是咱们家的家生子。” “哎,希望这一回能够平安度过。” 苏氏是怕了,再也经不起半点风吹浪打。 要不是叶二郎拦着她,说不定她已经将叶怀章给捂死了。死了便能一了百了,死无对证。 苏氏离去。 床上躺着的叶怀章再次作死,“二郎,我没说梦话。” 叶二郎坐在床边,他轻笑一声,“我知道。” “你怕吗?”叶怀章突然问了一句。 叶二郎想了想,“皇后娘娘娘主动派人赐下丹药,我就不怕。若是这丹药是我求来的,我怕。” “哈哈,你说的对!不用怕,咱们全家都不用怕!” 第445章 丧事 三日后,叶怀章合上了双眼,走完了漫长又短暂的一生。 他走得很安详,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样,闭着双眼脸上含笑,走得平静且安宁。没有饱受折磨之后的痛苦狰狞。 除了面容消瘦着实有碍观瞻外,其余都很好。 皇后娘娘赐下的止痛药,疗效相当的不错,挽救了他最后的体面。 丧事叶家早有准备。 叶怀章闭上眼睛后,全府上下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办起了丧仪派人通知亲朋好友。 叶二郎也给宫里上了一本,请辞商业署署长的职务。他要回家守孝,这一守就是27个月,接近三年时间。 宫里有司批了他的请辞,并且送上奠仪。 黄公公还不辞辛苦,亲自走了一趟叶家,在灵堂烧了一炷香。 他将叶二郎拉到偏厅说话,“你这些年的辛劳和付出,宫里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安心守孝,商业署的事情不用操心。接替你的人你也认识,是从少府出来的。等你孝期结束,咱们再说将来的事情。” “多谢黄公公提点。” “二郎客气了。家里可有为难之处,你不用不好意思,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就算咱家帮不了忙,这还有皇后娘娘。” “多谢黄公公关心,家里一切还算平稳,暂无为难之处。” “那就好,那就好。” 黄公公拍拍他的肩膀,“你且安心,正所谓守得云开见月明。有些事啊,你不去强求,顺其自然说不定还能心想事成。你去强求,反而不美。咱家的话,二郎你可明白?” 叶二郎心头略微一琢磨,心跳扑通扑通,很激动。 但他面上不显,仍旧是一副沉稳可靠的模样,“公公的话,二郎谨记在心。” “你记在心头就好。咱家事情忙,还要回复命,告辞!” “我送公公出门。” “二郎不必客气。” “应该的。” 叶二郎亲自将黄公公送出叶府。 如今只能称之为叶府。 侯府的牌匾在叶怀章过世的那一天,已经摘掉了,换上了叶府的牌匾。 这叫识趣,不让有司衙门逮住自家的把柄。 同时,叶府内部也在进行小规模的房屋工程,改制! 既然已经不是侯府,只是普通的叶府,府中的一些布置,一些建筑规格,就要及时改过来。 丧仪期间,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万一有人心中对叶家不满,趁机去有司衙门告状,到时候叶家上下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逾制”罪名可大可小。 叶家在朝中很敏感,叶二郎不敢抱有丝毫的侥幸心。总而言之,尽量不要给人留下话头把柄。 他回到灵堂,苏氏就派人请他去花厅说话。 “黄公公过来,说了什么吗?是不是宫里头有什么指示?” 不光是苏氏,二房,三房,还有老太太全都盯着他,对于黄公公的到来,全府上下给予了最高的关注度。 叶二郎轻咳一声,“黄公公让我安心办理丧事,好好守孝,莫要操心衙门的事情。” “就这些?” “黄公公还说,凡事看开点,顺其自然说不定还能心想事成。若要强求,反倒是不美。” “这话是什么意思?”三老爷叶怀礼忙问道,“二郎,这话可有什么深意?莫非那位黄公公是在暗示什么?” “黄公公说了凡事顺其自然,三叔为何又开始琢磨起有的没的。琢磨多了,岂不是成了强求。” 叶怀礼吃瘪,他现在可不敢在叶二郎面前摆长辈的谱,他讪讪然,“我也是着急啊!全府上下谁不着急。家里没有侯爵,门第直接落了一大截。如今连五品官都能小看咱们叶府。这般落差,我就不信你们受得了。” 叶二郎郑重说道:“无论受不受得了,都要受着。这是必经的阶段。三叔莫要再抱怨,万一传出去被人利用,反倒是给家里惹祸。” “二郎说的没错。老三,管好你的嘴。府中人来人往的,不会说话就莫要开口。”老太太许氏一锤定音,叶怀礼纵然不满,也只能忍着。 老太太许氏又继续说道:“听黄公公那意思,咱们还真不能多想,却又不能不多想。不管想多少,至少府中所有的安排,都要按照计划进行,不可抱有侥幸心。” “老太太说的极是,孙儿也是这么一个意思。” “行了,都散了吧。灵堂那里还需要人招呼,都出去。老身二郎单独说会话。” “母亲?”叶怀礼有点不甘心,他是亲儿子,嫡亲的,怎么能将他排除在外。 但是,老太太脸色一板,根本不给他机会。 所有人都退下,花厅内,只剩下祖孙二人。 “二郎,你同老身说句实话,有多少把握?” 叶二郎斟酌了片刻,不太确定地说道:“大概五成把握。” 老太太许氏顿时松了一口气,疲惫的面容在这一刻都显得年轻了两岁。 “能有五成把握就好。如此说来,皇后娘娘还是惦记着咱们家,并没有不管不问。” “老太太心中知道就行,不必说出来。咱们家和皇后娘娘之间的牵扯,皇后娘娘并不希望讨论得人尽皆知。” “你说的对。有些事情,心里头知道就行。你心里头是有成算的。这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事情,都由你做主,老身不插手。只要能恢复祖宗基业,老身就算是立时三刻死了,也是甘愿。” “老太太莫要如此。叶府上下都离不开您,还需要您老替孙儿保驾护航。” “老身老了。你要是不嫌弃,老身倒是可以替你出面做一做恶人。” 叶二郎连忙解释,“孙儿不是那个意思。” 老太太许氏笑了起来,“老身也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老身是最合适出面做恶人的人。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前程,要留在好名声,以便将来起复。你放心,等侯爷的丧仪结束,老身和会二房三房仔细聊一聊,让他们尽快搬出去。” 哎! 叶二郎叹了一声。 有些事不想做,但不得不做。 枝叶繁茂的时候,就要剪一剪枝丫,让主干吸取足够多的养分。 树干枯萎的时候,更要修剪枝丫,将养分集中供给主干。只有主干活了过来,活得繁茂,枝干才能沾光。 第446章 关于茂哥儿的教育(二更) 宫里头,黄公公正在禀报叶家分家的详情。 得益于这几年叶二郎的努力,叶家虽然在地位上落魄了,但是在资产方面,却得到了一定的提升。 改变了入不敷出,寅吃卯粮的情况,并且为府中添置了一些新的资产。 分家的时候,由老太太许氏出面做恶人,整体还算平稳。虽有争吵不满,最好也都弹压下去。 最终分家的结果,不说皆大欢喜,至少三个房头都比较认可,各自也得到了最想要的那一部分。 “启禀皇后娘娘,叶家二房三房搬出去后,叶二郎就将闲置的宅院给封了起来,家中的仆人也遣散了一部分。如今,叶府上下深居简出。” “他这是打算好好守孝。” “想来是的。” 皇后抬抬手,“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诺!” “母后和黄公公是在说外祖一家吗?”皇太子刘义懋带着二皇子刘义牧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叶慈招招手,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又各自亲亲额头。 “本宫姓叶,纵然本宫不想承认,也改变不了本宫出自叶府的事实。朝臣心目中,也是默认本宫是叶家人。你和牧哥儿,想不想认叶家这门亲戚,本宫不会干涉。” 二皇子刘义牧好奇问道:“什么是外祖。” “就是母亲的娘家。” “娘家又是什么意思?”刘义牧像是个十万个为什么,问个不停。 刘义懋眼神征求母后,“母后我能说吗?” “说吧!这些事情牧哥儿迟早要知道,本宫也从未逃避过。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叶慈很坦然。 她的态度是她的态度。 孩子则有自己的态度,她不想过多干涉。 就算她不提,自有人会在两个儿子跟前提起叶家。 与其让他们从别人口中了解那一段恩怨纠葛,还不如由她亲自来讲述。 皇太子刘义懋告诉弟弟,“母亲的娘家,就是说那家的人是母亲的亲人,有母亲的父亲和母亲。” 刘义牧瞪大眼睛,不懂。 皇太子刘义懋继续说道:“母后的母亲,我们称之为外祖母。母后的父亲,我们称之为外祖父。母后的兄长我们称之为舅舅。母后的姐妹我们称之为姨母。” 哦! 二皇子刘义牧似懂非懂,至少知道了这些称呼代表的含义。就是没见到人,没法将称呼和人对上。 他又好奇问道:“为何外祖母外祖父还有舅舅姨母,从未来过宫里?姑母倒是经常进宫。我还记得姑母家很好玩,哥哥,我们下次又去姑母家玩耍吧。” “下次再说。” “你还没告诉我舅舅他们为什么不进宫。” 皇太子刘义懋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没想到是他天真了。刘义牧不愧是十万个为什么,他的问题一定要得到答案才行。 “因为母后和他们闹了一点矛盾,所以他们就没进宫。” “他们欺负母后了吗?还是母后欺负了他们?是不是他们犯错了?母后,你能原谅舅舅他们吗?” 刘义牧扑进叶慈的怀里,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 叶慈刮了下他的脸颊,“母后考虑考虑。” “母后一定要考虑哦。” “小机灵鬼。” “母后不必将二弟的话放在心上,他是童言无忌。” 叶慈轻笑一声,“茂哥儿,本宫说了,在本宫面前不必装作小大人。本宫岂是心胸狭窄之辈,牧哥儿心地纯善,倒是你想多了。” “儿子的错。” “过来过来,别一本正经的。”叶慈拉着茂哥儿的手,让他坐下说话。 “你这一板一眼的毛病真的要改一改,做人不能太死板。” 皇太子刘义懋有点迷茫。 叶慈顿时对那帮老夫子起了怒火,瞧瞧都干了什么事。 好好的孩子,被教导成了一个小木头。孩子这样子成长下去,必然会成为一个心思沉重的人。 父子离心是迟早的事情。 心思沉重,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这还怎么沟通。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父与子之间的感情,都需要沟通维持。 不沟通,单靠血缘维系,真以为人人都是圣人啊! “你这孩子,这才多大一点,读书读痴了。改明儿我和你父皇商量商量,给你换几个先生。” 皇太子刘义懋眼睛一亮,“母后要为儿子换先生?” “当然!” “可是,朝廷上下……” “关朝廷屁事。我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还需要朝廷批准吗?” 叶慈动了怒火,“明儿不用去内书房读书。干脆,以后都别去了。” 狗屁的夫子,根本不会教导孩子。 “儿子不去内书房,那以后怎么读书?难道不读了吗?” 一想到不读书,皇太子刘义懋着急了。 叶慈冷哼一声,“正好书院已经修好,第一批招生正在顺利进行。等到春季开学,你就带着牧哥儿,去书院小学堂读书。” 啊? 竟然是去宫外读书。 茂哥儿眼里闪过期待之色,“儿子真的能去宫外读书吗?可是朝中大臣……” “本宫说了,你读书的事情关朝中大臣屁事。他们要是敢干涉,本宫自会打回去。你只需读你的书,做开心的事情。” “父皇会答应吗?” 别怪茂哥儿想的这么多,他从三岁开始启蒙,四年来,夫子们每天在他耳边耳提面命,逐渐养成了多思多想的性格。 “你父皇那里不是问题,本宫会说服他。” “儿子明天还是去内书房读书吧,儿子不想给母后增添麻烦。” “傻儿子,我巴不得你现在给我添麻烦,而不是等到你加冠之后再给我添麻烦。你现在的麻烦,都是小麻烦。等你长大后,你的麻烦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叶慈轻抚孩子的头,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这几年忙着布局产业,忙着生孩子,她忽略了茂哥儿。至少没有给予足够的关怀和关心。 茂哥儿却觉着很满足。他不会像弟弟那样扑进母后的怀中,只要靠着母后,有母后的关心,他就觉着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他蹭了蹭母后的手,“明儿一早,儿子可以睡懒觉吗?” “当然可以。母后也是经常睡懒觉,咱们可以一起睡到日山三竿,谁来都不好使。” “儿子听母后的。” 第447章 一场深刻的爱的教育 卯时二刻(早上六点),皇太子刘义懋就睁开了眼睛。 他侧头看着旁边睡得正香的母后,嘴角一翘。昨晚上他真的和母后一起睡了呢,母后没有哄他。 可惜的,弟弟也在,且睡相极其不好。此刻,人正在他的脚下,横躺着,抱着枕头呼呼大睡。 正不知昨晚上是怎么睡着的。 母后睡得正沉,他准备偷偷起来。 虽然,母后有说过今日不必前往内书房读书,可他不想让母后为难。夫子们的嘴炮功夫,他是领教过的。喷起人来,连个插话的余地都没有。 不能让母后因为自己受到朝臣的责难。 他偷偷爬起来,尽量不惊动母后。 不料,一个天旋地转他又躺了下来。 叶慈睁开了眼睛,伸手刮了下茂哥儿,一条腿压着孩子,让他不许动弹。 “本宫都说了,今儿不用去书房读书。干什么还起这么早。就算睡不着,赖个床也行啊。” “儿子不想让母后为难。到时候夫子们要是见不到儿子,定然会有责难。” 茂哥儿眼睛里面还有眼屎,却一本正经的说话,叶慈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帮茂哥儿扣掉眼屎,然后随口问道:“知道那些夫子为什么要责难吗?一个人,一生读书的时间其实很长,短则十几年,长则二三十年。没人可以保证日日夜夜按部就班的读书,总有这样或是那样的理由,某一天想偷个懒不想读书。 你去问问那些夫子,他们年轻读书那会,有没有天天月月年年一成不变。没有!他们的生活比你精彩多了。 可他们却要求你当个提线木偶,凡事都按照规矩来,必须一板一眼,不许你有多余的想法,不许你有个人的观点和看法,你还认为夫子的看法和态度是对的吗?” 皇太子刘义懋有些疑惑。 他努力思考,“可是,皇太子读书所有的规矩都是祖制,祖制不可更改。” 叶慈噗嗤一声,直接笑出了声。 她伸手弹了下茂哥儿的头,“谁告诉你祖制不可更改?” “先生说的。” “没错,话是这么说,都说祖制不可更改。祖制规定官员不可狎妓,可你看,现在哪个当官没有去过青楼喝花酒?祖制有制裁这些官员吗?祖制还规定官员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且妾室不能超过两人。可你看看,现在的官员谁不是七八个小妾。就说你父皇最倚重的韩阁老,老家加上京城,少说十七八个妾,可曾有御史弹劾?” 茂哥儿一脸糊涂,“可是,可是……” 他一时间词穷,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叶慈顺着他头,“所谓祖制,主要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对官员的管束和限制。另外一方面则是对皇室宗亲的管束限制。对于官员的管束限制,自太祖去了后,基本上已经成为一张废纸,无人在提起。但是对于皇室宗亲的管束限制方面祖制,却依旧执行得很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茂哥儿有点名表,但更多的是不明白。 他老实说道:“儿子不懂。请母后教我。” “因为利益!” 一言以蔽之。 叶慈直指根本,“祖制对官员的限制管束,很明显损坏了官员的利益。所以,太祖不在了之后,官员们群起攻之,直接将这些祖制给废掉了。没有了祖制这个枷锁,官员们多自在多潇洒,当官多美啊! 但是,官员们绝不允许皇室宗亲相仿他们。一旦皇室宗亲做了什么事情,他们就会站出来一口一个祖制,反反复复强调祖制的重要性和合法性。 因为,一旦皇室宗亲头顶上没了祖制的限制,官员们的利益必然会受到损害。 凡事都有一个简单的规律,你一定要记住。大部分的事情,除却那些为了反对而反对的人,基本原则就是谁受损,谁反对。谁受益,谁支持!” 茂哥儿好愁。 母后讲的道理同先生们讲的道理完全不一样。 究竟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他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先生们对儿子谆谆教诲,一再提醒儿子要用功读书。儿子能感受到先生们切实的关怀。” 叶慈点点头,她也来个谆谆教导:“对,你的感觉没有错。先生们对你的确很关怀。别看内书房七八个学生,但是在先生们的心目中,他们只有一个学生,那就是你。 你知道你自己的份量吗?你知道,为什么你逃课,先生们会强烈反对吗?就算只是偶尔逃一次课,先生们也要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知道为什么吗?一般的学堂,任何一个学生偶尔逃一次课,夫子绝不会像你的先生那样痛心疾首。” “为什么?” 叶慈郑重其事,“因为你是太子。教导你的先生,他们的身份是太子少傅。和太子建立起师生情谊,你知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那几个先生吗?在你眼里,他们是先生。但是在天下人眼里,他们太子的老师。 在未来,当你继承了皇位之后,他们将拥有无与伦比的政治影响力。他们的荣耀,他们的前程,他们的政治抱负,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所以,他们不允许你哪怕逃课一次。他们要你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随时掌控你的想法,你的观点,你的政治主张。想想看,当你继承了皇位,你做出了某个决定,而这个决定是在你受到先生的启发之下做出的。你能想想,你的先生在天下官员中的影响力是何等的惊人恐怖吗? 师生情归师生情,利益归结于利益。牢牢掌控你的思想,掌控你的行为,在你心中留下不可替代的影响力,所以你不能逃课。 一旦你逃课,先生们就会生出一种失去掌控的危机感。当有了危机感,他们的应对办法就是搬出祖制,用祖制来压制你的个性。让你继续回归条条框款,按照他们的设想,成长为一个他们想象中的太子和帝王。 母后要做的事情,就是打破他们设置的条条款款,给你思想的自由,学习的快乐。之所以要安排你去书院小学堂读书,也是为了淡化所谓的师生情。 你是你,你有独立的人格,独立的思考。而不是成为一个别人想象中的人。你是太子,你要背负天下的重担,这没错。但,前提是,你得先成为一个人,一个大写的人。一个不被人牵着鼻子走,能独立做出正确决定的人。做人很难的,你懂吗?” “先生也在教儿子做人。” “先生教的那种人,生活中你有见过吗?” 茂哥儿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没有诶。先生以圣人要求,可是做圣人分明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叶慈嗤笑一声,“何止是难,根本不可能。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喜怒哀愁。先生以圣人要求,那你问问先生,他做到了?他都没做到,又凭什么要求你一个小孩子做圣人。难道你不想睡懒觉,不想偷懒不读书,不想玩耍?” 茂哥儿连连摇头,他全都想。 他想和二弟一样,偷懒不学习,也不是不学习,就是不要学得那么累,适当的休息一样。 他也想每天多点时间玩耍。 他也想每天睡到自然醒。 他有很多想法,在先生面前他从不说,在父皇面前他也不说。只有在母后这里,他才会说出来。 叶慈顺着他的头,“你是太子,更是小孩。小孩就该有小孩子的模样。圣人?呵呵,狗屁圣人!自个都做不到当一个圣贤,却来要求你一个小孩子,全都是放屁。” “母后,说脏话不对!” “嗯,茂哥儿说的不错。母后以后尽量少说脏话!” 第448章 诛心(二更) 内书房。 今天第一堂课,是韩夫子。 他是韩阁老的族亲,大学问家,写过很多文章。被士林公认的大拿。 由他来教授皇太子,学问肯定是够了的。 其他几位夫子,因为课程安排得比较晚,暂时还没进宫。 时间到了。 其他学生都已经坐在了位置上,唯独缺少了两个关键人物。 一位是皇太子刘义懋。 一位是二皇子刘义牧。 韩夫子蹙眉。 正要询问,此时,来了一个小内侍。 “韩先生,皇后娘娘派咱家过来,是为皇太子和二皇子请假一天。皇后娘娘说了,请韩先生莫要多心,正常上课就行。太子和二皇子的功课耽误不了。” “皇后派你来请假?为何请假?太子殿下他怎么了?昨儿都是好好的,今儿为何突然请假?” “咱家不知。咱家只是奉命过来请假。韩先生你忙,咱家告辞。” 韩先生要追上去问个清楚,却不料内侍早就跑得没影子了。 韩先生:“……” 气煞人也! 太子不在,他上什么课。 几个榆木学生,此刻他根本没有心思上课。 不行,此事他必须要个说法。皇后娘娘那边搞不定,他就去找陛下,让陛下给个说法。 这会…… 皇太子刘义懋练完了大字,正跟着师傅习武健身。 一套拳脚功夫打下来,出了一身的汗。 洗漱过后,就来到母后特意准备的上午茶时间。 “吃过点心,你是要看书,还是跟母后对弈?” “母后确定要和儿子下棋?万一母后输了,可不许赖账。二弟,你不许吃了,你今天已经吃得够多了。这块点心,我帮你吃。” 茂哥儿抢过二弟手中的点心,一口吞下。 牧哥儿:“母后,太子各个不让我吃东西。” 叶慈哈哈一笑,揉揉牧哥儿的小肚子,“嗯,我家牧哥儿已经从大西瓜变成了小西瓜,越来越好了哦。” “可是儿子想吃。” 牧哥儿这个吃货,吃什么都香,吃什么都不腻。 叶慈于是和茂哥儿商量,“要不给你二弟吃一点,吃半块点心。大不了母后不和你对弈,免得你又说本宫是个臭棋篓子。” “好吧!牧哥儿,你只能吃半块点心,吃完了就没有了。所以你要吃慢一点,知道吗?” “要吃多慢?” “像我一样,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茂哥儿做榜样,监督牧哥儿减肥。 他可没有忘记奖赏的事情。减一斤十两银子,他已经得了二十两银子。 他的小金库,终于突破了二十,不容易啊! 黄公公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凑到叶慈耳边悄声说的:“启禀皇后娘娘,韩先生跑到陛下跟前告状去了。” 叶慈目光一扫,果然看见茂哥儿竖起了耳朵,显得有些紧张。 她伸手摸摸孩子的头,“有母后在,你放心大胆的玩。今儿谁也别想从母后身边将你带走。” “嗯!儿子听母后的。二弟,我们来玩对剑。” 两兄弟拿着木剑,就在大殿内对打。旁边自有师傅看着。 “娘娘,陛下那不好解释啊!” 叶慈挑眉一笑,“哪又如何。本宫身为皇后,亲自管教两个皇儿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没错,本宫的学问不怎么样,对大臣们说的许多话也是嗤之以鼻。但,这不代表本宫没有教导皇儿的资格。 要是陛下叫你去问话,你就将本宫这番话,如实说出来。若有朝臣责问你,你就让他们要是有胆量,就亲自来质问本宫。本宫在这里等着他们。去吧,莫要打扰本宫和皇儿的亲子时光。” “诺!” 黄公公躬身退下。 心里头则是惴惴不安。 皇后娘娘这是上火了还是上火了,气性这么大。 也不知那些夫子究竟怎么招惹了皇后娘娘。很显然,皇后娘娘对那几个夫子的意见很大很大。 果不其然,黄公公被叫到建章宫问话。 “太子今儿为何请假?”当着众臣的面,开成帝刘珩直接问道,“太子难道不知今儿要上课吗?竟然敢逃学,成何体统。”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说今儿是她和两位殿下的亲子时光,谁都不许打扰,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嗯? 开成帝刘珩有点尴尬。 他还以为是皇太子刘义懋偷懒不想学,叶慈慈母多败儿。没想到,这里头竟然全是叶慈的手笔。 听这意思,不是太子不想学,而是皇后拦着太子不让学。 这又是怎么了? 好好的,怎么又生出这件事。事先也不和他商量一声,弄得他现在下不来台。 尴尬了! 他轻咳一声,“皇后还说了什么?” 黄公公埋着头,战战兢兢地说道:“皇后娘娘让老奴问一句,她身为两位皇子的母亲,有没有资格教导两位殿下。若是有资格,朝臣们为何如此大的反应?若是没资格,皇后娘娘就想问一问,究竟是谁剥夺了她的资格? 对了,皇后娘娘还有一句话,在场的各位大人,小时候莫非从不逃课?谁要是说谎,那就是和皇后娘娘过不去。” 这…… 这是拷问啊! 一着不慎,就落进了皇后娘娘的圈套里面。 资格二字很重要。 无人敢说皇后娘娘没有资格教导两位皇子。 但是,皇后娘娘带头让两位殿下逃课,这本就不对啊。他们身为臣子讨伐一二,难道有错吗? 皇后没有错,他们也没有错,哪谁错了? “咳咳……” 开成帝刘珩只能先替叶慈背下这口锅。 “诸位爱卿,既然今日是皇后同两位皇子的亲子日,我看啊,逃课一事就此罢了。改日让太子补上就是。” “陛下。太子读书乃是祖制,祖制不可废。”有官员站出来,显然是要求开成帝严肃处理这件事。 太子不能脱离掌控,这是底线。 开成帝刘珩很不满,动不动就搬出祖制,威胁他啊! 此时,黄公公弱弱举起手,“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料到必定有人会提起祖制。她让老奴问一句话。” “你问!” “皇后娘娘问,官员不准狎妓也是祖制,可是当今哪个官员有遵守此项祖制。官员年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试问当今天下哪个官员有遵守此条祖制。皇后娘娘还问,朝臣都说祖制不可废,为何限制官员的祖制却一条一条全都被废掉了?” 这是什么? 这是诛心啊! 你不是要翻祖制吗? 皇后娘娘也和你们论一论祖制。 祖制多了去。 几百条祖制,要不要一条一条翻出来慢慢讨论。看一看,在场的官员,究竟犯了多少条祖制。 第449章 皇后娘娘的怒火 尴尬,全场尴尬。 朝臣们静默当场。 开成帝刘珩却嘴角微微一翘,显然心情很不错。 “陛下,” 总有头铁之人站出来。 “暂且不论祖制。太子逃课,事关国本,难道不该严肃对待吗?太子逃课,若是不严肃处理,必有第二次第三次……请陛下明鉴!” 开成帝刘珩偷偷翻了个白眼,“逃课这事吧,朕小时候也逃过,不也撑起了江山社稷。在座诸位爱卿,莫非就逃过课?” “可是,太子事关国本…… “太子他只有六岁,正好喜好玩耍的年纪,偶尔逃一次课死不了人,天下也乱不了。一个个说得就跟天塌下来似的。朕早就说过,莫要夸夸其谈,更不要夸大其词。我看你们,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不就是少上一天课,有什么大不了。行了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谁要是再提起,休怪朕不念旧情。” 开成帝拂袖离去,他得去未央宫瞧瞧情况。 究竟是谁点燃了皇后娘娘的怒火,竟然派出黄公公来怼朝臣。他身为救火队队长,此事责无旁贷。 未央宫内,欢声笑语。 没有功课,没有夫子,没有人在耳边唠叨,两个孩子都玩疯了。 就连只有几个月的长乐公主都在叶慈的怀里努力想要蹦一蹦。 “你又蹦不起来,别剩瞎费劲。” 长乐公主不听,她就是不肯躺下。就是要站起来,看着两个哥哥玩耍,不能参与其中,当个气氛组组长还是可以的。 这可把叶慈累坏了。 双手抱着孩子,孩子在她怀里扭来扭去,一双小脚也是踩着玩。 别看孩子小,力气可不小。 真是个磨人精。 叶慈认输,只能将孩子交给身边的宫女。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唱喝,开成帝刘珩走进大殿。 两兄弟立马就跟鹌鹑似的,不动了。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上前行礼。 叶慈横了眼刘珩,这个时候跑来做什么,耽误两孩子玩耍。 她挥挥手,吩咐茂哥儿,“你带弟弟出去玩耍,别出未央宫就行。” “诺!父皇,儿子带弟弟出门玩。”茂哥儿是老实孩子,还要征求一下父皇的意见。 “你今天没去书房……” “是我拦着他,不让他去的。”叶慈抢先说道,“茂哥儿,你先带弟弟出去。我和你父皇聊一聊。放心,没事的。” “哦。儿子遵命!” 茂哥儿小心翼翼带着牧哥儿出了大殿。 开成帝刘珩冷哼一声,“朕问一声都不行了,你也太霸道了吧。朝臣跑到朕跟前告状,你事先也不和朕说一声,害得朕差点下不来台。” 叶慈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有那么夸张吗?区区几个告状的臣子,我不信你拿他们没办法。” “总归不太好。太子的名声一向不错,突然闹出一个逃学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叶慈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起了别的,“一个好人,一辈子都在做好事。某一天,他突然做了一件错事,你猜怎么样?所有人都骂他,说他虚伪,说他伪善,说他终于暴露出了真面目。总之就是铺天盖地的骂,没有一个人想起他曾经做的那些好事。只因为一件错事,就彻底否定了这个人。 一个坏人,一辈子都在做坏事,某一天突然做了一件好事,你猜人们又会怎么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原来这个人也没有坏到家。这个人心里头还是有善良的一面。我们还是要给人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瞧瞧,一个坏人,一辈子都在做坏事,但他只需要做一件好事,就可以洗白,得到所有人谅解。一个好人呢,偶尔做了一件错事,得到的却只有谩骂。你说究竟是做好人好,还是做坏人好?” 开成帝刘珩微微一挑眉,“我不做好人,也不做坏人。具体做什么人,全凭当时的心情。” 叶慈笑了起来。 她和刘珩想到了一起。 既不做好人,也不做坏人,全凭个人心意做事。 自个的心意,自然有善恶之分。 她嗤笑一声,“没错,就是这样。可是那些人呢,那些夫子,他们每天都要求茂哥儿做个好人,做个贤良君子,不许犯一点点错。你能忍,我可忍不了。 是人就会犯错,茂哥儿被他们这样教育下去,将来但凡有个行差踏错,是不是就要将他钉在耻辱柱上,否定他之前的一切努力?不就是逃个课,一个个叫天叫地,好似天要塌下来一样。怎么着,我的儿子就不能有一点点自由随性的时间,就不能有一点点属于小孩子的天性?不过才六岁,就要他当一个圣人。圣人那么好,他们怎么不去当。” “你冲我发什么火,我是无辜的。”开成帝刘珩连忙躲开两步,怕自己成为殃及池鱼的池鱼。 叶慈冷哼一声,目光没有一点和缓的迹象。 她疾言厉色,一副绝不妥协的态度,“那几个夫子,如果肯拿出真本事,教导茂哥儿学问,我绝对尊重他们。 可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学问没教多少,天天就忙着给茂哥儿制定条条款款,这不能做那不能做,这是祖制,那是规矩。就恨不得茂哥儿照着他们的设定成长。 几个意思?这是要从思想到行为,全面掌控茂哥儿,掌控帝国的未来吗?说严重点,这是大逆不道,甚至可以称之为谋逆!” “严重了,严重了,不至于!” “你少来!”叶慈一脚踢过去,半点不客气。 她甚至吩咐黄公公,“将本宫刚才说的话传出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本宫的态度。我倒是要看看,那些人还能搞出什么名堂。” 黄公公立马一哆嗦,偷偷朝开成帝看过去。 叶慈厉声呵斥,“滚!” 黄公公再也不敢乱看,赶忙躬身退下。 叶慈冲刘珩冷笑一声,“你还在笑,你竟然还笑得出来。那帮大逆不道的蠢货,试图将茂哥儿塑造成一个听话的乖乖孩,一个傀儡。” “没你说得那么严重。那几个夫子,迂腐是迂腐了点,但学问是真的好。” 叶慈呵呵冷笑,“茂哥儿是太子,他又不用考科举,他需要那么好的学问吗?他需要的是明白,是认知,是足够广博的认知,知道民间疾苦,知道人心险恶,懂得利益驱使。而不是狗屁的大学问。 难不成,你是想让他们将茂哥儿培养成一个五谷不分,时节不懂的大学问家?既然要做大学问家,那还当什么太子。” “息怒,息怒!我的皇后啊,你赶紧息怒!朕错了,行不行!朕给你认错好了吧。是朕识人不明,没选好夫子,好了吧!” 第450章 皇后息怒(二更) “你知错了!呵呵,你哪里知道错了。你分明是在怪本宫胡搅蛮缠,无理闹三分!” “没有,绝对没有!” 开成帝刘珩赶紧安抚住自家的母老虎。 “皇后,你说得很对,那群夫子的确很不像话。教书就好好教书,规祖制自有其他人负责。一个个不务正业,整天就想着将太子圈起来当个乖小孩,很不妥当。” 叶慈似笑非笑。 这番话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论真假,她只要一个态度。 “这么说,陛下支持我?” “朕当然支持!” “内书房撤了吧!”叶慈随口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开成帝刘珩心头乱了一下。 至于如此严重吗? 他小声问道:“内书房撤掉容易,孩子们去哪里读书呢?三个孩子总不能不读书吧。” 叶慈呵呵一笑,“城外,书院已经落成。我打算让太子去小学堂读书,牧哥儿也去。” “城外,太远了。” “不远。你忘了本宫在城外置办了庄园。孩子们在城外读书,本宫也搬到城外去住。” “那怎么行。你搬走了,朕怎么办?” 呵呵! 叶慈冷笑一声,“凉拌!” 凉拌是不可能凉拌的。 开成帝刘珩开动自己的脑筋,“内书房真要撤掉?” “不撤掉留着做什么?留着给那群腐儒毒害我的孩子吗?再这么下去,好好的孩子,会成为一个懦弱无能的小子,成为一个只知道媚上讨好的伪君子。我宁愿孩子做个真小人,也不要做个伪君子。” “你对伪君子误会太深了。一般人还做不了伪君子。” 叶慈当即瞪了眼刘珩,“陛下是要和我抬杠吗?” “你瞧瞧你,又误会了。撤掉内书房不是不行,只是让孩子去城外书院读书,的确是远了些。城里头也有小学堂,不如就在城内读书。大不了,让少府将小学堂重新修整一番,聘请几个有真本事的夫子。” 开成帝刘珩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瞧瞧他多聪明,一下子就解决了问题。 叶慈顺着他的话说,“在城内读书也不是不行。不过,还是先让茂哥儿和牧哥儿休息一段时间吧。” 这…… 开成帝刘珩犹豫起来。 不是他不同意,而是朝臣必然会反对。 太子读书,事关国本,岂能读着读着就停下来跑出去玩耍。 一想到朝臣们在他耳边聒噪,他就烦躁。 “休息是必须的。不知皇后打算让孩子们休息到什么时候?” 叶慈冲他一笑,“休息到明年正十五。” 老天爷,这是要玩死他啊。 离着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太子一休息就是两三个月。朝臣非得翻天了不可。 “不能只休息几天吗?” “不能!” 后世的孩子还有寒暑假。太子读书,连个正经的假期都没有,大过年的还要写功课。 真不怕将孩子逼疯吗? 这样强度的学习,完全不顾孩子的年龄,不顾孩子的天性,这分明是摧残。 既然已经开战,不如一次性解决问题。 开成帝刘珩愁眉苦脸地坐在叶慈身边,“皇后,你是不是嫌弃朕身体太好,成心想要气死我。” 叶慈呵呵冷笑,“你以为我想当太后啊!闭嘴吧你!” “你不想当太后?”开成帝刘珩面上一喜。 叶慈白了他一眼,将话题转移,“孩子们读书要紧,同时也要尽孝。母后前段时间说打算去行宫住两个月,一直住到春节。行宫有温泉,挺好的。” “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开成帝刘珩琢磨起来,他还在犹豫。他认为叶慈的手段过于极端。他夹在中间有点为难。 没想到,就这犹豫的当下,叶慈趁机对他发难,“当初茂哥儿的启蒙,是你一手安排的,夫子也是你请来的。你口口声声说那几个夫子都有大学问。呵呵,如今看来有大学问的人未必适合教书育人。 我还记得,茂哥儿入学前,是个活泼可爱懂事的孩子,有许许多多的奇思妙想。而今,才多少年,茂哥儿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大人。 他虚岁才七岁啊,已经失去了一个小孩子该有的童真和快乐,变成了一个小老头,每天学什么不好,学TM的狗屁沉稳。 他们硬生生剥夺了茂哥儿童真快乐,剥夺了他本该在这个年龄段享受的自由时光,剥夺了他的奇思妙想,变成了规矩下的木偶。 我的孩子,一个灵活聪明懂事的孩子,虚岁七岁,他的眼中已经逐渐失去了灵气。在我眼里,这比杀人还要恶毒。我没有将那几个夫子抄家灭族,已经是克制。你还敢和我讨价还价,刘珩,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了。” 开成帝刘珩:“……” 这又是怎么了。 他不就是犹豫了一下,怎么就发这么大的火气。 “对对对,全都是我的错。朕知错了,朕没有识人之明。我的皇后啊,你就别生气了,怄气伤身。” 叶慈深吸一口气,“本宫可以不生气。但是这一回,孩子的教育我来负责,你旁边看着就行。” “朕好歹是天子,是父皇,你要给朕一个参与的机会吧。” 开成帝刘珩可怜兮兮的模样。 叶慈冲他一笑,“想参与啊!” 开成帝刘珩连连点头。 叶慈笑着说道:“把你的事情办好,就可以参与。” 开成帝刘珩闻言一喜,“行啊!那几个夫子,朕会替你打发了,绝不会留下把柄。” “有没有把柄无所谓,本宫从来不在意这些。你最好派人警告那几个夫子,他们敢跳的话,别管本宫不顾念这些年的教导之恩。还想靠着太子少傅的身份混官场,就给本宫管好嘴巴。” 叶慈明显是动了真怒。 只不过她学会了克制。 孩子还小,还有拯救的机会。 先让孩子敞开了玩耍两个月,满足了孩子的童真,再说学习的事情。 想要培养一个身心健康的太子,光是读死书是没有用的。 耽误的时间,她会给孩子补回来。 前提是某位天子莫要拖后腿。 “皇后放心,那几个夫子不敢乱说,朕会派人警告他们。” 第451章 不知道轻重 帝后之间的谈话,通过各种途径,传到了宫外面。 别的臣子倒也罢了,无非就是嘀咕几句,皇后娘娘又在无事生非,鸡蛋里挑骨头 教导太子的六个夫子,却全都紧张了起来。 诛心啊! 皇后娘娘分明是在诛心! 尤其是那句:从思想到行为掌控皇太子。 绝无此事! 他们绝对没有做此想法。 六个人聚在一起商量,这事要怎么办? 本以为只是一次偶然的缺课,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皇后发难的征兆。 事先真的一点预兆都没有,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办?” “老夫上课的时候,都是讲圣人文章。绝没有夹带私活。你们……” “韩先生此话何意?莫非你以为我们夹带私活了吗?” “皇后对我们的教导不满,这很严重。皇后在陛下心目中的份量,大家都是知道的。” “要不去问问韩阁老。韩阁老应该有更详细的消息。而且韩阁老更懂陛下。这一回想要破解皇后娘娘制造的危机,最终还是要靠韩阁老帮忙。” “此话没错。韩先生,韩阁老同你是族亲,咱们上门没问题吧。” “我先派人送上拜帖。” “干脆直接登门拜访。” “一起,一起!” 六个夫子,六个太子少傅齐齐登门拜访,韩阁老能怎么办,他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只能捏着鼻子把人请到书房落座。 “阁老,我们今日来叨扰,也是不得已。皇后娘娘对我等不满,甚至说出了诛心之言,怀疑我等教导太子别有用心,说我们要从思想和行为上掌控皇太子。这都是污蔑啊!” “冤枉,我们全都是冤枉的。教导皇太子何等的大事,我们岂敢乱来。” “阁老,你要替我们做主啊!我们不能背负这等莫须有的罪名。” “是啊!教导皇太子,我们都是前所未有的用心。谁知道竟然遭到了皇后娘娘的厌恶和敌视。” 韩阁老暗自叹了一声,“行了,都少说两句,你们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也都别光顾着喊冤枉,你们到底有没有弄清楚皇后娘娘突然发难的原因?” “皇后娘娘对我等不满。” “皇后娘娘对我等有偏见。” “皇后娘娘本身读书不多,且,她也不怎么尊重我等读书人,似乎更愿意亲近那帮商人。” 韩阁老抬手制止几人的抱怨,“你们说的都是理由,但不是最主要的理由。” 韩阁老心累啊。 他喝了一口茶,“皇后娘娘突然发难的真正理由在于,你们将太子教坏了。” “此话何意?我们哪里教坏了太子,我们教太子守规矩知礼仪,怎么能算是教坏了?”夫子们义愤填膺,抱怨不已。 韩阁老等他们抱怨完了后,才说道:“就是因为如此,在皇后眼里,太子被你们教坏了。本来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太子,被你们教成了一个小大人,皇后娘娘对此很不满。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教学问就好好教学问,天天用规矩祖制压制皇太子的天性,教导皇太子循规蹈矩,分明是想将皇太子塑造成一个乖乖孩,由着你们控制拿捏。 皇后质问你们,究竟意欲何为?教导太子一味的遵守规矩祖制,一味的做个乖孩子,想干什么?他是太子,不是考科举的学生,你们教坏了太子。若非陛下拦着,下诏狱的旨意已经下来了。” “这这这……怎会如此?我们好生教导太子殿下,还有错了?” “我们绝没有控制太子的想法。教书也是尽心竭力。就算平日里说多了规矩祖制,皇后娘娘也不该将这等罪名安插在我们的头上吧。” “你们啊…… 韩阁老连连摇头,怎么还不开窍。难怪皇后娘娘动怒,连天子都跟着受累。 “老夫都说了,你们教导的是太子。太子是什么,是国之重器,是天下,是未来。一个循规蹈矩的太子,他能承担起未来吗?再一个,堂堂太子,他需要循规蹈矩吗?你们啊,真是糊涂!” “啊?” “这这这……” “我们教书难道还教错了?” 几位夫子面面相觑,都是一副大受刺激的模样。 韩阁老瞧着诸位的脸色,都是一副受到了打击,无法接受事实的样子。 他叹了一声,“也不能全怪你们。朝廷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太子。究竟如何教育太子,你们也没经验,也没有前辈指点,全靠自己摸索。错了就要认!” “敢问阁老,我们教导太子若是真的错了,那什么又是对?不讲规矩不讲祖制,就是对的吗?” “放肆!读书果然读愚了。凡事讲究一个尺度,一味的讲究规矩讲究祖制,终究会走向歧途。” “我不服!皇后娘娘的诛心之言,我不服。” “你不服也没有用。宫里头很快就有旨意下来,你们等着吧。不想断绝前程,就管好自己的嘴巴。” 韩阁老已经尽到提醒的责任,当即端茶送客,他不伺候了。 一场会面不欢而散。 最终还是韩夫子掉头回来,替其他人赔礼道歉。 韩阁老板着脸,“十五哥,你不必如此。” 两人是族兄,按照族中的排行,韩夫子排行十五,韩阁老排行二十七。 “阁老,他们都是书生意气,还请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和他们一般计较。” “放心,我不和他们计较。你回去做好准备吧,太子少傅是当不成了,会给你另外安排一个部门,以后好好当差。” “啊?” 韩夫子惊住了,“怎会如此?皇后娘娘不满我等,就要一口气将我等都开革吗?” “只是开革,已经算是宫里开恩。你知不知道,你们闯下了多大的祸事。皇后娘娘就差指着你们的鼻子骂你们火锅杨明,将好好的皇太子都给教傻了。行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阁老,皇后娘娘还说了什么,烦请阁老透露一二。” 韩夫子直接躬身行礼。 兄长给弟弟行礼,这是大礼啊! 韩阁老也很烦躁,“行吧,就让你彻底死了心。皇后已经决定,要撤掉内书房。” “怎会如此?没有内书房,太子如何读书?” “太子读书有的是办***不到你们来操心。而且,这一回就连老夫也跟着受累。当初,是老夫举荐了你和另外两位夫子。你们没有教好太子,老夫明日还要上一本请罪奏疏。” 韩夫子呆愣在当场,他没想到,皇后发难,竟然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连堂堂首辅都要上本请罪。 那他和其他五人呢?真的能平安度过这一劫吗? ------题外话------ 求一波月票 第452章 太后娘娘的态度(二更) 内书房停课。 六位夫子集体失业。 悲哉! 痛哉!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内书房为什么会停课,但是宫里头却始终没有给出一个正式的答复。 这就不行了。 于是就有官员头铁上本,请开成帝给个说法。 事关太子殿下的教育,事关国本,事关江山社稷,岂能如此儿戏。 读书本就是一件艰苦的事情,岂能因为太子或是别的原因,说停就停。 这是将教育,将圣贤,将祖制,当成了垃圾丢在地上狠狠的踩踏啊! 这么做绝对不行! 身为朝廷官员,有责任站出来规劝陛下,切不可听信皇后娘娘的片面之言,这是误国误民! 奏疏送进宫里头,本以为会落一个留中不发的结果。没想到,区区两日,陛下批复了。 “一派胡言!胆敢编排皇后娘娘,该死!” 对,就这么一句话。 用朱砂书写。 红彤彤,落在官员的眼中,好似催命符一般,吓了个半死。 那一行字,不仅仅是皇帝陛下的呵斥,更是政治生涯的终结。 为何如此?为何如此啊? “都说了,任何事情一旦牵扯到皇后娘娘,一定要格外小心。陛下平日里看着很宽容,不怎么计较一些小节。但,谁要是敢说皇后娘娘一句不好,必定会遭来雷霆怒火。你好自为之吧!” 这种被开成帝刘珩打上该死标签的官员,都无需宫里头关照,衙门上官自然知道怎么做。 贬斥,降职,运气好外放一个偏远县城,一辈子都别想动弹一下。 运气不好,突然来个差事,巨难巨难的差事,等出了差错之后,直接被摘了官帽子,说不定还要去大牢里面走一趟。能保住性命最好,就算流放三千里,也好过死了死了。 总而言之,天子的喜好,决定了一个官员的前程。 尤其是胆敢编排皇后娘娘的官员,基本注定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身。 臣子们一看,上本规劝不管用,于是将主意打在了张太后身上。 臣子们最擅长干的事情是什么?不是干实事,而是打小报告。 各个衙门里面都充斥着一帮擅长打小报告的人。 这不,小报告打到了张太和跟前。 张太后端起养生茶,“一个内书房,几个夫子,何至于动这么大的怒火。皇后未免小题大做。” “娘娘,陛下来了。” “来得正好。本宫正想和陛下好生说说。做事情,还是要讲究一个方法尺度才行。” “母后这几日可好?朕这些日子忙了些,没能及时来给母后请安,母后见谅。” “陛下忙于政事,本宫都明白。咱们母子也有一段时间没坐下来好好说话。陛下要是不嫌弃本宫聒噪,本宫倒是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开成帝刘珩笑了起来,“正好,朕也有事情和母后商量。” 张太后挑眉,“本宫听说内书房停了,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内书房,就是为了给皇子们受教育所用,怎么能中途停了。以后太子和牧哥儿他们去哪里读书?这事,你办得是不是过于急躁了些。” 开成帝刘珩早有准备。 他喝了口茶,又吃了两口点心,“关于太子和牧哥儿的教育,母后放心,朕已经命少府在国子监隔壁修建小学堂,将来还要修建一所中学堂。 房子是现成的,只需稍作整改就行。明年年初,就可以投入使用。届时,太子和牧哥儿就去宫外读书,顺便开阔一下眼界,免得被有心人哄骗。” 张太后挑眉,这是话里有话啊。 她轻咳一声,“那几个夫子,的确迂腐了点。但,本宫看了看他们讲授的内容,都是圣贤之言,并无差错。 至于规矩祖制这些,夫子们提点太子几句,也没错吧。太子有做仁君的潜质,你为何要要在此事上听从皇后的想法。莫非外面的夫子,能比那六位夫子更有学问?” 开成帝刘珩哈哈一笑,“母后说的有理,外面的夫子的确不如内书房的六位夫子学问大。” 张太后没动声色。 因为这番话后面必定还跟着一个“但是”。 果不其然,就听开成帝刘珩继续说道:“但是,仁君未必是贤明君王,也未必是好皇帝。” 何为仁? 什么是仁君? 对廉洁奉公的官员仁,对贪污腐化的官员同样仁。对自己人仁,对敌人同样仁。 历朝历代被称之为仁君的皇帝,少有强势之人,尤其是在对外的时候。 说是仁君,换个难听点的说法,也可以说是怂包。 想一想,现实中和气的人,是不是脾气通常都比较好。善于宽容别人。 这种宽容,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性格。 如果是个普通人,宽于待人没有错,仁义也没有错。但是太子,一味的仁,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 开成帝刘珩继续说道:“朕知道朝中都在议论什么。说什么朕被皇后牵着鼻子走,说朕耳根子软。不瞒母后,一开始朕也认为皇后是在小题大做,直到朕将其中的道理仔细想了又想,还特意观察了一下茂哥儿的情况,朕终于认可皇后的想法。 皇后并非小题大做,事关国本,绝不能坏在几个迂腐夫子手中。 不说远的,就说本朝的太子,从太祖年间算起,所有的太子都有一个问题,或者就是缺点,做事都存在优柔寡断的问题,每个人都有仁善美名,却少有善终之人。问题就出在教育上。那帮夫子把太子给教坏了。 一味教导圣贤,以圣人作为标准。试问,这世上有谁能做到圣人。拿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做目标,不仅是好高骛远,而且从根子上就坏掉了。 以至于,太子们都养成了好高骛远的毛病,不能脚踏实地的做事。 本朝唯有成宗皇帝例外,他虽是以太子名义继承皇位,但他小时候因为宫闱倾轧,并没有受到传统的太子教育,反而让他做出了一番伟业。 倒是那些经过系统的完整太子教育的人,能力和下场都不怎么样。可见,太祖定下来的太子教育种种规矩,是有问题的。既然有问题,那就必须撇除。别说什么祖制不可更改。这些年,被改掉被废除的祖制可不是少数。” 第453章 乖孙孙 张太后面目严肃。 她知道皇后叶慈对刘珩的影像力有多大。 却没想到,皇后竟然能让刘珩公然反对祖制。 她试着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真的认为祖上定下的太子教育是错误的?” 开成帝刘珩耐心回答道:“不是错误,而是存在很大的问题。太祖那会,满朝都是粗鲁武夫,一个秀才就能官居三品。 因为对文化对知识的渴求,故而在太子教育上面,格外尊重大儒们的意见,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说要学圣贤就学圣贤,他们说要以圣人作为目标要求太子,那就将圣人当成目标。 与其说规矩是太祖定的,不如说是当初那群大儒定的。目的吗,无非是想复兴儒学,让儒学成为国学。还有什么比太子尊圣人为先贤,以圣人要求自己更好的复兴办法。 而今,非进士不能入朝堂,非翰林不能入内阁。满朝都是读书人。对于学问知识,宫里的藏书馆冠绝天下。和太祖那会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情况变了,教育也当与时俱进。朕以为,先贤学问不能丢,但也不能让太子完全被操控在哪群儒生的手中。儒生干正事不成,坏人事倒是一干一个准。母后,朕并非对儒生有偏见,朕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张太后轻笑一声,“你如此嫌弃儒生,那你的首辅韩东阁,他同样是儒生。你一边嫌弃,一边重用,岂不是自相矛盾。” “母后错了。韩东阁表面是儒生,实则外儒内法。他的思想核心其实是法家。内阁九名成员,大部分都只是披着儒生的皮,内里各有想法。真正的儒生,是韩夫子他们那样的,根本没能力进入内阁。凡是有能力进入内阁的人,都不是单纯的儒生。” 开成帝刘珩一番话,直接将张太后堵了回去。 他继续说道:“这几年,随着印刷技术长足发展,民间书籍传播也迎来了一个小高潮。 母后或许没关注过,目前市面上,不仅仅是儒家学说经典受到欢迎,诸如法家杂家道家阴阳家的书籍也开始有抬头的趋势。 随便走进一个四品官员的家中,翻翻他们的书房,就会发现有很多其他家的学说著作。 然而,太子在内书房只能接受儒家一家之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很明显,太子的教育是落后于民间。 一个不懂民间,不懂民情,不懂民心的太子,他能当好皇帝吗?莫非又要指望权臣操控朝政?母后也不希望太子落到那样的境地吧。 且,朕也不希望,有一天太子被韩夫子那群人教得迂腐呆板,影响到我父子情谊。所以,停掉内书房很有必要,让太子去外面看看,多增长一点见闻更有必要。” 张太后面目冷静,“你真这么想?” 开成帝刘珩重重点头,“朕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心话。” “这么说,你已经决定了,内书房非停掉不可。” “没必要再继续保留内书房。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朕还会下一道旨意,废掉太子教育种种规矩,重新立下新的规矩。” 张太后叹了一声,“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本宫真是枉做小人。也可怜你的那群臣子,还在哪里着急慌乱的团团转,殊不知你已经有了全盘的考虑。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做好应付更大风暴的准备。” 开成帝刘珩笑了起来,“多谢母后担心。天下儒生跳起来指着朕的鼻子骂,朕也无所谓。大不了,时机一到,直接改了科举的规矩。朕是天子,朕有这个权利,也有耐心。” “当心玩火自焚!” 开成帝刘珩哈哈一笑,“母后放心,朕会小心玩火。各个学派的书籍,在人们心中种下种子还需要一些时日。朕会慢慢等待。” “如此说来,你是有意放开民间印刷,放开书籍管控。你那个什么文化署,岂不是白费功夫。” “母后多虑了。文化署主要指责是审核牌照,打击非法印刷。至于各派学说,并无反对刘氏江山的言论,朕没有道理要禁止。真正该紧张的人是儒家。” “但是儒家对皇室最友好。” “成也儒家败也儒家。儒家教导出来的太子,都不够强横。身为太子,决不能被一种学说包围。适当的了解其他学说,方可辩证好坏。” 张太后嗤笑一声,“你就不担心太子某天迷上其他学说,最终闹得天怒人怨。这种事情可不少见。” “母后担心得有道理。所以,这个教育很重要。既不能一种学说独霸太子的教育,同时又要避免太子从一个极端走到另外一个极端,真的很考验智慧。” 开成帝刘珩一副为太子的教育操碎心的模样,张太后都不想看。 做戏的成分太明显。 她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本宫就不干涉。只希望将来你莫要后悔。” 宫人禀报:“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带着太子和二皇子前来请安。” “皇后真会掐算,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请她进来吧。” “诺!” 张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开成帝刘珩,“你们两口子,打的什么哑谜。你来说服本宫,她来做什么?” “宫人不是说了吗,皇后带着两个皇儿来请安。” “呸!” 张太后嗤笑一声,心中连连冷笑。 她承认,她当年没有看错叶慈。叶慈的确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即便没有家族支持,她依旧是个合格的皇后,而且是个能干的皇后。 但,未免太能干了一点。 能干到将陛下吃得死死的。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插手朝中政事。 简直就是…… 反正,在张太后看来,皇后叶慈的能干路线走偏了。应该是对内能干,而不是对外能干。 正乱想着,皇后叶慈领着两个皇儿进来到了。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两个小子齐齐跪下磕头。 张太后再多的不满,在两个孙儿的面前,全都化为了一腔慈爱,面上更是堆满了笑容。 “哎呦,本宫的乖孙孙,快过来。快到祖母的怀里来。让祖母抱抱。” ------题外话------ 月底,求一波月票! 第454章 编撰教材(二更) 祖孙和睦,倒是让大殿内的气氛欢乐起来。 叶慈就坐在刘珩身边。 她趁机说道:“得知母后要去行宫休养,儿媳想着不如让茂哥儿和牧哥儿陪着母后同去,就当是两个孩子的孝心。” 哦? 张太后很意外,皇后竟然舍得让两个孩子陪着自己去行宫常住? “本宫此去行宫,要到腊月低的时候才会回宫。茂哥儿同牧哥儿不用读书吗?” 皇后抿唇一笑,“两个孩子还小,读书以后有的是时间。不如趁此机会让两个孩子好好放松放松,这也是孩子们的一片孝心。” 张太后朝开成帝刘珩看去。 刘珩轻咳一声,忙说道:“母后,这也是朕的想法。太子自启蒙以来,就不曾好好休息过。这次机会难得,就让他跟着去行宫松散松散。” 张太后笑了起来,“你们两个说了不算。本宫要问问茂哥儿自己的想法。茂哥儿,你可愿意随祖母去行宫住一两个月?” “孙儿有点不舍。但,孙儿还是愿意随祖母去行宫住一段时间。” “当真?” “孙儿不敢说谎。” “哈哈哈哈……”张太后搂着茂哥儿,“好孩子。你随本宫前往行宫,定会喜欢上那地方。牧哥儿你呢?你可愿意随本宫去行宫玩耍?” “太子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好!都是好孩子。” 张太后心情好,对着帝后两口子也多了点笑容,“本宫不管你们两口子在打什么主意,总之这件事本宫当真了。两个孩子本宫带走,等到过年的时候再回来。哎,这京城闹哄哄的,还是行宫清静。” “多谢母后!” 帝后二人计划达成,起身告辞。 朝臣们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帝后二人的真正打算,以为内书房只是停一段时间。等选好新的一批教书夫子后,内书房就会迎来二次开业。 到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堵住皇后娘娘的嘴,让皇后娘娘挑不出任何错来。 有资格进入内书房教书的朝臣,全都做好了被征召的准备。韩夫子他们办不成的事情,只能说无能。 不得不说,官员们的想法都很美好。 得知太子和二皇子跟随太后娘娘去了行宫,朝臣们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人都不在宫里,内书房如何迎来二次开业? 皇子们正是读书的年纪,不在内书房读书,跑去行宫成何体统。 陛下此举误国误民啊! 耽误了太子的学习,这个后果谁来承担。 这一次,不再是少数官员头铁。而是大部分官员都在上本请陛下收回成命,赶紧将太子叫回来,继续读书。 实在不行,让夫子们跟着去行宫也行啊! 总而言之,功课不能耽误。 所有的奏疏,开成帝刘珩全都留中不发。 问得急了,他就来一句,“皇儿的教育,朕自有主张。朕都不着急,尔等急什么。再说了,太子自从启蒙以来,不曾片刻松懈。小小的孩子,愣是被逼成了一个小老头。朕没有秋后算账,已经是开恩。若是谁还要继续聒噪,休怪朕不念君臣情谊。” 话说到这个份上,该明白的都明白了。宿 陛下就没有重开内书房的打算。 如之奈何? 韩夫子等人着急啊。 他们跑到韩阁老跟前,“我等不能继续教育太子,没关系。但是,太子的功课不能落下啦。阁老,事关国本,你岂能不做声。你这个阁老,未免太过软弱。” “放肆!本阁老肯见你们,都是看在族兄的份上。你们不知好歹,休怪本阁老端茶送客。” “这么大的事情,阁老难道无动于衷。” “呵呵,你以为就你们关心太子的教育吗?难道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关心吗?亲生父母,谁不希望子女成材。你们担心也是白担心,关于太子的教育问题,陛下和皇后娘娘早有成算。我劝你们还是少操点心,当心将自己折进去。” “这这这……阁老此话何意?” “老夫言尽于此,诸位好自为之。” 韩阁老端茶送客,比起上一次,那是严肃多了。 韩夫子有心再问,却被韩阁老一句话给打发走了,“你若是还不想牵连家族,就听我的,什么都别问,安心做你的学问。” 话已至此,韩夫子也没办法,只能告退。 章先生被请到了宫里。 “义父来了,快请坐。” “老臣参见皇后娘娘!” “义父折煞本宫。”叶慈热情招呼,章先生在椅子上落座。 紧接着,宫人端来一箩筐的书籍。准确的说是教材。 最近几年,京城多了一些公办小学堂,供平民子弟免费读书。这些教材,都是小学堂里面的指定书籍。 因为是免费教育,只为让平头百姓有识字的机会。故而,朝中反对者不多。 跟本还是在于科举,科举依旧被各大书院牢牢掌控着。区区小学堂,威胁不到书院的地位。 教材,更是不知所谓。 也因此,这些小学堂并没有引起重视,只是被当做一项善政推行。 自有教科署负责。 “今儿本宫请义父过来,是想麻烦义父一件事情,” 章先生愣了愣,“皇后娘娘不会是想让老臣教导太子吧?” “非也!” 章先生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觉着有点遗憾。莫非自己的学问不到家,不配教导太子? “本宫想请义父组织一批人员,编撰一套教材。参考这些教材的内容编撰,深度适当加深,适合已经启蒙的孩子。” “编撰教材?” “正是!”叶慈郑重说道:“义父应该已经听说了,内书房关闭。不瞒义父,太子以后都不会在内书房读书。” “不在内书房,那去哪里读书?皇后娘娘,太子的教育事关重大,可不能马虎啊。” “本宫当然不会马虎。”叶慈笑了起来,“所以本宫希望义父能担起编撰教材的重任。” “皇后的意思是,教材是为太子编撰的?” “是为了和太子一般大小有基础的孩子编撰的。过去那套教书办法,显然不太适用。是时候做出一点改变。” 章先生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这,编撰教材老臣责无旁贷。只是,老臣斗胆问一句,皇后打算如何教导太子?就靠这些教材吗?” 第455章 信心 “义父可曾看过这些教材里面的内容?” “不曾!” 章先生实话实说。 对于京城多出来的小学堂,他没去了解过。只是听同僚们私下里闲扯几句,说小学堂就是教平明百姓认字识数的地方。 这种小学堂,就算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不可能出一个秀才举人。 他当这是宫里头的善政,让老百姓的日子好过。 如今看来,莫非这些教材还有点名堂。 “这是最新版的《自然》教材,义父不妨看一看。” 皇后娘娘让看,章先生肯定不能推辞。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自然》,翻开,画面令人耳目一新。 最新最好的彩色印刷,太阳,月亮,星星……动物,植物,山川河流…… 图文并茂。 不说内容,单说编排,甩了传统书籍一百里远。 “皇后娘娘,这书的成本很高吧。” “不算高。量大,一册成本不到一两银子。” “不到一两?当真?” 如果成本真的不到一两,对于读书人来说倒是不算贵。两三两一册的书籍比比皆是,如此精美的书籍成本竟然不到一两。 就算加上一两的利润,也才二两左右。 “这里面的内容,恕老臣不太明白。皇后娘娘要在小学堂讲授这本《自然》?” “为何不能。我们生活的这块土地,天上的月亮太阳星星,其中原理究竟如何,难道义父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老臣当然有好奇心。只是……” “义父是在担心这些教材一经推出,会遭到朝臣们的抨击吗?” 章先生尴尬一笑。对于同僚的脾气性格他还是了解的。让太子接受这般不正统的教育,必定会遭到朝臣的一致反对。 可是,皇后娘娘在乎吗? 皇后娘娘一怒之下将内书房给关闭,显然是不在乎的。 “不知皇后娘娘想让老臣编撰哪方面的的教材?” 章先生也想通了。 天塌下来有皇后娘娘和陛下顶着。他只是奉命编撰教材。 叶慈笑了起来,“请义父出山,是想请义父编撰一套适合少儿的读本。用简明的语言,讲述圣人文章。” “既然是圣人文章,何不直接学习四书五经。据老臣所知,太子殿下之前一直在学习这方面的内容。” “四书五经未免太过枯燥无趣,且,太子虚岁才七岁。让七岁的孩子去学习成年人都未必弄得懂的先贤文章,是不是有点拔苗助长的嫌疑?” 章先生点了点头,“太子年幼,学习的确应该循序渐进。之前在内书房,莫非那几位夫子教得太深了?” 叶慈笑而不语。 章先生立马回过味来,这个话题打住,不能再问下去。他接受了编撰教材的重任。 皇后娘娘将这个任务交给他,是因为看重他的学识,他不能不知好歹。 而且,他身为皇后娘娘的义父,这个时候理应站在皇后娘娘这边支持对方的一切决定。 …… 一场秋雨一场凉。 太子不在宫中,内书房停课。 任由朝臣说破了嘴,奏疏堆满了建章宫,也不能改变开成帝的决定。 这让朝臣们感到很无奈。 不是没想过弹劾皇后娘娘。 而是…… 那是开成帝的逆鳞。谁敢弹劾皇后娘娘,谁就该死。 该死之人,政治生涯彻底断送。 为何弹劾? 无非就是想给自己谋求一份政治资本,让自己的仕途节节高升。而不是头铁赌上自己的前程,却什么都没能改变。 这绝不是一个聪明人会做的事情。 还能怎么办? 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且看帝后二人接下来如何出招。 已经有人猜测到国子监隔壁的学堂,是为了太子准备的。因此,学堂招生的时候很火爆,很多官宦人家,豪门大族纷纷给自家小孩报名,就算年纪超出了也要塞钱进去。 很快,生源就满了,但还有人不死心想要报名。 这可愁坏了小学堂的负责人,赶紧将情况禀报到宫里头,让宫里头拿定主意。 叶慈嗤笑道:“这世上不缺聪明人,本宫还没透露消息,大家就开始蜂拥捧场。”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如此一来,反对太子出宫读书的人将大大减少。”黄公公凑趣说着话。 叶慈笑着点点头,“有道理。当官的都将家中孩子送去了小学堂,当然不会反对本宫将太子送出宫读书。反倒是,如果太子最后没去小学堂,这些官员估计会急得跳脚。” 等到开成帝刘珩忙完政事,叶慈将此事同他一说,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还是皇后的办法好,一个学堂,直接将朝廷反对的声音给压了下去。同太子做同窗,多难得的事情啊,难怪他们都趋之若鹜。过去,只有极少数人有机会同太子一起读书,现在,人人都有机会。皇后,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凡事都有利弊。幸好我留了点名额给普通孩子。” “朕也担心太子被一群趋炎附势的小子包围着,会养成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有点普通孩子跟在身边也好。” “你儿子过于内秀,是时候让他出门长长见识,见一见各路牛鬼蛇神。过去,人们总是将太子关在宫里头,我就想不明白,在宫里头能学会什么?除了夫子,抬眼望去就是太监和宫女。外面的世界究竟什么样都不清楚。你说说看,不清楚情况,如何治理天下?” “行了,行了。朕知道皇后对宫里头的一些规矩很有意见。朕都依着你,该废掉的废掉,该修改的修改。这件事,朕把他完成了,子孙后代们也不用辛苦,大可以坐享其成。” 开成帝刘珩很嘚瑟,仿佛自己做了开天辟地一般的大事情。 叶慈白了他一眼,直接往他腿上一趟,“我也不敢说自己一定是对的。我只求比原先的教育方式更好。你猜猜,茂哥儿去了宫外的学堂读书,他能适应吗?” “肯定能。咱们两人的儿子,其他的不说,脑子那是顶顶聪明。区区一个小学堂,他要是都玩不转,以后还怎么玩转朝堂。” 叶慈笑问:“你对茂哥儿这么有信心?” “那是当然!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朕岂能没信心。” 第456章 请愿书(二更) 国民学堂位于国子监隔壁,占地三百多亩。 设有六十间教室,另有会议室,大礼堂,操场,休息室若干,还有宿舍和食堂。 这块地,国子监一直很垂涎,但上面不肯拨款,只能望地兴叹。 一转眼,朝廷在城外修了一座占地几千亩的书院,大肆招生,风头一下子盖过了国子监。 国子监上上下下自然很不服气。 论朝廷的最高学府,非国子监莫属。其他各路书院,别管什么背景,出了多少举人进士,在国子监面前都是弟弟。 国子监有官职,你书院有吗? 国子监祭酒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尔等书院还不赶紧来跪拜。 就凭这,国子监就能理直气壮碾压天下所有书院。 直到,天门书院建成。 天门书院,取义天子门生。是陛下亲自定的地址,定的方案,甚至连教材的编撰陛下也亲自指导过。 如此殊荣,国子监真没有。 嫉妒啊! 羡慕啊! 恨啊! 区区一个天门书院,没出过一个秀才举人进士,凭什么能得到陛下的关注。听说,皇后娘娘还投了钱,还让人到皇家图书馆抄书,抄写本直接放在天门书院的图书馆。 天门书院从开建,就得到到了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关注。 明年本不是科举年。 可是这个冬天,天下各路学子别管有钱没钱,全都齐聚京城。 为何? 只为参加天门书院的入学考试。 天门书院招生,不论出身,不论学历,不管是不是秀才,只要你读过书,年龄没超过三十岁,都可以参加天门书院的招生。 甚至于,听说天门书院还开了女子科,女子也可以报名参加找那入学考试。 这是天下学子的福音啊! 天子门生书院,进入书院,是不是意味着一朝鱼跃龙门,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国子监:“……” 区区一个天门书院,还没正式开学,就炒得这么热乎。有句话叫做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就等着看笑话。 但是…… 国子监也不能坐以待毙,大家要振作起来。 国子监为何发展不起来,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校舍小了些,学生少了些。 若是能扩个几百亩,定能抢来几百个学子。 于是乎,国子监再一次将主意打在了隔壁的宅院上头。 奈何,拨款申请递上去一次又一次,却一次又一次被打了回来。 正当国子监上下都沮丧的时候,诶,隔壁的宅院竟然动工了。 什么? 修建小学堂? 天了噜,那么好的地段,紧挨着国子监的地段,不用来扩建国子监,却用来修建小学堂。 分明就是暴殄天物。 “上面的人到底怎么想的。扩建国子监总说没钱没钱,却有钱修建小学堂。区区一个小学堂,能有国子监重要吗?” “全都是有眼无珠之辈。国子监被天门书院压了一头上面不管,却有心思修建小学堂。小孩子启蒙有私塾就够了,为什么要在国子监隔壁修建小学堂。荒谬绝伦!” “尸位素餐!典型的尸位素餐!诸位,我们不如请命吧!国子监的地位,不容任何书院挑衅。” “对对对,此话有理。国子监乃是朝廷培养人才的地方,岂能容他人挑衅。还有隔壁的小学堂,正好校舍已经修建好了,不如直接征用为国子监校舍。” “此言有理!” 一群学子,一带头,一起哄,个个胸腔激荡着青春热血,个个都以为自己能改天换日,个个都以为自己出马,事情岂有办不成之理。 国子监祭酒那群老东西办不成的事情,他们却办成了,岂不是证明了他们更有资格做官。 说干就干。 激荡文字,人人签字画押,分别递送到礼部,户部,内阁,甚至还有吏部。 朝堂衮衮诸公,如果你们还自认为自己是儒生,如果还重视科举,如果还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就不能坐视国子监被人欺压,更不能容忍区区一小学堂在国子监隔壁。 这是耻辱! 是对知识的亵渎,是对科举的不尊重。 朝堂诸公们,国子监如此遭遇,尔等不思改进,难道不觉着羞愧吗? 有钱修建小学堂,无钱扩建国子监,你们的脸呢?脸都不要了吗? 此事,你们能忍,堂堂国子监学子不能忍! 必须给一个说法。 衙门里,一帮官员围着国子监的请愿文章啧啧称叹,议论纷纷。 “这帮学子,干别的事情一件都干不成,闹事倒是一闹一个准。” “国子监那么多官员子弟,难道不知道隔壁小学堂的来历?” “官宦子弟嘛,一个个精明得很。这种热闹他们不掺和,但是也不会提醒阻拦。无非也是想试探试探上面的意思。” “真是胡闹!人家修建小学堂,关国子监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分明就是嫉妒眼红。” “身为圣人门徒,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点。连个小学堂都要抢夺。” “先不讨论国子监吃相的问题。诸位,这封请愿书,要不要递到宫里头,大家商量一下吧。” “依着我的意思,不用理会这群学子。过段时间,他们自己就冷静下来了。” “我也是此意。” “可,万一陛下问起来,又该如何?” “国子监那帮学子最爱闹事。陛下在宫外的眼线可不少。不说内廷,就说金吾卫和绣衣卫,这两个衙门可都是陛下的走狗眼线。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禀报宫里头。” “如此说来,瞒肯定是瞒不住的。既然如此,干脆就将请愿书递进去。到底是冷处理,还是怎么着,全凭陛下裁决。” “荒谬!这么一点小事还需要陛下定夺。我等难道都是废物吗?直接派人往国子监走一趟,或是安排某家子弟透露一下隔壁小学堂的来历。我倒是要看看,当那群国子监学员得知小学堂乃是宫里修建,为太子读书所修,他们还敢不敢闹腾。” “慎言!太子到宫外读书一事,宫里头没声张,我等就当做不知道此事。想来,宫里头也不希望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而且,皇后娘娘安排太子到宫外读书,无非就是想隐瞒身份,体验一二。我们这一嚷嚷,宫里头说不定会怪罪。” “那就不透露太子读书一事。只说校舍乃是宫里头出钱所建,那群国子监学员要是真有胆子,不怕死就和宫里头抢校舍。” ------题外话------ 一直卡文,思路不通透。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发展。 . 第457章 办报 衙门官员决定压下此事,不往宫里报。 宫里自有消息来源,他们也不关心。他们的态度就是,区区小事,不用宫里头操心。 但,事情还是捅到了叶慈这边。 “国子监抢校舍,这么荒唐的事情也有。” “都是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学子无事生非。无非就是嫉妒眼红。” 开成帝刘珩无所谓的态度。 闹吧,闹吧! 偌大的京城,每天不闹腾点动静出来,还怪冷清的。 叶慈笑了起来,“陛下,这些人可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未来的朝廷命官。遇到点事情,就知道请愿,倒也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特点。黄公公!” “老奴在。” “之前安排你办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娘娘是指那位被士林唾弃的元士修?” “正是。《新民日报》需要一个敢说,敢写,不怕得罪士林和官场的人。我瞧着这个元士修就很合适。陛下,你以为呢?” 开成帝刘珩歪躺在软塌上,“元士修,朕知道这个人。先帝的时候,他因为媚上,遭到同僚排挤。他本是江南人士,本想加入江南学派,却被学派中人视为异端,被开除门户。 听闻,江南那地,他的名声都已经臭大街了。再后来,温阁老的学生弹劾元士修,一举将他干了下去。此人当官心切,却始终走不通门路,起复无望。皇后娘娘怎么想到会用此人。这人的人品可不怎么样。” 叶慈轻声一笑,她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她轻声说道:“我要的是会办事的人,人品其次。这个元士修,要说他有什么人品瑕疵,也不见得。人家只是求官心切而已。如今,他融不入官场,也融不入士林,两头不讨好。 让他出任《新民日报》的总编辑,我认为很合适。比起其他读书人都要合适。别人不敢写的,他敢写。别人不敢说的,他敢说。就比如这次国子监请愿一事,若是换个读书人来写,自然是说尽好话。若是换元士修来写,说不定会有意料不到的热闹场面。” 开成帝刘珩挑眉,“你这是想掀起舆论风暴?” 叶慈抿唇一笑,“风暴,浑水也!浑水才好摸鱼,也可以趁机转移一下官场对太子读书一事的关注。” 开成帝刘珩有点担心,“你就不怕这个元士修掌握了舆论喉舌会乱来。” “不会!元士修求官心切,他很清楚必须认认真真为宫里头办事,办漂亮了,才有机会做官。如果陛下肯给他官做,从今以后,他只会效忠陛下和本宫,其他官员休想说动他。如果情况真的变坏也没关系,大不了再办一张报纸,同《新民日报》打擂台,这场面才好看。” 自己和自己打擂台,还真是别出心裁。 黄公公不敢吐槽皇后娘娘,只能埋头怕被看出真实情绪。 开成帝刘珩闻言,哈哈一笑,“皇后要办《新民日报》,不如朕就办个《京城日报》。朕和皇后打擂台,如何?” “好吧!陛下将你手中的大儒都祭出来,我就出一个元士修。如何?” “皇后这么有信心?”开成帝刘珩似笑非笑。 叶慈哈哈一笑,“我相信打文字官司,元士修还是有点本事的。抡起说真话,说百姓喜欢看的内容,元士修胜出那些大儒十倍不止。毕竟此人还搞戏曲创作。 陛下,你可要考虑好了,别到时候你的《京城日报》刊印出来,却只能卖出区区几百分,还都是朝中官员关照购买。届时,陛下你的面子往哪里搁?” 开成帝刘珩哈哈一笑,“皇后放心,真手里头的大儒虽然迂腐了一点,但论写文章,元士修拍马都比不上。” “就怕写出来的文章全都是之乎者也,老百姓没一个爱看。” 开成帝刘珩愣了下。 嘿,这还真是个问题。 写个天下百姓看的文章,肯定不能跟平时写文章一样。得通俗易懂,得言之有物,得喜闻乐见。 那群大儒…… 开成帝刘珩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邓少通,朕将《京城日报》筹办一事交给你,务必好好办。皇后,你的《新民日报》首刊多少份?” 叶慈比划五根手指头,“五千份!” “邓少通你听见了没有,首刊五千份。不许给朕弄虚作假。朕会让金吾卫盯着。胆敢弄虚作假,朕就弄死你。” 邓少通:“……” 他是万万没想到啊,帝后聊个天,他就多了一个新差使。还是他完全不懂的报纸行业。 报纸他知道啊。 以前在云霞山的时候,皇后娘娘就出过一份半月刊,上面刊登的全是各种商业信息。 这几年,清河书坊也搞过一种小册子,都是些小故事。顺带刊印一些商业讯息,据说卖得还行。 “陛下,老奴学识有限,怕办不好此事。陛下不如另选贤能。朝中能人辈出,定有人愿意承担这个重任。” 邓少通很光棍,这事他怕是办不好,完全没信心。不如干脆认怂。 这个时候认怂,陛下肯定不会责怪他。 要是他接下了差事,却没办好,到时候再认怂可就晚了。 开成帝刘珩眉眼一瞪,“办个报纸都办不好,要你何用。你那么多干儿子干孙子,就没有一个能挑起这份担子的人?” 邓少通很尴尬。 他们都是太监,虽有读书,但读书不多,比不上学富五车的正经进士。 论办报,真的有点不知从何下手。 邓少通灵机一动,“陛下,老奴举荐一人。” “谁?” “孙承修!此人如今已有举人功名。当年,陛下在云霞山定王府的时候,此人曾跟随王府家令做事,人很机灵,也懂民生民情。” “此人如今在何处?” “回禀陛下,此人如今跟随欧大人,在欧大人身边做了一个参谋。” “哦!说来说去,还是朕的老班底管用。去将欧爱卿请来,朕要亲自和他谈一谈。” 昔日的王府家令欧大人,如今已经高升,贵为工部左侍郎。工部尚书已经老态龙钟,最多一两年就要致仕。 届时,接替尚书位置,非欧大人莫属。 由此可知,欧大人官运亨通。虽不是翰林院出身,却有机会进入内阁。 若他真能入内阁,可就打破了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规矩。 第458章 功名利禄(二更) 元士修的家族是大地主,大富豪。他自幼聪慧,学识过人。 但他功名心切,言语出格,常有一些离经叛道的想法,不容于士林,也得不到官场同僚的认可。 反倒是因为政论不和,被同僚弹劾,呜呼,自此离开了官场。 这些年,他一直在谋求起复,却阻碍重重。 无论是同年同乡亦或是老师,都因为他臭大街的名声拒绝帮助他,甚至从中阻碍。 尽管他有钱,可他的钱没有用武之地啊。 唯有寄情于戏曲诗词,写一写发泄不满的酸诗,写一写抨击现状的戏曲,倒是混出了一点名气。 只可惜,这点名气不能让他做官。 他只想做官。 他甚至想着,若是再没有机会,他就去南诏,去南国公麾下当个谋士,或是当个知府也行。 要不是因为南诏地处南蛮之地,他早就启程了。 哎! 蹉跎岁月啊! 心情颇为沉重。 直到…… 绣衣卫到访,说是皇后娘娘请他去京城。 他懵了。 “皇后娘娘竟然也知道我。难道皇后娘娘听过我排的戏曲。” “元先生还是赶紧收拾行李,随我们一起上京城。皇后娘娘催得急,不可让皇后娘娘等候太久。” “对对对!” 元士修预感到自己时来运转,简单收拾一番,就跟着绣衣卫进京城。 路上时间多,他才细细思考这里面的问题。 为什么事皇后娘娘召见,而不是陛下召见? 皇后娘娘能让他做官吗? 不对,不对。 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召见他?他对皇后娘娘有什么作用。他又不会做生意,不懂经商。 他旁敲侧击,想从绣衣卫口中打听点真相出来。可是这帮绣衣卫要么嘴巴太严实,要么就是一句真话都没有。 绣衣卫告诉他,他们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召见他。 反正他们都是奉命做事。 到了京城,他在客栈住下来。 本想先去拜访一下昔日的同僚同窗,想了想还是算了。先等宫里头的事情明确之后,再去拜访也不迟。 他也清楚,他不被人待见。 冒然上门拜访,必然没有好脸色看。 还不如老实在客栈里面等着。 三天后,宫里来人,宣他进宫觐见。他过去本事官员,进宫的礼仪还牢牢的记着,自然不用再去礼部培训礼仪。 跟着小黄门进了宫门,一路穿梭,终于来到未央宫。 “元先生进去吧,皇后娘娘就在里面。” “多谢这位公公。不知皇后娘娘召见学生所为何事?” “元先生进去后就知道了。” 元士修只能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大殿。 “学生元士修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永享!” “免礼,赐座!” “谢皇后娘娘赐座!” 元士修只坐了半边屁股,本想偷瞄一眼皇后娘娘的模样,又不太敢,怕闯祸。 只能战战兢兢地坐着。 “元先生不必拘束,在本宫面前大可放松些。本宫召见先生,只为一事。” “请娘娘示下。” “元先生可知报纸?” “报纸?学生略知一二。” 叶慈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本宫想办一份报纸,思来想去,总编这一职务非元先生莫属。此报纸乃是《新民日报》,国之重器也。 本宫希望元先生能在报纸上刊登百姓关心的实事,分析朝廷的政策,让百姓能够及时了解到朝廷每年都计划了什么事,做了什么事,完成了多少任务。 比如税收收上来,都花在了什么地方,起到了何种作用,朝廷为何要收税。 当然,报纸不光是这些内容,还可以刊登一些大家喜闻乐见的故事,可以向文人约稿。所有的稿子可以按照字数支付相应的稿酬……本宫说的这些,元先生可有什么想法?”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大胆的写?” 叶慈面露赞许之意,“没错,本宫希望你大胆的写。写别人不敢写的,说别人不敢说的。不畏惧豪门世家的压力,不畏惧官员大佬的威胁。如何,元先生可敢接受这项任务?” 元士修是来做官的。 皇后娘娘却让他办报纸。 这…… 要是报纸办得好,迟早能入陛下的眼,让陛下知道的本事。这么说,起复做官也是有机会的。 前提是必须办好皇后娘娘交代的任务。 “学生敢不从命。” 叶慈很高兴,“元先生大胆拿出你的胆子来,不要怕得罪人。办报人若是怕得罪人什么都不敢写,就不配当办报人。” “学生明白,学生定不会辜负皇后娘娘的重托,一定将《新民日报》办好,办出样子来,办成大家都喜欢看的报纸。” “这个想法就对了。一定要是大家都爱看的,而不是一小撮人爱看的。具体的事情你和黄公公商量。本宫希望早日见到这份报纸。” “诺!” 元士修躬身退下,之后去见了黄公公。 黄公公少不得提点他几句,“办报的地方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东大街三进的院落。具体招聘哪些人,你自己拿主意,宫里头不会干涉。另外,给你一万两的启动资金。你的俸禄按照三品大员的标准发放,暂定为一个月四十两。” 一听到三品大员的标准,元士修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难掩兴奋。 这么说,在皇后娘娘眼中,他这位报社总编辑的地位,堪比三品大员。 钱不钱的他不稀罕,他也不差一个月四十两的俸禄。 他稀罕的这份看重和三品待遇。 “黄公公放心,学生一定竭尽全力办好报纸。” “你先别着急,还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陛下也在筹办一份名叫《京城日报》的报纸。你明白这里面的含义吗?” 元士修一脸懵逼。 黄公公不由得提点道,“这两份报纸,背后分别是皇后和陛下。也就是说,这两份报纸从面世那天开始,就是互相打擂台的竞争对手。皇后娘娘对你寄于厚望,你可不能输给《京城日报》。” 这…… 元士修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黄公公,传闻陛下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为何又要办报纸打擂台。这……” 黄公公笑了起来,“莫要追究这些。你只当这是陛下同皇后娘娘之间的情趣就行了。但是,打擂台是认真的,输赢也是很重要的。皇后娘娘不想输,也从未输过,你懂了吗?” “学生懂了。不能输,必须赢。” “没错!” 第459章 大胆写 元士修拿着皇后娘娘的钱开始招兵买马。 他心里头琢磨着,第一炮一定要打响,打出名气,打出风格。所以,第一期的内容一定要足够劲爆,决不能温吞水一般。 皇后娘娘也让他大胆说,尽管说,不要怕得罪人。 他琢磨着,这第一期,究竟是拿朝廷的某些政策开刀,还是拿某个大佬开刀。 他常年厮混在官场和学术场。虽然那些人都不认可他,但这两个圈子里的八卦,谁和谁有矛盾,谁和谁争风吃醋,他是一门清。 争风吃醋属于花边新闻,有看点,但不够劲爆。不足以让《新民日报》一炮而红。 热点也有,比如说天门书院,比如说国子监请愿。 但,还是不够! 不如拿内书房被撤销一事做文章。 只是…… 他缩了缩脖子,他怕死。 这个话题应该是不能碰的吧,谁碰谁死。 但,如果不写太子,只写内书房,写本朝太子培养制度,细数历代太子的功过是非,从而抨击传统教育的弊端,这个题材简直太劲爆了。 直接锤爆了士林一直引以为傲的培养机制。 你们不是很嘚瑟吗,不是说天下学子都出自你们几大书院吗?就连本朝历届太子都是你们的人在教导。 可是,瞧瞧你们都教了些什么玩意出来。 打脸啊,这是妥妥的打脸啊。 只是…… 妄自议论本朝历代先帝,这是大不敬啊。 他功名心切,却还没活够,他还想多活几年。 所以,他只写了一个初稿,然后交给黄公公,请宫里头定夺。 如果这个题材不能写,他就想法子写写其他劲爆的消息。就比如将前两年温首辅下台的时候,那段闹剧翻出来,顺便夹在一点花边新闻,也足够那帮自诩士林大佬的老家伙们吃一壶。 很忐忑。 一直等啊等,时间对他而言一下子变得格外漫长。 三天过后,宫里来了消息。 可以写! 但需要把握尺度。 等最终稿出来后,别忘了送到宫里头过目。 元士修立马就激动起来。 “黄公公,这这这,内书房一事当真能写?” 黄公公喝了一口茶,瞥了眼对方。 不愧是名声在外的元士修。 瞧他激动的模样,功名利禄之心都写在了脸上。不稳重啊! 他轻咳一声,郑重其事:“这么大的事情咱家还能骗你不成。皇后娘娘说了,以前总有人骂这个昏君那个昏君。却从来没有人反思过为什么他们是昏君?为什在那一刻他们做出了那样的决定。总有缘由吧。 有人将这个归结于根子上就坏了,皇子们长于妇人之手。可是别忘了,自皇子们启蒙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内书房度过的,同各自的母妃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你说根子上再坏,嫔妃们又没带着皇子们胡来,陛下也不可能带着皇子们胡来,怎么能说根子上就坏了,对不对。” “黄公公言之有理。” 尽管元士修不太赞同这个说法,但嘴上还是很诚实的,黄公公说的一切都对。 黄公公继续说道:“又有人说,是咱们这些太监带坏了历代皇子。这更是无稽之谈。就以咱家的观点来说,我们这些阉人对于皇子们的印象,远远不及皇子身边的夫子,侍读。真正能让皇子学坏的人不是咱家这类阉人,而是你们读书人。因为,你们读书人都有私心。” 黄公公将重音落在了私心二字上面,这就是在提点元士修,文章究竟要怎么写,从哪个方面着手。 别光顾着打脸,还要揭露那帮士林大佬的真面目。 说没有私心,说信了。 黄公公继续说道:“我们这些阉人,是皇家的奴婢。主子好,我们才能好得了。纵然我们也有私心,可我们始终心向着宫里头的主子。 读书人的私心可就不一样了,将皇子们操控于鼓掌之间,任自己予取予求,进而影响到朝堂,影响到天下,成为一个幕后的操控朝政的权臣,这应该是很多读书人的梦想吧。元先生,你也是读书人,你就说说读书人要是做了皇子的夫子,能没点想头吗?” 这番话,只是在朝堂一部分官员耳中流传。 比如内阁那几位大佬就很清楚皇后娘娘说过类似的话,指责夫子们居心不良,试图从思想到言行上操控皇子。 这帽子太大了,谁都不敢往自己头上戴。 也因此,这帮朝臣有意识的控制这番言论的传播。只在朝堂内部流传。 像元士修这样,离开官场多年,自然不知道皇后娘娘曾说过类似一番话,且,将朝臣惊得心都要跳出来。就怕皇后娘娘和陛下借机生事,掀起一场大案。 谢天谢地。 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不是嗜杀之人。 当然,六位夫子,除却韩夫子之外,其他几位夫子的下场都不太好,仕途基本上没指望了。 这些都是元事修不曾了解的。 所以,他猛地听到这样的言论,将皇子操控于鼓掌之间,他吓得脸色发白。 他自认为自己胆子够大,什么都敢说。 可是,和黄公公一比,自己就是弟弟啊! 他战战兢兢,“黄公公,这个操控……”是他能写的内容吗?他会被打死的。 那帮士林疯子,一定会打死他的。 就算打不死他,也会想尽办法抹黑他。 黄公公似笑非笑,“怎么着,元先生怕了?你在皇后娘娘面前是如何保证的。你这个时候退出,晚了。给皇后娘娘办事,要么就用心办好,要么就是死。不知元先生想走哪条路?” 元士修脸色白了青,青了紫,又是后怕又是畏惧又是羞愧。 他咬了咬牙,定了定神,终于下定了决心,“黄公公放心,学生定不辱使命。皇后娘娘交代的事情,学生一点办得妥妥的。” “甚好!”黄公公满意的笑了,“皇后娘娘决定,再拨一万两给报社。你身为总编辑,除了拿俸禄外,凡是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也可以拿一笔稿酬。但,私心不可太重哦。” “多谢黄公公提点,学生明白。学生最近正在招兵买马,只等弄好了头版头条的文章,《新民日报》第一期就能出版。” “如此就能赶在《京城日报》前面出刊,好,非常好!” 第460章 一炮而响(二更) 十二月初十,休沐,诸事皆宜。 一大早,叶二郎走出叶府,四下逛逛。主要还是想去看看搪瓷生意如何。 几年时间下来,搪瓷已经成为一个稳定的,扩展到全天下的产业。 木盆逐渐被搪瓷盆取代。 现在就连军中,用的都是搪瓷制品,毕竟经久耐用。 听闻,天门书院给学子发的生活用品也包括了搪瓷盆搪瓷碗还有搪瓷缸。 这是他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心里头还是很怀念的。 如今他守孝在家,不能出来做官,也不能直接出面经营生意,就只能看看逛一逛。 心里头有了好的主意就交给下面的管事去操办。 “卖报了卖报了,《新民日报》不得不看。宫里停了内书房,皇子们将何去何从。” “小孩过来,报纸拿一份。” “诚惠五文钱。” 叶二郎递给小孩五个铜板,顺嘴问了一句,“谁家出的报纸,竟然敢枉宫里头的事情。” “《新民日报》社出的,五日一刊,这是第一期。” “京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新民日报》社?” 叶二郎这一刻感觉自己被时代抛弃了。他只是一段时间没出门,怎么就多了个《新民日报》。 竟然还敢议论宫里头的事情。 不怕死吗? 他展开报纸,头版头条就是特大的三个字谁之过? 再看内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真的不要命了啊! 京城的天难道要变了吗? 今儿休沐,韩阁老一大早起来眼皮子一个劲的跳,总觉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里头有点不安。 偏偏不知道这股不安来自于哪里。 管家路过,他叫住,“外面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管家懵了一下,“回禀老爷,今儿没什么大事发生。不过,街上多了个卖报的。” “卖报的,什么报?”韩阁老眉眼一动,听着不像是个好东西。 “就是报纸。小的一早出门,就看见有小孩在大街上叫嚷着卖报卖报。” “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内容?” “估摸着就是奇闻怪谈,反正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是吗? 本来这件事到此结束,韩阁老也转身准备去书房。 但他福至心灵,转头就吩咐管家,“去买份报纸回来,老爷我要过目。” 啊? 管家愣住。 上不得台面的报纸,堂堂首辅大人还看啊。这不思掉价吗。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管家忙不迭去买报纸。 谁知道,等他再次出门的时候,竟然没了。 他逮住一个卖报的小孩,“报纸呢?” “老爷,你来迟了。报纸已经卖完了。” “这么快?怎么可能。” “老爷还不知道吧,今儿报纸上可是有大新闻,内书房关闭,皇子们的教育谁来负责。这可是宫里头的消息,大家都争抢着购买。” “什么?” 管家闻言,更是大吃一惊。 内书房关闭一事,他身为韩阁老家的管家当然知道。可是朝堂外的人不知道啊。 这事只能在圈子里流传。 官场,还有士林当中少数人知道一点内情。 这种事情朝堂恨不得捂住了盖子,一辈子不让人知道。自家老爷还特别叮嘱过,不许说出一个字。 怎么的,一转眼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 完了! 管家拍着脑袋。 完蛋了。 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上了报纸。而自家老爷到目前还没看到这报纸。堂堂内阁首辅,竟然是最后知道此事的人,真是完蛋了。 报纸! 他必须将报纸买回去,必须给自家老爷一个交代。 这也是身为管家的素养。 最后,他花费五十文,从一个落魄秀才手中买回来一份《新民日报》。然后就急匆匆赶回府。 “老爷,大事不好了。这帮写报纸的人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内书房的事情被捅破了。” 韩阁老就坐在书房内,面色暗沉。 他面前就放着一份《新民日报》,目光就落在头版头条上面。 而他旁边,就是韩夫子。 不出意外,这份报纸就是韩夫子带来的。 韩夫子住的不是深宅大院,就是两进小院落,算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平日里小商小贩就特别多,今儿一早报童自然也没错过他居住的街巷。 他听着外面卖报的动静,就随手买了一份。本是想看个稀奇。 谁能想到,稀奇没看见,差点将他的心脏病吓出来。 不敢有丝毫耽误,急急忙忙来找韩阁老拿主意。 “狂妄,大胆!《新民日报》谁给的胆子,竟然将朝廷大事随意刊登在报纸上。这就罢了,还敢评头论足。阁老,你看这句,试图掌控皇子们的思想和言行,私心何其重也。这是诛心啊!当日皇后娘娘曾有此言,谁能想到今日还能在报上再次见到。阁老,这事你不能不管啊,如此胆大妄为,妄议朝政,就该封了他,将里面的人全都抓起来丢进刑部大牢。” 韩夫子义愤填膺。 这哪里是什么报纸,分明是在戳他的肺管子。他都快气死了。 本以为内书房一事,随着两位皇子去了行宫陪伴张太后,此事就该告一段落。 没想到,如今来了个《新民日报》将他们的老底全都揭开了。 不仅揭开了老底,还大骂他们私心甚重。为了一己私利,裹挟皇子。 这就是为什么历届太子少有做出伟业,全特么被这帮读书人给思想绑架了。 这是什么? 这是大帽子。 一顶愧于天愧于地愧于祖宗的大帽子。他们张口闭口圣人文章,结果满肚子全是男盗女娼。 这就等于是打了所有读书人的脸。 别再说什么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大家都是一样的货色,都是为了功名利禄,大方承认不丢人。 可你一边私心甚重,暗搓搓的搞小动作,一边却大义凛然,这就不对了。 此篇文章,用词可谓辛辣。 简直是要和士林和官场开战啊! “阁老,此事绝不容忍。我们必须回击,必须将这个叫元大炮的人抓起来,丢进刑部大牢重刑伺候。” 韩阁老叹了一声,“你可知道这个元大炮是谁?《新民日报》的背后又是谁?” “难道这元大炮很有来历?”韩夫子是读圣贤书的人,较少关注外界的动静。 第461章 细思极恐 “元大炮就是元士修!” 韩阁老为韩夫子解惑。 “元士修?元士修?你是说那个趋炎附势的元士修,不容于士林和官场的元士修?” “就是此人。” “这人怎么会在京城。”韩夫子信息落后,显得惊诧莫名。 “他当然在京城,他现在就是《新民日报》的总编辑,这篇文章就是他写的。” “那还等什么,赶紧派人将他抓起来丢进大牢。就凭他妄议朝政一事,治他个死罪都不过分。” 韩夫子对元士修那是恨恨的。 这个老东西,竟然将读书人的脸面撕下来丢在地上狠狠的踩。并且还广而告之。 平日里,大家内部有分歧,那都是内部矛盾内部解决。 你元士修现在将矛盾公开化,大众化,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这是犯了大忌。 弄死你都是活该。 韩阁老轻笑一声,笑韩夫子的迂腐和天真,也是笑身边人的理所当然。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人都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想法,谁敢对着干,就抓起来弄死他。弄不死他也要弄臭他。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因为陛下不是可以随便被糊弄的。 陛下也不希望见到朝堂只有一种声音。 陛下希望文官同武将不和,同时还希望文官内部分出各种派。总而言之大家不能抱着一团。抱成一团最大的用处,就是蒙蔽圣听,糊弄皇帝。 开成帝是能随便糊弄的吗? 当然不是! 元士修写出这篇文章,必定是得到了宫里头的授意。元士修胆子再大,也不敢私自决定写这样的文章发表出来。 既然是宫里头的授意,少不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的事情,向来都不瞒着陛下。也就是说,这篇文章在发表之前,陛下就已经看过。 可是,陛下并没有阻拦,文章顺利发出来了。 这就意味着陛下也是认可这篇文章的内容。这也就传出一个信号,陛下对文官对士林有很大的不满。 不满来自于哪里? 韩阁老闭目深思。 韩夫子一开始还在嚷嚷,见韩阁老不做声,他的声音也跟着小了。 他的政治嗅觉只能算是一般般,普普通通。很多事情都是别人提点,他才想明白其中的内情。 那么这次的《新民日报》又有什么内情。 “科举!” 韩阁老猛地睁开眼睛,他想到了症结。 陛下为什么对文官不满,症结就在于科举。 “阁老,你刚说科举?这事和科举有什么关系。” “你不懂。” 韩阁老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在书房内走来走去,表情显得很凝重,气氛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 韩夫子则是一脸懵逼,完全不明白这里面的联系。报纸和科举又有什么关系。 好长时间过去,韩阁老才发出一声叹息。 “天下四大书院,看样子是时候做出一点改变了。” 陛下为何对科举不满。 放眼朝堂,内阁九人,都出自四大书院。朝堂上下,三分之一还多的人出自四大书院。 三年一次大比,排名前一百的进士,四大书院就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名额。 从地方到朝堂,处处都是四大书院的影子。 与其说是朝臣帮着皇帝治理天下,不如说是四大书院在治理天下。四大书院隐于背后,通过科举,通过培养一代又一代的人才,操控着整个天下。 这就是皇后娘娘说读书人试图以教导皇子读书,从而操控皇子的思想和言行,进而操控朝堂。 这句话很严重,但是陛下从始至终都没有反驳过这句话,私下里似乎还是赞成的。 历代教导太子的夫子,也都出自四大书院。 比如韩夫子,比如他韩阁老都是四大书院出来的学生。 细思极恐啊! 本朝历代太子,少有下场好的。最后顺利继承皇位的几个太子,政治才干也是平平。只有成宗皇帝,完成了西击戎狄,北驱辽人,南平民乱。同时民生经济齐齐发展,文化璀璨。那个年代,诞生了很多后世称颂的文臣武将。 可谓是将星云集,文坛盛世。 武宗皇帝的功勋,都是站在成总皇帝打下的基础上面。却没有实现成宗皇帝时期的文化灿烂和民生经济发展。 所以武宗只能是“武”,成宗才是“成”。成,成就,集大成者也! 可见在百官心目中,成宗帝的地位那是极高的。 成宗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接受过传统太子教育,却以太子身份登基继承皇位的人。 韩阁老心中可谓是忧心忡忡。 元士修只是个小人。 可是从这个小人身上却折射出陛下和皇后娘娘对四大书院的不满,对朝堂格局的不满。 元士修在报纸上大骂读书人私心重,其实内核是在骂四大书院。 四大书院都在标榜天下为公,可是干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为公。就连教导皇子这样的头等大事,都是满满的私心。 难怪皇后娘娘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难怪皇后娘娘会将元士修叫到京城办报纸,一出手就是对士林下死手。 只可惜,绝大部分的人都没有意识到,皇后娘娘此举是在针对四大书院。 甚至于,城外的天门书院,众人都以为天门书院修来是和国子监打擂台。 殊不知,天门书院真正的对手,不是什么国子监,而是四大书院。 陛下和皇后娘娘,是要从四大书院手中抢夺话语权。 这可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硬仗啊! 他身为阁老,他该如何战队?如何选择? 选择支持陛下,那就是背叛师门,必定会被士林唾弃开除。 若是选择支持四大书院,那么他这个首辅,或许会成为史上任期最短的首辅,成为一桩笑话。 亦或是学习前首辅温阁老的做事方式,做个和稀泥的阁老。 和稀泥啊! 韩阁老又开始琢磨起来,他已经揣摩清楚陛下的心意。只是这个稀泥要如何和,和到哪个程度才合适? 真是的,温阁老都已经致仕两年,难道他还要厚着脸皮去请教吗? 这会成为官场笑话的。 算了算了,脸面事大,他还是自己琢磨琢磨。不就是和稀泥,他肯定能掌握这项技术。 第462章 换牙(二更) 孙承修的压力很大。 临危受命接下《京城日报》的差事,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尤其是当《新民日报》抢先一步出刊,元大炮元士修的《谁之过》的文章,他是当头棒喝。 这样的文章,才会引起全城哄抢啊。 难怪首刊五千份,不到一日时间就卖完了。 如今人人都在打听《新民日报》上面的事情,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茶楼的说书人速度也很快,与时俱进,开始了新买卖:读报纸! 你能相信读报纸这样的活,围观的听众竟然比正儿八经的说书听众还要多。 里三层外三层,三教九流,读书的下苦力的谁也别嫌弃谁,都挤在一处听那说书人读报纸,顺带点评。 是的,还有点评功能。 就跟网络上看小说,书友们看到满意或是不满意的剧情,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一样。 别看说书人文化水平不高,但是架不住人家嘴皮子溜啊,一通引经据典通俗易懂的点评,迎来一阵阵叫好声。 也难怪读书人捏着鼻子也愿意和下苦力的挤在一起听人家读报纸。 你读书是厉害,可惜蛇嘴皮子不如人家会说。 瞧瞧,光是读个报纸,一轮打赏下来,竟然有七八两银子。这钱真好赚。 说到底还是《新民日报》写得好。 不仅有朝廷内幕内书房关闭一事,从而引出来的读书人私心重的话题。还有喜闻乐见的话本小说,只可惜是连载,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期报纸。 还有各大商户信息,租赁信息。各种香艳的小故事,而且还是真人真事,只不过是将真实姓名给隐去了。 这年头,青楼合法,纳妾美谈的年代,香艳故事不要太多。人,尤其是男人,即便是高雅者,也爱看下三路的小文章。 后世俗称小黄文,男女都爱。 元士修太懂这帮市井百姓喜欢看什么,加上他请的写手文笔好,一则小故事愣是写的千回百转,哀怨悠长。 他们还特意借鉴了清河书坊的写作方式,取名那叫一个震惊。 震惊:李家新妇为何半夜哭泣。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丧失。 瞧瞧这标题,那叫一个耸人听闻。 结果一看内容,尼玛,李家新妇只是肚子痛,但这个调查过程可谓是曲折回转,荡气回肠。 孙承修跑到茶楼听说书,他在琢磨新的内容。要出其不意,将《新民日报》打下去。 这可是宫里头交代的任务,他天天急得薅头发。本是一头秀发,都快被薅秃了。 愁啊! 如何才能出奇制胜?替士林说话,反驳元大炮的文章,这是一个方案。但目前,他还没有见到写的比较有力的文章。 他自个动笔倒是写了一篇,可是和元大炮的比起来,总觉着差了点什么。 力道! 对,差了点力道。 不够震撼人心。 于是sp; “总编想要出奇制胜,还有什么比袁友仁当年的事迹更耸人听闻的。我们不如连出几期,将袁友仁扒个精光,百姓肯定乐意看。再说了,上面只是让打擂台,没说一定要写朝政。最近朝中除了太子读书一事,还算太平。可元士修已经抢得先机,我们不能吃人家的剩饭啊。否则就落了下乘。” 嗯,这话有些道理。 不能捡人家的剩饭吃,否则就落了下乘。 袁友仁始终是个话题人物。 他人不在江湖,但江湖处处是他的传说。 “总编莫不是怕了袁友仁?总编放心,给袁友仁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来京城。他现在连南疆地盘都不敢走出去,他怕死!” “袁友仁现在是南疆金吾卫千户,这个位置他已经坐了整整六年。这期间,朝堂三翻四次掀起要斩首袁友仁的动静,可你看他死了吗?说到底,这人是有真本事。我虽不知道他具体有什么手段,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此人在京城肯定有耳目。” 孙承修倒是没猜错,袁友仁在京城的确有耳目。 不说耳目,单说袁太妃,也不可能和袁友仁断绝联系。 孙承修倒是不怕袁友仁报复他。 他是担心,这个话题能不能提。 万一宫里头并不想见到此人的信息出现在报纸上,岂不是白费功夫。 “不如先写一版初稿交给宫里过目。宫里头要是不反对,我们再抓紧时间定终稿。” 这个办法可行。 民间百姓都听过袁友仁的事迹,但他这人究竟什么来历,具体做过什么事情,知道详情的也只有官场中人。 这就是信息差。 他们要利用的就是信息差,勾起民间百姓的好奇心。如此一来,销量肯定不成问题。 两份报纸打擂台,说到底还是销量和讨论度的问题。 他就不信,袁友仁这么有话题度的人,且还是活生生的人,干不过元大炮。 …… 未央宫内,皇后叶慈正在逗弄闺女。 长乐公主坐在软垫上抓东西玩,她正在出牙,拿着什么东西都往最里面咬,什么都想舔一舔。 不给她她就哭闹,要么就爬到叶慈脚边一脸无辜又可怜兮兮的模样,眼角还挂着泪珠儿。 任谁见了,心头都要一软。 说能狠心对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说“不”。 反正叶慈做不到。 这小家伙,别看人不大,可会看人眼色。 知道谁是话事人,谁疼爱她。长大了,估计也是个小机灵鬼。 开成帝刘珩带着人来到未央宫。 他一来,就往软塌上躺着,拍着手,“小宝贝,快到父皇怀里来。” 长乐公主左右看看,突然咧嘴一笑,连手带脚的爬到开成帝刘珩身边。 刘珩一把抱起她,举高高。 长乐公主咯咯咯的笑。 父女两人其乐融融,气氛欢乐极了。 叶慈告诉他,“今天收到消息,茂哥儿换牙了。” “啊?”开成帝刘珩愣了一下,“掉牙了?哪只牙齿?” “门牙!” “哈哈哈……”开成帝刘珩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笑得乐不可支。 “这么说这小子现在说话漏风?” 缺了门牙说话漏风是必定的。 只是,那是太子啊,一个说话漏风的太子,怎么想怎么好笑。 .... 第463章 操控 叶慈白了刘珩一眼,“你这个当爹的,光顾着笑话。当心你儿子哭给你看。来信说,茂哥儿掉了牙齿后,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整半天没出来。” “哈哈哈”开成帝刘珩再次大笑出声,“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爱美,掉颗牙齿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这也太矫情。等他回来,朕必须批评他一顿。男子汉大丈夫,外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 “又是谁整日说本宫当年觊觎某人的美色?” 不是不在乎外貌吗,时不时就将当年的事情拿出来说一顿,显摆自己的容貌。 哼! 双标。 开成帝刘珩理直气壮,“茂哥儿才多大点年纪,还不懂美丑,就该狠狠批评他。朕当年换牙的时候,可不像他这样。” 他有种蜜汁自信,总是认定自己小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身为帝王的特质,天资聪慧都不足以形容他。那必定是人中龙凤,此子将来必定不凡诸如此类。 叶慈都不想和他计较,计较多了他反倒是越发的固执。 腊月二十,张太后回宫。 跟着出门玩了两月的皇太子刘义懋,同二皇子刘义牧也随之归来。看样子,这两小孩已经玩疯了。 最明显的就是茂哥儿脸上多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童真和快乐,少了之前小大人一般的稳重老沉。 至于牧哥儿,恐怕已经忘记了字怎么写。说不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怎么写。 叶慈先前往长乐宫请安,也是感谢。 张太后洗漱过后,歪躺在软塌上。 纵然叶慈来了,她也没有坐起来,而是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皇后来了啊!” “儿媳给母后请安。这些日子辛苦母后照顾茂哥儿和牧哥儿,儿媳感激不尽。” “他们也是本宫的嫡亲孙子,本宫照顾他们应当的。本宫反倒是听说,最近京城很热闹嘛,多了两份报纸。本宫在行宫也看到了报纸上的内容,写的真够大胆的。” “请母后指点。”通常情况下,无论张太后说什么,叶慈都是顺着。 至于听不听,听了做不做,那就是她的事情。 她尽量避免同张太后发生当面冲突,传出去不好听。本来她就有了善妒的名声,不想再多一个不孝的名声。 她这个皇后,可谓是本朝历代皇后当中的异数。从来没有哪个皇后能像她一样独霸后宫。 为此,偶尔忍耐一下也是应该的。 总不能所有的好处都让她给占据了,那是会遭天谴的。 张太后想说就说,想批评就批评,她听着就好。 张太后冷哼一声,“本宫不知道你和陛下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可是公然在报纸上谈论内书房,讨论太子教育,议论读书人的节操,是不是太过了些。满朝堂的文官,都是读书人,你就真不怕他们闹事?” 面对这个问题,叶慈一点都不心虚。 她郑重其事地说道:“启禀母后,那是报纸所为,并非儿媳同陛下所为。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官员们纵然有意见,那就去找新民日报,去找京城日报。实在不行,他们也可以自己办报纸同新民日报打擂台,反驳对方的观点。” 张太后挑眉,“这么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不是你授意的?” “儿媳只是出一笔钱帮人办报纸。至于报纸上写的内容,儿媳没有过问。” “你们可真是朝堂内部的事情,拿到公众场合讨论就算了,还要昭告天下,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你和陛下对读书人有着诸多不满。你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本宫问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真要说好处,或许就是让百姓们看个乐呵。” “放肆!” 张太后厉声呵斥,这分明就是狡辩之词。 但 一瞬间,张太后又改了态度。她挥挥手,“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诺!” 叶慈不做争执,也不做更多的辩解,起身告退。 有些事情,光是靠嘴上的争辩是没有用的。有时候,同样的道理从不同人的口中说出来的效果也是不一样的。 叶慈一走,张太后又振作起来。 她和里少见闲聊,“皇后搞这么一出,你说陛下为何不阻拦,反而跟着凑热闹搞了一个京城日报?” 这是她迷惑的地方。 朝政大事岂能大喇喇地刊印在报纸上,明发天下,供百姓议论。 百姓懂什么,妄议朝政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可是,开成帝偏偏纵容了此举。 李少监琢磨了一下,“或许正日报纸上写的那样,陛下对读书人有些不满。” “读书人帮着他治理天下,纵然有所不满,也该是私下里讨论。岂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闹得天下皆知。” 张太后始终不赞成办报纸的想法。太乱来了。 朝政,只有朝堂大佬才能参与的事情,岂能操控于报纸,更何况还让百姓参与谈论,对朝堂官员评头论足。 简直荒唐! “娘娘不如将陛下请来,当面问清楚。想来陛下这么做,或许有更深的原因。” 张太后点点头,她当然要和开成帝好生谈谈。 开成帝刘珩忙完政事,也在第一时间感到长乐宫请安。 “母后可算是回来了,朕这些日子一直惦记着。” “陛下有心了。陛下若是不嫌弃,今儿就在本宫这里用膳。” “哈哈哈好长时间没有何母后一起用膳,怪想念的。” 母子二人商议确定,晚膳一事自有宫人们筹备。 张太后不急着发难,母子两聊了聊家常,又用了晚膳,餐后喝茶消食的时候,张太后才随口提起正事。 “报纸本宫看过了。只是有一事不明。皇后操控舆论,掀起乱像,陛下为何不制止反而纵容?” 开成帝刘珩眉眼一挑,“母后当真认为皇后有本事操控天下舆论?” 张太后蹙眉,“难道不是吗?那报纸写的那些内容,若是换做先帝那会,必定要去诏狱走一趟。” “母后说的是,先帝那回容不得这些议论刊登出来。只是,操控舆论一事,民间百姓哪分得清那么多是是非非,还不是读书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天下读书人又以四大书院为首,四大书院说什么读书人就信什么。可见,真正操控舆论的人不是皇后,也不是朕,更不是朝堂,而是四大书院。” 第464章 咬牙切齿(二更) 开成帝刘珩终究还是摊牌了。 他就是在针对四大书院。 张太后闻言,悚然一惊。懒散的坐姿都维持不住,立马坐直了身体,变得无比的认真的严肃。 “陛下,你说的是真的?你这是要……” “母后莫要惊慌,朕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四大书院传道受业解惑,为朝廷培养了诸多的人才,此乃大功一件,朕从没有否认过这一点。但是,京城是不是也该有一两家由皇室掌握的报纸?传达一下朕的想法,朝廷的政策,莫要让百姓被一群只会起哄鼓噪的书生蒙骗。” 开成帝刘珩的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聊家常一样,显得漫不经心。 但,张皇后的内心却波涛汹涌。 四大书院,传承数百年之久,比起大周朝的历史还要久远。出过的人才,更是数不胜数。 多少名臣多少才子多少文人,以及他们的后代子孙…… 四大书院虽在尘世中,却又能超脱物外。 不说别的,单说财货,每年捐助四大书院的财货就不计其数。也因此,四大书院无需挖空心思去哪里发财,坏了自己的名声,就能守住超然的地位,聘请最好的老师,给学生最好的教育。 捐助者有书院出来已经发达的学子,也有各地土财主,各地豪商。 图个什么? 都是图名。 名声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好似没有用。但,到了关键时刻,一个好名声甚至能拉起一支队伍,得到各方相助。 就比如皇后叶慈,她的名声毁誉参半。可只要她说一句哪门生意能赚钱,需要多少银子,天下财富都会向她云集。 纵然是要集资几千万两,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几个月的功夫就能办成。 这就是名声。 这要是换成开成帝刘珩发一句话集资,恐怕连一百万两都弄不来。 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起人和动物的差距都要大。 那些当官的,为什么不惜和皇帝顶着干,也要坚持己见,纵然被罢官也在所不惜。 因为,有一个好名声,纵然没有了官职,人在民间依旧颇有声望。有了声望,大把的人给你送钱送女人。 过得两年,说不定就能被起复继续做官,而且比之前做的官还要大。 这就是名声带来的利益。 四大书院超然物外,名声更是在外。 四大书院说的话,没人怀疑真假,他们就是舆论的风向标。甚至可以影响到朝堂的政策,官员的升迁。 就比如钱士修那么有钱,靠钱开道,却依旧做不了官。因为,没人敢收他的钱。 被四大书院联合除名的人物,被士林唾弃的人物,谁要是收了此人的钱帮着此人做官,必定不容于朝堂不容于士林。 偏偏皇后娘娘启用了元士修,还给他开了三品大员同级的俸禄和待遇。 这是什么? 这就是在打四大书院的脸面。 你四大书院封杀的人,皇后娘娘转头就重用此人。 四大书院:“……” 他们不能直接和皇后娘娘对着干,必须迂回。这口气真是,憋在心里头难受啊。 “陛下的手段未免操之过急,一上来就是开战的架势,这是生怕人家不闹事啊!” “闹事才好。朕就怕他们不闹事。四大书院要是敢趁机闹事,金吾卫也不是摆设。天门书院更不是摆设。” 张太后眉头一皱,“陛下计划用天门书院四大书院打擂台?你这……” 原来这件事已经计划了这么长时间。 她还当天门书院只是一所普通的书院。毕竟北边除了国子监,没有一所有名气的书院,的确不太合适。 结果,是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哎!” 张太后叹气。 开成帝刘珩却信心满满。“母后,朕这番作为,已经筹备六年,整整六年。何来的操之过急。朕甚至嫌弃太慢了些。下一次大比,朕决定要打破四大书院垄断科举的现状,舆论就必须先搞起来。必须将四大书院拉下神坛,毁去他们的超然身份,才能打破四大书院对舆论的垄断。报纸不过是手段而已。” “你是想用报纸打破四大书院的金身?你这真是……”这想法真是不错。 张太后这才意识到报纸的真正用处。 想要打破垄断和迷信,首先就要是将高高在上的神拉下来,拉到和普通人一样的位置。然后口诛笔伐,将其金身破了。 还有什么比报纸舆论战更好用的武器。 就比如后世的互联网时代,多少过去高高在上的媒体,公知,所谓的高端品牌,被互联网一轮一轮的冲击,最终都被拉下了神坛。 叶慈采用的就是类似的办法。 使用报纸,不厌其烦,年年月月的讨论,首先打破四大书院在天下人心目中的神性,打破人们对四大书院的迷信。 只有将这两样打破了,才谈得上破其金身,打下神坛。才能将舆论从四大书院手中抢夺回来。 与其说这是一项舆论战,不如说这是一次事关未来百年的利益之争,天下之争。 张太后倒吸一口凉气。 “陛下,你可知四大书院在百姓心目中的重要性?那是比朝廷律法还要管用啊!” “正因为比朝廷律法还要管用,朕更要坚定地破其金身。没有人可以超脱朝廷律法,独自形成一个小朝堂。更不可能以民间非议影响到朝廷政策。以前允许他们,那是他们的福气。而今,朕要收回这份福气,何错之有?” 张太后揉着眉头,“陛下是真心这么想,还是有人蛊惑?” 开成帝刘珩轻笑一声,“母后不必挑拨。你是想说皇后蛊惑朕行此事。非也,此乃朕的心意。 母后可知,这些年朕提拔了多少个非四大书院出来的官员?一共提拔了一百二十个,但真正得到重用,能大展抱负的人不过区区二十人。为何?因为他们的身边,全都是四大书院出来的人,全都是!掣肘无处不在。 朕清洗内阁,要提拔新人,结果放眼看去,有资格入内阁的人全都出自四大书院。呵呵……朕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说到最后,开成帝刘珩已经是咬牙切齿,深恨之! 第465章 喜笑颜开 张太后不得不败下阵来。 因为她从其中看到了开成帝的决心和狠辣。谁要是敢阻挡,他绝对不惜大开杀戒。 她叹了一声。 事到如今,劝是劝不住的。只是希望陛下的手段温和一些。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那帮读书人别看叫得凶狠,其实真要让他们干点什么事情,他们没那个本事。” 噗嗤! 开成帝刘珩突然笑出了声。 “陛下为何发笑?”张太后很诧异,她有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开成帝刘珩连连摆手,“朕突然想起某人说过,这帮读书人干事情是干不成的,但是他们坏事情却是一坏一个准。说到底,对付四大书院还得靠着帮读书人。总不能靠武夫同四大书院打擂台。母后放心,朕心中有分寸,对读书人朕向来宽厚。” 这话听听就罢了。 就凭开成帝要将四大书院拉下神坛一事,就不存在宽厚一说。 张太后乏了。 她知道劝不动开成帝,也知道多说无益,反而坏了母子情分,因此此事就此打住。 她决定不再过问此事。 于是话题一转,说起了两位皇子。 “茂哥儿稳重,很有大哥的风范,且管得住牧哥儿。牧哥儿调皮,但是他服管教。这两都是好孩子,用心培养,必能成材。” “母后说的是,所以朕下令修建了小学堂。只等正月十五一过,两个孩子全都去小学堂读书。” “皇子去宫外读书,本宫不反对。让他们多出门见见世面,了解一下民风民情,没什么坏处。只是,也不能一杆子将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全盘否定。内书房也是有可取之处。” 开成帝刘很附和道:“母后说的极是。朕也时常说内书房有可取之处,只是不适合全权负责教导皇子。” 张太后见开成帝好说话,于是就提议道:“陛下可曾考虑将内书房重开,也不必按照过去的规矩办事。就是,让皇子皇女们十天半月去一趟,听听大儒的学问,或许有增益。” “母后放心,内书房迟早会重开。朕的闺女过两年就要读书,朕可舍不得她去宫外。” “当真?” 张太后都没想到,此事竟然如此容易。 开成帝刘珩郑重其事,“君无戏言。朕欺瞒谁也不会欺瞒母后。” 呵呵! 这话也就听个乐,千万别当真。 这些年陛下欺瞒她的事情还少了吗? “宫中只有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子嗣还是单薄了一些。太子日渐长大,陛下可曾考虑广开后宫,为皇室繁衍子嗣。” “母后为何又重提此事?朕早就说过,这事朕不考虑。” 张太后脸色一拉,显得很难看。 她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莫要动气。 “并非本宫故意要重提此事,而是朝臣们不放心啊。陛下只有两个皇子,终归是单薄了一些。也不用多纳嫔妃,纳三五个足矣。你是陛下,是天子,繁衍子嗣是你的责任。” 开成帝刘珩嗤笑一声,“当初说生下继承人是朕的责任。如今继承人有了,又说繁衍子嗣是朕的责任。总而言之,就是逼着朕纳妃。可是朕心意已决,母后为何又要提起。朕实不愿宫中闹得鸡飞狗跳,更不愿意看到三个孩子遭受任何危险。纳妃一事,母后休要再提。” 张太后蹙着眉头,“你就那么稀罕皇后?” 她很不满,非常不满。 叶慈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了她的儿子,让陛下独宠她一人,连个嫔妃都不肯纳。 这个女人着实有些名堂,不安于室,整日里惦记着插手朝政。莫非想要效仿武曌? 呵呵! “朕的确稀罕皇后,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女人让朕如此稀罕。” “荒谬!本宫倒是不知,刘氏家族竟然还出了你这样的情种,先帝他知道吗?” “关先帝何事?” “若是先帝还在,真要怀疑是到底是不是他的种。刘氏家族就没出过你这样的人。” “现在有了。” 张太后连呼荒唐,“无论是刘氏,还是张家,都不曾有过你这样的人。你简直是荒唐透顶。陛下,切莫自误。” “何来自误一说。母后不要听风就是雨。” 开成帝刘珩打死都不会承认他这样做事离经叛道,是不孝。他就是他,他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张太后连连冷笑。 开成帝刘珩叹了一声,“母后,现在不是开国打仗那会,需要多方助力。也不是天下大乱的时候,更不是权臣压制皇权的时候。朕无需平衡,更无需妥协。朕的后宫朕说了算。” 张太后冷着脸,“按照你的意思,只要天下没乱,没有权臣当道,你就不用妥协,就可以任性妄为。” “朕乃天子,凭什么不能任性妄为。”开成帝刘珩一句反驳,将张太后接下来想说的所有话,全都堵了回去。 是啊! 他是天子。 天子当然是要任性妄为。否则干什么做天子。 比起任性,谁又能比得过先帝,日子还不是过来了。 他只是独宠皇后一人,比起先帝独宠袁友仁强多了吧。朝臣们劝不动先帝,凭什么就认为可以劝动他? 难道是因为他杀的人太少了吗? 开成帝刘珩嗤笑一声。 真逼急了他,他也可以大开杀戒。 金吾卫和绣衣卫都不是摆设,诏狱还没关满。 哎! 张太后再次叹息,“罢了罢了,你想如何就如何吧。本宫年纪大了,精力不济,管不了这么多事情。你想宠爱谁就是谁,你想纳妃就纳妃,不想纳妃也没人能逼着你。” “母后生气了吗?”开成帝刘珩关切问道。 张太后自嘲一笑,“本宫没有生气。本宫只是看不懂你和皇后。你们这样的,细数历朝历代一个都找不出来。” 开成帝刘珩闻言,顿时嘚瑟一笑,“朕与皇后伉俪情深,不受外界干扰,后宫太平无事,太子懂事上进,母后应该高兴才对。” “你说的对,本宫理应高兴才是。皇后别的方面,本宫不予置评。但两个孩子是极好的。此事要记皇后一功。” “多谢母后!” 开成帝刘珩喜笑颜开。叶慈得了夸奖,竟比他自个得了夸奖还要高兴。 张太后见到这一幕,心情着实不美。 第466章 茂哥儿(二更) “母后!” 茂哥儿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就扑进了叶慈的怀里,同二弟牧哥儿抢占有利地形。 叶慈搂着两个孩子,分别在两个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玩得开心吗?” “开心!就是想念母后和父皇,还有妹妹。” “可有读书?” “儿子有读书,不过弟弟读得少。”太子刘义懋还不忘告个状。 牧哥儿有话说:“读书对儿子来说太难了。太子哥哥又不会教人。母后,我不要太子哥哥教我。” “那你想让谁教你?” “儿子不知道。”牧哥儿显得很实诚,他是真不知道。 以前内书房那些夫子,他肯定是不喜欢的。功课太多了,讲的内容他也听不懂。 叶慈哈哈一笑,“读书的事情等过完年再说。牧哥儿,母后准备了许多零食,今儿你可以敞开了肚皮吃。” “谢谢母后!” 牧哥儿喜笑颜开。 今儿他一定要将小肚子吃成一个大西瓜,恢复他昔日的荣光。 叶慈则带着懋哥儿在花房里面转悠。 “玩耍了两月,感觉如何?” 茂哥儿抓抓头,“有点闲,儿子还是希望能忙一些。” 叶慈捏捏孩子的脸颊,“不错不错,玩耍两月也没忘了学习,非常好。现在不用上课,每日的时间你可以自己安排,本宫和你父皇都不会干涉。” “儿子听说内书房关闭,夫子们都不教书了。” “舍不得吗?” 叶慈随口一问。 茂哥儿琢磨了一下,“是有点舍不得。不过若是真能出宫读书,儿子也挺高兴的。” 叶慈笑出声来,“是该去宫外看一看,免得被人蒙蔽。你是太子,不仅要知道书本上的知识,也该知道一些民风民情。” “母后说得极是。过去夫子们总是强调,儿子年纪小,就该埋头读书,旁的事情莫要关心。在行宫修整了两月,儿子觉着夫子们说的这些话不全然对。不能因为儿子年纪小,就不关心事情。儿子是太子,理应比别人关心更多,了解更多。” “你能这么想就好。”叶慈放下心来。 出宫两月,茂哥儿身心都得到了放松,想事情明显有了进步。最重要的是,他会主动扑进自己的怀里,寻求关心和爱护。 这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小孩子嘛,就不要学大人那套成熟稳重的作风。过早的成熟,意味着过早的加入朝堂的斗争。 过早的成熟,还意味着过早的消耗掉人们的期待感。 朝臣对太子是有期待感的。但这份期待感,不应该在太子十几岁的时候就破灭。 母子二人逛了花房。 晚上,一家四口坐在一起用膳。 至于长乐公主,她现在只能旁观,还不能上桌。 用完膳,开成帝刘珩要考教茂哥儿的功课,夫子二人可谓是对答如流。 开成帝刘珩哈哈大笑,显得很满意,“这些日子没有落下功课,很好!继续保持!” 晚上要休息的时候,牧哥儿突然跑到叶慈身边,悄声说道:“母后,下午我弄哭了妹妹,还警告宫人不许说出去。我是不是很坏啊?” 叶慈闻言,笑得乐不可支。 她轻抚孩子的头,“你弄哭了妹妹,还警告宫人不许说出去。那你为何又要主动提起此事。你若是不说,本宫就不知道。” “儿子想了又想,总觉着这么做不太好。太子哥哥也说做错了就要承认,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 “原来是太子哥哥劝你来自首啊。甚好!牧哥儿做得对。” “母后不罚我吗?”牧哥儿仰着头,怯生生地问道。 叶慈掩饰着笑容,“牧哥儿知错能改,并且还能主动承认错误,本宫自然不罚你。” “谢谢母后。我再去给妹妹道个歉,虽然她什么都不知道。” “妹妹会喜欢你的。” “真的吗?” “嗯!” 妹妹已经睡下。 牧哥儿趴在床边,捏捏妹妹的小手指,悄声说了一句:“妹妹,对不起。” 妹妹挥舞了一下小拳头,继续睡得香喷喷。 “妹妹真能睡。”牧哥儿又是羡慕又是嫌弃又是爱护关心。 “母后,儿子什么时候可以和妹妹一起睡?” “不行哦。妹妹太小了,你睡觉满床的滚动,会压着妹妹的。等将来妹妹大一些的时候,到时候你问问妹妹好不好?” “好,我听母后的。妹妹胖嘟嘟的,以后会跟我一样有个大西瓜吧。” 叶慈:“……” 女孩子就不要有大西瓜了。 那得胖成什么样子啊。 “妹妹有个小西瓜就足够了。” “那么多好吃的,妹妹不喜欢吗?”牧哥儿实在是理解不了。 这小子不挑食,什么都吃,各种口味各种特色的美食,他都是来者不拒。 叶慈说他的胃是铁胃。 刘珩则说这小子的胃是个大肚囊。 反正,减肥之路异常的艰难和漫长。 茂哥儿也只是从牧哥儿身上赚取了四十两银子而已。殊为可惜。 孩子们都睡下了。 按照规矩,皇子三岁后,就要居住在皇子所。 但,叶慈根本没有尊重这个规矩。 三个孩子全都安置在未央宫内的偏殿住宿。皇子所成了摆设。 这种事情,开成帝都不追究,朝臣也不会拿着这事说个不停。因为容易招来陛下的责骂。 要是陛下又来一句该死,仕途可就没了。 帝后二人同寝。 开成帝刘珩很有感触的说道:“茂哥儿还是很稳重,有上进心。朕仔细问了他在行宫都做了些什么,他告诉朕上午都在复习功课,练习大字。下午才和牧哥儿一起玩耍。天天爬山,身子骨倒是强健了不少。” 叶慈冷哼一声,语气格外嫌弃深,“我早就说过,那群夫子就是管得太宽。不用他们督促,茂哥儿也知道学习上进。他们管束太严,反而压制了茂哥儿的个性,越发显得平庸。” 开成帝刘珩赶忙安福道:“朕的儿子当然不可能平庸。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母后那边,也不是问题。朕已经说服母后。且母后也答应,不再过问此事。无论是办报,还是小学堂,母后都依着咱们的想法。” “那要谢谢你。” “那你说说,怎么谢朕。要不再生个娃。” “滚!” 第467章 小学堂 过了正月十五,京师小学堂开学。 两位皇子在内官的护送下来到小学堂。 皇太子刘义懋深吸一口气,回头,吩咐跟随的人都退下,他要带着二弟独自前往学堂。 “这……” 内官犹豫。 “其他家长也只是将自家小孩送到校门口。你们莫非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 “那我们就送到此处,下午放学之时再见。” “就这么说定了。二弟,我带你入学。” 两兄弟牵着手走进校门。校门口有四个门房守着,说是门房其实都是一身武艺的侍卫。 还有老师站在校门口迎接第一批学员。 顺利入校。 “你是太……” “嘘!” 眼前这小子,是张家的儿郎。张五郎的长子张去病。 他曾跟随父母进宫请安,还和太子二皇子一起玩耍过。原本父亲还想送他进宫做伴读,那想到一转眼的功夫内书房就没了。 没想到,竟然会在学堂相遇。 刘义懋盯着张去病,语气严厉,“不许喊破我的身份。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是宗亲。” 张去病抓抓头,“可是,应该有不少人见过你们吧。” “见过我们的人不多,或许有那么几个。总而言之,要是我和二弟的身份被人知晓,我就算在你头上。” 张去病张口结舌,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我可是什么都没说。” “大哥,我们快去教室吧。” 二皇子对于两人的谈话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现在只好奇新学堂新教室还有新夫子。 来之前,他已经训练了好几天了。 如今他是张口大哥,闭口大哥,绝不会说出太子哥哥四个字。 好多人啊! 比内书房热闹多了,一定很好玩。 牧哥儿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挣脱大哥的手,去结识新伙伴。 太子刘义懋当然不放心二弟独自行动,他亲自将牧哥儿送到教室,亲眼看着他坐下来才离开。 咦? 他竟然和张去病分在了一个班,老师还将他们的位置安排在一起。 刘义懋:“……” 张去病则是嘿嘿嘿的笑,笑得乐不可支。 见太子看过来,他又赶忙捂着嘴,一副保证确定肯定不会透露对方身份的模样。 一个班二十个学生,不算多,也不算少。 比起内书房肯定是多的,但也热闹。 人生百态! 还没开始上课,太子刘义懋似乎就理解了这句话。 有带书童来上学的,结果被挡在了校门外,一个人哭哭啼啼走进教室。 有一边吃东西一边抱怨的。 有人就像是小霸王一样,刚来就开始拉帮结派。 也有独善其身,谁都不搭理的。 如果是在内书房,这样的场面他是看不见的。内书房规矩大,任你多大的脾气,到了内书房都得老老实实。 但是在这里不一样,老师还没进教室,教室里乱哄哄的,有人跑来跑去,有人叽叽喳喳,就跟外面的菜市场似的。 刘义懋觉着挺有意思。 宫里头的人仿佛只有一张面孔,很是无趣。不像教室里的同窗,各色性格可以窥见。 张去病悄声同刘义懋说道:“那个咋呼得最厉害的小胖子,是镇国公的玄孙。” 刘义懋吃了一惊,“镇国公的玄孙都这么大了吗?” “我听我爹说,镇国公已经是古稀之年,有这么大的玄孙也不奇怪。那个谁都不搭理的瘦子,你猜猜是谁?” 刘义懋还真猜不到。 “他是谁?” 张去病嘿嘿一笑,似乎是想看刘义懋的笑话。笑到一半才醒悟过来,眼前的人当朝太子,贵不可言。 他连忙收敛了笑容,悄声说道:“那人可有来头了。他的母亲是袁太妃。” 嗯? 刘义懋愣住,“你是说他是我的十四叔?” 张去病点头,“对哦,论辈分你要叫他十四叔。” 刘义懋顿时苦笑不已。 皇室宗亲,虽说每年大年三十的时候会有家宴。但,像袁太妃这类的人,一般是不会进宫的。 袁太妃不会进宫,她的孩子自然也不会进宫。 难怪刘义懋没把人认出来。 按理说,这位十四叔应该就藩。不知袁太妃得了谁的指点,竟然主动请辞,不要封地,也不就藩,就老实待在京城,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活动,靠着爵禄生活。 也因此,此人才会出现在京师小学堂内,还和刘义懋做了同学。 张去病就和他爹一样,是个机灵的孩子。 张五郎回京后也没闲着,三天两头带着孩子出门做客,结交人脉。还有什么比青梅竹马更深厚的感情。 就比如张五郎同开成帝刘珩一起长大的情分,这是别人比不了的。 别看张去病回到京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却将京城勋贵高官,豪门外戚认了个七七八八。 这方面刘义懋显然不如。 但他脑瓜子聪明,记忆力好。好多人他虽然没见过,但他知道朝中有这么一号人物,也知道此人担任什么差事。 结合张去病的介绍,很快刘义懋就将一个班的同学和他们的老子对上了号。 等到老师到来,正式开课的时候,刘义懋已经认全了全班同学,包括他们的家世背景来历出身房头全弄清楚了。 不得不说,张去病真是一个合格的“伴读”。张五郎培养儿子,也是花了大心思的。 第一堂课没什么意思,只是教导大家遵守学堂的规矩。 第二节课有点意思,竟然是教导算数。 …… 中午在食堂用餐,不分贵贱,不分身份,都是一样的饭菜,想要开小灶,不好意思没有。 “想开小灶啊,等你们以后考入天门书院就可以开小灶啦。天门书院的小灶据说很好吃哦,各种口味都有。” “我们什么时候能考取天门书院?” “年满十二周岁就可以参加天门书院的入学考试。” 下午两节课,外加半个时辰的活动时间,然后就放学了。课程很轻松,第一天上课功课也不多。 放学时间,校门口挤满了人,全都是来接学生的仆从,亦或是家长。 分班出校门,确保每个孩子都送到正确的人手中。 内官翘首以盼,先接了二皇子刘义牧,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太子刘义懋才从学堂出来。 “两位殿下快上马车,皇后娘娘都等急了。” ------题外话------ 四月最后一天,求月票! 月票冲冲冲。 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468章 想法很多(二更) “母后,儿子饿了,好饿好饿。” 二皇子刘义牧一入未央宫,就开始叫嚷着饿。 “中午没吃饱吗?饿成这个样子。” 叶慈从宫女手中接过热毛巾,亲自替两个小孩擦拭脸颊。 “中午饭菜挺丰盛的,儿子吃饱了。二弟估计是活动量大,所以饿的快。” 太子规规矩矩请安,然后才坐下。 牧哥儿已经扑在一堆吃的上面,开始填满他的小西瓜肚子。 叶慈问道:“学堂如何?能适应吗?” 茂哥儿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学堂挺好的,功课很轻松,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完成。老师们的水平虽然比不上内书房的夫子,但也算是生动有趣。我们班有二十个人,每个人都有脾气,挺有意思的。” 叶慈看见茂哥儿脸上的笑容,提着的心也算是落到了实处。她还真担心过茂哥儿不适应学堂的教学。 以前在内书房的时候,茂哥儿可是少有笑容。 如今会笑了,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和同学们相处得如何?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吗?” “儿子和张去病一个班,座位还是挨着的。其他人应该不知道儿子的身份。不过,母后猜猜儿子在班上见到了谁?” “谁啊?”叶慈随口一问。 “儿子见到了十四叔。还是张去病介绍,我才认识他。” 哦! “原来是你十四叔。他和他母妃的确很少进宫,你们之前好像是没见过。你觉着他如何?” “他性子比较独,和谁都不来往。不过,也没人招惹他。就是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茂哥儿拿起一块糕点吃起来,他吃得很斯文。牧哥儿就有点狼吞虎咽的架势,这小子就是个典型的吃货。 “还有谁比较有趣?”叶慈给孩子端来一杯水,别噎着了。 茂哥儿想了想,“镇国公的玄孙,刚来就开始拉帮结派,还挺有派头。” “那你赞同他的做法吗?或者你想效仿他的做法吗?” “不!儿子认为这么做殊为不智。还没弄清楚整体情况,每个人的性格脾气,冒然拉帮结派,迟早会发生内讧。儿子以为,应该先考察清楚周围环境和情况之后,再做打算。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儿子拉拢。母后曾说过,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同伙。儿子深以为然。” 叶慈:“……” 嘤嘤嘤…… 她的儿子还是个小屁孩,就要一本正经和她讲大道理,而且讲得头头是道。 她突然生出一种儿子长大了,很快就会脱离她的羽翼的错觉。 有点惆怅,有点欣慰,更多的是不舍。 不过,她还是给了茂哥儿一个鼓励的笑容,“这么说来,目前只有张去病能用?” “张去病是个包打听,消息很灵通,这一点非常好。只是儿子有点担心,他会不会逢人就说。万一他管不住嘴巴,也是个麻烦事。” 茂哥儿小小年纪,就开始思考人和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只能说太过早熟。 好在,他还保留着一点童真。 若是继续在内书房读书,恐怕连最后一点童真都会消失不见。 叶慈摸摸茂哥儿的头,“那就多花点时间去观察。本宫没有什么可教你的,只有一点,不要试图考验人性,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凡是试图考验人性的人,最后都不会如自己的意。难得糊涂也是一种本事。” “母后的教诲,儿子会谨记在心。” 茂哥儿吃完了一块糕点,表情有些犹犹豫豫,“母后是不是担心儿子施计考验张去病?” 叶慈苦笑一声,孩子过于聪明,好像也不是全是好事。比如,家长的威严就要荡然无存了。 “你想考验张去病吗?母后听你的口气,似乎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用他?” “儿子还没想清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句话你要牢记在心里头。” 茂哥儿皱眉深思,“母后是想告诉儿子,用利益留住人才吗?” “那你能给予什么样的利益?” “儿子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了。你的身份就是最大的利益。” 茂哥儿陷入了深思。 他在思考。 叶慈示意所有人都不准打扰茂哥儿,有些事情需要孩子自己想清楚。 等到吃晚膳的时候,茂哥儿还有些神思不属,看起来有些问题他还没有想透彻。 开成帝刘珩就好奇问了一句,“茂哥儿这是怎么了?” “别打扰他,他在想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句话。” “这么小的年纪,就在思考这种问题,会不会早了点?” 哎! 叶慈点点头,“我也觉着早了点。可是你儿子太过早熟,已经碰到类似的问题,与其让他稀里糊涂瞎操作,不如给他一点指点。” “你可真是双标。”开成帝刘珩吐槽了一句。 叶慈直接瞪了他一眼。 开成帝刘珩连忙投降,不说了不说了。这个家他就没地位。他还是老实当他的皇帝吧。 茂哥儿沉默了几天时间,之后又开心起来。看样子是想通了。 叶慈自然替孩子高兴。 抽了个空,她问茂哥儿,“如何呢?你在学堂有多少朋友小弟?” 茂哥儿举起三根手指头,还有点嘚瑟。 叶慈笑了起来,“有三个朋友了吗?” “是三十个!” 噗! 叶慈差点喷了。 “你不是说要先观察周围环境然后才行动吗?这才几天,你就有三十个小弟了?” “小弟带着小弟自然就多了。其中不少人不符合我的要求,但我想着,天下有才之士毕竟是少数。就像朝堂上的官员,不是每个人都聪明绝顶为国为民。虽说良莠不齐,但,总有用处。就像母后一样,只要把人安插在适合的位置上,肯定能发挥出作用。” 叶慈扶额。 好像,儿子的路有点偏。可是又不算错。 这的确是一条路。 有很多条路,不能说某条路错,某条路对。关键是要懂得做出选择。 叶慈想通了,“那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下去。若是中途遇到困难,大不了从头再来。” “多谢母后支持。儿子也是在尝试。过几天,儿子要和镇国公的玄孙打擂台,儿子忙去了。” ------题外话------ 求月票 第469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 京城又多了一家报纸。 取名为《理想日报》。 “这名字就没取好。” 元士修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评论道,“理想,呵呵,饭都没吃饱就开始谈论理想,百姓是不会买账的。 那群读书人真是读书读傻了,一个个冒着傻气。他们以为办报纸是给朝廷的官员看,殊不知报纸是给下面的百姓看。 诸位,我们万万不能犯这样的错误。我们的文章必须是百姓喜闻乐见的。就比如那几位士林大佬的花边消息就可以多刊登一点。为了争夺名妓,日洒千金,一个个修建楼台花谢,只为博名妓一笑。 这些内容,大家都很爱看。这也说明一个问题,那些个文官一个个整日说自己没钱,可是一旦致仕后,捧名妓,千两万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洒了出去。 这些钱从哪里来的?总不能致仕后就发财了吧。见微知著,由此可知官场上的人没有一个说实话。这种内容你说有没有人看,肯定很多人看。” “总编,这么写会不会遭到士林的辱骂?毕竟那些人都是名人。而且在江南,很多人都将捧名妓作为美谈。” “怕什么。总编我被骂的时候还少了吗?”元士修冷哼一声,“让他们骂去,他们骂得越厉害,证明他们越心虚。总之,我们办报的宗旨不能变,就是要揭露这些官员的丑陋面目。 我可告诉你们,要是我们不写,隔壁的《京城日报》也会写。孙承修那个孙子,可是紧盯着咱们。我甚至怀疑,在我们的队伍中,有孙承修安插的内奸。” “内奸?” “不能吧!” “总编可别吓唬大家。” 《新民日报》的编辑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犯得着给《京城日报》当内奸吗? 报纸上的内容,和尚写的,道士也能写。无非是谁快谁慢,谁胆子更大的问题。 一开始《京城日报》还有点矜持,用词还是比较含蓄文雅的。几期下来,用词越发大胆犀利,都快要超过《新民日报》。两家的销量如今也是旗鼓相当。 《新民日报》一期发行8000份,《京城日报》一期发行7000份,差距已经很小。 两家报纸一出来,基本上都是半天时间就能卖光。 “总编,《理想日报》首刊出来了。”门房拿着一份报纸跑进来。 “快拿来看看。” 元士修很急切。 了解对手,就要从了解对手的内容开始。 《理想日报》第一期就出了八个版面,内容还挺丰富的嘛。这是第一眼的印象。 接着看内容。 “垃圾!” “不知所云。” “辞藻过于华丽,毫无实质内容。” “用词如此艰深,这是要将普通人全都挡在门外啊。” “基本上都是老生常谈,各种教条文章。肯定没人看。” “《理想日报》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办报纸,这些文章课堂上都没几个人听,他们竟然还试图通过报纸教化万民,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勇气。” “《理想日报》最多五期,就要关门。” “我赌十期。” “听说《理想日报》是一群读书人到处求捐助办起来的,连韩阁老都给了三十两银子的捐助。估摸着钱应该不太多,坚持个七八期估计没问题。” “这种垃圾报纸,卖不出去的。卖不出去,就没钱回收。他们手里头的钱迟早花完。还十期,五期过后这帮人的信心就该大受打击,办不下去的。” “哈哈哈……”元士修放声大笑,“果然是垃圾一样的对手,就这水平还敢和我元某人打擂台,真是不自量力。哈哈哈……那帮士林大佬宁愿花成千上万的银子去捧名妓,也不肯把钱花在报纸上。由此可知,这份《理想日报》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就是一出不切实际的理想。诸位,我们又有新题材了。我决定了,后日的头版就写理想日报之理想,非得给他一个下马威不可。” “写理想日报,岂不是帮他们做宣传。” “放心。咱们写理想日报,只会让更多人知道这是一份垃圾报纸,别说五文钱,就是倒贴钱送给我我也不要。” 元士修得意洋洋,仿佛已经看见了《理想日报》关门大吉的场面。到时候,他一定要去《理想日报》门口放鞭炮,庆祝对手关门大吉。 哎呀,想想那个场面就激动啊! 《理想日报》大本营。 一群内心澎湃,年龄不一的读书人正聚在一起。 “《理想日报》一出,谁与争锋。” “《理想日报》出来后,人们才会懂得什么叫做真正的报纸。就会明白那种哗众取宠的报纸根本不足一看。” “是极是极。” “教化万民乃是我等的责任。” “卖出多少份了?”这才是最最关键的所在。 销量代表了一份报纸的受众程度。 “首刊五千份,相信不出两个时辰就能卖完。京城的老百姓还是很爱看报纸的。” “朝中官员也都答应会支持《理想日报》,这里至少就有一千份。” “那就再等等,一会肯定会有好消息传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午时。 午时还没消息,那就继续等。 一直等啊等,等到夕阳西垂的时候,承办报纸销售的人终于传来了消息。 经过报童们一天的努力吆喝,《理想日报》首刊卖出560份报纸。 “什么?” “绝不可能。” “胡说八道!” “一定是有人搞鬼。” “是不是弄错了数据。” “有没有人?出来收报纸啰。”两个力夫挑着卖剩下的报纸来到《理想日报》报社。 “来个人收报纸。你们谁是负责人,赶紧的。我们还赶着回去吃饭。” “这,这都是我们的报纸。” “嘿,这位先生真会说笑,不是你们的难不成是隔壁《京城日报》的吗?人家《京城日报》报纸都不购卖,《新民日报》比《京城日报》还要红火。你们这个是什么报纸,都没人稀罕看。听人说,这上面尽是瞎几把乱写。” “休要胡言乱语。你们看不懂,凭什么指责报纸是乱写。” “对哦,我们都看不懂,那你们办报纸作甚?还不如自娱自乐出本书内部传阅。就跟你们过去玩的那样,什么文会诗会。” “你你你……哪来的刁民,滚滚滚,快给我滚。” “我倒是想滚,也得你们谁来将报纸收下,开个收条给我们才能滚。” “刁民!” “你骂谁呢?” “骂的就是你们这群人。” “骂我们是刁民,今儿不刁民一下,都对不起这声骂。” “你们想做什么?这里可是报社,啊……我的脸……” 第470章 如此勇(二更) 《理想日报》销售不佳,编辑出言不逊被人暴打的事情,转眼就登上了《新民日报》和《京城日报》的第二版。 京城百姓们看了个哈哈大笑。 都将此事当成了一个乐子。 这下子《理想日报》是真的出名了,大大的出名。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群憨货。 就这点水平,还敢出来办报纸。 连报纸是什么玩意都没弄清楚吧。 身为官场领袖,士林一方大佬的韩阁老,心情有点不爽。好歹他也捐助了三十两银子给《理想日报》。 本以为这群充满热血的读书人能干出点事情来,结果,就这,就这…… 他们自个办的报纸没卖出去就算了,自己本身反倒是成为了人家新闻里的畅销内容。 这叫什么事啊! 丢人! 脸面都丢尽了。 “没经过历练,办事果然不牢靠啊。无论是元士修还是孙承修,都是经年老道之人,人情世故也算通透。这两人办报纸,也算人尽其才。” “阁老,《理想日报》怎么办?”韩夫子再一次登门。 他还指望着《理想日报》同另外两家报纸打擂台,为读书人正名。结果却闹了个大笑话。 真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凉拌!”韩阁老眯着眼睛,“此事老夫不管,以后也别找老夫要捐助。老夫没钱!就算有钱也不会浪费在这群人身上。” “阁老……” “无需再说,你走吧!” 韩阁老端茶送水。 …… 宫里头,开成帝刘珩咯咯咯的大笑。 他手里拿着两份报纸,正好都是第二版。显然他是将《理想日报》当成了笑话看。 “这群棒槌,哈哈哈……” 邓少通凑趣道:“这群读书人眼高手低,不过,好歹能博取陛下一乐,也算是有一点用处。” “朕看这报纸上写的,就像是在看一群傻子似的。你说这帮读书人究竟在想些什么,竟然和一群下苦力打起来。打又打不过,还跑去告官,脸面都丢尽了。果然是一群眼高手低的家伙,干事情是一样干不成,坏事情是一坏一个准。” 开成帝刘珩笑过之后,少不了要点评几句。 邓少通赶忙命人记录下来,说不定改天就能用上,好叫那群读书人明白空谈误国误己的道理。 “如此乐呵的事情,必须分享给皇后。摆驾未央宫!” “诺!” 开成帝刘珩兴冲冲跑到未央宫显摆自己的先知先觉,大肆讽刺那帮读书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朕早就看明白了,这帮读书人严重缺乏历练,只知道空谈。” “不事生产,只专心读书,空谈也不能完全怪他们。” 叶慈说了一句公道话。 全社会的风气就是如此,能读书的就使劲的读,要命的读,别的事情一概不操心。若是想要操持点家业,旁人都会说你不务正业,耽误了功课。 读书那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只要把书读好了,旁的事情会不会懂不懂都没关系。 即便是在后世,大量的家长同样如此。只要学习成绩好,就是好孩子,旁的好不好都无所谓。学习成绩不好,即便不是坏孩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张嘴就能找出一个又一个的缺点。以此论证为什么学习不好。 读书真是一件辛苦事,用尽了所有的精力,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别的。 不过…… 那群办报纸的热血男儿,年纪都不小。年轻的二十几,年纪大了三四十。 不再是无知稚童。 这个年纪还是只知道空谈,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这个年纪的读书人,也是要懂人情世故,懂得一点基本的经济营生。 “皇后,你别替那群人说话。依着朕看,都是一群无能之辈。” 叶慈抿唇一笑,“我倒不是替他们说话。我在想,这个《理想日报》的总编应该撤换掉,换上一个有能力能压服下面人的能干吏员,或许情况有所改善。” 开成帝刘珩目光奇怪地看着叶慈,“皇后想要接管《理想日报》?” “我哪有那个闲心,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说到底,没有无用的人,只是没有用在合适的地方罢了。读书人,脑子基本上都好使。没人带头,事情肯定难办。有能力带头的那帮人,又不肯出面。这才是问题的核心关键。” “哼!还是那句话,一盘散沙,成事不足。” 这话倒是没有说错。 读书人内部也分成了各种派系,其中还有地域之分,政见之分。 也难怪韩阁老只肯出三十两银子的捐助,旁的事情一律不干涉。他就是看透了这群人的本质,拧不成一股绳,办不成事情。 总而言之,这桩事让开成帝刘珩乐呵了好半天。 他私下里让邓少通暗示《京城日报》,最好将《理想日报》的事情同四大书院联系起来。 瞧瞧,四大书院都培养了一群什么玩意,根本就是名不副实。 孙承修得了宫里头的指示,肯定要挖空心思的完成任务。 反倒是元士修这里,宫里头一句话的指示都没有。皇后娘娘似乎负责开个头,后续的事情就任由其发展下去。 叶慈的确是这么想的,她只负责指出一个方向。剩下的事情就该让刘珩操心。 这叫做分工合作,能者多劳。 于是乎,《京城日报》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剑指四大书院。过去都是含蓄的,隐晦的,不往深处想都想不到四大书院头上。 而这一次,《京城日报》点名指姓说四大书院名不副实,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整个士林,尤其是四大书院的学子们顿时就炸了。 就跟炮仗扔进了油锅里面似的,凡是挨着的人都逃不了被扒下一层皮。 就连元士修看着《京城日报》的文章,都感到头皮发麻。 “谢天谢地,有孙承修这个二百五替老夫分担了火力。哈哈哈……” 他是真没想到孙承修这么勇。 一下子,最令人讨厌的人榜单榜一易主。 元士修屈居第二,孙承修一跃成为读书人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然后…… 孙承修被人打了。 他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套了麻袋打了。 打得鼻青脸肿,偏偏还找不到打人者。 这事不能忍。 孙承修果断告官,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他甚至在报纸上公开悬赏打人者线索,无论是谁,知要能提供打人者的线索帮助官府抓到打人者,必有厚赏。 第471章 不忠不义不孝 孙承修被打一案还没破,紧接着《京城日报》半夜起火。幸亏没有人受伤。 孙承修家门口也被人泼了粪便油漆,那场面,隔壁邻居意见大到想要将孙承修赶出去,不许住在本地。 丧心病狂! 胆大包天! 元士修一边心有戚戚焉,幸亏不是他啊。一边提笔仗义执言。 此乃强盗行径,堂堂读书人岂能做强盗。 读书人就该用笔打仗。笔杆子不行就诉至暴力,是不是说明某些人承认自己不如孙承修,是不是承认《理想日报》不如《京城日报》? 一群小人。 于是乎,《新民日报》也遭到了报复。 元士修一大早来到报社,就看见大门口围满了人。墙壁上被人用油漆写了大大的两个字“奸人”! 靠! 元士修怒了,彻底怒了。 “总编息怒,小的这就找人将外墙清洗干净。” “竟然敢骂老夫为奸人,老夫这一回不奸一下都对不起这个称号。” 元士修这回不写文章,而是联合《京城日报》发表声明,明目张胆地指责四大书院的学子输不起,一个个傲到天上,却连报纸都办不好。只会学小人做派,套麻袋打人,往人墙上泼油漆,与地痞流氓有何区别。 全都是一群蠢货! 两家日报势要斗争到底,绝不被一群小人打倒。 马蜂窝被捅爆了。 一群吃多了撑着无事干的学子们,围攻了两家报社。若非绣衣卫及时赶到,已经冲进去将元士修暴打致死。 此事一闹,朝堂震动,开成帝刘珩更是暴怒。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天子脚下都敢公然暴行,若是不严惩,岂能服众。” 但…… 那些都是读书人啊。 陛下要严惩,朝臣自然要求情。 不是一个两个求情,是一大群朝臣求情。 为此,开成帝刘珩直接罢朝三日。 紧接着金吾卫出动,自内阁以下,数十大臣都被下了诏狱。此事一出,将朝臣吓得肝胆俱裂。 莫非开成帝要行武宗之事,还是要效仿先帝行不义之事。 韩阁老本来不想趟这潭浑水,只可惜,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没想到竟然会闹这么大。 如今,他是想置身之外而不能。 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一是为求情二是规劝。 开成帝刘珩却始终沉默,不肯松口。 无奈之下,韩阁老只能将主意打到皇后叶慈的身上,希望皇后能规劝一下陛下。朝臣罪不至死啊! 可是金吾卫那边却在议罪,且都是死罪。真要放任金吾卫这么干,朝堂诸公,怕是十不存一,必定会引起国朝大乱,天下大乱。 别以为区区两份报纸就能扭转民间百姓的想法。人家四大书院经营了数百年,说到底,民间舆论权利还是在四大书院手中。 这会,民间已经有陛下是昏君的议论。只不过,这类议论还是少数,只在小范围内传播,还没有广为流传。 韩阁老跪在建章宫内请罪,恳请陛下将他罢官。他身为首辅,没能统领好百官,难辞其咎。 其目的就是以退为进。 开成帝刘珩也知道他是在以退为进。 君臣二人在搞一场博弈。 皇后这边,皇后突然去了一趟金吾卫诏狱,将金吾卫上下吓得灵魂出窍。 皇后进入诏狱,看“望”了被关押的众位大臣。 “尔等处处和陛下作对,以反对讽刺陛下为荣,以赞成陛下为耻。尔等皆是小人,无耻小人。踩着陛下刷声望,一个个都该死!尔等可知罪!” “臣不知何罪之有。”说此话的是内阁次辅,礼部尚书萧大人。 皇后叶慈连连冷笑,“不知罪吗?很好,非常好!所有朝臣当中,尤其数你萧大人最是不忠不臣不孝不义。” 说罢,皇后叶慈拂袖离去。 萧阁老却大受刺激,趴着铁栏杆大声喊叫,“臣不服,臣不服!放我出去,放老夫出去。老夫要和陛下当面辩论,老夫绝非沽名钓誉之辈……” 一改之前处之坦然的模样,显得又愤怒又急切又是咬牙切齿。 皇后骂他不忠不孝不义,这是要否认他过去的一切啊。他终于急了,他终于慌乱了。 过去,文官都有一套默认的手段,下了诏狱不可怕,同窗同年还有官场同僚都会想办法搭救 门生子弟也会借此机会帮着下诏狱的人刷声望。也就是说,下诏狱的时间越长,受的苦越多,声望越大。将来起复,官位会更高。 但是这一次,皇后直接戳破了文官的美好想法。 既然皇后都说了不忠不义不孝,就一定会想办法坐实这个罪名,将萧阁老等人打上此类标签,让他们永世不能翻身。 刷声望一下子成为了作茧自缚,谁受得了。萧阁老在诏狱里,据说痛哭流涕,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 朝堂拉锯还没结束的时候,《京城日报》和《新民日报》就连续跟进了此事,连续多日出版特刊。 朝臣为一群暴徒求情,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国朝培养士人近两百年,难道就培养了一群不尊律法,只会亲亲相隐,徇私枉法的无耻之辈吗? 这是舆论,民间舆论。其目的是要和四大书院打擂台。 四大书院引导民间舆论指责陛下残暴,却根本不提事情的起因经过暴徒们的凶残,陛下为何要将官员下诏狱。 只是单纯的指责陛下将大批文官同时下诏狱,此乃桀纣。 分明就是断章取义,哄骗世人,引导舆论。 两家报纸要做的就是打破四大书院的谣言,揭穿他们的真面目。一群目无法纪的无耻小人,有什么资格做士林领袖,有什么资格引导天下舆论。 韩阁老很痛心。 既痛心于京城和新民对四大书院的围攻,也痛心于天下士人还有同僚们至今们有看穿陛下的真正目的,更痛心于陛下的强势和暴怒。 这个时候有一群人是及其忙碌的,他们就是报纸收购人。 没看错,京城有一门新兴行业,被称之为买报人。《京城日报》和《新民日报》只在京城一地发行,还不能覆盖到全天下。 但这两家报纸上的内容是极有价值的,对于地方官员豪族了解京城和官场动向,是极有帮助的,且消息及时。 于是,民间就多了一种需求,对京城报纸的需求。 商人逐利,有需求就有商机。有人专门收购过期的报纸,然后成倍价格卖往天下各地。 别看这好像是一门小生意,实则利润还是很可观,且等到各地官员豪强的支持。 远在南诏的南国公张培申,此刻就拿着几份过期的报纸看着,比朝廷的邸报看得还要认真。 第472章 暴揍一顿(二更) 位于南疆的金吾卫衙门内,袁友仁也在翻看着过期的两份报纸。 “哈哈哈……” 他突然发出一阵大笑。 伺候的小厮上前添茶,“大人可是遇见了高兴的事情。” “本官当然高兴,大大的高兴。京城有一批人要倒霉了。不对,应该说天下士人的机会来了,不用再迷信崇拜四大书院。先帝还在的时候,我就说过四大书院是祸害。只可惜啊,先帝不曾听我的。如今……真没想到开成帝竟然……” 小厮瞄了眼报纸,显得很疑惑。 同样的一份报纸,他也看了上面的内容,为何他没看见有这么写。 “大人,报纸上有这么写吗?小的怎么看不到?” “你个蠢货,要是你都能看透其中的深意,开成帝哪里还能轻松收拾那帮文臣。” 袁友仁冷哼一声。 也就是他,从报纸中的只言片语中看到了真相。这两份报纸,若是没有宫里头的授意,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 既然是宫里头的授意,肯定不会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哎,想他智慧无双,曾经将朝臣们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今却只能窝在偏僻的南疆,同隔壁南国公作伴。 人家南诏,好歹南国公一言以决。靠着丰富的物产,早已经今非昔比。 修城池,修道路,鼓励人口生育,召四海商客前去贸易。 若说曾经的南诏是个南蛮之地,烟瘴之地,人人厌弃。而今的南诏,却充满勃勃生机,城池人口逐渐稠密,教化工作也紧随其后。 如今走在南诏,不仅能看到繁荣的商业,还能看到之乎者也。 唯有南疆,十年如一日。只是路途上多了一些商旅,客栈酒楼多了一些收入,关口多了一些税收。盗贼也随之增多。 金吾卫都跟着忙碌起来。 袁友仁甘心蜗居在南疆不能施展抱负吗?他当然不甘心。 他一直在等,等待一个机会。 貌似,机会即将到来。 …… 目光放回京城。 这场争斗,最终以次辅萧阁老去职还乡,吏部尚书,工部尚书,刑部尚书被撤换落下了帷幕。 欧大人,曾经的定王府家令,趁此机会,终于被提拔为内阁阁臣,成为第一个科举成绩二十名之外,不曾入读四大书院的阁臣。打破了内阁的默许的潜规则。 此举…… 朝臣有话说。 奈何,陛下刚刚发作了四个大臣,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袁友仁多精明啊,他赶在这个时候上本,愿为陛下前驱。 他是想提醒陛下,尽管他是个小人,但他从不和陛下对着干。比起那起自诩君子的文臣来说,他这样的小人更好用。 他对于皇权,绝对的忠心不二。只要肯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还陛下一个璀璨。 开成帝刘珩拿着袁友仁的本子,跑到未央宫,直接将本子甩在小几上。 “你还说此人识趣,知道进退。依着朕看,天下间最不识趣的人就是此獠。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将其罢免处死。他的隔壁就是南国公,此事可以交给南国公来办。” 开成帝刘珩越想越得意,这个办法太好了,一点宿漏洞都没有。 叶慈翻看本子一看,“他没说错啊,只是想为陛下前驱,陛下何必赶尽杀绝。” “上回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上回你怎么说来着,不狠狠收拾这帮朝臣,朕的威严难以确立。而今,你又替袁友仁说情。莫非你真的看上了那家伙的那张脸。朕这就安排人,将此獠斩杀,将他的脸皮剥下来……” 越说越荒唐了。 叶慈无奈苦笑,“陛下随意吧,想杀就杀,想剐就剐。” “咦?” 开成帝刘珩有些意外,“朕要杀袁友仁,你竟然不阻拦。” “本宫已经阻拦了七八年,陛下依旧不改杀心。继续阻拦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就这样吧。让袁友仁多过了几年太平日子,足够了。陛下赶紧下令处死此人,否则迟则生变。” 叶慈义正辞严,半点不虚。反而鼓动开成帝赶紧派人去杀。 开成帝刘珩就是属驴的,打着不走。 非得顺毛捋才行。 他哼哼两声,拿起一块糕点塞在嘴里,“你要朕杀,朕偏不杀。朕就将此獠留下来,恶心那群朝臣。只要有袁友仁在,朝臣就有敌人在,免得一天到晚吵闹不休。朕就命人将袁友仁的本子送去内阁,让朝臣讨论。” 叶慈抿唇一笑,得,这下子袁友仁又会被架在火上烤,再次人人喊打。 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袁友仁自己送上门来,正好用来转移朝臣的注意力,让他们再次燃起斗志,不至于萎靡不振。 文臣要收拾,武将同样需要收拾。 只是还需要时机。 宗室因为推恩令,老实了很多。 勋贵武将这边,咦,皇后叶慈突然想起了镇国公的玄孙,这小子是个突破口啊! 看来此事还要落在太子身上。 不过,此事不急。 …… 开成八年,太子刘义懋已经是个半大小子,身高更是冲了一大截。 二皇子刘义牧已经从小胖子,进化为一个大一点的胖子。 长乐公主也到了启蒙的年纪。 这小丫头是个壮实的,拿着一根木棍要和牧哥儿干仗。然后,不出意外,两孩子都被打了,被皇后叶慈提着棍子暴揍了一顿。 等到太子刘义懋从建章宫归来,这两小孩子全都扑进太子的怀里求安慰求抱抱求抚摸。 太子刘义懋一手揽着一个,“不哭不哭,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一声令下,内侍赶紧将礼物送上。 太子刘义懋还义正辞严和皇后说话,“妹妹年幼,又是女孩子,母后怎么忍心揍她。” “不敬兄长,不尊长辈,该打!”叶慈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太子被噎着,然后附和了一句,“的确该打,下次要不换儿子动手。这种辛苦活就不劳烦母后了。” “想放水,做梦。” 哎,一点小小的伎俩又被看破了。 太子再接再厉,“二弟自幼懂事孝顺,母后为何连他也打?” “欺负弱小,难道不该打。” 好吧! 道理都被母后说完了,太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用膳的时候,他给两个小家伙夹肉,多吃点,吃饱点,以后才有一副好身板抗揍。 紫笔文学 第473章 赈灾 西北连续两年大旱,灾民无数。 眼看着旱情得不到缓解,钦天监都说看不到西北下雨的趋势。如此下去,怕是灾民会变成了乱民,暴民。 皇后娘娘叶慈在这个时候,终究是启动了她的基建大业。 “招募灾民修路。不能一味赈灾,长期的赈灾只会养出惰性,不用干活就能吃饭,谁还会愿意干活。万一有一天,朝廷不在赈灾,或是赈灾不及时,这帮吃惯了赈灾粮的百姓就会变成暴民。 所以,必须以工代赈。干活的百姓,可以获得白米白面,不干活的百姓只能靠清汤寡水甚至掺着沙子的粮食活命。两边一对比,不愿意干活的人也会选择干活。 传统的赈灾方式,虽然有效,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西北的干问题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缓解。或许是明年或许是后年。不能指望老天爷,就只能指望我们自己。修路需要大量的人员,这些灾民就是现成的劳动力。既赈了灾,又修了路。” “钱从何处来?户部恐怕不会轻易掏出这笔钱。就算户部肯掏钱,也很有限。” “从银行贷款。” 叶慈的办法很干脆,“等路修好后,在关键处设卡收费还贷款。银行可以派人监督。如此一来,还能解决一部分退伍军人的就业问题。陛下,办法有很多,就看你敢不敢做。” “朕有何不敢!” 夫妻二人商量妥当,又经过近半个月的朝议,这件事情终于确定下来,官员们开始出动,分批约束灾民,安置在各个路段,开启了开成朝轰轰烈烈的修路大业。 不仅北方要修路,南方也要修路。 只要灾情一天没有得到缓解,修路大业就不会停止。 两年灾情,很多灾民涌到了京城。于是乎,在京城城外也开启了修路工程。 要么就是将道路扩宽,要么就是修建新的道路。 太子刘义懋休假一个月,不在皇宫,而是去了城外以工代赈办公室历练。 这两年他长高了不少,面庞还是很青涩,个头快要赶上成年人。 京城赈灾办负责人是工部的庞侍郎,太子每天跟在庞侍郎身边学习。 出宫的时候,父皇母后提醒过他,多看少说,学习经验教训,等回到皇宫必须写出一篇言之有物确实可行的总结书。 任务不可谓不繁重。 …… 叶二郎亲自监督着将一批陈粮运往工地,交到庞侍郎的手中。 看见太子也在庞侍郎跟前,他赶忙上前行礼。 孝期已过,如今他在少府当差。 前段时间,宫里头下旨赐封他为忠诚伯。 叶家的爵位又回来了。 简直是喜极而泣。 虽说只是一个伯爵,却是一等伯,可以传承五代人。 皇后娘娘果然没有忘记叶家。 朝臣对此也无异议。 那是皇后娘娘的兄长,嫡亲的兄长,赐封爵位乃是应有之理。迟了将近十年,叶家才等到这个爵位,算了不和叶家计较。 反正平武侯叶怀章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叶二郎这人无论是做事还是做人都是不错的,比起叶怀章那个棒槌强多了。 “忠诚伯不用多礼。”太子刘义懋客气道:“孤在此地历练,一切单凭庞爱卿吩咐。忠诚伯不用顾忌孤,孤现在只是学生,学习为主。” “谨遵太子殿下吩咐。” 叶二郎还是很激动的,他很少有机会见到太子。虽然他儿子也在京师小学堂读书。 皇后的态度不好拿捏。虽然皇后娘娘给了叶家爵位,可是并没有经常召见叶家人。 就连他老婆徐氏一年到头能进宫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他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打量太子的模样,像,真像。和皇后娘娘真的很像。 尽管太子称呼他为忠诚伯,而不是舅舅,他依旧兴奋不已。 顺利交接完粮食,叶二郎也不逗留,启程回京城。 京城今非昔比,多了很多房子,多了很多很多的人。 房价飙涨,房租也跟着水涨船高。 城外的天门书院一带,俨然成为新的人口中心。 经过书院附近的时候,他看见又多了一排的商铺。还有大批学子在排队。 “又到了一年招生季,天下学子都涌入京城,只为求天门书院一个入学资格。” “今年的大比,天门书院得中二十三个进士,名声大振。” 也就难怪天下学子趋之若鹜。甚至有学子在此地租住将近三年,年年参加入学考试,考不中,却依旧不肯放弃。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啊! 这是钞能力精神吧。 没有钱,还想在京城租住三年带吃喝结交游玩,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还是钞能力最为强悍。 灾情在持续,赈灾也在继续。 开成十年,旱灾依旧看不到缓解的趋势。朝廷在以工代赈的基础上,开启了大规模的移民措施。 海外有岛,岛屿颇大,容纳千万人口不在话下。 朝廷下定决心,用移民开发岛屿。海商银行贷款三千万给朝廷,用作移民用。 随着第一批十万移民上岛,商人也随之而动。 大量的西北灾民,通过步行,四轮马车,独轮车……各种方式,从西北涌到沿海,再从码头登船,由海军护送至大岛。 短短时日,大岛已经多出了一座城池。虽然简陋,却勃勃生机。 大岛资源充沛,一片片的森林被砍伐开垦,土地肥沃,一年两熟不成问题。甚至可以做到一年三熟。 这对于饱受四五年旱灾伤害的灾民来说,大岛仿若世外桃源,只要肯下力气,再也不用发愁吃的喝的穿的。 朝廷仁义啊! 陛下仁君! 无数灾民跪在海岸线,面朝京城方向,连连磕头。 是朝廷是陛下,让他们有了活命了机会。 开成帝刘珩花费巨资,又是搞基建修路,又是移民,遭遇旱灾数年的西北因此没有爆发民乱,堪称奇迹。 绝对是奇迹。 历朝历代,但凡一个地区连续旱灾四五年,早就烽火连天,暴民肆虐。 但是在开成帝这里,出现了奇迹。 旱灾没有引起暴乱,朝廷在西北的基本盘依旧能维持,没有杀官造反。 尽管有野心家,还有邪教在西北作祟,蛊惑人心。但在朝廷有力的赈灾手段和移民手段之下,这群野心家全都铩羽而归。 圣君! “陛下乃圣君!” “陛下贤明!” 没有什么功绩赶得上灾情持续多年却无暴民作乱,以至于武将们都没用武之地更为圣明。 开成帝刘珩当得起明君! 朝臣痛哭啊! 他们只是太激动了,喜极而泣。 第474章 青云子来信(二更) 开成十五年。 开成帝刘珩已经人至中年,早早蓄上了胡须。 太子刘义懋已经是个大小伙子,开始入朝参政议政,主要是在兵部历练。偶尔也会前往天门书院听课。 秋天,一年当中最舒服的季节。 御花园内,皇后叶慈同开成帝刘珩并排坐着,吹着秋天的风,只希望这样的时刻能更多一些。 她的头靠在刘珩的肩膀上。 “茂哥儿长大了。” “是啊,大了,都到了娶妻的年纪。你当母后的也该多操点心,早日替茂哥儿选好太子妃,朕也能早日抱孙。” “我还真舍不得让茂哥儿这么早成亲。”叶慈笑出声来,“找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就连长乐,都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孩子大了,舍不得也要舍得,不能耽误孩子的终身大事。”刘珩握住叶慈的手,“至于咱们的闺女,不和牧哥儿打架的话,的确是个亭亭玉立的淑女。一旦打架,那就是原形毕露,跟个野小子似的。这事你得负责。” 叶慈白了他一眼,“明明是你太过宠爱孩子。” “要是长乐没去天门书院读书,她的性子也不会这么野,我是真不知道她到底学了个啥。” 开成帝刘珩也很发愁。 俨然是父愁者联盟中的一员。 一边担心孩子性子太野,将来嫁不出去。一边又觉着性子野一点好,不会被人欺负。 又想着,京城才俊,没有一个配得上自家闺女。又担心有人会嫌弃自家闺女。 真是愁死了。 两个儿子,他是不愁的。 “陛下,大喜,大喜啊!” 内侍冲进御花园,“西北下雨,暴雨。西北终于下雨了,连续两天的大暴雨。” 西北一地持续十年的旱灾,终于迎来了缓解的一天。 西北的战事也将迎来一场转机。 西北的确没有爆发民乱,但,干旱可不分地区。 西北干旱,草原同样干旱。大批牛羊死去,草原部落重操旧业,进关劫掠。 开成帝刘珩对于此事始终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打!狠狠的打!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兵器给兵器,一切后勤吧保证都做到位。他就一个要求,要将这帮强盗打痛,打怕,打残。若是有可能直接灭族。 武将们嗷嗷叫,闻战则喜。 此次大战,以新军为主力,可谓是势如破竹。 只不过,旱灾一日不缓解,战争就没有结束的那一天。如今,老天作美,西北旱灾有了缓解的趋势,战争走向肯定也会随之改变。 果然是大喜! “哈哈哈……”开成帝刘珩朗声大笑。 他当即说道,“通知各位爱卿,建章宫集合,朕要开朝议。” “诺!” 他又回头紧握住叶慈的手,一脸喜笑颜开,“借皇后的福气一用。” 叶慈哈哈一笑,“借给你,全都借给你。” …… 深秋,西北增兵,势要一战定结局。 同年秋,张太后病重,从最初吃不下饭,到后来下不了床。 叶慈献出丹方,邀请白云观的道士炼丹救人。丹药出,张太后服用,身体略有好转。 至于保命丹,早就没了。叶慈虽有丹方,奈何天下间除青云子之外,无人能炼制此丹药。 开成帝刘珩忧心如焚。 张太后有一心愿,她想再见见南国公张培申。 开成帝刘珩当即下旨,召南国公回京。 叶慈收到了一封书信,自云霞山送来。 云霞观不比当年,如今山下常年有一队士兵守卫,山上也是常年有人维护着云霞观。 某一天,观中少了几只鸡,多了一堆啃过的鸡骨头。然后,祖师爷的祭台上还多了一封书信,上面写着:“爱徒叶慈亲启”! 观中的道士哪里敢耽误,赶忙派人将书信送下山。山下的士兵更不敢耽误,快马加鞭送到京城,送到皇后的手中。 叶慈拿着书信,手都在哆嗦。 是师父的字迹,她绝不会认错。师父终于给她写信了。 多少年了! 师父离开了二十几年,终于给她来信了。 她捧着书信,泣不成声。 里面的内容,她心中胆怯,都不敢看。 她狠狠哭了一场。 这世上,唯有师父才是她最亲最爱的人。没有师父就没有她的成长,也不会有她的今天。 过了半日,她鼓足了勇气,斗胆拆开了书信。 爱徒小慈: 云霞观被照顾得很好,为师很高兴。 这些年辛苦你了。你的过往经历为师都听说了,你做得很好,为师替你骄傲…… 为师这些年云游四海,去了极北之地,也去了极西之地…… 天下之大,令人瞠目。 …… 海中有仙山,为师要寻求自己的大道,此次出海之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来。故此,特意留书一封,正式同你告别。 为师很好,你无需挂念。 附信送上为师这些年整理出来的各类丹方,修炼心得。你年长,无法再修炼。可择一徒弟传承我派功法,将云霞观发扬光大。 至于云霞观那些个道士,勉勉强强还算尽责。 …… 书信看完,叶慈又哭了一场。 二十年来,只得师父一封书信,却是最后的告别。 她心中郁闷难受,哭得不能自已。 至于丹方和修炼法则,她全都丢在一旁。她无非平息自己的心情,若是有可能,她真想跟随师父一同前往海外仙山,寻求大道。 就算这世上没有大道,可只要和师父在一起,她就觉着满足,幸福,还有无能能替代的安全感。 和师父在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才是她最开心最自在最潇洒的时候。 牧哥儿跑进未央宫,扑到叶慈身边,“母后别哭。谁惹母后生气,儿子替母后收拾他。哇,儿子也想哭了。” 叶慈艰难的止住眼泪,“臭小子,你是故意招惹本宫的吧。今儿可有去看望皇祖母?” “去了!我给皇祖母读报纸,皇祖母可喜欢听了。母后这些蛇是什么?” “是你师祖送来的宝贝。” “我看看我看看……” “你看得懂吗?” “儿子当然看得懂。” 牧哥儿拿起修炼法则,就跟看小人书似的,一下子就看入迷了。 明明是晦涩的言语,他却看得津津有味。 叶慈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题外话------ 本书即将完结! 第475章 回光返照 张太后全靠丹药吊着命。 开成帝刘珩亲自侍疾,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后一日日消瘦下去。 他心中悲痛不已,却不能表现出来。每日想尽办法逗张太后开心。 他和叶慈说道:“朕是个不孝子,这些年不曾陪伴在母后身边,如今悔之晚矣。” “陛下不要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哪个帝王能比你做得更好。” “不,朕做得不够。皇后,青云子道长真的走了吗?” 一说起青云子道长,叶慈的眼泪就啪嗒往下流。 “皇后别哭,朕只是随口一提。” “师父走了,此生恐怕再也不会回来。走之前,他都不肯来见本宫一面,不肯当面同本宫道别,只是留下一封书信。早知如此,我就在云霞观守着,守着他回来。我要抓住他,无论去哪里都必须带上我。” “你要是跟着青云子道长走了,你让朕怎么办?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啊!” 叶慈心情低沉。 有时候真想一走了之,追随师父的脚步,去极北之地,去海外仙山。 仙不仙无所谓,关键有师父在身边,她就可以做回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回到最烂漫最自由的时光。 她知道,她只是因为怀念当时的生活,心里头才会生出类似不切实际的想法。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师父临走的时候,不曾来看望她,不曾来同她说一声再见。 她生气了! 她伤心了! 她如今有家有孩子,当然不可能一走了之。 她握住开成帝刘珩的手,“陛下,让金吾卫催促南国公,请南国公尽快回京。我担心……” “皇后说得对,的确该派人催促。南国公若是不能及时赶到京城,母后会很失望的。” 张太后同张培申这对兄妹,感情非同一般。当年先帝在的时候,兄妹二人相互扶持,才能走到今天。 这份感情,若是最终没个交代,任谁心里头都会有一份遗憾。 南国公张培申紧赶慢赶,终于在隆冬季节赶回了京城。来不及修整,直接进宫面见张太后。 兄妹二人见面,均是泪流满面。 张太后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在宫人的帮助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大哥回来了。”她脸上还挂着泪水,却露出了最真最满足的笑容。 张培申急忙在床边坐下,“臣来迟,让太后娘娘久等了。” “没等多久。本宫知道你一定会赶回来。每次都是这样,在本宫有需要的时候,你总会及时出现,替本宫分忧。这是最后一回让你奔波劳碌……” “娘娘!” 张培申泣不成声。 兄妹两人都老了,面上都是风霜雨剑,是岁月的痕迹。 张太后却想开了,她反过来安慰道:“你哭什么。多大的人了,孙子都要成亲了吧。” “已经成亲了,孙媳妇有了身孕,明年我就会有一个玄孙。” “恭喜大哥。” “同喜!” “你见陛下吗?本宫的孩子怎么样,是不是很能干。” 张培申重重点头,“陛下乃是贤明圣君。西北多个州府干旱持续十年,却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暴民民乱,没有杀官造反,此乃奇迹。历朝历代,三皇五帝之下都不曾出现过。 陛下为后世天子打下了一个极好的榜样。以后,纵然是个懦弱之君坐在龙椅上,遇到相似的情况,也有了经验可以借鉴。陛下圣明!民间百姓对陛下也是赞不绝口。” 张太后笑了起来,显得很骄傲很得意,“他是本宫的儿子啊。当初西北干旱两三年都得不到缓解,本宫就跟着提心吊胆,担心爆发民乱,消耗国力。没想到他一连串的手段,愣是控制住了情况。圣明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刘氏江山稳固。他很能干,本宫没什么可担心的,本宫高兴。倒是你,南诏那地……” “太后不用担心臣。今日的南诏早就不是昔日的南诏,虽说赶不上江南繁华,却也不遑多让。臣在南诏经营十几年,南诏的人口增加了十倍不止,耕地更是增加百倍。如今南诏被人称之为小江南,会越来越好。” 说起南诏,南国公也是满脸骄傲。 陛下将南诏交给他,交给张家。张家没有辜负陛下的托付。行教化,汉夷杂居,很多夷人被同化,说汉语识汉字,过汉族的节日,穿汉服。已经同汉人没有什么区别。 再有一二十年,整个南诏,必定会成为汉人的一部分。再也不会发生土人暴乱。 没有暴力,没有战争,全是通过利益输送,让那些夷人主动下山过上新生活。 山上的日子清苦。只要下过山,感受过山下好日子的夷人,没有谁愿意再回到山上。 一批一批的夷人下山,融入城池乡村,同汉人杂居同化。 南诏的发展,离不开张家,离不开南国公。 听着张培申描述南诏的风景,张太后的心仿佛也飞到了南诏。 “大哥说得真好。本宫很遗憾没有机会去南诏看一眼。” “会有机会的。娘娘要振作起来。臣听闻白云观日夜炼丹,娘娘的病肯定没有问题。” 张太后摇头苦笑,“你别再安慰本宫。本宫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好不了啦。若非有丹药吊着这口气,本宫都等不到你回来。不过,能在临死之前见你一面,本宫心愿已了。” “太后莫要做此想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别胡说了。生老病死,此乃天道,岂能靠人力扭转。阎王爷让本宫三更死,又岂能留到五更。” “保命丹!皇后娘娘手中有保命丹。” 张太后笑了起来,“保命丹早就用完了,先帝那会就没了。天下间,唯有青云子能炼制保命丹。可惜,青云子已经去了海外,此生恐怕再也不会回来。只恨不曾见过青云子一面。” 张培申很诧异,“青云子没来见皇后娘娘吗?” 张太后摇头,“修道之人都不问俗世。皇后如今乃是俗世中的关键人物,青云子自然不会来见面。为此,皇后还哭了好几场。” 如之奈何! 张培申跟着叹气。 青云子不露面,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之奈何。 这样的陆地神仙,也只能是传说吧! 第476章 没有错过(二更) 张太后心愿已了,生机衰减,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所有人都守在床边,送张太后最后一程。 张太后昏昏沉沉之际,突然指着叶慈。 叶慈急忙来到床边,“母后有何吩咐。” 张太后抓住她的衣袖,“你很不错,非常不错。本宫走了后,就由你照顾好他们爷俩。有你在,本宫放心。” “诺!” 叶慈躬身应下。 张太后满意的笑了。她松开手,缓缓闭上了眼睛,终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母后!” 开成帝刘珩痛哭大叫,扑到床前,不能自已。 其他宗亲也都纷纷跪下痛哭。 叶慈紧挨着刘珩,“陛下,太后去了。” “朕没了母后啊!”开成帝伤心不已。 “让太后安息吧!莫要让她走得不放心。” 叶慈做主,让宫人为太后入殓,少府负责灵堂布置,礼部负责安排朝臣命妇祭奠一事。 宗亲这边,自有宗正寺负责。 叶慈还是叮嘱了几句,“天寒地冻,做好保暖措施。太后娘娘仁善,也不希望因为丧仪一事,出现什么意外情况。陛下这里,有本宫照顾。太子,你跟着想礼部尚书,负责祭奠,替你父皇分忧。” “诺!” 一项项任务分派下去,整个皇宫因为张太后过世全都忙碌起来。 京城一片惨白。 开成帝刘珩坐在建章宫内台阶上,已经一日不曾吃喝,任谁劝说都不管用。 叶慈就陪在他身边,两个人互相依靠着。 她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开成帝刘珩听,“当年师父离去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姑娘,不曾及笄。那会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纵然师父不在身边,也没有什么事情能难住我。直到陛下到来。 我还记得云霞山的日子,虽说地方偏僻,商贸不显,却很安宁知足。 陛下,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脱袜下水的事情吗?那会你就跟竹竿似的,腿这么细,就只剩下一根骨头,全身的肉加起来估计也没二两。还时不时咳嗽,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不瞒你说,那会我是真的怕你死在云霞山,怕你牵连我。否则,我是不会献出药材,替你保命。我是真不欢迎你,因为你就是个麻烦,还是个大麻烦。病恹恹的,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也不知谁想出来的馊主意,竟然用我这个天煞孤星来克制你身上的病痛。真是奇了怪了,竟然起作用。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叶慈望着他,“我还记得第一次面见太后的情况,太后对我和很和气,不曾有丝毫刁难。我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没能排上用场,真是可惜。我还想着进宫之后,谁要是招惹我,我就打谁的脸,结果全程平平安安,顺顺利利。那时候想的真多啊,尽想些有的没的。” 说完,叶慈面露一笑,又急忙收敛。 “你说你身体养好后,怎么就那么嘚瑟,还自以为是。都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婚事给定下来。真是气煞人也。要是你没有自作主张,我早就舍了家业追随师父浪迹天涯。” 叶慈十分怀念同师父一同出门云游四海的那些经历。虽然有点苦,时常风餐露宿,可是真的很有意思啊。 她至今还清晰的记得那些年发生的种种,遇到的各种人经历的各种事情。 开成帝刘珩猛地抓住叶慈的手,“母后离开了朕,连你也要离开吗?” 叶慈摇头,“我当然不会离开你。师父丢下了我,如今我身边只剩下你。陛下,你会丢下我吗?” “当然不会,朕要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 “你可真是要命啊。我们这辈子能做夫妻,就是天大的缘分。至于下辈子,还是算了吧,我去追随师父,你继续做贵公子。” “朕不许!”开成帝刘珩面目格外严肃,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朕不许你离开。” “好,我不离开!那你先放手,你弄痛我了。” 开成帝刘珩送了手,缓缓深呼吸,“朕没了母后,心里头就像是空了一块出来,什么都填不满,空落落的。朕和母后的感情,要说多好也不见得。 小时候,母后总是什么都管,连我吃什么穿什么做什么都要听她的吩咐。她管得太多,我却无法反抗。 其实,当年父皇命我前往云霞山养病,我觉着是一种解脱,虽然我谁都没说过。甚至一度自暴自弃,要不就死在云霞山得了。反正这个破身体,也没有指望。谁能想到,会遇到你,而你真的救了朕。朕的身体逐渐康复,心里头自然多了许多想法和野望。朕还记得,那会你觊觎朕的美色。” 叶慈直接翻了个白眼。 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到如今还要翻出来。真是臭美啊! “是啊,我那会特别稀罕陛下的绝世容貌。” “你终于承认了。”开成帝刘珩显得很得意,这么多年,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女子终于承认了她当年那点小心思。 “朕在父皇面前,说要求娶你,虽说是不得已,但事实就是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你记恨吗?” 两人夫妻多年,然而开成帝刘珩依旧有些紧张。 他怕听到让他心乱的答案。 叶慈仔细回想了一下,“记恨谈不上。你这人太喜欢自作主张,我是了解的。当时义父也在,他说我嫁给你也算是一个好归宿。以我的名声,想要嫁出去,说实话不太容易。想要嫁入高门大户,更不容易。虽然我不稀罕婚嫁一事,也得承认义父说的有道理。” 开成帝刘珩心里头的石头落地了。 但他又有了新的疑问,“如果当年朕没有娶你,你真的会跟随青云子云游天下吗?” “会!一定会!若是我没有婚约,师父肯定早早回云霞山接我出门,说不定此刻我已经在海外仙山修道。我很有天赋的。” 她不忘自我吹嘘。 她的天赋技能,实在是点歪了。青云子的道行,她并没有学到什么。 这或许就是师父不肯来见她的原因吧。 想到这里,她又伤心起来,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开成帝刘珩搂紧了她,他终究没有错过她。幸好,他当年孤注一掷,早早落定了婚事,没有让她跑走。 她要是跑了,他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老婆。 第477章 大结局 张太后被葬入皇陵,同元康帝合葬一处。 这对夫妻,互相恨了一辈子,生,不曾同裘。死后,依旧同穴而居。 也不知到了 送葬队伍启程回京。 山坡上站着一对母子,叶慈眺望,她认出了对方,昔日的吴王妃孙氏,以及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依旧长大成人,是个大小伙子。 黄公公告诉她,“那小子去年成的婚,妻子已经有了身孕。如今还在天门书院读书,据说功课很好。” “太子和他认识吗?” “认识的,不过来往不多。” “人品如何?” “孙氏将他教育得很好,比起昔日的吴王,稳重了许多。” 叶慈点点头,“若他真有本事考上科举做官,吩咐下去,不必为难他。” “只是……娘娘不担心吗?” “有何担心。他现在一介平民,连宗亲都不是。纵然他想做什么,刘氏宗族也不会认可他。” 更重要的是,叶慈相信茂哥儿的本事。若是区区一个被逐出宗族的刘氏子都应付不了,茂哥儿这个太子干脆别当了。 开成帝刘珩终于振作起来,更多的事情用在政事上面。 开成十六年,叶慈为太子刘义懋定下一门婚事,镇国公的小孙女。 这门婚事得到了整个朝堂的赞许,总算正常了一回,而不是什么天煞孤星。 太子刘义懋本人对这门婚事也很满意。他和这位未过门的太子妃,通过镇国公的玄孙而结识。 镇国公的玄孙堪称两人的媒人。 开成十七年,太子大婚。 开成帝刘珩突然做出要出京巡视地方的决定,命太子监国。群臣反对,称劳民伤财。 开成帝刘珩怒了,“朕自己掏钱出巡行不行?” 这么多年,他只去过云霞山,别的地方不曾到达过。他还想回云霞山看一看,上云霞观吃鸡。 云霞观的鸡很好吃的。 趁着年轻力壮,他必须早早实现自己的心愿。 群臣僵持不下。 出巡一事一再被耽搁,直到开成二十年才真正出行。 离开京城的时候,是春天,春暖花开,春耕季节。朝臣一再提醒,莫要惊到地方,耽误了地方上的春耕劳作。 未免陛下胡作非为,小半个朝廷都要跟随一起出行。 开成帝刘珩嫌弃人太多,一声令下,裁剪了一半的人。让内阁闵阁老带队随行。 太子刘义懋已经加冠,他已经是个大人了。 他有些不舍,“父皇和母后此次出门,尽情游玩。可也不能忘了京城,忘了儿子。你们一定要早点回来啊,儿子担心自己做不好,有负父皇所托。” “怕什么!”开成帝刘珩大手一挥,“犯错不可怕,只要懂得知错能改就行。就算犯了错,朝廷和朕也会替你兜着。你胆子大点,想做什么就去和朝臣商量,选择一个最优方案。总而言之,就是不能怕。朕这么多年,何曾怕过。你不要学你母后瞻前顾后,你得学习朕的长处。” 叶慈直接翻了个白眼,此人着实可恶。 一番殷切嘱咐,帝后二人终于出了京城,第一站就是奔赴云霞山。 马车内。 叶慈询问刘珩,“陛下执意要出京巡视,莫不是为了让太子有更多历练的机会,让他能够独当一面。” “胡说!朕是严父,可不是什么慈父。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朕执意出巡,还不是为了你。” 叶慈白了他一眼,“现在本宫就是一口锅,哪里需要往哪里搬。改天陛下想要去五洋捉鳖,也都是我的责任,因为我想吃鳖。” “你要真想吃,朕命人抓来。” 叶慈往垫子上一躺,“你可别害我。我的名声不剩什么了,再被你祸害下去,我就成了本朝最毒的毒后。谁让本宫独霸后宫二十年,害得陛下不曾纳妃。” “朕自愿。” “外面的人可不会这么认为。他们只会认为这一切都是本宫的责任,是本宫管束了陛下,是本宫善妒,陛下无可奈何之下才不敢纳妃。哎,本宫是毒后啊!来,给毒后捶捶肩膀。” 夫妻二人开着玩笑。 都是老夫老妻了,什么话都敢说,毫无顾忌。互相打趣开着玩笑,更是正常。 相敬如宾是不存在的,互相吐槽才是正常的相处方式。 开成帝刘珩撩起帘子朝车外看去,“朕第一次走这条路的时候,路面坑洼不平,一路颠簸。而今,路面平坦宽阔,用上三合土,也不担心下雨泥泞。这都是皇后和朕的功劳。朕这些年还是替百姓做不少好事。” 这话谁都不能否认。 在开成帝治下,全国各地的道路都得到了整修平整,交通顺畅,商贸发达。 不敢说人人都能吃饱饭,至少在京畿一带,大部分家庭只要肯干,肯下力气,都能吃饱饭。 干活的地方多,工钱给的及时,粮食价格平稳,没有天灾人祸,对百姓来说这就是太平盛世。陛下是难得的圣君。 “先帝在位二十年,朕如今也是在位二十年。皇后,你说后世人会如何评价朕?” “大家都说你是贤明圣君。” “哈哈哈……圣君当不起,贤明还是可以的。单说西北干旱十年,没有爆发民乱,没有杀官造反,但就此项功绩朕就超越了成宗皇帝,武宗更是拍马不及。先帝嘛,那就是个昏君,不配同朕相提并论。哈哈哈……” 刘珩那嘚瑟劲,几十年如一日不曾变过。 叶慈一路上,大部分时候都是顺着他,哄着他高兴。出门游玩,就不要闹别扭。 走走停停,一路巡视,地方官员都是紧张兮兮。 整体情况不错,处置了几个不作为的官员,终于到达了云霞山。 昔日的定王府,修建完毕,主人还不曾住进去一日。 而今,这座府邸终于迎来了他的主人。 大部队浩浩荡荡住进了定王府。 叶慈和刘珩却悄悄的住进了农闲庄。 山庄依旧是那个山庄,这二十年内,被维护得很好,基本上和当年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什么都不曾改变。 叶慈站在磨盘前面,回味悠长,“还记得每年要做大量的豆制品,磨盘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转动。靠着豆制品,周围的乡邻好歹是多了一份收入。” 更熟悉的地方是吃饭聚餐的小院,那颗桂花树已经不在了,换了一颗新的桂花树。 坐在石凳上,回想当年大家聚在此处喝茶吹牛的日子,两人相视一笑。 处处都是记忆,处处都是曾经留下的痕迹。 只可惜,当年那些人都散了。 “唯有你我彼此相伴。” 开成帝刘珩往竹椅上一躺,浑身松弛,闭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时光。 “朕当年究竟蹭了你多少顿饭?” “数不清。” “朕给了钱。” “饭钱是给了,酒钱可没有结清。我亲自动手酿酒,别的地方买不到。” “朕身上没钱。不如,朕把自己卖给你,偿还你当年的酒钱。” “你这人就会算计。你卖给我,我还要另外掏钱养着你,这世上什么好事都被你占了。” “哈哈哈……朕都是和你学的。想当年,朕刚到云霞山的时候,是多么淳朴的一个人啊,什么都不懂。跟着你,不仅成了人人嗤笑的‘贷王’,还成了先帝口中的逆子。” 说起“贷王”的经历,他是很得意的,也是他如今的吹嘘资本。想当年一穷二白,靠着声誉愣是从钱庄贷出了一笔又一笔的款项。 而今,他则是“贷”皇帝。 赈灾贷款,打仗贷款,给朝臣们发俸禄也要贷款。过去贷款个两三万两,就担心还不起。 而今,一口气三四千万的贷,他也不惧。甚至于,各大银行巴不得他多能多贷点款项。 朝廷和皇帝,就是银行最大的客户,没有之一。 夫妻两人在小院里面吃了一顿熟悉的午饭,熟悉的菜肴,熟悉的座位。 只是菜肴的口味变了。 终究不是蒋胖子亲自下厨。 蒋胖子已经干不动了,退休养老。这次出京,就没带上他。蒋胖子老迈,叶慈也是担心走到半路上这人就没了,岂不是罪过。 随行的厨师是蒋胖子的徒孙,一个胖胖的中年厨子,做菜很有天分。 只可惜,他终究不是蒋胖子。 终究回不到当年。 次日一大早,夫妻二人登山上云霞观。 “朕对云霞观的鸡颇为想念,这一回还请皇后施展烤鸡厨艺,让朕一饱口福。” “放心,定叫你吃撑。”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宫人,侍卫,朝臣,全都战战兢兢。 这山势也太陡了些。 云霞观为何要建在山顶上,为何不能搬下来。万一帝后有个意外,在场众人难辞其咎。 难以想象,二十几年前,陛下拖着瘦弱的身躯数次登上云霞观。 云霞观若不是出了一个青云子,一个皇后娘娘,谁能知道这破道观。 既不如白云观宏伟,也不如白云观底蕴深厚,更不如白云观弟子众多。 终究只是一个山中野观。 年龄大了,比不上年轻那会体力好,不知疲倦。 走走停停,中途还在山中用了一餐干粮,待到傍晚一行人才终于到达了云霞观。 叶慈来到道观,犹如回到了家。 她不知疲倦,穿梭在各个大殿厢房内,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她是在寻找青云子吗? 面对历代祖师爷的挂像,叶慈唯有叹息。 “师父啊师父,你可真狠心。” “你们师徒二人都是一样的狠心。”刘珩来到她身边,“莫要否认,你说你是不是狠心之人?” 叶慈本要反驳,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个狠心之人。我这人,心外面有一层厚厚的壳包裹着。” 叶慈不否认自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唯有对师父,她是一腔真挚情感。 刘珩望着她,“朕可有打破那层厚厚的壳,走进你的心里头?” “你说呢?” “朕要听你说。” 叶慈抿唇一笑,“你若是没有打破我心中的壳,我又怎会同你生儿育女。你这人就喜欢明知故问。” 哈哈哈…… 开成帝咧嘴大笑,笑得像个三岁小孩一样。 他很满足。 他直接跪下来,“列祖列宗在上,兹有信徒刘珩拜望。信徒刘珩娶了贵派继承人叶慈,希望能得到列祖列宗的保佑,保佑我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他磕头跪拜,转头望着叶慈。 叶慈也跟着跪下来,“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徒儿叶慈,未能将本派发扬光大,有负师父嘱托,着实惭愧。徒儿已经寻得合适的继承人,未来定能将本门派发展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派。请列祖列宗保佑!” 刘珩不满。 他要的是生生世世,可叶慈要的则是门派,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各位祖宗,这是劣徒的夫君,他有诸多毛病,但他对劣徒是真的好。劣徒愿和他结为三世夫妻,请祖宗们成全。” “说好的生生世世,怎么又变成了三世夫妻。” 等出了奉先殿,开成帝刘珩就开始抱怨起来。 三世哪里够,至少也得十世。 叶慈郑重说道:“能有三世缘分,已经是侥幸。若是要求太多,当心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得不到。” “朕是天子,心大一点,要求多一点也不过分吧。” “天子也是人。三世缘分就是极限。强求太多,就是贪心不足。能有三世缘分,你就满足吧。” “真的能有三世缘分?” 开成帝刘珩一直追问这个问题,“你莫要欺骗朕。我们俩果真有三世缘分?这方面你是内行,你快告诉朕。” 叶慈不耐烦,这种事情哪里说得准,她一脚把人踢开。 聒噪! “好啊,你又开始嫌弃朕,但是朕不嫌弃你。朕这辈子都要在你耳边聒噪。就算是七老八十,你也休想摆脱朕。你赶紧死了这条心吧!” 叶慈是真的嫌弃,于是今日的烤鸡就稍微“辣”了一点点。 刘珩一边爽快着,一边拼命喝水,还不忘捧场,“皇后的手艺不减当年,朕仿佛又回到少年时代。还不够辣,再来点辣椒。” 叶慈:“……” 果然是一如既往的逞能。 叶慈给他换上了少辣的烤鸡,这下子刘珩才算是心满意足。 私下里他还和身边的内侍吹嘘,“朕早就知道皇后不忍心朕受苦,朕叫得越发厉害,越发捧场,她就越是不忍心。果不其然,朕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云霞观鸡。此鸡颇有滋味,都尝尝。朕今儿难得大度一回,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 夜晚,夫妻二相伴在星光之下。 “当年,就是在这里,你勾住了朕的心。朕这辈子就栽在了你的手中。等到下辈子,换做朕来勾住你的心,把你套牢,哪里都去不了。非要去什么地方,也必须带上朕。” “你就是个拖油瓶。嘴巴叼,事情多。”说完,叶慈自个都笑了起来。 “你总是如此嫌弃朕,就不怕朕伤心吗?” “那你伤心吗?” “当然不会。随便你怎么嫌弃,反正朕是不会放手的。就算是青云子亲来,朕也不会放手。这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朕的人。” 本书完! .... 完结感言 历时大半年,《病娇皇子》终于划上了句号。 说实话,这本书元宝有一些不满意的地方。最主要的问题在于开篇没开好,以至于后面写着写着,总有种别扭的感觉。 好几次想要扭转过来,都没有成功。只能一直别别扭扭的写下去。 思来想去,身体原因是个很关键的因素。 从上一本书开始,元宝时常感到疲倦,提不起精神,缺乏码字的激情。一开始只当自己没休息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直到去年11月病发住院,才知道身体出了大问题。 出院之后的大半年时间,元宝一边休养身体,一边码字。但是一直缺乏曾经所拥有的心潮澎湃,热血激情。 每当想要一鼓作气写下去的时候,身体就会提醒自己累了,需要休息。 身体上的疲惫,医生的嘱咐,让元宝这半年来一直提不起劲。 好在,现在元宝开始了锻炼身体,增强体力。 这本书有很多遗憾,很多想写的内容都没有写出来。 遗憾保留。 下本书是一本重生文。 已经写好了开头,等存了稿子后,选个日子正式发布。 祝福大家! 感谢所有朋友一路相伴! 爱你们哦!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